《和师傅修假仙》 第1章 00这世界上有“鬼”(2.0修) A. 近些日子,总有人问李罂为什么要跟江湖术士学一些有的没的。 如果是十年前,李罂肯定会无奈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我这不也是被逼的——” 都已经被卖到山沟沟里了,没把他关小黑屋,对他做一些惨绝人寰的事,已经可以谢天谢地谢命运谢八辈祖宗了。 如果是五年前,李罂会说,这个职业巨神秘,有无数妖魔鬼怪等着他解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还要肩负起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 但如果你是现在问他这个问题,他绝对会翻出一叠照片,向你显摆自己的师傅究竟长得有多好看。 姑且把照片上那位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神情冷淡的男人视做李罂的师傅,如此一想,就会发现他对师傅的疯狂迷恋也不无道理。 李罂今年大一,品学兼优。人长得又高又帅,当属理工学院一朵高岭奇葩。 男多女少的大背景下,李罂独享众多妹子资源却还保持单身,无数男同胞对这种“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行径表示强烈谴责,并毅然决然加入“人肉李罂”行列。 军训期还没结束,这货的基本资料就人尽皆知了。 首先,李罂是物理专业高材生。 其次,李罂相信这世上有鬼。 另外,李罂有一个神棍师傅,长得还贼啦好看。 最后,李罂身世悲惨,激起女孩们的同情心。 综上所述,大家把资料整合发现,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他肯定是个沙雕。 “他们这么说你,你没意见啊。”室友递上一杯热水,十分体贴地送上温暖。 “够嘴下留情,我们村里人都说我是傻逼。”李罂喝上一大口,猛地又吐了出来,捡起桌子上的一把黄符当扇子狂扇,同时使劲往嘴里吸气。 “呃,我忘了和你说了,这水刚煮沸。” 最近总有人问李罂,他是不是在修仙,并产生想要入伙的意愿。 李罂的舍友问得比较含蓄,他说:“你真的认为这世上有鬼吗?” “废话。”李罂白了他一眼,说;“我们好不容易考上双一流大学,接受着科学良好的高等教育,何必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斜对面床的兄弟举手说:“我高中三年在战队打游戏,并没有好好读书。” 其他室友纷纷附和,说:“我们也没好好读书。” “……好叭,我也是。”李罂干咳一声,说:“但这也不是探究这些问题的理由。” 年纪轻轻,要相应国家号召,为建设美丽祖国而奋斗,成为新时代新青年。 舍友换了种说法:“那你相信宇宙间存在平行世界的说法吗?” “当然。” “我们听说,你能过阴。” “……” 李罂反对这种作死行为,一来他还缺件金手指家伙式儿,二来他还没做好要去死的准备。 十年之前的李罂过着玛丽苏小说男主的生活,住在一线城市价值上亿的房子里,随身俩保姆,家教十几个。 那时候他就非常想平安快乐的活着,可惜家里不给他请保安,哪怕一个。 五年之前的李罂在十八线小县城闲云野鹤,终日追番打游戏,前有半仙师傅提升B格,后有过硬的智商在学校傲世群雄。 这个阶段的李罂有些飘,觉得世界上没有谁能弄死他。 现如今的李罂啥也没有,抱紧自己苟且于世。 不要以为他们这种职业多神奇,李罂觉得那些看了几本修仙小说,异想天开的认为只要结下仙缘,妹子、票子、房子就会如滔滔江水般涌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傻逼。 因为你享受多大的权利就意味着你要履行多大的义务,承担多大的风险。 当然他也确实傻逼过。 不过很久之前李罂就知道,即使他不修仙,也可以有车子、房子和票子。 他自觉自己是一个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的人。拜了师入了行,接受命运的安排。 学校里的人一直认为,想要更加深入了解李罂,就必须了解李罂对他师傅的态度。 当一个帅哥对另一个帅哥产生一种变态般的执着时,开始怀疑其中一个的取向是否和符合婚姻法对其结婚对象性别的规定。 “你师傅还收不收徒啊?” 最近总有人问李罂这种问题,他一律回答:“你自己问他本人去。” 不管是出于对修仙事业的好奇,还是单纯想要长得非常好看、职业听起来就贼啦炫酷的人的联系方式,李罂给出的答案都是如此。 李罂并不喜欢提自己师傅的事,好像这人是他的一个禁脔。 大家也就无从知晓。 最近…… 李罂拿着刀架在某个同学的脖子上,笑容可掬:“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同学抬头仰望李罂那没入阴影中的脸,感觉腿一软,“我、我只是帮你给你送快递。” “哦,早说嘛,辛苦你了。”李罂接过这位同学手里的三大包快递,拿手里的刀顺手拆开。 第一个包裹很沉,里面入目的全是红灿灿的百元大钞,一叠一叠,看得这位同学口水直流。要不是自己也没带什么家伙式,准保上手抢。 第二个包裹包装成礼品盒,里面是一张一张精美的信封,每一张都贴着妹子的自拍照。这位同学感觉自己不需要什么理由,随时酝酿着上手把李罂撂倒。 第三个包裹拆开后,“哗啦”一下,纸钱混着冥币洋洋洒洒掉了一地。 这位同学愣在原地。 李罂低头看着一地纸钱,笑而不语。 “来我们寝室坐坐?”半晌后,李罂热情地对这位同学说:“游戏大佬在线带你上坟,上分。” “不了,我还得赶着……我去,我这就去。” “回来了?”室友们问李罂。 “来了?”室友们慰问同学。 同学看到李罂回自己床位,掏出一柄比自己手里的那把更长更锋利的**(违禁品),转身又出了门。 而李罂的室友则十分娴熟地从自己口袋拿出一把现金,拉着他的手,说:“今天这事儿,你就当没看见。”并把现金重重拍在同学手里。 最近乃至未来几年,李罂会处在焦虑阶段,因为总有人闲的没事干来找他麻烦。 随时可以拿着刀去砍人。 师傅是自己的。 可现在他却除了去刊登贴寻人启事,没有任何办法联系上。 说实话,李罂相信的不是这世上有鬼,他只是相信师傅。 哪怕师傅说这世上有神仙,他也信。 B. 李罂不知何时醒来,有水滴在他皮肤上,凉凉的。 怎么会下雨呢? 摸出手机一看,“我擦。”和自己印象中的日期出入并不大。 伸手触地,不是床单的纯棉质感。麻麻赖赖。 借着手机光亮,他看清身下的沙土和杂草。 自己的长刀静静躺咋不远处,刀鞘不翼而飞。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李罂挣扎起身,他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种感觉特别恶心。 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应该会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 想不起来! 他之前还躺在宿舍床上,准备睡觉。下一秒竟出现在这里。 掏手机时从口袋里顺出一张纸。 李罂觉得这可能是线索,果断捡起,纸折成一团,很难缕平。 而等李罂好不容易打开,却发现—— 是一张白纸钱。 “妈的。”转而又把纸钱撕碎。 把它撕到不能在撕为止。纸片混着雨水,雪花般的铺开满地。 这时候看见不远处有车灯闪烁,李罂连忙上前招手。 出租车司机一言不发,甚至都不问他去哪。 李罂和陌生人的话不会很多,也是沉默好一会。 “喂喂……信号不太好。”李罂举着手机试图和室友联系:“呃……” 问问题时又想了半天,他试图在几秒内再回想一下。 “你脑子抽了?不说话我挂了啊。”室友不耐烦的猜测李罂在耍他。 “我不记得我在哪,我有点断片儿,我没喝酒吧……”李罂抓着头发,语无伦次。 “你是不是失忆了?”室友捕捉有用信息。 李罂正色道:“不,我醒来后发现,我迷路了。” “……”室友听了这话后沉默半晌,突然笑抽:“你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蹦跶好几天,没见有啥异常,去买个麻辣烫怎么还能傻掉?” 郊区的公路上不见其他车辆。 周边空地传来几声嘶哑的犬吠。 “睡一觉吧。”司机说出他上车后的第一句话,沉稳的中年男声缓缓道:“很久没睡了吧?开到市区还要两个小时。” 李罂正色道:“您别耍我。” “……”司机又不说话了。 李罂确实很累,但他睡不着,眼皮又酸又累。 一个小时后,车辆没有开进市区。 李罂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22:16。 但上一次看手机的时间是什么呢?李罂又不记得了。 “睡一觉吧。”司机说:“很久没睡了吧?开到市区还要两个小时。” 李罂皱眉:“停车。” “……” 李罂抽出长刀,悬在司机脖子边,喝道:“停车。” 司机来不及反应,被长刀划破层皮。 紧张之下他一踩油门,车子迅速窜出,惯性把他甩在方向盘上。 下一秒,司机弹回,头随着肢体的动作向后扭动。 四十五度的时候,李罂看见司机惊恐的表情。 九十度的时候,司机眼睛倒影李罂惊恐的表情。 一百八十度的时候,车停住了。 玻璃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掉,接着是车门、车窗以及司机…… 这些场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视角呈现在李罂面前,仿佛是被无限放慢的镜头,加重了对细节的感知,也加深了灾难带来的恐惧。 玻璃碎片夹杂在血水肉沫中,被风刮的到处都是。 李罂架刀在身前,勉强劈开眼前这些令人作呕的不明混合物。然而就在司机快烂到只剩下头的那一刻,他缓缓说道:“睡一觉吧。很久没睡了吧?开到市区还要两个小时。” “啊——” 突兀的尖叫声闯进李罂耳朵,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混乱且嘈杂。 “跑。”手猛地被人握住,不大的手掌十分有力,拉着李罂不顾一切向前冲去。 眼前这个人个子不高的男孩罩在好大一件白袍中,衣摆跟着跑动撩起,像是姑娘穿的裙子。 两个人在公路上一直跑,跑到呼吸粗重,双腿发沉。 这个阶段李罂发现了路上和他们俩一样在不停奔跑的其他人。这些人面色苍白,不时回头看向远处的黑暗,嘴里发出绝望的哭喊。 “在坚持一下,不要被他追上了!” “累了就放弃吧。” “放弃就解脱啦哈哈哈哈…… 群魔乱舞。 前面的男孩也说:“快跑。” 李罂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公路上,不断看见奔跑中的人,尽管他们的表情不尽相同,但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落在后面的人会死。 给李罂如此的感受。 李罂甚至发现有几个年轻的女人趴在地上,她们全身上下布满伤痕,大概是被人殴打所致,完全丧失继续奔跑的能力,却仍是不停地向前蠕动。 身后跑过来的人狠狠将她们踩在身下,继续头也不回的跑着。 “救救我、救我……”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李罂脚踝,她苦苦哀求道。 “停!” 李罂用力挣脱男孩的手,有些气急败坏:“这还有完没完。” 男孩被迫和李罂一同停在原地。 男孩背对着他,“你不跑,后面的人就会超过你,落在最后的人会被他吃掉。”声音意外的轻柔平静,好像这一切他并不在乎。 听起来竟有些耳熟。 “我们要跑到什么时候?”除了没看见跑到累死人,就差得知这条路要一直跑到老死为止。 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让李罂享受他最后的人生。 “……”男孩被这个问题问一愣。 李罂又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他’是谁?” “……不知道。”男孩死机了般开始发生系统混乱:“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连续说了几十个“不知道”后,终于吐出一句:“他是怪物,会把你吃掉。” 李罂听机械重复多句“不知道”时有些想上前拍这人两下,比如等待老家那款总卡死的“大屁股”电视机。 那句话把李罂从思考中拉出。 应景般的,身后传来咀嚼和吞咽的响声,嘎吱、嘎吱、嘎吱。 几声女人平生觐见的惨叫声撕扯着李罂的耳膜,连带着头部神经剧烈痉挛。 李罂回头看去,巨大的黑影笼罩过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要被吞噬殆尽。 迅速把头转过来,身前的男孩消失了,身边跑过的难民也消失干净。 黑影却真真实实存在,如同一座小山横在眼前。 很快黑影朝李罂扑过去,它伸出无数条细长的触手,所及之处都像司机以及汽车一样碎成沫沫。 黑色的触手蔓延至李罂眼前,他挥刀格挡,两力相撞,李罂被狠狠撞退几步,索性长刀没有坏掉。 “鬼东西。”李罂骂道。两指擦过刀身,温度略有些升高,这是很真实的细节。 排除掉幻象的可能。 触手按在李罂刚刚站过的位置,碎石翻飞,炸开一个深坑。 带血的手指掉到李脚边,上面还有一枚指环,和刚刚握住李罂脚踝的那只手上的一模一样。 不,这枚指环他还从某个地方看到过。 不出所料的,李罂无法把记忆自己的大脑中搜刮出来。 从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变得特别恍惚。 “该死。” 黑影迅速扩张,掩盖天空,李罂避无可避,整个人被迅速吞没。 下意识闭上眼,不断自我催眠这只是一个梦。自己不会变成渣渣沫沫。 再次睁眼,周围的场景又变了模样。 他站在学校的某个小巷子里,手里的长刀变成一个麻辣烫袋子。巷子对面有几个大学同学经过,有说有笑。 这一刻,李罂回忆起室友说过的话。 他目前可以清楚的记得自己躺在床上闭上眼的时间是20:45,而他醒来后发现自己“穿越”的时间是20:50。他现下拿出手机,看通话记录时间却是20:57。 也就是说这中间五分钟内他出门去买夜宵,室友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是什么原因? 他就算把脑子挖出来连上数据线也导不出有任何关于出门买夜宵的数据。 毫无逻辑的闹剧,荒诞至极。 “操蛋的经历。”李罂翻了个白眼,拎着外卖回宿舍去。 远处的楼顶,一个中年男人拿着望远镜看学校这个方向。 “辛鹰百世的手法。” 身边年轻的女人笑道:“白师傅的徒弟,挺有意思的。” 中年男人说:“白师傅想收徒,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这小子一直挺抗拒。” 女人拍拍手,说:“有意思。” “这一代孩子中,李罂算是翘楚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01和师傅相爱相杀 天宫,前庭的大殿,被誉为三界中最气派的建筑。 帝君站在高台上。整个天宫,除了这位,只有天君能站在那里。 “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别让本座失望。” 台下的人单膝跪地,神色冷淡,从表情上看不出情绪变化。 他行礼道:“是。” 表忠心的话到是一句没说。 身边的红袍神官不知道该为他喜还是该为他忧。 此行凶险,帝君的亲信,可不好当。 人界靠近西南边的大山之中,有一个小村子,村里人大多是饥荒年代从南方迁过来的。当时有一户会看风水的人家,姓白,说此处属于灵脉汇聚之地,于是便在这里扎根。 没人知道这户姓白的人家来自哪里。 不过摆脱了饥荒的村民无不感激他们。 到他们这一代,白家有三个兄弟,其中就属老大白苒深得祖上真传,本事最高,村里人都传他能降妖伏魔,十分厉害。 “周大嫂,你听说没有?两年没回过家的白家老大,领了个半大孩子回来。”五婶端着一盆衣服来河边,恰巧看见村里周家的大儿媳,于是便聊了起来。 “我也听说了,前一阵隔壁村姓胡那个光棍儿不也从……内人手里领回来一个吗。他那个孩子小,不记事,能当亲生的养,也比取媳妇省钱。可这白老大领回来的孩子……” “可不,听说都八、九岁了,这要是养不熟,长大和亲生父母相认,白家不亏大了。” “都这么大了?我以为还会再小一点。你说的对,而且你不觉得,这么大个孩子,还能被……被白老大领回来,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 “我也这么想过,要是真这么回事,亲生父母恐怕都嫌弃,白老大这回算是积了大德。” 刚到村里的李罂不受村里人待见。 有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傻的。不然怎么也不会落入不法商贩的手中。 直到有一天,小傻蛋考上了一所光听名字就很唬人的大学,外面的花花世界里没有供桌和香炉,没有朱砂和符咒,更没有几个闲的蛋疼的人聚在一起讨论他的智商问题。 大学里的同学都亲切的称他为“神棍”。 也算是顺利继承白苒衣钵的有力证明。 学业之余给女同学算算姻缘,给男同学算算姻缘,给女装大佬算算姻缘。日子过得倒也平静,悠闲,不累。 大一的寒假,离校是不可避免的,宿舍里的哥们儿几个决定去海南感受一下炎热的阳光,旅游计划以口头形式草草拟定,把前期准备过程衬托的无比精致。 对面床的兄弟给隔壁床的兄弟出主意。 “你就说,咱们寝室全体一起去李罂家过年,主题是关爱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李罂对面床的小胖露出一妥妥的表情说:“而且罂子老家那条唯一的电话线坏掉后,到现在也没人去修。” 隔壁床的兄弟父母都是明察秋毫的刑警,只见他嘴里说着:“要被爸妈知道我在撒谎,肯定得脱层皮。”手上却把旅游要用的物品一股脑的塞进行李箱。 而此时李罂最大的梦想就是拉开宿舍楼大门后,外面的场景直接是几个纬度之外的目的地。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如果不是天降□□,宿舍门外的景象不会有什么太大变化。 不过李罂事后回想起今天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除了觉得自己年轻到中二期外,还联想到上课无聊时撇到旁边妹子手里那本耽美小说里面的情节——“我们能在一起,简直三生有幸,比天雷直接劈到我脸上的几率还要小。所以我们应当更加珍惜彼此……”此人的台词刚念完就被雷劈到穿越了。 那天上课时他只看到这段内容,在感叹内男的没见过世面之余,还特意计算了两个人在一起的可能性概率,虽然数据比较惨不忍睹,但旁边的妹子看过一遍,告诉李罂结局he了。 也就是从那天起,李罂尝试相信一些小概率事件,比如自己买泡面时可能买到没有调料包的内个,比如他有一天能功德圆满飞升成仙。 又比如他此时面对的情况。 宿舍楼下那颗在冬日里秃得连树枝都不剩几条的柳树下,站着一个浑身乌漆嘛黑宛如乌鸦的男人,正面无表情的望向自己。 这个人李罂是认识的,不过两个人得有几年没见过面,对他原本的印象在脑海里已经模糊成马赛克了。唯一忘不掉的还是小时候那人手把手教他写作业时,身上散发出的那陈酿般的味道……啊不,是严厉的态度。 李罂对于此人的到来,显然认为比雷劈到他脸上的概率要小,所以他倍感意外,同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但李罂表面上还是故作轻松的打招呼:“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实际上他眼神飘忽,观察附近可供自己逃脱的最佳地形。此时他的脑子飞速运转,各种公式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室友们和李罂前后脚出来,看见不远处被黑云笼罩的那颗秃得只剩下树干的柳树下,站着一个浑身乌漆嘛黑,犹如幽灵般浑身散发着煞气的男人,身边路过的同学纷纷避开数米,绕道而行,仿佛那个男人就是阎罗殿里出来的煞星,特别有存在感。 “是来堵人的吧。”室友猜测。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高利贷催债的才会有他那个气场。 煞星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你认识他啊?”另一个室友见李罂刚刚打招呼时明显身子一僵。根据自己对李罂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 李罂点了点头,正色道:“前面内位估计是来找我讨债的。” “我要是回不来了,你们要记得帮我善后,把购物单清空。” 说完他放下行李箱,朝着既定地方向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只见李罂猴子般地窜上那颗,总之就是光溜溜的树,不时转头看向他们,满脸写着绝望。 这是他脑中唯一不会被师傅立刻抓回去的方案,现在他也只有这棵树可以依靠。 “下来,丢不丢人。”白苒抬头仰望高处的李罂。 李罂到是了解白苒,他是绝对不会做这么不雅以及沙雕的举动。 “我觉得我这样比较有安全感。”李罂冲白苒喊到:“您有什么话现在说。” 白苒道:“你有什么事吗?。” 李罂斟酌着开口:“……我们赶两个小时候后的飞机,去旅游。” “既然没什么事,就和我回家。”不容但反对的强硬态度。 该来的还是来了。三年不露面且联系不上,完全处于失踪状态的白苒在今天突然出现,并随时准备破坏他谋划了半个月之久的旅游计划。 李罂无奈:“您老带我回家有什么用啊。您应该请个财神回去,家里比较缺这个。” “……”白苒没接话,此时他需要抬起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这个动作比较失气势。于是他改变策略:“邻居出事了。你要回去帮忙。” “真出事也轮不到我回去帮忙啊。”李罂苦笑道。 白苒走到树下抬头看着他,突然冒出一句:“你手边有蜘蛛。” “啥?!”李罂听到这话后,吓了一跳,手直接脱离树干,整个人直挺挺地摔下来。 自由落体的一瞬间,李罂只觉得自己的心和身体不处在同一个重力体系下,总之它好像马上就要从胸口里飞出来。 下一秒,他并没有体会到身体和地面亲密接触所产生的痛感。白苒把他稳稳接在怀里,身形稳健,面色如常,腿都不打弯。 李罂顿时觉得自己这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儿在师傅眼里也许就是一团厕纸。 不然白苒也不会把他说的话当成放屁。 “李罂。”白苒的声音冷了下来,把徒弟放下,转身拿出一张火车票塞进李罂的上衣口袋里,两个人靠的很近,室友们都离的很远。 “你小时候暗恋的那个叫做王妞妞的小孩死了。”白苒凑在李罂耳边小声说道。 “what?”更加不可思议的意外接踵而至,让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李罂回过神来想问一问具体情况时,白苒已经先他们一步走出去好远。 “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啊。”室友们感叹。然后从手机里翻出李罂的购物清单。 “我真没暗恋她。”李罂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后,朝着白苒离开的方向再次冲了出去。 “……”室友们只能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和白苒一起上回家的火车,算是没机会后悔了。 临近年关,要回家的人也多,火车上座无虚席。人越多越吵,尤其是硬座这边,白苒不喜欢这种环境,脸色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 “您为什么不做飞机、高铁、动车呢?”李罂疑惑道。白苒并不缺钱。 “被耍了。”白苒表示票是别人给他买的。一买还是六张,只有他们两个人坐。没买到坐票站在那边的大哥大姐们已经快要用眼色戳死人了,但碍于白苒身上那神鬼莫近的强大气场,一时间还没人过来找他们麻烦。 “李罂。” “嗯?”一坐车就开始犯困的李罂打了个哈气。 “我走之前布置过作业的。”白苒终于把此行的重头戏讲出口。秉承着自己己所不欲并施于人的错误理念。 李罂一愣,茫然道:“您出门游历的时间太久,我还以为您已经忘记自己亲爱的徒弟呢。” 他当然记得三年前,白苒给他布置的出师任务。不过时间跨度真的太长,师傅白苒都不知道到哪个犄角旮旯结婚生子去了,于是李罂默认自己已经完成这项任务,拥有独立斩杀妖魔,维护世间和平的能力。 如今师傅横空出世,感人的重逢后还没忘记提这一茬。 “你这三年来什么也没做。”白苒道出事实。 “我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考学上了啊。”李罂企图为自己辩解。 “这种事对你来说不算什么。”白苒同样很了解李罂的真实能力。 “我,呃……您还真是看得起我。”李罂感觉自己要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慌的一批。 “复读吧。”白苒宣布道。 “什么!”车厢里突地爆发出比平均分贝更高的一声,然后莫名静了一秒,接着又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今天适合破旧。”白苒从口袋里翻出一本便携式的黄历。 “……您对破旧的理解貌似和我不同。” 李罂知道白苒只是为自己的不合理决定找个正当理由而已,这种事他做过很多,李罂已经习惯了。 “那您说是怎么个复读法?”李罂放弃挣扎。 “按时完成作业。”白苒讲道:“好好学习,最后顺利完成师徒任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02师傅他老人家喜欢意外 李罂迷迷糊糊地趴在不大的桌子上睡着了,醒来后发现白苒正带着耳机欣赏窗外的风景。头发不知道多久没剪,表情看起来有些恍惚。 出于好奇,李罂起身,拿下师傅老人家带用的很满意的设备,放在自己耳边,发现里面放着的音频并不是白老二热衷的戏曲,也不是白老三喜欢的民谣,而是鬼故事精讲。 过于渗人的bgm惊起毫无准备的李罂一身冷汗,还不由得骂了个单字的脏话。 被摘下耳机都没什么反应的白苒却在注意到李罂言语不当时,狠狠瞪了他一下。 “师傅,您的爱好……真让我意外。”被白苒的眼神批评弄的很委屈的李罂发出委婉的抗议。 “你知道咱们此时经过的这片铁轨的故事吗?”白苒摘下耳机,很认真地问到。 “不知道啊。”李罂看白苒的表情,好想他必须要知道一样。 “出过意外。”白苒回答。 “什么意外?” “你知道王妞妞那孩子是怎么走的吗?”白苒没有直接回答。 “您能不能不要总提这件事。”迎头痛击,李罂翻了个白眼,“您说的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 “……”李罂不知道三年没见的师傅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废话的,而且思维如此跳跃,自己根本追不上其万分之一的节奏。 “不过都是我经手的。”白苒继续望向窗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凡是找我处理的事,都会比较棘手。” 这事儿白李罂知道,越是棘手的情况,就越是捞钱。 “既然我都复读了,您就不能教我点有用的吗。”李罂期待地望着白苒。 “看我心情。” 白苒没什么真本事,或者说他道行不高,这点李罂看的很清。 主要还是因为他在白苒身边呆的久了,深知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在忽悠人。不过人在江湖,有需求就有供给,白苒点微末道行也足够应付大多数的场面。 正所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凭借着强大的实力注水,白苒至今还没碰上比他厉害到能够拆穿他的对手 白苒在这条道上混的风生水起。不说外面的人,光说老家的那帮街坊邻里,对他的态度就特别尊敬。 作为一个即将要回炉重造的徒弟,李罂觉得虽然白苒不像修仙小说里的师傅那样指天日地,但仅凭他那张脸,拍成照片晒出去,也能让这个徒弟的身份增加几个含金量。 火车上的两天一夜很快过去,在此期间李罂收到来自海南的大学室友亲切的慰问。 慰问主要以视频的形式,在进行到第十六秒的时候,由于火车驶进隧道信号不好,被迫中断。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李罂念叨了两遍,勉强平复他接连重创的脆弱心灵。 下了火车,距离到家还有两个小时的大巴和一个小时的脚程。 在步行一个小时的过程中,会路过一个小型水库,李罂小时候经常来这边钓鱼,他的手法和运气一直不错,钓上来的鱼顺手收拾收拾烤来吃了,然后一天就这么混过去。 而这一次路过水库,却意外的发现,附近都变成了隔离带。 “这里也出意外了?”李罂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白苒没说话,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特别有技巧的冲水面上扔去。 石头打了近十个水漂后沉入水下。 “哇哦。”李罂面无表情的鼓掌,棒读道:“师傅您好厉害哦。” “这个季节大概最深的地方也只有两米。”白苒做出判断。 “两米的话,就算是淹死人也得一段时间吧。”李罂思索一番,附近大小十几个村子或打猎或去最近的县城,都得从这条路走,因此一年四季里都有不少人从这里经过。所以一旦发生什么事故,肯定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任何事发生在水里都不意外。”白苒说完便上路了。虽然是感叹的话,但语气平淡,好像其他什么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似得。 这句话李罂听白苒说过,还记得他刚拜白苒为师的时候,经验丰富的师傅给自己讲过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也许很多人都听过,并且耳熟能详,正所谓三人成虎,也恰巧是讲的人多了,故事就更显得有真实性。 “在有水的地方千万要小心,不要贸然下去游泳。“ 那时候白苒也像普通家长一样叮嘱李罂,用一个警告性的开头渲染故事的气氛,不过后面的话就明显开始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比自己被非法拐卖的故事后续更加惊悚离奇。 “如果你不小心在水里咽了气,你的魂魄有很大可能性就再也出不来了。” “因为水鬼是不归冥府管的。水作为天然结界最好的材料,一直都是高危地段,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除非在水中咽了气的你能找到一个和自己八字相近的替死鬼,不然就会永远困在里面。” “但这种情况下的很难碰巧能遇到这种机会,所以你没事不要比自己身高还深的水区跑。” 李罂还记得当时自己好像也说了什么,貌似是:“师傅你能不能不要总拿我举例子。” 在和白苒结伴同行之前,李罂捡起一块石头,试图模仿白苒打出一个段多水漂,不过最后以失败告终。 回头发现白苒已经走出去好远,感觉他是故意加快了脚步。不知道目的为何。 老家这边山多地少,梯田大多集中在村子附近,周围最多的场景还是一座比一座高的山,所以一路走下来,相当于连续爬了几十层的楼梯。亏得李罂体力好,不然走到最后肯定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冬天日头短,白苒和李罂走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村子里没有路灯不说,这次回来恰逢全村儿停电, 李罂原本充当照明设备的手机,到家之前就宣布没电,结果又痛失充电的机会,让他再受打击。 白老二做的一桌子菜顿时只能在蜡烛的照耀下看清到底有什么,白老三还安慰道:“我去开瓶白酒,比烛光晚餐不差什么。” “……” “别愣着啊,能吃多少吃多少。”白老二把师徒二人安排在椅子上坐好。 “这么长时间没见,你看罂子都瘦了,可得好好补补。”白老三当即给李罂盛了一大碗饭。 给两个人接风的饭很是丰盛。 期间白老三一直拉着李罂喝酒,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家常。 师傅他老人家不管别人说什么,他自己在吃饭的时候从来都是特别斯文。 说实话这“斯文”个词李罂还从来没用再别人身上过,哪怕是没来到这个家之前,在亲生父母身边时见到的那些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功人士,或者电视剧里富豪们用餐时,特意表演出来的气质和礼节,也都没有白苒看起来赏心悦目。 说来也奇怪,白老二和白老三怎么看都年过四十,言行举止从里到外都能看出是完完全全的庄稼汉。就这么两个人,还一直向白苒叫大哥。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李罂还以为白苒是因为娃娃脸的缘故看起来比两个人年轻。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他自己都从一米五的小孩子窜成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儿,两个师叔也被岁月冲刷出老态来,只有白老大白苒还和成精的妖怪似得,一点变化都没有。 看过去的功夫白苒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后加入三个人的话题,“最近来家里看‘事儿’的女孩着实不少。” 白苒开口后,其他两个兄弟突然沉默下来。 烛火晃动了一下。 李罂不明所以,想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和某个事故有关,不然和自己同辈的内些男男女女才不会闲的没事到他们家来。 “哎……”白老二叹了口气,情绪不高地说:“还不都是妞妞的事闹得。” 这是两天以来第三次听到有人说起关于她的事了。 王妞妞是邻村的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前几年李罂在山下的小县城里上初中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同桌,他们之间关系还不错。 其实李罂对谁都不错,但这种“不错”表现在异性身上时,那些对感情还比较青涩的同学们无事生非偏要把两个人组成一对,后来大人们也开始起哄。 李罂知道初二那年王妞妞和很多同村的小姑娘一样早早戳学出去打工,补贴家用,那时候起两个人就断了联系。 “好端端的怎么就能出事呢?”李罂闷闷的开口道,心里难免不是滋味,最主要的是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而且白苒还说这件事很棘手。 “这件事下回和你说。”白老二道。 既然白老二不想说,李罂也就没有多问。饭后接受师傅的指点,正式开始复读生涯。 李罂乖乖在床上盘腿坐好,伸出手,白苒把手覆在他的手心上,李罂不由得想要直接握住他。 白苒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你的修为进步得很快,和我预计的差不多。” “是么?”李眨眨眼,他从刚刚就一直在盯着白苒的手。 “不过,这几年你根本没对这些事上过心。”白苒话风一转,“你是不是有其他奇遇。” 遇到高人,或者是掉下悬崖发现山洞,然后捡到密宝。 “……师傅您想多了。”李罂故作冷静道:“您徒弟天赋高人缘好,有奇遇都是很正常的事,人家巴不得往我身上倒贴。但我的师傅只有您一个。” 白苒油盐不进,自带屏蔽所有拍马屁言语的本事。他面色如常,也就是没什么表情,把手从李罂有些收紧的掌中抽出来,然后淡淡开口:“你可以走了。” “夜深人静,就不能邀请我住下……好吧,我马上滚。” 师傅还自带恐吓技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03看师傅装B 人回到曾经离开很久的老家,内心里都会产生诸多感悟。 比如夜里起床上厕所,由于停电、手机没电、没找到蜡烛,于是李罂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他们家院子大,嘘嘘的地方离老远。 这让近日以来诸事不顺地李罂猛然爆发,他恨恨地踢了地上的一块不明物体。 邻居家的大黄狗听见动静叫了两声,紧接着却像是被按了暂停播放的按钮一样戛然而止。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对面厢房的房顶隐约出现一个人影,即使在能见度很低的夜空下也显得特别有存在感。 “……” 李罂瞳孔收缩,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人影晃动,以极快的速度闪到李罂面前,不忘发出一声轻笑。 李罂皱了皱眉,伸手用力一挥,半空中划过两道银光在黑暗中尤为醒目,同时伴随着气流被撕裂的声音,似乎是极其锋利的金属才会拥有的效果。 “铮——” 接着发出的金属撞击声证明了他手中确实留有某种凶器。 这人意识到自己的攻击被李罂挡住,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果断拉开距离,转身跳回了刚才站过的屋顶。 身法灵活,令人佩服。 不过这一回此人没有刚刚出现时的那般肆意,还没待他站稳脚步,脚下的房檐处就猛然炸出一缕蓝色的火苗,好似被丢过来是的一颗极具杀伤力的炸弹,他很忌惮,连忙朝着另一边飞身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夜空里。 那人走后,邻居家的狗把到嘴边的叫声叫完,没发现什么目标,就回窝睡觉去了。 “不愧是师傅。” 刚刚那个不速之客站的地方正好有白苒贴上去的符咒。 李罂转过身,看到大半夜还穿戴整齐的白苒拿着一张同样能冒蓝火的符咒,正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 他手里的那张符纸叫做“趋吉避凶”,属于没有什么攻击力的护身符,教李罂画过很多遍,是入门基础。使用的时候,在身附灵力的人眼里能看见其发出蓝色的光,而且能够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用来照明效果刚好。 “您这是要去哪?”李罂疑惑,这个时间段不是出门约会就是出门见鬼。 “用掉的那张符,你明天补上。”白苒还是没有直接回答李罂的问题,拿着照明符冲着院门的方向渐行渐远,“就当做是作业。” “哎——慢着。”李罂抢先一步追了过去,连忙说道:“您要是去处理什么事情,不如带上徒弟我吧。” 白苒贴在屋顶上的那张,他真的画不出来。因此及时找到一个能逃避作业的理由才是正道。 “你不是要去厕所吗。”白苒不知道有没有猜出李罂心里的小九九,他就算猜出来也从来不会多问。 不会多问的还有刚刚那神经病搞笑似得偷袭。 白苒想要的,从来不会拐弯抹角的去表达。 “我能行。”总之李罂也猜不到白苒在想什么,禀性着自己先爽到的理念,说道:“我能憋住,咱们该干啥干啥,一会儿晚了就该耽搁了。” “干什么?”白苒挑眉。 “……”我现在想干您,师傅。 腹诽的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白苒作为老师的教学态度非常端正,罚写几百遍作业是常有的事情。李罂不想让这样的事发生,于是他尽量表现地乖乖的。当然他如果能时刻保持乖乖的状态,也就不会出现罚抄作业的情况了。 白苒低头发出含蓄的笑声,“快去解决,我等你。” “呵。”李罂轻叹一声,师傅他老人家绝对是在耍自己。 冬天的大山里没有城市热岛效应光环护体,会更冷一些,夜里的风稍微吹得强劲点,能穿透两层大衣把人冻得透透的。 李罂不怕冷,但他觉得白苒年纪大了估计顶不住,于是死皮赖脸的往其身上蹭。但凡白苒不耐烦地把他从自己身上往下扯,李罂就权当师傅是在傲娇。 他很享受“大半夜”“拉拉扯扯”“和师傅”这些字眼。 趋吉避凶符发出的光普通人看不见,两人走在路上,能看到同样大晚上不睡觉的乡亲们正打着手电专心赶路,而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注意到刚刚擦身而过的师徒二人。 周围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默认着某个规则:走夜路的时候不能开口讲话,亦不能回头看,否则身后跟着你的鬼魂儿会缠上你。 这种情况李罂也不好意思直接上前打招呼,这大晚上的万一被突然吓出个好歹,自己得内疚一辈子。 李罂扭头问万能的师傅,“他们去干什么?” 白苒回答道:“隔壁李家村的李老太爷刚刚因病过世了。” 李罂默哀三秒钟,进而开口道:“所以你今天晚上是去给太爷爷选地的?”刚回家就立马有活儿干。 这里的“选地”指阴宅选址,需要找懂行的人看风水。在这种偏远山区不流行买墓地,一旦有人不幸去世,都是先送去火葬场火化,再由家属把骨灰盒接回家找地方安葬。 “顺便去水库看看。”白苒说道:“妞妞那孩子就是在水库的出事。” 听白苒的意思,三天前警方从接到报警后,从他们回家过路过的那个小水库里打捞上来一具女尸,初步判断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由于没在身上发现任何身份证明,所以警察们挨个村儿问谁家有孩子失踪。 起初王妞妞的父母出于一些原因不愿意认,后来又不知道哪根筋搭对了才把尸体接回家,还特请白老二过去做法事。 知道这件事后的白老二云里雾里,不免对王家人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感到诧异。后来到王妞妞家里一瞧,才发现事情有些出乎意料。王妞妞的五官和手脚都被水泡到浮肿,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而且周身怨气极重,整个眼球都变成了黑色,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尸变。 幸好这个时候白苒回来了,不然凭白老二的本事怎么也解决不了这种事。 王家的情况纸包不住火,这些日子在乡亲们的闲言碎语里已经诞生了好几个版本,说设么的都有。其中传的最凶的还是王妞妞受到家里人虐待,死后要回来复仇。 农村人好面子,王妞妞家里人弥补般的把王妞妞的葬礼置办地十分体面。 “我记得前几年王婶儿怀第三胎的时候听信某个赤脚大夫的话,以为还是一个女孩,要去县医院打掉。”李罂对他们家的事情也能说出几件来。 “还是老三及时制止了,并当着他家里人的面卜了一挂算出是个男孩。不然王婶儿四十多岁还得准备怀第四个。” 自从隔壁村王家喜得男丁后对他们白家人就很客气,白老三说什么他们家人信什么。这次白老三说尸体暂时不能火化,王妞妞的父母虽然觉得晦气,但还是照办了。 “尸体火化后,魂魄会很难找回。”白苒说:“亡魂怨气不断聚结,恶性循环,终有一天会严重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这种说法李罂不可置否,事情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当然是活人怎么舒坦怎么来,白苒只管办事和收钱。 两个人顺着回来时的路返回,不到半个小时便来到小水库旁边。 这边的风更加生猛,吹得李罂尚未整理的一头杂毛糊满脸。午夜十分,他心里的萧瑟之感由然而生。他不禁说道:“我明天就去剪头发。”这句话转眼卷进风里,消散得无人能听到。 他们老家的纬度还不至于冷到让水结冰,不过也足以劝退所有冬泳挑战者。 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家老老实实写作业。 白苒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堆纸叠的金元宝,纸元宝下面还有一块钉板,面积很大。神奇的是这些轻飘飘的东西居然在冷风中纹丝不动,屹立不倒。 随后顶风在水库旁边又生了堆火,看得李罂心惊肉跳,这周围可全是干草枯木,要是引发森林火灾他们俩跑不齐得在局子里过年。 “风止。” “离火。” 白苒掐了个剑指,甩进火堆里一张符,周身的风竟然真的变弱了。甩进去第二张符后,火焰也不到处飘了,平静地燃烧着。 同时小声地念着某李罂听不太懂的种咒语。白苒曾和他讲过,这些话都是说给亡人听的,劝亡魂平心静气,早日投胎。 李罂抓了把头发,一股脑的往后面撩,露出锃亮的大脑门,发际线疑似有后移的趋势。 “魂归。” 等到第三张符被甩进火堆,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起雾。接着白苒又指挥着李罂把放着纸元宝的钉板放到水面。 白苒的符箓咒法一直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他起符时不用太多工序,落符时不用念“急急如律令”这种不论是小说、影视剧还是游戏都出现频率超高的台词。 也不知道白苒这手法到底从哪里学来的,师祖师爷的身份至今成迷,李罂还很好奇,却一直不见白苒提起。想来有可能还是内种十句话中九句半都是假话的“半仙”,耍符咒如同变戏法,除了好看没啥实用效果。 在李罂眼里,自有一套对这种人实力评估的标准。 比如刚才贴在房檐下宛如打火机一样冒蓝火的符纸,只能吓吓没见过世面的小鬼。 “小鬼”要是知道自己在李罂心里是这种地位,准保会和他拼命。 如今做法事给王妞妞的父母看,白苒嘱咐李罂全部过程要录像。回去修一修,效果拔群。 “觉得有意思的亲们可以刷波礼物啊。感谢黑山老妖的一串香蕉。” 李罂不由想起室友中内个打游戏挺溜的游戏主播。 载着纸元宝的钉板小船在水面上滑动,白苒用岸边火堆中的火点燃纸元宝,之后又扔进去一整条高香,做完这一切后原本符纸的作用消失,大风一下子把水面的钉板推出去几米远,纸灰带着燃烧着的纸元宝扬尘般地四散在空中,刮得到处都是。 保存好视频,李罂不禁想着王妞妞的魂魄有没有真的被超度,她这么不明不白地离世了,可能连她的父母都不知道死因,或许也没想着要去了解一下。 “回去吧。”白苒伸手顺了顺李罂乱七八糟的头发。 好像看出来自己心情低落,于是出手安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04看师傅对妹子放电 烧完纸元宝,白苒在隔壁李老太爷的家属陪同下,又上山帮忙指了风水不错的一块地,做好这一切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李罂体质超好不觉得累,但他看白苒的脸色有些发白。昨天舟车劳顿了许久,到现在还没好好休息一下,普通人任谁也熬不住。 其实白苒的皮肤本就偏白,平时不下地干农活活,没经受过风吹雨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为此小时候自己还嘲笑过师傅是小白脸,结果被罚抄了一百张“引路通明”符。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符咒,效果暂且不提,反正等李罂真正抄完后,他拿笔的手都是颤的。 从小到大当学霸的李罂不论平时怎么皮,怎么花式作死不完成作业,也还从来没受过这种程度的惩罚。破有一种“长这么大学年教导主任都没批评过我”的矫情心态。 “我给你捏肩膀啊师傅。”目前的李罂殷勤道。 “你不恨我了?”白苒幽幽开口说道:“室友们还在海南的沙滩上等你。” “……”李罂无语良久。 白苒煞风景的手段可谓是王者级别。 记恨白苒当然要记恨的。李罂不光记恨一时,他还记恨了整个童年,未来还准备报复回去。 几年前白苒没五湖四海出门游历,那时他自觉还是个小屁孩,脑子里全是游戏和公式,以及外挂程序,漂亮妹子的主动撩拨都会自动屏蔽,更别提发现又狠又严又是个大骗子的师傅有什么值得温柔对待的地方。 “我以前表现地很明显吗?”他具体也不怎么记得他有过哪些不尊重师傅的行为。李罂不会轻易表达出对任何人的不满,自己很随和的好不好。 “就差写脸上了。”白苒调侃道。 “那我现在不是在弥补吗。”李罂可怜巴巴地说道。 “随你吧。”白苒也不想和他扯皮,径直朝自己屋头走去,“你要表现以后得日子还多。” 总之他不会减少给李罂的作业量。也许哪天高兴还会加点。 李罂目送白苒到与自己一墙之隔的屋子睡觉去了,他心里有些痒痒的,还像有小猫爪子在拍他,一下一下。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时,挂在他嘴边的笑容是绷不住了似得缓缓变了味道。对着镜子抹了把脸,勉强揉开了那个略带阴郁的表情。 李罂在宿舍里没人和他讲话自己发呆时,也会不由自主露出这种表情。如果他表达出来的情绪是一块饼形图,那肯定是六分阴森加三分抑郁,以及一分戾气。室友第一次看见时也被吓了一跳。 因为这种时不时会反人设的面部动作,那些一同住了半个大一学期的室友从来来都没本事承认自己真正了解他。 没人敢去试探一个年轻力壮的一米八几满身肌肉块子的小伙儿,心里究竟在密谋些什么危险的不法活动。不过李罂在他们眼里的的确确是个好人,阳光正直三观正,朋友也很多。 短暂睡了半个多小时,精神抖擞的新一天开始了。 一大早,李罂刷牙的时随便接了点井水,漱口时冻出眼泪了才知道后悔。 这个时间村里家家户户仿佛串通好了一样,全赶在同一时间段开始生火做饭,成片的房子烟囱里冒着白色炊烟。 “都不赖会儿床的。”李罂端着水盆,打算回屋里倒些热水再洗脸。 刚转过头,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罂子,放寒假啦。” 这人是他们家房后的邻居,男人性张,在家排行老五,所以李罂就称他为五叔,他媳妇为五婶。白老二经常和他们家人聚在一起打牌,两家彼此相熟。 这回和五婶一起来的还有她们家的小闺女。 “是啊五婶,我和师傅昨天晚上才到家。”李罂客气回应道:“小妹一晃这么大了,越变越漂亮。” 张家小妹就算之前再对李罂这个人不熟,如今她也到了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对高高帅帅的小小哥哥如此这般夸她漂亮,小脸一红。 “昨儿半夜李家村老太爷突然走了,你师傅可是又忙了一晚上吧。”五婶咋舌道:“今天我们这么早来,也不知道他起床没。可别累坏了。” “自打我分家到你们屋头后面住,没见你师傅身体好过。”五婶絮絮叨叨,一眼看去她眼神飘忽,眉头紧锁,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李罂赶忙请两人进屋。白老二早已起床热饭,见邻居过来串门,把手头的工作交给一边哈气连天的白老三,自己亲自过去迎接。 五婶和白老二寒暄了几句,白老二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五婶有心事,于是开口道:“你到底碰见什么事了?孩子他爸出去打工还没回家吗?” 五婶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嘴快,此时她焦虑不安,有什么说什么:“我家小妹从前天开始,每到下午就发高烧,吃药打针不管用。昨晚上烧地脑子不清楚了开始讲胡话。” “她一直喊着妞妞的名字,小妹和妞妞从小关系好。刚才起床居然和我说昨晚上看见妞妞来找她玩儿。”五婶越说越急:“可把我吓坏了哟。” 李罂很奇怪,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先送医院吗?村里的卫生所毕竟条件有限。 而且从昨晚的法事来看,白苒也没办法控制事态的发展。 还是应该说,本着远水解不了近渴的原则,到最近的县城医院要花上一天时间。所以村里人更加迷信白家兄弟 “别着急、别着急啊张姐。”白老二见五婶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连忙安慰道:“我大哥昨晚上给王妞妞做过法事了,小妹不会有事的,您可别着急,急坏了身子让五叔担心不是。” 五叔五婶都比白老二大,便哥哥姐姐的叫着,显得亲近些。 “那谢谢白大哥,你五叔买的年前的火车票,就为了多干几天活多挣点钱供小妹上大学。”五婶心里害怕,“小妹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没脸见他了……” 李罂倒了两杯热水给五婶和张小妹。从头到尾张小妹表现地怯生生地,连续两日的高烧让她抽丝般地没什么干劲儿。 很快隔壁的白苒听到动静后,过来瞧了瞧小妹的状况,甚至给她把了脉。 不知道白苒是不是真的懂中医医术。李罂曾在师傅房间里翻出来几本不同年代的《本草纲目》,看日期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初,订本子没有胶,用的是线。 “你到底看见什么了?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白苒平静的声音听上去温柔坚定,听得张小妹放松不少。 她回答道:“妞妞姐出事之前给我发信息……要借钱。”说话断断续续的,气息微弱,好像用上全身力气把话从嗓子里挤出去:“数目不小,我没有。也不敢找妈妈要……” “然后呢?”白苒见她心有余悸地模样,下意识瞥向她妈妈五婶,于是出言鼓励。 而看五婶的神情,她像第一次听女儿说这些话。 “我没借给她,她托梦怪我,告诉我:要不是我不借她钱,她不会死……”张小妹比起五婶,更多的是在自责。 “你也不挣什么钱,哪里有能力借给妞妞啊。”五婶按照自己的思路开解女儿。 “我看这几日被吓到的女孩不少,胆子小不经吓,一样在发高烧说胡话。”白老二揉了揉张小妹的头,“张姐还有小妹别想太多。妞妞的事是意外,警察会查出来龙去脉的。” “可不,你们尽管放宽心,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我们也会赶紧想想办法,毕竟这么多乡亲呢,”老三热好饭,煮了汤,招呼五婶道:“一块儿吃点吧,我看你们俩脸色都煞白的,总熬着不是个事儿。” 这几天,周围十里八村遇到这种情况的,都来找白家老二看。白老三对卜算之道更加在行,帮不上什么忙,于是给大家做心里辅导,而且作用不小。 五婶谢绝了白家的早饭邀请,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很快拉着小妹离开了。走之前领到一张白苒亲手绘制成的护身符,五婶掏了点钱,虽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用,只当做花钱买心安。 小妹对白苒有些不舍,一步三回头地望着他。 李罂看似无意地说道:“最近出的事当真不少。” 一个王妞妞,就看似牵连了这么多的人。虽然不会出大事,但总这么下去总也不是办法。 “多半都是吓的,而且妞妞横死,怨气太重,有些女孩身子弱,不经冲撞。”白苒解释道。 事情总要有人解决。 王婶走后,一家人很快吃完饭,之后找到他们家走动关系的人陆陆续续,一个接着一个。 其中不乏有和张小妹情况一样的人,白苒视情况轻重,做出不同的安排。轻一些发点烧做点梦,能得到安慰礼品护身符。有情节严重,大白天出现幻觉的,会领取作用更强的护身符。 李罂感觉和白苒修习,就和喝了假酒似得。 还有人家专程领着和适龄姑娘过来说媒相亲。 作为十里八村为数不多的优秀大学生,李罂终于享受到了特殊待遇。 虽说介绍的女孩大多数并没有上过大学,上过高中的更少见,而且样貌参差。虽然李罂一个都没同意,全部婉言拒绝,但还是觉得很爽。 就像白老二说的那样,李罂光凭长相气度,就已经能在女生堆里很有市场了。 “面对此情此景,我不禁想要吟诗一首。”半晚十分,李罂坐在房顶,一边看落日时的余晖,一边感慨万千。 这时白苒拿着大堆黄纸,叫李罂下来回去画作业。 李罂认命,和白苒一同回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05正式见面委托人 姓白的全家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观摩李罂画符。 其过程就好像小学生做作业,写一笔,摸会儿鱼,再写一笔,摸把游戏。 然后白苒忍不下去发飙教训李罂的时候,才叫一个精彩。 白苒在一边示范,他很随意地拿毛笔从掺了朱砂的墨汁中沾了两下,然后在空白的黄纸上行云流水地运笔,还没等李罂记住到底有多少笔画,符咒就已经完成了。 接着白苒以眼神示意李罂递上来一张新的空符,自己会再次示范。 李罂把开着游戏界面的手机递过去, 白苒刚要发怒,被白老三及时制止,“我试试手气。” 白老三手法娴熟地画上一笔,“嚯,稀有卡。” 李罂挑起大拇指,激动道:“强。” 白老三缕着并不存在的胡子,宛如世外高人地开口道:“师叔我也练过好些年的符咒之术,奈何天赋不高,始终不得要领。你小子先天优势,可别浪费,师叔的全部期待可都寄托在你身上啦。” 李罂听他刚开了个头便开始溜号,思绪不知道飘向何方。 白苒示范三遍完毕,把画好的符留给李罂做参照,“五十张之内画好。” “画好”是指,具有实际价值的符咒,不能光有其型。 “此符名叫啥?师傅。” “没起名,是我自创的,有攻击力。”白苒说。 “……”李罂知道白苒很喜欢自创,而且自创过不少,李罂把这些自创符暗自编排,其中诞生了“自创攻击符1—18”和“自创护身符1—11”,此方面可以看出白苒更偏爱暴力输出。 功夫不负有心人,李罂终于在晚饭前画了出来。具他之前只画废二十二张来看,算是远远超出白苒的预期,超额完成任务。 “行,你小子可算长大了,懂事了。”肯老老实实写作业了。 白老二拍拍李罂的肩膀,满脸欣慰。 白老三拿着符,动作仔细,怀疑他是不是想直接裱起来留作纪念。 一张能够发挥作用的符咒,不仅需要在符纸上画出适合的符文,还需要画符的人从头到尾注入法阵适当的灵力。不论哪个环节出错,符咒都会直接废掉。 像白苒能一次完工的技术,只能勤奋加练习,没什么捷径可走。 相比之下白苒交给李罂的符咒之法算得上同行中最省事儿的了,只是前期必须依赖画符者扎实的基础。 “基础”算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李罂觉得有些像修仙小说里“筑基”“结丹”,或者是武侠小说里的“内力”之类的玩意儿。 按照刚拜白苒为师时的经验之谈,“万物生灵”中的“灵”为基础,通灵者通万物。 这种想法天马行空,李罂至今不太明白,权当师傅在胡诌。 但他总也知道,如果自己在修仙,那么所谓的“灵气”就是衡量他什么时候能飞升成仙的标准。如果他在练武……他认为自己怎么看都没有武侠画风。 饭桌上不出意外讨论起最近最让白家兄弟头疼的王妞妞事件。死者为大,本是不便总挂在嘴边,不过白老三似乎有操不完的心。 白老三始终认为王妞妞那么大一个人,不会那么轻易掉进水库里。奈何她的死因连她父母们都不关心,自己也不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周围几个村子莫名发高烧的孩子们,以及王妞妞的意外事故。 一个人即便惨死,也本该不会像开了挂似得,咬着少说其他十几个女孩不放。 老话讲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有借钱的人比被借钱的人还横的道理。 凡事讲究个因果轮回。 因此,王妞妞的亡魂又为什么会无辜产生这么大怨气,又是一个不得知的事。 白老二养了几只下蛋的母鸡,在院子里撒欢。其中有一只是李罂高中时从街上买来的染色鸡,带回家还是绿色的,养了一段时间变成了芦花色。 饭后李罂拿了把黄米到院子里喂。 收拾完碗筷出来吹风的白苒站到他身边,轻轻唤了他一声:“李罂。” “有事?”李罂歪头看向白苒。 “总见你在发呆。”白苒和人说话的时候并不会刻意望着对方的眼睛,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是他唯一会做出的,比较失礼那种。 “思考人生呗。”李罂笑道:“你知道我一直顺风顺水,没遇到过什么挫折。” “别人的事,你自己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白苒的声音并不算低沉,却总觉得有一种威慑力,大概是因为他气息很稳,像是受过某种发声训练。“所以想得再多,也都是徒劳。” “您看我像是会想太多的人嘛?”李罂指着自己。 “不像。”白苒道:“但我也不会和人废话。” “什么意思?”李罂皱眉,这话听着阴阳怪气的。虽然白苒一直态度强硬说话难听,但至少不会拐弯抹角,引起别人不爽。 “套你话。”白苒笑道,语气轻飘飘的:“要不要一起和委托人见个面?” 说完,也不等李罂回答,便转身走开了。 委托人? 李罂想了想,是隔壁村李老太爷的家属?但老爷子的事很顺利。 还是王妞妞的父母?最近只有他们找白苒处理王妞妞的事。 事实和他的猜测毫无偏差。 第二天白苒带着李罂坐上去往隔壁村的牛车。 天下着小雪,周围雾蒙蒙的看不太真切。村口刻着村名的石碑在刚入冬的时候就被大雪糊住了,村长也不想管,早早去镇里的楼房住,来年种地时才会回来。 “我都忘了咱们村叫啥了。”李罂在村口等车,闲的无聊扒开上面的积雪,露出下面寖着红漆的字。 温义村。 “这里确定没有改名吗?”李罂在脑子里搜罗好半天也没想起来什么时候听过这几个字。好歹也从这里生活了将近十年,不应该一点印象都没的。 “温义是第一任村长的名字。”白苒说:“百十年前的人了。” “是么?”李罂拍拍头,发现自己的脑子短路了。 但凡一个人达到他智商的高度,必会进化出过目不忘的能力。 村东头的铁棍其实没有去邻村的意向,不过来开口请自己赶车捎上一路的是白家老大,铁棍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一路颠簸,李罂好几次差点从牛拉的板车上甩出去,白苒却一直有模有样的闭眼打坐。 两人到王妞妞家时,出门迎接的是王芳,王妞妞的妈妈。 而此时王妞妞的爸爸正在小卖部和人打麻将,王芳打了好几个电话催,对面都操着不耐烦的语气直接挂断。 “可以先去看看妞妞。”白苒说。 “也好、也好。”王芳尴尬的答应着。 停靠棺材的仓房屋顶是漏的,雪花吹进来盖在棺盖上,浸湿了一头的黄符。 “黄符沾水后会失灵的。”李罂擦了擦被血水化开在棺盖上的朱砂墨迹。 这张黄符的位置,下面正好是尸体头部。 “怪我怪我……”王芳低着头,手脚怎么放都不自然,不知所措地说:“那换张新的?需要多少钱啊?” “不用,直接开馆。”白苒来的路上和李罂说过,他要通过尸体判断亡魂否已经化鬼。 “不行,这样不行,太吓人了。”王芳按着棺盖,说:“得等孩子父亲回来。” “好。”白苒没有反对。 王芳依旧不敢直视白苒,一双布满血丝眼睛东转西转,就是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 王芳没料到白苒这么好说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口。停放棺材的这间仓房陷入好一会儿的沉默。 白苒捻起黄符,发现边角处缺了一小块,不知是湿掉后不小心扯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李罂则定定的看着白苒,等着师傅的开口说点什么。 “那,先回屋暖和暖和吧。你们这穿的都不多。”王芳最终还是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两位。 还未等三人动身,“乓”一声巨响,仓房门猛地弹开,撞到门后的铁桶上。 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闯了进来,手里牵着一根小指粗的绳子,绳子另一段居然绑着一只猫。 “妈妈,我抓到偷吃咱们家鱼的小偷啦。你看你看。”小男孩跑到王芳身边。邀功似得把后面那只猫拖在地上拉扯。 绳子死死嘞在猫的脖子处,发出凄厉的嚎叫。 王芳面色一白,飞快上前抱住小男孩,不忘拽着奄奄一息的猫,径直跑出去。 只是,王芳的动作终究没有快过棺材盖震动。 “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06师傅很正经 自己名字写在白苒的户口本上也有十年了。 但李罂始终感觉自己肯定不是亲生的…… 虽然这是事实。 不过,李罂真真切切感受这个事实,还是在三观问题上。 比如,李罂伸手压住棺材板,整个棺材便消停了。 白苒没有李罂这种臂力,按照他自己的方法,一张符咒就可以解决。 “弄不好会魂飞魄散。”李罂拦着白苒不下重手。 “怨灵不会这么弱。”白苒果断承认自己的符咒杀伤力不高。 “万一她并没有成为怨灵呢?您不能乱杀无辜。” 不知道王家这幅棺材从哪里买的,任凭里面让猫串了气尸变的僵尸怎么闹腾,木板也都没碎掉。 白苒觉得李罂这么做不妥,不符合套路。 所有尸变的亡人都不该留,以免出门祸害人间。 “下来,我们直接封棺。” “你认真的?”李罂坐在棺材上,翘起二郎腿,指尖夹了根棒棒糖。“封棺后可就没办法看尸体了。你怎么给他们交代?” “还可以招魂。”白苒说。 “今天转性了嘛,第一次见你干脱裤子放屁的事。”李罂很欣慰。 “如果她已经化鬼,我一定放你的血画符灭了她。” “行行行,就我圣母心。” 让白苒妥协可不是件容易事。 李罂觉得自己干了件八匹马合力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儿,有点膨胀。 “别愣着,去找钉子。”白苒吩咐道。 “好嘞师傅。”李罂屁颠屁颠去办了。 自从国家规定尸体火化后,基本上各地主持白事的先生都不支持封棺这条项目了。后生晚辈也大都学不到这些东西。 民间封棺普遍用四根铁钉,每一根钉入木板只能拍三下,十分讲究。 正经手艺人做事则更讲究风水,封棺主要封住亡人的煞气死气,主张阴阳两隔,而且大多数情况需要对症下药。 白苒却让李罂拿了八根崭新的铁钉,分别包在“刻印”符咒中。 再次打开后,符纸上的纹路会转移钉子上,并且还会出现凿刻的痕迹。 把这些刻有纹路的钉子均匀在棺材盖上排列整齐。 最后他站着尸体头顶,喝道:“入!” 八颗钉子同时钉入木板,只留下一声响。 完事儿后李罂从棺材上跳下来,拍拍手,说:“您饿不饿?到饭点了。” “等蹭饭。”白苒说。 俩人从停棺的厢房出来时,雪下的更大了。 “不是说让你看着弟弟,不要他乱跑吗! 王芳在院子里训斥自己的二女儿,腰板挺的老直,横眉冷目,什么难听说什么,完全没有面对白苒二人时那种唯唯诺诺。 “我真的白养你了,家里那么穷,都是被你和你大姐害得。” 小女孩很委屈,眼圈红红的,不敢说话也不敢哭出来。 她身上的衣服不合身,又大又旧,大雪不留情面地从领口灌进去,冻得她全身发抖。 而他的弟弟则蹲在一旁捏雪球,旁若无人的把雪球扔在女孩身上,然后一阵傻笑。 白苒拦住李罂,“不要冲动。” 李罂无奈开口:“我还没来得及冲动呢。” 王芳注意到两个人出来,连忙道:“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啊。” 白苒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向王芳致意可以进屋聊。 “老二把我气糊涂了都。来来来,进屋进屋。” 白苒在别人家,定是要走在主人后面。 这家男主人恰好在这个时间回来。 王妞妞的爸爸王德,个子不高,有些驼背。八字眉,眉骨突出,吊梢眼,嘴唇还特别薄,面相上看去是凶巴巴的。 一进屋开始向王芳抱怨:“都怪老大那事,乡亲们都快把我脊梁骨戳破了,打麻将人家都不愿意和我凑局儿,” “你小点声,白家老大在里屋坐着呢。”王芳小心翼翼的提醒他。 “什么!你不早点说。”王德吼道。 “我电话里和你说了……”王芳的声音反倒小的和蚊子似得。 李罂和王妞妞同桌一年,王芳和王德谁都没参加过哪怕一次的家长会。 那是李罂对他们的最初印象。 实际上本人比李罂想象的更加不可理喻。 看新闻上那些重男轻女家庭伦理故事,李罂顶多唏嘘两句。真实接触后,李罂心生要打他们的想法。 白苒说,悲剧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这句话其实很真实 他无法体会王妞妞的处境和感受,以及那份绝望。 王芳做了几道家常菜,给自己男人和白苒添上小酒,算作招待。 他们家的小闺女被罚在院子里扫雪,小儿子此时正在厨房大口大口啃着鸡腿。 “对亏先生你来了,这些日子可把我们愁坏了。”王德一杯酒下肚,“这杯算我敬你。” 白苒端起杯子,一手遮在外面,一手扶着酒杯缓缓往嘴里送。 李罂认得这动作,古装剧里十个人喝酒九个人这样。 一杯白酒的量不算多,几口喝完,白苒轻轻放下杯子,说:“客气。” “那你看……我家老大什么时候可以火化?老这么放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啊。”王德说。 “你不担心她回来找你了?”白苒挑眉。 “这个……呃。”王德神情尴尬。 别说他尴尬,就连李罂听这话都觉得尴尬。 有您这么直接的吗师傅。 王德碍于白苒的身份,没有发作,亲自给白苒斟满酒,说:“都是我家婆娘胆小,家里老二前几天脑子烧坏了说胡话。不过仔细一想,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一黄毛丫头能作出天去?” “难说。” “……” 这话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罂眼皮直跳,看见王德脸刷一下黑了。 身边的王芳端着最后一盘菜,手脚僵硬,放在桌子上时差点打翻。 她的脸色倒是白的吓人,冷汗顺着脸颊噼里啪啦直往下掉。 “不是、不是在开玩笑吧?”自从王妞妞出事开始,王芳整整晚整完做噩梦,现下如同惊弓之鸟,对王妞妞但凡有点捕风捉影的消息,都得先自己吓自己一番。 “按你们说的,我给王妞妞做过法事。”白苒则不紧不慢的说着,仿佛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亡人水里遇难,接连几天魂魄不得安稳,如果我没有算错,今天是她的头七。” “头七灵堂受扰,必定心生怨恨,祸乱家眷亲属。”白苒食指轻磕玻璃杯,发出一声脆响。 王芳的心随着这声响咯噔一下,扑上来拉住白苒的手,说:“先生可要帮帮我们家啊,今天早上就连我家儿子都开始发烧了,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你不是要招魂嘛,能招来就不能灭了她吗,她就是一祸害!该死!” 说着说着,鼻涕眼泪就下来了,到最后完全是一边哭一边喊。 李罂盯着王芳的手,眼神宛如刀子。 他心想,那个小屁孩发烧怎么也能和王妞妞扯上关系,有病就要去治啊。 王德起身将王芳拉开,“你一个婆娘瞎嚎个啥?先生说不帮我们了吗?” 把王芳连撤带推的弄到小屋,回来后拎起白酒瓶猛灌好几口。 白苒从头到尾一眼也没看他,低头专心喝粥。 王德抹了把嘴,弯腰从土炕下面掏出一张存折,说:“这里有点钱,算我一点心意,先生你看……” “这事,我能力有限。”白苒扫了一眼那张存折,淡淡道:“你给再多,结果都是一样的。” 有刚儿。 李罂撇到存折上的数字,着实不多。 不过他印象中白苒向来雁过拔毛。除非他权衡利弊后发现,这事儿他真的解决不了。毕竟拿人钱财□□,贿赂可也不是随便什么情况都可以收的。 他师傅做事很讲原则。 “我们前前后后可花了不少钱,您可不能这样。”王德的脸涨得通红,“我们一家老小,你可不能不管,还有乡亲们,多少个人。老大死是意外,这些年我们没短了她吃短了她喝,早知道这小白眼狼——” “行了。”白苒面带愠色,“当着孩子说话注意点。李罂。” “哎。”李罂笑着应道。 “我们走。” 院子里,王家的二女儿还在扫雪,扫完一层又落一层。 小女孩脸冻得通红,手麻木到失去知觉,整个人木呆呆的。 她感觉身后有人走过来,不敢回头,生怕是喝醉酒的父亲或是帮弟弟“教训”自己的母亲。 没想到的是,身后那人竟然给她披上一件粉红色毛茸茸的斗篷。 衣服很好看,是女孩喜欢的那种。她高兴的转身,有些不敢相信这件衣服属于她。 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面对那些虚无的幻象。 “买核|弹吗兄dei。” 身后那人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说道。 “那是什么?”女孩脱口而出。 “你伸手,我免费给你个试用装。”李罂笑容贱兮兮。 女孩不解,但还是乖乖伸手。 结果李罂放了一把棒棒糖在她手里。 李罂和白苒出院门前被小女孩叫住。 “哥哥,我姐姐还会醒过来吗?” “你想她的时候,她就会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07怨灵 招魂仪式通常在死者死后的头三天或者第一个七天内完成。 头三天亡魂还未入阴界,第一个七相当于冥府规定的法定假日,允许亡灵回魂 所以白苒特意挑了头七给王妞妞“验尸”。 只不过这个时间也极容易出事,尤其是意外横死在水里的这类。 亡魂和尸体聚在一起,大大增加尸变的概率。 白苒和李罂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招魂。 这并不是件容易事,招魂本身就不一定能百分之百成功,加上王妞妞命运多舛,死后都不得安生,因此也存在招魂失败的概率。 李罂头铁,赌注一管静脉血,押王妞妞的亡魂还在困在水里,尸变只是意外从而推断王妞妞其实并没有化鬼。 白苒为民除害心切,则押了一句:幼稚。 半夜十一点,两人到西边的厢房为招魂仪式做准备。 西边厢房由于平日里阳光不足阴冷潮湿,如今正直深冬,屋子里竟比室外还凉不少。 此时白苒一会儿要用到的东西已经被白老二准备好放在供桌上,李罂一眼发现上面铺着的红布里包着的东西十分眼熟。用手指轻轻捏出来一瞧,原来是剪纸人。 白苒红色的圆珠笔在纸人上写好一串小楷,别说,师傅的字还真好看,精致秀气。和李罂写出的,宛如毛毛虫爬过似得字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王妞妞的生辰八字。”李罂之前帮白苒做法事时算过。 接着,白苒在墙边上了把大铁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老旧的长木盒子,并开出柄通体如白玉的匕首。这像是同工艺品般的玩意儿,其实是骨制的,几年前李罂曾有幸看过一眼。 虽然材质听上去不如传统金属的刀刃坚硬,实际上却锋利无比。 “专心点”白苒拿出匕首,用两指轻轻擦过刀身,“不然会有其他的亡魂趁虚而入。” “呵呵。”李罂干笑两声。 他专心盯着白苒的动作,只见师傅拿着匕首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一扎,随后用鲜血给纸人点出一双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上开通明,下开地灵,魂归何处,听吾之命——” 多么朴实无华的咒语。 李罂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接着白苒点燃三只高香,拜了拜后插在香炉里,又拿出三个杯子,用白酒倒满一杯,剩下两个杯子中一个装着沙土,一个装着五谷。 白酒象征邀请之意;沙土和五谷,则代表魂归故里。属于民间祭拜亡魂的一种普遍形式。 做好一切,纸人真的动了动。看起来倒像是风吹出的效果。 摆在供桌上的蜡烛的火苗瞬间熄灭。 李罂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一口。 “来了。”白苒道。 这件仓房没有电灯,前后两扇窗子被棉被堵住,即使是白天也透不进多少光。此时蜡烛熄灭,周围的环境陷入一片漆黑,不时有风刮着李罂的后脖颈,有些渗人。 黑暗中,李罂察觉白苒正靠近自己,用割开的手指按在他的眉心上。 这是白苒用来通灵的法术之一。 法术起作用后,李罂听到声尖叫,不是很真切,感觉像隔了一层塑料纸。 亡魂出现,李罂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其身上的怨气,压抑的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管血就这么没了,好憋屈。 鬼分很多种。多数横死的亡魂心生怨念,化为怨鬼,又称怨灵。 怨鬼无法进入地府转世投胎,因此会在人间行凶作恶。 甚至有一些怨气更加强大的怨鬼会主动寻找杀害自己的凶手,报仇。 “亡魂所谓何人?”白苒用这个问题当做开场白。 “名字是王妞妞,五平县人”声音失真地十分严重,堪比十几年前的老电话筒。 “亡魂开口不得有假,否则魂飞魄散。”绝对是吓唬她的话。 “不是假话……” “死者王妞妞是如何过世的?”白苒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小姑娘出事时没有目击证人,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单靠法医鉴定不如直接问问本人。 李罂突然想到,白苒不直接和王妞妞的父母坦白,原来还有这一层目的。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先向那对夫妻打听王妞妞的事,夫妻俩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尽可能掩饰自己的行径,把所有错误都扣在已经不在了的王妞妞身上,容易混淆视听。 王妞妞没有直接回答,她突然尖叫起来,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声音尖锐刺耳,堪比刀片刮玻璃的效果。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种凄厉的鬼叫持续了半分钟,李罂从被猛地受到惊吓到习惯这种声音也用了差不多这么长时间。他看白苒并没有什么动作,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种声音逐渐在减小,就在快要消失的瞬间,她说出了一个人名——王文。 直至尖叫声完全消失,供桌上的蜡烛突然自己燃烧了起来。房间里有了光亮,能看清桌子上写着王妞妞生辰八字的小纸人也开始自燃,只是火焰呈蓝色。 “走了?”李罂疑惑。 “嘘。”白苒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做出禁声的动作。 烛火又是一闪,白苒的通灵术还未消失,李罂清楚看见两人面前站着的,一个熟悉身影。 此人仅仅出现了不到一秒,转眼消失。 红衣长发,拿着把折扇,在这种光线极低,并且温度宛如冷库般的房间里出现,煞是惊悚。 待这人走了之后,白苒才出言问道:“你认识?” 李罂故意回答道:“不认识,他是谁?” “是鬼差”白苒莞尔一笑:“第一次见到鬼差呢。” 李罂总觉得师傅这种严肃认真的人,每一个笑容都别有深意。 他连忙岔开话题道:“王妞妞会不会出什么事?” 水鬼身份尴尬,容易受到特殊对待之类的。 “放心,鬼差没有那权限处决任何亡灵。” 李罂有些担忧:“那这件事让鬼差插手,我们岂不是啥也查不到了。” “我们查,也只是做给活人看的。”由于光线的原因,白苒的表情有些模糊,他说:“而且我只管收钱办事。能力有限。” “那既然如此,您又为什么要招魂呢?”李罂说:“您想直接将她打到魂飞魄散,这样就能平息村子里发生的事?” “和你有关系?”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他负责办事,问出怨灵的夙愿,而后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妞妞的父母。 替王妞妞惩戒凶手也好,给王妞妞的灵魂超度也好,都是他们自己的家事。 后续项目有需要他的地方再行付款购买新项目。 白苒能理智地面对所有问题,理智到决绝且无情。李罂不喜欢这种无情。 “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白苒默不作声地看着李罂,注意到对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狠毒情绪。 “回去早点睡吧。”白苒转身收拾供桌上的物品。 李罂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有些上头。 “我要是在外面惹出什么事,希望你能给我收尸。”说完比了个中指果断离开。 白苒摇摇头。 他知道李罂并不认可自己,也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擅长表达。 更知道他俩从来都没好好相处过。 烛火第三次熄灭。 白苒意识到的时候明显已经迟了,他只来的急抽刀,匕首瞬间抵在对面那人的脖子上,而对面那人手里酷似冰杵的武器却已经划破白苒的脖子。 白苒身形趔趄,但手依旧很稳。 两个人相互对峙,此时才看清眼前的红色身影是刚刚一闪而过的鬼差。 离近看发现他从头到脚精致的有些不正常。 “这一下可是会死哦。”鬼差轻笑道:“我刚捅死个艾滋病患者。” “找阿罂?”白苒问。 “是啊。”鬼差想了想,转而否决道:“不,我是来找你的,你这个叛徒。” “……” “痛快点让我了结你。”鬼差迈出一步,表情轻浮,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白苒跟着他的节奏后退。 鬼差似乎不着急动手,看上去很放松的模样。 常理来说,只有对手是个弱鸡时才会出现这种神情。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这个人很了解自己的弱点。 鬼差给白苒的感觉属于后者。 而此时白苒也不敢贸然动手,脖子上的血痕短时间内无法止住,血水顺着领口流进衣服里,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儿令他自己都想吐。 “背后叫你徒弟叫的很亲密嘛。” 鬼差暧昧道:“声音好听。” 白苒想了想,手中匕首便滑落在地。 “打算任我宰割?”鬼差上下打量白苒,总觉得这人可能会有其他阴谋。 “不是你对手呢。”白苒放下手,任由冰杵刺进皮肤中。 “我不信。”鬼差说话总喜欢把尾音拉长。 白苒轻叹一声:“你要杀我,早可以动手。” “我这人想法多变的,刚才不想杀你,现在后悔了。” 金属武器没入身体的滋味可不好受,白苒眉头紧皱成一团,青筋暴起,满头细汗。 “你没有其他目的吗?”白苒笑:“我死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鬼差抡起冰杵直接甩在白苒头上,“知道别人心里的想法是会死的。” 武器敲在头上后,白苒先是感觉眼前一黑,连忙扶住供桌,大量的血水滴在地上,又把视野染成血色。 第三次燃烧起来的蜡烛火焰给白苒的皮肤渡上一层暖色,烛火在四面透风的房间里摇曳,把他的影子被拉的好长。 “两面三刀的人最恶心。” 晕倒之前听见鬼差说了句话,耳朵里的杂音炸锅般吵得白苒不得安宁。 “哎呀。”鬼差俯视倒在脚下的白苒,有些心虚的拍拍额头 :“闯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08摄灵术与回忆 白苒一动不动,看上去没什么威胁。 抬脚提了提,地上的人转眼化成一缕黑烟。 鬼差僵在原地,不忘吹声口哨,同时默默举手投降。 白苒在他身后出现,柄匕首变成一把长剑,稳稳握在手里,直指鬼差的头。 “抱歉。你是谁?”鬼差收起嘴角的笑容。 、 “你在地府等级很高。”白苒答非所问:“可以毫无顾忌对凡人造成伤害,我所知道有拥有这种限权的只有黑白无常。” 鬼差转过身,剑尖擦过皮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你也并不是普通人吧。” 没有痕迹吗? 不可置信的表情终究没有隐藏住。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白苒听见了清晰的水滴落地声,连同空气仿佛跟着这种声音凝结住。 对面,鬼差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脚下,血水组成的法阵逐渐形成,不知来自己还是来自鬼差的,或者都有,已经混成一团。 “我知道你不好对付。”鬼差伸手拨开长剑,“借你能力一用。” 白苒知道手腕用不上力会陷入被动,他努力站直身子,可这种无力感很快布满全身,头晕目眩间他感觉周围的景色如同一张色彩分明的抽象画,被揉搓、伸展。 不知何时他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鬼差居高临下按着他的头,“你对灵魂的控制能力超乎我想象啊。” 场景清晰起来,白苒发现自己站在一根电线杆后面,静静注视着远处的男孩。 不同于其他的同龄孩子,男孩身后没有背又大又沉的书包,他步伐轻快,哼着英文歌,手里拿着一本《时间简史》。 “李罂。” 白苒身边走过一个女人,朝男孩招招手。 男孩朝着自己的方向小跑过来,白苒下意识伸手去迎。 “妈。”男孩拉女人的手,“我们回家吧。” “……”白苒压压帽檐,他记得这是十年前的情景。 记忆从脑子生生里挖出来,狠狠踩上几脚。 白苒曾经有很长时间回忆人生,那些陪他走过某一段人生道路的人,如今几乎都已经不在了。他们挥一挥衣袖走的干净潇洒,留下自己与缥缈过去作伴。 孤独又残忍。 男孩和他妈妈一步步走远,最终消失不见。 白苒默默注视了很久,临走时有些不舍。 那一天他买车票回老家。 下车时人很多,小混混抢了他的包混进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普通人遇上这种事基本自认倒霉。 警察对这种屡教不改的人也很无奈,小偷小摸被抓一次,放出来依旧狗改不了吃屎。 白苒在车站附近的某个废弃仓库找到小偷和他的同伙。 几个人分工合作,包和包里的物品早就经他人之手最大效益变成钱了。 “文儿,这小子找你的。” 偷包那人不至于短时间把失主给忘掉。见到白苒后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如果不是身处自己地盘,他估计会被吓尿。 第一次作案,没有经验。 “你是王德的弟弟?”白苒问。 王文一顿:“你不会也是我哥找来的说客吧。” 而后挺直腰板,表情坚定:“我不混出名堂不会回家的。你回吧回吧。” “我来给你机会。” 白苒掏出一张照片,“能给我带回来吗?” 王文接过照片,上面是一个男孩,面容清秀,一身行头价值不菲。属于那种“有钱人家的少爷”类型。 只是照片角度别扭,光线混乱,很明显是偷拍。 “给钱的。” 急促的电话铃声又从耳边炸开,刺痛耳膜。 声音吓走对面翻垃圾桶的几条野狗,也吵醒了白苒。 天很黑。路灯昏黄。 “这是在哪……”白苒坐在地上,后背摩擦墙面很疼。 身上很多伤口在流血,屈指可数的狼狈经历。 手机铃声响了几轮,白苒好不容易摸到它。 “请问您是白师傅吗?”电话里的女声语气焦急:“我是王妞妞,李罂的同学。我发现有人想杀我——不、它不是人,它不是人!” “抱歉。”白苒咽了口血沫,“我没办法帮你。” “求求您帮帮我,求求您……” “啪!”手机脱手掉落,摔的四分五裂。 子弹将背后的墙面打穿,并在周围溅上一层血花。 不过倒在这里的却不是白苒,而是一个带着头套的陌生人。 两个人的位置互换了。 白苒拿着长剑,静静站在一边,默然打量着地上的尸体。 只差一点,死在这里的就会是他自己。 不由得感叹自己运气好。 对于死里逃生的情况,白苒经历不少,但还是惊起一身冷汗。 李罂站在村里唯一一口水井旁,位置偏僻。 如今各家各户都用自来水或者水泵,鲜少会有来这里打水的村民。 老远看到一身红袍的鬼差,不满道:“来得够快啊,看上白师傅了?” “我可不敢和你抢。” 今晚风很大,鬼差的衣摆和头发却自然下垂,在北风中纹丝不动。 他瞟了眼深不见底的井,说道:“白苒那里能提供的信息不多。” “应该说他灵魂强度很大,摄灵术控制不住他。” 李罂听了这话后一愣:“你借用白苒的能力,也就是说他会摄灵术?” “大概吧。”鬼差苦笑道:“可别小瞧你师父。” 鬼差把和白苒的接触过程大致描述一遍,“白苒非常避讳身份问题,只是提到自己□□凡胎,很脆弱。” “哦?”李罂挑眉,说:“认真的?” “我肯定他在开玩笑。” 白苒是什么人李罂算是看不透。 说他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总不很贴切,毕竟还有那么点道行。 虽然李罂觉得白苒那点微末道行也只能骗吃骗喝。 真正让李罂发觉白苒的不简单之处,是白苒身上的气质。 什么仙风道骨、冷峻优雅、男女通吃、纯情专一……之类的套词,用在他身上一点不为过。 白苒话不多,和别人讲不出什么学见识的话题,但气质使然,李罂八岁见到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一个读过很多书走过很多路的人。 平日里白苒粗茶淡饭,朴素衣装,过着数以亿计的老百姓一样的生活,做任何事却都过分地要求礼节和仪态,不论什么场合。 白苒身世成迷。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绝不是这种穷乡僻壤的小村子里能养出来的人。 “现在还有最后一个目标。”鬼差打了个响指:“王文。” “调查完他我就可以回地府复命了,你有什么打算?” “王文的话,绑回来仔细问。”李罂微微眯起眼睛:“你并不能在短时间里使用第二次摄灵术吧。” 鬼差翻白眼:“没有一个人能在短时间里用第二次。” 李罂耸耸肩,掏出准备好的符纸,撒进井里。 他们这一行不免和鬼差经常有接触,久而久之下面那些鬼差学聪明,专门和阳间某个半仙儿或者某个组织整体打好关系,构成合作,也就有了长期固定的油水儿来源。 因此鬼差会在人间设置固定出入口,不用绕路走鬼门关。 李罂发现这特性后,遂把出入口当传送阵用。 毕竟在阴间只要确定目的地,想去哪只是眨眼间的事儿。 王文自觉他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见到的,作为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很忙。 说起来他和李罂颇有渊源。 从李罂划进白家户口的那一年,王文“生意”开始越做越大。 当鬼差和李罂定位到王文时,他正在县城一家夜总会的包间里和道上的兄弟搓麻将。 不过李罂在门口就被门生给拦住了,“不好意思,今晚有人包场。”这个连西装也遮不住一身痞气的小年轻,看李罂一身韩版造型属于那种好欺负的小白脸,说话有些不客气。 李罂说:“小费支不支持刷卡?” 小年轻拿出手机,说:“支持转账。” 之后收到了一笔与他月工资等同的横财,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什么要说的我就进去了?” “等下。”小年轻在金钱诱惑下吗大发慈悲多墨迹几句:“今晚上是那些社会大哥包场,咱这些做弟弟的千万别惹事……你知道他们招儿损着呢。” 李罂拍了拍的肩膀,颇有下乡领导的气派,“谢谢。” 见李罂进了门,小年轻把收款记录又翻出来瞧了两遍,接着又啐了一口痰,“有点钱就把自己当大尾巴狼了?” 夜总会打着全城最豪华的招牌,实际上有种廉价的土味。 放着最接地气的bgm,用着最经济实惠又效果好的横装。穿梭其中的服务员大多都是衣着暴露的妹子,身上劣质的香水味儿熏得人头疼。 “出师不利。”李罂叹了口气。 “我懂。”鬼差抽出冰杵:“人,咱们怎么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09业界大佬 “低调。”李罂轻咳道:“小心敲死。” 二楼包厢比一楼多些,环境安静些,活动的人年龄也大些,头发少些,气场强大些。 “好像有什么不对。”李罂和鬼差站在二楼的走廊里。 小弟殷勤的穿梭其中,干了服务员端茶送水的活儿。 大哥们互相吹着牛皮,不时露出手腕上的名表。 “看你一身格格不入的正气,居然没人揍你。”鬼差感叹道:“好奇怪啊。” 李罂皱了皱眉,说:“有结界。” “你感受不到吗?” “能是能。”鬼差说:“但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我也不太懂。”结界法术等级太高,入门极难,而且大多功法典籍都已经失传。 白苒倒是会上一点皮毛,有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 李罂掏出一张符纸和一个打火机,“但我知道一些结界可以强拆。” 说完他拿打火机点燃符纸。 符纸上繁复的花纹燃烧发亮,大团火焰承从符文里喷涌而出,犹如一把军用喷□□。 如此程度足以在短时间内烧掉任何一间房子,可以目前的事实而言,高爆发的火焰连脚下的地摊都没点燃。 周围形形色色的人消失得悄无声息。 鬼差一身红衣几乎融进火场里,他拍拍手:“不亏是狠起来连师父都能坑的人。” “滚。”李罂不满自己的形象受到□□,“我可不认为我能算计过白苒。” 说不定白师傅已经憋着各种损招在等着他。 相比之下李罂更喜欢简单粗暴的方式,对付白苒能撸起袖子脱下衣服干,绝不会耍套路。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能动手的事何必动脑子呢?” 除非干不过。 周围的温度剧烈升高,在密闭空间里使用这种爆发型的符咒无异于作茧自缚。 李罂全然不在意,汗液顺着脸颊不断流下。 身上的护身符勉强起到不让他被烧伤烧死的作用。 鬼差一只鬼在火场里穿梭自由,“何必啊,都是成年人了,你和王妞妞交情又不深。” “总不能让白苒看扁吧。”李罂撇撇嘴。想起白苒一脸冷漠的模样,他就非常不爽。 “别嘲笑他,过十几年你也得这样。”鬼差说:“不过也不一定,保不齐你可以立地成佛。” 李罂掏出一张护身符塞进鬼差手里:“我只是不想像他那样无能为力。” “咔嚓!” 碎裂声伴随场景扭曲,一人一鬼如同身处水晶球中。外面的玻璃罩崩塌时,也宣布地陷天塌。 结界消失后,周围先是一暗,紧接着几道发着光的黄符刮过来,扫到鬼差身上,黄符的光芒骤亮,转而又被护身符挡了下来。 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结界后面居然站着十好几个人,躺在地面上的更是不计其数。 王文那张大饼脸长得酷似王德,很好辨认,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毫无风度可言,身上还压着旁边胖子的一条腿。 最值得人观察的莫属这群统一穿着装,目光犀利齐齐盯着李罂的人。 人家布置结界就是为了不让闲杂人等看到引起恐慌,结果他根本没多想…… 李罂有点尴尬,好像小时候上学迟到,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从门口走到座位,这种漫长又不知所措的尴尬之感。 更尴尬的是李罂扭头看向身边的鬼差,发现他已经没影。 深吸一口气:“在本地生活十几年,还没见过诸位。” “……”这群人没回答,依然默不作声地看着李罂。 李罂尽可能表现的自然点,见他们不说话,自己则厚着脸皮看回去。 半晌后,一个中年男人从卫生间走出,立刻有人小跑过来递手帕。 中年人也不看李罂,边擦手边说:“确认身份,把人带回去。清理现场。” 他的着装和其他人相似,只是花纹更加精致,配饰更加贵重,也更加有年代气息。 “是,首领。” 几个人动作利落的把王文从人堆里挖出来,然后准备退场。 李罂眉脚抽搐,高喊道:“慢着。” 照这些人的尿性,光喊是没用的。 喊出话的同时,二层的窗子和灯直接化成齑粉。 光线不断暗下去,直至肉眼难以看到任何物体。 中年人惊讶:“领域结界?” 身边的年轻人说:“是轮生门的前辈吗?” 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年轻人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刚刚冒犯了。” “已经里离开了。”中年人冷哼:“你也太高看轮生门了,以为领域结界是街上大白菜?” 年轻疑惑:“可轮生门是目前最强的界修门派。” 中年人说:“不是轮生门” 年轻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难道辛鹰百世的……那位?” 他似乎很忌讳说出某个名字, 中年人轻笑道:“必须是上的了台面的门派才允许出人才吗?” “说不定是某个江湖术士。” 李罂不知道自己有这种牛叉技能,单纯是为了拖住那些拽的二五八万的制服人士,争取优先控制王文的机会。 鬼差兄从半路突然出现,李罂正扛着王文旁若无人的穿梭在街道上。 “放心,他们找不到你,短时间内出不来。” “我还以为是某个神秘组织。”李罂扯下身上失去效果的空符,换上一张新的隐身符。 “原来这么弱。” “是你运气好,他们过去轻敌。”鬼差心有余悸:“名门正派的修士,分分钟吊打你。” 李罂翻了个白眼,说:“你是假的吧。用来当摆设?” “当然,我长得好看。”鬼差指了指自己的脸。 “挺厚的。”李罂面无表情。 王文今天遇到一群人砸场子,十几人对自己几十人,压倒性的优势,便开始嚣张。结果不到半小时连同自己在内,全部被撂倒。 尚且不知道这帮歹徒是谁,醒过来后王文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白苒的徒弟,李罂。 自己则躺在水泥地上,身上一圈一圈细线,看似脆弱易断,可挣扎几下全然没反应,绑他绑的他死死的。脸上一层冷水让冬风吹两下,几乎要结冰。 “小兔崽子活的不耐烦了?”王文怒道。 李罂拔刀劈在王文头顶,插|水泥地里。 悬在头顶一把刀,无论王文在道上混的多么风生水起,终究在小县城小地方,见不到多大场面。面对凶器热血赴死的行为是小弟们的殊荣,老大王文自己很惜命。 “小心回头我找白师傅告状!”毫无底气搬出白苒。 “打算再和白苒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李罂冷笑。 “你知道了?”王文混到如今的大哥地位,需要些城府,说话说一半,另一边做试探。 “白师傅和你说的?” “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李罂不上他的当,“王妞妞临死忘不掉你,你觉得是谁告诉我的?” 听到这话后王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陷入长达半个钟的沉默。 “要么就赶紧坦白,要么就死也不说。不然会白白遭罪。”鬼差不住地打量着地上一摊死肉。 “啊!”王文痛苦惨叫,因为还没等他做出决定,身上的细线就猛然收紧,不像粗绳子,细线会卡进皮肤中,割出道道血痕。 “关于王妞妞的事你了解多少?”李罂恐吓道:“现在回答完赶紧放你走,一会儿等那些人到了,你可就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你知道被你卖出去的孩子都是什么下场。” “大侄女一直在东北打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我这个侄女挺懂事,可出事前两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发脾气。”王文飞快说道:“是和我吵了几句,没想到这孩子不经说啊!” 摆明一口咬定王妞妞是自杀。 “你认为这是我想知道的?”李罂握着刀柄缓缓下压,刀和水泥地形成一个铡刀。 目光凶残,放仿佛没什么能约束他 王文吓得满头大汗:“多了我也不知道啊!” 眼看刀就要切到脑子,王文战术服软:“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侄女我不心疼吗?” 李罂不吃这一套,刀落在王文皮肤上,嵌进肉中,流出不少血。 “好了!我说!”王文鼻涕眼泪糊满脸:“我哥我嫂子急需用钱,家里没有,想让王妞妞到东北那边朋友的夜店打工,工资高。” “谁知——” 话还没说完,鬼差打断道:“你师父到门外了。” “卧槽!”李罂反应两秒钟。 “该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10应该是师父 鬼差拍掉李罂抓着自己的手,“别搞得你师父是来的捉奸一样。” “现在不跑,我以后想奸都没机会了!” 说着李罂给王文施了个禁言术,然后拔腿就跑。 这间废弃的仓库有很大回声,跑动起来很容易被发现。 李罂拉开铁门,回头看向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鬼差,催促道:“你拉屎吗这么慢。” 鬼差指指李罂身后。 李罂不解地回头。 白苒那张阴森且苍白的脸暴露在天上的月光和自己的目光之下。 “……什么鬼。”李罂被吓得后退几步。 纵然白苒长得万般清秀冷俊,在他身上那种可怖的戾气之下,也显得毫无亲和力。 大半夜看到这种人,李罂腿一软几乎要跪在地上。 然而白苒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眼睛里带着落寞。 半晌后,白苒说:“你要去哪?” 嗓音嘶哑的宛如锈蚀了不知几年的铁轴,被人用蛮力生拉硬拽。 白苒在外面是德高望重的白师傅,在家是一家之主,眼神坚毅,仿佛世界上没什么困难能打败他。 李罂第一次看到这样毫无防备的白苒,像直男不小心把初恋女友弄哭,有些不知所措。 “和我去地府投胎。”鬼差终于拖沓过来,抬胳膊挎住李罂的肩膀,笑容贱兮兮。 “滚!”李罂推开鬼差,认真回答:“我和您回家。” “王文躺在那边,是我干的,人还热乎,我还没来得及闯祸,您不要生气……” “嗯。”白苒轻轻道:“回家吧。有礼物给你。” “礼物?” 白苒甩给李罂一把车钥匙。 两人坐在宽大的越野里,李罂发动几下却没有任何反应。 “没油。”白苒说。 “那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李罂发出直男的声音。 “干你想干的。” 白苒说。 白苒缓缓俯身靠近自己,温热鼻息扑在脖颈处。 一开始李罂还对他的行为感到疑惑,直到白苒在自己的注视下狠狠吻住自己。 “我、操。”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李罂第一个念头是震惊。 随后他用一秒钟接受这个事实,进而感受到了微凉柔软的触感,以及白苒强硬的力道。 从性格上来说,白苒做的出这种事。但从身份上来说,李罂无法想象白苒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 他伸手扣住李罂的头,把人往后面一扯,说话带着粗气:“您认真的?师傅?” “你有拜师过吗?” 白苒睫毛抖动,刮到李罂脸上,痒痒的。 “……”李罂眯起眼睛,沉默不语。 “表情很吓人。”白苒笑道:“想咬死我?” 李罂一拳砸在白苒脑边的靠背上,把白苒压了回去,“劝你少说两句。” “其实我们也没什么关系——”白苒轻笑道。 这句话被李罂堵回嘴里。 车内光线昏暗,李罂的瞳孔拉成一条线。 一开始两人关系不好。 并不在于让年幼的李罂离开亲生父母,来到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家庭生活的罪魁祸首身份。 而是关于另外一个人, 没遇到白苒之前,李罂在家里,父母勒令他不许单独出门,甚至不用上学, 终日被十几个家庭教师围着转,每天除了日常起居,就是源源不断的往大脑里灌输各种知识 高压强迫式的生活足以用一个“操蛋”形容。 不过在李罂那种乏善可陈的时光里,也有个可以称道的朋友。 朋友性格温柔、开朗、乐观、幽默、情商高。 现在李罂的性格很大一部分受这个朋友影响。 而他小时候脾气暴躁,冲动易怒,性格别扭,爹不疼娘不爱。 所以他很难想象,现在朋友遍四海的自己,居然也有和唯一的朋友相互抱团取暖的日子。 这个秘密埋在心里,真真正正属于他一个人。 十年前的某一天,李罂和朋友被双双绑架了。 从此两个人分道扬镳。 世界太大,找个人堪比大海捞针。 于是李罂就问白苒:“你知不知道他在哪?我要去找他。” 白苒很老实的回答:“被别人领走了,不能告诉你去向。” 白苒的坦然把李罂弄一愣,连日在人贩子手里辗转,头次见到这么好说话的。 “不告诉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一边那个叫王文的男人说:“不用和小屁孩废话,扇一巴掌,饿几顿准保老实。” 对此说法,白苒只是场面性的笑了笑。 白苒说,那你和我学点东西吧,恨我的话可以不拜师,等你长大了,就可以走。 那时候李罂比白苒矮,看他需要抬头仰望。 白苒又说,去找你的朋友。 他的眼睛是灰蓝色的,宛如一池深潭,任什么掉下去也都溅不起任何涟漪。 “你已经把他忘干净了,对不对?” 白苒眼眸半瞌,突然猛地吸气:“嘶。” 李罂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感受着皮肤下血管有力跳动,“如果我完全把他忘了,或者他出事了,我肯定第一个把你咬死!” 那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朋友,对他来说着实是心里的一块疤。 忘记了人,代表忘记当初的感情。 如今他能做的只有一遍一遍告诫自己曾经的执念等他去实现。 “惯的你。”白苒骂道:“赔钱买你白吃白喝还要送死,我很亏,也想耍无赖。” “你不拜我为师,我不说你朋友在哪。” “万一你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我岂不是更亏。”莫名奇妙多了个师父爹。 更何况他不用吊死在白苒身上,还能去问王文。 这货可还躺在仓库里和一只鬼差作伴。 “除非你不担心他的安全问题。”白苒威胁道:“赌不起吧。” 李罂皱眉,附在白苒耳边轻声说:“真恶心。” 十年前恶心他一回,现在又恶心他一回,并且算是叠加恶心。 这种恶心就像是自己对白苒的感情,本来不喜欢他,后来日久生情产生信任,结果白苒一声不吭失踪三年。 又比如,开始李罂觉得白苒又娘又小白脸,后来发现他超凡脱俗,一波真香,结果两个人神速发展到就差解腰带时,白苒又要让他拜自己为师。 即使目前脾气还不错的李罂,仍然抵挡不住想要干死他的冲动。 白苒笑:“彼此,彼此。” “绝对是故意的,您又套路我。”李罂撇撇嘴:“拿我py是不是?” “对。不过只对你使了这招。” 李罂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脑子昏昏沉沉的。 他坐在木凳上,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墙面上的老钟缓缓敲两下。 白苒坐在李罂对面,认真擦拭着一个长木盒。 盒子足有一米多长,刻花繁复细致,漂亮的可以不用在意里面装了啥。 “是拜师礼。”白苒把长盒推给李罂。 打开盒子是很快的一件事,并没有思考的过程。 盒子里躺着一柄桃木刀,木色发黑发沉,短剑制式,相比外面的盒子是简单了点。 普通的物件完全没有打开潘多拉盒子时的紧张和兴奋。 “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李罂摸摸刀刃,可能钝到连纸都切不开。 “上面有鬼魂,会诅咒你。”白苒说:“要是没咒死你,你就是我徒弟。” 李罂听得满脸懵逼,“什么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11B瘟疫村 天特别冷,脸上冻出的眼泪能直接结冰。 李罂觉得自己一觉醒来,从西南方向穿越东北地区。 记得有一种护身符可以御寒…… 这是他在帝都的理工大学冬天穿单衣且冻不死的秘诀。 嘚嘚瑟瑟从床底下翻出朱砂和符纸,凝神画符时却发现,他感受不到所谓的灵气了。 没有灵力之人画出来的符自然没有任何作用。 李罂翻个白眼把笔一扔。 开始摩擦生热。 摩擦到一半,李罂发觉到不对。 房间里的物品摆放不对,李罂很少挪动它们,多了什么少了什么都很明显。 周身的气息不对,一个人的灵力没有突然消失的道理。 床边放着的桃木刀不对,本应该好好放在盒子里压箱底的。 正在李罂仔细思考这些不对究竟是什么原因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房间里静的可怕,没有手机和电脑的提示音,它们不知从原本位置上消失了。 “谁啊?” 外面的人却反问:“里面有人吗?” 是白苒的声音,辨识度很高。 李罂拉开们,外面站着的白苒也很不对。 他一直扎的很整齐的头发如今随意披散在脑后,一直垂到大腿。 身上穿的纯白棉布的大褂松松垮垮,仿佛整个人缩小一圈。 “有给你带碳,暖和暖和。”白苒拎进来一个铁桶,随手把门带上,在屋里轻车熟路找到火盆,甩张符纸当火源。 两个人蹲在火盆前烤火。 “你今天不是应该去邻村火化尸体吗?”这是白苒原定的计划。 事到如今,王妞妞的事也没什么查下去的必要了。 既不能惩罚他父母叔叔,他们的观念根深蒂固,不会悔恨自己的行为。也不能遂了他们心意让化鬼的王妞妞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昨晚李罂嘱托鬼差给王妞妞在地府当个黑户,修行几百年,也许还能投胎转世。 谁想白苒却说:“邻村的人都死光了。” 眼睛映着火光,血红一片。 李罂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白苒说:“死光了。” 事情越来越不对。 李罂猛地起身:“这是哪儿?你又是谁?” 虽然白苒总坑他,说一些没谱的话,但他从来不说谎。 如果白苒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白苒,李罂就有理由相信他。 “这里是瘟疫村,得了瘟疫的人会被官府送到这儿。”白苒继续很平静的烤火,“我叫白苒。” “那我们是不是得瘟疫要死了?” “也许你不会。”白苒说:“这间房原本没人住。” “……” 如果白苒真是在说谎,李罂也有理由怀疑白师傅是不是疯了,白苒没疯他肯定得疯了。 李罂一头雾水“我不明白,麻烦说详细点。” “官府的人把村子围起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白苒说:“而昨晚你突然出现在这间房睡觉。我们第一次见面。” 李罂懂了。 白苒的意思是说,李罂的出现才是最不正常的事。 甚至对白苒而言,他们俩互相都不认识。 不得不说,白苒对一个陌生人的反应忒淡定了点。 可对于李罂来说,他妈的这一切都很诡异。 白苒真疯了?不记得自己了? 官府?大清亡了多少年了? 瘟疫村?对不起,他只知道有个艾滋病村。 最重要的一是点,他要怎么离开这里。 这种情况事实上不是第一次出现,联想到上一次在大学宿舍,发生的过程一模一样。 他眼睛一闭一睁,人貌似就穿越了。 不过他至今没搞明白上次是怎么回事。 白苒说:“要不要吃点早饭。” 早饭不是现成的,需要方圆几里内唯二的活人手动烧熟。 李罂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一小罐大米和几颗干枯的青菜。 白苒用他内双不沾阳春水的手又从这小罐里撵出特别少量米来,加几颗菜叶煮成一锅米汤。 白苒把米多的一碗递给李罂,“今天冬天太冷,地里长不出粮食。所以我们只有这些余粮。”。 “你真不认识我?” 什么样的人愿意把仅剩的粮食分享给一个陌生人。 反正白师傅不会做此等傻事,除非被分享对象对他很重要。 李罂理所应当地认为他现在只是遇到了软件不同,但硬件一至的两个人。 定势思维下,李罂会从比较熟悉的白师傅性格推断,得出不认识自己的白苒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需要认识你吗?”白苒诧异道,“而且,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死人不需要吃饭。” 米多,也只比白苒手里那多点,实际上比食堂大妈给他盛粥的米还少一大半。 李罂试喝一口尝了尝味道,心里酸酸的。 对他来说不过一觉醒来的意外状况,可这种日子不是天长地久去体会,又怎可能感受到其中的艰辛苦难。 饭后白苒要去给乡亲们收尸。 就是看看谁死了,然后找个地方埋起来。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每个房子的位置,每条路的方向,每棵树栽在哪,他全记得。 原本的居民却死个干净,大多数房子是空的。 地上积雪没过膝盖,两个人步行艰难,一点点往前挪。 一股硫磺味儿盘踞不散,熏的人脑仁疼。 “疫情在去年年初开始蔓延,入冬后有所抑制,还有秋天里不少死了的人被埋在雪地里挖不出来。”白苒说。 “生活太难。”李罂仰天长啸:“我想回家。” “会回去的。”白苒很笃定,也可能在安慰他。 “前提是你能活到能回家的那天。” 白苒带着李罂在还有人住的房子检查。 邻居五婶家的房子里现在有个老头在住。两人找到他时,老头倒在灶台前,头伸进锅里贪婪的舔着黏在锅底的米粥。 样貌上来看,他确实给人病入膏肓随时要咽气的感觉。 老头虽然面黄肌瘦,浑身皮包骨,但青色饱满的血管清晰可见,它们在皮肤表面盘根错节,一些地方还受伤化脓,十分有视觉冲击力。 “瘟疫的症状?”李罂失声道。 “初期迅速消瘦衰老、暴饮暴食,慢慢全身溃烂,等烂到露出骨头后,人才会死。”白苒幽幽道:“治不好,传染性还很强。” “那你说的官府,他们不打算解决吗?” 传染性强代表疫情规模不小,如果只是把人关在这里让人等死,不及时安抚民众,必定引起恐慌和□□。 “各地都在打仗。谁又会管我们呢?”白苒说。 “擦,咱们什么年代?” “民国二十八年。” “……我懂了。” 白苒从袖子掏出一个黄纸本,“名字记录一下。” 本子上繁体人名写得密密麻麻,每页大概五十个左右,统共好几页。 “叫什么?” “张伍。” 五叔的名字。 李罂手一抖,笔掉在地上。 此时他的处境,打个比方: 你头脑清醒,双一流大学高材生,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心里障碍和精神疾病史,看过几本穿越爽文,但没啥实践经验。 你身边发生一场瘟疫,要死很多人。你觉得这很扯淡很不真实,但事情就这么发生在你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只有“穿越”这么不靠谱的情况解释。 自己又恰巧跟着某个江湖术士学习某些更不靠谱的事,所以你可以接受。 尤其是这次瘟疫发生在你生活了很久的老家,死去的人是你相熟的亲人朋友邻居,你开始混乱,分不清这场灾难到底是真实发生,还是别的什么。 “怎么了?”察觉到李罂的异样,白苒扭头看过去。 “我有问题想问你。”李罂舔舔发干的嘴唇。 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和眼前人亲吻在一起暧昧好久。 醒来之前做最后一个春梦,梦见眼前人的大长腿,皮肤又嫩腿又直。 …… 白苒带着李罂从邻居家出来,两个人继续在雪地里艰难前行。 白苒依旧说话不看人:“想问什么?” 李罂整理思绪,他尽可能挑重点:“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肯定不是本地人吧,得病多久了,你暂时看起来很健康。” 这些问题他问过白师傅很多遍,但他一直避而不谈,李罂锲而不舍势必要得到答案。 “不妨猜猜。”白苒抬头撇向永远盖在云层后面的模糊太阳,说:“猜对百分之五十就告诉你真相。” “你普通话非常标准。至少读过书,头发没剪,不是激进份子。而且你会符咒之术,所以我猜你是不是哪个山上下来的道士?”李罂猜道。 “差不多。”白苒笑了笑:“我学医的,一年前得知这边的疫情,特地过来考察。但我低估了疫病传染的效率,不幸被传染。” “普通病人被第一个得病的村民传染,必死无疑,而第一个村民和我直接接触了病原体。你知道禽流感的传播途径吗?” 李罂点点头表示清楚。禽流感顾名思义在禽类身上流传,可以传染给人类,人们在互相传染。或者逆向反推,有明确过程。 原来白苒还有个奶妈职业。 白苒说:“我和第一个感染的人都还活着,他很危险,而我不会把疫病传染出去,所以如果你还没感染疫病,在我身边会很安全。” “那病原体兄弟在哪?如果他也在村子里不出去,岂不阻绝了疫情传播?” “不要低估疫病的传染力。” “等等,你还是没告诉我你到底从哪个山上下来的。”李罂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苒,“不要试图搪塞过去。” “我劝你小心另一个病源体。可能随时出现并你身边弄死你。”白苒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12B大梦一场 从邻居五叔家出来后,两个人又来到村东头,本该是周婶一家住的房子。 这边周婶房子位置好,不少外来染病人的在住。 李罂不晓得位置好有什么评判标准,他问白苒,白苒只是摇了摇头,说:“离村西头的破庙远。” 至于破庙的特殊之处,白苒没有细说。 十几个人在板床上挤着,有人全身溃烂疼得不住□□,有的却蒙头睡觉睡得正香。 还有人饿得眼冒绿光,一口咬住旁边人流血化脓的胳膊,咬下一块肉。 “不管管吗?”李罂问出个根本没期待答案的问题。 那人贪婪的咀嚼,把嘴里的肉吞进肚子,低头继续啃。 被咬的人其实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 见白苒过来,某个蹲地上抽烟的老太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白苒对老太点点头,转身走进厨房。 从头到尾不见一句交谈。 就像僵尸集体聚会的场面。 李罂推开厨房门时,一股尸臭味儿铺面而来,把他熏退好几步。 好在冬天寒冷里寄生虫不会太多。 白苒则淡定的推门进去,不一会儿拖着个“人”出来。 如果那具尸体还能称得上人的话。 说真的,李罂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回忆当时看到的景象,总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得病后,浑身腐烂血肉模糊,肠子肚子骨头眼珠子一股脑冒出来…… 听白苒讲或许他会稍微文学加工一下,怎么恐怖渗人怎么来。 “埋哪?”李罂捏着鼻子,好在他心里素质够强,没直接吐出来。 “村西边山上有个野坟堆。”白苒随手抄起一把铁锹,指指远处横亘半边天的山脉。 那边的山还有名字,叫做条子山。 小时候白苒总领李罂去条子山上采草药,李罂大多情况不愿意配合,不分三七二十一闷头挑样子好看的花花草草拔。 最后白苒无奈的从李罂“杰作”中挑走一大半杂草,也不生气,顶多给他煮几碗清火解毒的中药汤,苦的要命。 和白苒初始那几年,李罂还能把他朋友的事拿出来说上几段,因此对这个男人格外不满。 条子上的积雪不比山下薄,要埋人也得挖开积雪再挖开冻土。 白苒和李罂两个人成年人忙活一上午才挖了个还算满意的坑。 “这种事你一直在干吗?” 期间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对。”白苒回答道。 村子里那群亡命之徒才不会管他们会死在哪,又会有谁给自己收尸。 反正都是要死的。 听了这话后,不禁对白苒有所改观:“你真伟大,我好感……” “给钱的。”白苒打断。 “呃,是应该给点。” 谈话气氛陷入尴尬,果然一个人只要长成白师傅那样,加上名字叫白苒,他的大体性格都一样。 光看脸不错,一开口准保跪。 中午刮起大风,风夹着刀片般的雪花簌簌往脸上割。 李罂让风雪刺激的睁不开眼,人也在雪地里乱晃。 恍惚间一只手伸过来拉住李罂,手特别凉,感觉像握住一块冰。 白苒大声道:“跟我走!” 由于周围风太大,声音传到李罂耳朵边却和有蚊子嗡嗡似得。 在有灵力护体的日子,李罂身体素质和五感相比常人灵敏不少,现在明显感觉耐寒能力直线下降。 白苒带李罂找到一个山洞,此时雪越下越大。 “一时半会不会停。”白苒找块石头坐下,然后摆弄落在头发上的雪花。 “那咱们不会在这边过夜吧。” “不好说,晚上天更冷,希望你不会被冻死。”白苒说。 李罂裹了裹棉袄,顺着洞口看出去,长叹口气:“天亡我也。”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漫长,哪怕给李罂一个只能玩俄罗斯方块的老年机也让他好过点。 奈何身边只有一言不发闭目养神的白苒,外面是呼啸而过的大风大雪,里面又暗又窄,除了思考人生,没啥多余的活动可做。 他还只能通过天色判断时间。 白苒突然猛咳起来。 李罂摸摸白苒的额头,“你发烧了,怎么办?” “不用理。”咳嗽声不断,气管杂音还特别明显。 李罂解开棉袄扣子,伸手把白苒扯进怀里。 力道过大,白苒没反应过来一头撞在李罂胸肌上,他迷迷糊糊地想:还挺结实,硌得慌。 李罂感叹道:“好热乎,快给我暖和暖和。” “……” 白苒挣扎两下,发现动作软绵绵借不上力,便喝道:“放开,离我远点。” “头发好软。”李罂趁白苒没法反抗能力,赶紧揉他几下脑袋,早想这么做,错过这村儿没这店了。 “滚。”白苒骂出口,“不保证我身上没病毒,感染必死。” “死不死是命,人生在世要及时行乐。”李罂搂着白苒不放,“牡丹花下死……你脸红了,脸皮好薄。” “你——”话还没说全,就又开始咳嗽。 天完全黑下来后,雪就算能停下来两个人也不能贸然下山,况且风依然在刮,雪依然在下。 天黑路滑,山里野兽出没,极容易出事。 幸好他们是两个人,李罂自己的话肯定慌到崩溃。 “睡觉睡觉。” 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齐齐睡着。 李罂睡觉很轻,没过多久被滴在脸上的水滴吵醒。 怀里空空,白苒没在,完全没注意到他有离开。 李罂皱皱眉,烦躁地抹掉脸上的水,黏糊糊十分恶心,并且连续不断滴下来。 下意识抬头看,周围一片漆黑,本应该什么也看不见。 可一副整齐五官刹那间沾满李罂整个视野,五官周围没有皮肤,全是冒血的红肉,嘴巴大张,舌头伸出老长,口水不住往下流,滴到地上发出硫酸腐蚀产生化学反应的滋滋声。 “卧槽,什么鬼。” 李罂不放心再次摸摸自己的脸,万幸没毁容。 万一效果有延迟呢? 李罂不放心拽住那根舌头扯了几下,同时那张可怖的脸吃痛似得收收大嘴。 这张脸宛如长在黑色幕布上,李罂几乎以为是他的幻觉。 脸注意到李罂的动作,粘着不明液体的舌头不断伸长,鞭子般甩过来,碰到岩壁竟生生将岩壁击碎。 白苒的声音穿透黑暗:“是另一个感染源,快跑!” 李罂几乎来不急思考,好在白苒还在身边,拉着他不顾危险冲出山洞,跑进风雪中。 积雪厚过大腿,两人根本没法跑。 风雪里能见度很低,那张脸还连着长长的脖子,伸出山洞似乎想要挽留他们。 人虽然跑了出来,那张脸留给李罂的恐慌短时间内没那么容易消除。 如影随形。 他甚至听到那张脸在说话:“跑吧,跑吧!” “跑不掉的你会得病会死!像他们一样!” “你以为你跑到掉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死了,你身边的人早都死了!” “你被鬼骗啦,被鬼骗啦,被鬼骗啦!” 没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些话是刚刚看到的那张鬼脸说的,但李罂大脑里有明确意识告诉他,事实就是如此。 就像做梦一样,有时候梦里看不见人物的脸,但自己偏偏知道那人是谁。 风真的很大,寒冷刺骨。 恐惧和陌生迅速爬上李罂握着白苒的那只手,很快占领他的大脑乃至全身。 身边那人是谁? 李罂好像从来不曾了解过。 他是哪里人?多大年龄?他去过哪?有什么朋友? 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骗了? 这一切会不会都是真的?周围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如果这一切是假的,又该怎么证明? 或许,自己之前生活的世界才是一场梦,生了大病,做起美梦来,编织一个长达十八年的幸福生活。 梦醒时分,发现自己身处战争年代,时局动荡,天灾、人祸。 “你是猫科妖精吧,瞳孔是直的。要是不舒服我可以背你。”白苒附在李罂耳边,声音格外吸引人,“他的唾液有精神毒素,你出现幻觉了。” 说完拉过李罂的胳膊,作势去背。 李罂往回一扯将白苒抱住,手臂持续发力,把人死死锁在怀里。 “你会骗我吗。”李罂心有余悸。 “以我们的关系不足以聊这个问题。”白苒说。 “如果你认识我十年了呢?”李罂说:“如果你收养我,并养大我,还会骗我吗?” “不喜欢小孩。除非对我有用,出于某种目的才会养小孩。” 白苒用自己的耿直证明他不会说谎。 “你这人好残忍。”李罂轻笑,“比骗我还残忍。” 白苒嫌弃道:“真难伺候。” “我说过另一个感染源很危险。而我们目前的处境更危险。” 现在的白苒每说句话都要咳嗽几声,看样子病得不轻。 “可以再挣扎一下,保存体力,等天亮就好。”李罂转而把白苒背上,说:“我怕死,所以要好好活着。” “谁都怕死。” 两个人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没在雪地里转圈圈,在这种天气里如果站在原地不动,身上热量很快会很快消散,整个人短时间内被冻僵,彻底失去希望。 因此李罂不敢停下来休息,即使一天没好好吃饭,早已没什么力气。 背上的白苒情况比李罂还差,他的体温直线升高后又直线下降,整个人呼吸变得微弱。 李罂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是说你得病后不会死吗?” 白苒说:“谁知道呢,我确实比其他人活得久些。算是奇迹。” 李罂说:“不要出事,不要剩我一个人。” “但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13B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白苒,白苒!” 背上的人咳嗽声逐渐减弱,好一阵后,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出人命前让李罂在山里找到一座破屋。 更幸运的是这间房子里居然有干柴,大概是瘟疫爆发前村民上山落脚休息的地方。 李罂出发前有顺走盒火柴,特意放在最里层衣服口袋里,现在救了他们一命。 火光下白苒面色苍白如纸,一直昏迷不醒,体温忽高忽低,情况不是很乐观。 李罂担心的还是白苒身上的疫病。 他小心翼翼把白苒袖子掀开,打眼一瞧皮肤光滑,也不是瘦得很吓人,更没有疫病该有的症状。 到是大臂上有个环形的纹身,是赭红色的,在他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上就像条血线。 仔细看其实是一条小蛇盘在上面。 李罂从没注意白师傅身上有过这么个造型别致的纹身,关键是白师傅穿的很保守,也不见他和别人一起洗澡。 李罂心里莫名暴躁,声音干哑:“别以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他轻轻拨开黏在白苒脸上的头发,幻想白苒如果真不在了会是什么情形。他大概不会很伤心,其实白苒这个人本身在任何人心里存在感都不高,与其说不高,不如说他太过神秘,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一声不吭的来一声不吭的走,有没有他日子照样过。 火烧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李罂没感受到劫后重生的轻松,反而精神紧绷,仿佛突如其来的变故随时会来。 说来奇怪,自打进了这间房子后,李罂总觉得有人在他身后盯着他。 山洞里的怪物给他留下不小阴影。 这间房子面积不小,火光居然无法填满。 角落里有个黑漆漆的盒子,盒子里有一个人形雕塑物件,目前李罂对环境的情况特别敏感,多动症一样在屋子里乱窜。 角落里的盒子是一个简陋的神龛,神位很熟悉,也属于摆在村子里几十年的老物件——痘疹娘娘。 旧社会医疗条件不好,得了天花基本就是九死一生,而痘疹娘娘是保佑天花患者能平安活下来的神官。 据说他们村子百十年前爆发了场非常严重的天花疫病,十个小孩八个被传染,染病的大人也有不少,请了痘疹娘娘后大多数人都奇迹的康复了,因此神龛保留至今。 记忆中的神龛和神像年久失修,眼前的神像不仅完好度不同,就连形象都有很大出入。 多数雕刻师会把这类神官设计的慈眉善目,一脸普度众生心怀天下,可这个却满脸阴险刻薄,说她想要救人恐怕没人会信。 白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信诅咒吗?” 李罂一愣,白苒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诅咒划分到邪术的范围,抛开嘴上撒气问候对方全家的口头脏话,真正发挥效果的诅咒往往可以对被诅咒者造成很大伤害。 “当初来这里时经过多方调查,追溯到瘟疫源头。”白苒咳了几下。 他意思是两年前某个村民的孩子得了天花,家里人不知从哪带回来一个神像。诅咒在神像上,于是瘟疫蔓延。 后来感染疫病的人越来越多,白苒发现这种神像在外面还有很多。 李罂在怀里摸出个水壶递给他,“喝点水润润嗓子。” “是温的。”白苒略惊讶。 李罂微笑:“我的体温温暖了它。” 白苒抬抬眼皮,眼神玩味的看着他:“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你应该面带感激并向我道谢。” 李罂面对不认识他的白苒,没有在白师傅面前那样拘束。 “谢谢。”白苒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自己离开这里不难,带着我是拖累。” “你指什么?把你丢雪地里自己回去,还是偷偷逃走,独自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李罂翻个白眼:“我人生地不熟,又身无分文,没有你到哪都是死。” 李罂顿了顿:“其实我应该问你,对你来说我是陌生人,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白苒说:“因为我喜欢你。” “啊?” 白苒看李罂又傻又二的复杂表情,非常愉悦的笑了。 笑容很快消失,恢复平日的严肃:“外面雪下得小点我们就赶紧离开。” 李罂点点头:“你提过西边山上的破庙,我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他打算套白苒话,“既然是诅咒,解开诅咒大家是不是痊愈?” “我能力有限。” 白苒说出一句李罂最不想听的话。 身处破庙,他们俩谁都没睡,平时吃的又不多,早已饿得浑身无力眼冒金星。 夜里李罂听见某种吞咽声和口水声,混在风里不是很真切,但还是让他浑身难受想要暴起揍人。 雪一直下到第二天。 疲惫的感觉很真实,饥饿的感觉很真实,白苒的状态越发不好也很真实。 下山的时候李罂主动要背白苒。 “我比你壮实。”李罂扯着白苒往肩上扛,“信我。” 下过雪的山路不好走,两个人远远看到村子时都已经到中午。 今天是“官府”例行送病人进村的日子,好几个穿防护服的人在村口围出个密不透风的圈来,赶鸭子般的把病人赶进村子,不时放几枪做威胁。 这些病人自然不情愿,哭着看着跪下磕头求他们放自己一马。 当然都是徒劳,此时上面还能把这些人隔离出来,防止瘟疫继续蔓延,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穿防护服的人指指背着白苒一步一走进村子的李罂,大声道:“看看人家,打算回去叫家里人给你们陪葬吗?” “说多少次了,疫病是会传染的,不知好歹的东西……” 在山脚下看守的人也换过好几茬了,谁也不想来干这种苦差事,以至于他们把怨念全部发泄给这帮必死无疑的病人。 两人回到住处时,意外有人站在院子里。 这人一身笔挺军装,身上书卷气却很重,更显得气度不凡。 白苒明显是认识他的,让李罂把自己放下后说:“见笑了。” “刚入冬我就陪将军到中央开会,很抱歉没顾上您。”说话很客气。 但李罂觉得怪怪的,他们俩顾不上白苒,完全可以派小弟过来啊。 那不成某山头只有他们两个光杆司令。 “那你突然来访有什么目的?” 白苒如此直白的话丝毫没撼动这人挂在嘴上的儒雅笑容,他一点都不尴尬,同样直白:“将军想请您去府上喝茶。” “不怕我传染?” “将军毕竟不是普通人。”委婉表示不劳白苒操心。 文化人讲话真让人牙酸。李罂不乐意听,不顾这军爷面子转身到厨房熬粥去了。 而粥熬好后白苒也过来喝了一碗。 “不去将军府蹭饭?”李罂意外。 “你和我一起去。”白苒放下破瓷碗,抽出块麻布擦嘴,说:“顺便讹点粮食需要你搬。” 李罂两眼放光。 将军不在山脚下的镇子里,但接他们去找将军的车停在这儿。 当然当时的镇子还算不上镇子,只是有不少沿街贩卖的商贩,由于山上疫病的缘故生意不是很好。 一组奔丧队伍从街上穿过,规格简陋十分寒掺。 棺材做的特别小,小到李罂见过的骨灰盒那么大,当时不流行火葬,这么小的盒子只能做成衣冠冢,正巧省了大笔木料钱。 李罂猜不到死者的尸体在何方,他无意间瞥见把头那人手里拿着的黑白相片——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于是他不由多看两眼。 上面的人像说不出的熟悉。 可他记得自己从来没亲眼见过本人,又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 脑子里出现对这个人清晰的形象,很普通的一张脸,特容易淹没在人群里。 他是,昨晚遇到的另一个病原体! 突得,照片上的人换了模样,变成一张只有五官没有脸的怪物,嘴巴张的大大的,舌头突破照片,在半空中乱甩,一双贼溜溜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李罂,四目相对。 “卧槽。” 白苒闻声伸手敲打李罂的头,“不许讲脏话。” 话音刚落,他又开始不住的咳嗽,声势害人,宛如得了多年肺结核的病人。 “别生气,别生气。”李罂反过来去拍白苒的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