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被害妄想症患者沢田纲吉》 第1章 000-彭格列 The LORD saw how great man's wickedness on the earth had become, and that every inclination of the thoughts of his heart was only evil all th the LORD said, I will wipe mankind, whom I have created, from the face of the earth-man and animals, and cratures that move along the ground, and birds of the airfor I am grieved that I have made them. (神看到人在地上的罪惡深重，終日心裏所念的盡是邪惡。於是，神後悔在地上造人，心中憂傷。神說，吾要把吾創造的人從地上消滅；無論是人或牲畜，是昆蟲或是天空的飛鳥，吾都要消滅，因爲吾後悔造了他們。) ——For God so loved the world. ——神爱世人。 …… 圣歌在帕勒摩大教堂中被吟颂，沢田纲吉坐在首排最靠走廊的位置听神父的祷告。这个有着东方亚裔面容的俊美青年西装革履，他低垂着头颅手指交叉放在膝头，赶来做礼拜的帕勒莫居民会因为他不同于传统欧美长相的侧脸而多加侧目，但并未打扰这个聆听圣启的信徒。 除了细碎的走动脚步声，高耸空旷的教堂四周的彩绘玻璃透射斑驳幽邃的日光，清脆铮铮的钢琴音和着唱诗班的虔诚—— 『感谢主，是祢的死，祢的复活，让我们得以重生。是祢十字架上流出的宝血，遮盖了我们一切的罪过。使我们能够脱离撒旦对我们一切过犯的控告。』 『耶和华圣洁的父神，便不再按我们的过犯责罚我们，使我们得以在荣耀的天父座前欢喜相聚，赞美飞扬。凡有血气的，都当赞美祢！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天父，我赞美您，您是满有怜悯的神，压伤的芦苇您不折断，将残的灯火您不吹灭。天父我感谢您，您能体恤我的软弱，您卸去我一切的重担，您照著我的本相接纳我……』 圣歌余烬，唯有琴音绕梁。 沢田纲吉抬起头颅，亚裔柔和的面容有着别样的帅气，更惹人频频而视与心动的则是他的气质和那双漂亮到足以被天父赞美的金褐色慑人眼眸，即使那眼瞳深处已经寒冷如冰，全然死寂。他的疏离与漠然在信徒中格格不入，神父慈蔼温柔的目光也无法感动这个一身孑然觚棱的青年英俊。 自教堂高庐天窗拂进的辉色轻吻他暖褐色的发丝，苍白的面颊与无色唇畔，沢田纲吉目光缥缈的落在无法捉摸的尘埃浮沉之上，恍似陷入一场不知名的虚无梦境。 他独自前往这座西西里岛的第一大城，帕勒摩城(Palermo)。 无人知晓他从何来，又要到何处去。 他沉默的坐在教堂，似祷告又似述罪，直至傍晚夕色缱绻他的身影，阿尔忒弥斯女神拥他入怀。提烛点灯的神父在灼光幽篁下，转身再也找寻不到这位奇怪的信徒。那定是缕伤痕遍布的可怜灵魂，神父望着空无一人的长椅轻叹。 …… …… 歌德曾赞西西里岛的帕勒摩城是『世界上最优美的海岬』，也曾言『去过意大利而没有去过西西里，就是根本没有去意大利，因为从西西里可以揣摩出一切』。 对于这世界大部分人未曾到访意大利的人来说，即使对于这个国度的认知麟爪片断，也不妨碍联想起意大利名物『黑手党』。而在这个黑手党(Mafia)横行，家族遍布，首领多如繁星的国家，里世界目光聚焦的西西里岛来说，只有凌驾在所有黑手党家族之上，牢牢霸据『教父』那把红椅百年之久的彭格列家族(Vongola)才是真正的王者。 彭格列家族是1285年安茹王室被推翻之后，在新兴Mafia势力混乱的漫长时期里唯一制霸了里世界的强大家族，如同曾结束了西西里岛百年战争的罗马统治那般。 自意大利前身的特里纳克里亚(Trinacria)岛(意大利)，于公元前8世纪被古希腊人发现之后，伸入古地中海的西西里岛便无法抗拒的成为战争中心，两次布匿战争更使地中海陷入百年争夺，西西里岛的混乱以强大的罗马人统治了这片富饶的土地长达七百年而告终。 而到了公元7世纪下半叶，新崛起的阿拉伯帝国征服北非全境并直指伊比利亚半岛，突尼斯境内的凯鲁万更成为阿拉伯帝国在北非的统治中心——距离突尼斯百公里海洋的西西里因此遭受撒拉森海盗(阿拉伯人)的骚扰，随即开启了此后戕害地中海近千年的撒拉森海盗之始。 待到阿拉伯帝国两个世纪的统治衰败，西西里又从伊|斯|兰|教回到了基督教世界的统治。 1091年，诺曼皇室的奥特维尔伯爵鲁杰罗一世加冕为西西里王国的国王。 1186年，在日耳曼皇室，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巴巴罗萨”腓特烈一世意志下，德意联姻，亨利六世在米兰同比他大11岁的西西里国王鲁杰罗二世的遗腹女，康斯坦丝公主结婚。这场联姻的初衷只是为了保持德国对意大利的影响和支配，但却没有料到这场婚姻会使亨利六世成为日后的西西里国王，并为德国和意大利带来近一个世纪的战争和动荡。 霍亨斯陶芬王朝掌控西西里王国与日耳曼帝国期间，曾发起多次意图解救被穆|斯|林控制的耶路撒冷的十字军东征。在这个已经朝着黑暗腐朽中世纪行进的绝对教权的时期，封建皇权与教会矛盾愈发根深蒂固。康斯坦丝皇后的儿子，国王腓特烈二世上任后通过谈判手段换回了耶路撒冷，重建了耶路撒冷王国并自任国王，甚至与被教会称为异教徒的耶路撒冷王国原国王的女儿布里昂的约兰德(伊莎贝拉二世)结婚。 1250年，腓特烈二世和伊莎贝拉二世的儿子康拉德四世继承了西西里王国的王位，罗马共和国的王位和耶路撒冷国的王位。 1268年，康拉德四世的儿子康拉丁在塔利亚科佐战役中被安茹的查理彻底击败并死于非命。安茹的查里登基成为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国王，史称卡洛一世。此后将势力扩张到巴尔干地区，并于1277年成为了耶路撒冷王国的继承人，但由于卡洛一世将首都从巴勒莫迁到那不勒斯并大量任用法国官员，安茹王朝对西西里当地传统的疏远、冷漠和不尊重导致西西里人普遍的不满。 1282年，复活节，西西里晚祷事件(I Vespri siciliani)。 因为新婚当晚被法国士兵侮辱杀死的巴勒莫少女引燃的战争即发，西西里岛上的男人们展开了疯狂的报复，他们袭击见到的每一个法国人，并提出"Morto Alla Francica, Italia Anela(消灭法国是意大利的渴求)"的口号。而Mafia就是这个口号的字母缩写。 Mafia在阿拉伯语中，是“避难地”的意思，流淌着阿拉伯部分血液的意大利人仍然会选择Mafia作他们的标志。这股原本只是为了为枉死的巴勒莫少女报仇的势力随后规模化，控制了巴勒莫的起义者宣布成立|独|立|公|社，起义蔓延至岛屿四处，城市和乡镇纷纷宣布|独|立。 初期的Mafia原本只是意大利民众为求生存而联合起来的秘密帮会组织，成员之间经常互相帮助，同舟共济，并时不时的维护正义与公平。然年复一年，Mafia在西西里逐渐变得比政府还权威，能成为Mafia对于意大利人来说变成一件崇高的事，Mafia的成员会被称为『Mafioso』意为『Man of Honour(君子)』。 原先是要保护家人，免受侵略者的骚扰的独|立公|社后来不可抗力的演变成一班为了复仇而私自执行法律的人，并进而成了后世横行意大利的犯|罪|组织。 西西里晚祷事件后，从意大利这片土地萌发的文艺复兴和西班牙殖民扩张下的封建统治达到极致，世界的齿轮开始朝着广为人知世界近代史前进。 科技在人类社会千年的厚重积淀下勃发，曾经因技术导致的信息滞后与不完整而掩埋于泯泯人潮的世界的秘密被曝露，放置他的潘多拉之盒被开启。在整个世界制度混乱，崩溃，重组的漫长时光里，世界中心从意大利转移到西班牙，又聚光在日不落帝国——没人知道藏匿混沌的里世界什么时候建造了规范黑手党的【复仇者监狱】。 听起来可笑至极的，监管犯罪的犯罪组织。可是正因为这种忽视才给了复仇者监狱足够的时间培养势力，等到终于有人意识到这种监管组织的不科学性及不合理性时，复仇者监狱对于里世界的掌控已经无可撼动。在复仇者监狱大力促成的黑手党『七诫』规制下，黑手党间不言而喻的铁则成为黑手党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黑手党七诫:①守口如瓶；②组织高于个人；③不得违抗上级命令；④不得叛变自首；⑤对家人保密；⑥不得擅自搞绑票活动；⑦兄弟之间严禁斗殴) 到了1789年，法国大革命(The French Revolution)爆发，统治法国多个世纪的波旁王朝与封建君主制土崩瓦解。由法国诞生的启蒙运动埋下了在未来，足以撕裂了整个封建旧制世界的种子。 1794年，在热月政变中，未来的法国皇帝拿破仑成功在保王党战役中镇压保王党武装叛乱，时年荣升为陆军准将兼巴黎卫戍司令，开始在军政界崭露头角。 1799年，反法联盟发起雾月政变，成为了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执政官，执政期间进行了多项多方面的重大改|革，颁布直到两个世纪后依然还有深远影响(资本主义国家立法)的《拿破仑法典》。 1814年，皇帝拿破仑在莱比锡战役中战败，巴黎被占领，反法同盟军要求法国无条件投降，拿破仑必须退位。同年，欧洲历史上曾统治法国、西班牙、那不勒斯与西西里、卢森堡等国以及意大利若干公国的跨国王朝，波旁王朝复辟，国王路易十八荣登王位。 路易十八与其弟查理十世复位期间致力维护保王党在国会的势力，复辟的波旁王朝渐失民心，最终导致1830年法国七月革命的爆发。 在整个地中海以法国为中心陷入战乱时，在未来将会一统整个意大利里世界的王者Giotto·Vongola，于1824年，西西里岛诞生于世。 1830年，法国七月革|命。革|命后，法国国会令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利浦三世以法国国王路易十三的后代支系第八代孙的身分继承王位，七月王朝建立，亦被后世称为波旁奥尔良王朝，时年欧洲矛盾日趋尖锐，整个欧罗巴大陆犹如一堆干柴，任何一点儿火种都会燃起熊熊烈火。 1840年，年仅十六岁却实力卓绝的Giotto·Vongola在西西里当地成立『彭格列民众自卫团』。年少的首领Giotto拥有被传言可以看透一切事物的『超直感』以及操控明亮的炎气战斗的『死气之火』。跟随在他身边的伙伴们来自世界各地，同样实力不俗有着类似『火炎』的强大力量。Giotto与友人们如此自发且身带使命的经营着这个自警团。 他们是曾被地中海养育的西西里人亦或者外乡人，无论如何，他们热爱着这片土地，热爱着曾经平凡温馨的西西里岛。强大而心志坚定的首领Giotto在伙伴的帮助下将自警团愈发壮大。 1845年，『彭格列民众自卫团』更名为『彭格列家族』。 此时彭格列的内部势力结构已经趋于成熟，从原先的首领中央集权制朝着分权制发展，Giotto为了彭格列内部未来平衡将势力一分为二：首领与首领之下负责家族事务的六大属性守护者(晴、雷、岚、雨、雾、云)，拥有一半首领决定权的彭格列Consulenza Esterna Della Famiglia(CEDEF·门外顾问)。 1848年，欧洲革命(European Revolution of 1848)首先在西西里岛掀起，平民与贵族间的抗争进入白热化阶段，Giotto为首的彭格列家族在暗中秘密运动。其年一月，彭格列家族助西西里岛首府巴勒莫人民首举义旗，击败了国王的军队，建立了自由派的临时政府对奥地利宣战，但由于各国君主和自由派的妥协，第一次反奥战争受挫。 1849年2月9日，以朱塞佩·马志尼(Giuseppe Mazzini)为首的罗马共和国宣告成立，4月3日，法国、奥地利和两西西里王国的反动联军颠覆了罗马共和国，8月22日，威尼斯陷落。 意大利1848年革命彻底失败。 在这个战火纷飞，自由与民主，理与善被权利阶级抹杀殆尽的年代里，彭格列家族在动荡中，失败里，在Giotto这位初代首领带领下逐渐成长起来。从选择帮助欧洲民主派发动革|命开始，彭格列便已经不单单只是藏匿在西西里岛为了保护当地民众的简单自卫团了。 战争期间保护平民，暗藏|革|命党，参与战斗的彭格列家族成员增多，Giotto作为首领支持民族解放运动与争取社会解放的斗争，被民众自发推到诉求实现社会革新的意大利前方，即使彭格列起初只是被称作Mafia(黑手党)的家族。 但他们对1282年那个复活节夜晚高喊正义口号的延续，家族内部严格的制度，扛起的意大利国家大义，能击退各种敌人的强劲实力，与意大利里世界其他黑手党家族的拉拢。 扶持战时意大利临时民主政府，建立同盟关系并交好的加百罗涅、西蒙、波维诺、奇古等家族纷纷对彭格列家族的响应，从击败的敌人身上大发战争财而累积起来的资产，所有的一切使彭格列顺势成为这个时代里世界黑手党家族中的核心组织。 Giotto坐上了里世界的王座，他披着沉重的黑袍坐在象征里世界最高权势的『教父』的红椅之上。彭格列这样欣荣发展的局面并没有完全延续，稳定下去。 1851年，Giotto的雾之守护者D·斯佩多(Demon·Spade)联合其堂弟Sivnora·Vongola(又名:Richard)以『Ⅰ世(Giotto)已经不适合统帅现在的彭格列』为由，逼Giotto退位，彭格列内乱爆发。一时间彭格列内部风声鹤唳，原本团结一致的彭格列家族在这场内乱中纷纷站队，拉帮结派，散沙一盘。 时年，27岁的彭格列初代首领Giotto在这场本可以轻而易举平复的家族内乱斗争中激流勇退。同年，25岁的彭格列家族二代首领Sivnora·Vongola即位。意大利国内与里世界议论纷纷，皆道「初代Giotto是畏惧于二代Sivnora的愤怒之炎」。 对于这些传言，彭格列初代首领Giotto不作解释，他只是将彭格列托付给了作为二世的Sivnora后，再没有半分留念的离开了西西里，离开了意大利。 与二代家族成员(守护者众及门外顾问组)权利交接后，彭格列初代家族成员解散，只余接替二代雾之守护者职位的原初代雾之守护者D·斯佩多和接替彭格列二代门外顾问首领职位的原初代云之守护者阿诺德(Alaudi)。 至此Giotto·Vongola从里世界的王座，从教父的红椅走下，隐姓埋名在东瀛一隅生活，再不过问世事。当年十六岁便创立『彭格列民众自卫团』的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追求的又是什么，他的一生似乎没有过半分迷茫，似乎只要他想便没有什么事情是无法十全十美的。 …… …… ——《彭格列纪年史：彭格列Ⅰ世(Vongola·Prim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001-彭格列十代 沢田纲吉，现任彭格列十代首领。 身为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唯一候选人，沢田纲吉十五岁生日刚过便被其兼职『世界第一杀手』的家庭教师半强制半诱哄到西西里彭格列总部，接受彭格列继承式，成为新一任里世界教父。 在彭格列光荣上岗之后，每每捧厚重《彭格列家族纪年史》念到初代首领的事迹时，沢田纲吉都会咬牙切齿一番。于血缘关系，彭格列初代首领Giotto·Vongola是他的曾曾曾祖父。里世界传言退位后隐姓埋名到日本生活的这位彭格列初代首领，来到日本之后便给自己起了一个相当响亮厉害的名字—— 沢田家康(IYEYASU)。由江户德川幕府(1185-1867)开创者，将军德川家康的名字而来。 1851年，从彭格列初代首领位置退休的Giotto·Vongola在日本孝明天皇(幕末天皇)嘉永四年时，踩着东瀛武家独大的幕府专权的尾巴——在东瀛封建统治最为敏感的时期，给自己起了这样在实际统治者还是武士阶层的眼里相当大逆不道的名字。 不过Giotto作为意大利外国人，也就没什么日本民众去纠结这个了。 据说刚来日本的Giotto·Vongola在好友及其原初代雨之守护者的朝利雨月的帮助下，在民风淳朴的乡野定居。不过好景不长，Giotto来日本的第二年，1853年(嘉永六年)七月，被后世称为「黑船来航」的事件发生。 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马修·培里(Matthew Calbraith Perry)将军，率领四艘涂成黑色的军舰开到江户湾口，以武力威胁德川幕府开国。原本在东瀛算稀有的，已经改名为沢田家康的Giotto·Vongola没过多长时间又满眼全是挺鼻高眉深眼窝的欧美同胞长相了。 也托这个福，沢田家康和跟随军队来到日本的漂亮银发德裔日耳曼姑娘有了血脉后裔，赋予了亲子YOSHIMUNE的名字。如果按照圣经的记载方式，纲吉的这位曾曾祖父YOSHIMUNE生曾祖父YASHINABU，YASHINABU又生祖父IETSUNA。 沢田纲吉这位名为「IETSUNA」祖父值得一提，在沢田家居日期间，唯一跟Giotto有同样起名品味的祖父延续了炮制德川宗族家谱的命名方式——他给纲吉的父亲以「家光」为名，还很强势的在离世前为那个时候连受|精|卵都还不是的孙辈留下「纲吉」这个名字。还定言无论生男生女，皆以此为名。 还好纲吉最后最为男孩子降生，女生被叫做「纲吉」未免过于刚强和奇怪。 从未见过这位祖父的纲吉，每每一想祖父遗言就觉得无语，如果按照德川幕府宗族起名的模式成为传统的话，他所出的孩子就该叫沢田家宣，孙子就是沢田家继……这样排列下去，纲吉想，德川幕府也不过十五代，沢田家的第十六代到时候该叫什么呢？ 转念又一想，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十六代的名字应该是十五代应该去思考的事情(……)闲来无聊的纲吉讪讪挥手，扰去这些纯属浪费精力的身后之事。 纲吉第一次听说曾曾曾爷爷Giotto的事情是在国中二年级，他十三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是并盛町远近闻名的废材。据说去南极挖石油的父亲长年务工在外，他跟妈妈两个人在日本并盛町生活，从来没有见过沢田家别的什么长辈。小的时候倒是有一个据说生活在意大利的爷爷(Timoteo)来看望过他，只是纲吉的印象浅淡，甚至早就忘记了。 告诉他这些事情的是一个自称为世界第一杀手的穿着西装革履的二头身小婴儿Reborn(里包恩)，据说是从意大利最庞大的黑手党家族，彭格列的九代首领那里领命，前来日本教导他成为一个可以强大到独当一面且风度翩翩的彭格列家族第十代首领。 自说自话的便要做他的家庭教师，入住沢田宅，鬼畜的将那个时候又怂又弱小的纲吉的全部抗议以斯巴达的方式被打咽回腹中。 刚被斯巴达的婴儿家庭教师压迫的纲吉，起初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是个意大利和多国的混血儿，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能更普通的泯泯于众的日本人。他身上意大利的血脉已经被分化的很少了，相貌也更跟日本血统的母亲沢田奈奈更相像一些，五官柔和干净。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生来灿金发色，眼窝深邃鼻挺眉高。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不着调的父亲沢田家光却是个标准的高加索人长相。 所以，当二头身的斯巴达鬼畜家庭教师Reborn把沢田家家谱摔他脸上，把他们沢田家从初代沢田家康(Giotto)开始到他这个第六代的短短历程讲了个清楚详细时——纲吉这才知道他的曾曾曾奶奶是位美丽的日耳曼姑娘，曾曾奶奶是长腿肤白的俄罗斯战斗种族，曾奶奶是有着一头漂亮橘红色的凯尔特姑娘，奶奶更是位出身名门流淌着棕栗发色的斯拉夫贵族。 沢田家直到纲吉的父亲，沢田家光这一代才找了个有日本血统的妻子。 作为沢田家从第一代起便住在日本，却是历代中第一个也是唯一有日本血统的后裔——纲吉在十三岁，正是普通国中生无忧无虑生活的年纪，却要面临：如何在鬼畜家庭教师Reborn的教(调)导(教)下在短时间成为一个合格的黑手党教父继任者。 命运兜兜转转，与这个继承了Giotto血脉的怯懦少年开了个玩笑。他的曾曾曾爷爷当年甩手彭格列走的干脆，百年后他曾曾曾爷爷当年撂担子不干的工作又转回到他手上。 纲吉本性温吞害羞胆小，说得好听些是过于温柔，难听点就是怯懦。 他连吉娃娃这种品种的狗都怕的要死，让他去意大利做整个里世界的教父，去面对这个世界最残酷最血腥的一面——可能当场被吓的晕死，然后是嚎啕大哭喊着要回家。如果有选择的权利，这辈子最中二的时候也只是想变成高大机器人保护妈妈的沢田纲吉绝对会毫不迟疑的回拒。 可惜，根本不存在让他选择的权利和机会。虽然身为父亲的沢田家光着家的时候少，没尽到什么父亲为儿子遮风挡雨的责任，可是纲吉的母亲沢田奈奈却是把所有爱浇灌给他，护着他长大了。 这样一个在呵护和爱成长下的孩子，没有什么野心，梦想也是平凡无奇的。 小时候是想成为橱窗里那种耀武扬威的机器人，上了国中之后是希望和学校温柔的人气美少女笹川京子成为朋友——他连妄想和笹川京子交往都不敢。 能在学校多一个朋友，学业能压线及格就足以在梦里笑开花的没有野心，小心翼翼活在社会边缘，多数时候活在自己安全世界里的孩子去当教父。真是不对称的命运。 纲吉惧怕这样的命运，发自内心的推拒，于是便被Reborn镇压。 再拒绝，再镇压——这样的死循环里，纲吉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一点点变得强大，他拥有了可以保护伙伴的强大能力。跟当年凭借着一腔浩然正义而创建彭格列的曾曾曾祖父一样燃起绚丽夺目的金澄流光的炎气，死气之火，祈祷般挥舞拳头而战斗。 他逐渐蜕变得和他那曾曾曾祖父一样，变成耀眼到让人无法移目的存在。他仍然不愿意成为黑手党教父，却明白了只有获得力量才能够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国中毕业后被Reborn直接打包扔去西西里，沢田纲吉这个仅国中毕业文凭的学渣被彭格列毫不嫌弃的接收。当他醒来便已经坐在彭格列总部首领的椅子上——还没来得及询问这里是哪里，再次强调自己反对意愿时——被鬼畜老师用枪口指着的纲吉很怂的接受了批改如山公文的要求。 沢田纲吉的挣扎甚至还没有池塘跃出水面的一尾鱼，拍打溅出水花的动静大。 在日复一日没完没了的公务处理之中，纲吉莫名其妙的被迫接受了现实。等他习惯了没日没夜的高强度工作后，一脸茫然的从如山公文中后知后觉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自己那鬼畜的家庭教师Reborn坐在他首领办公室窗边的软椅，品着彭格列供应的上好咖啡的悠闲模样。 二头身的鬼畜Reborn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让纲吉怒火攻心，却一如既往的没胆子反抗。 时光过去很快，沢田纲吉在既是朋友又是下属的彭格列十代家族守护者们的扶持下逐渐将彭格列变得更好。在这期间，他也做过原谅敌人却被反咬一口的蠢事。无论过去多少年，他仍然是Reborn口中的蠢纲，可是他也同样一点点进步着，也变得成为家族定心针般强大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当沢田纲吉回头——想起当年那个坐在高大的首领椅上埋头啃着意大利文字书写的公文，一脸局促不安的接受Varia的效忠，在黑手党宴会下强撑气势的年少自己时——竟觉的有些怀念。这个时候的他作为教父，已经连Reborn都挑不出什么刺了。沢田纲吉终于从Reborn手下毕业了，用了整整十二年。 他人生短短二十五载，一半是沢田纲吉，一半是纲吉·彭格列。 就在纲吉以为他的一生大概如此，再没有如同十三岁那年的变数之后，这个世界又一次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一个充满大宇宙恶意的玩笑。 起因不过是因为一次家族火拼善后时发现的无家可归的少女——容貌昳丽，眼神执拗的少女蜷缩在墙角，那双宝石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然后泪水就倏忽地从杏目跌落下来。美丽少女突如其来的泪水让纲吉有些惊惶失措，面上却不显分毫。 沢田纲吉已经成长为了里世界无人敢违背其意志的教父，内心深处却仍然保留一片柔软善良。在他身为教父，永远温和得体笑容下，那个会在被同学欺负后一脸苦哈哈傻笑，拼命为别人找理由的老好人，谁都能踩上两脚的废材纲仍然存在着。 一时的心软让纲吉带回了这个可怜的孤女—— 从此他的命运走上了另外一条充满忐忑与绝望的轮回路。 那个时候的纲吉因为继承彭格列，而被世界意识之一的纵向时间轴代表「贝」认可。年少时因为和横向时间轴「海」代表白兰·杰索的渊源，知晓平行世界。再后来为了解开家庭教师Reborn身上被束缚的阿尔克巴雷诺(Arcobaleno)诅咒，跟世界维护者伽卡菲斯以及因被舍弃而成为复仇者的原阿尔克巴雷诺之一的百慕达·冯·维肯苏坦打交道所知晓了世界秘密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会有从别的世界而来的穿越者和重生者，也完全想不到在他认为自己过的一团糟的人生竟然还有人羡慕到取而代之。 倒不是纲吉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够幸福，他当然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幸运多么的幸福能够遇到身边这样一群伙伴，被这样的重视，得到那样的相伴。只是他人生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舍弃他的本心的基础上，如果有选择的权利，纲吉真的不愿意做黑手党教父。 他只是想平平凡凡的过日子，没有那么多声势浩大为了世界和平的勇敢，为了更好的活下去那种身为英雄才能承担的会失去自己所爱之人风险，他觉得太过沉重，累赘灵魂。他渴求平平凡凡，甚至庸碌的日子，但他已经没有机会得到，所以打从心底里暗暗羡慕。 于是他才会觉得有人想要替代他，还并不是为了彭格列首领，也不是为了黑手党教父的身份——这些原因而替代他，感到难以置信。那种替代是完全要把沢田纲吉与纲吉·彭格列这两个个体从这个世界抹消掉的替代，替代他人生记忆里每一个与友人们共患难的节点，替代他在每一段弥足珍贵羁绊的存在，替代他曾经每次拼上性命会死去也要胜利的战斗。 沢田纲吉给自己带回来一个大麻烦，他还没来得及目瞪口呆，就要马上绞尽脑汁找到处理的办法。而这个处理的办法却只能靠他一个人的，要代替他的蓝眼睛少女只是针对他的存在而已。他亲密的朋友，他所爱的亲人，他要保护的家族——他珍视的一切都完好无损。 只是「沢田纲吉的世界」被原封不动转换成了「有着一双宝石蓝眼睛的少女的世界」。于是现在，无家可归的人成了沢田纲吉。而完成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个蓝眼睛的少女只用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世界。 不足余月，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在这之后纲吉的每一次努力挽回自己的世界都变成了对于蓝眼睛少女的谋害，大概是因为少女没有办法让自己变作彭格列血脉的缘故，她只给纲吉留下所谓的彭格列首领的尊贵身份。二十六岁的沢田纲吉欲哭无泪，他的守护者们，友人们，伙伴们，甚至亲人们都因为被篡改记忆的缘故相信蓝眼睛的少女，而他却成了被怀疑被质疑被厌恶的恶人。 这个世界上莫名其妙的事情简直太多了。 纲吉最终狼狈沦为彭格列家族第二位没死在首领位置上的教父。Giotto好在退位后还可以过自己想要的风平浪静的余生，纲吉却被一路追到绝境，手持刀刃割碎他希望的是曾经与他共患难的友人们，送他下地狱的也是与他相扶持过的友人们。 就算沦落到这番境地纲吉也不曾怨恨他们，他只恨自己没有听从Reborn的话——他心软带回来厄运毁掉了他自己，毁掉了他的友人们，毁掉了彭格列。 他所有的事后劝阻，在被篡改了记忆的友人们耳中听来都是对蓝眼睛少女的侮蔑，纲吉走到无可挽回的绝路后，甚至自暴自弃的想——只要蓝眼睛的少女不伤害他的朋友们，就这样顺水推舟逆来顺受也无妨——他这份自暴自弃的纵容最后害死了他的雾守，库洛姆·髑髅。 大概由于超直感，纲吉曾隐隐约约感知到，蓝眼睛的少女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得到他那些帅气友人们的【羁绊】与【感情】，类似于【因果】，她想得到全心全意的旁人的关注爱慕与宠溺。纲吉可以忍受被遗忘，也可以忍受失去羁绊。 这是他自己带回来的恶果，他可以忍受，但库洛姆是无辜的。 沢田纲吉永远也忘不掉库洛姆死于枪口下的茫然目光，她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记忆里总是对她嘘寒问暖的蓝眼睛少女会将她在危险之际推到敌人枪下。明明上一秒库洛姆还在掩护她，生怕她受伤。 纲吉在悲剧面前无力阻止，他手指冰冷，浑身颤抖。库洛姆身死的那一刻，他发誓，他绝对要杀掉这个蓝眼睛的厄运。被篡改了记忆的库洛姆那样信任她，她却推她入死亡的绝境。 纲吉不能原谅曾经觉得如果伙伴不受伤害，自己怎样也无所谓的自己。是他的第二次妥协害死了库洛姆。纲吉要杀死蓝眼睛少女的狠决被之后赶来的Reborn拦了下来，他被子弹打穿的右肩洇出红色的鲜血，无声无息的与彭格列首领华贵的黑色披肩融为一体。 泪意汹涌。 纲吉还记得自己刚即位「彭格列十代首领」的自己眼巴巴央着Reborn留下来做他的门外顾问时，他的家庭教师嫌弃却不掩笑意的唇角；他还记得Reborn正式任命「彭格列十代门外顾问首领」那一天，他坐在最高首位有些不安的看着Reborn朝他踱步而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半膝跪地的Reborn在他右手食指所戴的彭哥列指环上烙下一吻，Reborn的效忠烫得他眼角发红……现在呢？他的恩师，他的门外顾问首领可以为了旁人打伤所效忠的首领，这就是Reborn的忠诚。 纲吉抬手捂住脸哈哈大笑起来，他看起来有些精神错乱了。 他伤痕累累的手指所遮住的金褐色眼睛赤红一片，早已没有往日的温柔，混着血的泪水从他眼角淌落。他心里明明是知道的，Reborn所维护的其实是记忆中的「沢田纲吉」，Reborn只是把蓝眼睛的厄运当作沢田纲吉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所有的血恨发于深爱，而所有的爱又止于遗忘。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的绝望，他如何不绝望呢？他对这个自己捡回来的「蓝眼睛的厄运」无能为力，他无法把他们被篡改的记忆修正回来，他甚至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库洛姆只不过是除他之外的第二个牺牲品，他为这样的，自己无能为力的未来绝望。 彭格列不能接受会杀害自己同伴的首领，纲吉一脸麻木的逃出曾经对他说他们会陪着他一直一直走下去的守护者们的追杀包围圈。库洛姆的死亡自然而然被「蓝眼睛的厄运」推诿到纲吉身上。 纲吉曾在所有人亲眼见证下想要杀掉蓝眼睛的她，这样的谎话毫不费力的被相信。不过想想也是，沢田纲吉从自己的世界被夺走的那一刻起，除了彭格列首领的身份外什么都不剩了，羁绊和信任早就被一起夺走了。 纲吉没有资格去库洛姆的葬礼，库洛姆是彭格列的雾守，却死在彭格列首领的手下。里世界的人都纷纷言说，教父疯了，彭格列十代目疯了，纲吉·彭格列疯了。彭格列十代雾之守护者下葬那日，西西里岛上方的苍穹晴朗，万里无云。 纲吉躲藏在隐秘的位置，遥遥望着库洛姆被葬在彭格列家族的族墓里，他不能克制的眼泪掉的很凶。他想，他除了「杀死蓝眼睛的厄运」外再无他法。他要为库洛姆报仇，为他被欺骗的友人们报仇，为自己报仇，纲吉无法控制自己的陷入了复仇的深渊。 或许真的像传言那样，曾经都可以对敌人笑得温柔的纲吉·彭格列疯了。 纲吉为了杀死「蓝眼睛的厄运」做了很多筹备，他要一边努力地从彭格列及其同盟家族的追杀下逃窜，一边还要想办法接近彭格列内部找到「蓝眼睛的厄运」。可怜沢田纲吉，昔日拯救过世界的彭格列十代首领被愤怒与绝望蒙蔽了双眼，只靠他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可是他的伙伴除了这些被篡改了记忆的再无他人。 纲吉最后还是死在了昔日同伴的手下。他身负重伤，仍挣扎的要拖着沉重的双腿，到死都想更靠近「蓝眼睛的厄运」一些，他死前一定要杀了她。可现实是他真的无能为力了。纲吉濒死前如此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他想他真是弱小真是无能真是可笑又可悲，他连帮库洛姆报仇都做不到，他失去了他的世界，甚至连保护的力量也失去了。 他临死前哭得不能自已，却还要被昔日的伙伴蔑视且嗤之以鼻——『真是搞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觉得这种贪生怕死，背叛同伴的没用废物值得效忠』——纲吉记忆里，年少时被叫做「废材纲」的记忆已经很久远模糊了，他突然想起来正是因为他的伙伴们他才摆脱了「废材纲」的贬低。现在失去了伙伴们，他又被打回原形，变成了「废材纲」。 纲吉在痛不欲生的悔恨里失去呼吸，一片雾蒙蒙的死亡混沌里。他恍恍想起，在他刚继任为彭格列十代首领时，彭格列九代首领曾告诉他——历代彭格列首领死后都会回到彭格列指环中，成为彭格列指环的一部分。 沢田纲吉和他的友人们会在彭格列指环中会再次相见，没有「蓝眼睛厄运」的介入。纲吉有些庆幸，又有些悔恨，他想即使百年后能挽回一切的话……他这样想着，以为这样无能的自己醒来便会是彭格列指环之中。 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又是一生。 沢田纲吉从日本并盛町自己的家中，自己的床上醒来。入眼的是母亲奈奈拿着成绩单看到可怜兮兮15分成绩后无奈的调侃，他下意识的抢走藏在身后，却接着看到母亲拿出一封信来——「纲君，妈妈刚才给你找了一个家庭教师哦……」 相熟的记忆与过往的遥相呼应，纲吉瞬间呆滞。他还没有从死前的绝望中缓过神，大脑便已经开始率先分析现在的情形了。 他回到了过去，他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002-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回到了初次见到Reborn的那一天。 纲吉从这样的认知中清醒，他握紧自己的手指，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重蹈覆辙。已经死去的世界回不去了，可是这个世界他绝对绝对要保护好！他这样告诫自己。 于是曾经的彭格列十代目回到小时候，比当年还是一张白纸的他强大的速度更快一些，更努力一些。他又可以站在日光下冲着故友们微笑，糟糕的未来没有分毫显迹，一切都还来得及。 纲吉在Reborn的教导下拼尽全力的成长，努力掩藏自己的违和之处，他和曾经的伙伴再次建立羁绊。每当他看着他们对自己毫无防备的信赖目光时总会想起上一世一双双仇恨蔑视自己的眼睛，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让他的伙伴们再入险境。 大概算得上是补偿吧，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努力，努力变得强大，努力关心每一个人…… 可是没用的，他就像是被诅咒了那样。 大概是指环战之后的事情吧。 一日，纲吉和伙伴们在上学路上被一个神色匆匆的路人自身后撞了一下，踉跄几步，还没来得及站稳就习惯性的先转身去安抚因为他被差点撞倒而瞬间炸毛的岚守。他其实在路人撞上来前就感应到了对方的匆匆神色，两世过去他的战斗本能，戒备，还有反应能力已经刻在骨子里，他下意识要避开又觉得不自然，只能绷直身体等着即将的擦身而过。 不过是一件琐碎日常会发生的小事，纲吉没有把它放在心上，然而之后的事态再一次的出乎了他的认知。那一天除了差点被撞倒的小意外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无异常，风平浪静的度过自己的日常，上床睡觉的纲吉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以意识的形态被困在了一团黑气里。 这样的情况以前在雾守(六道骸)的幻境里也有过，但是他非常肯定，并非是骸做的这样的事情。他试图挣脱这桎梏却又是无能无力，终了，纲吉只能够寄希望于Reborn能发现自己的异常把自己救出去。他在无效的自救与等待外界援助的黑暗中守着信任，寄于等待。 时间在这期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在这黑暗中没有时间概念，纲吉无从知晓。他只记得，在漫无人声，不见光亮的黑暗里——终于他从浑浑噩噩中似乎捕捉到一片白亮。他努力凑过去要靠近那光斑，却发现并不是什么封闭黑暗的缺口。 这似乎是一个人的记忆碎片，纲吉皱着眉思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却在光斑中看到了Reborn和伙伴们的脸，他惊喜的叫出声以为他们终于找到办法来救他出去了。他又等了好久，却没见他们有任何反应，从光斑中只能窥见到的他们似乎正在跟什么人面对面的说话。 纲吉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努力通过光斑喊他们，他们也没有回应。纲吉最后只得告诉自己，他们可能正在想办法把他救出去，他告诉自己要有耐心。他靠着这片光斑并不放弃的又等了好久好久，这小小一片光斑只能显示出来有限的光景，没有声音。 漫长的守望里，他时不时地便陷入沉睡，醒来便是凑到光斑前去看同伴们。这已经成了他的执念。时光久到他觉得可能度过了漫长的几十年几百年。有一天他在沉睡中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动荡，等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光亮从他眼前掠过，使得他不适的眨了眨眼睛。 “纲吉，你感觉怎么样了？”他似乎听到了Reborn的声音，在黑暗中百无聊赖的禁锢生活让他的精神有些损伤。纲吉头疼欲裂，正想说自己还好没什么事，却突然被枪指住了太阳穴。 超直感瞬间轰鸣的危险声让他的脑袋更加混沌，他抬手拨开Reborn的枪口下意识抱怨——Reborn别闹了，我难受。就听到Reborn冰冷的声音——“你是谁。” 这样的问题让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纲吉抬起头发现Reborn的枪口并没有挪开。他也是这时才发现，Reborn竟然已经不是二头身小婴儿的样子了，西装革履带着黑色高帽的冷漠少年模样的Reborn，瞳孔里泛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 纲吉看着这样的Reborn蓦地想起上一世，同样为了蓝眼睛的厄运而这样用枪指着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的Reborn。于是他突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Reborn问他他是谁，可他不就是纲吉吗？ 沢田纲吉。 他的徒弟，总是被他半嫌弃半维护的蠢纲。 之后的事情让纲吉预想不到，他从苏醒后便有记忆里曾经的友人赶来看他，可是这些友人们已经和他被囚禁在黑暗前的少年模样完全不一样了。他们已经变作了跟纲吉上一世跟熟悉的青年们。他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他。Reborn倚在门侧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们。纲吉想冲自己的伙伴们笑一笑，却被他们突然戒备地目光止住了。 “你是谁。”他们问。纲吉想说他是沢田纲吉。 可是他的友人们突然说——“你不是他，他在那哪里？” 纲吉听他们的自问自答，又听到他们的第二个问题后突然全身发冷，他大概意识到什么了，原本明亮的褐色眼瞳突然死气沉沉再也找不到一点光亮。纲吉觉得自己太长时间呆在黑暗里已经快要不会说话了，但是他还是用奇怪的语调一字一句的说。 “我·是·沢·田·纲·吉。” 再后来纲吉开始被彭格列的医疗组每日进行奇怪的测试，科学组的人也时不时来看他。纲吉曾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都是陌生人。而他，对于他们来说，也同样是陌生且毫无关系的。 过了段时间，沢田纲吉已经知道事情的详情了。大概就是他在上学途中被路上撞到的那一天之后，他再次醒来便会已经在黑暗中的原因是，有一个外来的据说轮回了很多次的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这个外来的灵魂掩饰的非常好，他似乎能查看纲吉的记忆，于是就这样佯作纲吉的样子若无其事的开始了新的人生，以沢田纲吉的身份。 外来灵魂伪装的能力太好了，他甚至在一点一滴中将原本的自己性格融入进去，他代替纲吉做了许多事情，他就这样在之后的几年里继承了彭格列。只不过在最近一次战斗中偶然因受伤而陷入昏迷，再次醒来的是纲吉，而不是他。这才暴露了马脚。 那么他的终于回归又有什么意义呢，纲吉木讷的想。 沢田纲吉坐在病床上，暖褐色的眼里全是漠然。他沉默的看着彭格列的医疗组和科学组的人忙来忙去，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对于所有人来说，现在的这个灵魂才是外来的，占据了彭格列十代目身体的别的灵魂。纲吉连苦笑都笑不出来，摸摸自己的眼睛发现也没有什么眼泪要流的，他觉得一切都荒诞至极十分可笑。 他觉得他在回到过去的醒来第一天所发下的誓言，愚不可及。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除了对自己自责外的恨意，他恨他身边的伙伴们。一个外来灵魂的佯装，他们无从察觉，而他的回归却被所有人质疑。纲吉还记得一团孩子气未褪的蓝波，他的雷守闯进病房，抓着他的衣襟让他滚出阿纲的身体，让阿纲回来的恨声。 到底是谁啊。他有点神经质的想，要滚出沢田纲吉身体的灵魂到底应该是哪一个啊。纲吉从黑暗中醒来之后便一直静默无言，他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昔日的友人们到处寻找换回那外来灵魂的办法，在他们看来那才是真正的沢田纲吉。 跟上一世情况不一样啊，纲吉捏了捏自己冰凉的手指，这一次是连沢田纲吉的身份都掠夺走了啊。纲吉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痛苦的，如同上一次那样，他连自己能做些什么都不知道，除了绝望与痛苦之外正剩下一腔死撑着的不甘心。 纲吉不记得他最后是怎么死去的了，有些事情一旦习惯了，其实也不过那么疼那么痛而已。他大概是真的被诅咒了吧，第十次第十一次回到小时候的纲吉真得全然不在意了。无论他刚开始如何的努力，这个世界总会有办法摧毁他的努力，突然冒出来一个灵魂一个人来替代他的存在。 甚至很多次他会在某一时间段的一个人独处时的下一秒就被转移到了死神的镰刀刀下。死相凄惨，死法猎奇。纲吉以灵魂状态看着自己的尸体，眺望能看到另一个灵魂代替他位置后的一片欣荣和谐。次数多了纲吉也就明白了，像他这种被指定的炮灰与命运反抗的资格和余地都是没有的。 这种没完没了重生，被替代，死去的次数太多了，多到最后纲吉数到279次之后便放弃了记录。沢田纲吉已经彻底放弃了，不就是要替代他的人生嘛？他的世界都快要被穿越重生这种设定搞成筛子了，他会莫名其妙的被穿越者禁锢在自己的身体，也会莫名其妙的被重生者撵出自己的身体，他还会莫名其妙遇到自带各种技能各种光环的外来个体，被夺走伙伴的信任，被夺走他一直以来都很珍惜的一切—— 他反抗或者不反抗，最后都会落得不得好死。 当年他曾经咬牙切齿要报复的痛苦，早就被这种命运磨砺干净了。 有一天纲吉突然意识到，他这样的痛苦无非是源于他同伙伴们的羁绊被割断。那么，如果他们只是陌生人呢？那些掠夺者们是不是就不会再来掠夺他的世界了？如果他根本就没有朋友，根本就不是彭格列十代目呢？ 纲吉在绝望和混沌中灵魂愈发扭曲，他朝着这样似乎能让自己不再痛苦的境地走去，根本不在乎事情会不会变得更糟。反正已经这样的糟糕了。 他甚至没有办法死去，他的死只会带来下一次的轮回重来。 纲吉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直到他在人生彳亍中途，遇见一位有着亚麻色长发与绯红色瞳眸的纤细少女。纲吉见到她的第一眼直觉这人大概是外来灵魂，他面无表情连反应都懒得有的从少女身边走过去，他已经这样对周遭的一切无动于衷很久了，他封闭了自己的灵魂，拒绝跟这个伤害了他一次又一次的世界有任何的交集。他甚至已经无所谓了，既然这些所谓的外来灵魂都这么喜欢他的人生，喜欢他的一切。 随便好了，他想，他不要了。 “欸欸欸，这样的态度很危险哦。” 亚麻发色的少女却转身，主动捉住了他的衣角，纲吉懒得回首，身体似乎根本不像受到阻碍那样继续前行。他无动于衷，对于身边发生了一切皆冷漠的可怕，连作为人类的基本反应与感触都没有。从他第一次死亡到现在大概过去了亿亿万年的样子，时间对于他来说长短皆无所谓。他渴求解脱，却求死无能。 事情发展到后来，纲吉处理自己被代替的这种事情已经相当熟练了，他无能为力的那些年便趁着每一次重生没有被介入世界的空暇时间全部利用起来，他在还属于他的世界的短暂时间里学会了如何以几何指数的速度在每一分钟进步着。当所谓的外来灵魂侵占他世界的那一瞬间，他便将自己的世界全部毁掉。 他可以不要他的世界，但他就算是毁掉沢田纲吉，也不给这些掠夺者们。纲吉第一次这样做，且获得成功的时候感到了愉悦，于是一遍遍的无限循环轮回中，他终于找到了能令自己开心而打发时间的事情。 “嗯嗯，这种态度才对嘛。” 像是能够感知到他心中所想的那样，少女突然从他身后环住了他。 “毁掉也不要给他们。” 她突然这样说，绯色的瞳眸却在纲吉看不到的地方凝聚出了水汽。 不过就算沢田纲吉看到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情愫，甚至会有一种厌恶，他总是深刻的记得他第一次吃了掠夺者，那位蓝眼睛少女亏之后，带来的厄运。那个时候蓝眼睛少女也是这样倏忽的掉了眼泪。不过那个时候的沢田纲吉还是人类，总是心怀柔软，现在的沢田纲吉并没有任何的生物之爱，他变得比神明还要冷漠。 “纲吉君。”那抱住他的少女抬起脸。 “我听到了哦，那些爱你的人所充满痛苦的祷告声。”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们的声音一直传到我这里，无法停止。” 面容精致娇美的少女仰脸，露出白皙的下颌。 “他们在离开世界的那一瞬间便会摆脱所有的介入，从那一刻起他们便不断懊悔不断自责不断祈愿……我听到了。纲吉君，这样你愿意原谅他们，重新接纳他们吗。” 沢田纲吉金褐色的眼瞳，只是机械无神的从少女雾蒙蒙的绯瞳前扫过，他拂开少女的手，并不停留。他似乎根本没有听明白少女再说什么，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也对，他早就舍弃了所谓了羁绊，比舍弃他自己的世界还要更早一些。 “纲吉君……” 被他丢弃在身后的少女喊他的名字，纲吉没有听见一般的继续走自己的路。 “对不起，我来太晚了。”少女仍然站在原地自顾自的说，她嗓音里带着空洞沙哑的哭腔，似乎眼泪也从那双漂亮的绯红色瞳眸中流下来了。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这样说。 “你这样会被彻底毁掉的。” 沢田纲吉听到这样的言语后，突然从干涸的心底里泛出巨大的悲伤来，他停下步伐，慢慢回身去看被他落在身后的少女。 “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沢田纲吉笑了笑，他的笑容很奇怪，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他已经大概有几万年之久远没笑的样子，可能已经失去了微笑的能力。这个笑容一点也不好看，一点也不帅气，一点也不温柔。可还是能看得出来当年那个心志坚定心若磐石却温暖柔和的沢田纲吉的一丁点样子，但是已经很模糊很模糊了。 “你应该是很幸福的。” 麻色发少女闭了闭绯瞳，她抬手比划了比划。 “有这么这么幸福。”她把手臂举起来画了一个大大的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003-因果律 浅麻发色绯色眼瞳的少女似乎是真心实意的来帮他的，沢田纲吉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少女却感同身受般的将他的所有绝望悲伤包容起来。像是苍郁的穹空下倒映的无边无际磅礴而深邃的海，纲吉在她身边感受到了安心与安全。 他甚至想就这样偎依在少女身边就那样把所有一切繁琐的尘世丢弃在一边，安恬的永眠下去。 “这样是不行的哦，纲吉君。”抬手抚上他苍白无色的脸颊，少女绯色瞳眸中泛起涟漪水色。 “纲吉君是一个坚强的人呢。” 她说，似乎对他了若指掌的姿态，并不让纲吉反感厌恶。 “纲吉君应该给他们一次挽回的机会。虽说「不知者无罪」有些为他们开脱的意味……”在纲吉唇边的嗤笑讥讽还未显露时，少女俯身上前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面颊，让纲吉胸腔中翻滚的那股苦涩恶意重新平静下来。 “可是纲吉君，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因果律』的反常干预。”她说起因果律的时候，绯瞳中眼波无澜——“『因果律』的反常却是因为我的缘故。”她把真正的事实坦然告知没有半分隐藏，纲吉抬头有些昏昏噩噩的看着眼前面容白皙五官娇美的少女，他似乎在她眉眼间寻找什么却徒劳无功。 “所以…你是来补偿我的吗……” 纲吉望着眼前手指摩挲着自己脸颊的少女，她那冰凉的指尖将寒冷直直灌入他心底里去。他重复亿亿万年自己的世界，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意识到，这种反常是不正常的，是被他接触不到的，更高次元层面的某种存在故意干涉后变成这样的。 现在这绯瞳的少女自称神明，他是能够接受其说辞的。 “不是补偿，只是善后。”少女盈盈一笑。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纲吉君应当听过这样的说辞吧。『因果律』因为想要吞噬掉我而反常干预世界规则妄求收取过多能量，倒霉的便是你们这些所谓『世界基石』一般的存在。” “纲吉君，你是你的世界的核心，也就是基石。如果抽取掉你的存在，有些旁的灵魂的因果便会因成为「代替基石」而得到满足，从中产生混沌而杂乱却巨大的力量……如果纲吉君，你是『因果律』的话会选择怎么做。” 少女手指挪开，眉眼间满是笑意却也是杀意彻骨。 “如果我是『因果律』的话，当然会选择抹消掉原本的核。” 她言笑晏晏，说着完全符合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规则的残酷言论。纲吉沉默的看着她，他已经快要完全放逐自己徘徊在世界的边缘了，对于他来说死亡的渴求比活着的执拗更深。现在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去杀掉罪魁祸首吗？他做不到的。 人类又如何能和神明相提并论。 “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要来救我？” 沢田纲吉茫然的举起手看了看自己变得错杂的掌间纹络。 “让我就这样下去直至死亡，你就可以得到更大的利益了。” 少女没有明说，沢田纲吉也可敏锐的察觉到一些隐藏的讯息。比如说想要吞噬掉少女的『因果律』的最终下场，应该是被少女吞噬掉了吧，而『因果律』因扭曲他的世界，得到的力量大概也落到了少女手中。正是因为如此，纲吉反而无法理解少女来到他面前的原因了。 “纲吉君。” 那些沸腾的杀意被平息，绯瞳的少女又幻作温柔悲悯的模样。 “因为神爱世人啊。”她咏叹的说。 “我所想要的一切已经得到了，而看到你们似乎就看到了曾经只会无用流泪的我自己。站在绝望的深渊里对于白日全是无边无际的妄求，看到这样的你们我便无法置之不理……再怎么说，你们也曾经是我深爱的人啊。” 纲吉不懂她最后的话，他的记忆里全然没有与少女有所交集的印象。他已经不懂感情了，人类的同理心和微笑的能力一同丢在了轮回路上。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团绝望痛苦的凝聚体罢了，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被拯救？即使是神明，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所以，纲吉君你应该幸福。” 无视他心中所想，绯瞳的少女一挥手，他们周遭便盈满了绚烂夺目的白色莹光。纲吉怔然看着这些光絮缝隙外一片荒芜的瘁色，半晌他把目光重新聚集在少女脸上。 “被过往的记忆累赘如此的我还怎么幸福。”沢田纲吉轻声道——“连如何微笑，如何信任，如何去拥抱幸福，如何去憧憬未来都已经不会了……这样的我怎么幸福。” “更何况，你同样不懂得什么是幸福。” 他平淡无味的说着自己的现状，连一些思往矣的感触都没有，他似乎真的已经放弃了一切变数，就这样自甘自暴自弃了。他把所有的一切都言明，是从血脉融入灵魂的彭格列超直感作祟，又或者是数以万计次的绝望轮回，使得他把一切都看的通彻了。 “看着你现在的样子，也能想象到——” “神明除了孤独外，一无所有。” 他这样说，浅麻发色绯色眼瞳的少女唇边的笑弧没有因为被揭穿，而产生丝毫的变化。 “那又怎么样呢，纲吉君。”少女扬唇，缓缓说道——“神是无所不能的。”她已成神，这世间的一切于她便无半分干系，她已经得到最好的了，在那冰冷无边的神座之上。 “嗯，我知道。”没有辩驳，沢田纲吉缓慢眨了眨眼。 “所以，我想在你身边得到永宁。” 他放弃神明帮助他得到幸福，将一切变回最初的承诺。 他已经太累了，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的灵魂再也不想负荷一丝一毫的波动。他在无数次的被替代的轮回中，只剩下了对于未来的不断猜忌与惶惶然下一秒被害的恐惧，他已经忘记幸福是一种如何的体验了。应该是很甜很暖的吧，可惜他已经不愿意去期待了，他希望能够沉睡在死亡之海，他的灵魂将在孤寂中得到永久的安宁。 “我知道了，纲吉君。” 唇边的笑弧收敛，绯瞳神明俯身在他额心附上一吻。 “你的灵魂将会得到永宁。” 神明如是说，作出了承诺。纲吉张张嘴想对神明道声谢，可是他的意识逐渐消散，他的话无法说出口，连努力漾起的微笑都以为他太长时间不曾扬唇都变得扭曲而狰狞。他在最后细微的遗憾中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得到宁和。 …… 当沢田纲吉再次睁开眼睛时，是母亲沢田奈奈的温暖怀抱。 “纲君。”他的母亲轻声而充满担忧的唤他的名字。 “身体舒服了一些吗？” 温暖干燥的手掌抚在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和通红的脸颊显示他的状态并不太好。纲吉浑身酸疼四肢无力的被母亲奈奈揽在怀里，可能因为身体在发高烧的缘故，他的意识也有一些浑浑噩噩不得清明。 他被动的承受母亲沢田奈奈体贴的照顾，冷水浸过又拧干的毛巾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降低温度，苍白无色的唇畔大概因为太过难受又或者因为身体高烧却发冷的缘故颤抖。 纲吉眨了眨酸涩疲倦的眼睛，最后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与被褥中重新陷入了沉睡。 神明并没有带走他的灵魂，纲吉在沉睡中难过的想，他甚至不知道神明是否背弃了她的承诺——『纲吉君，你的灵魂将会得到永宁』——曾经让沢田纲吉安心的允诺变得飘渺虚无，如果那只不过是他荒唐的黄粱一梦而已；如果神明不过是如同他过往可笑的命运般只是对他的一次戏弄…… 沢田纲吉恐慌未来，曾经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盘旋无法消散。然而他同时发现，当他想起曾经时再也不会产生任何的共鸣。 像是被如山般的包裹累赘的行人被取掉了包裹中的东西，又像是亲身经历的记忆变作不过是一个深刻的电影，除却场景帧幕外，那般深刻那般绝望那般痛苦的一切情绪消失不见了。 于是，沢田纲吉被过往沉坠的灵魂轻盈了许多。 『纲吉君，你应该是幸福的』 神明的话在他耳边盘绕，沢田纲吉侥幸的想要相信，却又因为记忆最终惶惶。 …… …… 沢田家独生幼子生了一场大病，在三岁的年纪。 务工在外的沢田家男主人，沢田家光因此漂洋渡海回到家里，看到的是因为一场大病无比虚弱还不能下床走动的年幼儿子，和因为过度忧心与照顾孩子而瘦了一大圈的温柔妻子。 他回到家连风尘仆仆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将妻子奈奈拥入怀中，靠在松软的枕头上因为身体缘故而精神不济的纲吉听到声响从浅眠中醒来。入眼见到的就是一身风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家中的父亲端着药碗，坐在他的床边，不断用勺子搅拌，让滚烫的汤药变得凉一些以便入口，那小心翼翼而格外笨拙的模样。 “小纲吉你醒了。”心疼儿子的傻爸爸家光赶忙凑过去。 “爸爸回来了。” 他说着便亲昵的把儿子揽在怀里，用冒出来的青色胡茬去蹭儿子白皙柔软的脸颊，以前纲吉总是会咯咯笑着躲开，小孩子肌肤敏感会觉得有些刺刺的痒痒感。 只是这一次，傻爸爸家光的亲昵举动并没有被儿子配合。坐在床上的纲吉软绵绵的被父亲揽去，不躲也不闪。家光以为小孩子身体不舒服的缘故才变得这样安静，待他仔细看着怀里的儿子才发现孩子脸上的表情都未曾有丝毫的变动。 “小纲吉，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告诉爸爸，爸爸给你揉一揉吹一吹，痛痛就飞走了！” 沢田家光温声哄着儿子，他身上流着高加索人的血那么高大强壮的男人坐在小板凳上弓腰缩背逗儿子开心，可惜他哄的孩子却连丝毫反应都没有。他心爱的儿子只是安静漠然的看着他，褐色的眼瞳中没有他离家前的一派天真坦率与温柔。那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冰冷。 “……” 彭格列二把手，在里世界说一不二的雷霆人物在儿子面前败下阵来。他看着这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儿子，眼角热辣辣的涌上心疼自责与怜惜。 “爸爸不逗小纲吉了。” “我们把药喝掉赶快好起来，不让妈妈那么担心了好吗？” 彭格列年轻的狮子声音有些哽咽，他用小勺子把药喂进儿子嘴里，生病的小纲吉很是乖巧的把苦涩的药汁尽数咽下。这副乖巧的模样最后让沢田家光痛苦，他想起彭格列医师对他说纲吉的检查结果—— 【不排除小少爷因为高烧不退，心智受损的可能性】 妻子沢田奈奈因为劳累过度先去休息了，把诊断结果瞒在心里的沢田家光并不打算现在告诉她。纲吉喝完药之后，不一会儿又在药性的作用下昏昏欲睡，家光把孩子的被角掖好，看着他睡下后才静悄悄的端着药碗离开，轻掩上早先因为纲吉的到来而专门设计的儿童房房门。 沢田家光端着空药碗站在儿子门外沉默很久，最后似乎终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拨通了电话。有些事情，如果他现在错过，可能错过的便是一辈子。他不想后悔，不想遗憾，更不想悔恨。 纲吉不是第一次看到，父母亲因为自己无法对他们的感情作出回应，而痛苦自责的表情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纲吉失去了微笑的能力。大概是从不再无劳哭泣，又学会放弃期待和信任的时候吧。他没有办法阻止自身情况更加糟糕，有些事情身不由己，而他又不想那么痛苦，保护自己便顺理成章的变得比任何事情都优先——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 他只能沉默的看着母亲因为自责与愧疚，而更加温柔照顾他的强颜欢笑，他除了做个安静乖巧懂事的儿子外，无法回应更多。有时候他也想，反正父母亲的痛苦会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替代者而结束，反正他的一生不过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罢了。 可是等他曾经的那些悲观绝望的情绪消散干净后，即使还剩下记忆的外壳根深蒂固的扎根在心底，他依然感受到了那份被关心被在乎的温柔使得他不自觉地想要去回应，想要去微笑，让他们知道他确实的收到了他们的关心，他们的爱…… 沢田纲吉尝试微笑是在大病初愈的半个月后，照常端着药碗来喂他的沢田家光一如既往絮絮叨叨的跟他单方面说话。纲吉乖巧喝完汤药后，第一次主动拉住了强颜欢笑准备离开的父亲的衣角，他仰起脸是想笑着说的，最后却徒劳的变成了面无表情的冷漠—— “爸爸。好苦。要吃糖。” 他本来是想孩子气的撒娇的，却无可避免的变成了冷冰冰的命令一般的语气。可即使是这样，也让傻爸爸沢田家光惊喜到抱起床上的纲吉转了几个圈，他的儿子终于对外界的一切开始有了回应，在他看来这是好转的表现。 沢田奈奈闻声推门而入，被丈夫告知事情经过后也是一脸惊喜的将儿子揽入怀里亲吻他苍白柔软的脸颊，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纲吉，才让年幼的儿子生病变成这样的。被奈奈妈妈剥掉糖纸，放到他嘴里的牛奶糖甜腻腻的充斥在嘴巴里，纲吉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些喜欢。嚼完一块之后，抬头向旁边的父母亲再次索要。 这大概是他生病后第一次表现出自己的需求，傻爸爸家光给了他第二块后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告诉他，明天喝完药之后再吃糖，糖吃太多了会再生病难受的。纲吉在傻爸爸家光看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于是，他第二块含着吃了很久。 牛奶糖的甜度一直甜进他的心里，纲吉在这份甜里恍惚想起久远的事情来，那些曾经因为悲苦而遗忘的幸福事情。他本不应该忘记的，他舔着嘴里的糖，面无表情的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004-彭格列九代目 沢田纲吉一直都是一个能把自己的人生活得相当简单的人。 年少时的人生态度有点得过且过，后来遇到了自己的家庭教师Reborn之后好歹算是在并肩而行的伙伴与彭格列家族这两方面纠正了态度——不再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态度。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样活得简单，所以每一件他喜欢，亦或者决心做的事情都可以坚持到令人诧异的地步。很多人都曾说，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纲吉是一个相当长情且常性之人。 沢田纲吉喜欢吃汉堡，喜欢了很多年。沢田纲吉喜欢歌谣曲，长大成人之后手机歌单里依然是歌谣曲占据了大多数。沢田纲吉喜欢玩掉落游戏，音乐游戏——后来成了彭格列十代目虽然没有太多悠闲时光，但总归还是会在偶尔偷得半晌闲日时和被他护着长大的孩子气未褪的雷守蓝波窝在房间里玩个昏天地暗。带着些挑衅Reborn的任性年少冲动。 唯独沢田纲吉的梦想在光阴过隙间发生了变化。 他儿时的梦想是成为巨大的机器人，结果长大后，梦想成了保护同伴。但即使如此他也依然记得张开手臂，天真坦率的冲着面前的奈奈妈妈嚷嚷说——「纲吉以后想变成巨大的机器人来保护妈妈！」的那一派纯然的年幼自己。长大后的纲吉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开始总觉得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到后来他甚至有些嫉妒羡慕那个时候的自己了。 想要变成巨大机器人的沢田纲吉太寂寞了，他的世界里除了奈奈妈妈和堆在房间里陪他度过童年时光的机器人玩具外再无其他。长大后变成彭格列十代目的沢田纲吉拥有了年幼时不敢想象的许多好朋友，他们过命的交情与相伴而行的羁绊使他每每想起小时候的梦想，总会觉得不好意思。可当他失去了他的好朋友们，失去了他视如珍宝的羁绊时，又会觉得小时候那个寂寞却自得自乐的沢田纲吉是多么的幸福。 如果一开始他不曾获得的话，就不会有如今失去时的痛苦。 后来，许多个独自挨过黑夜与白日的漫长时光里，他总是这样想。 如今的沢田纲吉也是这样想的。 纲吉坐在铺着厚厚软毛地毯的地板上，摆弄着自己手边的机器人玩具，窗外有明亮温暖的日光照进来落在他穿着白色毛线袜的脚上，脚趾暖和和，有点热。大病初愈的他还不被父母亲允许去外面玩耍，三岁稚嫩的幼童壳子里藏着的，被时光打磨不剩棱角的沢田纲吉也并没有出去玩的意愿。 他懒洋洋的靠在背后快成人体格大小的绒毛玩偶身上，手指一搭没一搭的扭着机器人被螺丝固定住的躯干。在他生病这段时间，留守在家里的父亲沢田家光买回来许多变形金刚样式，亦非常有人气的EVA机器人来哄儿子开心。 纲吉早就过了对玩具有兴趣的年纪，但他并不抗拒快要将他房间堆满的样式各异的机器人。这种沉默的态度在沢田家光眼里却成了一种不表态的喜欢，经常以各种各样理由往家带玩具的沢田家光，为了哄儿子给自己一个眼神注意也是操碎了心。纲吉偶尔也会理自家傻爸爸一下，但多数时候还是沉默无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自闭模样。 他倒是跟母亲沢田奈奈交流的更多些，偶尔也会装作孩子气的拉着母亲的裤脚，奶声奶气的说想吃些什么——尽然他笨拙孩子气的模仿，最后总是变成冷漠生硬的形式，但即使是这样也足够哄得沢田奈奈开心。 纲吉很喜欢被母亲奈奈抱在怀里轻声温语的对待，这让他有种无法言明的安全感，他往往会侧过脸在母亲奈奈脸颊上印一个小小的吻表示亲昵。而傻爸爸沢田家光总会咬着手指在一边心情复杂而眼泪汪汪的看着，希望也被宝贝儿子这样亲近。 纲吉不抗拒父亲家光的怀抱，可是再亲昵的举动却也不会更进一步。在他记忆里，父亲沢田家光是生疏的。傻爸爸沢田家光偶尔用泛青的胡子茬扎他软嫩嫩的脸颊时，纲吉总是浑身僵硬想要推开逃跑，他不适应与父亲的撒娇，也不会应付傻爸爸的撒娇。 沢田家光因而更加心塞。 沢田纲吉在温暖的日光下坐着直到昏昏欲睡，丢掉手里的机器人趴在绒毛玩偶上，脸埋到那细绵柔软的绒毛之中，慢慢阖上那双被坚冰冻住，空洞无光的金褐色眼眸。他有些困了。三岁稚童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幼小的手指紧紧抓着玩偶的一侧，纲吉在明亮日光的沐浴下睡了过去。 三寸的辉色下，未来的彭格列十代目美好的恍似沉睡着的，被天父宠爱的小天使。但他眉眼间积蓄着无法抹消掉的痛苦与不安，破坏掉了那抹柔光。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过往他所吃过的苦头，被呵护的温暖呼啸而过，狂风骤雨般的缠裹住他本轻减的灵魂。 于是，他的灵魂再次变得沉赘。从他睡梦中，搁置在一边的年幼手掌中倾泻出一股细小的澄黄色的焰，顺着从窗外招进来的光芒轨迹一点点将房间笼罩。戒备是他的本能，如同呼吸一般自然，没有被感情压制的沢田纲吉原本总是下意识的在自己独处所在的空间里设下一层由自己的火焰裹成的结界。他对于无法的预测的未来打从心底恐惧着，以至于下一秒的被害的念头根深蒂固盘踞扎根在他潜意识中。 在失去了对过往那些绝望痛苦世界的共理感共鸣感后，他曾短暂的丢掉了这份无端惶然。即使他依然不能信任神明对他允诺的事情，也早已失去了对整个世界的安全感。睡梦中，同记忆产生共鸣后，他又觉得没人能够保护他，除了他自己。 沢田家光和沢田奈奈能打开纲吉所在的房间房门，并进入其中是在纲吉从午睡醒来后。 沢田纲吉不自觉设下的结界把所有人排除在外，等他清醒过来撤掉由自己的焰形成的结界时就听到房门被咚咚大力敲响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的纲吉，下意识的抱紧了手里的玩偶，他没有说话去回应门外父亲沢田家光焦急唤他名字的声音。窗外的落日把幽暗的橘色充斥在他房间里，房门的位置光线暧昧，在他看来却像是脸色狰狞的恶鬼冲他咆哮。 他知道自己应该去主动打开房门，去回应外面近乎哀求咆哮的父母亲的。可是他就是恐惧，他莫名地对于房间外有着强烈感情波动的父母亲感到了恐惧，这份恐惧让他脚软，让他胆怯。藏在三岁孩子壳子里的沢田纲吉的灵魂抗拒任何人的接触。于是他把脑袋埋在玩偶里，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藏起来不被发现。 神明煞费苦心压制住的记忆情绪共鸣，最终还是不敌亿亿万年的厚重。那压制松缓一些，沢田纲吉原本稍稍放松的神经便又紧绷一些，早晚有一日，这压制会被亿亿万年的记忆中诞生的情绪，彻底击垮。现在偷得半晌浮闲的沢田纲吉，又会成为那个孤独彳亍轮回路的，背负绝望痛苦的沢田纲吉。 待到焰气终于消失殆尽，被结界封锁的房门解开禁锢。被赞誉为「彭格列年轻狮子」身居门外顾问高位的沢田家光一掌拍开了原本如何粗暴对待也打不开的房门，被这样突然的打开让他有些愣神，身后的快要哭出来的妻子沢田奈奈却先他一步冲进了房间—— “纲君！” 被心中那份莫名恐惧与担忧折磨近乎疯狂的母亲冲过去，揽住了躲在床脚抱着巨大玩偶默不作声的孩子，她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在她怀里可怜巴巴的孩子浑身颤抖不肯抬起脸看她。 “纲君！”沢田奈奈眼角发酸，眼泪下一秒就能落下来。 “纲君，不怕了。” 她不知道纲吉一个人独处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她也顾不上去问。她只知道她恨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嘴里保护的孩子瑟瑟发抖，甚至抽搐；她只知道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疏忽下再一次的受到了伤害。 她细声细语哄着怀里的孩子让他平静下来。沢田家光站在一步之遥的旁侧看着眼角含泪的妻子温柔却满是坚毅的面容和她怀里蜷缩成一团发抖的儿子，沢田家光抬手遮住眼睛。 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 沢田纲吉三岁这年，沢田家在他反反复复的病情里跟着动荡不平。 可能是孩子的身体为了适应他的灵魂的缘故吧，纲吉的身体彻底康复已经是一年半后了。在这之间父亲沢田家光偶尔离家也绝对不会超过一周，母亲沢田奈奈更是寸步不离的看守在他身边。纲吉于这样悉心的照料下，一点点恢复他在无数轮回中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将他软弱的根源死死压制在他依然自闭失语的冷漠外表下。 虽然总是沉默寡言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整个世界划分了距离的样子，可是看起来跟别的孩子无异的纲吉已经让沢田家光和沢田奈奈足够开心了。 快要过五岁生日前的七月份，意大利西西里岛有一位精神矍铄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千里迢迢来到日本他们家做客。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被他父亲沢田家光迎进家门的时候，纲吉正坐在庭院巡廊上跟他四岁生日时，父亲沢田家光送他的金毛寻回幼犬和雪白拉布拉多幼犬玩耍。 沢田奈奈在庭院晾洗好的衣服，笑弯的眉眼却时不时看向正和两只幼犬玩耍的儿子。自从纲吉那场大病之后她便总是这样，时不时就要确认一下儿子的情况。 说是和自己的小宠物们玩耍，倒不如说纲吉一个人摆弄着手里的机器人，偶尔会抬手摸一下添他裸|露在外的小腿上，幼犬的脑袋而已。 彭格列九代首领刚进沢田家，看到的便是被喂养的健康又活泼的一金一白两只幼犬努力站起来扒着小主人向其怀里钻的模样，低头玩着自己玩具的褐发孩子不理不睬，但会在两只幼犬即将成功时，轻轻的把他们拎起来重新放到身边。他专注自己手里的事情全心全意，可对待打扰自己的求亲昵的幼犬却也是相当温柔的。 “奈奈，我回来了。”沢田家光将彭格列九代目简单的行李放到一边，便拉过正在晾晒衣物的妻子奈奈，向其介绍到——“这是我工作的上司Timoteo。” 沢田家光介绍的相当简单而随便，彭格列九代目倒也是不甚在意，他知道家光想要保护家人的心情，以至于隐瞒妻子的行径。温和的老人家握着手杖向前两步，和下属的妻子握手。 “初次见面，奈奈小姐。” 老者绅士颔首，让天性温柔害羞的沢田奈奈有些不好意思，回应了长者的问好后下意识去看不远处的孩子。 “纲君。”奈奈唤还在摆弄手里玩具的孩子。 “纲君。”她唤两声才引起孩子的注意。 纲吉应声茫然抬头，这才发现家里多了一位陌生的客人。来人并不陌生，至少对于藏在五岁孩子壳子后的沢田纲吉来讲。彭格列九代目，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与他的父亲沢田家光指定他为彭格列继承者的人。纲吉一瞬间情绪产生细微的波动，纲吉非常尊敬这位无数次帮助过他的睿智老人，可是同样的他也怨恨过这位使得他不得不抛弃普通平凡生活的长者。 “纲吉，这是Timoteo爷爷！” 家光走过来把他抱在怀里半哄半劝的让孩子喊人，纲吉眉眼间却全是漠然的抬头看着面前充满期待的老人，半晌扭过脸张开手臂朝着母亲奈奈唤着—— “妈妈，抱。” 这种特有的冷硬式撒娇却让沢田奈奈非常受用，没再强求纲吉唤人，沢田家光神色无奈的将怀里的纲吉递给了妻子，然后歉意的向九代目解释。 “纲吉性格害羞，让九代首领您见笑了。” 尽然有些失望，但Timoteo知晓眼前这孩子因为一场大病损了心智，也是全然怜惜。沢田家光这脉算是彭格列家族唯一的直系血脉传承了，向来一脉单传的这支却在纲吉这里出了这种事情，作为彭格列家族的九代首领他是不忍看到的。冲着家光摇了摇头，彭格列九代目似乎并没有将纲吉的疏离放在心上。 “那两只幼犬就是研发部队的新作品？”反倒是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彭格列九代目抬起的手杖，朝巡廊上哼哼唧唧朝离开的小主人撒娇的幼犬们指了指。 “嗯，是未来能够成长为相当护主且通人性的忠犬。”这是在纲吉大病变成这样后，沢田家光无法不得不动用家族力量为儿子做的事情。 “医师们也说多和性格温和的动物接触对于纲吉的心智成长有利，我想，最起码让这孩子不感觉寂寞啊。”傻爸爸模式开启的沢田家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柔软。 彭格列九代目感同身受，他也有个儿子，自然知道那种想要把整个世界捧到孩子眼前的感受，抬手拍了拍得力下属的肩膀，彭格列九代目安慰道—— “一切都会变好的，家光。” 眼睛不离妻儿的沢田家光闻此一笑。 “借您吉言，九代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005-彭格列继承式 彭格列九代首领此次来日本的目的一则是度假，另一则是来探视彭格列二把手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已经快要两年没回彭格列总部了，他的离职手续是彭格列九代首领亲自批准的，许多重要的公务都是他在日本远程操控完成的。彭格列九代首领并不担心家光的工作能力，他担心的是他的家庭情况到底如何——按照派来保护彭格列二把手门外顾问家属的成员回答，家光的儿子纲吉情况很是糟糕。彭格列九代首领闻此，虽已亲嘱家族最强的医疗队远赴日本去帮忙，但医疗队回来时带来的结果仍然不尽人意。 提前调整工作时间，终于在半年后的今天，腾出时间的彭格列九代首领简单收拾了东西就前往日本去探望沢田家光，顺便还给沢田家光年幼的儿子带了礼物。而如今，坐在客厅对他带来的玩具兴致缺缺，面无表情拿在手里玩的纲吉正埋头研究的样子，变成小孩子的沢田纲吉对整个世界都是一种厌倦态度，手里的玩具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伪装罢了。而和父母亲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彭格列九代首领偶尔看向他时，目光里全是慈爱与宠溺，纲吉对此无动于衷。 在如今的纲吉看来，九代首领的到来和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他现在这种身体和心理状况根本难堪彭格列大业，而纲吉从回来苏醒到现在并没有显迹出任何彭格列的血脉传承。因此，像是曾经发生过的【自己的死气之炎被九代首领封印】这种事情发生几率为零。纲吉站起身无视脚边毛绒绒蹭过来两只幼犬团子，朝厨房走去，他有点想吃牛奶糖了。 “纲君？”在场三个大人都非常关注他的行踪。 他一起身，便让母亲沢田奈奈有些紧张的轻声唤他名字，声音里有疑惑。 “纲君，要去做什么？” 纲吉理解母亲沢田奈奈因为他刚回来时的大病而格外敏感的神经，即使感到非常的抱歉与愧疚，纲吉的情绪却很难直接表现出来。大概是因为他共理性贫瘠的缘故，有些浅显日常的感情甚至于丧失。 “糖。” 转身看了母亲奈奈一眼，纲吉说出自己的目的地，便被脚下两只活泼的幼犬环绕有些艰难的朝厨房的储物柜走去。奈奈跟在他身后，似乎很不放心，却又想看他独立自主的模样。 纲吉踉踉跄跄的成功拿到糖果后往回走，他的母亲总是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手里捏着糖的纲吉想回到之前的位置继续摆弄他的游戏。大概是走得有些急，一身通白的拉布拉多幼犬紧跟着小主人却太过活跃而绊住了他的脚，纲吉身形不稳朝前倾倒就要摔在地上。 “……” 平地摔这种废材到极点的事情已经很久没发生在他身上，以至于纲吉都快忘记了他那惯来的废材体质。闭上眼就要任命的去迎接痛感时，纲吉感觉自己被捉住了手臂，接着顺势倒在了一个有着淡淡古龙水味道的怀抱里。 抬眼，果不其然是方才还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彭格列九代首领。 纲吉眨了眨眼，挣扎着要从对方的怀抱里出来，马上赶过来的母亲奈奈将他揽过去连声感激及时扶住自家孩子的老者，两个大人寒暄间，纲吉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勾勾盯着彭格列九代首领戴在指间的彭格列指环。 彭格列大空戒曾陪伴他度过许多时光，纲吉心中有陌生的情绪翻腾——是他曾经以为，可以割舍掉的彭格列的一切羁绊。他曾是彭格列的大空。这样的认知在他胸腔翻腾，抬手捂住心口，被坚冰裹杂的金棕色瞳眸里倾泻出怀念的神色。 一直有注意着纲吉的家光顺着儿子变动的目光望去，是象征着彭格列最高身份的彭格列指环。大概是戒指上闪亮的光泽引起了孩子的注意力吧，沢田家光想着，抱起纲吉哄着孩子去向帮助了他的彭格列九代首领道谢。 “小纲吉，刚刚Timoteo爷爷帮了你，是不是应该谢谢爷爷啊~！” 他这样说，纲吉懵懂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将手掌中一直紧握的糖果递给正和母亲奈奈一起看向他的彭格列九代首领，纲吉动了动唇，声音细微。 “谢谢。爷爷。” 他鲜少说话，所以讲话有些不太顺畅，但发音非常准确。金棕色的瞳眸直到对方笑眯眯的捡走他手心的糖果后才挪开，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右手食指，那里光秃秃一片什么都没有。纲吉的目光于这一瞬间，又变得茫然。 彭格列于他，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如此自问。 而他发呆的时候脚边两只团子又缠了上来，纲吉俯身把两只身上带着牛奶气味的小奶狗抱起来，蹭了蹭他们毛茸茸的脑袋，没有发现父母亲被他突然亲昵两只幼犬举动而惊讶的目光。沢田纲吉确确实实对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无动于衷，可是有些事情只是他自以为的漠然罢了，他的心里依然是介意的，非常介意。 此后席间一片其乐融融。 午饭的时候纲吉被父亲沢田家光抱起放在儿童椅上坐好，握着特定的小勺子只顾埋头扒着碗认认真真的吃东西，彭格列九代首领看他乖巧的模样很是艳羡的叹了口气—— “我家XanXus，如果吃饭有纲吉君一半乖巧就好了。” 彭格列九代首领对于总是脾气暴躁的儿子挑食的行径无辙，沢田家光闻此却是毫不同情的哈哈大笑，脸上全是对于自家儿子的表现一派自豪的模样。纲吉余光瞥见，心中情绪一转不自觉地想吐槽傻爸爸家光这种小事有什么拿来自豪的。他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纲吉抬手又摸了摸心口，他对于自己方才不断产生的情绪波动有些困扰，但感觉并不坏。 往日里奈奈妈妈做炸天妇罗时纲吉总会多吃些，今天却因为在思索自己反常的情绪波动而食量大减，坐在他斜对面的彭格列九代首领眉眼间满是关心，夹了些小孩子容易咀嚼的软蘑菇给他。 纲吉抬头看了看彭格列九代首领，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蘑菇，最后努力勾了勾唇角算是挤出一个笑容出来表示感谢。笑容有些僵硬，却比之前好看生动了许多。坐在他旁边的奈奈妈妈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夸奖。 彭格列九代首领侧过头跟自己的门外顾问沢田家光偷偷说悄悄话。 “总感觉纲吉君比之前好了些……” “你有想过让他跟外人多接触些吗？家光。” 沢田家光看着金褐色的瞳眸中依然空洞一片却偶尔会掠过波动的儿子，又看了看九代首领非常认真诚挚的建议，最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笑道。 “再等等吧，等纲吉更好一些。” 他并不敢赌。 彭格列九代首领看着得力下属线条硬朗，英俊的侧脸，没有再说些什么，他知道「彭格列年轻的狮子」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饭后，彭格列这两位至高的权力者与茶共话，奈奈去清洗用过的碗具，纲吉拿着他的机器人扭来扭去的。他已经拆过手里这个机器人玩具很多次了，同样也拼装回去很多次了，他感觉无聊。拖着机器人想去自己的房间换一个再回来，却被负责看管他的父亲家光一把捞过放在腿上，纲吉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依旧跟彭格列九代首领谈话的父亲，只觉得小孩子的身份真是麻烦。 不得不听父亲和彭格列九代首领两人谈话的纲吉不得已知晓了关于彭格列的现状，作为稳健派的九代首领所掌权的彭格列稳步前进着，唯一令人发愁的是，直到如今也没能确定的彭格列下一任继承者。 他们讨论了几位纲吉没有听说过的意大利那边的血脉继承者，最后皆是不满意的否认。然被养在九代首领膝下的XanXus虽能力强劲，但是到底不是九代首领的亲子，甚至连彭格列的血脉都不是的缘故无法继承大统。 彭格列九代首领提起XanXus的时候眉目里皆是骄傲，可是说到彭格列继任者时却又是满眼的遗憾和歉意。他一直注视着XanXus这孩子，当然知道对方一直以来自傲于九代首领亲子的身份和想要将彭格列更加壮大的勃勃野心，可是他从小梦想描绘的一切都因为身世缘故而扼杀。 彭格列九代首领同样作为一个傻父亲，连这样的事实都不敢告知儿子。 “如果纲吉君的心智没有受损的话……” 他的话没有说完，沢田家光却明白了九代首领的意思。他抱紧了怀里软绵绵的儿子，纲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说果然当年Reborn对他说的什么彭格列继承者全部遭遇暗杀，只留下他一个仅剩彭格列血脉紧急现状都是骗人的(其实没骗他)。亏得他当时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倒霉的家伙，实际上他被指定继任果然是有预谋的。 “九代首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纲吉可以远离我们的世界。” 沢田家光苦笑，朝身边并没有惊讶的彭格列九代首领道—— “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我心里大概就是这样想的吧……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初为人父，很多事情都不懂也不清楚。直到纲吉那场大病之后……身为彭格列一员的我已经错过了这孩子成长中的一切，倘若让这孩子步入我们的世界——我心里隐隐有种感觉，我会失去他的。” 沢田家光看着怀里孩子稚气未褪的脸，不言。纲吉也看着他，他从来不知道父亲是这样的想法，但如今知道的也并未有什么多余的情愫。 彭格列对曾经的他来说是必须肩负的责任，也是无法逃离的地狱。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作为一个永远不知道的存在更好。他只是想度过简单的一生，临死前灵魂得以安宁，仅此而已。不需要什么波澜壮阔的人生宏图，也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生成就。对于现在的他，只希望能够像这世界绝大多数人一样，平凡碌碌的结束短暂身为人类的一生。 “家光……”彭格列九代首领神色不动。 “有些事情是我们作为血脉传承者所必须做的。” 长者这样说，目光落到安静望着自己父亲的孩子时变得柔软。大概是他望向孩子的目光过于专注吧，以至于那仰脸看着自己父亲的孩子金褐色的瞳眸也倒映出他的模样，彭格列九代首领伸出手朝年幼的孩子讨要一个拥抱，有点无赖的大人式讨巧。 沢田家光笑着将并不会主动扑过去的纲吉递到九代首领的怀里，纲吉窝在彭格列九代首领的怀抱里身体下意识便僵硬起来，他一动不动也不作声，让一腔慈爱的彭格列九代首领有些赧然。彭格列九代首领有一个长到十岁才抱回来的儿子，那么大的儿子自然不会主动蹭到他跟前，天真无邪的撒娇。第一次抱孩子的彭格列小心翼翼的生怕孩子感觉不适。 纲吉在九代首领的怀里无甚安全感，手掌忍不住去抓住什么地方趁力，他摸索乱动的手指一下子戳到了彭格列九代首领左手食指的彭格列大空指环上。 “唔。”烫手的热度让纲吉瞬间收回了手指。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坐在客厅的三人相继目瞪口呆。被纲吉用手指戳到的彭格列大空指环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纲吉手忙脚乱的从彭格列九代首领的怀里挣扎出来，似乎被这突如起来的变故惊吓到，想要逃离的样子。 彭格列九代首领反应不及，被纲吉挣开了桎梏。踉踉跄跄挪开三步远的纲吉却被那阵愈发扩散的光芒追随般径直笼罩起来，他想要走的更远些，却被青蓝色的辉色缠绕不得。青蓝色的光芒慢慢的变得浓郁而清晰，直到浮现出彭格列家族族徽的明显形状。 “是继承式！” 彭格列九代首领和沢田家光相视脱口而出，听到动静的沢田奈奈闻声出屋，只看到纲吉神色惊惧的被一片发着青蓝色光芒的奇怪图案所笼罩—— “亲爱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纲吉他——” 出于孩子脸上的惊惧与颤抖，沢田奈奈下意识去拥抱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儿子，却被青蓝色的光芒拒绝前行。沢田奈奈慌张忧切的望向沢田家光希望得到合理的解释，可是现在这种状况别说沢田家光，连彭格列九代首领都闻所未闻。 彭格列的继承式竟然被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触发，这意味着彭格列大空指环承认了不到五岁的沢田纲吉，意味着彭格列大空指环认为【沢田纲吉是合乎一切要求的彭格列首领】。 “不、不要……我不要……” “走开——！” 纲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仅仅是触碰，就让彭格列大空指环捕捉到了他努力藏匿在五岁孩子身体中的灵魂，他的灵魂曾无数次得到过彭格列大空指环的认可，曾无数次的通过继承式——可是这些「过去」没有道理塑成「现在」。他已经决定与彭格列划清关系了，已经决定平庸度过毫无波澜的一生，已经早早决定斩断了羁绊。 对于他这种自己舍弃了家族，舍弃了羁绊的人，彭格列大空指环又为什么会认可他？！纲吉如避蛇蝎般的发出尖锐痛苦的声音，外围的大人们想帮他却被彭格列指环的结界隔绝在外。 继承式将彭格列的家族族徽落在他身上，变作一团温暖而莹白色的光芒，辉色逐渐消弭入他的身体之中。纲吉在这片温暖中，对于有关彭格列未来的一切恐惧被暂时的安抚，他只能被动的被认可，被动的接受彭格列大空指环的洗礼。 待到一切结束，他被拥入更为温暖的母亲的怀抱。纲吉想抬手摸摸自己的眼睛中有没有落下泪水，却感觉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如果无论如何也逃不掉成为彭格列十代目的未来的话，他又要怎么办……？ “纲君/纲吉/纲吉君——！！” 在他陷入沉睡前，纲吉听见呼喊他的声音，却没有丝毫力气作出任何回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006-世界基石 在过去，沢田纲吉的灵魂已经数不清多少次的，藉由继承式进入到彭格列大空戒指的内部之中。彭格列初代伊始，历代彭格列首领的意志具象体隐匿在暗影中，站立在他身前。 沢田纲吉沉默的看着他们逐一燃起大空属性的死气之炎，周遭是嘈杂凄厉的救命声，轰鸣的枪响与爆炸声。他全身的细胞都有所感应的战栗起来，比起真正年幼年少时的安逸生活来说，动荡和不安反倒在久远的时光中成了他更为适应的生存环境。 他试图逃避这些动荡不安，愚蠢可笑，便自罚般的惩戒自己的灵魂。 在这大空戒指内部他的灵魂恢复了真实的模样，摆脱了能够一叶障目的小孩子外表，沢田纲吉的獠牙与浴血的灵魂无从遮掩。而他只是沉默的站在彭格列八位首领面前，他们都在彭格列百年历史文书上留下光鲜而浓烈的存在痕迹，包括尚未辞世进入这彭格列历代首领安宁亡地的彭格列九代首领。他们是他曾经所接受的辉煌彭格列的奠基人，是维护者，是创造者——和只会给彭格列带来毁灭的他不一样。 「彭格列十代目，你的答案是——」 青年模样的沢田纲吉有些疲倦的揉了揉清明穴，那双金褐色的眼瞳里是犹如极地冰原那般厚度并隔绝一切的坚冰。被虚无缥缈的声音质问，他瞳眸深处吹起狂风骤雪，显得暴戾。 “我拒绝。”他说。 抬手将掌心燃起的一簇细微浮晃的炎气引大，磅礴明亮的澄黄色流光刹那席卷向整个空间，铺天盖地的炎火摧毁了将他的灵魂牵引入大空戒内部空间的冥冥之力。火光烈烈，青年模样的他，白皙俊美的面容映着死气之炎舔舐一切的艳红，金棕色眼眸中似有冰原细微的缝隙，恍惚倾泻出难过与歉疚。 沢田纲吉放任自己的逃避，他把灵魂藏在自己筑成的死气零突破的冰凌中，任凭谁劝说也不肯出来。他拒绝背负彭格列的罪孽前行，拒绝承担彭格列的责任，拒绝彭格列十代目的身份或许说宿命。他的决绝本该将可预见的命运斩断的，可是暗藏在彭格列大空戒指中的世界基石7^3之一的，掌管纵向时间轴的贝之世界意识不依不饶的捉着他的过往不放。 它将沢田纲吉的过往当作未来，强硬的将继承式镌刻于沢田纲吉在这个时空的个体身上，竟是连沢田纲吉的身体现在不过是个连五岁都不到的稚童，也不管不顾了。 …… 纲吉从昏睡中醒来，床边是疼惜忧心而守着他的母亲沢田奈奈，站在她身后的是他的父亲沢田家光和彭格列九代首领。被奈奈妈妈扶着从床上坐起的纲吉摊开手掌，完全解放版的彭格列指环静悄悄的躺在他手心里，余光望到——彭格列九代首领和沢田家光瞥见已经变化了的彭格列指环时而震惊睁大的眼睛。 目光游移到掌心那枚象征着彭格列何等荣光的大空指环，纲吉心中只感到一阵厌烦，丢弃到一边，沢田纲吉被母亲奈奈拥进温暖的怀抱里，才感到胸腔里方才作祟的翻腾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妈妈。” 纲吉小声的喊，闭上眼睛，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确认这个怀抱的真实性。 沢田奈奈闻此抱紧了怀中瘦弱娇小的孩子，近两年她总是处于会失去纲吉的莫名恐慌中，从纲吉那场大病伊始。作为母亲的本性让她清楚地感知到怀中孩子的不安与恐慌，她不知道纲吉为什么不安，只能够给予一个微不足道的拥抱和低声说着—— “妈妈在这里,纲君不怕。” 被母亲护在怀里的纲吉浓密纤长的眼睫轻颤。 他眷恋母亲身上的味道，怀抱的温度，轻声细语的温柔。 “纲吉……” 沢田家光捡过儿子丢到一边的彭格列指环递还给了九代首领，他上前几步想去察看儿子怎么样了。宽厚的手掌还没有落到儿子脑袋上，正欲揉一揉可爱纲吉软软的褐色短发便被毫不留情的拍开了手。沢田家光愕然的看着完全拒绝自己进一步靠近，金褐色的瞳眸中全然疏离冰冷的纲吉。他被自己儿子拒绝了亲近，已毫不分说的决绝姿态。 “纲君？” 沢田奈奈盯着怀里孩子毫无波澜的稚嫩面容，她直觉纲吉这样抗拒自己的父亲并不是一件好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孩子软软的脸颊，沢田奈奈诱哄的唤纲吉—— “纲君，那是爸爸呀。” 母亲奈奈并不希望孩子跟自己的父亲生疏，纲吉抓着母亲的衣襟扭过头去，并不去看沢田家光愕然而耍宝故作出的夸张哭脸。他现在不想跟彭格列有关人士讲话，甚至待在同一空间都感到压抑窒息。彭格列厌恶综合症在偶发的继承式后全面爆发，沢田家光和彭格列九代首领被不需要什么理由的迁怒。 沢田纲吉被压制住的情绪在彭格列大空指环内部结界空间里，被引起共鸣般的剧烈翻涌，绯瞳神明的压制几欲被冲垮，纲吉觉得自己差点要被反噬的负面情绪吞没。那时的他燃起死气之炎，报复般的将结界冲毁，原本张牙舞爪反扑的情绪感知随着死气之炎渲泄而出。醒来的沢田纲吉才没有情绪失控，只是做出些没什么实质性伤害的迁怒而已。 儿子不理自己的沢田家光讪讪的摸了摸鼻尖，对上温婉的妻子歉意的目光温和的笑了笑——“奈奈，你在这里陪纲吉吧。我和Timoteo出去说些事情。” 继而，在妻子善解人意的温柔应承下，沢田家光与手里捏着完全解放版彭格列大空指环的彭格列九代首领相继走出房间，回到了之前俩人谈话的客厅。 客厅里那扇被打开的窗子外有舒适的轻风吹进来，缱绻着日本七月会绽放的野花的味道和总是温暖潮湿的西西里岛截然不同的风情。沢田家光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在九代首领温和宽厚的目光注视下颓然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的。” 家光苦笑连连，手指下意识的去摸口袋里的烟草又想起家里还有小孩子，不能吸烟。他的双手于是紧扣在膝头，总是精神熠熠的金发也跟着黯淡了色彩——“等我接到奈奈的电话，从意大利回来的时候，我已经错过了很多，再回来的时候已经跟走之前变了太多了。” 彭格列九代首领望着他得力的左膀右臂，他骄傲强大的门外顾问默不作声。 “纲吉他病了后，就一直不肯亲近我……小孩子本就健忘，我离开半年，在他眼里就变成了只是一个空有爸爸头衔的陌生人而已。” 沢田家光还记得第一天回来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喂儿子吃药时，纲吉目光凝滞空洞却警惕审视的金褐色眼睛——“半年前他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奈奈急坏了……之后重新换了一扇不带锁的房门，那个时候我才发现，纲吉其实用死气之炎把房间封锁了。” 沢田家光本想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的，如果说他在纲吉刚出生时有私心让他进入彭格列，可后来孩子一场大病变成这样后，再多的野望也变成了怜爱的私心。 “那孩子还那么小，却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死气之炎了……这些原本是应该高兴的事情。可是，您也看到了…他现在的心智状态……” 九代首领未发一言，但沢田家光却知道他是如何做想的。 “有的时候，我看着那孩子，总会有种——” “他并非纲吉的微妙感。” 很奇怪啊，就算神经粗壮如沢田家光也能从那孩子金褐色的眼瞳里捕捉到些异样。那孩子原本透彻如溪泉，笑起来弯弯月牙的暖褐色眼睛，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那如冰盖荒原的金褐色的。又是什么时候，软糯奶气的可爱孩子，变成了这般漠然。真的—— 真的只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吗？真的只是心智受损的缘故吗？沢田家光注视着那抹金褐色，会心悸，会失神。他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细想却毫无所获。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不然为什么看着儿子苍白瘦弱的小脸，总觉得那般悲拗与愧疚。 奈奈呢？正在房间里照顾纲吉的奈奈又是怎么想的？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吗？他温柔的妻子一直以来站在最近的位置，爱护照顾着纲吉，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吗？这些那些，沢田家光都不知道答案。 他颓丧在彭格列九代首领面前。 “家光。” 彭格列九代首领已经布满时光痕迹的眼角晕染慈蔼。 “纲吉君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稳健派的彭格列九代首领是一个性格温和宽厚的人，可是他同样是足以让里世界颤动的强势教父。为了彭格列，即使要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一切都是为了彭格列，这是他们血脉继承者逃不掉的责任。对于他来说，沢田家光所纠结困扰的问题，他不能明白。 他那样夸赞的话，听着沢田家光便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将他从只有一腔孤勇的不成熟孩子培养成现在彭格列年轻狮子的，陪着彭格列走过了大半个世纪的睿智首领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沢田家光猛地抬头，看着彭格列九代首领含笑的眼角说不出话来。 “我联系了夏马尔，他明天下午就会到达这里。” 彭格列九代首领从不离身的手杖轻轻点地。 沢田家光闭了闭眼，他攥成拳的手指在膝上颤抖。 他的内心作为「傻爸爸的沢田家光」和作为「彭格列门外顾问的沢田家光」互相较劲，作为父亲为了纲吉，他应该现在明确直言地拒绝彭格列九代首领言语下的暗示的。可是……他想起被继承式的辉色沐浴的纲吉，又想起往日表情疏冷，金褐色眼瞳落在不知名之处的纲吉——他想知道，那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到如今，他无法再相信「心智受损」这种理由了。 更何况——效忠在彭格列同盟家族的世界一流黑|道|医生「三叉戟夏马尔」，兼职·会利用身上的666种不治之症杀人的一流杀手——曾被彭格列八代首领邀请加入八代Varia暗杀部队，目前因勾搭某国皇妃而成为脚踏2062船的国际通缉犯。 沢田家光私下少不了跟他打交道，两人关系匪浅。 能够动用到那个有「只给女性看病」怪癖，在西纳特拉家族[注①]担任「私人专职医师」的夏马尔来给纲吉诊治。沢田家光身上另一半属于彭格列袭承的血液沸腾起来，彭格列九代首领对于纲吉的重视，已经不仅仅是看作彭格列门外顾问的儿子这样简单了。 “纲吉君是一位相当优秀的彭格列血脉继承者。” 彭格列九代首领微微一笑，深褐色的眼瞳里蓄着沢田家光看不懂的辉色。 …… 沢田家光和彭格列九代首领之后谈了些什么纲吉并不好奇，被他完全解放的彭格列指环之后也没有再出现在他眼前。纲吉从那日昏睡后又过了两天足不出自己房间，饭来张口被奈奈妈妈照顾的生活——直至。一位有着黑发，一袭白衣，刚过弱冠的青年来访。 神情成熟而不失天真的青年唇边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弧，一见面就以咏叹调的语气恭维奈奈妈妈的美丽，公然撬沢田家光墙角，然后被沢田家光气炸的送进他的房间。那时，纲吉正坐在窗边，他逆着日光瞥望来人一眼，又视若无物的低下头继续摆弄手边的积木。 他不是真正的四岁稚子，却能以孩童打发时间的方式枯坐一日，乐此不疲。在里世界令不少人闻声丧胆的毒医「三叉戟夏马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个陌生人，而藏匿在年幼孩童壳子里的沢田纲吉的灵魂却是居高临下的审视这个时间段的夏马尔。 他对于夏马尔的接触满满排斥与戒备，但这些却很好的被面容上的冷淡与漠视所掩饰。纲吉表现出一种，他对于夏马尔的关注甚至不如手里玩具的无视态度。倒是脚边两只幼犬低声吠叫，对陌生人靠近小主人的举动全然厌恶。 “你就是纲吉吧。” 夏马尔知道孩子跟前两只被彭格列科学组那群疯子基因改造过的幼犬并非善茬，也不刻意靠近，他席地而坐在纲吉不远处的软毛地毯上。一束阳光落在他白色的裤脚边缘，反射些许光线。纲吉头也不抬的玩着手边的玩具，懒洋洋的倚靠在巨大柔软的容貌玩偶身上，兴致缺缺的不理会这位有目的前来拜访的客人。 “我叫夏马尔，是个医生。” 这是Dr.夏马尔进来后所说的第二句话。 纲吉听到了也不作回应，俯身抱过最近的白色拉布拉多幼犬，金色毛发的寻回犬便也聪明的打滚卖萌讨宠的围过来，也希望被小主人抱起来。它乖巧的舔了舔纲吉的手指，仍有不少注意力投射在夏马尔身上，幼犬偶尔回首一瞥那个在原地不动的陌生人，便又是呲牙咧嘴的一番威胁。纲吉摸了摸它，不做声，只是惬意的享受着日光的沐浴。 他看见夏马尔的时候，便已经知晓沢田家光和彭格列九代首领作出了什么样的决定，他虽然触发了继承式，但本以为被彭格列医疗组确认为「因高热损伤心智」的身体能使得他们有所不顾忌——谁料，他们的做法又让他大开眼界。 将彭格列的未来放在一个很有可能长大后心智不全的孩子身上，愚不可及。纲吉恶意的想。就算Reborn来教导，也无力回天。斯巴达式的速成教育用在心智不全的傻子继承人身上，就算有彭格列血脉的护佑，也只是加速了他这身体坏掉的速度而已，说不定一发死气弹就能要了他的命。沢田纲吉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世界，结束无限循环的无聊人生。 当然，如果他有兴趣去演个傻子的话。 “这两只小可爱有名字吗？” 几番搭话没得到回应的夏马尔轻啧一声，学着纲吉懒洋洋的样子，撑着脸在日光下半眯半阖眼睛，兴致缺缺地问。他看起来并不是很介意，眼前这跟西纳特拉家小少爷一般年纪的孩子的冷遇。纲吉直接屏蔽掉夏马尔的各种发问，他权当没有这么一个呱噪的家伙在身边。 “我听九代首领说你触发了彭格列继承式，传闻彭格列指环里寄宿着历代彭格列首领们的灵魂，那你有见到彭格列八代首领吗？”夏马尔对不理不睬他的孩子喋喋不休。 “八代是历代首领中唯一的女性。” 他只是自顾自的单方面聊天，自言自语也不觉尴尬。对待这个年纪的别扭小孩子，他实在是太擅长了。他所效忠的西纳特拉家族也有两个孩子，大的那个是女孩，一头暖樱长发，擅长使毒，叫做「碧洋琪」。小点的是个男孩，长相偏向他那日裔的母亲，银色短发，名「隼人」。西纳特拉家族Boss对狱寺的母亲，爱之深切，就将孩子的名字取了个日本名字。 西纳特拉家族现任Boss对他有救命之恩，夏马尔便进了西纳特拉家族效力，以他的本事很快成为高层干部，却因为懒散只博了个看护两个孩子的闲职。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擅长和小孩子相处——孩子在他眼里，一个两个都是麻烦。 香香软软的女孩子还好，男孩子还是算了。 “八代对我有赏识之恩，但已去世很多年了。” 夏马尔自顾说着，揉了揉额角。 “这些跟你这小家伙说这些你也听不明白吧……听奈奈小姐说你这副病殃殃的样子快有两年了？可怜的小家伙估计连彭格列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哈哈哈要是XanXus那家伙知道自己败在了你这么个傻孩子手里，肯定会把Varia总部的房顶拆了吧。” 纲吉向来擅长忍耐，即使心里对夏马尔的啰嗦厌烦到了极点，脸上也不会有丝毫波动。他在指环里见过彭格列八代首领，但彭格列指环里历代彭格列首领们的灵魂都处于沉睡状态，继承式上能见到的不过是他们意志的具象化而已。 这话他自不会对夏马尔说，那边夏马尔已经将话题掰扯到了彭格列内部八卦上了。纲吉对他说的彭格列内部八卦没有分毫的兴趣，他有点想睡了，于是丢掉手里的玩具向身后玩偶身上一趟，慢慢闭上了眼睛。身边的两只幼犬叼着旁边的小毯子给他送到手边，让他盖在身上。 “对于治疗你这样的小鬼……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啊，还是女孩子比较可爱。”托着腮看窗边的小孩子慢悠悠闭上眼睛的夏马尔也不生气，他只是继续一个劲的自己絮絮叨叨，也没有一点打扰别人睡觉的自觉。 “不过有一点挺好的，你遗传了奈奈小姐那双漂亮的眼睛，没跟长得那么糙的沢田家光有什么相像的。”夏马尔饶有兴趣的盯着快要进入梦乡的孩子的睡颜不放，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看过这张面容。苦思冥想也没有思路只好放弃。 “唉，你这小鬼实在是太闷了。” 他似乎终于觉得自己的听众并不搭腔，这样一个人唱独角戏实在是太无聊了。起身，又惹得护在纲吉身边的两只幼犬紧张起来，夏马尔特别没风度的朝两只幼犬挥了挥自己的拳头，跟两只小狗较上劲还威胁一番。 “心智损伤真是一个逃避世界的好借口啊。” “不过也挺可惜的……” “人傻了，得到再多又有什么意思。” 这世界藏在那些毒刺下所独有的美，也看不到了吧。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纲吉说话。夏马尔轻飘飘的落下这句话，打开门走了出去。轻轻的将门扉合上，体贴似乎睡过去的纲吉。 纲吉的眼睛在他合上门扉的瞬间睁开，金褐色的瞳眸中低垂静静的看着指尖已经死掉的一只蚊子。夏马尔进入房间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出了他蓄养的那些小东西，纲吉听见嗡嗡声瞥见落在他肌肤上的黑色小点，他没能压抑住本能，反应过来时那黑色的小东西已经死在了他的指尖浅浅的死气之火上。 这场无声的博弈，是夏马尔赢了。 从一开始，就满怀试探的夏马尔从进门到离开的废话，不过是掩耳盗铃之计，他真正的用意是那只放出的蚊子。纲吉敛眉，手指指尖蹿起一股细微却澄澈的炎气，蚊子的尸体被火焰舔舐干净。对一个五岁的孩子采取这样的试探，大概是彭格列九代首领……不，或许是他那好父亲交代了些什么吧。毒医三叉戟—— 行事作派还真是符合黑手党一贯的风格，老少妇孺皆不放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007-岚之守护者 沢田纲吉是个一点也不可爱的小鬼。 在沢田家庭院里，和不远处坐在树下阴凉处，慢悠悠啃着手上西瓜的不可爱小鬼沢田纲吉单方面交流了第三日的夏马尔撇了撇嘴，将手里的瓜皮远远丢进垃圾桶，正中目标。他每次过来沢田宅时，彭格列九代首领都会带走沢田夫妇，把沉默寡言，连吭一声都不会的小鬼单独丢给他。夏马尔无论说些什么，对方都毫无反应。 但如果说没有什么成果的话，也并非如此。 沢田纲吉那小鬼十有八九是装的自闭。这样的认知，在夏马尔来沢田家第一天的时候，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冒了出来。夏马尔起初对自己的猜想感到好笑，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正是天真烂漫坦率纯然的年纪，假装自闭又能在这个只有撒娇才能吃到糖的世界得到什么呢？ 他心里这样想着，于那日，推开了沢田纲吉所在房间的房门。尽然听了很多沢田家光跟奈奈小姐在他进入沢田纲吉世界前的嘱咐，也了解很多沢田纲吉的日常细节，但夏马尔并没料到他和沢田纲吉初次见面时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本想着，如果小孩子不肯理会他，他也只能通过携带着「改良版无副作用的坦白蚊子」获取一些有用的情报了。 实不相瞒，和夏马尔这个名声在外的医疗技术同样盛名的，是他那太过于黑手党做派的糟糕医德。理了理自己松垮的领口，夏马尔抓了抓蓬松的头发，半眯着眼睛踏入了沢田纲吉充斥着玩偶玩具，被装潢的非常童趣温暖的房间中。 他觉得看在彭格列九代首领面子下，接手的这份工作实在是麻烦。在他看来，沢田纲吉一场大病后的种种状态，都指出小鬼需要的是静养和一个优秀的心理疏导医生——他这个医术只是为了更好的为暗杀服务的三叉戟夏马尔，又能为这孩子做什么呢？ 夏马尔烦躁的摸了摸口袋里的香烟。 他花费了一整个晚上，把自己研发的药性猛烈带毒的坦白剂改良后，毫无负担的决定要用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身上。这样是最高效的最便捷的治病方法。夏马尔也很无奈，他本来就不是个正经医生，更别说儿科医生了。 治疗手段与对待自己病人手段都相当黑手党的夏马尔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出师不利。他在进入沢田纲吉房间后，便放出去的那只携带改良版无公害的蚊子，直到他离开沢田纲吉的房间也没再回来，状似只是静静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沢田纲吉，从头到尾未发一语。 这便是失败了。 夏马尔从走进房间后便一直观察着沢田纲吉的一举一动，并未发觉任何不妥之处。简而言之，夏马尔非常信赖且颇为自豪自己蓄养的小宠物的。他的小宠物可不是寻常一巴掌就能拍死，指尖就能捏死的脆弱蚊虫，那是用烈火烧灼都可拍翅的，三叉戟毒医的杀器。 如果他的小可爱没有完成任务，那么答案肯定是，小可爱事先未成身先死，壮烈牺牲了，死相可能还很凄惨尸骨无存。在那只有沢田纲吉和夏马尔两人在的房间，除去那两只有些护住但到底还不成战斗力的幼犬，是谁动的手，答案一目了然。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盛名在外的名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也曾如是说。沢田纲吉是个一点也不可爱，或许可以称得上是可怕的小鬼—。这样的认知便在初次见面后，根深蒂固在了夏马尔的潜意识之中。 从沢田纲吉的房间离开后，便匆匆离开沢田宅的夏马尔需要时间梳理思绪。看似毫无进展的普通见面下，暗流涌动的庞大讯息被他敏锐的察觉到，肾上激素在夏马尔身体里急速分泌，高度集中的精神在一遍又一遍回顾短短几个小时与沢田纲吉见面的记忆，夏马尔试图找出更加明显更具说服力的疑点来证实心中隐隐的想法…… 可惜徒劳。除了他一去无踪的小宠物和并没有被坦白剂影响的沢田纲吉外，夏马尔再也找不到其它古怪之处。他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的，夏马尔想。 折身返回沢田宅的夏马尔并没有把他的发现立即告诉彭格列九代首领和沢田家光，他站在沢田宅客厅，通过落地窗望着庭院外，被温婉的母亲沢田奈奈看护与脚下打欢的两只幼犬玩耍的没有任何表情的沢田纲吉。 午后的日光充沛，明亮的落进穿着印有小熊图案背带裤，稚嫩可爱的沢田纲吉那双金褐色的大眼睛里。似乎是发现了夏马尔透过窗面毫不遮掩的视线，扭过脸与他的目光短暂接触的沢田纲吉被蜜色日光渲染涂抹的金褐色眼瞳流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待夏马尔想要看个仔细的时候，沢田纲吉已经又转回身去扑进了母亲的怀抱。 “……有点儿意思。” 夏马尔对沢田纲吉这个不可爱的小鬼产生了兴趣，此后，他不再一副不情不愿兴致缺缺的模样前往沢田宅。甚至，他异常爽快的正式接下了，这个为沢田纲吉治疗的任务。 作为主治医师，夏马尔便开始了每天来沢田家报道的生活。他饶有兴趣且不动声色的观察每一天的沢田纲吉，等待对方沉不住气露出更多马脚来。如果沢田纲吉现在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是假装的话，夏马尔想，那可真不得了。 那份优秀的隐忍力和连他都没有什么头绪，就不动声色可以解决他的小宠物的能力足矣让这个稚龄孩子现在，就在里世界有一席之地。彭格列血脉可真是个奇妙的存在。夏马尔懒洋洋的坐在一边，看每日也不嫌烦的坐在阳光下，一个人玩机器人积木这种东西的沢田纲吉。这个小鬼，是唯一不到五岁就触发彭格列继承式的彭格列初代血脉继承人啊。 夏马尔自然知道沢田纲吉被彭格列九代首领意属为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事情，连骨头都软趴趴没有长硬的年纪就已经把西西里岛总部为了十代首领位置争得头破血流的候选人们全部打败了啊，仅仅只是对外显露出隐匿在血脉中的那份潜在力量而已。 不过现在，这日子可真够惬意啊，未来的彭格列十代目继承人。 夏马尔每天都变着花样去折腾沢田纲吉原本相当安静宁和的生活，对着一整天都可以不发出丁点声音的小鬼，把一整本冷笑话念完的夏马尔最后也觉得自己有足够无聊的。可是他就是想看着那漠然疏冷的小鬼破功。 私下里，他也曾被沢田家光从旁推敲——“夏马尔，你觉得这世界上，真的有灵魂转换这种事情吗。”不信鬼神的夏马尔起初觉得沢田家光是不是脑子有坑，但转念，他明白了沢田家光的意思。沢田家的小鬼，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真正的四五岁的孩子，那双眼睛里没有纯白无暇的天真，也没有稚子坦率的无辜，更像是历经风霜而平静到泛不起波澜的邃然。 “你怀疑…你家小鬼……？” 夏马尔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沢田家光烦躁吞吐出的烟雾呛灭了下半句话。他嫌恶的挥散，退开些，从口袋里摸出烟草衔在嘴里——“这种事情可不能胡说的。”三叉戟毒医这样说。灵魂这种事情看不见摸不着，但又是确切的存在的。想起那些因Arcobaleno诅咒而停止了生长的最强婴儿们，又想起沢田纲吉那双金褐色的眼睛，夏马尔深深吸了口烟草。 “我帮你。” 他自然有这样的本事，手法略过不述，总之夏马尔最后把结果告知沢田家光的时候。「彭格列的年轻狮子」长长舒了口气，这份答案并没有他所预想的那般糟糕，他捏着夏马尔扔给他的数据，手指攥紧到发抖，这个胆敢怼天怼地的男人，有了妻儿后到底有了软肋。 “奈奈被洗脑过，不止一次。” 大概是终于得到了一份安心的答案，沢田家光说出口的话没有想自己象中那样艰涩。夏马尔眨了眨自己那双晕着浅褐色颜色的眼，黑褐色的瞳仁中有了恍然，沢田家光不说，他也明白沢田家美丽温柔的夫人被洗脑是谁做的了。 “初次见面时，我放出去的蚊子没再回来。” 夏马尔咬着半截烟草，抬手拍了拍沢田家光的肩膀—— “太过聪明的小孩，总会制造更多的麻烦。” 如果有些事情，无法坦然询问当事人的话，不如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烂死在肚子里。这样自欺欺人的好处在于，有些痛苦可以回避，有些磨难可以视而不见。沢田纲吉这个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这些事情不如笼统归结为彭格列血脉的作祟。 那场持久的高烧或许是沢田纲吉血脉觉醒的前兆，醒来的沢田纲吉除了力量外得到的或许还有，掩藏在彭格列血脉中的「罪孽」。夏马尔后来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报告给彭格列九代首领的时候，这位智者这样说，夏马尔对彭格列历代首领都要背负袭承的「罪」有些了解。 “那您的意思是……” “家光家的小鬼，实际上继承了——” 那位彭格列初代首领的意志？ 心中翻腾了许多思绪的夏马尔最后这样慢吞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彭格列九代首领却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长者非常诚实的说，他只是隐隐有这样的猜想，觉得同那双金褐色眼眸对上时，令人心惊又不免生出迫力。那不是五六岁的孩子该有的，瘆人的目光。 “但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彭格列九代首领似乎并没有什么喜悦的心情，他站在沢田家光乃至沢田纲吉的去思考整件事，总觉得那孩子最后也只是沦为了彭格列的牺牲品罢了。原本可以躲开那样的命运，却仍然被牵扯进来，同彭格列有了比任何人都要复杂的纠缠。 于是，后来，某日。照例前往沢田宅拜访，百无聊赖呈大字躺在沢田纲吉房间铺着软毛地毯的夏马尔脸上盖着书，闷闷对手里动作机器人不停的沢田纲吉这样说—— “看你年纪小小的，定力可真够好的。” “能干坐在那里一天也不嫌烦……告诉你一个消息吧。等今年十月份，你五岁生日一过，沢田家光就要回意大利复职。这次你也要跟着回去，这下全世界都要知道你彭格列十代目继承人的身份了。” 手指软绵绵的将手里机器人变了个形状的沢田纲吉，似乎并不明白这个每天死乞白赖蹭在他房间的奇怪家伙所说的话什么意思，低着头扭着机器人的沢田纲吉依然满脸冷漠。 夏马尔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抹了把自己早上刚剃掉胡须的光洁下巴，继续说道——“去了意大利的话，大概以后都不会有什么机会回日本了吧。嗯……奈奈小姐可能也很难再见到，再和你生活一起生活了。” 夏马尔慢吞吞的说，眼睛却盯着沢田纲吉，希望在这安静过分的孩子身上找到些许动容。可是什么都没有，那双抬起头和他对视的金褐色眼瞳里空洞冰凉，没有漾起丝毫波澜。夏马尔有些挫败，又有些乏味。 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并不是欺骗沢田纲吉。 …… 沢田纲吉四岁那年的暑假发生了很多事情。 七月份来日本的彭格列九代首领在风平浪静的并盛町度过了自己悠闲的假期，九月初便乘坐彭格列的私人飞机返回西西里岛。矗立在里世界巅峰的彭格列家族不能缺少主持大局的首领，妄图再偷几天懒的彭格列九代首领每日被自己守护者电话轰炸，最后还是被不辞千里找过来的彭格列九代岚守Coyote·Nougat亲自带回了西西里。 Coyote·Nougat敲响沢田家房门的时候，沢田纲吉正抱着自己的机器人玩具，坐在客厅的软软的沙发上喝着酸奶，心不在焉的看电视里嘻嘻哈哈的卡通片。他身边是同样认真看着卡通片，还捧着一大袋薯片喀嚓喀嚓吃的开心的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 纲吉倒没有觉得九代首领的现在的样子有什么不妥，相反他打从心底里明白Timoteo对于普通人生活的那种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向往。大概坐在那位置的人都会有同样的感触吧。纲吉低头又喝了口加了草莓的甜甜酸奶，但就算明白也跟现在的他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可以，他希望未来也没什么关系。 纲吉金褐色的瞳眸里清冷冷的，继承式过后他没再同沢田家光和彭格列九代首领说过一句话，极度强烈的抗拒两人的接近。但时间一长，待在同一空间里看电视这种事情倒是没了什么过激反感。是以心里想着再抱抱可爱小纲吉的Timoteo，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打消了这念头。 等奈奈妈妈把敲门拜访的客人迎进来的时候，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手里的薯片都差点吓掉了。九代岚之守护者是个年过不惑，很有魅力的男人。一身黑色不染尘埃的正装和系得漂亮完美的领带下是力量积蓄满满的肌肉，棕红色发色让他硬朗深邃的五官更加突出。 意大利男人天生撩妹技能MAX，彭格列九代岚守非常真挚而深情的一再对温婉的奈奈妈妈表示了突然来访的歉意，还躬身牵起奈奈妈妈的手，在手背印下一吻，绅士风度瞬间俘获了奈奈妈妈一颗少女心。连连摆手说没有关系，脸颊红扑扑的非常诱人。 “C、Coyote…你怎么来了……？” 倒是彭格列九代首领取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子，立刻取过身边的手杖试图撑着站起来，他早年腿部受伤落下了隐疾，虽然不太严重但却需要手杖时常伴身了。 九代岚守眼疾手快的在Timoteo起身时搭了把巧劲，在旁人看来，九代岚守只是在以亲密的举动向彭格列九代首领表示自己尊敬与忠诚，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味。是了，九代岚守尽然总是看起来非常凶悍，难以接近的刻板严肃，实际上却心细至极，甚至不愿意让眼前他宣誓效忠一生一世的男人暴露出分毫弱点在人前。 纲吉抱着自己的机器人和没喝完的酸奶眨巴了下眼睛，彭格列九代岚守和他记忆里如出一辙。依然是那个在继承式前会笑着对他说『为未来的彭格列首领献上礼物』，紧接着一脸肃杀的在他上任前便铁血的扼杀一切敌人的长辈。他们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可是纲吉却不止一次的从对方那里感受到了，被呵护被照顾的温暖。沢田纲吉很感谢他。这个时候的Coyote比九年后的他要年轻很多，纲吉望着对方还没有一根白发的棕红色发想。 “这就是我们未来的彭格列小十代目啊。” Coyote早已知晓Timoteo的决定，虽然觉得这决定有些草率，但是他无比信任Timoteo看人的眼光。他猜，大概是有些别的隐情让Timoteo这样坚决的作出决断的吧。他在沙发上坐着的纲吉面前蹲下身，坚毅严肃的男人挤出一个笑容，他有些担心自己会吓到眼前的孩子。 “Coyote·Nougat,彭格列九代岚之守护者。” 九代岚守伸出手以平等的姿态介绍自己。唇角更弯，那张在西西里彭格列总部吓哭过不少下属的面容眉眼间多了些温情而纲吉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伸出的宽大手掌，没有作声。 知晓纲吉情况的彭格列九代首领眼含笑意，他并不觉得纲吉会搭理作为陌生人的Coyote·Nougat。奈奈妈妈则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家纲君一直都有些内向羞涩，见到陌生人通常是不理会居多。上前正想对Timoteo的客人说明缘由的时候，纲吉却慢吞吞的将手里的酸奶放到一边，然后伸出自己有些冰凉的小手放到了九代岚守的手心里。 他把手心里原本握着的一颗糖放到了九代岚守的手心里。颇有种打发乞丐的意味，只是孩子那张可爱精致的面容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连同奈奈妈妈在内的所有成年人都有些不明所以，放下糖果就走开的沢田纲吉其实……什么意思都没有。 “……不好意思，Coyote先生。” 最后仍然是奈奈妈妈歉疚的走过来解释，顺便给尴尬的九代岚守一个台阶下。好在，九代岚守也并非什么太在乎自己面子的人，爽朗笑了下，顺便夸了夸纲吉真是大方，愿意把糖果分享给他这个当爷爷的。至于到底是不是打发叫花子的态度给的，谁还纠结这个。 总之，Coyote就这样被沢田奈奈热情招待了起来，受到消息的夏马尔和沢田家光回来后，又是一通寒暄。傻爸爸家光笑着炫耀自家可爱的纲吉儿子，纲吉却对他退避三舍根本不亲近。 Coyote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沢田家光眼睛里全是嘲笑，彭格列九代首领拍了拍自己因此情绪萎靡的门外顾问的肩膀安慰了两句，夏马尔倒是听奈奈和九代首领说了，纲吉对Coyote用糖果打招呼的事情后，便对沢田纲吉的骚扰更甚。嚷嚷着为什么初次见面的时候，没有给他这个当叔叔的糖果，不堪其扰的沢田纲吉最后将手里的玩具丢到烦人的夏马尔脸上，面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 翌日清晨。 彭格列九代岚守Coyote作为随扈跟着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离开了沢田宅。 纲吉是被沢田奈奈抱着，目送这两位彭格列身份崇高的长辈离开的。他怀里还有被Coyote塞过来的礼物。纲吉揽着奈奈妈妈的脖颈，脸埋在奈奈妈妈肩窝里，脑袋里满是彭格列九代首领离开时对沢田家光说的话。 “家光，那我们十月见。” 夏马尔说等他五岁生日过后，沢田家光会带着他回彭格列总部复职的事情并不是骗人的。大人们大概私下里应该已经协商不止一次了。奈奈妈妈在场听到他们的话后都没有吃惊，也只是抱着他的怀抱更紧了些。 纲吉心烦意乱，他不想跟彭格列再又什么瓜葛了，可是以现在这个年纪却又没什么有效反抗的方法手段。看样子，就连奈奈妈妈都同意了他离开的事情，纲吉思及此，金褐色的眼瞳里有浓郁的黑色止不住翻滚。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令人讨厌的事情。 沢田纲吉神色冷淡，抬脸又瞥见夏马尔观察他的目光，心中恶意难止，那么一瞬间纲吉不管不顾的冲夏马尔发出刺寒强烈的杀意。夏马尔不是总想抓他的马脚吗，纲吉漠然的看着在自己的杀意下不受控制的戒备绷紧神经和肌肉的夏马尔，露给他看又何妨。 沢田纲吉这样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手指。等到奈奈妈妈疑惑垂眸看他的时候，又变成那个不爱说话的无辜无害小孩子。 他看起来，不过是个什么都懵懂的孩子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008-生日愿望 炙夏转凉秋，沢田纲吉五岁生日临近。 三叉戟夏马尔十月初的时候离开了并盛前往东京，离开时在沢田宅抱着小孩子的纲吉虚情假意的说——“纲吉君，我们后会有期。”就算不说透，纲吉也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彭格列九代首领交代治好沢田纲吉的任务，夏马尔还没有完成，所以让医德糟糕的三叉戟夏马尔滚出自己的生活这件事，纲吉依旧任重道远。不过短时间内，没有人再在自己跟前啰嗦个没完没了，是件开心事。纲吉懒得去想，为什么偏爱香香软软女孩子的夏马尔跟他这个没料的男孩子掰扯那么多，大概是脑子有病。 而到了10月14日这天—— 清晨，纲吉被奈奈妈妈从温暖的被窝里唤醒。 今天要穿的衣服已经被奈奈妈妈捧到床边，纲吉伸手拿过来时，瞥见床下趴在他小鞋子上的两只幼犬，体型比刚来时长大不少。他坐在床边自己穿衣服，奈奈妈妈帮他把房间遮光的窗帘拉开，笑着回望睡得脸颊红扑扑的纲吉感叹。 “两只狗狗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纲君想好它们名字了吗？” 给两只幼犬起名字的事情，自它们来沢田家第一天时就落到了作为小主人的纲吉身上。纲吉低头看着，圆眼睛湿漉漉亮闪闪望着他的幼犬，白嫩嫩的小脚丫轻轻拨开它们，穿上了鞋子。裸|露的脚踝被幼犬亲昵的舔了舔。 “还没有。” 纲吉慢吞吞的说，睡得凌乱的褐色短发翘起来。伸手扒了扒自己的头发，纲吉打了个哈欠，金红色的瞳眸里最后一点懵懂的睡意褪去。 名字是最短的羁绊。纲吉想。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养这两只幼犬，他没有足够的信心能够照顾好它们，也没有足够信心让自己相信：它们会一直陪伴着他。 跟在奈奈妈妈身后朝盥洗室走去，两只幼犬欢快的作为纲吉的小尾巴摇头晃脑的追上去。纲吉余光瞥望见身后打闹戏耍的两只，冰冷的眼底蓄上些不明显的暖色。他想起曾经连吉娃娃都害怕的弱小的自己，又想起扒着他的手指舔舐大空炎的纳兹。 其实回到过去未必全部都是坏事。 奈奈妈妈先去厨房准备丰盛的早餐了，奈奈妈妈俯身一个亲吻哄着他先去洗漱。纲吉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子，却对母亲最直接表示爱怜的一切亲密举止难以拒绝，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现在真的是被爱着的。 可是……即使现在不是他在这里，任何一个顶着「沢田纲吉」身份的人站在这里，大概都是这样吧。这种想法刚刚冒头，沢田纲吉就掐死了继续思考的可能性。这种无果无解的问题，刨根究底也只是自寻烦恼。他讨厌烦恼，更讨厌麻烦。 揪着母亲的衣角，沉默点头的纲吉直到奈奈妈妈转身进了厨房后，才挪着步子去刷牙洗脸。他踩在奈奈妈妈特地为他准备的小板凳上，将拧开的水龙头流下的温凉水扑在脸上，抬脸是挂满水珠一张刻板没有任何表情的年幼的自己的脸。 沢·田·纲·吉 到底是被勾起了糟糕的念头。他无声的念自己的名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起一个弧度，尝试发自肺腑的微笑一下。僵硬上扬的唇畔，皮笑肉不笑的面部肌肉，冷漠的瞳眸。失败。每天早上都会接受这种失败的纲吉并没有涌起什么多余的情愫。 垂下眼睫，他伸手去拿已经被奈奈妈妈挤好牙膏的牙刷和灌满温水的牙杯。却碰到了架子上沢田家光大概洗漱后忘记带走的腕表，差一点磕在洗漱台上，被纲吉的手指钩住，稳稳到了他手心里。表链上，刻着的彭格列徽章，中间子弹的纹路泛着银密光泽。 彭格列。 彭格列十代首领。 似有所感，他不可抑制的轻声自语，原本空荡荡的胸腔里翻腾出一股难言的情绪来，皱眉捂着心口。纲吉抬眼，看见镜子中脸上挂着水珠像是泪流满面的自己。 『彭格列』 他舌尖颤抖喊，铺天盖地的绝望与难过呼啸般席卷而来。 『彭格列』 他笑起来，死气沉沉的孩子突然变得生动起来，他的笑弧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矜持与高雅如同面具般戴在脸上，金红色的眼瞳里却满是杀意与恨意。杀意与恨意很快又因为神明的禁制被压抑到内心最深处，转眼，他的内心只剩虚无的寂静。 已经到生日这一天了啊。 他想，大概晚些时候沢田家光就会告知他要一起去意大利的事情了吧。他给了沢田家光两个多月的时间，而他的父亲却没有打算向他透露丁点儿。为人父就可以这样随便操控孩子的人生吗？纲吉神经质的笑了笑，他摆出这样的表情比发自肺腑的微笑要自然很多。 大人们对他所做出的决定跟遭人厌的「因果律」，跟讨人烦的「神明」又有什么区别？把嘴巴里最后一点泡沫吐干净，把洗干净的脸埋到干燥的毛巾里吸走水渍。 「弱者就活该被欺侮吗？」 嗯？那对于这个世界里弱小的他们来说，他这个被轮回了无数次的沢田纲吉是不是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欺侮他们？并非是谴责，只是烦躁。沢田纲吉厌恶任何试图干涉插手他人生的存在，无论是他无法阻止的，还是他可以阻止的——只是让他察觉到这个意图，他便恶心。 『纲吉君……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 被欺负到死除了哭泣除了悔恨什么都做不了的废柴纲吗？ 『你应该是很幸福的。』 还能够幸福吗？ 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他还怎么幸福？ 『纲吉君，你的灵魂将会得到永宁』 没有背叛，没有任何人干涉的世界就能够算作补偿了吗？ 可真够廉价的啊。他曾经生生世世所遭受的背叛，痛苦，折磨。原来只需要回到原点就可以抹消一切，把所有的一切都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把所有的一切都释怀？他不想去憎恨的，他已经在漫长独自一人的绝望时光里失去了本心，他不想再陷入复仇的深渊里失去自我了。 沢田纲吉是一个拥有温柔和包容力的豁达乐观，以至于天真的人，可是这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别人肆意践踏他的真心。他啊，大概属于那种天性就会将别人对他的好刻在石头上，把不好记在沙子上，风一吹那些不好就消失不见了。可是啊…… 他心底荒芜的沙漠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充斥他整个世界。 他的石头陷入沙漩之中，再也看不见踪影。 想到这些，他便绝望到头痛欲裂，咽喉被扼住，感到窒息。是以，他没有发现，镜子里他蹙起的眉心正中，曾经被神明吻过的地方，闪过一抹白色萤光。那萤光微耀，便纾缓他的痛苦，绝望，心绪中泛起的波澜全部抚平——他的情绪被重新压制，以神明的手段。 “纲君？好了吗？开饭了哟~” 正巧，此时奈奈妈妈探身在客厅喊他的声音响起。 所有情绪消散殆尽，沢田纲吉将毛巾重新挂在架子上走出盥洗室。还没换掉乳牙，正在地毯上滚作一处，在彼此身上互相蹭口水并乐此不疲的两只幼犬呜汪一声追上了走掉的小主人。纲吉神色不动，任凭两只小家伙缠在他脚下。 走到餐桌前的时候，沢田家光已经坐在主位拿着报纸在看了。纲吉面无表情的接受沢田家光将他抱到宝宝椅的亲昵，余光瞥见沢田家光放到桌面的密密麻麻意大利文的报纸没有说话。上面彭格列的字样让纲吉好不容易平静的思绪又蠢蠢欲动起来。 彭格列给了「沢田纲吉」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又夺走了「沢田纲吉」和「纲吉·彭格列」所珍视的一切。而这些缠绕在一起的因果已经解不开了，纲吉也不想解开，就让他们放在那里就好，不要再让他看见，也不要再让他接触，全部冷处理就好。 他所仇恨绝望的一切都是在因果律的干扰下才伤害他的，沢田纲吉不知道之前还可以理所当然的恨着；被告知之后却没有感受到丝毫安慰，他只是觉得茫然了，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之前所仇恨的一切不就成了笑话吗？ 伤害他的人也是无辜的，伤害他的人把始作俑者当作他，他们在不知情下对他的所有伤害也是对他的爱。真是可笑，纲吉拿起桌子上的牛奶杯抿了一口，唇边印上浅浅乳白色的牛奶圈。沢田纲吉的一生就像个笑话一样。 “小纲吉/纲君生日快乐~” 等到奈奈妈妈将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端上来的时候，纲吉恍惚收到了距离光年之久的祝福。他抬起脸看着奈奈妈妈笑靥若春花般的温柔脸庞和沢田家光坚毅硬朗的面容上毫不掩饰的真实的疼爱。无论如何，他确确实实是被爱着的。尽然这爱可能并不是他所期许的方式。 “纲君今年就五岁了，是小男子汉了~” 奈奈妈妈凑过来亲了亲他的脸颊，她旁边的沢田家光揽着妻儿感到了莫大的满足，在事业上他有自己崇高的理想和庞大的野望，但相对的他同样渴求着一个家。他的儿子纲吉和妻子奈奈给了他一个家，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们，他可以牺牲一切。 “这是爸爸送给小纲吉的生日礼物哦。” 纲吉低头，伸手拉过沢田家光以生日礼物为名，戴在他脖颈上，由一条漂亮亮闪闪的白金细链串起来的象征大空的完全解放版彭格列指环。 纲吉再抬眼望见沢田家光那双带着期许骄傲的眼睛，沢田家光把自己心底所信仰的拥有着最高荣耀的彭格列家族的未来交到了五岁儿子的手里。在他看来虽然有着对孩子进入里世界后可能会受伤的担忧与不舍，但是这些为人父的情绪不及一个男人对于信仰的崇敬与自豪。 “喜欢吗？” 沢田家光期待肯定的答案。纲吉捏着闪闪发光有暗金色流光闪过，刻印着彭格列字样与式徽的大空指环保持沉默。他终究没有给失望的沢田家光答案，反而朝奈奈妈妈软声讨要礼物。 “……妈妈呢？” “啊啦，纲君想要什么呢？” 奈奈妈妈被孩子糯软的样子萌的移不开眼睛，笑眯眯的捧着孩子白嫩嫩的小脸蛋，又印了个温柔的吻。金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母亲的纲吉开腔，他这次说话终于没再磕磕绊绊，但还是有些断断续续的。 “有些想要的……东西。” “只是现在…我还没有想到。” “那妈妈先欠着，等纲君想到了妈妈再答应。” 奈奈笑着摸了摸纲吉的脑袋，在她看来这样讨要礼物的纲吉实在是太可爱了。主动讨礼物的纲吉，睁着圆圆的金褐色眼睛看着她，非常的可爱。这样的纲吉和她更为熟悉的三岁时的那个软萌萌的孩子的脸逐渐重合在一起，沢田奈奈笑着却觉得眼角有些发涩。 奈奈总觉得自己有些事情忘记了，可是她试图去想她忘记什么的时候，她的记忆完整无损的就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丢失。大概是她的错觉，她这样想，却觉得眼中会不自觉地泛起泪意，酸涩苦苦的情绪如同夏森清晨泛出的茫茫雾气，沾湿她的眼睫，伸手却捉不到任何。 “不能反悔哦。”讨要到承诺的沢田纲吉这样认真讲。 不能反悔的哦，妈妈。 答应过的事情就不可以反悔的。 “嗯，妈妈答应纲君的。” “不反悔的。” 奈奈妈妈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发顶，唇边的弧度稍稍落下些。 作为父亲的沢田家光看着妻儿间温馨的相处模式，彭格列年轻狮子一颗钢铁浇灌铸成的心脏蓦然柔软了。这就是他的家，挚爱的善解人意的温柔妻子，令他骄傲自豪的可爱儿子。他想，这是他想要为之奋斗，他想要保护的，这世界上他最爱的归处。 一早起来就为纲吉庆生不是没有原因的。 点燃了蛋糕上插着的漂亮的蜡烛，妈妈沢田奈奈和父亲沢田家光为他唱起生日歌。一家三口，简单的生日庆贺。纲吉闭上眼睛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许下了愿望，睁开眼睛时沢田家光在旁边笑着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亲爱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奈奈妈妈在旁边嗔怪。虽然她同样好奇纲吉会许什么愿望。 “世界和平。” 纲吉并不介意说出来，在他看来这个愿望无论说出来或者不说出来都会被各种意外打碎。反正这愿望和他本人没什么关系，和他有关系的愿望，最后除了被破坏，还能有什么别的下场？尤其是他作为彭格列血脉传承者，这样的既定事实存在于世界上。愿望这种东西除了消亡在时光里之外，并无任何别的结局下场。沢田纲吉心里很清楚，他想要得到的只能靠他自己。 “ummmm……这个愿望可真是伟大啊。” 沢田家光默了一瞬，但很快他就故作爽朗的笑了起来。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儿子许下这样没有轮廓的空洞愿望，他拒绝深入去思考，恐慌那份答案证实彭格列九代首领的猜测。 “爸爸希望纲吉的愿望可以实现……但真的不再许一个，更关于你自己的愿望了吗？”沢田家光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脸颊，以鼓励的眼神看着他那冷淡如圣人般的儿子。 他现在的内心其实非常惶恐。 “……” 不知沢田家光纠结心思的纲吉默了一下，然后干巴巴说。 “希望每天都能开心。” 他说话语气太过冷淡，愿望又太过随便。沢田家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那求助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妻子奈奈，可惜，沢田奈奈天然呆的忽略了丈夫的深意。作为母亲的奈奈捏了捏儿子软绵绵白瓷的小脸，微笑起来。 “纲吉真是容易满足的孩子呢。” 沢田家光只好咳了一声，把话题转移到重要事情上。 “嗯，愿望许完了，我们来切蛋糕啊。” “在吃蛋糕之前……爸爸还有一件事要告诉纲吉唷。” 当爸爸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奈奈妈妈的笑意突然消散了，只余留唇边浅淡的弧度。因为和纲吉坐在同一方位，是以她温暖白皙的手落在纲吉肩膀上，轻轻揽着他。等待这一刻有一段时间的纲吉则静静的看着，漂亮蛋糕上吹灭的那五根蜡烛。 他等待着沢田家光开诚公布的这一刻。 “爸爸在纲吉生日过后，啊也就是今天下午要回去上班了。” “纲吉跟爸爸一起去爸爸工作的地方好不好？在海外，意大利。纲吉可以在那里上学，还有很多跟纲吉差不多大的小哥哥们可以跟纲吉一起玩耍……Timoteo和Coyote爷爷也在那里，纲吉可以常常看到他们。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国家，一座非常浪漫的城市。” 沢田家光说这些话的时候，加上诱哄和美好设想。而被他劝说的纲吉，拿着手里的小叉子从面前盘子里盛着的蛋糕上，蹭下来些奶油含在嘴里。纯动物奶油的甜腻，在唇齿只存难吃。沢田纲吉转过脸，他看着奈奈妈妈总是温柔笑着的面容，那双盈满疼爱，静静注视着他的漂亮杏眸蓄着薄薄水色。 泪水盈盈欲坠，却固执的不肯掉落。 “不去。” 金褐色盯着那水色不放，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沢田家光。 他毫无犹豫的拒绝让沢田家光眼睛一亮。这意味着，纲吉与彭格列初代的联系变小了很多，毕竟那位初代首领并非是因私情而作出这样选择的。但是沢田家光心中因此诞生的欣喜，并不影响他带纲吉前往意大利西西里的决意。 “……纲君，乖，听话。” “爸爸和爷爷会好好照顾纲君，妈妈也会在纲吉放假的时候去看纲吉的……意大利会有漂亮的白鸽，好看的街道和商店，特别的漂亮，妈妈也很喜欢的。跟爸爸去好不好，呐？” 奈奈忍住心里的难过劝说，亲了亲孩子脸颊。 她两个多月前就知道这件事了。从向自己的丈夫妥协这件事伊始。从那时候开始，她看着自己的孩子总是会忍不住想——她的纲吉还那么小，怎么能离开她的照顾呢？国外的食物总归没有家里的好吃，她的纲吉挑食又娇里娇气的，不喜欢说话总是把事情都憋在自己心里…… 可是，奈奈又想起丈夫，想起夏马尔医生和Timoteo所说的话。因高烧而心智受损的纲吉会在那里有更好的医院治疗，更好的医生照顾，他的病会被慢慢治好，她的孩子会变得好起来，像以前一样软软的朝她撒娇朝她笑。 真的会变好吗？ 奈奈心底里总是忍不住怀疑，她觉得哪里不对，正如她自觉自己似乎缺失了一些记忆一样。有什么地方是不对劲的，可是理智却又告诉自己要相信丈夫——孩子的爸爸不会害了孩子的。 “妈妈是希望我去的吗？” “可是那里再好，也没有妈妈。” 他本不想这样说，惹得母亲奈奈心里不舒服的。可是纲吉想起他十五岁继承式时，在远洋电话那边笑着说要好好照顾自己，跟朋友好好相处的妈妈，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她的孩子漂洋过海所走的道路将会与她的世界渐行渐远，也不知道她那软弱胆小的孩子将会彳亍在一条血腥冲天被孤独笼罩的路上，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她不知道，因为沢田家的两个男人都想要保护她。 她也或许什么都知道，因为她是母亲是妻子。 可是……无论妈妈知不知道，他都是希望的啊—— 希望妈妈能够对他说： 如果纲吉不喜欢的话，就留在妈妈身边吧。 “……” “是的。” 奈奈妈妈浓密纤长的眼睫颤抖一下，再睁开眼睛时，还是那个温柔噙着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妈妈。也是那个，笑着注视着他走向那条再也不能归家路的妈妈。 “妈妈希望纲吉跟爸爸一起去。” “纲君在意大利，要乖乖听爸爸话啊。” 啊，他的母亲作出了和曾经一样的选择。但他仍然无法责怪自己的母亲，他以什么立场责怪她呢？给了他生命的母亲，他站在什么立场责怪她呢？是他一直以来不曾尽过孝道的啊。 只是啊，他想起无数个没有活到成年，因为种种原因再也不能被沢田奈奈温柔以待的沢田纲吉们——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妈妈发现他所疼爱的纲吉已经不在了呢？妈妈有没有为他担心？妈妈有没有想要把他找回来呢？……应该是没有的吧，毕竟是因果律这种无法反抗的干预啊。 连他这一世重新回到三岁的年纪，连他性格大变都可以洗去记忆重新伪造的手段，而没有追究的奈奈妈妈………是不是只要顶着沢田纲吉这个身份，她就可以毫无保留的去疼爱去照顾呢？妈妈。母亲。沢田纲吉垂眼，他沉默良久，然后妥协了。 “我知道了。” 沢田奈奈的泪水便因这样一句话，刷地流下来了。 …… 当他被沢田家光牵着手，登上彭格列的专机时，门外顾问组的下属们正在机舱忙忙碌碌的准备起飞事宜。父亲沢田家光则在他对面处理当天的公文，纲吉抱着自己的玩偶，安静的坐在对面宽大的软椅上。沢田奈奈并没有来送他登机。 沢田纲吉抱着地那只玩偶很漂亮，是奈奈妈妈在他三岁生日时，为他亲手缝制的一个小熊玩偶。毛茸茸的比他现在五岁的身体还要大一些，这个玩偶原本一直放在他枕边作为守护神保护着他的。纲吉离开家，前往意大利只带了这么一件行李，并坚持要自己抱着。 他把脸扑在软软的玩偶身上，窝在他椅子下的两只幼犬因为来到陌生的环境有些不安，但非常护主的警惕往来的陌生人。被彭格列基因改造过的幼犬们寸步不离他们的小主人，自然要一起跟去意大利。 “纲吉，困吗？” 对工作专注认真的沢田家光歇息时，看着抱着玩偶，安静坐在椅子上，透过机舱窗户望着外边景色的纲吉。作为父亲的他关怀的问，但纲吉没有理会他，眼睛只是固执的看着窗外。 “去给纲吉拿条毯子。” 沢田家光对身边一位女下属低声说。 “到爸爸工作的地方还要很长时间，纲吉先睡一觉吧。”沢田家光对于儿子的漠然已经相当习惯了，他依然语气温柔体贴——“睡醒之后，纲吉可以吃到很好吃的意大利甜点哟。”他哄孩子的能力不能更糟糕，每次只会用冷冰冰的物质来劝诱。 纲吉不想理会他，闭上了眼睛，佯作困倦的要睡觉。 实际上，在这种陌生人居多的环境里，他根本无法入睡。他的神经会紧绷，会无法避免的不自觉高度戒备起来，明明超直感并没有鸣声告知他有什么危险，可是他却想要燃起死气之火为自己做一个安全的结界，寻求安全感。 他闭着眼睛，身体僵硬的接受沢田家光那个熏着淡淡香氛的女下属为他盖上毛毯，感知到主人散发出来的敌意的两只幼犬弓起身子低吼两声，做出攻击样。对面的沢田家光看了眼两只幼犬，摆手让女下属退去，他自己俯身亲自帮纲吉掖了掖身上的毛毯。 随后带着围绕着他处理公务的下属们去了另一边的位置，贴心的为孩子所处的空间拉上帘子，以免打扰他安眠。纲吉在帘子被拉上后睁开眼睛，他自毛毯下伸出手臂，手指摸上凉凉的机舱窗户。他即将前往的地方，是他的第二故乡，让他如何能睡得着。 意大利。彭格列。他在心里默默念—— 他的人生一切开始与结束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009-晴之守护者 意大利南部西西里岛，典型的地中海气候使得这个深入中部的岛屿温暖湿润。 沢田纲吉脑袋昏昏沉沉的埋在毯子里。比起四季适宜的西西里，他更喜欢冷热分明的并盛，西西里的冬天没有雪。他额头贴着舷窗漫不经心的想。 三个小时前他拒绝了门外顾问沢田家光那位熏着浅淡香氛，面容艳丽的女副官送来的小点心。漫长的航程中，纲吉喝了些水外，只吃了份酸奶坚果，小孩子的身体第一次坐这样长时间的飞机使得他非常不舒服。纲吉将舱舷的窗户遮光板打开一些，耀眼的辉色透露出来。 越过太平洋，穿过白令海峡，渡过北冰洋—— 富饶宁和的欧罗巴大陆一点点呈现在他眼前。独特的高空景色让他舒服一些，再过一个多小时，他便能看到浸在沉蓝色地中海的西西里岛，映入眼前的必然是那座岛上最高的埃特纳火山。纲吉闭了闭眼，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他对于这条彭格列独享的航线了熟指掌。 当沢田家光拉开他将整个世界隔绝起来的帘子时，纲吉已经屏退金褐色瞳眸中所有彷徨。孩子软嫩娇弱的身体藏在毛毯下，冰原般寂静的瞳孔里冰棱满布，直勾勾毫无躲闪的盯进沢田家光的眼瞳之中。彭格列年轻的狮子被儿子这样的眼神看得莫名心虚，心中心绪波动几许，挂着一如既往傻爸爸模样的笑，带着刻意讨好的宠溺与疼惜。 “纲吉，我们快要到爸爸工作的地方了。” 他说着靠近儿子弯腰要将他抱起来。 “要去上个厕所，洗漱一下吗？坐这么长时间飞机应该很累了吧？爸爸听说Timoteo爷爷和Coyote爷爷为纲吉准备了丰盛的午宴呢，对了，纲吉还会见到别的爷爷哟。” 说的应该是彭格列九代守护者们。 纲吉敛眉，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了脖颈挂着的完全解放版的彭格列指环，没有应声。似乎沢田家光所说的这些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亦或者说他似乎根本没有听懂的模样。 年幼孩童在五岁年纪独有的好奇心与活力在沢田纲吉身上荡然无存。他不会好奇自己为什么突然多出来这样多的爷爷。从他记事起，逢年过节只有他和妈妈两人，偶尔也会有沢田家光这个爸爸。也不好奇为什么自己要坐这样长时间的飞机。实际上，他第一次坐飞机时甚至没有问这么大的铁鸟是什么。 同样，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小隔间度过了漫长的飞行也不会哭闹着要爸爸，他似乎一点都不畏惧陌生而又孤独的环境。而沢田家光初为人父又粗神经到上天，尽管纲吉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 应该说里世界没有孩子吗？ 沢田家光没有意识到儿子跟正常家庭孩子的不同，他只会马后炮的拿出一副傻兮兮的儿控模样，给纲吉根本不需要的或者不合时宜的关怀，就像现在这样。沢田纲吉不需要沢田家光这种想起来给，想不起来就一点没有的父爱。他看不懂沢田家光，也并不想去了解。 父亲在他的世界里早已形同虚设，就如同他自己的存在对于沢田家光明面上来说万分重要，却可以被各种各样重要的原因舍弃掉的存在一样。被沢田家光的事业，被沢田家光的大义，被沢田家光所崇仰的彭格列，被沢田家光所爱的奈奈妈妈，被沢田家光所重视的家。 纲吉拂开了沢田家光的拥抱，扯开盖在身上的毛毯，于外人眼里孩子气在父亲面前逞强，独自勉力从彭格列专机特别设置的巨大椅子上跳下来，脚掌踩到了习惯窝在他鞋子上的两只幼犬。幼犬们哼哼唧撒娇，并没有被小主人踩疼，甚至以为这是这样长时间不理自己的小主人跟自己玩耍的意味，讨好的蹭过来，对弯腰穿鞋子的纲吉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手指和小臂被幼犬软软的舌头舔了舔，纲吉轻轻推开他们，穿上鞋子后，犹如森林里正在生长的挺直云冷杉般站在沢田家光面前。他目光平静无波澜，稚嫩的面容上再也找寻不到在家面对母亲奈奈时，偶尔还会闪现的一派纯然与天真无辜。 沢田家光会因为儿子不符合稚龄的气势惊艳，也会因为这份心疼，但是最后这些情绪会在他难以理解的奇特脑回路下转化为一份骄傲自豪。他的儿子，纲吉是这样的优秀。他想，却没想到这种不符常规的优秀下，他自诩深爱的孩子失去了什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没有了奈奈妈妈，纲吉便没有什么心情去装孩子，满足大人们有被孩子需要而产生的自我膨胀，也不去想他这样不符合五岁稚龄的反常是否会引起有心人的猜疑。他对整个世界已然厌倦，自然没有去虚与委蛇的意愿……况且，就算是猜疑又怎么样。 纲吉心中冷笑，无关的灵魂代替了他的存在都在因果律的作用下没人发觉，他这个全世界最倒霉的沢田纲吉自从代替了年幼的自己活着。像不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会有人真的在乎吗？ 心中翻江倒海的糟糕情绪使得他脸上越发漠然，被沢田家光甩不掉的手牵着去机舱盥洗室洗漱的纲吉走着自己的路，门外顾问成员们带着对最高长官沢田家光唯一孩子的好奇目光打量，他也没见任何反应。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旦被人过分注目便会手忙脚乱无措犯蠢的废材纲了，不是那个没有挚友们没有Reborn在身边就被打回原形的废材纲了。 “Boss家的小少爷好高冷啊，明明长得那么可爱。” “小少爷心情不好吗？” “听阿比盖尔大姐说，小少爷气场超强势的！” 阿比盖尔就是那个三番五次被沢田家光派去照料纲吉的，熏着清浅香氛的漂亮女子。 “废话少说，赶紧干活去——” “小少爷也是你们可以背后议论的？” 原本在机尾替沢田家光善后收拾东西的阿比盖尔在一切妥当后，正欲回到上司身边等候命令时，听见同僚们的窃窃私语。板着一张俏丽容貌的女子轻声呵斥。 作为彭格列九代首领门外顾问沢田家光身边得力的下属，和虽然身为女子但却让人心生畏惧崇拜的雷霆手段。阿比盖尔的话，有时候比门外顾问组成员心里，那个每天笑哈哈卖蠢没正型的Boss沢田家光还要有威慑力，众人瞬间敛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这架从并盛起飞直达彭格列总部的专机上都是彭格列九代首领门外顾问的精英，也是沢田家光最信任的属下。他们知晓自家BOSS在日本老家娶妻生子的事情，但是小少爷却是今天第一次见到，而门外顾问夫人只道听途说是个非常温柔美丽的叫做奈奈的女子，并未见过。 不过从小少爷的长相来看，奈奈夫人容貌美丽这样的说辞还是有很有可信度的。 唯一见过奈奈夫人还说过几次话的，一个是阿比盖尔，还有一个就是在总部镇守的欧蕾加诺。想起比阿比盖尔还要冷艳，武力值还要高的欧蕾加诺秘书长，所有心怀自家BOSS八卦的吃瓜属下们打了个寒颤——他们可不想被欧蕾加诺秘书长笑着派去纽约分部捡垃圾(注1)。 等纲吉冲了个热水澡，缓解身体的僵硬。走出机舱盥洗室，便被沢田家光捞进怀里笨拙并不娴熟的帮他擦干头发。换上新衣服后，飞机也快要降落了。彭格列经验老道丰富，据说以前是开战斗机的机师在广播里用轻佻的意大利语说了一堆风趣话惹得机舱内众人笑起来，这些西装革履黑手党标配的门外顾问精英们纷纷坐回到各自的座位，扣好了安全带等待降落。 纲吉被沢田家光重新带回座位，粘着他的两只幼犬被那个熏着香氛的漂亮女副官带走了，而沢田家光又坐回了在刚上飞机时他对面的位置，俯身帮孩子理了理衣领。纲吉不适应的动了动身体，眼睛又望向了窗外。哪怕在第一世，他跟父亲也没有什么话想要说的。 又遭儿子冷遇的沢田家光叹了口气，苦笑一声。 机身颤动，舷窗外空气被撕裂的轰鸣声昭示着他们正在急剧下降。纲吉闭上眼睛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极力忍耐着不适。虽然他刚回来时，因为身体适应灵魂的缘故大病一场，康复后融合的不错，可是孩子的身体终归脏器什么的都非常娇弱。 从来没有晕过机的纲吉现在胃里翻腾起伏直感到恶心，但比这飞机上每一个身经百战的黑手党都还要卓越的忍耐力让他忍了下来。他一路上就喝了些水，吃了些酸奶和坚果——就算吐也除了胃酸外吐不出来什么。纲吉皱眉抬手揉了揉眉间，身体的折磨让他诡异的产生一种他确实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 对面闭眼小憩的沢田家光并没有发觉孩子的不适，他心里正盘算着这次回去应该怎么部署才能彻底斩断元老院那群顽固不冥的老家伙们过长的手。在意大利盘踞百年的彭格列无法避免的会有些难以搬上台面的脏东西，背后更是错综复杂的与政|府和商业大鳄间剪不断理不清的各种利益关系…… 等飞机稳稳落在彭格列私人机坪的时候，部分门外顾问战斗组的输出疯子们先下飞机，然后才是沢田家光和被沢田家光一手牵着，一手抱着自己的熊仔玩偶的沢田纲吉。女副官抱着纲吉的两只小宠物跟在他们身后，她原本要帮纲吉拿那只大玩偶的却被小少爷直言拒绝了——然后才是彭格列的高级文员们，虽说是文员，却也个个都是曾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好手。 接机的是在并盛跟纲吉见过面的彭格列九代岚守Coyote·Nougat和脸上有蜥蜴刺青的晴守Nie·Brow Jr，纲吉被沢田家光牵着走到他们面前，抬眼看了两人一眼，并没有说话。 他的手从沢田家光手里抽了出来，两只手环住了自己的玩偶。孩子的手不够长，一只手抱着熊着实费力，两只手拿的更稳一些。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在大人们看来，这是孩子来到陌生地方有些惧意和羞怯的举动。守护者们实在是多想了，多少轮回下来，纲吉在西西里呆的时间并不比故乡并盛呆的时间短，他对彭格列总部没有半分陌生。 许久不见而寒暄的大人们注意力其实都在抱着自己玩偶的纲吉身上，因此他们的话题继而很快转移到了在彭格列身份更为重要的纲吉身上。门外顾问沢田家光之子，沢田纲吉被彭格列九代首领任命为继承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里世界。 在里世界暗流涌动，还没有找到沢田家光的儿子究竟在日本什么地方的时候，彭格列已经率先把人接到了眼皮子底下。在彭格列总部城堡，尽管仍然会有无法完全隔绝的暗杀，但是总比远在天边的日本分部好很多。 “Nie,这是纲吉。” 沢田家光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骄傲的介绍到。 彭格列九代晴守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削瘦的人，很难想到他会是「用自己的肉体粉碎袭击家族的逆境，化身为普照大地的太阳」的晴之守护者，再加上男人灰蓝色的发色和周身忧郁寡言的气场，看起来完全是位翩翩雅人的名绅士。 不像是个背负杀戮的黑手党。 跟岚守Coyote一样，晴守Nie唯一接触过的也就只有九代Timoteo膝下那个从小“垃圾”不离口的暴躁熊孩子XanXus。两人相较对比之下，虽然面前的纲吉表情冷冷淡淡的，没有主动示好连笑容都没有，但耐不住孩子长得白嫩可爱，晴守Nie几乎是第一眼就心生好感了。 这孩子比之前照片上还要可爱很多。 不过……从未在谈判桌上输过，战场上最为暴力输出兼职奶妈，让人闻风丧胆的九代晴守，却在怎么跟孩子打招呼，让孩子对自己第一印象良好这件事情上犯了难，半天没能说出句话。 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很是拘谨。 “纲吉，好久不见。” 岚守Coyote好笑的看着友人欲言又止再三。他有心替友人解围，上前靠近快要整个人都藏在玩偶后的纲吉面前，并不介意的半膝跪下，以便能够与孩子一个高度谈话，以示尊重，整洁干净的西装裤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灰尘。 被这样贴心照顾的纲吉金褐色的瞳眸有些松动涟漪，他对于Coyote印象一直都很好，虽然他的态度一直冷冰冰的看不出有任何松动。但，最起码Coyote从来没有直接伤害过他。再次见面，便比初次见面的时候友好很多，稍稍勾了勾唇，纲吉将手上的熊仔换到左手，空出右手交放在Coyote主动伸出的手掌。 他又给了岚守Coyote一颗糖果，这次并没有那种打发人的轻慢。也不知道他的糖果都是放在哪里的，沢田家光从来没有见纲吉私下里吃糖果过，也不记得在他口袋里装过糖果。 Coyote宽大的手掌很温暖，虎口与指腹都有因为常年使用武器留下的硬茧。这些硬茧也曾经生长在在他手心同样的位置，浅蓝色亮塑料纸包裹的糖果放在手心，显得更小了。纲吉收回自己的右手重新抱着玩偶，这样想。 一回生，二回熟。 打招呼又被这样回应的岚守Coyote已经有了种习以为常的淡定，将孩子给的糖果收下，起身扭脸，他向还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彭格列年幼的未来继承人的同僚使了个眼神。 “纲吉，初次见面……” “我是Nie·Brow Jr,彭格列九代晴守。” 不动声色的深吸了口气，晴守Nie选择与Coyote同样的方式，弯膝对纲吉自我介绍。男人的声音和他的气质一样都很温柔，沢田纲吉对于这种特质的人向来没辙，例如奈奈妈妈，例如尤尼·吉留涅羅，例如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子笹川京子。 看到Coyote伸出手，想要握手礼的反馈如斯。九代晴守相当聪明的选择了另外的方式，于是，沢田纲吉有些僵硬，但仍然顺从的被晴守轻轻拥抱了一下。 出于初次见面礼仪的拥抱，只是短暂几秒，可以忍受。 脑袋靠近九代晴守脖颈位置时，纲吉闻到Nie身上入骨的硝烟味，是达姆弹(注2)。这个忧郁而寡言，有着温暖怀抱的男人确确实实是「用自己的肉体粉碎袭击家族的逆境，化身为普照大地的太阳」的晴之守护者啊。背负着杀戮与罪孽的彭格列九代晴守。黑手党。是一样的。 彭格列把他们变成了同样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010-被害妄想 踏上西西里这片土地，此生第一次到访彭格列总部的沢田纲吉，受到了作为未来首领的最高礼遇。同彭格列九代岚守和晴守打过招呼后，彭格列这两位守护者的随扈们便非常郑重的朝他鞠躬相迎，口中是「未来十代首领大人」的尊称。 这让纲吉听来，比门外顾问那些西装革履的精英们喊他「纲吉少爷」稍稍习惯，也更刺耳些。「纲吉少爷」是因着沢田家光在彭格列的地位而产生的，「未来十代首领大人」却是要牺牲掉沢田纲吉平静的人生为代价，尽管这份牺牲已经付出无数次。 单只称呼上来说，就可窥见彭格列九代是认真的决定要让他来做彭格列未来十代目的。决心显而易见，并非笑言。这样的认知难免让纲吉心中燥意横生。 大人们见他兴致不高，之后也是一副沉默不再答话的样子，温声哄了哄没什么回应后，只得无奈苦笑。岚守Coyote从身边下属手里拿过为小孩子准备的意大利糖果，放进纲吉的手心。水果味道的糖果，不过沢田纲吉更喜欢牛奶糖一些，他将糖果放进口袋，没作声。 给糖果的Coyote有些好笑的俯身捏了捏孩子冷淡的脸。在彭格列私人机坪耽误的时间不短，如沢田家光在落机前对纲吉所说的，彭格列九代首领为他们办了一桌接风洗尘的丰盛午宴。 从机坪所在的后山穿过一道拱门，走过彭格列长长的巡廊到达宅院中央的花园——再从花园踱步到首领所在的居住区，有好长一段路需要走。沢田家光打算弯腰去抱纲吉，但因纲吉固执的要自己抱着，比他现在幼小身体的个头还要大的毛茸茸玩偶熊，不肯撒手。沢田家光百般劝说也没得到孩子的妥协，他只得无奈的向纲吉屈服。 也是有够惯着孩子的。 纲吉不领傻爸爸的一腔爱意，他面无表情的竭力伸出双手将玩偶锁在自己怀里，白皙的脸埋进熊仔的软软长毛里，彻底无视了本应该在异国他乡更为亲昵依赖的父亲沢田家光。站在父子俩身边的彭格列九代岚守和晴守看着沢田家光被孩子冷遇觉得有趣，彭格列年轻的狮子郁郁败下阵来的模样实在少见。 沢田家光原以为到了陌生的地方，纲吉总会因为怯意和惶张而亲近依赖他的。他总是有一份秘之自信，觉得他和儿子间血浓于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影响父子天性中本就存在的深重感情。这使得他可以扪心无愧的说，他是爱着儿子的。 大概就是这份有恃无恐吧，对于纲吉来说，很早之前沢田家光只是一个空有「父亲」的陌生人罢了，最多也是彭格列九代首领的「门外顾问」这样的认知。沢田纲吉对于亲情的渴求，早就因为无数次的重蹈覆辙的人生磨得不剩分毫，父爱更甚。 但即使已经认为，亲情可有可无，他仍愿意给母亲沢田奈奈，也给自己一次假装重新来过的机会。对于纲吉来说，无论母亲是否因为在因果律的干涉下，在无数过往里的最后舍弃了他，错认了他，疏远了他——母亲沢田奈奈都曾是全心全意，毫无道理的爱着他，陪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人。 说死性不改也好，说心软烂好人也好，沢田纲吉抱着即使被伤害，「妈妈也仍然是妈妈」的想法。他无法无视母亲总是蓄满温柔，注视着他充满爱意的眼底浮现名为难过悲伤痛苦的波动。 妈妈总是笑着，总是感到快乐就足够了。 纲吉抱着自己的玩偶，埋在软毛里的金褐色眼瞳闭了闭。他抱着自己的玩偶只是纯粹不喜欢旁人动他的东西罢了，因为过往而领地意识与自我意识达到空前绝后高度的沢田纲吉已经不是那个「愿意分享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给伙伴，给别人」的沢田纲吉了，更何况…… 纲吉讨厌，甚至厌恶沢田家光在被自己的父爱自我感动下的各种疼爱儿子的举动，他其实很不情愿沢田家光的靠近，也不情愿沢田家光牵着他的手走路。表现给谁看呢？恨不得在全世界面前表现出自己是个儿控的「彭格列年轻狮子」，说到底只会嘴上说着爱儿子的家伙罢了。纲吉没兴趣配合他的表演，没有奈奈妈妈在，原本就排斥着这个世界的他更是兴致缺缺的。 “纲吉是下定决心要抱着小熊走咯？”最后还是彭格列九代岚守Coyote摸了摸纲吉怀里玩偶熊的大脑袋，被刻下时光印迹仍不掩帅气的男人收敛一身锋芒——“从这里到九代首领的位置很远，纲吉抱着他会很累的，即使这样纲吉也要坚持吗？”被视为同一高度的平等对待让纲吉被沢田家光纠缠不清而产生的烦躁感减少些，他点了点头，仍不改主意。 “好的，我知道了。” 从孩子面前站起身，岚守Coyote的温情一点点消失在他眼角。彭格列九代岚守又变成了那个气势毫不收敛，眼神凌厉蓄势待发，似乎下一秒就会咬断敌人喉咙的家族攻势核心。岚守Coyote对一脸无奈的沢田家光笑了笑—— “既然这是纲吉的决定，就让他自己抱着吧。” 沢田家光苦哈哈的同意，他摆了摆手，表示随儿子高兴就好。 晴守Nie站在两人身边没有作声，他一直看着纲吉面无表情，甚至冷漠的面容上，那双即使没有熠熠神采也不掩辉色的金褐色眼眸。无论是拒绝家光的安排，还是被Coyote同意，这孩子的眼睛里都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也没有喜怒，就像是失去了人类立于这世界生物链中，固有存在的独特。那份只有人类才拥有的，不同于一般生物与智慧体的共理性。 这样的孩子真的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吗？Nie看着隔着不远不近一段距离抱着自己的玩偶，跟着家光和Coyote的纲吉。想起夏天的时候，被九代Timoteo所召集的那场内部电话会议，远赴日本度假的九代在他们看来，非常亟不可待的便同门外顾问首领的沢田家光一道决定了下任彭格列首领的继承人， 『我决定了彭格列十代首领的候选人——』 『是家光的孩子，纲吉。沢田纲吉。』 『初代的直系血脉。』 这听起来并不是个理智的决定。 Nie效忠于Timoteo，甚至作为彭格列历代首领身边最为亲密伙伴之一的晴守，他皱了皱眉头，寡言的男人和他的伙伴们等待着他们所认可所信任的Timoteo的解释。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Timoteo的声音里藏着疲倦，即使远赴日本有了长达两个月的悠闲假期，他似乎也仍然被彭格利繁重的事务累赘着。如果彭格列九代晴守的词汇量足够丰富的话，一定会用「心累」这个词来形容当时Timoteo语气中的那股浓浓无力感。 『没有记错的话，家光的儿子现在不到五岁吧。』 雷守Ganache Ⅲ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之前委派去日本的彭格列医疗组不就是为了去治疗那个孩子的病吗？我记得是因为高热不退，还留下心智受损的后遗症。』 Nie在雷守Ganache的提示下想起确有其事，医疗组的手续还是他批准的。 『心智受损。』 『这样的幼小病弱的孩子能够成长为未来首领吗？』 云守Visconti质疑，也是他们所有人的心声。 『虽然不到五岁。』 『可是这孩子已经觉醒了火焰的力量，甚至可以有意识的操控。』 Timoteo带来的消息令所有九代守护者们讶异。 如果Timoteo说的是真的，这孩子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彭格列历代血脉后裔中的佼佼天才了。可是孩子的年幼，也让他们在激动之余，会考虑更多。 实际上，彭格列的历代首领并不是一定需要绝对强大力量的，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带领彭格列走向未来的心智强大的首领。彭格列现存的血脉继承人中，九代守护者们，甚至原本的Timoteo和沢田家光都有几个非常看好人选。如果没意外的话，他们都认为，最后的首领之位角逐会在那几人中展开。 『家光的孩子啊……』 『我记得。初代的血脉是不强制进入里世界的。』 雨守Brabenters·Schnitten提到从二代首领便流传下来的规矩，彭格列初代当时自愿禅位成全了胞弟Sivnora·Richardo，也就是九代所继承的彭格列第二代首领血脉的野望。但是当时并没有被二代首领追杀打压，反倒是二代首领在家族里立下了，不能逼迫兄长Giotto一脉加入彭格列的默认规矩。说到底，初代首领Giotto当年能够后半生洒脱的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也是在彭格列的沉默庇护之下。 如今，如果Timoteo决定让沢田纲吉继承彭格列的话，势必需要这孩子本人亲自点头同意。可是到底是个孩子而已，心性不定且很难意识到彭格列家族和彭格列首领的所背负的重大责任。他们现在培养着，等孩子大了跟他们说不想做黑手党……他们倒时候去哪里找现成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呢？ 虽说彭格列首领有硬性的血脉传承规定，但偌大的家族到底不是简单的遗产继承制，首领们和守护者们都是靠自己本事，流血流汗打拼才坐到如今的位置的。但且不提那个孩子的想法，他们想要知道沢田家光的态度——要知道，当年被父亲告知了自己血统的沢田家光是自己来到Timoteo面前要加入彭格列的。 不过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这并不是沢田家光怎么想能处理的问题了。电话视频那端，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苦笑了一声，将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达给他们。 『彭格列指环已经认可了纲吉，他通过了继承式。』 这样的话让九代守护者们听闻的瞬间有些呆滞。不需要他们的认同，彭格列九代首领和门外顾问首领的决定，沢田纲吉本人的点头。彭格列指环直接将结果甩了他们一脸，非常霸道强硬的以告知的方式，连征询这种流于表面，走个形式的尊重都省了。 通过继承式。 这样的认知，在正常逻辑中本不应该出现的事情，确确实实的发生了。Timoteo叙叙道出，是怎样的意外使得纲吉不小心碰触到了彭格列指环，又是怎样的让人难以置信的触发了彭格列继承式。还没有被现役彭格列首领和守护者们认可，就直接被彭格列戒指承认，这样的事情在彭格列历代家族都闻所未闻。 『这怎么可能！』 『继承式的通过，意味着代表纵向时间轴「贝」的意志也认为……』 雾守Croquant·Bouche的失声被Timoteo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是的，虽然很难相信……但是，「贝」确实认定了纲吉将会是下一任支撑世界基石7*3的彭格列首领。彭格列指环现在处于完全解放版的状态下。』 九代的话使得守护者们陷入了沉默。他们还记得自己通过指环的认可时，经历的种种互相扶持的苦难与挑战，又是如何被八代首领及八代守护者们赋予重任，从他们的手中接过了彭格列的责任与罪孽的。 而现在呢，一个不到五岁的稚龄孩童懵懵懂懂的年纪，身边一个守护者都没有，连彭格列可能都没听说过的孩子，就这样把彭格列指环完全解放通过了继承式。九代守护者们情绪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沢田家光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是该暗骂彭格列指环认可的随意。 可是他们都知道，彭格列指环内历代首领存留的意志和「贝」并不会在选择彭格列首领的问题上如此儿戏。那么，他们唯一能够承认的就是，沢田纲吉创造了一个奇迹，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沢田纲吉大概是个被世界意识偏爱，不世出的天才吧。 不世出的天才。 九代晴守Nie·Brow Jr心中念。 可即使是天才，没有了作为人类的共理性——大概会很辛苦吧。Nie垂下眼，看着小孩子抱着自己的玩偶跟在大人们身后，因为人小腿短，即使他们有意识放慢脚步，他仍然跟的很辛苦。光洁的额头发起薄汗，脸颊红晕生出，偶尔会有急促的喘息。跟在他们后面的侍者们几度欲言又止，想要帮未来小首领拿过玩偶但却不知道该不该开这个口，又该如何说。说到底，骨子里还是个相当固执好强的孩子啊，毕竟是流着彭格列血脉的继承人。 纲吉并没有觉得自己抱着熊仔，走一段他曾经在未来频繁往来的路，是件辛苦的事情，虽然孩子的身体使得他环住玩偶有些吃力，但是负荷这种程度的重量还是绰绰有余的。 前往彭格列历代首领居处的两旁道路上栽种着许多小花，城堡中没有繁茂的树木，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各种暗杀手段。一望无际的浅绿色被花色点缀的非常好看，往来间有彭格列的成员会对他们远远的弯腰行礼，无论是沢田家光还是彭格列的两位守护者都已经非常习惯这样的事情了。可是……沢田纲吉不行。 并非是因为他人过分的尊敬使得他感到别扭，而是彭格列的人事都如同利剑般刺痛他敏感的神经。彭格列。他的人生一切开始，一切结束的地方。纲吉在这里曾有着深厚的羁绊，曾感受到过温暖——又是终有一天，变作伤他最深的匕首。刺进他的心窝，但逢想起便如同重新历经一遍那彻骨的绝望痛楚。 那些都是过去了。 纲吉忍住转身躲开的冲动，这样告诉自己。 他的理智告诉他，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可是灵魂却嘶吼着咆哮，这些也有可能再度成为他的未来。意识里分庭相争的两种想法撕扯着，让纲吉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颊变得苍白，尖锐的头痛开始折磨他的身体，沢田纲吉的步伐因此越来越慢。他不想再继续走下去了，不想去见彭格列九代，不想去吃什么午宴，也不想再在意大利待下去了。犹如涸泽之鱼，他渐渐的难以呼吸，只觉周遭全是窃窃难平的私语。 不想要再待在这里，想要离开的情绪逐渐开始支配他的情绪。 原本映入眼底的漂亮地中海风景扭曲起来，铺天盖地的血色席卷了他眼睛中的世界，那扇通往午宴的大门遥不可及，超直感叫嚣着如果打开一定会发生他曾经预示过会发生的事情。沢田纲吉的未来早已注定了的众叛亲离，他这样无法抑制的去恶意猜度。 “纲吉？” 注意到他颤抖的手臂和煞白的面容，彭格列晴守Nie·Brow Jr担忧而体贴的倾身靠近，手掌将要落在纲吉的额头试探温度。 “走开！” 下意识戒备的纲吉霍然后退，他挥开晴守Nie靠过来的手。 并不是这样的，被压倒的理智说着没有人在这里迫害于他，可是沢田纲吉无法被自己的理智完全说服。他的情绪因为熟悉的景色，而被过往记忆强行干扰。即使被神明压抑了那些糟糕的情绪，可是他仍然是记得的死亡的痛苦，孤独的悲伤。他有在努力的想要变好的，可是没用的，他这样的人已经学不会如何去爱了。 “纲吉君。” 被他突然发病般的神经质吓了一跳的大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远处，站在庭院中拄着手杖被助理跟随的彭格列九代率先看到了他们，挥手打声招呼，唇边含笑的喊出孩子的名字。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仅仅一步之遥。 “想着怎么还没有来，便出来迎一迎你们。”说着走近的彭格列九代首领眨了眨眼睛，慈蔼的长者冲他们微笑，但随即敏锐察觉到了不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Coyote……” “纲吉他……” 岚守Coyote下意识去看和他们拉开距离，突然变得极富攻击性的孩子。作为孩子父亲的沢田家光和关心他的Nie都在试图靠近去安抚纲吉，让那孩子冷静下来。 Coyote转身露出的空间，让Timoteo一眼看到的就是拖着一只玩偶小熊的沢田纲吉。那双耀目的金褐色瞳眸中的空洞变得深郁，浓重审视且极为警戒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即使没有点燃火焰也感受得到空气被炙烤蒸腾的压迫感，孩子的气势惊人。 只消一眼，Timoteo就发觉了事态的不妙。他靠过去，想着要用自己的火焰让几乎可以用进入战斗状态来形容的孩子冷静下来。 “喂——垃圾们！你们还要让我等多长时间！” Timoteo还没来得及动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轰鸣，所有人被这声音惊得回首。彭格列九代首领身后不远处，彭格列古老建筑群的墙上破了一个大洞，一阵呛人的烟雾尘埃稍作消散，从那被人为毁掉的墙后，施施然走出一个桀骜不驯的黑发少年来。 身披黑色带有艳艳赤色翎羽装饰的披风，没有扣上的白色衬衣最上两颗扣子，使他结实而肌肉饱满充蓄力量的胸膛露出来。黑发少年五官有着北意大利人拉丁血统的英俊硬朗，气势却更接近南意大利人那股冲莽不耐。 因为黑发少年的出现，纲吉的目光被引走半分。于是被身旁的伺机接近的沢田家光抱了个满怀，将似乎发病而神经质的孩子钳制在了怀中。 “纲吉。”沢田家光唤他。 沢田纲吉茫然抬脸。 他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记忆中的过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011-愤怒之炎 ——In a complex world, to insist upon simplicity is foolish. ——在复杂的世界上，坚持单纯是愚蠢的。 …… 被愤怒之炎贯穿的胸膛流淌出郁色浓重的赤浆色，铺天盖地的血色模糊了他的视线，侵蚀了他的意识。死亡瞬间所感受到的尖锐痛楚，混杂着生命力流逝的惊愕无措，所有一切终将化作他绝望而去的死亡。人之将死。他仿佛看到了碎若无际夜幕满坠繁星的未来，四分五裂的彭格列，切割着他所珍爱所想要挽救回原来样子的每个人的灵魂，凌迟的苦痛。 『……下一次，我们还要一起看烟火!』 说着这样的话的，年少时的自己在刀光剑影中被彻底杀死，最后堕于暗无天日的，记忆中烟火澄亮灿烂的磨灭之中。这样的活着真是痛苦啊，他在死亡的沉浮中曾痛哭流涕的嚎啕。可是没有人救得了他，就算无论怎样死去，再度回到他那所谓短暂作为「沢田纲吉」一生的起点——他也不能摆脱掉被杀死，被抛弃的束手无策。 于是他质疑。 质疑自己所谓的挽回自己的世界到底是对是错。他总是在失败，杀死他的友人们带着或厌恶或轻视或冷漠的高傲将他杀死。他的反击只是将原本两三位守护者合力可以将他杀死，最后演变成，守护者们与暗杀部队的Varia合作而倾尽彭格列全力后，才可以成功将他抹杀。 他真的是被爱着的吗？他所谓珍视的亲人们，伙伴们真的是把旁的什么人当作他才会这样残忍的一次次将他杀死的吗？他真的有曾被爱着吗？被珍重着吗？他挣扎着活下去，一次又一次的为了将一切扭转回正常的动机真的是正确的吗？这个世界最初的样子真的像他记忆里存在过吗？其实—— 「沢田纲吉」被众叛亲离的杀死，才是真正的世界吧……？ 纲吉在无法挣脱的轮回束缚中这样想，他陷入了梦靥，被噩梦反复折磨辗转难眠。没有人叫醒他。杀戮与黑红色的血液充斥着他的夜晚，沢田纲吉患上了「重度焦虑」和「被害妄想症」，他整晚整晚的失眠。他闭上眼睛，无尽的杀戮；他睁开眼睛，是冰冷孤独的被追杀的现实。 其实没什么区别，沢田纲吉在无数个黑夜里环抱住自己蜷缩起来。他试图给自己些温暖，还残存着懦弱无能的他会大颗大颗的掉眼泪，无论何时他都无法适应这样空落落的孑然一身。 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他不再会因为恐惧梦靥而无法入眠，他不会再徒劳的流泪。 如果最终会失去的话，就当作所有一切本就不存在不就好了吗？他一开始便不会奢望，也不会去希冀。那就放任这些全部失去好了。沢田纲吉想，连死亡都无法切断的绝望，他除了认命还能做些什么呢？活下去。重新开始的人生。沢田纲吉麻木漠然的接受被给予的一切，又毫不反抗的任凭他曾拥有的一切被夺走。 无论怎样都好，无论这个世界是否被扭曲，无论代替他的人是什么样的——虚伪的，假象的——只要他曾经爱着的人是笑着的，是感觉幸福的，那就这样吧。他没有能力将他们从虚假的幸福中唤醒，那么只要没有人被牺牲，没有人像他一样被杀死，那总归是一件值得高兴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沢田纲吉不想一次次的赴死，死亡的痛苦让他绝望——他想活着，他真的想活着的。哪怕只是籍籍无名的活在一个终无光日的角落里，他也是想活着的。可是这些最后总会变成奢望，那些杀死他的人的脸，慢慢和那些被他放在最柔软心房的人的脸重叠起来。说爱他的是这些人，杀死他的也是这些人。他想保护的是这些人，他要逃离的也是这些人。 「E'la mostra ora incisa sull'anello」 「指环上铭刻着我们的光阴」 沢田纲吉想起彭格列指环隐藏的箴言。 如果时间能够一直停留在光阴的原处就好了。沢田纲吉最后一滴眼泪被死亡带走，蒸发在他涟涟无尽的血液里。自那之后，他的灵魂中只剩下了刻骨的冷寂，最后那抹支撑着他苦苦活下去的深海中漾起的光灭了。他想死，他想永远沉睡在死亡后的安宁之中。 从此，他为了死而活。 …… 在沢田纲吉5岁这个时间段，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膝下还没有爆出「养子」身份的亲子，不过15岁少年，却已经成为彭格列暗杀部队Viria首领的XanXus满脸不耐，轻狂和倨傲在他身上淋漓尽致。 暗杀部队首领特制的黑色缀有赤色翎羽装饰的披风，衬得他的高傲轻蔑变本加厉，徒手拎过身旁的属下抡墙，便能将彭格列百年的红砖古瓦击碎的少年XanXus已经在彭格列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得到了近半数家族成员的支持效忠。 这位暗杀部队的少年首领，在听闻作为彭格列九代首领的父亲，Timoteo意属九代门外顾问沢田家光家那个连毛都没长齐的五岁小鬼来做未来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后，整个人都陷入了狂暴之中。 十岁之前被疯疯癫癫的生母在西西里闹街街头流落，因为觉醒了坊间传闻只有彭格列血脉才拥有的死气之火后，才被父亲Timoteo认领带回家族的XanXus将彭格列视为「家」。他不允许有任何人侮辱彭格列，并骄傲自信的认定自己，作为名字里有两个十(X)的男人将会带领彭格列荣光更湛。 自他牢牢掌控了暗杀部队后，这样的想法更加笃定。 孰料，却蹦出一个被父亲Timoteo和拥有一半首领决定权的门外顾问的沢田家光共同宣告了，「未来彭格列十代首领」是个年仅5岁，他一只手就能掐死的无能小鬼。XanXus在收到这样的消息后，彭格列首领直隶的暗杀部队Varia的建筑群被毁了一半有余。而他的父亲Timoteo面对他的愤怒表现的温和平静。 “XanXus，你是在害怕纲吉加入进这场「彭格列首领」的竞争之中吗？” 无论知晓XanXus真实血统身份的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是真的只拿这种激将法的话先稳住脾气暴躁而傲慢的养子，还是真的有打算拿养子作为触发了彭格列继承式的沢田纲吉成长路上的垫脚石，他都成功了。 即使知道是激将法，骄傲到目空一切的XanXus仍然听信了父亲Timoteo的说辞。他的骄傲不允许任何人折辱，在那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没有成长到足以成为真正的彭格列十代首领之前，他有的是机会将他掐死在羽翼尚未丰满的弱小里。XanXus猩红色的眼眸暴戾横生。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屈膝降尊的参加给小鬼接风洗尘的午宴。只是他磨刀霍霍早早到场就是为了尽早宰了那个已经得到「彭格列未来十代目」身份的小鬼，却不料对方来的如此之慢，待XanXus耐心告罄之后，深觉被摆谱了的暗杀部队年轻首领暴怒而起，顺手捞过身旁倒霉的属下直直抡墙，力道没有任何的含糊。 彭格列用来招待身份尊贵客人的宴厅就这样破了个大洞，历经西西里百年风霜不倒的彭格列古老建筑就这样被毁掉了一堵墙，王霸气场全开的XanXus就这样出现在了那个并没有被自己放在眼里的竞争对手面前。 “喂——垃圾们！你们还要让我等多长时间。” 他蔑然道，锐利的猩红色眼眸中残暴浮现，肆意妄为的任性和他的骄傲混杂在一起，构成了如今的暗杀部队年轻首领。 而在趁机被沢田家光钳制住的沢田纲吉眼中，身上血腥味与杀气毫不作收敛的XanXus的少年面容和成长为不可小觑的Varia暴怒之狮的年长版XanXus融为一体。他们都有着令人胆颤心惊的愤怒之炎，将要实质化的针对沢田纲吉这个个体的杀气与恶意。 他们都从未掩饰过要杀掉沢田纲吉的想法。 被杀掉。纲吉的目光被以嚣张狂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XanXus引走，他一时间分不清他所在的是崭新的现实还是累赘绝望的过往。被杀掉。超直感叫嚣轰鸣，他的脑袋生生作痛起来。被杀掉。被愤怒之炎贯穿的胸膛的痛楚重新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被杀掉。 杀掉他。被杀掉。杀掉他。被杀掉。杀掉他。被杀掉。杀掉他。被杀掉。杀掉他。被杀掉。杀掉他。被杀掉。杀掉他。被杀掉。杀掉他。被杀掉。杀掉他。被杀掉。杀掉他。被杀掉。杀掉他。被杀掉。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 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被杀掉—— 「垃圾，去死吧。」 他听到了XanXus低哑的声音，彭格列首领直隶的暗杀部队Varia首领这样宣读着他的死亡预告。沢田纲吉低下头，垂眼，褐色浓密纤长的眼睫轻颤，左手握住右手。 将他圈在怀里的沢田家光原本停留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因为他从异常的神经质而恢复平静后而松动，很快游离到了对面XanXus身上。沢田家光上次见到XanXus还是两年半前，那个时候他曾炫耀般的向12岁的XanXus，夸赞自己儿子纲吉的可爱，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纲吉将在未来的今日与XanXus站在对立面。 XanXus很强，沢田家光打从心里赞叹——如果对方是九代的亲子，真的有彭格列血脉的话，这个年纪应该已经被九代安排着进行守护者的选拔和指环认可的特训了吧…… “XanXus,这已经是你这个月毁掉的第几面墙了？！” 眼见异常的纲吉安静下来，掌控着彭格列财务大权的彭格列岚守Coyote回首，立刻怒骂起对面的XanXus没留什么情面。跟着他的声音随即响起的，是从破碎的墙砖下起身，有着一头在明亮日光下熠熠的银色短发，身着暗杀部队Varia队服的少年。 “Voi——突然发什么神经啊，混蛋Boss!！！” 吼人的气势表明，银色短发的少年并没有因为被自家Boss抡起砸坏了彭格列一堵墙而受重伤，熟悉的音量让彭格列在场所有人意识到他的身份。正是两年前归顺在Varia现任Boss麾下的斯贝尔比·斯库瓦罗，是位潜力和天赋极高的天才少年剑士。 不久前，还因与初代剑帝杜尔一场难分胜负的较量令里世界哗然，虽然没能彻底打败初代剑帝杜尔，却也没输的少年剑士有着高超的剑术和让人听过一次便绝对不会忘记的大嗓门。 “垃圾。” 暗杀部队年轻首领猩红色的眼瞳轻瞥银发剑士一眼，凶恶与冷酷让少年XanXus的英俊面容变得可惧，再加上那绝对傲然的姿态。假以时日，这位名字里有两个十的暗杀部队少年首领一定能够成长为止夜啼婴孩的恐怖存在。 XanXus目光扫过因为财务又是一大笔开销而愤怒的岚守Coyote，还有站在一旁温和眼瞳里蓄着无奈望着他的父亲Timoteo，明明肌肉紧绷蓄势待发却沉默以待的晴守Nie·Brow Jr，护着怀里有着一头褐发低着头却看不到脸的小鬼的沢田家光。 找到了——那个毛都没有长齐，就被推到了「未来彭格列十代首领」位置上的可笑小鬼。 XanXus唇边是蔑然嘲讽的笑弧。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沢田家光圈在怀里的沢田纲吉，不屑一顾的猩红色眼眸中翻滚着恶质厌恶。XanXus手指指尖燃起死气之火，凝聚成一簇明赤色的愤怒之炎，一挥，便朝着纲吉凶猛咆哮冲去。 “去死吧，垃圾。” 暗杀部队傲慢的年轻首领似乎有意在这里就抹杀掉威胁到他首领之位的沢田纲吉，跟在沢田家光身后的门外顾问精英们发出一声低呼，反倒沢田家光不为所动的样子，眼睛里全是无奈。 但凡在场能够操纵死气之火的人都知道，XanXus慑出的愤怒之炎只是看起来可怖，实际上这簇火焰只是恫吓而已，攻击力只消沢田家光燃起死气之火挡住便能抵消掉。虽是恐吓与威胁，但实际上并没有足够伤害纲吉的杀伤力。 “……” 而对于现实与记忆分辨不清的纲吉来说，无论是XanXus和记忆中曾在手刃夺取他性命前的死亡宣告一样的话『垃圾，去死吧』，还是冲着他喧嚣袭来的愤怒之炎，都是宣战的前哨。 「杀掉他」的指令早已占据了他的全部理智，阻止自己暴起攻击的阀门被那簇赤明色的愤怒之炎打开，纲吉不受理智控制的点燃了死气之火。过往的记忆最终还是支配了他。额头与双手燃起的澄亮死气之火，照映着那双冷若冰原的金褐色眼瞳，火焰很快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沢田家光被纲吉的火焰逼迫的不得不松开将儿子钳制住的怀抱，澄亮跳跃，炎压极高的死气之火舔舐着他衣服袖子。沢田家光摊开被灼伤的手掌，伸开手臂，回首将岚守Coyote和晴守Nie以及九代Timoteo的愕然尽收眼底。 倒是惹起这祸端的XanXus猖狂大笑起来，向着燃起死气之火的纲吉而去。被纲吉突然漾起的死气之火吓了一跳的彭格列众人，因此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去阻拦住暗杀部队的少年首领。 “Voi——混蛋Boss！！” 倒是跟在XanXus一旁的斯贝尔比·斯库瓦罗跟上了首领的动作。 透过燎燎火焰，纲吉望见同样点燃了死气之火，并掏出从彭格列七代那里继承来的X双枪的XanXus。火铳对准了自己，XanXus正一步步前进而来。双枪子弹上膛的声音发出脆响。「杀掉他」的情绪和叫嚣鸣响的超直感缠斗起来。但即使神智恍惚，纲吉也还认得眼前这人是XanXus，是彭格列重要的暗杀部队Varia的首领，是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的儿子—— 是和他曾经在「指环争夺战」较量过的XanXus。 所以他并不会真的杀掉他。他只会折断他将会持枪射击出愤怒之炎的双手而已。沢田纲吉这样想，唇边猝不及防的勾起一个天真的笑弧。 感谢所谓的羁绊吧，XanXu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012-XanXus 用火焰战斗早已成为沢田纲吉的本能。 即使现下并没有彭格列十世手套傍身，他也能够最大程度的输出死气之火为自己所用，澄亮的火焰构成一堵屏障。15岁的少年XanXus在这个年纪，招式和火焰也都有所成就。 「愤怒的爆发」使得众人只见他扣动扳机一次，却累蓄了多连发的射击，这使几乎没有时间差的多发子弹融合成一个大火球。凌厉的攻击冲着对面被橙红色火焰包裹的沢田纲吉呼啸而去，XanXus没有因为自己的对手是个年仅五岁的稚童而有丝毫手下留情的心软。 在彭格列九代Timoteo的设想中，最起码要在纲吉更大一些，对死气之火的掌握更熟练些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未来继承人间的较量战场上。而他所设想的沢田纲吉的未来，就这样毫无预兆，猝不及防的在今日实现了。 里世界现任教父拄着手杖被下属们带到还没有被波及到的庭院中，岚守Coyote和晴守Nie扯着这个时候非要上去凑热闹的沢田家光，远离两个就这样在彭格列蜿蜒漂亮的古老游廊上开打的小混蛋。沢田家光奋力挣扎，被灼伤严重的手挥舞着—— “让我过去！纲吉他对付不了XanXus的！” 这个时候的他无视了自己儿子，沢田纲吉那磅礴震撼的炎压与似乎可以毫无限制的火焰输出，作为人父的那份忧切之爱，在这个时候蒙蔽了彭格列年轻狮子的眼睛。 “你冷静点，家光！” 岚守Coyote斥道。旁侧的晴守Nie抬手，用晴属性的死气之炎帮沢田家光治疗，再放任一段时间可能废掉的手。沢田家光的扭动，影响了他的治疗。 “你仔细看看纲吉的火焰！” 那是一份何等强大何等明亮的灼灼跳跃着澄净火焰啊。 XanXus的「愤怒的爆发」并没能近纲吉的身，伤到纲吉分毫。愤怒之炎融合成的大火球被那堵由纲吉的大空火焰构成的屏障抵消，最后消散在空气之中，只余一缕残烬。攻势无效化的结果使得XanXus挑眉，错目间挑起更为猛烈的攻势，他的招式中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杀意。 “「炎之铁锤」！” 跟在XanXus身侧的银短发少年剑士大喊道。 这是XanXus将所有死气之炎浓缩，然后一次性发射出去的杀伤力极大的招式。不出意外的话，轰掉之前被毁了一面墙的整个宴厅是不成问题的。斯贝比尔·斯库瓦罗那在XanXus与纲吉交手的爆炸轰鸣声中，也能够让人清晰听到的大嗓门所喊出来的招式名称，令彭格列在场的地位卓然的四个男人变了脸色。 “XanXus——住手！” 试图将事态恶化前将XanXus遏制的岚守Coyote点燃岚属性的火炎，他要介入这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打斗之中。意料之中，傲慢任性如XanXus并没有将岚守Coyote的劝拦听进耳朵里，无视Coyote彻底的Varia少年首领在棋逢对手的兴奋起来后，猩红色的眼眸中残暴愈发浓郁。这下连一直没有动作的九代Timoteo也心中喊道不好。 “你真是让我恶心，垃圾。” 手中所持的双枪，火铳被改良而加倍的直径喷发出火浆般郁赤色的愤怒之炎，威压与速度和方才「愤怒的爆发」这招的杀伤力天差地别。 而燃起岚属性的死气之火，但还没有来得及将炎压提升到可以阻止XanXus这招「炎之铁锤」高度的岚守Coyote，其坚毅的脸上初次流露出焦切与慌乱。挣脱了晴守Nie的束缚，同样只是堪堪燃起死气之火的沢田家光不管不顾的就要冲到儿子纲吉面前，替他挡下XanXus的攻击。 「炎之铁锤」如同XanXus所想的那样穿透了面前，被耀眼夺目的大空属性死气之火渲染的一双金褐色眼睛愈发明亮的小鬼，用死气之火构造的屏障。方才还牢牢护住沢田纲吉的死气支离破碎，紧接着愤怒之炎迎面而来，吞噬了他整个身体。 灼热暴虐的愤怒之炎席卷他的存在，要将一切燃烧殆尽。纲吉在这片郁赤的焰气中闭了闭眼。太弱了。被脆弱的情绪所支配的沢田纲吉逐渐找回自己的理智，他抬起手指在周遭熊熊燃烧的愤怒之炎中引导般的划拉几下。 愤怒之炎便像是有意识般，从张牙舞爪变得乖巧，四散在空气里上下翻腾的炎气被一点点重新凝聚在一起，安静的舔舐着纲吉的指尖。被「炎之铁锤」吞噬殆尽的，沢田纲吉的身体重新出现在外界惊惶失措的大人面前，几秒前因为忧切思虑而揪心的沢田家光看到儿子毫发无损后，才松下一口气。 明明是自己的火炎，此刻却安静如鸡的跪舔着敌人。这样的认知让XanXus暴怒，端起手中的双枪进而愈发张扬的火焰将枪铳包裹，XanXus的下一波攻势蓄势待发。 “还给你。” 纲吉没再给XanXus发起攻势的机会。他声音冰凉，面无表情的稚嫩面容因为进入死气状态的缘故而显得骇冷。 太弱小了。 他指尖流淌的火焰一点点膨胀到整个手掌，凝聚而成的愤怒之炎和自身强大的死气之火糅合在一起。不需要凝缩，他的火焰密度与强度远远超过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那是超越了「刚之炎」这种概念纯度的，只有他这个无数次轮回无数次绝望过的沢田纲吉才拥有的火焰。 太弱小了。纲吉以同样的方式，将火焰袭向对面扣下扳机的XanXus。他面前的这个XanXus和用愤怒之炎贯穿了他胸膛的XanXus相比，弱小的不堪一击。 ——『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这是还没有成长起来，还没有被扭曲的XanXus。 ——『是无辜的吗？』 ——大概吧，但谁又能预料到未来。 ——『要杀死吗？』 ——不必了，他并非是为了报复而活的。 ——『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纲吉的火焰以压倒性的趋势毁掉了15岁的XanXus所有引以为傲的攻击，被强者碾轧的愤怒使XanXus的骄傲与自尊心被践踏。暗杀部队的少年首领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臂，他左手手臂被纲吉的火焰贯穿，猩红色的眼眸被额头伤口淌下的血色覆盖。 灼伤与血流不止的伤口，被贯穿之处的模糊血肉和尖锐的痛楚都宣昭着，他被眼前这个——他并没有放在眼里的，毛都没有长齐的，年仅五岁的小鬼打败了。奇耻大辱。XanXus并没有轻敌，虽然第一招「愤怒的爆发」只是试探的意味，但是「炎之铁锤」却是实打实的杀招。 他战无不胜的愤怒之炎被五岁的小鬼轻描淡写的击败，又连本带利的还给了自己。惨败。XanXus的人生从未出现过的惨败。就这样被眼前，就算在和他争锋相对时也没有丢掉怀里那只蠢熊玩偶的小鬼，亲手涂上了浓重一笔。斯贝尔比·斯库瓦罗搀扶起自己所效忠的Boss，却被XanXus粗鲁的一把挥开。 XanXus可以承认失败，但绝对不会接受软弱。 “还要再来吗。” 纲吉喧腾的火焰安静跳跃，它们乖巧的停驻在主人的掌间，小小一团。无法想象当这团微小的火焰露出獠牙时，是如此那般让人惊心动魄的存在。 “纲吉！” 眼见儿子赢了却没有喜悦之情的沢田家光眉头紧皱，他不得不承认，他看不透眼前半拖半抱着熊仔玩偶，明明稚气未褪的可爱小脸上却有着让他都感到肃杀冷穆冷漠的儿子。也看不透究竟是血脉传承使得儿子能够操控这般强大火焰，还是一些别的什么缘故。 当他听到纲吉对XanXus说出挑衅般的话后，沢田家光下意识的斥驳。 沢田家光对于儿子的印象其实一直停留在那个刚出生时，会冲他软软微笑，抓着他手指不肯放开的天真可爱的团子模样的乖巧宝贝。即使三岁那场高热使得孩子心智受损，医生怀疑有自闭孤独症倾向，九代首领怀疑他继承了初代首领的记忆意志，甚至是初代首领本人(夏马尔证实并不是)。他也仍然保有最初的印象——他的纲吉，是那个可以坐在暖洋洋的日光下和玩偶安静待一天，偶尔抓着奈奈裤脚撒娇的沉默寡言的可爱儿子。 那么刚刚脸不红心不跳，输出犹如哥斯拉般可怖火焰力量的孩子是谁啊？真的是他的儿子吗？真的是纲吉吗？本就存有的怀疑又一次浮现在了沢田家光的脑海之中，即使他知道，这些怀疑都并非真实。纲吉侧脸回首，目光审而冷峻的落在沢田家光脸上。他们本应该是最为亲密的父子俩，现在却遥遥相望，沉默相对。 最终，是纲吉移开了眼瞳。 已经忘记如何发自肺腑的微笑，如何发自内心的表露自己的情绪。可是沢田纲吉并没有忘记如何给自己戴上虚假的面具，故作无辜的，温和的，感激的，难过的，喜悦的笑容——那些为了更好的活着而装模作样的表情，他伪装起来得心应手，可是他却自我的连伪装都惰惫到放任。为了死而活的沢田纲吉不是那个什么都懵懂的天真孩子，他是被世界被彭格列所教导最出色的伪善者，可也是被不曾被干涉过的世界友善宽容以待的任性鬼。 “垃圾！” 被纲吉挑衅的话激怒的XanXus不顾伤势而再度开枪，纲吉转身，对于在他看来相当软弱的愤怒之炎攻击并不放在眼里。他掌心的火焰转瞬盛大，继而铺天盖地的向XanXus袭去。 斯库瓦罗银灰色的瞳眸一紧，在XanXus维持站姿都有些踉跄的情况下，站到了自家Boss身前，他抽出腰间的长剑试图挡住浩荡吞噬而来的澄亮火焰。大空属性的死气之火喧嚣翻滚，连今日晴朗而万里无云的西西里宁和的空气撕裂，风势大作，和初代剑帝杜尔能缠斗不分胜负的银色短发剑士即使已经一再底盘下压，站稳也有些吃力。 “那句话还给你。” 半抱着自己怀里熊仔玩偶的纲吉，安静的看着抵挡不住他的死气之火的暗杀部队少年首领和还是银短发的作战队长—— “去·死·吧。” 他的声音冷漠如极地化不开的坚冰，无论语气，还是金褐色的眼睛中所淌泻出来的凉意都没有分毫杀意。他似乎只是单纯的将「去死吧」，这样恶毒堪称诅咒的话还给XanXus，并没有理解这其中所蕴含的杀气。 “纲吉！” 沢田家光冲上前，试图再一次控制住这般肆意妄为操纵火焰的儿子。纲吉只是手指一挥，凭空浮动的死气之火将他圈禁，禁锢在了原地。饶是沢田家光点燃自己同样大空属性，同源自初代血脉的死气之火也无法灭除儿子的火焰。 明明纲吉觉醒火焰不到一年，沢田家光那在里世界跌爬滚打在无数困境和试炼中磨砺的死气之火却没有丝毫作用。手掌和手臂方才被儿子的火焰灼伤的痕迹，并没有在九代晴守Nie的治愈下有所缓和，纲吉的火焰太过于霸道强劲。 “XanXus!” 到底是护着养子的九代Timoteo以「零地点突破」冻住了纲吉那冲破天际的盛大火焰，只是不过瞬息，翻腾的火焰竟开始将那些束缚他们的冰冷晶体舔舐同化。 纲吉冷眼看着岚守Coyote和晴守Nie相继展现力量，助九代Timoteo一臂之力，不远处不能动作的沢田家光不依不饶的喊他，让他停手冷静下来。纲吉不加理会，他只是抱着自己怀里的熊仔玩偶，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脖颈的解放版彭格列指环。 「……繁华或毁灭都由你来决定。」 既然这样讲过了，现在又为什么阻止他呢。 他看着彭格列指环逐渐发出光亮，感应般的将他释放出去的火焰召回，吸收到指环之中。纲吉有能力打断指环对于他火焰的共鸣，但他没有动作，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即将从九代Timoteo的「零地点突破」冰晶中破裂而出的火焰安静沉稳下来，回溯进入彭格列指环。 「E'la mostra ora incisa sull'anello」 「指环上铭刻着我们的光阴」 指环上铭刻的只有你们的光阴罢了。 纲吉将脖颈由一根铂金细链穿起来的彭格列指环扯下来，远远地丢还给被他的死气之火控制着动作的沢田家光那里。他的准头很好，沢田家光抬手顺利接住了源源不断引流着纲吉火焰而来的彭格列指环。有着「彭格列年轻的狮子」称号的男人抬脸，他看着重新双手环住自己的玩偶，沉默站在日光落下的游廊中的儿子，那张在日光下白皙稚嫩的面容没有丝毫波澜。 纲吉有些倦怠的揉了揉眼睛，庞大死气之火的输出后，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什么都不需要去思考的贤者状态之中，他的灵魂在这时分外宁和平静。沐浴在日光下，浑身暖洋洋的纲吉漫不经心的望着和他对立相视的彭格列九代首领，还有表情不复之前柔和的九代岚守Coyote与晴守Nie。 很难办吧，感到困扰了吧。 以为是一张白纸可以随便涂画塑造的未来彭格列十代目，实际上并不受控制。啊啊啊，不是笃定的要让他成为彭格列十代目，迫不及待地就将他推到里世界的风口浪尖，无视他的意见吗？纲吉扬唇，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他的个人意见的话，可是会吃苦头的。 并非威胁，只是直白的陈述事实罢了。开心吗？这就是你们无数个平行世界所培育成长后的「沢田纲吉」，是高喊着坚信能够开辟新彭格列的「彭格列十代目」，是被你们爱着又被你们最终舍弃掉的「纲吉·彭格列」。 「……如果是得到这样的力量，那么我将亲手摧毁彭格列！」 西西里明亮的日光招进纲吉金褐色的瞳眸里，辉色犹如碎星般漂泊最终跌落在他眼底，映着他那双熠熠的瞳眸愈发流光溢彩。他想起他曾经在彭格列继承式上，第一次面对彭格列百年来愈来愈沉重的罪孽时这样对指环中的历代首领们的意志这样咬牙切齿。 多年以后他却将诸如此的罪恶看得云淡风轻，似乎早就忘掉了毁掉彭格列的年少的自己。 他这样兀自想起从前的事情。虽然年幼矮小，却笔直的站着，犹如生长中的青葱竹芒。蛰伏在他此时稚嫩身体下的强大灵魂却已经崭露华色，摄人心魄。 重伤的XanXus猩红色的眼眸盯着那个孑然一身站在游廊上的小鬼，他突然心底生出一股呼啸而来的从未有过的陌生怆然——『大垃圾』——他听见一声暗骂，却并没有蕴着怒气。他身旁的斯库瓦罗手持长剑，同样望着那小鬼没有作声，银灰色的瞳眸中浮现些许茫然。 那是陡然生出的，对于「沢田纲吉」的莫名熟悉感。 “纲吉。” 九代Timoteo察看XanXus的伤势并不致命，也不会落下残疾后。抬手示意岚守Coyote和晴守Nie不必紧张，他拄着手杖从自己所在的位置踱步，朝着双手环抱着自己玩偶的孩子靠近。 “你应该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的，对吗？” 现任的7^3之一的「贝」的意识的支撑者，彭格列九代首领目光包容，似乎并没有因为纲吉攻击XanXus，使其重伤而生出愤怒和不满。纲吉抬头，望着最终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俯身与他平视的长者，金褐色的瞳眸仍旧是荒漠冰原的死寂。 他看着并没有攻击性却竖起食指点了点他额头的，直到现在他也仍怀有一定敬意的长者，感受到一股不属于他的死气之火从额头进入他的身体。 “没用的。” 他向后撤了几步，拉开些距离，不适应这样被人接近。 “你无法封印住这份力量的。”他平静的说。 “而我也没有什么事情是想要告诉你的。” “如果有。” 他在九代Timoteo温和不变的注视下，继续道—— “我并不想做「彭格列十代目」……” “我想回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013-入住 原本被大人们精心准备的接风宴，就这样差点被暗杀部队现任少年首领XanXus和彭格列被认定的未来十代首领沢田纲吉毁掉了。虽然纲吉有对Timoteo好好说出口——“并不想做彭格列十代首领，想回家”——的意愿，即使已经因那份不符合他年纪的火焰力量的缘故，第一次被正视了自身的想法。 可是彭格列已经做出的决定，覆水难收。 已经对整个里世界发出公函，为纲吉「未来彭格列十代首领」的身份正式正名，这使得九代首领Timoteo没有办法看着那个金褐色眼眸中初次漾起波澜的孩子承诺说好。更何况，沢田纲吉身上已经刻印上了贝之意识。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办法应承下来。 Timoteo的沉默使得纲吉眼睛里，那些在他自己看来都可笑的动摇和软弱慢慢消散，金褐色的眼眸里不变的是冷寂荒芜的冰原横绝。 “纲吉君……” 九代试图解释些什么，可是要说出口的话最终被阻绝在了孩子那双寂若无波古井的目光下。温和睿智的长者有些无措，有些狼狈。作为彭格列九代首领，他站在高处位置的时间已经非常之久了，他可以为了彭格列为了家族成员说着做着正确的事，他可以为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负责。只是抱着怀里熊仔的孩子平静注视着他，眼睛中微微闪烁如星子的可以称得上希冀的光色黯淡，直至再也找不到痕迹时—— Timoteo没有办法无视这孩子的自身意愿说出‘一切都是为了他好’这样的话。 沢田纲吉并不在乎。 给不出来他答案的长者并没有什么过错，他只是因为忠实于本身的某种意志才会这样，在这种事情面前难免陷入虚伪。大概内心也很自相矛盾吧，而正是因为矛盾，才又表现出他的坦诚与歉意。纲吉没有办法去怨恨这样的人，却也不想体谅谅解。他静静别过脸，交错相握的双手抱紧怀里的熊仔。他收敛了目光，方才因情绪失控的火焰终于停止了跳跃，同他那不可能被实现的愿望一样逐渐湮没在空气荡漾的尘埃之中。 方才被他的死气之火限制了行动的沢田家光攥着手里的彭格列指环，最后一缕没来得及消散的大空火焰被指环带走。纲吉拒绝了彭格列指环，被他完全解放的彭哥列指环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的指间。 之后涌上来的彭格列家族成员们，带着候命的医疗部队为在场的各位治疗伤口，XanXus被纲吉的火焰贯穿的伤口愈合的很慢。晴守Nie配合着医疗人员们将外翻被烧伤的肉糜一点点清除掉，止住了不断涌出的血液，直到伤口有了足够良好的愈合环境后，这才罢手让医疗人员给XanXus紧紧缠上绷带。 期间，XanXus非常不耐烦的再次暴躁，暗杀部队少年作战队长斯库瓦罗不得不非常憋屈的再一次沦为混蛋Boss的出气筒，宏亮高昂的大嗓门让旁边，忙碌给高层干部们进行身体检查以及修缮建筑群的家族成员们频频侧目。 纲吉被沢田家光那个熏着香氛的女副官，阿比盖尔带着在花园的太阳伞下，支起的小桌子边喝果汁吃点心。死气之火的消耗让纲吉感到了饥饿，脚踝附近蹭过熟悉的毛绒绒的温暖触觉，纲吉弯腰摸了摸之前一直被阿尔盖比抱着的两只幼犬，他掰开手里软软的糕点喂给了它们。 等Timoteo他们忙完回身去看沢田纲吉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将糕点掰成容易入口的碎块放在指尖喂食的沢田纲吉。 “是一个温柔的孩子呢。” 岚守Coyote突然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纲吉展现出他那份不符合年纪不符合常规的力量后，就绷紧了神经的彭格列九代岚守终于放松下来。他觑了眼脸上藏不住骄傲与疼爱，却又混杂着复杂与愁虑的沢田家光。 岚守Coyote不知道沢田家光有没有后悔过，把儿子带到他们这个可以死留全尸就算得上善终的世界，明明未来可以预兆的一切伤害都可以避免的。不过……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或许他们应该感谢沢田家光的决定，彭格列会有一个强大的未来的。 ——无论彭格列十代首领最后是不是沢田纲吉。 “大垃圾。”同样的光景看在XanXus眼里。 这位彭格列首领直隶暗杀部队的少年首领低咒一声，嫌恶般的皱起眉头。傲慢至张狂如XanXus，被一个在他看来连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打败，确实是件相当折辱骄傲荣耀与尊严的事情。可好战如他，对于强者的欣赏使得他又不可否认沢田纲吉这个大垃圾的力量。 沢田纲吉最后并没有取走他的性命，这在他看来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彭格列首领这个位置的争夺要比任何人想象中的还要残酷，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性命的不负责。 XanXus嗤笑沢田纲吉没有意义的手下留情和岚守Coyote口中的温柔，甚至在这之前，沢田纲吉想要回家不想做首领的发言在他听来也是软弱又愚蠢的。XanXus把彭格列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将首领的位置看作那都配得上他的王座。 出生在里世界中心之一西西里岛最混乱的暗巷闹街，生长至懂事才被带回家族的他，在那之后接受的一直都是黑手党|帝王学教育和夺取性命的教导。被作为首领，作为王者教导的他无法理解沢田纲吉，也不屑于去理解。无视心底里倏然又毫无道理怔怔心悸。 “不过是个大垃圾。” 暗杀部队少年首领冷哼一声。 …… 等一切处理妥善，之前未来得及到场的彭格列其它几位守护者们也姗姗而来。 宴席间，纲吉坐在加高的椅子上慢吞吞的将叉子将盘子里的意大利面卷成卷放进嘴里，他手边卖相很好口感味道一级的5A牛排一口没动。料理的星级大厨，了解到所宴请的人物的重要程度，又考虑到彭格列未来十代目稚嫩的年纪，特别处理了不好消化的牛排肉又少放了很多不适宜孩子身体的香料。最后还能把牛排肉的味道还原出来，实在是下了好一番功夫。 可惜，纲吉对于这份美味的主食一眼不看。他有吃开胃的沙拉和被香煎的鳕鱼，以及海鲜意大利面，甚至甜点也多吃了几口，牛排却是原封不动让侍者端走了。坐在他身边的沢田家光曾从那块小排上切下些，又递到他唇边让他尝一尝，纲吉只是轻皱眉头将那块肉从沢田家光叉子上取下，放置在一边。 他从很早之前其实就没有办法再吃肉了，海鲜鱼肉还好，牛羊猪肉那份无论被怎样的香料被怎样料理过都不会消失的血腥味让纲吉几欲反胃作呕。早些时候，只要看到闻到就会胃口全失，食不下咽，现在逼迫着自己习惯之后，纲吉可以熟视无睹的继续吃自己能吃的料理。 好在，他的口腹之欲并不是很重。 “小纲吉，不好好吃肉的话会长不高的哟~” 家光继续劝哄儿子，没有了奈奈妈妈变着花样为他避开不喜欢的食物的料理，纲吉对于意大利菜都是潦草吃几口不太饿了之后就捧着杯子里的果汁喝了起来。在家那么长时间同席吃饭的沢田家光，在此之前都没有发现过儿子挑食，他将纲吉的行为归结为水土不服。 “小孩子不吃就算了，你又何必逼他。” 前部分头发挑染成金色的九代雷之守护者Ganache Ⅲ饮下杯子里的香槟酒后吐槽道，虽然年纪已经老大不小，可是没有成家立业的雷守并不理解沢田家光此时哄着纲吉吃饭的行为。自然也不知道，小孩子挑食可能会影响到身体摄取营养不均衡。 连吃什么都管，未免也太多事了。 散漫自由惯的Ganache想，怪不得沢田家光会被他那可爱的儿子嫌弃讨厌。虽是初次见面，在场个个上可战场肉搏厮杀，下可谈判桌上威胁利诱下套的守护者们都火眼金睛的看出来了——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官方继承人和自己的父亲沢田家光间并不亲密的关系，甚至只是沢田家光一直在自说自话。这让一直对外吹嘘自家儿子，总是一副儿控的傻爸爸沢田家光看起来有点可怜。 不过没少被门外顾问约束的守护者们表示，这种事情他们完全是喜闻乐见的好吗！听Coyote和Nie提到，他们到席之前，那场沢田家光完全压倒势的同XanXus那个熊孩子的较量，同样在XanXus那里受了不少气，每次都看在九代面前懒得跟他计较的守护者们也是纷纷敲锣打鼓，拍手称好的。这么多年过去，都成长为稳重成熟男人的守护者们，本性还是当年那群曾跟着Timoteo在意大利黑手党学院上学时，扰的整个学院都鸡犬不宁的混蛋们。 Timoteo当作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在主位嚼着牛排肉，脸上还是那副和善慈蔼的笑容。之前早早到席的XanXus处理完伤势后就离开了，Timoteo知道自家儿子觉得面子里子都丢了，除了当场杀了纲吉君泄愤外再无解决方法，但是他又打不过纲吉君。怀着新奇看着儿子XanXus堪称愤然的离开背影，Timoteo无奈外也有点想笑。 虽然饭前闹了点不愉快的小插曲，但是一顿午宴算是乐融融的都吃好吃饱后。纲吉便被沢田家光交给了女副官阿比盖尔照顾，负责带着他去已经布置好的房间。 临走前，沢田家光蹲在儿子面前，歉意地说——“爸爸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纲吉让这个姐姐带着去房间休息好不好。” 旁边的九代守护者们纷纷将带来的礼物递给了阿比盖尔和其从属，这些都是彭格列长辈们都小孩子的一点心意，阿比盖尔小心接过替自家Boss和小少爷道谢。 纲吉面对沢田家光的言辞并无回应。他仰起稚气未褪却面无表情的面容，金褐色眼眸漠然冷淡而笔直的盯进父亲沢田家光泛蓝的眼睛深处。他的齿音有点重——“我是跟你住在一起吗？”他等待着沢田家光的回答，看到的是预料之中的歉意更深的父亲的脸。 “抱歉纲吉，爸爸并不在这里住。” 彭格列Consulenza Esterna Della Famiglia(CEDEF·门外顾问)组织是在西西里城中心里的，跟建在西西里森林边的彭格列城堡相隔挺远的。沢田家光第二次道歉——“但爸爸会经常来看你的。九代爷爷和Coyote叔叔，Nie叔叔他们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这样保证，并给了纲吉一个拥抱。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跟妈妈通电话。” 没有推开沢田家光，纲吉在他耳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沢田家光却只是怜爱的，轻轻吻了吻孩子的发顶，继而爽朗笑了起来。在纲吉完全适应西西里之前，他并不打算让儿子跟妻子联络太多太过频繁。这个年纪的孩子忘性都大，时间一长就不会再闹着要回家了。 “等纲吉在西西里这边的生活稳定下来，爸爸会带纲吉一起跟妈妈联系的。纲吉也不希望妈妈担心，对不对？”沢田家光此时觉得，之前对于孩子的怀疑只是想太多了，或许纲吉只是继承到了更强大的来自初代Giotto的力量。不是常有的事情吗，隔代返祖之类的。 傻爸爸模式下的沢田家光并没有发现，在他说着并没有可信度的说辞时，纲吉眼底一闪而过的浓郁讥讽。 “纲吉在这里要乖乖的。” 他最后交代。 “爸爸下次再来带你去吃好吃的点心。” 站在原地看着他又同九代和其守护者们说了些什么的纲吉抿了抿唇没有作声。等他看着沢田家光带着门外顾问组成员走掉时，也是一副安静的样子，既没有哭闹也没有上前去追。他身边的云之守护者Visconti这时突然拉住了他的手，纲吉遏制住潜意识中就要攻击的过度戒备，抬眼看着这个比岚守Coyote看起来还要凶恶的金发男人。 “家光他……你爸爸他很快就会回来看你的。”云守Visconti看起来有点像专为消灭邪恶而存在的人，也是一个不像是黑手党的人，都有点跟电影里特务大佬相似。 纲吉瞬间意识到，这个棱角分明透着冷肃的男人是在安慰他。 “喂，Visconti你这个样子不吓到小孩子才怪。” 雷守Ganache眉毛上扬，笑起来很是有种玩世不恭的不羁。云守Visconti并没有理会雷守Ganache的打趣，转脸与九代Timoteo相视点头后，Visconti将纲吉连人带怀里熊仔玩偶一起抱起来。坐在对方结实有力的手臂上，纲吉手指不可避免的勾住云守平整黑色外套的扣子，被这样腾空抱着他并没有安全感。 “Visconti，照顾好纲吉。”九代Timoteo对自己云守说着话，眼睛却望着Visconti怀里的纲吉——“纲吉君。谎言会让人迷失方向，虽然我并不能答应你，送你回家……” “但是，彭格列终会成为你另一个家。” 他伸出手揉了揉孩子的脑袋，纲吉看着他并未作声，却也没拒绝他的亲近。他已经被沢田家光卖给了彭格列，若是真正的五岁的他的话，除了接受彭格列之外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带纲吉去吧。”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摆了摆手道。 云守Visconti抱着孩子离开，身后跟着自己的心腹助理和沢田家光留下来的女副官阿比盖尔，门外顾问成员几人。从这里到纲吉所住的房间有一段不短的路，Visconti带着他们穿过庭院，走过长长的楼梯，绕着回旋式的走廊，穿过挂着历代首领画像的墙壁。 纲吉冷淡的看着，彭格列城堡中每一处他曾无比熟悉的地方，他闭了闭眼让自己不去想过往的记忆。他做不到去报复，累赘的记忆折磨的只是他一个人而已。他想朝前走，他想变好，他想努力去释怀最后放下。他想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无关过往，无关他们的羁绊。他想最后，想最起码念起他们的名字不再是咬牙切齿的。 他只是想，让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这里就是纲吉你的房间。” 他被云守Visconti放下来，牵着走了进去。这里将会是他在彭格列的住所，将会是他在彭格列重新开始的地方。可是他并不想自己的新人生里有彭格列的存在，纲吉勾唇有些古怪的笑了笑。他看着缠绕着帷幔的复古雕花大床，走过去将手里的熊仔放在上面。 陆陆续续走进来的下属们，相继将怀里守护者大人们送来的礼物放置到房间的桌子上，那里已经有一堆如小山的礼物了。云守简言易赅的说，这是家族长老们和一些同盟家族送来的。纲吉没有拆礼物的兴趣，点点头表示知晓，对于那些礼物连丁点儿好奇都没有。 “好好休息，明早会有人带你去参观彭格列总部。”云守Visconti也是个并不擅长与孩子相处的男人，但好在他同样心细——“那两只宠物狗会被带去洗澡和检查身体，明天早上你就可以跟它们玩了……那么，好梦，纲吉。” 纲吉看着他说完这些又带着方才那些人走出房间，离开。沢田家光的女副官阿比盖尔多留了一会儿，细心的替他将房间内所有东西整理好，然后轻巧巧的掩上了门。房门自动上锁，纲吉在锁眼发出脆响的瞬间，手指缱绻出的火焰将整个房间笼罩于死气之火的结界之中。 做完这些后，纲吉坐在床边愣愣发呆好久。 半天，他才蹬掉了鞋子，将外套脱下扔到一边钻进了被窝。他确实想休息了，并盛和西西里的时差让他还年幼的身体吃不消，长时间飞行让他现在身体的娇嫩内脏都隐隐作痛。但没等他阖上眼睛到半个小时，纲吉从床上下来冲进房间自带的洗漱间中。 掀开马桶盖，弯腰，他将午宴吃掉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跌跪在冰凉的大理石瓷砖上，他的手掌死死抵着胃，胃里痉挛抽搐。疼痛使得他面色苍白，额头泌出的冷汗濡湿了头发。 长时间的飞行本就使得他五脏六腑不适，午宴有并不好消化的意大利面与刺激肠胃的海鲜，糖分含量过高的餐后小甜点，意大利人习以为常的冷果汁。大人们并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沢田纲吉同样不知道作为一个五岁的孩子他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这使得胃痉挛的发作顺理成章。 “好疼。” 纲吉自言自语，蜷缩成虾子的孩子将重量全压在胃部。低垂着脑袋，弓着腰身，他半晌没有再发出声音。良久之后，他低声又道。好疼。金褐色瞳眸附近飞起一抹霞红，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流出半滴眼泪，只是原本还有些红润的唇瓣苍白无色。 徒劳无功的低声叫疼。 似乎他这样一遍遍说着，疼痛便能消失。尚且年幼的孩子身体，嗓喉所能发出的声音软软糯糯，让这份吃痛听起来倒像是在娇气抱怨，像是在撒娇……可是沢田纲吉身边早已经没有可以依偎撒娇的，会揽着他说不痛的人了啊。 早就已经没有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014-Buongiorno 自窗口向外眺望，居于彭格列城堡高出的位置能够很好的观赏到日出。沢田纲吉就在那足以蜷缩一个孩子的窗檐倚靠着睡了一晚。窗边有夜晚的凉风渗进来，不过并没有关系，他将温暖的毯子裹在身上，因为一宿胃痛而苍白的脸藏在自己的臂湾之中。 他是被西西里第一缕日光抚慰着脸庞而醒来的。 起初是冷色调的鱼肚白，继而是一抹霞红，然后才是金光大盛。 白日东升。 十月的西西里潮湿凉爽。纲吉偎着身上的毯子，静静独自的看完了一场动人绚烂的日出，直至絮白的流云与藏蓝色天穹遥相辉映。 日头高照。 前来服侍他起床的佣人轻轻叩响了他的房门。寂静无声的环境突然多出来的脆响，让沢田纲吉原本因独处而放松而弛缓的神经倏地紧绷如弓。玻璃透明的镜面所映衬出的，有着一张可爱白嫩面容的孩子眼底陡然生出猜疑和戒备。他没有回应敲门的人，笃笃声又响了三声便停了下来。 “是还没有醒来吗……”是个女人的声音。 沢田纲吉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尽管他知道是彭格列派来做些杂务的女佣，且超直感也并没有被触发，但是下意识作祟的被害妄想意识，就已经足以让他感到恐惧和紧张了。很难明确他精神情绪上的「被害妄想症」的触发条件，但毫无疑问，陷入恐慌之中的沢田纲吉会被过往的记忆所强制影响，而他的火焰也会因为情绪的极度不稳定而对外界产生被威胁的错觉。被他用来做结界的火焰，从原本如同冰面下水波缓缓流动，眨眼转为熊熊跳跃。和在日本，他刚刚回到这个世界的那时候一模一样。 畏惧着被杀的沢田纲吉，灵魂渴求着死亡的沢田纲吉开始在身体里争执不休。 “十代首领大人……？” 因为被九代正式向外界发声，并明确了下任彭格列首领的身份。即使年幼，现在的沢田纲吉被称为「十代首领」也是够格的。但门外女人低声温顺的称谓却让沢田纲吉无端的瑟缩了一下，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想要尖叫想要歇斯底里，纲吉下意识的要朝着床那边仰面放置的熊仔玩偶那里汲取安全感。 跳下窗檐，落地有些踉跄，纲吉逃跑一样的踩过被拖在地板上的还留有他体温的毯子。静立在窗边的昂贵长颈花瓶也被他失手撞翻在地上，咕噜噜的滚远，里面插着的鲜花洒落一地，连带着水渍。 “十代首领大人，您没事吧……？” 听见屋内一连串响动的女人吓了一跳，她犹疑地在未得到允许前擅自用钥匙打开房门，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十代首领的房间没有上锁，却无法被打开。像是内部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吸附着，她用力的抵着房门试图打开，同样徒劳无功。 无视门外猫抓门一样的噪音，等纲吉坐在床沿后才后知后觉发觉，原本井井有条，充满文艺复兴时期复古浪漫的房间已经被他搞得一片狼藉。看着这混乱的房间，纲吉惶然间，从最初的焦虑和惊惶中蓦地冷静下来。那种突如其来的冷静玄乎其神，在沢田纲吉视线昏恍中，他所处的现实扭曲般让他头痛。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在脑海里，就再也抹消不掉。沢田纲吉这才回想起来——他从回来到现在，一切情绪都产生的太过于突然与仓促了。然而实际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掌间的纹路，这样想，神明在送他回来时，对他做了什么？ 准确来说—— 他现在还会产生情绪，这件事本身就是极为荒谬的。 一定有什么事情，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发生了。沢田纲吉从瞬然的沉寂，逐渐回想起被他一时间忘记的东西，尔后他彻底恢复了自己更为熟悉的绝对冷静的那个自己。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用语言来描述也很难详述的体验和过程。非常短暂，有种醍醐灌顶的通畅感。 沢田纲吉作为人类的各种感情，确确实实已经在若干年前被透支干净，与灵魂等量的感性从那个时候就很难再产生。 那么，现在他的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呢……？ 纲吉抚着自己的心口自问，心脏跳动的声音轰鸣。 他可以确定，他从睁开眼睛到现在为止的两年间，所产生的情绪的确是源自他自己的，并非外界干涉突然横据灵魂的。因为过分透支而沦落至无法产生感情的是沢田纲吉，现在会有恐惧会有焦虑会对周遭一切人的所作所为有所情绪浮动的也是沢田纲吉——那么，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沢田纲吉？ 当纲吉意识到，他陷入这样的悖论境地后。那些两年来，一度因为各种所见所闻所触所感的情绪便全部消散了，即使是被过往的记忆所支配的情绪也不会再迷惑他的眼睛了。在亿亿万年的时光里无限轮回重生的沢田纲吉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真正在亿亿万年的时光里无限轮回重生的沢田纲吉这样想。 门外喋喋不休的声音不依不挠的干扰着他的思考，纲吉抬头望着那扇被死气之火封住的房门，以沉默。片刻后，封死房门的火焰逐渐散去，消失在尘埃中。 “十代首领大人，我是云守Visconti大人派来服侍您的莉莎(Liza)。” 长时间没有被回应，门外的女人再一次拍了拍门，她声音有些焦急。屋里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年幼没有回应，这让她很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作为一个在彭格列工作，虽然是个战五渣的小女佣，但浸染里世界多年的莉莎小姐，不自觉的脑补出来一堆年幼的继承人被暗杀等边角废料来。 “……您还好吗？十代首领大人？” 她打算如果屋内的未来十代首领仍旧没有回应的话，就去找云之守护者Visconti大人来。 莉莎继续拧门，拼上全部的力气也要把门子推开，正全身用力到手上一点时，从里面抵着房门的那股力量却突然消失了。她因此脚下平衡不稳，重重的摔进了房间之中，还没来得及出声呼痛，莉莎余光便看到坐在床边，以一双冰原覆盖的金褐色眼睛居高临下审视着她的，彭格列年幼的未来十代首领。 “十代首领大人……？” 摔得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的莉莎慌忙站起来，理了理长裙便向那双眼睛的主人屈膝行礼。 冷冰冰的审视目光在她低眉顺眼的姿态中渐渐消散，莉莎盯着自己的脚面不敢作声，心中暗暗思索着——不愧是彭格列未来的十代首领，虽然年幼可是气势完全可以跟XanXus大人相提并论了。 转念，她又想起昨天就已经在彭格列城堡盛传的「十代首领打败暗杀部队首领XanXus大人」的传闻来。有点可怕啊，这样的大人物会不会脾气很糟糕，很难伺候？莉莎咬了咬自己的唇瓣，皱眉苦思，完全没注意到原本在床边的年幼的十代首领已经下床走开，径直去了置衣室。 站在原地等候命令，又为了表示恭敬而不敢抬头的莉莎，终于从漫长的自我臆想和沉默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所应该精心服侍的年幼首领已经自行换好了衣服。 莉莎看着穿着随意的小首领心中暗暗叫苦，她还没来得及为小首领呈上为了适应今天的行程而穿着的正装，小首领便已经换上了从日本带来的日常衣物。要知道，小首领现在的穿着可是关乎着彭格列的地位和荣誉，当然也关乎着派她而来的云守Visconti大人的工作能力。莉莎咬咬牙，试图劝说小首领换上更适合他身份的衣服，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十代首领大人，您今天需要跟随Visconti大人去彭格列城堡参观，下午还要去城里彭格列领地巡视，您的衣服……”莉莎的话被再一次坐回床边的小首领打断制止。 “莉莎小姐。” 糯糯软软的小孩子声音不像是能打败那个XanXus大人的人会拥有的。被唤名字的莉莎茫然抬头，也因此第一次正式目视了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真容。真的是太过于年幼了。即使目光相当冷漠，脸上也毫无波澜，可是未褪的稚气仍然不可避免的从他白净的五官中透露出来。莉莎这时候发现小首领的眼角有些发红，大概是之前流过眼泪的缘故？她猜测。无论有着多么厉害力量的人，离开故乡总是让人伤感的吧，更别提小首领还只是年仅五岁的孩子。 “除了收拾房间外，别的都不需要。” 坐在床边，手指拨弄着袖口纽扣的年幼首领安静的望着她。 作为彭格列未来的主人，对一个彭格列底层的女佣讲出这样的话……莉莎腿肚子一哆嗦，瞬间觉得自己肯定是初次见面的今天哪里惹恼了小首领。她试图挽回一下自己昨晚上才得到的职业岗位，挣扎着将门外已经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 “十代首领大人，莉莎是云守Visconti大人派来服侍您……” 当她提到云守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坐在床边的小首领眼底掠过的情绪波动，不过就算捕捉到了，按莉莎小姐对于小首领的熟悉程度，也很难定义出那是一份什么样的情绪来。 “你要回Visconti手下工作的话，我也没意见。” 她解释的话被小首领曲解成这样，莉莎一眨眼眼泪都差点掉下来。被云守Visconti大人知道她上岗第一天就被小首领厌弃而赶回去了的话，肯定会分分钟让她回炉重造的吧，不不不不——这不可怕，如果再丢掉彭格列这份工作的话…… 莉莎瞬间感到痛苦的生不如死。 “请务必让我留下来服侍您，十代首领大人！” 除了慌忙表态外，莉莎相当自觉地拎着自己的裙摆就迅速前往盥洗室开始收拾。不需要再多问，也不需要再质疑什么。莉莎的直觉告诉自己，虽然小首领并非传闻中那样凶恶，但是也绝对不是能够随便亲近的人。太冷了，她忍不住咬着嘴唇这样想。 明明是那样小那样可爱的小孩子，可是就像一块冰一样，寒气逼人根本不敢靠近的。她想起那双，即使被冰原覆盖也非常漂亮摄人的金褐色眼睛，金褐色应该是更温暖的颜色才对。 趁着女佣小姐莉莎收拾房间的时候，纲吉从床沿起身，他手边的熊仔玩偶静静的躺在床上，被奈奈妈妈用非常漂亮的黑色玻璃石当作眼睛的玩偶，因此显得更加可爱。在这之前，他明明会因为这玩偶的缘故而感受到温暖的。 纲吉伸手摸了摸，可是现在没有了。 在他突然意识到，他的情绪并不正常之后，那些在他刚回来时的混乱期，得以有机会支配他行为的感情便完全消失不见了。沢田纲吉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猜测神明压制了他过往记忆中所填塞的情绪。或许是因为这个，他直觉道。 但是这些，无论有没有都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什么意义。消除了情绪的沢田纲吉枉论周遭，他连对自己都漠然的可怕。放弃继续考虑这件事的缘由的沢田纲吉走出房间，按照记忆朝彭格列守护者们和首领日常用餐的宴厅走去。他感到有些饥饿。现在这个时间，彭格列的早餐也应该开始供应了。 和沢田纲吉过往曾居住过的彭格列城堡没有一丝异样。依然是空无一人，只摆放着灼烈盛开鲜花的装饰，墙上挂着的大幅的被保护完好的油画，雕塑瓷器连绵，哥特式窗户外振翅飞过的白鸽，在西西里白天会洒落进来的日光。还有那个啊……在主楼梯旋回的墙面悬挂着的历代彭格列首领的照片，从第一张额心灼灼燃烧着死气之火的金发Giotto，再到现在已经画好的拄着手杖的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 未来，大概他的画像也会这么贴挂上去吧。 如果他真的‘如愿’成为了彭格列十代首领的话。 纲吉静静的站在这些画像前，他没有勾起唇角，无论是虚伪的笑弧还是他曾经试图学会发自肺腑的笑容都不再会有。理智冷静而自持的他已经找回来了，那么曾经的徒劳无功也可以放弃了。只是，他很好奇——所谓背叛了彭格列，应该被诛杀的彭格列十代首领纲吉·彭格列是不是也会这样被怀念般的留下痕迹。 沢田纲吉。彭格列十代首领。纲吉·彭格列。叛徒。诛杀……这就是他曾被命定的人生轨迹。 『纲吉君，你应该是幸福的』 『纲吉君，你的灵魂将会得到永宁』 他想要的才不是那种东西。 沢田纲吉在初次见到神明的时候便拒绝了「沢田纲吉的幸福未来」。 那他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想要的应该是比这更纯粹，更完美，更能够让他安心的—— 他所真正想要的—— …… 纲吉在厅外站立的侍从的引入下走进宴厅。 九代及其守护者们已经全员到齐了，就像彭格列历代的传统一样，每个人的早餐摆放在桌边有讲究的位置上。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位置在和彭格列九代Timoteo相对的长桌另一端，已经被彭格列贴心的佣仆们换成加高位置的椅子，使得他能够够到餐桌上的食物。 在面无表情下，纲吉得到九代家族全员的问候。这一次，他并没有再同之前那般勉强自己尝试礼貌回应什么的，只是点了点头，相当冷淡的说了句—— “Buongiorno(早上好).” 紧接着，在九代首领及其守护者们不知道该算是惊讶还是惊吓的反应中，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在西西里的第一天生活。从彭格列的早餐伊始。当然，如果能够忽略掉孩子的身体叫嚣着倒时差的需求的话，纲吉觉得这顿早餐还算是不错的，最起码早餐有着连小孩子也能够消化的松软香甜的面包。 而不是搞来俄罗斯大列巴给他吃，对不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015-云之守护者 沢田纲吉与彭格列九代家族相处的日常，起初，充满着大人们的单方面试探。 或许要从他操纵火焰打败了XanXus开始，更远应该是他只是触碰了下彭格列指环便引发了彭格列继承式，而现在则是一句意大利日常的「早上好·Buongiorno」就足以戳到他们敏感的神经。 纲吉垂着眼将手边杯子里有被温过的牛奶一点点喝干净，甜面包被他一点点撕下来再放进嘴里。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就像全世界所有孩子每天清晨都会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进餐一样。那双金褐色的眼睛冰冷，却并没有成年人式的阴郁。 “纲吉。” 席间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的态度依旧慈蔼温和，扬手示意旁侧的侍者撤掉了桌上的餐盘，擦拭过唇边本就不存在的饭渍。这位长者笑眯眯的望着隔了很远距离的纲吉，如此说道—— “等下Visconti(云守)带你在彭格列城堡转一转，下午的时候再去城里转一转。你爸爸家光他就在那里工作，你应该也很想见他了吧。” 纲吉放下手中银制精巧的小勺子，抬脸安静的看着纷纷朝他注目过来的彭格列九代家族最高权力者们。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让人觉得孩子只是初到异国他乡后的胆怯，只是因为他年纪过于稚嫩才迷惑他人所产生的假象罢了。 在场所有人自昨天纲吉和XanXus一战后，都没再敢将他视作天真无邪什么都不懂，可以任人摆布的五岁小孩子了。 “……” 围坐在长桌边的大人们都在等待他的回答，纲吉却是沉默兀自的将视线放在正中央的白蓝瓷色，插着娇艳欲滴还挂着晨露鲜花的花瓶上。 “纲吉……？” 跟他更为熟络些的岚守Coyote提醒着喊他的名字。 纲吉固执的目光静静落在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半晌他轻声嗯了一句，算是答应下来了。九代Timoteo顿时露出一个舒缓可亲的笑容，他还是挺担心这孩子说不的。要是拒绝可怎么办。 坐在离Timoteo不远处的云之守护者Visconti身边的心腹这时凑过来在他耳边密语几句，彭格列孤高的云思索片刻摆了摆手——“就按照纲吉说的那么做吧。”他提到了纲吉的名字，旁边的友人们以及九代首领都疑惑的望了他一眼，Visconti只是掩饰般的将膝上的餐巾拾起，擦拭唇边。 彭格列九代家族间的默契使得在场没有人进一步询问，拉开身下椅子，云守Visconti起身朝着已经停止再进食的沢田纲吉而去。 “如果已经吃好了，我们就先在彭格列城堡走一走吧。” 即使这孩子身上有众多疑点，到底也只是个年幼的孩子。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并不愿意逼迫的孩子做些违背自身意愿的事情，在他可以担当彭格列大任之前，在他的心智更成熟更稳定之前。彭格列九代家族掌权的男人们不约而同的将自己最耐心最和善温和的一面以对这孩子。 云守Visconti抬手将纲吉从垫高的椅子上抱了下来，在他触碰到目光凉薄泛不起波澜的孩子时，他的手腕被年幼的孩子反击般的死死反扣住。力道对于身经百战从未松懈过的云守Visconti来说连眉头都不需要蹙起，只是手腕滚烫的火焰灼灼温度又让他无法无视掉。 被警戒着啊，这样的认知在Vinsconti心中生起。并没有退缩，Vinsconti不动声色的将纲吉稳稳放在地上，半跪着抬手摸了摸孩子毛绒绒并没有允许佣人打理而有些杂乱的头发。 “今天要带着你的小熊玩偶一起吗？”他并没有说什么不必担心，请信任他们的废话来。 纲吉在云守Visconti认真不苟的注视下感到迷惑。他并没有太多与这个时间段的彭格列九代家族成员相处的经历，过往里大部分的接触都是在他十五岁之后，只是点到为止相当客套的交会。纲吉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收敛了掌心的火焰，他冲男人摇了摇头。 “不用了。” 他回答的声音很轻，向后撤退几步与Visconti拉开了距离。 昨日那个即使并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按耐着心底烦躁，维持奈奈妈妈所教导的礼貌而顺从被长辈们牵着手一起走的沢田纲吉消失在了西西里今晨生出的朝阳之中。现在的沢田纲吉疏离漠然的在自己和世界之间划落一道鸿沟，他不会向前迈进一步，也不允许任何人越过界限碰触他琉璃般易碎的世界。 并非是再也承受不起生命之重之痛，他只是感到了倦怠，于是拒绝似乎是仅剩的独善其身的方法了。听起来很可悲，可是沢田纲吉在这样的自我认知中才会感受到慰藉与宁静。 “那么我们走吧。” 并没有得寸进尺一定强求孩子接纳自己的Visconti站起身，朝坐在主位注视着他们的，他宣誓效忠并追随的Timoteo颔首。在他的九代首领含着笑意的目光中率先走出宴厅，纲吉将Timoteo与Visconti之间的默契看在眼中，他金褐色的眼睛中因此弥漫起一层混浊的雾气，片刻后又迅速消散了。 「十代目……」一道没有意义的幻听。 他似乎听到有人这样唤他。 只是因为被神明压制了过往记忆中所填塞的情绪后才会生出的，感同身受般的虚假情绪而已。并非是值得牵挂的存在。抬手抚了抚感到一阵撕裂痛楚的脑袋，纲吉面无表情的跟上Visconti的脚步，在他身后是紧跟着的云守贴身心腹与保镖们。门口的侍者们在同Visconti施礼后，看到走在后面的纲吉后再一次低垂下了头颅。 「十代目……」只不过是再一次蛊惑他的欺骗罢了。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他将胸口酸胀翻涌的情愫摒弃掉。若无其事地对上Visconti为了照顾他走得慢而下意识回望过来的目光，金褐色的眼睛中清明而冰凉如同冻风呼啸的极地冷盖。 纲吉跟着Visconti走出建筑群，墨镜从头顶摘下架在鼻梁上的云之守护者Visconti抬手指了指东边那伫立的尖塔，示意他看去——“纲吉，那就是彭格列最引以为傲的「圣地」。” Visconti骄傲介绍说，男人自豪地笑了起来。如同百年来无数为了彭格列这个家族献出自己生命的家族成员一样，他深爱着这个将他和伙伴们维系在一起，将他们的荣耀一并容纳而存在的彭格列。 “那里是历代首领及其守护者的灵魂栖息所在。” 纲吉仰脸顺着Visconti的手指眺看而去。「彭格列的圣地」，妥善放置着彭格列指环与「罪」的地方。他曾前往过那个被建造如同教堂殿宇般的古老高塔，那里一砖一瓦都诵诉着彭格列深沉的历史，那里如同彭格列指环一样，记载着整个世界的纵向时间轴。 那里本应该同样是他灵魂的归宿的。 “不过即使是彭格列首领一生也只能到往那里两次。” Visconti用纲吉听得懂的日语慢慢说，大概无论什么样的职业，能够居于高位的人都是一样的能力高于人们所能想象的高度的吧。明明只是听起来能止婴孩夜啼的身份，似乎只需要四肢发达武力值高超就可以，但实际上只是语言就会说很多种的黑手党们让人惊叹其精英化程度之高。 “纲吉继承彭格列的那一天。” “和沉眠于彭格列历史的那一天。” 纲吉金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塔尖，Visconti看着孩子专注望着高处的白瓷色侧颜，缓缓笑了起来。这个时候的纲吉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疏离稍微减轻，独属于五岁孩子的天真稚嫩落在他眼中，让他目光忍不住的一再柔和。 遗传了作为亚裔女性母亲大半容貌的纲吉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就非常柔软可爱的孩子，如果那双金褐色的大眼睛能够毫无保留，只是坦率纯粹的笑起来的话，那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耀目绚烂的光景，是拉斐尔·桑西油画中最受天父疼爱宠溺的小天使。 “会有灵魂最终没有沉睡在那里的首领吗？” Visconti以为纲吉会对他所说的话感到懵懂或是并不感兴趣的沉默，在被这样询问后，藏在墨镜下的眼底有些惊讶。他看着那双透过漆黑的镜片，毫无退缩盯着他的金褐色眼睛。年幼的孩子仰着脸，等待着他的回答。Visconti此时似乎嗅到了，脚边那片被彭格列园艺师打理整齐的绿色坪地伤香气郁烈的香气。 “不会的。”他矮下身与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平视——“彭格列将会是我们灵魂的归宿，是家……没有人会愿意离开家。”Visconti说到这里的时候想起纲吉被他的父亲从日本带到西西里，离开了温柔的母亲。这样的比喻并不合适。 于是他补救般的继续说道—— “彭格列也将会是纲吉的家。纲吉将会在这里度过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交到能够信任一生的朋友，或许以后还会有个好女孩被纲吉喜欢……那个时候彭格列会有小小的十一代目。” 他试图将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到所勾绘的美好未来时光上。 沢田纲吉并不在乎未来，他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只是固执的追问自己的问题。 “如果有呢？” 如果有灵魂最终没有沉睡在「彭格列的圣地」的首领呢？ “……如果…如果未来真的有这样的首领，那一定是他被家族所厌弃，不再被承认了吧。” 彭格列历代首领都是世界7^3意识之一「贝」的共生者，如果真的有灵魂没有回归彭格列指环，没有回归彭格列的首领，大概是不再被「贝」的意识所承认了吧。知晓彭格列责任与义务的Visconti思索一番后给出了答案，而得到答案的纲吉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不过纲吉不必担心这些，你一定会成长为很好的彭格列首领的。”Visconti觉得这样年幼的孩子听到这样的答案后万一有心理压力，更抗拒彭格列可是糟糕了。心里想了很多的彭格列九代云之守护者拍了拍面前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肩膀。 “纲吉一定会找到非常强大，并值得信任的守护者们。彭格列也会因为优秀的你们而荣光更为深湛。” 被这样再一次单方面的给予了厚望，纲吉抬眼看着充满信心和骄傲而说这这样话的九代云之守护者。他安静笑了笑，金褐色的眼睛中仍然没有波动。 “可我并不想做彭格列首领。” 他说，看着Visconti抬手又一次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沢田纲吉从男人面前退开，回避了继续这样亲密的接触。 “只是现在的纲吉在这样想。” “总有一天，纲吉会为了同伴们愿意接受这一切的。” Visconti并没有介意孩子的童言，在所有人看来，被继承式选中的孩子除了彭格列十代首领这条路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生选项了。那么，这是否对于沢田纲吉来说是一条正确并通往幸福的道路呢？自愿选择了这条道路的人们认为确实是幸福的，因此他们可以诚实的说「是的」，并毫不掩饰的要将沢田纲吉引导到这条他们规划好的人生道路上。而坦言拒绝的沢田纲吉的自身意志被再一次无视，所有人将他的一切表态视作没有意义的自说自话。 于是，沢田纲吉闭上嘴，没再多加言语。在这样的事情上继续讲下去，不过是无意义又浪费口水的多费口舌罢了。 “接下来，去后花园那里看一看吧。” Visconti看着又低头不说话的孩子，无奈的笑了笑。 他没有同纲吉说，在后花园那里，为了年幼的他，彭格列专门建造了一个小型的游乐场。这将会是一个惊喜，一个礼物。Visconti据岚守Coyote和九代Timoteo那里听来这孩子可以一个人跟玩具玩一天后就猜测，纲吉一定会喜欢上那里的。就算有着那样强大的火焰力量，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啊。 云守从一条花|径朝后花园走去，纲吉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彭格列后花园曾经是彭格列十代目处理完公务后最喜欢懒洋洋待着晒太阳的地方。不过那已经是曾经了。 彭格列给年幼的彭格列十代目打造的游乐场非常用心，孩子喜欢的秋千，滑梯和沙坑一个不少。还有一些用来锻炼体能也非常有效果的益智游戏设施。纲吉被Visconti鼓励着走进去，只是摸了摸冷冰冰石头钢铁建造的器材，并没有想象中欢天喜地的跑过去玩。Visconti在旁边有些失望，但想想这孩子也从来没有对什么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后，也就释然了。 “这里离你的房间很近，从那道门进去就能到所住的地方。”Visconti将只有彭格列驻守本部的暗道告诉了孩子，然后指了指旁边崭新的小沙桶和小铲子等一系列东西。 “如果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告诉莉莎就好。” 纲吉听到这个名字一怔，随即才想起来是早上那个收拾房间的长裙女佣。 “如果有什么别的想玩的，一定要说出来。” Visconti没有养过孩子，但是以前被九代膝下的XanXus挑剔爱享受的性格也是折磨的够呛。现在轮到了纲吉这里，却是苦恼不知道这孩子喜欢什么，又有什么才能讨得孩子欢心。 “跟你一起来的两只小狗就在这里住。” Visconti示意纲吉扭身看他们身后房间里，扒着矮窗冲他吐舌头摇尾巴的两只幼犬。其实严格来说，它们到现在已经足足一岁零3个月了，相当于人类的七八岁，只是因为被彭格列进行过异变改造，身体生长缓慢许多，本应抽条的形态仍停留在了幼年的小只模样。 “他们在这里有专人照顾。” Visconti令人将两只幼犬放出来，一金毛一白毛的两只可爱幼犬立即欢快的朝自己的小主人扑过来。纲吉没有躲，也没有朝他们走去。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讨好蹭他腿脚的两只幼犬，他们并没有被他赋予名字，但似乎即使这样也并不妨碍他们将他视作主人。 纲吉弯了弯腰，动作很轻的在两只脑袋上抚了抚。 “纲吉。” 云守Visconti将他与两只幼犬的互动看在眼底，一种说不上来的让人不自觉对面前孩子温柔的情绪在Visconti心中突兀升起，他总觉得这孩子不应该是现在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应该是更生动，更活泼，更富有朝气的—— 他们将这些归结为孩子三岁时那场近乎致命的高热，可是……与沢田纲吉的愈发接触，并非是病理原因所造成的冷漠自闭的感受就越发强烈。以一双寒冷如冰的眼睛审视整个世界的孩子真的是因为生病所导致的心智受损才会这样的吗？ Visconti觉得自己在那双金褐色的眼睛中看到的是倦怠，看到的是掩藏在风平浪静下的无底深渊。并不是因为涉世未深而流露出的无动于衷，而是因为过分知晓和无力所坦率出的放任自流。 这样的认知让他直视着那双金褐色的眼睛，无论说什么都感到艰难。他不知道Timoteo是不是同样会有这样的情绪，他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晴守Nie已经有这样的感知。他只能在孩子那双令人无地遁逃的隔绝着天堑的金褐色瞳眸下，如此说道—— “先别急着拒绝彭格列，用你的眼睛看着她。” “你会爱上她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016-加百罗涅继承人 "从这天起，生命的每一瞬间都有新鲜感，都是一种难以描摹的馈赠……自不待言，见到含笑的嘴唇就想要亲吻；见到脸上的血，眼中的泪就想吸吮；见到枝头伸过来的果实就想啃上一口……我向每件事物大胆地伸出手，自认为有权得到我所渴望的对象——但愿万物在我面前五彩缤纷，但愿所有美物都修饰装点我的心……" 他听见西西里街头吟游诗人的歌颂，就在城区十字路口的那条长椅上。 Visconti(云守)给他买了一小支巧克力的蛋筒冰激凌，纲吉偶尔低头舔上一口，站在男人身边听他偶尔对他介绍西西里人文风情建筑等一系列需要注意的事情。两个人身边，戴着墨镜插手站在身后紧绷着神经不停环顾四周的保镖先生们兢兢业业的履行自己的职责，在这种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常中也暗藏着可怖的阴谋危险。 他们逛完彭格列城堡后，Visconti直接带着他去西西里城区的日料馆用午餐，过咸的味增汤和夹生米的寿司无时无刻提醒着食客这是意大利日料，并非传统日本料理。 餐后他们闲适的散步在西西里街头，Visconti向他手指哪一条街现在处于彭格列的管理下，又有哪一条街是在他们的同盟家族的管辖之下。有路过的市民看到他们的样子也不躲避，甚至还有认识Visconti的会停下来打招呼。西西里的黑手党势力盘踞了百年，早已和这个城市，这个城市所有的居民融为一体。黑手党们可以坦然自若的上街，并没有好躲藏的。 大概也就只有意大利会有这样独特的情形了吧。 纲吉就是在这个时候，听到那个抱着一把手风琴，坐在十字街头那条长椅上用意大利语所唱诵的诗歌的—— "……我在这世上只要见到一件柔美的东西，就想倾注全部温情去抚摸。大地多情的娇容啊，你的外表鲜花盛开，多么奇妙。深藏着我这渴望的景色哟！任凭我探索游荡的阔野！水畔纸莎草丛生的幽径！赴向河面的芦苇！豁然开朗的林间空地！透过枝叶展现无限前景的平野！我曾漫步在岩石或草木夹护的通道。我观赏过春天展卷……" “纲吉……？” 和有过几面之缘的路人寒暄几句的Visconti，低头看着举着已经化开的冰激凌都不自知的孩子，那双金褐色的瞳眸正全神贯注的盯着衣衫褴褛却不知疲倦歌唱着的流浪汉。 大概是被这从未见过的街头卖艺迷乱了眼睛吧。Visconti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俯身取走孩子手里的冰激凌，在纲吉茫然抬眼看他的时候，已经将孩子被甜腻粘黏的奶油擦拭干净。紧跟在Visconti旁侧服侍的心腹接过脏了的手帕，叠好收了起来。 “他刚刚唱的是<回旋曲>。”Visconti用日语跟孩子解释道。 “「赞颂我所焚毁的」，等纲吉学会了意大利语就能够听懂了。” 意大利语和本土居民一个水平的纲吉自然听得出来对方在唱什么，他转过头又怔怔的望着那个沉浸在自己歌声里的流浪汉。他的脚下摆放着一顶黑色的高筒礼帽，有些破旧还沾上些许尘土。有往来的人偶尔会因为他的歌声而驻足，从口袋或钱包里摸索出硬币或零钱丢进那帽子中，这些钱便成为对方一天的收入。 纲吉眨了眨眼睛，冰冷的金褐色眼睛里一如既往，犹如一潭死水，泛不起丝毫的波澜。 Visconti摸不准身边的孩子在想什么，只得目光瞥了身边的心腹一眼。默契知晓了自己的上司想什么的随扈，立即从口袋里摸出20欧元，走过去放进那顶帽子中。弹奏着手风琴的男人没有什么感激反应，他只是继续独自唱着，似乎并不关心谁会在礼帽中施舍多少钱财。 纲吉站在原地听完了整支曲子，Visconti没有催促他，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目第一次有为之驻足的东西，作为长辈的Visconti并不想扫了他的兴。等孩子将目光收回，低垂着脑袋，褐色发丝中掩藏的发旋露出来时——Visconti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们的重新启程。 纲吉跟着Visconti又转了几条街，不知道是不是心血来潮，Visconti帮他买了很多适合这个年纪穿的衣服。纲吉并不配合漂亮的导购小姐为他试穿的热情友好服务，彭格列云守站在旁边也不多劝他什么，只是无奈的微笑，目光打量了他的身形，报了精确无误的数据，买到了适合的号码。 某种意义上，彭格列云守各方面经验都很是丰富。 之后，他们还去了玩具店，置办了很多机器人玩具和大型动物的玩偶。纲吉并没有像之前，孤僻执拗地抱着自己的熊仔玩偶不撒手，他只是摸了摸，然后注意力就飘飘地转移到了窗外。Visconti随手签了张支票，委派身后其中一位保镖先行将购买的这些东西送回彭格列城堡，他签好自己的名字，递还给接待殷勤的店主，继而下意识回身去找身边的孩子。第一次照看这样年幼的孩子，彭格列云之守护者心里其实还蛮紧张的。比他第一次杀人时紧张多了。 纲吉正在看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起的一场战斗，店里大人们的目光也很快被窗外以一敌多的混战引走了。 “是同盟加百罗涅(Cavallone)家族的少主，迪诺(Dino)少爷。” 兼职云守的助理和心腹的埃托雷(Ettore)认出了只身一人持鞭而战的金发少年。彼时，还没有打出「跳马迪诺」名号的加百罗涅家少主才不过13岁的年纪，正在位于意大利脊梁的亚平宁山脉下的，利古里亚大区的丘陵地带的黑手党学院就读。也不知为何，现在会出现在西西里城区的街道上。 “云守大人，我们要前去支援吗？” 彭格列同盟家族的少主落到这样弱势被动的境地，作为老大哥的彭格列家族不知情就算了，现在正好撞到眼皮子底下，不出手帮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Visconti站在店内，从橱窗向外判断了下局面。随后，这位彭格列云之守护者饶有兴味的笑了起来。 “不必了，加百罗涅家的少主身边还跟着他的老师，世界第一杀手·Reborn(里包恩)。想来大概是Reborn给自己徒弟的试炼，我们就不插手了，以免干扰了Reborn的计划。” 他身后的不少人听到Reborn的名字后眼睛都开始放光，作为里世界跌爬滚打的一份子，很多人都是听着Reborn的赫赫威名长大的。世界第一杀手·Reborn堪称黑暗世界风靡绝代的偶像。彭格列云守Visconti与心腹埃托雷的一席话都是用的意大利语，Visconti并不打算现在灌输太多里世界的东西给身边的孩子。虽然总有一天，这些都将会成为现在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常识般存在的东西。而当下，在孩子适应了彭格列生活之前，他们不想短时间内逼迫太多…… 不过，让加百罗涅家少主的这场，精彩的以少敌多的战斗感染下纲吉未免不是个好主意，于是他俯身用日语对纲吉说着，指了指外面那个持鞭，威风八面的金发少年—— “那个小哥哥。迪诺·加百罗涅。” “是彭格列同盟家族的加百罗涅家族的继承人，彭格列的朋友。” 纲吉闻此并没有什么反应，橱窗干净明亮的玻璃窗窗面，倒映着他金褐色毫无波澜的瞳眸。 街上因为黑手党一言不合发起的战斗而驱散了原本在西西里耀眼日光下逛街的人们，只剩下拿着武器械斗的两方人马。纲吉看到迪诺所对峙的那一方人中，除了砍刀等冷武器外，也有枪支这样的热武器，很快枪响声就在街区鸣起。枪响声让玩具店里的彭格列家族成员们下意识去摸腰间,作为无辜民众的店长似乎已经很习惯了这样的日常，并不害怕的猫在店门口看热闹。纲吉则被Visconti护在了身边，虽然混战之处离他们有些距离，但子弹不长眼，说不定哪里的流弹就会蹿出来。 “害怕吗？纲吉。” Visconti终于意识到让一个五岁的孩子看这种暴力场面可能有些不太好，他关心的察看纲吉的脸色。还好，并没有受到惊吓的苍白。沢田纲吉沉默着，他只是看着外面那个扬鞭，目光里还隐隐闪烁些胆怯，但仍然勇敢冲进敌方的尚且年少的迪诺·加百罗涅，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他印象中的，应当被他喊作师兄，但多数时候都是被他称为「迪诺先生」的迪诺·加百罗涅。这样稚嫩且毫无章法战斗的迪诺，在以往的记忆中并没有出现过。而当他的目光不经意移动到，这样年少稚嫩的迪诺身边的：一身黑色西装，头顶礼帽，帽檐趴着一条绿色变色蜥蜴，吐着鲜红舌头，名为列恩的二头身小婴儿时……纲吉不由自主的从橱窗后退开几步，他不想见到Reborn，一点也不想。 手指不自觉地扣住了自己左手的手腕，他克制着心中咆哮撕扯着他灵魂的痛楚。 “不太舒服吗？纲吉？” 察觉他不妥的Visconti摘下鼻梁上的墨镜，他蹲下身，将年幼的孩子揽进自己的怀里。纲吉浑身僵硬着，死气之火在他身体中叫嚣着。柔软娇嫩的手轻轻推拒云之守护者的肩膀，沢田纲吉从Visconti的怀抱中退出，他低垂着脑袋，盯着地面砖缝，声音极轻。 “我没事。” 他维持着紧握自己手腕的举动，力道之大以至于等他松开手的时候，白皙的腕部会烙下红印。 还是太操之过急了。Visconti心中叹息一声，随手将身旁熊仔玩偶塞进纲吉怀里，虽然不是孩子最喜欢最重视的那一个，但Visconti仍然希望纲吉可以从中汲取些安全感。他可不想带着这孩子出去兜了圈风，反而沉默寡言的更加严重了。不自觉操了一个慈父心的彭格列九代云之守护者，此刻一双眼睛温柔的可以让人化作一滩春水，但他以这样的目光所注视的孩子不为所动。 街上。13岁的加百罗涅家少主动作灵敏的避开了所有瞄准他要害的子弹。他的废材体质在信奉斯巴达式教育无所不能的鬼畜老师调|教下，就算目光无法视及部下也能够很好调动起源自黑手党血脉的善战因子。他不会输。 他作为Boss，所要保护的部下就站在他身后，他的老师也注视着他的成长。 所以，他不会输。 犹如神助，赢下这场艰难战斗的执念最后变成了现实。而他身边只是注视着他的战斗的老师，滇黑色的瞳仁闪过一缕赞赏。加百罗涅的少主一手长鞭使得华丽，所有敌人被打败残喘于地，再也没有起身的力气了。将最后的敌人击倒在地后，缓缓收势，平稳住自己呼吸的迪诺听见身后罗马里欧赶来的脚步声，他转身，下意识扬起唇角去迎接他所重视的得力部下。自加百罗涅九代首领，也就是迪诺的父亲病重后，自觉要担任加百罗涅大任的迪诺一点点从自卑软弱的废材成长起来，他不想要再让身边的人担心了。 他渴求着成长，渴望着强大。 Reborn从观战时，所占据的道边篱笆上跃到罗马里欧的肩头。少年迪诺邀功般的蹭过来，希望得到他的夸赞，可惜要求严格的斯巴达家庭教师只是掀眼，轻飘飘留下一句‘不错’权当赏脸，剩下的全部是对于他战斗时不必要的累赘动作的批评抨击。 “怎么这样……” 迪诺哀叹一声，他觉得自己这次表现得很好了。 “不愧是加百罗涅家的继承人。” 混战结束，从玩具店走出来的Visconti带着纲吉向加百罗涅家族一行而去。这位彭格列现任云之守护者不同于世界第一杀手，毫不吝啬自己对加百罗涅家少主的欣赏。 “一手长鞭威风凛凛，当真是少年英雄！” 纲吉一路低头，沉默拥着被Visconti刚刚塞进怀里的小熊玩偶。这只比较小，抱在怀里非常合适，没有奈奈妈妈亲手缝的那只大。他将怀里的熊仔作为挡箭牌，并不愿跟加百罗涅的未来Boss有任何交集，对于世界第一杀手更是敬谢不敏。亦步亦趋的藏在Visconti身后，纲吉无声的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您是……彭格列的云之守护者Visconti大人！” 认出来人的加百罗涅家族干部，罗马里欧恭敬地微微躬身行礼。作为少主，被属下提醒才知晓对方身份的迪诺则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的打了招呼。他这表现不尽Reborn往昔的教导。冷酷无情的二头身婴儿飞身给迪诺一个旋踢后，以倒地的废柴学生脑袋为跳板，跃到了罗马里欧的肩头。 “Visconti，好久不见。” 站在罗马里欧肩头，高度勉强与彭格列云之守护者持平的Reborn伸出拳头，与其轻轻相撞。作为彭格列九代首领最信任的杀手和彭格列九代首领最亲近的云之守护者，两人关系非常熟络。 “好久不见，Reborn。看来你的执教生涯发展的很不错，教导出如此优秀的加百罗列继承人。” Visconti寒暄如此，给足了老朋友面子。 Reborn很是受用的抬了下帽檐，滇黑纯然的眼睛直视Visconti。 “你来这边做什么？” 他没有错漏,Visconti是从玩具店里走出来的。 “带我们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出来走走，昨天才回的西西里。” Visconti并没有向Reborn隐瞒的意图，将藏在身后的纲吉推到人前，给瞪大了眼睛的加百罗涅家少年继承人和Reborn充满骄傲的介绍。 “这是纲吉，沢田纲吉。彭格列家族钦定的十代首领。” 眉头轻蹙，意愿被违背的沢田纲吉抬手，拂开了Visconti按住他肩膀不让他再次躲藏起来的右手。被迫于众目睽睽下，他抬起脸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现在不过只是个13岁翩翩少年的迪诺·加百罗涅和跟十年后甚至二十年后都没有什么变化的婴儿版Reborn。冰冷的金褐色眸子扫过两人后又偏移到远处停驻在电线上，慢条斯理琢理着羽翼的鸟雀。 “沢田？这是家光的儿子？” Reborn听到姓氏又想起月前，所受到的九代发出的公函，立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发问得到了Visconti的肯定。 “纲吉，这是迪诺和Reborn。” 没计较孩子之前的抗拒，Visconti继续笑吟吟的引荐，拍了拍纲吉的肩膀，然后半认真半调侃着对迪诺说——“纲吉要是以后也去黑手党学院上学的话，到时候还烦请作为兄长的的迪诺少爷多多关照了。” 他的说辞模棱两可，这让以彭格列家族马首是瞻的加百罗涅同盟家族继承人有些惶恐，连忙说好。心中兀自想云守是看在Reborn面子上让他占着便宜，还是外交令辞的迪诺偷偷打量目光停留在远方的，有着亚裔萌软长相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不是所有人都会是这年幼彭格列的兄长的，彭格列云守那话着实给他面子。如果没有任何意外，几年后他将会成为这年幼孩子所率领的彭格列家族的盟友之一，也许还是最不起眼，平平无奇的那一个。 啊……他看起来好小啊！迪诺在心里偷偷想，金褐色的眼睛又大又圆的！是彭格列下任首领的话，那他应该跟XanXus有血缘关系的吧……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相像的地方。 与彭格列暗杀部队Vaira的作战部队斯贝尔比·斯库瓦罗是同班同学的迪诺，远远见过对方所效忠的彭格列九代亲子，XanXus。虽然背地里讲有些不好，但是迪诺真心觉得XanXus的脾气实在是太糟糕太挑剔了。他亲眼目睹过多次，他那位骄傲又强大的天才剑士同窗，斯贝尔比·斯库瓦罗被对方暴起抡墙的相处模式。迪诺回想一想就觉得身上发寒，真的太恐怖了好吗！ “纲吉，来跟迪诺哥哥和Reborn打声招呼啊。”Visconti流利的用意大利语和日语切换着说，这位彭格列位居高处的掌权者笑着对迪诺解释——“纲吉昨天才到西西里，之前一直在日本居住，可能并不太会说意大利语。” 他还记得早上那句字正腔圆的「Buongiorno(早上好)」，因为拿不准纲吉是否会说意大利语，但基于沢田家光的说辞，他的话并没有说太满。迪诺立即摆手说没关系，他年纪大自然要谦让着小孩子，虽然这个孩子的身份比他高出很多。 “Reborn有教导过我日语，只是我讲的并不是很好。” 迪诺羞涩的笑了笑，红棕色的眼睛好奇又带着温柔与耐心的注视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他局促而小心翼翼试探的伸出手，用语调有些奇怪的日语自我介绍到。 “你好，纲吉。我是迪诺·加百罗涅，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他看着眼前的年幼孩子终于将视线从天空移落在他脸上，还没来得及开心，便被那双寒气骇人的金褐色眼睛怔住了。年少的加百罗涅少主直觉和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孩子保持距离，他硬生生停滞后退的脚步，在覆满金褐色的冰冷视线中，迪诺感到非常不适。 他被Reborn一直以来所教导的，作为首领的基本素养制止了他的不礼貌，尽然灵魂在那双金褐色眼睛的注视中瑟缩一下，但迪诺很快找回了主场。他伸出去的手，尴尬等待着彭格列未来十代目的回应，而纲吉静静的凝望着他，孩子软嫩白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擅长读人的Reborn也同样什么都看不出来。 没人知道，这个时候的沢田纲吉在想什么。 “呃……纲吉？” Visconti感到有些棘手，如果纲吉不回应加百罗涅家继承人虽说没什么大碍，但是总归加百罗涅家是彭格列最亲密的盟友，年少继承人被扫拂了面子也确实不好看。似乎被Visconti的声音提醒，静在原地的沢田纲吉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缓缓眨了下眼睛，将怀里抱着的小熊玩偶放到了面前跟他打招呼的迪诺手上。 他并不想跟任何人有直接的肢体接触。 “……？？？” 莫名其妙收到一只熊仔玩偶的年轻加百罗涅继承人一脸的茫然，他刚才用日语所说出的口，有向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索取玩偶的意思吗？手足无措的迪诺下意识去看自己家庭教师Reborn的脸，脸上懵懂的求助让Reborn又是飞踢一脚。这么大个人，连个孩子都搞不定，说出去真是有辱师门。无视再次倒地的不中用学生的喊痛，自顾理了理袖口的世界第一杀手也摆出一副面无表情，对他那捂脸委屈的学生冷声道。 “既然纲吉送给你了，就好好收着。” 说出口的话给在场所有人一个能继续其乐融融谈话的台阶下，Visconti尴尬的理了理鬓角。 “……谢谢纲吉。” 迪诺顶着被鬼畜老师踢红的左右脸，毫不吝啬的朝身前，害自己被揍两次的孩子微笑道谢。 沢田纲吉漠视眼前笑容真挚的少年迪诺，密而长的眼睫颤抖几许，最终趋于了平静。他眼前的这些人并不是记忆中的他们，这些人只是和他的人生刚刚有过交集的陌生人而已，像是两根尚没有交叉过的直线，只会因为一次巧遇相识而相交一点。再之后，只剩殊途。就像那些展翅飞于天际的鸟雀，各有各的归途。 他明明是如此想的，可他又为什么会感到痛苦……？纲吉不明白，他也不愿意去思考这些。他不能明白的事情，不愿意思考的事情太多了。这件事对于他来讲，不多也不少。 那便何妨去计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017-迪诺先生 沢田纲吉曾经怨恨过的。 怨恨自己的出生，怨恨传承了初代血脉的自己，怨恨建立了彭格列的Giotto，怨恨过彭格列，怨恨过他的伙伴们……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他便不会遭遇这样的不幸，也不会沦落至此。这份怨恨生于对自己所处绝境的无能为力，生于他自己的弱小软弱，生于他期许着被拯救却无人应的痛苦。 就像被困在海底瓶子里的魔鬼，起初许愿：谁能把他救出来,他就赠给这个人一座金山。可是百年过去了，没人来救他。于是他加重筹码，他许诺的东西越来越多。漫长的而痛苦的等待让魔鬼甚至愿意舍弃自己的自由。他那样虔诚的祈祷着，却没有一个人来。千年后，魔鬼磨消了希望，只剩下痛苦的诅咒——以后,如果谁把他救出来,他就一口把这个人吞噬掉。 沢田纲吉等待的时间比千年还要漫长。 他的失望生出苦痛，他的苦痛又化作绝望，最后他的绝望衍为麻木。于是现在的沢田纲吉，看着这个全新世界中的里包恩和迪诺·加百罗涅会想，只要像维持现况就好了，他们只是因礼貌而寒暄，各有各的人生。不需要再有过多的交际，就止步在这个程度就足够了。就像流云会消散在苍穹的光景。本以为会越积越厚，直到下起雨的云层会一片接一片消失，最后又复生万里晴空。绝望会在平静中最终化作奇妙的死亡，消逝在虚空里。 纲吉这样想着，一边等待着Visconti与旧友谈话完毕后的离开。 迪诺方才凭一己之力打倒的敌人已经被Visconti带来的彭格列家保镖们善后，只是柏油路面上犹有几道血痕没有清理干净。纲吉低头捏着自己的手指，沉默无言的他蜷缩在自己狭小而静谧的世界中。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对他充满了好奇，虽不介怀，但还是会因为纲吉非常显然的冷淡疏离而原地踌躇。纲吉没有去理会身边的迪诺，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要同他讲的，他们之间所需要讲的话很早之前就已经讲完了。是以他们现在不过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也只会是陌生人。 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周身，沉默横生。 十三岁的迪诺·加百罗涅并不知晓未来效忠的，如今还非常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亦或者说里世界下一任教父的内心。他对于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好感值不低，即使对方那双漂亮的金褐色眼睛中坚冰惧人，可是亚裔长相可爱柔软的孩子无论如何都难生出恶感。在心底里给自己鼓足了勇气，迪诺弯起人蓄无害的爽朗笑容靠近过去。 “那个……纲吉？” 慢吞吞蹭过去的加百罗涅少主带着份小心翼翼与迁就，试图跟未来的教父大人搭讪。 “刚刚Visconti大人说……” 他想多问些年幼的未来教父，有关入学黑手党学院的事情。虽说只是九代云守一番寒暄客套之言，可迪诺却是真的放在了心上。到底是年轻，还没有学会老派黑手党们的那份圆滑，对于事情的思考往往顾头不顾尾，只流于表面。这样年幼且不设防的彭格列未来首领，怎么会被送往鱼龙混杂的黑手党学院？即使如九代云守所讲的，终有这样的一天，大概也是很久很久，待到年幼孩童被教导为年幼首领之时，待到沢田纲吉蜕变为纲吉·彭格列之际。 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喋喋不休的都说了些什么，沢田纲吉完全没听到心里。并非是刻薄的无视，他只是在加百罗涅少主讲话的同一瞬，感应到了非常微妙的几道视线。他缓缓抬头，慑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眺向远处建筑群，尤其那座安静矗立于东北方向的钟楼，继承自彭格列初代的超直感嗡嗡作响，这使得他不自觉抿紧了唇畔。 『有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刻在血脉里的力量这样提醒到。 紧接着，纲吉耳朵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了奇异的声响——那是子弹呼啸撕裂静谧空气的声音。从遥远的方位，从很高的地方。纲吉侧首，刚被瞄准镜在日光下反射的光辉晃了下眼睛，下一秒，世界天旋地转。倒下时，他余光瞥到将他扑到身下护住的Visconti一脸骇意，与旁边伏地而持列恩幻化出Dragunov SVD(注[1])的Reborn满身冷肃。 这位世界第一杀手大人动作迅速地拉开枪栓，接着以子弹来时的轨道捕获了敌人所在的方位，扣动扳机让敌方那位狙击手一击毙命。婴儿身体的他宣告死亡的声线稚嫩却冰冷，和纲吉从未忘记过的记忆中的声音重叠起来，那般熟悉，但又是陌生的……那是沢田纲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的。 “三点钟方向和七点钟方向还有埋伏。” 反狙击经验丰富的黑手党们反应很快的匍匐在地，避开了第一次狙击。战斗力爆表如Reborn，更是以高超的反狙击能力做掉了对方其中一位埋伏高楼的狙击手。但是躲在暗处的敌人定和彭格列，亦或者和加百罗涅有着深仇大恨，安排埋伏在暗处的狙杀点不止一个。纲吉因为Visconti的扑倒而重重摔在地上，他脑袋发昏，觉得自己真是倒霉——于西西里的第二日就遇到了暗杀，无论暗杀对象是不是他，他都毫无疑问的已经被被牵扯进了危险之中。 纲吉努力平息晕眩，手掌撑地想要起身，Visconti却是牢牢地禁锢了他的动作。 也就是这个时候，纲吉才看到在这场早就被算计好的狙杀中，第一个倒霉的牺牲品。是一直跟在他和Visconti身后的其中一位保镖，他被接二连三的狙击，其中一枚子弹贯穿了头颅。纲吉眼睁睁看着他无声无息的倒下，死不瞑目。头颅上的弹孔缓缓淌下猩红色的血迹，连挣扎都没有多余一秒，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了眨眼的片刻间。 纲吉金褐色的瞳眸猛然紧缩。 在Reborn震慑住敌人的间隙，Visconti粗暴地将纲吉从地上拽起来掩护在身后。彭格列的九代云守为了最大程度上护住身边的孩子，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反击，而是撤退。他们尽量走着S型曲线朝不远处的建筑物避去，在四合大开，没有什么掩护物的街道上继续趴下去，只能得到无力羊羔的待宰下场。 Visconti和Reborn各自负责一个方向，而年少的迪诺从Visconti手上接过纲吉，负责保护好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安全。这些黑手党们有一瞬间，心中同时庆幸：年幼孩子并没有因为被吓倒而大声哭闹，又或者他是被枪击吓傻了，连应激反应都失去了。无论哪个都好，在这个危险，很容易就失去性命的当口，年幼的纲吉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默是件算得上幸运的事情。没人知道潜藏在暗处狙杀他们的敌人目标到底是谁，反狙击也并非每次都能够像Reborn首次做的那样成功的。 Reborn自下而上的毙命反击，一定程度上让敌人的行动更为谨慎隐蔽，打一枪就换地方的狡猾，让里世界能力不容小觑的彭格列云守和世界第一杀手也感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棘手。必须速战速决，他们这边耗不起时间。迪诺把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牢牢圈在怀里，一路狂奔朝着最近的建筑物而去。追逐安全的他并没有意识到，已经瞄准他的死神镰刀即将挥下，而因为被抱着，反趴在迪诺肩头的沢田纲吉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超直感和过往经验让他看穿这些无差别狙杀中，只针对迪诺·加百罗涅的冷酷恶意。 要不要告诉他……？ 沢田纲吉金褐色的眼睛映着狙击弹，看着风旋切割了时间，朝着毫不知情的迪诺后心飞射而去。绝对会死掉的。纲吉冷静而自持的仰脸看着，即将得逞的狙击手快意而残忍的笑弧。明明是那样高的逆光处，可是纲吉确确实实的亲眼目睹了罪魁祸首的那狰狞快意的脸。 迪诺·加百罗涅会就这样死掉，死于这场狙杀。 这样认知下，纲吉的手不自觉去触碰，正全神贯注在「带着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逃离现场」这件事情上的迪诺·加百罗涅。这个年轻还没有犯过什么错误，也没有什么荣光加身的迪诺·加百罗涅。他的手指触碰到的，是一片细腻的温热。纲吉恍惚想：这个年轻到还没有成为加百罗涅首领的迪诺·加百罗涅现在是活着的，是暖的。 而这个有着温暖体温的年轻的迪诺·加百罗涅即将死在几秒后，狙击弹会精确地贯穿他的心脏。对自己陷于死地毫无所觉的迪诺，此时正低下头颅。他明明在枪弹雨林里，年轻的脸上都掩不住惶然，可是棕红色的眼睛却是冲纲吉笑弯。 “不要害怕纲吉，我会保护你的。” 『不要害怕纲吉，我会保护你的』 他这样讲，明明在慌张下连自己说的是日语还是意大利语都来不及分辨。以母语讲出口的话本不应该让这个伸出冰凉手指抚上自己脸庞的年幼教父听懂的，迪诺只是下意识的去安抚抱在怀里的，在这种危险中也面无表情的孩子。至此，年轻的迪诺·加百罗涅仍然没有察觉到身后即将迫近的危险。再这样下去，大概五秒过后，年轻的迪诺·加百罗涅就会像刚才那个中弹倒下的男人一样，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同样的无声无息，可能也同样的死不瞑目。 纲吉看着对方毫无防备的脸，他的双眼同样直直倒映着与迪诺后心只余几米距离的弹头—— 就要死掉了，迪诺·加百罗涅。 就要死掉了，未来的迪诺先生。 就要死掉了，曾经的迪诺先生。 纲吉闭了闭眼睛，金褐色被寒冰覆盖的眼瞳淌过波动的水色。 这样不是很好吗？这个人从此以后会彻彻底底的远离他的世界，这个人不再有任何可能伤害到他的机会，这个人会永远停留在，会对他微笑说「不要害怕纲吉，我会保护你的」的最美好时光此刻——可是……可是为什么他却感受到了比方才还要巨大的莫名痛苦呢？他明明是怨恨着的吧，他明明应该憎恨着的啊…… 『纲吉君，你应该是幸福的』 『纲吉君，你的灵魂将会得到永宁』 神明曾诱哄般的说。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不要再说了。 他睁开了眼睛，金褐色的眼睛里仍然是极地冻风肆虐，冰盖覆满的寒冷。纲吉作出了选择，他平静的注视着无论是好或是坏的未来。没有逃避，也没有胆怯，他选择了直面以对。 『不要害怕纲吉，我会保护你的』 年轻的加百罗涅首领说过的话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响起。沢田纲吉最后望了一眼拥着他逃离暗杀的这个满脸还带着稚嫩的年轻的迪诺·加百罗涅，他垂下触碰对方脸颊的手指。 『不要害怕纲吉，我会保护你的』 那么就请你去死吧——迪诺先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018-未来＆过去 那么就请去死吧——迪诺先生。 …… 狙击弹(注[1])卷着风刃没入人体的细微声响，金褐色冷漠的注视着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失焦而放大的瞳孔，沢田纲吉在对方红棕色的眼眸里看见了收割生命的死神。温热的血从抱着他的迪诺·加百罗涅胸膛被狙击弹贯穿而破开的伤势流淌出来，濡湿了迪诺的衣服，也染红了纲吉前襟。 纲吉平静的，在对方向前踉跄的颠簸怀抱里，注视着脸庞逐渐失去红润的未来的迪诺先生。在旁观者看来他似乎被吓傻了，大颗的眼泪涌积在眼底，最后落下。 纲吉没有因为迪诺的中弹而惊惶失措，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怔怔的望着那个唇边已经泄出一缕殷红，却仍然固执的弯唇，要朝他安抚一笑的年少加百罗涅继承人。纲吉眼睛一瞬不眨，可是泪珠却如同散落的珠子般不断滚落下来，从腮边到他冰凉的手背上。明明他眼中仍然是暴雪肆虐的冰原，仍然是坚不可摧的冰盖，这些可笑又软弱的水渍又是如何而来的呢？纲吉想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可是他浑身的力气似乎丧失了，除了平静到漠然的流着眼泪外再也做不到任何事情—— 年轻的加百罗涅倒在了地上，纲吉从他怀里摔了出去。 能贯穿铜墙铁壁的狙击弹的穿透力使得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大面积失血，从后心和前胸源源不断淌出的血液渐渐将迪诺·加百罗涅身下的柏油路面全部染红了。沢田纲吉侧趴在他不远处，看着对方紧闭上的眼睛和越发微弱的呼吸。就要死掉了，迪诺·加百罗涅。他闭了闭眼睛，一连串的泪水从眼中眨落。 莫大的痛苦与悲忸撕扯着他的灵魂和意识—— 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后悔吗？他这个样子和那些介入了他的世界而毁掉了他的一切的外来灵魂又有什么差别？他又有什么样的资格去决定别人的未来？才十三岁！他这才意识到，即将被杀死的迪诺·加百罗涅现在才不过十三岁，是人生将将开始稳步向前的年少十三岁。也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他做了什么？他到底在做什么？不是忏悔，也不是愧疚。那是他以为已经死去，实际上只是被过往的记忆死死压在了看不到深渊中的，「沢田纲吉」的诘责。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让一切都回到原来的样子的，只是想挽回所有人的，只是想没有一个人会再受到伤害的…… 『沢田纲吉是大空，是彭格列的大空』 『与所有人来说，你先是沢田纲吉，才是彭格列十代首领』 『纲吉君……像是祈祷般挥舞拳头而战斗』 『……下一次，我们还要一起看烟火!』 明明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沢田纲吉灵魂中的一部分这样绝望而痛苦地抽噎。这是谋杀。而另一部分的沢田纲吉眼里全是冰冷的泪水，目光漠然地注视着灵魂中苏醒的另一半「沢田纲吉」。从战场焦急赶到他们身边，并将迪诺·加百罗涅保护起来，随即开始紧急处理伤势的，Visconti带过来的名为埃托雷的心腹脸上，满是张惶。 纲吉看着埃托雷因为神经紧绷和忧虑而从额头、脸上生出的汗水。 他的目光从灵魂另一半挪开，他没有后悔，如果再来一次他仍然会如此选择。纲吉这样想，突然生出一层又一层裹杂了意识的倦怠，如温暖的池水淹没灵魂的一切。他感到喉咙焦渴而轻咳了一声，哗啦啦的血液便毫无征兆的从喉头涌出来，呛住了这具年幼身体的细嫩气管。再然后他看见埃托雷注视着他，更为惊慌恐惧的表情。 “纲吉——！！！” Visconti的声音从远方响起，渐渐由远及近，似乎正在朝他这边赶来。 沢田纲吉已经痛苦的蜷缩起身体，他的咳声不断，声音却越发细弱。咳出来的鲜血弄脏了衣襟和手指，从唇边划过耳际流淌入后颈与发丝中，眼睛所能看到的东西越发恍惚。流着眼泪的沢田纲吉蓦地古怪笑了起来，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惨极了。这就是报应吧，他又要死去了。 他莫名发笑，金褐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璀璨。 啊啊，他想起来了——其实世界一直都是这样的，他无法杀死他所珍视的曾经的友人们。那是与「沢田纲吉必然众叛亲离悲惨死去」的诅咒所相对应的，「沢田纲吉的所爱的人永远不会被沢田纲吉伤害」的祝福。也是……如果他所爱的人可以被他杀死。那么那些取代了沢田纲吉人生和存在，夺取了沢田纲吉世界的灵魂还能得到什么呢？ 『不对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迪诺先生，也没有想要伤害其他人！！！』 沢田纲吉听见另一部分的「沢田纲吉」反驳的话，他哧的笑出声。沢田纲吉是想过的啊。他恨不得毁掉所有的一切，为什么要让他这样痛苦的活着呢？被无限抛弃的滋味实在是太过沉重与痛苦了，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要亲手结束这一切。从被压制了过往记忆中所填塞的情绪中所诞生的另一半「沢田纲吉」真是幸福啊，还怀揣着愚不可及的天真与期望。 还没有被伤害够吗？真是死心不改。 “伤到哪里了？纲吉，不要睡！！！” Visconti似乎到达了他的身边，纲吉已经发黑的视线只能捕捉到Visconti的轮廓。他衣服上大片大片的血色似乎都是被迪诺·加百罗涅的血染上的，可是咳出来的涟涟血色又证明和被狙击弹贯穿了身体的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一样，他一样中弹了。恍惚间，纲吉察觉到Visconti将他的衣服撕碎了，终于察觉到的，那份身体上的撕裂感一波波席卷上他本就疲惫的神经。那么大口径的狙击弹贯穿了迪诺·加百罗涅身体后，又无声无息的没入了迪诺怀里最贴近的纲吉胸腔之中。 “燃起死气之火！纲吉，保持清醒——医疗队马上就到！” 即使将那伤口做了紧急处理，伤口处仍然不断洇出血渍。帮迪诺用晴属性的火焰暂时堵住了伤口的Reborn，又连忙赶到Visconti怀里的纲吉这边。Reborn那可以包治百病的晴属性，可以治愈的火焰并没有在瞳眸已经彻底失焦的纲吉胸口的伤势奏效。而留在了纲吉身体里的狙击弹并不能现在就贸然取出来，没人知道彭格列年幼的未来十代首领是否跟好运气的迪诺·加百罗涅一样好运的并没有伤及内脏，只是贯穿了身体，而纲吉也并没有按照Visconti的急切嘱咐那样，昏迷前燃起自己的死气之火。 如果不是在回到这个世界时被神明压制了过往记忆中所填塞的情绪，沢田纲吉一定会像很久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在再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立即选择死亡。他对于生早已没有了留念，他没有任何所牵挂的人，也不在乎他的死去会对说着爱他的人有怎么样的伤害。他太累了，真的已经走不下去了。纲吉最后游离的意识消散在黑暗之中，他缓缓阖上了眼睛，紧攥着衣角的手指无力跌落在柏油路面的轻薄尘土中。 如今，他是为了死而活的沢田纲吉。 …… 迪诺·加百罗涅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他知道自己中了弹而倒下，被那种大口径的狙击弹击中大概活不了了吧。迪诺被贯穿后，直觉身体漏风般的冰冷。在他倒下前，他想了很多。卧病在床对他抱有厚望的父亲，总是斯巴达残酷训练他的鬼畜恩师，还有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罗马里欧，加百罗涅的所有人——就连黑手党学院里印象里总是不耐烦的斯贝尔比(斯库瓦罗)都变得可爱了。 欸，中弹前他在做什么——？ 迪诺再也维持不住站立，踉跄倒下时，低垂的头颅对上怀里怔怔望着他落下眼泪的面无表情的孩子。 『真是一双漂亮却冰冷的眼睛啊。』 他忍不住叹息，想要让孩子不受到伤害却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抱歉啊，跟着我一起摔在地上，摔得很痛吧。迪诺手指颤动，他艰难的想起身将孩子重新护在身下。敌对方的无差别狙击还没有结束，就那样躺在空地上的孩子会被流弹伤到的。可是他已经有心无力了，迪诺不甘而又歉意的努力抬眼想再给那个孩子一个安抚的笑容。还是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帅气又看起来非常可靠的笑弧。 但是做不到了，迪诺余光落在年幼的未来彭格列十代首领染上血渍的白瓷脸上。 真是抱歉了，没能保护你。明明说了『不要害怕纲吉，我会保护你的』那样帅气的话，却什么都没有做到。迪诺看着顺着孩子柔软面颊，白嫩腮边划落的大颗大颗泪水。明明还是没有什么波澜与慌恐表情的，平静到冷漠的稚嫩面容，那双漂亮的金褐色大眼睛里也全是无法撼动的隔绝坚冰，可是为什么却能流下那样多的泪水呢？迪诺想伸出手帮孩子把泪水擦掉。那么可爱的孩子，最适合的是微笑。他这样想，失血过多的意识空白中闪过一张笑容羞涩却金褐色的眼眸中全是信任与开心的脸。 那是比眼前的孩子要大上很多，大概十多岁左右的沢田纲吉的笑脸。 『迪诺先生。』 他所臆想出来的少年这样唤他，而他似乎无奈而又带着宠溺的纠正—— 『是师兄啦，纲吉。』 并不是他的记忆，最起码并非是十三岁的迪诺·加百罗涅的记忆。迪诺茫然的望着过马灯般晃过的记忆片段，那里有着已经成年的自己，有少年时期的沢田纲吉——这是他们的未来吗？他和未来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和未来的教父关系会这样要好嘛？他看到自己与有着温柔笑靥的少年交谈着什么，他看到少年柔软而生动的面容。微笑，大笑，无奈，忧虑，慌乱，难过，悲伤，坚定，温柔，包容……这些表情从他白皙的脸上一一展现，一个陌生却更让他熟悉的沢田纲吉。 『没有气质，长相也差，也没有霸气，更没有期待值。运气似乎也为零，作为BOSS的资质为零……不过我很看好你哦，师弟！』 这是谎话啦！师弟看起来好可爱！ 『对小孩子乱发脾气，不觉得很羞愧吗？』 『如果不停止你那没品的游戏的话，我就来当你的对手。』 对那么可爱的我的师弟动手，真是太糟糕了！ 『希望还未完全破灭啊……』 你一定可以的，纲吉！ 无论是初次见面说的话，还是之后为了从斯贝比尔·斯库瓦罗保护他所说的话，亦或者在对方绝境中所充满信任的话。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在这些记忆里感受到了未来的迪诺·加百罗涅对于那个少年沢田纲吉的爱护，未来的迪诺·加百罗涅尽心尽力的扶持着还在成长期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而那个对未来的迪诺·加百罗涅带着尊敬与感激的少年沢田纲吉，只有在燃起死气之火时才会显露出波澜不惊的金褐色瞳眸，大多数时候都是流露出非常丰富情绪的暖褐色眼眸，但无论是金褐色还是暖褐色都并没有他记忆中骇人的冰冷。 这是他们的未来吗？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想——那么他并不会死在今次，他还有更多的未来是吗？想见，想要见到那个样子的沢田纲吉。想要那个望着他流着冰冷眼泪的孩子也能够像这未来记忆片段中的少年沢田纲吉那样生动起来。想看到他的微笑，他的温柔，他那如同大空般包容一切的笑靥。这样的想法在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意识中产生后便根深蒂固的扎根在灵魂中，他被这些虚无的记忆所干扰而不自知。 而这些并不是未来，而是迪诺·加百罗涅与沢田纲吉的过去。 沉浸在记忆中的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还不知道，在这些美好甚至可以说幸福的记忆之后，又藏着多少来自世界的恶意，与折磨了沢田纲吉亿万年的绝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019-记忆之海 世界第一杀手，现任晴属性的阿尔克巴雷诺(Arcobaleno)，里世界现任教父·彭格列九代首领最为信任的Reborn先生现在心情非常的不妙。他和彭格列九代云之守护者Visconti两人并排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看着从他们眼前焦急而忙碌来回，连问候这两位在里世界位高权重的男人的时间都没有的医护人员。 急救室的红灯高亮，三叉戟夏马尔两个小时前就进去了，现在都还没有出来，更别提彭格列和加百罗涅派来的那些医术高超的医生们。 “确定是北意的伊雷格拉雷家族了吗？” 漫长的等待让Reborn足以泡一杯香醇的咖啡来，示意身旁的Visconti也来一杯，得到老朋友道谢的Reborn轻啜一口后询问道。 “你心底不是已经非常清楚了吗？” 端着咖啡正欲饮下一口，听到Reborn的问题后唇角浮现出冷酷的Visconti似笑非笑。 “一群虎纹白皮猪[注①]，以为有海军那边的大人物做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 将手里纹丝未动的咖啡搁置在长椅上，抖了下衣领起身的Visconti脸上有毫无收敛的嗜血。他现在没有品咖啡的心情，即使Reborn泡制咖啡的手艺高超。在伊雷格拉雷家族这场狙杀埋伏中，他两位部下身死，心腹埃托雷左臂中枪，彭格列年幼的未来十代首领胸口中弹现在还在抢救。 Reborn看着忿怒起身的Visconti，唇边若隐若现浮现出孩童式天真又无辜的笑弧来。 “我记得他们家族的Boss似乎是叫提格雷。” “提格雷·伊雷格拉雷。” 被诅咒为婴儿的白嫩小手摸了摸，头顶黑色高帽帽檐上乖巧趴着的列恩，阒黑色眼底冰冷的嗜杀张牙舞爪的闪烁。加百罗涅这边同样损失惨重，伊雷格拉雷家族一直以来都对加百罗涅所盘踞的港口势力图谋不轨，这场谋杀毫无意外是针对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的。而作为迪诺的家庭教师，Reborn在执教期间是有责任承担弟子的安全问题，并保护他的。那么现在胸前被贯穿了个大洞，能不能救活都还要看天命的迪诺·加百罗涅的现状，完完全全昭示着Reborn这个家庭教师的失职。 Reborn并不想推脱责任。尽管在迪诺被送进急救室之前，他和Visconti已经合力屠尽了那群胆敢以伏击来挑衅他尊严的敌人。但他也确实是失职了。思及此，Reborn怒极反笑。他现在的心情也只有当时在场的，现在跟他一样失职又窝火的Visconti能够感同身受。 “这笔账总是要慢慢算的。” 勾着精致小巧的咖啡杯，Reborn手指圈了圈打弯的鬓角，冷静自持的品着自己煮好的咖啡。 最先从急救室出来的是脸上罩着氧气罩，还输着血的沢田纲吉。Visconti跑过去看着医师指挥着护士将年幼的孩子送进重症监护室，Reborn踩在他肩头跟过去。给纲吉主刀的医师眼底疲倦，却仍是先同两位大人物点了点示意问候，然后翻开记录本汇报已经在重症病房落户，还要再观察一夜的未来彭格列十代首领的情况。 “我们并没有在小首领伤口里找到Visconti您之前所提及的狙击弹。” 一身白衣染血的医师开门见山的说，Visconti蹙起眉头，虽有话要讲但在医师没说完前忍住了。 “但在伤处确实发现了少许金属液体，为了伤口尽快恢复已经处理干净。” “夏马尔医生猜测，应该是小首领本能的用死气之火防御住了子弹的深入。” “所幸，虽然左肺与肋下中弹，但并无大碍。” “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什么的？” “纲吉以前高热伤了心智，这次会不会因为受到惊吓变得更糟……？” Visconti追问，医师摇了摇头，坦白道—— “这些还要小首领醒来后才能观察得知，但小首领的脑部CT并无异常……” “依报告表的数据，小首领只是有些贫血和营养不良。” 虽然还要后期进一步观察，但与Visconti的最坏预想相较，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的好了。他打算去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窗看看纲吉，彭格列经验老道的医师指派身边的护士跟过去，自己留在原地跟Reborn交待还在急救室的迪诺·加百罗涅的情况。 “加百罗涅少爷已经无大碍，夏马尔医生正在帮他的伤口缝针。” Reborn一双阒静黑瞳看不出喜怒，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后便让忙碌的医师回归岗位了。 两个伤势最重，身份也最重要的孩子能活下来，饶是Reborn心里也舒了口气。现在回想来自己的蠢弟子吐血倒下，又可怖到把柏油路都染红的大出血，身旁彭格列家那个褐发小孩子摔在旁边地上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足够坚强，硬是连哭嚎都没有，只有眼睛一眨不眨的无声掉眼泪。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和那双金褐色眼睛里的冰冷。真想不到那孩子还是个哭包，能流那么多眼泪出来。Reborn想起那张全是矛盾又被泪水浸满凄惨的孩子的脸，心底泛起些兴味来，这位克制力惊人的杀手思及此，寡寡勾了勾唇角。 重症监护室里已经被包扎好伤口，止住了血的纲吉还在昏迷之中，连接在身上的仪器监视着他的脑电波和心率，虽然很微弱，但非常平稳。Visconti相信这个孩子一定能熬过去醒来的，他看着在白色被褥里闭着眼睛连呼吸都是一点点的孩子苍白的脸。是他没能保护住这孩子，Visconti心里歉疚。即使他们遇到埋伏是被加百罗涅牵连，但责任并不能推卸给对方。是他嘱咐迪诺带着纲吉先躲到安全的地方的，结果却是让彭格列和加百罗涅差点失去他们的继承人。 想起联系家光时，对方慌乱到说不出话来的沉默和紧接着命令下属马上备车的吼声。Visconti抬手捂住了眼睛，还好，他们并没有真的失去这个孩子。他永远都忘不掉，倒在血泊里只是无声无息流着眼泪的孩子，没有求助没有恐惧，似乎平静地接受了死神的怀抱。 Visconti曾亲眼目睹过很多伙伴与亲友的死亡，但没有哪一个跟纲吉一样。 …… …… 『为什么不能够放过自己呢……？』 叹息。叹息声。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沢田纲吉听见熟悉的声音如此说—— 『为什么不相信呢——说过的吧……你应该是幸福的。你的灵魂将会得到永宁。』 沢田纲吉睁开眼睛，他从荒芜凋敝的旷野中醒来，身下是已经汇聚成溪成河成湖成还的汩汩血流。他起身，所到之处全是枯槁老树，死气沉沉的卓绝。他来过这里很多次，这里是他的梦境，是他的灵魂深处，是他的世界。累累白骨在目及之处，毫无章法与尊严的暴尸荒野，殷红流水浸湿了他的鞋子，染湿了他的衣服。纲吉闭了闭眼，他漫无目的的沿着道途堆积的白骨与流淌而去的浓稠血色，金褐色的眼底蕴着水泽，即使布满了空洞死寂。 他向前走向前走，似乎在寻找将他从沉睡中唤醒的声音——只是一道虚影，绯瞳亚麻色的神明少女笑靥如花迎接他的到来。白皙纤长的手指引起他的注意，点了点她身侧一块巨大平滑岗岩，那上面盖了张毯子，遮住了什么东西。沢田纲吉看到了，却并没有理会神明的指示，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唇畔染着纥丽娇色的神明，就如同他们初次见面时，沢田纲吉无动于衷。其实想说出口的话很多，想质问，想叱责，想痛哭，想祈求……可是在他已经死去的灵魂里，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 沢田纲吉掀唇开口的欲|望，丁点没有。 『迎接崭新的未来就如此的让你痛苦吗？纲吉。』 有着一双慑人绯瞳的神明少女神色落寞，她温柔而悲悯的注视着沉默的沢田纲吉—— 『比那些过去还要令你痛苦？』 恍恍一笑，蓦地化作碎星消失在沢田纲吉眼前，像镜花水月般散作缱绻涟漪。 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无害神明似乎并不期待也在乎沢田纲吉的答案。悴色荒芜里又只剩下沢田纲吉，良久他才有所动作。靠近那块被神明指过的岗岩，掀开那条薄薄的毯子，被藏匿的东西毫无预兆的显现在他面前。 沢田纲吉怔然望着，并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而对。 …… …… 中弹倒地，接着昏死过去而陷入记忆之海的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正饶有兴趣的关注着那个已是加百罗涅家族首领的，迪诺·加百罗涅的一生。 那些记忆里大多是未来的迪诺·加百罗涅和未来的沢田纲吉相处的片段。有平和安稳的日常生活，也有让人提心吊胆的战斗。作为加百罗涅家族首领的他冷静睿智，对于有着「师弟」称呼的未来彭格列十代首领有着毫无掩饰的亲昵，浓烈而炙热的爱护。年轻的加百罗涅还从未喜欢过谁，但如果他在未来爱上了某个人的话，眼底所难以遮掩的情愫大抵会同他在记忆片段里看到的未来自己一样吧。无可否认，那是喜欢。 但纲吉是他的「师弟」啊。 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后知后觉的想。未来的他自己一定是把纲吉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弟弟。无关情爱，但却可以为之身死的弟弟。啊，这样想来有些羡慕啊。独生子的年轻加百罗涅继承人看着记忆里，师兄弟两人的羁绊，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会沦落至此，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那个时候被他抱在怀里的年幼的沢田纲吉。 生性乐观的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抓了抓自己柔顺的金发，触景生情的去担忧—— 也不知道纲吉现在怎么样了。 被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严重干涉的年轻的加百罗涅，并没有意识到他对于未来彭格列十代首领称谓中突然多出来的亲昵。也没有去思考，都已是灵魂状态的他是否还能够从记忆中醒来。他对于自己身体被狙击弹贯穿了个大洞，当场血流成河的处境一无所知，也并不知晓他已经在重症病房沉睡了月余。 他自顾自的沉浸在自以为是未来的记忆中。 最后被一道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出迪诺·加百罗涅记忆之海的年轻加百罗涅继承人，睁开眼睛的时候被从床边窗户招进来的幽幽月光晃了下眼睛。身体沉重，四肢无力，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艰难的弹动手指。他身边没有人陪床，所以在他醒来想摆脱僵麻的身体也只能靠自己。 大概是昏迷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他都没有办法好好操控自己的身体，浑身肌肉僵硬。 “如果不想你快愈合完毕的伤口重新裂开的话，我劝你还是乖乖躺在床上别动。” 被打开的房门并没有让正努力和自己较劲的迪诺听到。如果里包恩在场的话，肯定会一脚过去踢得他脸肿，再让他重新上一堂「时刻保持警戒」的课。所以来人突然开腔说话的声音让迪诺一个哆嗦，本来积攒出来的一丁点力气全部散掉了，软趴趴的无力躺在床上，只能听到来人的说话声，连脸都看不到。 到底是个十三岁少年，还不成熟的迪诺·加百罗涅不服气的用他那月余没有喝过水，沙哑到破锣的嗓子问—— “你是谁？里包恩呢？” “三叉戟夏马尔。” 虽然动作粗暴，却是很稳的将他从床上扶起来，靠在软软的放好的靠枕上。迪诺终于看到这个陌生声音的男人到底长的什么样子了，有点面熟，但是记不得在哪里见过。夏马尔也不介意迪诺眼底的茫然，他负责这个沉睡的加百罗涅家继承人快俩个月了，现在对方终于醒过来也就意味着他可以从医院解放了。 因此，心情有点好的夏马尔也不介意，自己要照顾一个让他万分嫌弃的男生这件事了。 “这里是医院，里包恩晚上不在这里。” 下意识去掏香烟的夏马尔手指碰到烟草后一顿，想起这里是病房禁烟，轻啧一声，看着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加百罗涅家继承人。 “你还记得吗？” “一个半月前，你在西西里街头被伊雷格拉雷家的狙击手从后心来了一枪。” 根据夏马尔的话隐隐约约想起来的迪诺脑袋有些刺痛，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他还活着。 “一个……月前？” “我昏迷了一个月？！” 还好智商有随着清醒的时间而稳定恢复，夏马尔有些恶意的想，竟然没傻。 “怎么样，睡了这么长时间感觉如何，有梦到什么嘛？” 低头看了看这个刚刚清醒过来的加百罗涅继承人的身体数据，夏马尔信口问到，完全是戏谑。迪诺没听出来，他还有点懵。而听到这个问题后，下意识的有些激动—— “我做了个很有意思的梦，梦到……” 他刚开口的时候甚至是兴奋的，他记得那个梦是关于…… “什么？”夏马尔心不在焉的接话。 “……我做了个很好的梦…可是…我忘记我梦到什么了……” 迪诺想到脑袋都要爆掉也想不起来自己梦到了什么，他喃喃的说，有些失魂落魄。 “这很正常。” 夏马尔没把对方的失态放在心里，他没什么诚意的安慰。 “不记得梦到什么是件很常见的事情，可能以后某一天你就记起来了。” 也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 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迪诺没有说话，夏马尔顺手将玄关的灯打开，他刚刚已经给这个从昏迷中醒来的加百罗涅继承人适应光度的时间了。现在大概可以适应并不强烈的光感。玄关的灯昏暗并不明亮，但也给迪诺的眼睛一定程度上的刺激。迪诺瑟缩着向后躲了一下，瞳孔激烈的收缩，让他的脑袋也受到一定刺激跟着非常痛起来。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看起来像是因为什么难过的事情而泪流满面。夏马尔并没注意到。 也是，三叉戟夏马尔本来就不是一个多么细心体贴的人。 “好在，你还记得是一个不错的梦。这就足够了。” 夏马尔头也没回，他只是接着刚刚的话，最后说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020-离我远点 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再次见到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是在新年的彭格列家族晚宴上。 他醒来不到一周的时间。感谢晴属性的死气之火的存在，皮外伤变成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一个月的修养，让他克服手脚无力的后遗症后，便又活蹦乱跳。作为加百罗涅家的继承人，迪诺又有着晴属性的阿尔克巴雷诺鬼畜家庭教师的教导，就算身体破了个大洞也不需要过分惊惶。 一袭得体合宜的黑色西装，颜色保守并不张扬的宝蓝色领带。迪诺有点不习惯的理了理白色衬衣竖起的领口，加百罗涅家的女仆温顺的将他的头发整理好，年轻又帅气的加百罗涅准首领就这样出炉了。在旁边等他收拾的Reborn停止了手下护理枪支的动作，抬眼，黢黑的眼睛打量一番，在迪诺紧张的脸都要胀红时嗤笑一声。 “今天可别给你父亲丢了脸。” 就算是对迪诺很满意，鬼畜的Reborn也不会直接夸奖，还是那副‘真是有辱师门的不成器弟子’的冷淡嫌弃表情。用还带着婴儿肥的孩子面容做出来，虽然反差萌的直击人心，但被Reborn压迫已久的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大气都不敢出。被玩|弄般教导了这么长时间，Reborn在迪诺还不成熟的内心，已经将可怖大魔王的印迹刻之入骨(……)说起来，这也是第一次迪诺代替重病的父亲，也就是加百罗涅九代首领出席这样重要的宴会。还没出门，迪诺又想去趟洗手间了。 Reborn拔|枪|顶着迪诺的脑袋—— “想去彭格列城堡|裸|奔几圈吗？” 迪诺瞬间摇头如拨浪鼓，他感觉绷不住的膀胱终于可以自如的重新自我控制了。一脸血一脸泪的迪诺在Reborn第一个上车后哭丧着脸对罗马里欧小声抱怨，信奉斯巴达教育的鬼畜家庭教师真是太讨厌了。罗马里欧爱莫能助的给自家少爷一个发自肺腑的诚挚同情的眼神，他虽然明白Reborn大人是为了让自家少爷能够在最恰当的时间到达彭格列，但是手段……确实让这位对加百罗涅忠心耿耿的老部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等迪诺以年轻的加百罗涅准首领的身份，风度翩翩的在彭格列总部大门下了车，骄傲而自信的朝宴会大厅而去时。这位本性无争甚至有些羞怯的加百罗涅继承人后背，都已经生出一层薄汗，两股不由自主地在有些宽大的挺直裤子里颤颤。周围全部都是黑手党大人物，让他非常的不适应，甚至是局促不安。还好，Reborn就站在他肩头，稳如靠山。 就算有人对年轻的他生出几分轻视，也会在Reborn的威名下收敛。能来这儿的都是家族规模庞大，与彭格列同盟或有合作交易的家族，以及政府高层和商业巨鳄。 被父亲相熟的家族首领留住寒暄几句，大部分都是问候重病的父亲，不然就是看在Reborn的面子下，上前来表示善意。几圈下来，脸部都要笑僵的迪诺有些撑不住。 Reborn适才似乎看到了熟人，对他又威胁了一番不许丢了加百罗涅家族的脸以及辱没师门后就离开了。迪诺还没反应过来，罗马里欧已经为他端来杯果汁，跟在这位如父如长兄的加百罗涅老部下身边，迪诺心里还算有了几分安慰。 但当他望着装饰堂皇明亮的彭格列宴客大厅里，衣着光鲜艳丽的权贵名流，觥筹交错间大概只有他感到孤独，能说的上话的认识的朋友一个没有。 迪诺兴致寡寡的站在角落里喝着果汁，吃了份点心。 等彭格列九代首领的暗杀部队Varia首领及作战队长来到会场的时候，气氛达到了白热。迪诺看到了一头银发长长些许的同窗，现任的暗杀部队作战队长斯贝尔比·斯库瓦罗。 在这种晚宴并不能随身携带佩剑，似乎让斯库瓦罗感到不适。坐在靠窗沙龙处的九代亲子XanXus则一如既往傲慢张狂的不可一世，举杯有着年份的上等红酒，灯光下耀眼的有翎羽装饰的黑色披风和猩红色隐约着残暴的眼眸，就隔绝了不少想要靠过来攀扯关系的投机者。 不过，对于暗杀部队首领XanXus的恐惧远远比不上内心对于利益渴求，还是有不少人靠过去，但都被作战队长斯贝尔比·斯库瓦罗给拦了下来。迪诺心底里纠结那么多年，还是完全不能明白斯贝尔比就算被经常性的抡墙也不改的忠诚，他没有办法感同身受那份因为对方的霸气便折服，决定效忠一生的触动感。 迪诺收回目光，正巧看到了与彭格列九代首领并排走下楼梯的未来彭格列十代首领。 褐色蓬松的头发，白皙稚嫩却面无表情的可爱容貌，恍如暴雪冰原的金褐色瞳眸漠然。穿着合身的衬衣小马甲，打着领带的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的是第一次出现在人前。迪诺偷偷看过去，年幼的未来教父的伤听说比他痊愈的更早，大概是接受专门的训练了，迪诺总感觉对方长高了一些，看着消瘦了不少。 忘记了曾在未来的迪诺·加百罗涅记忆之海看到的过往，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却是保留下来，对于沢田纲吉毫无理由的本能亲近。迪诺控制不住想要靠近那个站在中心，被彭格列九代首领拉着，介绍给里世界时下中流砥柱的权利核心，也没有丝毫触动与多余表情的孩子。 “纲吉有些害羞，还请各位见谅了。” 客套话被现任里世界掌权人说出口，所有人摆手表示并不介意，接二连三的夸赞着小首领。谁敢那么不识趣的真的找茬，这位可是传闻，回彭格列第一天就以死气之火打败了那个XanXus的存在……更别说，还有个叫沢田家光，号称「彭格列年轻狮子」并在彭格列担任二把手的门外顾问的爹。 身份地位和傲慢了那么多年的XanXus一个级别，实力比那边的狂狮(XanXus)还要可怕，谁敢没事去招惹。不少人还记得，XanXus刚回彭格列时，有不长眼的家族继承人嘲笑那位大少爷的生母身份低劣连彭格列的大门都进不来，之后是如何被操纵着愤怒之炎的XanXus折断了小腿骨扔出彭格列去的。 这回这个小首领大概也只是看着年纪小。 想想彭格列家向来过分强悍的血脉力量，在场不少人被那双冰冷至极的金褐色眼睛扫过就已经歇息了没事找事的心思。就是连支持XanXus为下任彭格列首领的追捧者，也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欺负’下小首领，来讨好XanXus，表明自己的立场。他们还没来得及动作，彭格列九代首领身边那位年幼继承人已经自行走开，朝着放置着食物的长桌走去，还是孩子的年幼继承人似乎对别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还好没人要求一个五岁的孩子会客套的去谈论合作事宜，亦或者武器供给，势力划分啊这样的事情。一直注视着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迪诺不可避免的微笑起来，因为那一身冰冷却被甜点诱惑的移不开眼睛的孩子，就算身份地位卓然，可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啊。就像—— 咦？就像什么……？ 年轻的加百罗列继承人突然脑中思绪中断，他努力去想自己本来要说出口的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耸了耸肩，端着果汁朝那长桌便取了块蛋糕用叉子一下没一下戳着的年幼彭格列十代首领身边，迪诺忍不住唇畔上扬，之前的惶然与孤独已经全部抛在了脑海。 “纲吉——好久不见！” 他出现在低头咬蛋糕的孩子面前，挥了挥手，语气很是欢快。 就像他理所应当，应以这个样子出现在沢田纲吉身边。 …… 再次遇见迪诺·加百罗涅的沢田纲吉非常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喊响，他抬眼看到笑眯眯冲他打招呼的加百罗涅。少年之前受的伤应该是好了，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有活力的样子。纲吉的回应就很冷淡了，只是微微颔首连寒暄话都懒的说，然后继续低头吃自己的蛋糕。遭受到冷遇的年轻加百罗涅继承人当时就有些尴尬了。但是想起里包恩讲给自己听，因为他的缘故而被同一颗子弹击中受伤的纲吉……迪诺实在是不想去思考对方有没有因此而怪罪与他，因为离他最近而狙击弹穿透力又很强，反被牵连的纲吉无辜，毫无所知被子弹击中的迪诺觉得自己也很无辜。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他觉得自己很无辜，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 大概是眼前的孩子太小了，而迪诺又正是时光最美好纯粹的少年期。对眼前的孩子猛地一弯腰，迪诺非常诚恳的就纲吉因为自己而受伤的事情道歉。并没有料想到迪诺会道歉的纲吉扬起脸，看着即使弯下腰低下头也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少年迪诺，他唇畔紧抿，金褐色的眼眸中毫无波澜。 “我并没有怪罪你。” 纲吉相当冷漠的留下这样的话，转身又去取巧克力，将听到他的话而直起腰兴高采烈的少年迪诺·加百罗涅丢在身后。 想要杀死对方这种想法一次就已经足够了，清醒而理智的沢田纲吉自己非常清楚。他想要的并非是什么以死谢罪，弥补过去等等亡羊补牢的东西。就算他曾经的友人们全部去死，未来真的不会伤害他又怎么样？过去的事情就可以当作没有存在过，他也真的就能够在这种未来里幸福了吗？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沢田纲吉更要明白。生命的重量。背负人命的沉重了。他所背负的东西已经足够沉重，他并不想要再增加无用的负担。 防范于未然，这种话听起来愚蠢的就像是个无聊的笑话。 “真的吗？！纲吉，我……” 少年迪诺追上去，喋喋不休的说。 之前也说过的，纲吉的忍耐力卓越，在年轻加百罗涅继承人没完没了的话题中，径自取自己喜欢的食物的纲吉因长桌有些高，偶尔也需要候在旁边的侍者的帮助。在他将最后将意大利面夹进自己盘子之后，纲吉转身看着他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那双棕红色的眼睛里总是有着温柔以及闪烁的星星，就像曾经的迪诺先生一样。沢田纲吉的师兄。 可是现在的沢田纲吉不需要。 他不需要师兄，也不需要迪诺先生，更不需要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 “加百罗涅先生，可以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吗？” 于是他冷漠的说，非常直白的打断了少年迪诺双手奉在他眼前的坦率与热诚。 “咦？那个……我只是……” 迪诺懵然的望着眼前年幼的孩子，他下意识的继续解释，却又被打断。 “不需要。” 似乎看透了年轻的加百罗涅没能好意思直接说出口的话，沢田纲吉脸上漠然如冰。 “什么？” 迪诺没领会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的潜在意思，同样还是个没长大的少年，他下意识反问。 “朋友也好，兄长也好，追随者也好。” “无论是什么。我都不需要。” 似乎透过他的脸在向什么人讲。迪诺只是想和这个有着一双漂亮冰冷的金褐色眼瞳，却又会因为他的受伤而流那样多眼泪的可爱孩子亲近，只是想成为朋友，只是想像那个梦里那样——像梦里的什么？迪诺又不记得了。他似乎从昏迷中醒来后忘记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以至于他这么大个人了，被一个孩子拒绝了善意后本应该感到尴尬从而离开，现在却看着孩子的脸只是想哭。 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怔怔站在原地，眼圈都红了。 “离我远点。” 他看得到那个孩子金褐色眼瞳中的冰冷与疏离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谁也敲不碎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021-巴吉里昆 ——If I should see you，after long year. ——How should I greet, with tears, with silence. ——若我们再次相见，事隔经年。 ——我将以何致意，以眼泪，以沉默。 …… 纲吉在西西里温暖的冬天里堆砌出一个沙堡，就在彭格列为他所打造的小游乐园中。 整个西西里从感恩节(11月第4个周四)开始就在为了新年而热闹筹备，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带着他出席了彭格列新年晚宴后，就忙的根本见不到人，九代守护者们也繁忙的出差外勤。而他的父亲沢田家光似乎出差中途要顺道回家，陪奈奈妈妈过年。被丢在意大利的纲吉，只能无所事事的在彭格列后花园晒太阳玩沙子，身边只有两只长大些的宠物狗作陪。有点可怜。 沢田纲吉表情冷淡的看着手下已经塑成的沙堡，他拿着刻刀一点点把细节处勾出来。候在他身旁的是他刚来彭格列时，云守Visconti调派过来的女佣莉莎小姐。一如初次见面时，青白色的简单而朴素的长裙，被挽起来的暗红色头发，淡蓝色的眼睛充满期待而专注的看着他完成度越来越高的沙堡，白皙的脸上有些遮不住的小雀斑。 莉莎小姐以外表来看，是位性格非常温顺的女性，如果她的背脊没有如同猎食的花豹那般时刻紧绷而蓄势待发的话，纲吉觉得自己多少还会相信些她所表现出来的柔弱无害。 沢田纲吉并不能明白，她在这样糟糕的伪装下，哪里来的勇气以柔软无害的彭格列普通小女佣来自居的。更让年幼首领无语的是，许多人竟然真的被骗到。不过这些事情与他无关，他也懒得理会，日常并不会因此又任何的影响变化。他一如既往的漠视整个世界，以不同于逃避的傲慢姿态。 “莉莎，果汁。” 慢条斯理地拍掉手上的沙粒，拿过身边侍从呈在鎏金盘子里的湿毛巾，将手指擦拭干净，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并不喜欢与人接触的习惯已经深入人心。纲吉捧过带着温度的杯子，咬着吸管喝杯子里温热的果汁，坐在软软的躺椅上。面无表情的眉目间纾缓些许宁和来。 这种风平浪静，有吃有喝的生活谁不喜欢。 低眉顺眼候在一边，连声响都不闻一声的莉莎，带着其余侍从们等待他们所跟随的，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命令。他们的主人此刻眯着眼睛沐浴在日光下，白皙的皮肤和偶尔随着眨眼颤动的浓密纤长眼睫下的金褐色眼瞳都熠熠发光。就像是安静趴在天父膝头的圣洁小天使一般，莉莎忍不住将目光轻轻落在小首领身上。 …… 巴吉里昆跟随欧蕾加诺秘书长第一次见到自己师傅的亲子，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被西西里温柔的冬日亲吻侧颜般宁和画面。那时，巴吉里昆忍不住抬手抚上心口，他听见自己砰砰跳动的心音。天使。他觉得自己见到了天使的临世。彼年，也不过六岁的巴吉里昆似乎并不觉得，有着浅栗发色与蔚蓝如海瞳眸的自己更像圣歌里赞颂的天使。他有些长的直发柔顺在脸颊，遮住些如海眼瞳里的过分热切。 “纲吉大人。” 并没有随着门外顾问首领沢田家光出差的秘书长欧蕾加诺恭敬倾身，行了一个漂亮的问候礼。 被唤了名字的纲吉慢吞吞回首，方才眉目间的柔和已经荡然无存。金褐色的眼瞳里一如既往横绝着厚重坚冰，面无表情的孩子脸很是冷漠。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戴着棕色眼镜，有着一头柔顺香槟粉长发的女性，看起来非常的年轻，甚至有些熟悉。 莉莎走上前，俯身悄声对纲吉说出来人的身份。 门外顾问秘书长欧蕾加诺，沢田家光最得力的心腹部下之一。纲吉曾经见过的那个熏着浅淡香氛的阿比盖尔算是她的助手，回想一下记忆，这个人还跟着沢田家光一起寄宿过在他们家一段日子(彩虹代理战时)。 是于沢田纲吉的世界里，没有必要之人。 收回视线，继续懒洋洋晒着温暖的日光，享用果汁的纲吉将欧蕾加诺抛在身后。他判断他人存在价值的基准相当无礼甚至于傲慢，可是没人敢提出什么异议。就连欧蕾加诺本人也只是将身边的巴吉里昆推过去，望着那个对他们没兴趣，便连目光都不余留半分出来的年幼首领温声解释道。 “纲吉大人。” “受九代首领的吩咐，巴吉里昆从今天起将会陪伴您左右。” 比纲吉也只是大了一岁半，蔚蓝色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期待和不安的浅栗发色可爱孩子，在欧蕾加诺的鼓励与催促下朝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慢慢靠近。 “纲吉殿下……” 他被自己的师傅，也就是现任彭格列门外顾问首领沢田家光教过些零零碎碎的日本文化，不过大部分都是被家光灌输的‘错误’文化。这使得他用日语称呼眼前的小首领以非常奇怪，复古而又郑重的方式。 “在下是巴吉里昆。” 就连自称都是幕府时期家臣的谦称，纲吉并不见怪，他记忆里的巴吉尔一直都是这样的称呼他的。 “不需要。” 已经被开始教导意大利语的纲吉很多时候仍然会用日语交流会话，他身边的人会包容的认为：他还没有办法用非母语的意大利语清楚表达自己的意图。而对于日语学的磕磕巴巴，也只是简单入了个门的巴吉里昆来说，纲吉说出的话让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可爱漂亮的脸蛋因为纲吉的直接拒绝而胀红，用日语断断续续试图向纲吉解释一番，巴吉里昆话还没说完就被转过身，终于肯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给打断了。 “你可以回去了。” 纲吉这次用的是意大利语。 那双金褐色漂亮的大眼睛毫无温度的盯进巴吉里昆如海洋般析透的蓝眼睛中。彻底无视了巴吉里昆的所有期望。杯子里的果汁已经喝完了，将空杯放在软椅边的矮桌上。纲吉站起身，准备回房间。下午的时候，扰人的三叉戟夏马尔还要来没完没了的唠叨他，纲吉打算在此之前把夏马尔关在房间外面。 从那次被加百罗涅牵连中弹，醒来之后就被夏马尔再次接手治疗的纲吉想起来就心情郁郁。每天都要看到烦人的家伙，他心情自然而然的会糟糕起来。脚边两只已经长大不少的宠物黏上来，非常乖巧的与自己的小主人寸步不离。莉莎冲欧蕾加诺秘书长微微颔首后，便带着年幼首领的外套小跑跟上，其余人负责把落在花园的东西收起来。 “比预想的还要冷淡啊。” 欧蕾加诺抬手捏了捏眉头，低头看着因为委屈而蓝色的眼睛都沁出水色的巴吉里昆。 “纲吉殿下是不是讨厌我了？” 瘪了瘪嘴，忍耐着没有哭出来的巴吉里昆抬脸这样问。 彭格列门外顾问首领沢田家光一直以来都是他最为仰慕的人，他被送到「彭格列年轻狮子」的身边教导已经三年有余。性格温厚的巴吉里昆虽然还年幼，但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追随师傅沢田家光。刚接到命令，听欧蕾加诺说自己将被调遣到最仰慕的师傅唯一的儿子，也是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身边时，巴吉里昆心里激动极了。 尤其是在师傅出差临走前，拍着他的肩膀非常诚恳而信任的说『纲吉就拜托给你了巴吉里昆，替我好好照顾他』。巴吉里昆是当场拍着胸膛应承下这个责任的。结果呢……他都还没有来得及自我介绍，就直接被未来首领大人拒之门外了。 瘪瘪嘴，泪水在眼底打转的巴吉里昆好不容易止了哭意。 “巴吉里昆，既然纲吉大人拒绝……” “你还是跟我回门外顾问吧。” 欧蕾加诺觉得这个事跟自家Boss以及九代首领反映之后，最后也是按照未来十代首领的意思来办。巴吉里昆是她家Boss一手栽培出来的关门弟子，不出意外彭格列十代的门外顾问首领重任也将会落在现在这个才不过六岁的可爱孩子身上。固然所有人都希望，巴吉里昆能够和未来十代首领成为朋友，但是交朋友这件事也不是能够勉强的…… “我不要回去！” 巴吉里昆从以前起就是个相当固执的小孩。 “我要留下来！” “师傅和九代首领都嘱咐过我要好好照顾纲吉殿下的！” 还没有改名叫巴吉尔的年幼孩子揉了把眼睛，将眼底汪汪泪水彻底逼退，他执拗的坚持。 现在的他已经模糊知道自己被带到沢田纲吉身边的深意，但是除却那些来自其他人的意愿外，他本身也是乐意的。他虽说已经被沢田家光带在身边教导了三年，但其中有两年都是被扔进黑手党学院教育的……两年前回日本照顾重病的儿子，今年十月金秋才回来的沢田家光算不上是个好师傅。可巴吉里昆不在乎。 “我会让纲吉殿下同意我留下来的！” 巴吉里昆不服输的喊。 欧蕾加诺劝不动他，但最后也只能遂他意，将他留在了彭格列总部城堡。 …… 以死气之火作为结界，成功将夏马尔挡在门外的纲吉在晚餐时间才走出房间。 夏尔马在发现进不去纲吉房间后就离开了，对男性提不起什么干劲的三叉戟连装模作样的努力都懒得表演。于是纲吉在房间那扇能够透进日光的窗边，补了个安静的午觉。等他还带着星点睡意，打开门走出去时，险些踩到抱膝团坐在他门外的巴吉里昆。纲吉表情没有触动，只见听见开门声的巴吉里昆立刻站了起来，朝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纲吉殿下，我是巴吉里昆！” 比纲吉高了半个头的浅栗发色的孩子流利的自我介绍。 “我是师傅，啊也就是您的父亲还有彭格列九代首领……” 被挡了路的纲吉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他可以对年少的XanXus以死气之火针锋相对，也可以对年轻的加百罗涅继承人毫不客气地说『离我远点』，却没有办法以那样粗暴方式对待还是个孩子的巴吉尔。即使成年巴吉尔的脸慢慢和眼前这个重叠，也没能干扰沢田纲吉的理智。 他目光冰冷的，在对方充满期许的蔚蓝色目光中，拿出之前被九代首领塞进手里的手机，拨响了一通电话。通讯录里莉莎的号码。往日，总被纲吉撵得远远的莉莎小姐和侍奉在他身边的执事保镖们，没有他允许的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出现在他眼前的。纲吉对接通电话的莉莎直接下达命令。 “把门口的孩子带走。” 他冷硬地说，然后无动于衷的在巴吉里昆再一次没能说完的自我介绍里关上了门。 巴吉里昆，再一次的被拒之门外。 被之后赶到的莉莎小姐带走的巴吉里昆努力咬着嘴唇，这次没能忍住的哭了出来。他身边的莉莎被巴吉里昆的哭泣吓到，手足无措的蹲在他身边，语气温柔的轻轻连声劝浅栗发色的孩子不要再难过了，不要再哭了。泪眼婆娑的巴吉里昆哽咽的不说话，年幼的他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明明夸下海口要替师傅照顾好纲吉殿下的。 同样被年幼的未来十代首领在初次见面时嫌弃过的莉莎小姐，莫名感同身受，最后只得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这位未来身份卓然的门外顾问大人浅栗发，掏出干净的手绢将他脸颊的泪水擦去。 “纲吉大人并没有讨厌您的意思。” 对自己所服侍的小首领的性格已经有一定认知的莉莎小姐把她所了解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分享给巴吉里昆。 “他只是不喜欢别人的靠近，太过于害羞又太过于害怕了。” 想起那双金褐色冰冷眼瞳中的防备，莉莎苦笑了一下，在巴吉里昆止住的眼泪里继续说道。 “那么小的孩子离开家肯定会不安的，而这里又没有他任何熟悉的人。” 莉莎将自己之前的猜测全盘托出，虽然完全不正确。但是按照他们所知所见的一切，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又符合逻辑。不止莉莎，彭格列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 “我知道您的委屈，可也体谅一下小首领吧。” “他不过还是个没有安全感而抗拒逃避大家的孩子……未来时间还长，只要您不放弃，小首领肯定会看到并接受您的善意的。” “真、真的吗？”抹去眼角泪痕的巴吉里昆小声说。 “我不会放弃的。” 哭红的鼻头和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让莉莎小姐心疼的不行，捏了捏眼前这位未来门外顾问大人的湿漉漉小脸，莉莎小姐好脾气的笑着点了点头。这个蓄着半长浅栗发色的小天使才终于肯重新开心笑起来。现在已经是彭格列的晚餐时间了，莉莎温柔哄着巴吉里昆自行去总部食堂吃饭。 “谢谢您，莉莎小姐。” 乖巧礼貌道谢的未来门外顾问非常讨人喜欢。 莉莎笑眯眯的朝可爱的年幼门外顾问未来首领招了招手，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后才松了口气。拎着自己过长的裙摆，莉莎朝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大人房间走回去。如果巴吉里昆不离开的话，她敢打赌小首领肯定会放弃掉今晚的晚餐的！或许小首领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莉莎她会忍不住心疼。 “好不容易才让小首领三餐时间稳定下来的……” 莉莎咕哝着，她没忘记云守Visconti的交待：营养不良还贫血的小首领需要最精心的照顾！ 肩负着彭格列年幼未来十代首领的形象和健康问题的莉莎才是真的想哭……她现在能够在小首领面前说上话，还不被无视掉也是费尽了心思的。过程糟心，脑细胞都要炸裂了。有如今这样的成效，她也是绞尽脑汁，欲哭无泪上百次后才拥有的。眨了眨自己那双淡蓝色的眼睛，莉莎小姐理了理裙摆，抬手敲响了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房门。 “纲吉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 022-贝尔菲戈尔 ——There is no greater sorrow than to recall in misery then time when we were happy. ——最悲伤的事莫过于在痛苦中回忆起往昔的快乐。 …… "Nella metà vita, ho scoperto che ho già perso la strada giusta, è entrato in un oscuro è perché ho perso i corretta questa immagine è anche quanto sia difficile! Come, ma deve parlare di me per trasformare la sfortuna in bene lì dentro è fuori pericolo, non sono in grado tra di spiegare come sto marciare."[注①] （我走过人生旅程的一半,步入一片幽暗的森林,这是因为我迷失了正确的路径。荒野的森林,险恶的森林,在这里举步维艰！描绘出这景象是多么困难，现在想起也仍会毛骨悚然,尽管这痛苦的煎熬不如丧命那么悲惨；但是要谈到我在那里如何逢凶化吉而脱险，我还要说一说我在那里对其他事物的亲眼所见——我无法说明我是如何步入其中的,我当时是那样睡眼蒙胧，竟然抛弃正路，不知何去何从。） 教导意大利语的老师以咏叹调字正腔圆的念道，纲吉盯着摊放在眼前的书本，抬手打了个哈欠。彭格列未来的十代首领捻着书页向后翻，将老师正在讲解的内容抛在脑后。捧着诗歌讲解了半天的老师，咏叹调的咬文嚼字结束后，才终于发现自己唯一的学生心不在焉的已经将书后翻，向后自行看起来。刚刚学了一个多月意大利语的孩子哪里看得懂拗口的长诗，但这并不是可以被老师谅解的理由。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这位意语老师不满提醒。 “Decimo(十世)，能将我刚刚所讲的复述一遍吗？” 被点名的纲吉抬眼，白瓷可爱的面容并没有上课神游被抓的难堪与歉疚。他犹带稚气的眉目收敛，平静的目光落在课堂上下浮游尘埃之上，掀唇缓缓念道——“在人生旅途走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阴暗的森林,因为笔直的康庄大道已然消失。举目皆是茫然。” 他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流利的意大利语讲出缱绻的孤独浪漫。 复述完毕后，便将手里的课本合上，起身。没有去看教导他意大利语的老师表情如何惊讶，他的意大利语本就不需要什么老师来教授，只不过是个需要解释他会说意语的幌子罢了。坐在课堂上将手里的这本作为读本的《神曲》已经翻来覆去多遍的纲吉，于今日，终于厌倦了老师拆解分句式的讲解和背诵要求。 和这位认为学会一门外语，首先要会背一本名著作为基础的老师不同，曾经以斯巴达模式教授他的那个人先让他从字典背起。背不下来就免去一顿饭，绕着彭格列城堡|裸|奔几圈都是常态。后来，纲吉磕磕绊绊的意大利语在时间的眷顾下变得越来越好。以至于他现在讲出口没有丝毫口音，像是个在意大利土生土长的西西里人。这些事情想起来并非是开心的事情，但也并不难过。纲吉只是沉默的坐在流动停滞的课堂里感到窒息，比起每天两个半小时的意大利语学习，他更喜欢彭格列初代剑帝杜尔先生所教授的东西。‘ 彭格列初代剑帝杜尔如今担任他的剑术老师。 “老师，今天就到这里吧。” 纲吉决定先去后院的练习场，候在一旁的莉莎小姐将手边的外套给推门走出去的小首领披上，然后指示执事装束的同僚，法布里齐奥(Fabrizio)去将小首领的东西收拾好，自己则面带谦逊与歉意的朝被唯一的学生丢在课堂的意大利语老师请罪。 “阿尔弗雷德(Alfredo)老师，真是抱歉。” 好在这位知识渊博的老师并没有记恨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方才的无礼。 或许是对于未来十代首领聪颖的欣赏作祟，阿尔弗雷德老师摆了摆手温和一笑。 “或许从明天起，我就不需要再来教导Decimo意大利语了。” “那孩子的意大利语，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教导的了。” 莉莎微微睁大了浅蓝色的眼睛，她并没有料想到阿尔弗雷德老师会对小首领的评价如此之高。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莉莎小姐眨了眨眼睛，她看着头发已经花白的阿尔弗雷德老师带着笑意与轻松地将教案收拾好，最后举目环视了下他待了快两个月的教室。 “Decimo是我见过的，天赋最好的学生。” 阿尔弗雷德老师最后赞叹道，在莉莎小姐的注视下离开。 沢田纲吉对这些一无所知。 现在，他站在练习场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支轻巧的短剑，按照彭格列初代剑帝杜尔昨天所传授的慢慢挥舞起来。 年幼孩子的身体柔软无力，剑锋没有什么气势，可是每一个动作纲吉做的都非常标准。初代剑帝杜尔是彭格列前任九代独立暗杀部队Vaira首领，自两年前和现任的Varia作战队长斯贝尔比·斯库瓦罗一战后，自言「后生可谓」的话，从那位置上退了下来。九代首领Timoteo本来打算在其之后，任命斯贝尔比·斯库瓦罗为下任Varia首领的。孰料斯库瓦罗上任前夕，似乎被九代亲子XanXus的王霸之气所折服，自愿请命效忠在XanXus麾下的斯库瓦罗让贤，最后兜兜转转成了Varia首领XanXus手下的Varia作战队长。 而提前退休的初代剑帝又因为在那次与斯库瓦罗一战后定下两年之约，虽然领了教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沢田纲吉的闲职，仍然待在彭格列城堡之中。不过这些都是纲吉在被任命为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被带到西西里之前的事情了…… 莉莎小姐告诉自家小首领的时候，纲吉在后花园的日光下昏昏欲睡。 然在沢田纲吉挥着轻巧的短剑自娱自乐时，凑巧今日带着他们暗杀部队年纪最小的贝尔菲戈尔(Belphegor)来特训的Varia作战队长，天才剑士斯贝尔比·斯库瓦罗，刚入训练场，撞见的就是以那样软趴趴的力道却态度认真无比练习剑术的沢田纲吉。 “长毛队长，那是谁啊。” 刚刚过了六岁生日却已经有了「开膛王子·Prince the Ripper」恶名的贝尔菲戈尔咬着嘴里的巧克力，指着练习场里的比自己要矮一大截的褐毛小鬼问道。作为彭格列首领独立暗杀部队Varia的最高干部之一，战斗天赋最高的头号天才，贝尔菲戈尔一直以来过的相当顺风顺水，从他加入Varia，效力在XanXus手下后。 “彭格列未来的十代首领，沢田纲吉。” 初次见面对沢田纲吉印象简直堪称深刻入骨，Varia作战队长斯库瓦罗也没有料想到会在这里撞上。 他听说沢田纲吉被九代养在膝下，因为这个XanXus很长时间都没有去找自己的父亲Timoteo当面汇报工作，在Varia总部闹脾气摔东西抡墙的狂狮让整个Varia的气氛都剑拔弩张起来。也是因此，队里的路斯利亚(Lissuria)捧着脸找上他，语气满是担忧的说这样下去不利于小孩子身心健康成长云云的(特指被他圈禁在怀里的贝尔菲戈尔)，希望作战队长能够带贝尔出去散散心云云的。斯库瓦罗最后没能忍受路斯利亚的娇羞攻击，只能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拖着并不让人省心的贝尔菲戈尔来总部的练习场特训一番。 “啊~是XanXus先生的敌人~” 从兜里又摸出一支彩虹波板糖，嘎巴咬碎吃掉的贝尔舔了舔因为沾了糖粉而甜腻的手指说道。 “看起来很弱，王子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呢。” 贝尔自是知晓自家Boss已经在几个月前，初次见面时败在了这个看似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沢田纲吉手下。可是细节如何他并不知，斯库瓦罗自然也不会把这件事讲给贝尔听，这么丢人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是以，与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近龄的贝尔心里，对沢田纲吉的强大没有任何概念。斯库瓦罗了解贝尔的性子，但此时不宜多说什么。他拽了一把就要唯恐天下不乱上前挑衅的贝尔，替手下不安分的孩子找了把趁手合适的武器就强制带离了。 纲吉并不知道自己又碰到熟人了，他全神贯注的练习剑术，金褐色的眼睛里对周遭全是冷漠，眼底映着的只有他手中的短剑。即使身体并没有战斗的记忆，可是刻录在灵魂中的战斗本能一点点苏醒，扶持这具年幼的身体慢慢熟悉起来。他的额头上，脸上，背脊，手腕已经汗水淋漓，可即使这样也没有松开手里的短剑。 沢田纲吉从来都不是天才，他只是有耐心将同一件事情重复上百遍上千遍上万遍，直到做到最好。指尖最后一丝力气都被耗尽的时候，纲吉收势，稍作休息。走向供人观看或休息的长椅，那里有莉莎离开之前放好的水壶。手指微颤，有些费力的将水壶的瓶盖拧开，温热的白水还没喝进嘴里——旋着风刃的匕首带着杀气从他后心突刺而来。 虚虚拿在手中的短剑向后一扬，掩挡挑走了偷袭的短匕。可是接二连三，犹如匕雨纷纷落下的攻势如狂澜席卷。纲吉左手拎着水壶，右手握着短剑有条不紊的将所有攻击挡开，他看起来游刃有余，根本不像是在联系中将力气都消耗光尽的样子。空气里如针芒般的银色流光扫过，纲吉堪堪侧首，余光看到耳侧一缕褐色发丝被削断。 是纤细却杀伤力十足的钢琴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所有攻击而来的短匕后端都被绑上了这样的钢琴线，进退缭乱，有些措手不及。这种熟悉的似乎毫无章法，却招招杀意昂然皆是残酷的攻势，太过熟悉了。燃起能够将手里的短剑裹起来薄薄一层的死气之火，纲吉将封死了他后路交错复杂的钢线全部挑断，失去了操控力道的短匕接二连三的叮当落地，发出脆响。 明明已经没有胜算，还如此不胜其烦的继续攻击。 沢田纲吉手起剑落，稳稳地将几根钢线缠绕在短剑剑身，弥补孩子身体力道不足的死气之火推进力稍稍加大，从隐秘的暗处拽出操纵着钢琴线与短匕的罪魁祸首。淡金色短发，整齐的前额刘海遮盖住眼睛，头戴一顶金色小王冠的孩子踉跄出来。是个穿着黑色外套和长裤，里面搭配横格纹路的黑紫相间T恤，蹬了双白色长靴的小孩子。 “嘻嘻嘻” 孩子古怪的笑声欲盖弥彰自己的失败。咧嘴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尖锐小米牙的贝尔菲戈尔表情非常淡定，并没有什么慌乱。他还不知道自己招惹到了什么人，无知的愚盲让他非常自信。也是，站在他面前的沢田纲吉羸弱矮小，风一吹就能倒的娇气精贵，白皙到苍白的肤色又多了几分病气。完全就像只无辜天真的小兔子。 “你倒是没有看起来那么弱啊。” 丢掉手里的钢琴线，贝尔菲戈尔将双手插进上衣口袋，放弃孩子气的继续进攻了。 金褐色冰冷的眼瞳扫过站在远处的孩子，纲吉将手里的短剑丢弃，捧着水壶终于可以安稳的喝口水。贝尔菲戈尔如果是那样坦率直白的人，也不会有开膛手王子的恶名，更不会小小年纪就已经站立在暗杀部队Varia的高位，成为最高干部之一了。他早早埋伏在暗处的攻击蓄势待发，在沢田纲吉放下手里武器的那一刻射出。站在不被波及到的后方，兴致浓厚的等待沢田纲吉即将被铺天盖地的攻击刺成刺猬的贝尔菲戈尔，那双藏在厚重刘海下的眼睛都放光了—— 他替XanXus先生处理掉了碍眼的东西，会得到嘉奖的吧！ “嘻嘻嘻嘻嘻嘻——因为王子是天才呀！ ” 他残暴嗜血的笑起来，小米牙在日光下白净整齐。 超直感没完没了的鸣响，喝水都不得安生的纲吉心中戾气横生，金褐色的眼瞳轻飘飘的扫过已经将他四面八方皆包围的锋利匕首。浓密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他眨了眨眼，盛大浩荡的金澄色纯净死气之火从他脚下以风暴形式扩大，最后形成一堵绚烂的防御。 撞上那篇熠熠火焰的匕首皆化成金属液体又被燃烧成一缕白焰，站在风平浪静的火焰风暴眼的纲吉已经喝下足够多的温水，将因为失去水分而焦渴的喉咙与干燥的唇畔湿润。放下手里的水壶，重新拧上瓶盖，纲吉终于愿意施舍一个眼神给，被他那灼灼盛大的火焰吓得跌坐在地上的淡金发色的孩子。 “你刚刚是想要杀掉我吗？”他轻声说，慢条斯理的。 金褐色的眼瞳里看不清情绪，不，那里没有任何情绪，郁沉如狱。贝尔菲戈尔从那双金褐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死亡，他毫不怀疑，如果他点头承认的话，下一秒那个在他看来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的褐毛小鬼就能取走他的性命。就算被吓到，也没有慌乱的贝尔抿了抿唇，无辜温吞的笑了起来。 “不是呀~王子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而已~” 谎话脱口而出。贝尔菲戈尔并不觉得对方会相信从而放过自己，他也只是在争取长毛队长来救他的时间。现在也多多少少发现了他偷跑不见的长毛队长肯定会找过来的，到时候他和长毛队长联手就不相信收拾不掉这个讨厌的褐毛小鬼。心里如此算计，不可否认，被纲吉居高临下审视的贝尔菲戈尔背后因此生出密密冷汗。 那是一份即使看不出来，本能也叫嚣着逃走的恐怖强大，是贝尔菲戈尔从来不曾体验过的威胁。贝尔的信口胡诌果真没有被相信，被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的金褐色眼睛打量，贝尔手指紧攒成拳，他一边焦急等待长毛队长的到来，一边迅速转动脑筋去想能够继续维持下去的对话。 “王子的名字是贝尔，你呢？” 他都已经自动把名字告诉这个褐毛庶民了，对方却仍然那份冷冰冰的模样。他该不会是听不懂意大利语吧？思维在威胁生命的濒死处境中紧张发散，贝尔菲戈尔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有着亚裔面容的小鬼，咬咬牙，用自己其实也并不是很常用的英语交流。他母语是法语和意大利语，英语作为通用语在西西里岛鲜少要说。 “Hi I'm Prince, my name is Bel...” “Voi——贝尔！你在那里干什么？！” 贝尔硬着头皮，还准备没话找话继续往下编的时候，他所期盼的长毛队长斯贝尔比·斯库瓦罗终于姗姗赶来救场了。骨碌从地上起身，溜到长毛队长身边贝尔菲戈尔第一次觉得长毛队长的嘹亮大嗓门充满了安全感。被这样乖巧的贝尔菲戈尔吓了一跳，斯库瓦罗顺着贝尔的目光看到了燃着明亮死气之火，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的沢田纲吉。斯库瓦罗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佩剑，那份火焰中暗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没有比直面见识过的斯库瓦罗更清楚的人了。 “你是不是去招惹沢田纲吉了？” 斯库瓦罗低声质问蹭在他身边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王子只是跟那庶民去打了招呼而已。” 嘴硬的贝尔并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从袖口拽出一叠短匕。 “长毛队长，我们一起上吧！” 事都如今还想着继续撩拨眼前的怪物，斯库瓦罗都不知道该赞一声这熊孩子胆大，还是该骂一句蠢。 暗杀部队Varia公然对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拔刀相对，传出去以为他们Varia要造反。虽然他们确实因为彭格列继承人不是首领XanXus而是一个不过五岁的小孩子而不满，也确实有造反上位的心思。但这种不占理的挑衅，Varia也不会鲁莽行动的。 “Voi——小鬼！在这里打起来对我们谁也没有好处……” 摁住了蠢蠢欲动的熊孩子贝尔，斯库瓦罗扬声试图劝说对峙而立的沢田纲吉。但是他的目光一经对上那双冰冷漠然的金褐色眼睛就什么都讲不出来了，哑口无言。对于沢田纲吉的突兀熟悉感就如同初次见面时浮在心底。『纲吉』。斯库瓦罗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称呼道，毫无来由，毫无头绪。贝尔在旁边，仰脸看他突然征住的样子，不开心的撇了撇嘴。 原本也没有在这里开战意图的纲吉收敛了全部火焰，他捡起被丢弃在一边的短剑重新放回武器架子上。在这里遇到不想看到的人也是够倒霉的. 目不斜视从斯库瓦罗和贝尔菲戈尔身边而过，离开训练场地纲吉决定今天还是泡个热水澡，然后回房间。流年不顺，谁知道还会不会撞见什么更糟糕的家伙。察觉到心底里的想法，纲吉突然嗤的冷笑一声，他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定义现在的自己将曾经的友人规划为糟糕的家伙的想法了。 这种样子还能说未来一切会变好。骗谁呢。 无视留在练习场的Varia两位干部，离开的沢田纲吉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先前习剑落的汗被风一吹让身体有些发冷。他突然脑袋里在凉意中想起，教他意大利语的阿尔弗雷德老师曾经念过的话『Non c'è maggior dolore rispetto a recuperare nella miseria il tempo in cui siamo stati felici』。在此时此地，套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但好在，他已经把快乐的事情忘记的差不多了……所以并没有那么痛苦，也没有那么悲伤。 Non c'è maggior dolore rispetto a recuperare nella miseria il tempo in cui siamo stati felici.[注②] (最悲伤的事莫过于在痛苦中回忆起往昔的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 023-花卉艺术 …… “与其说「心智受损」，倒不如说那孩子有些戒备过分了。” 西西里的四月，彭格列城堡内已是春花烂漫。 彭格列首领室内，夏马尔端起手边的红茶吹了吹热气，坐在首位的Timoteo笑眯眯看着他。胳肘压在桌面，肩部前倾，生出几分上位者的紧迫感。只是他唇边的笑弧向来温和，而曾受其母，彭格列八代赏识且力邀加入彭格列首领独立暗杀部队过的「三叉戟·夏马尔」和教父早就相熟，除了尊敬外，并没有什么畏惧。 放下手里那杯，只有在彭格列才能享用到的绝品锡兰高地红茶，三叉戟按捺住自己从口袋里摸出烟草的想法。 “或许是那孩子骨骼清奇，天赋绝佳……” “总之「战斗本能」已经深刻在他灵魂之中。” “假以时日，他定能成长为历代最强的彭格列首领。” 彭格列九代首领静静的听夏马尔的最终报告—— “当然，他已经就已经市是个有着相当漂亮而强大火焰的小怪物了。” “除了贫血营养不良外，我实在不知还有什么可治疗的。” 他们在聊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 彼年还没而惑之年的三叉戟夏马尔一袭白衣，神情成熟而不失少年的天真，他才不过23岁，在医理和毒理上的造诣却已经站立巅峰。从去年七月份接手彭格列年幼的十代首领继承人伊始，时隔恍恍十个月，他将「沢田纲吉」的所有观察记录总结成册，交付到彭格列九代首领手中，悉数汇报。以纵向时间轴为骨，沢田纲吉密密麻麻的日常点滴，行程甚至饮食都在这份报告之中。 甚至还有九代门外顾问首领沢田家光对于沢田纲吉曾经的猜疑—— 有关于「沢田纲吉」并非「沢田纲吉」的鉴定文件； 关于「沢田纲吉灵魂转换」的否决报告文书…… “从并盛医院当年留下的各项基因采样与死气之火来看，现在的沢田纲吉有高于95%的概率可确定为本人。但介于「存在自证与他证」的悖论，这份结果只是我强行以当下的科学得出的……生命灵魂这种事情，本来就神乎其神，就连Arcobaleno们也说不清楚。” 夏马尔点了点所坐软椅的扶手，他说这话的语气凉薄冷淡。他以科研者，以审察者的身份，将「沢田纲吉」看作实验白鼠般对待，明明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却硬要剖析成冰冷无息的元素比例。他提到沢田纲吉现在所拥有的死气之火强度与浓度时，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在他描述中又变作价值固定的容器，没有丝毫的感情夹杂在其中……明明他曾亲眼看着，沢田纲吉从连话都讲的磕磕绊绊，成长到现在寡言却聪颖早熟的彭格列未来十代继承人的样子。 “因此，我认为可以判定沢田纲吉作为人类个体的无辜。” “但仍不能否认沢田纲吉对彭格列家族的无害。” 可是在他从容、沉着而又漫不经心的叙述过程中，他摒弃掉所有主观自我，仅仅是以彭格列家族的立场阐述结果。同所有加入彭格列家族的「新人」需要通过「内部引荐负责人」「家族考核」一样，以血脉关系进入家族的高层人员也是需要「考察期」和「责任承担者」的。 当年XanXus被九代领回彭格列，也在暗中进行半年的考察期，审察者乃门外顾问首领沢田家光，责任承担者自然是身为父亲的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而到了沢田纲吉，因为与年纪不符的表现和死气之火，考察期延长了四个月，审查者由身为彭格列盟友的三叉戟夏马尔来担任，责任承担方自然落到了其父沢田家光身上。 通过了类似「家族考核」的考察期，接下来便要被家族及全体家族成员认可。 即使一如XanXus和沢田纲吉，刚回归家族便身份地位卓然，但并不拥有实权。 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在黑手党家族内部无法动摇，即使是首领也必循此律，否则沦入被篡权而死的下场，也勿怪旁人的垂涎。遥想当年，彭格列八代身死后，八代势力交接九代时，八代岚守也曾发起叛乱，向来以保守稳健的温和派自立的Timoteo在当时出手决断，快刀斩乱麻的消灭乱党，踏着八代岚守的尸首坐上了彭格列家族首领与黑手党教父的红椅。再加上彭格列家族百年传承中，冗余在元老院的野心越发膨胀……倘若家族内部治理不够严厉，彭格列家族这偌大的摊子怕早就散作时光里一捧黄土，一溟尘烟了。 “我知道了。” 在沢田纲吉生活于彭格列的这段时间，用自己的眼睛注视过那年幼孩子的彭格列九代首领心中也有份答案。Timoteo颔首，目光平静深邃而明亮。他眼角有岁月的痕迹，时光带走了他的青春与活力，却也沉积了智慧和力量，使他拥有了可以将黑夜变为白昼，将焦虑不安与危险惶然抹消的安定感。 这使得本应在报告之后，沉默等待首领判断的夏马尔没能忍住的多嘴一句。 “如果有什么还要说的话——” “九代首领，那孩子的灵魂太过孤独了。” 五周岁生日的庆贺当天就从母亲身边被带离、随着父亲沢田家光来到西西里的沢田纲吉，沉默又孤独地在彭格列城堡中度过第一个地中海温暖的冬日。转眼，如今已经春至。而即使——当年那个触发了彭格列继承式，解放了完全版彭格列指环，被告知于众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沢田纲吉除却刚来第二天受到的无妄之灾，剩下近半年来过的相当平和，且顺利的适应了意大利的生活。然夏马尔非常清楚，那孩子的灵魂太过孤独了，他没有任何婉转的，这样直言不讳。 他不知道其他暗插在沢田纲吉的人是如何想的，总之他在沢田纲吉身边只感到了抑郁和无聊。他的试探如数石沉大海，交谈如面壁。 “同样的话，巴吉里昆昨天也跟我说过。” 彭格列九代闻言一笑，手指习惯性摩挲桌边手杖顶端所嵌的宝石。 “纲吉几周前被送去了市中心的Sharon私立学园[注①]。” “同期转入的巴吉里昆直到现在还完全被那孩子拒绝着，还没有成为朋友。” 想起昨天表情万分失落的巴吉里昆，Timoteo失笑道。 “不仅如此，巴吉里昆还说，纲吉甚至在班里没说过一句话。” 彭格列九代说到这里的时候，眉目蹙起，带上些忧虑，看起来为此很是忧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当初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为了心中更崇高的彭格列优先的意志而选择故意无视的问题愈发严重，不得不被他们正视。Timoteo有时候看着沢田纲吉，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不可挽回的错事—— “家光说过，那孩子三岁前感情是非常丰富，爱笑，爱跟妈妈撒娇的，还会因为害怕吉娃娃而大哭……可是，夏马尔啊……直到现在，我从未见过纲吉眼睛里有任何被触动的情绪。力量强大固然是件好事，可是我更介意的是……那孩子的心智是否发育健全，是否有在彭格列感到过开心和幸福，亦或者烦恼和难过。” 彭格列九代首领有一双睿智而邃然的眼眸。 “纲吉来到彭格列之后，从来没有一次哭闹着要回家……” “这种懂事真的是正常的吗？如果那孩子并无「异常」的话。” 彭格列九代首领每每想到沢田纲吉那双隔绝着如极地荒原般坚冰的金褐色眼眸，便忍不住的焦虑。Timoteo看不懂那孩子的情绪，猜不透那孩子在想什么，甚至捕捉不到那孩子的目光是落在何处。他有时候也试图直接问问那孩子，得到的都是些预料内的无甚意义的回答。从始至终，纲吉都不肯向他，向任何人敞开心扉，连同他的母亲在内。 “家光年前出差，顺便回家。走之前问那孩子要不要跟奈奈写封信，送个新年礼物之类……那孩子连理会他都没有。来到彭格列后也从未主动说过要跟自己的母亲联络。” 这种反应是正常的依赖母亲的孩子会做出来的吗？ 彭格列九代首领还记得他去年拜访沢田宅时，纲吉对于自己母亲的那种主动亲昵，那是作为父亲的家光总是多加抱怨而甚少享受过的亲密。现在纲吉被他们养在彭格列城堡，但他这个彭格列首领比沢田纲吉那远在西西里市中心门外顾问总部(CEDEF)的父亲沢田家光还要忙碌。Timoteo虽然将纲吉养在身边，但除了每天偶尔能在餐厅用餐时能见到那孩子外，根本无暇亲自教导。他只能够与守护者们分出人手去轮流照顾那孩子，空闲时询问下属，将那还没有在彭格列扎根成长起来的孩子庇护在自己势力范围下……除此以外，他们什么都给不了，也给不起。 Timoteo生出当年领回XanXus时一样的无力感。他一直以来，只能在物质上尽最大能力弥补被他带回来的养子，一腔浓烈的父爱苍白的依附在那些冰冷的物质金钱上，没有陪伴的时间，甚至连好好注视那孩子都做不到。Timoteo照看纲吉，也只是将原本就稀薄的感情付出从XanXus身上分出些，投放到纲吉身上，其余全部以物质来补充。可是这些足够吗？连他自己都觉得远远不够。XanXus已经和他疏远了，而纲吉甚至不曾亲近与他。 Timoteo感到颓败和落寞。 “那您没问问家光怎么想的？”感情上朝三暮四，私生活一团乱的三叉戟夏马尔抬手揉了揉额心，他在这种事情上可给不出什么好建议啊。 “家光说不必担心，他相信纲吉有自己的打算。” 说到自己那位有着「彭格列年轻狮子」之称的门外顾问首领，彭格列九代首领也是哭笑不得。夏马尔对这答案一点也不吃惊，沢田家光这个当爹连自己儿子是不是被调包都没办法确定，了解过分早熟的沢田纲吉的心情，实在是太过勉强。 “不管怎么样，家光心也太大了，纲吉说到底也才不过五岁……” 作为彭格列门外顾问首领，沢田家光最近也有够忙的。势力范围多在欧罗巴大陆根深蒂固盘踞的彭格列和北美那边的罗斯切尔德家族(Rothschild)目前正因为在亚细亚大陆中部那笔天价订单的武器买卖交易进行着最后的拉锯战，圣诞节前就出发前往中东的沢田家光那边现在焦头烂额，还没有把那块同样让罗斯切尔德家族渴求的蛋糕全部吃下。 不过这些并不需要告诉游离在彭格列核心事务外的三叉戟夏马尔。 “他大概春末的时候才能回来。” 彭格列九代最后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都说父亲最了解儿子，您不妨听家光的话再观察一段时间？” 到底没有当爹经验的夏马尔最后不走心的选了个最烂最馊的主意。 彭格列九代首领无奈一笑，他虽然也没什么当好爸爸的人生经验，但多少有过一段失败的养儿子经验(从XanXus身上)。总结下过去的教训，明明深知父子间要相互信任的彼此沟通才是最佳解决方案的Timoteo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根本做不到。 沉思半晌，除了继续让以「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门外顾问兼竹马兼玩伴」的身份而培养，但目前并没有成功的巴吉里昆继续努力外，他也着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 沢田纲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让彭格列的长辈们操了那么多心。 现在，他捧着书面无表情的穿过Sharon私立贵族学园的走廊。有不少知道他黑手党家族出身的学生在走廊两侧装作交谈的模样，实则偷偷看他。不到六岁进入这座西西里最好的贵族学院小学部一年级的沢田纲吉，今天穿着白色衬衫、外面罩了件无袖羊毛衫。他在这些明明暗暗的目光注视下并没有什么不自在，仅以周身骇人的冰冷疏离便已经吓跑不少过来搭讪的少爷小姐们，连跟他同班的巴吉里昆都在他面前说不上句话。 Sharon私立贵族学园是西西里自治辖区中，各界名流世家为培养优秀后代而创立的贵族学园。彭格列家族持有这学园10%的股份，作为继承人的沢田纲吉到这里上学也倒正常。只是到底黑手党存在于正常社会的暗面，在政界要员子弟与商界骄子横行的Sharon私立贵族学园，沢田纲吉与巴吉里昆的身份多少有些忌讳。学园里的学生们也只知道他们是黑手党家族的孩子，但具体哪个家族却是不详。 而在这种名贵富豪聚集的学园里，没有朋友，没有派阀的沢田纲吉堪称异类。 除此之外——沢田纲吉还在彭格列城堡的后花园，与继续留在彭格列养病的迪诺·加百罗涅[注②]打过几次照面。年轻的加百罗涅少首领每每站在花园角落看着他欲言又止，纲吉明明知道却完全漠视，使得这可怜的少年最后都勇气匮乏，无疾而终的放弃了靠近，沮丧离去。而作为年轻加百罗涅继承人的家庭教师，世界第一杀手的晴属性Arcobaleno的Reborn并没有对沢田纲吉产生多余的好奇心，对他的印象大概也只有「古怪」这单薄的标签。 太过了解Reborn的沢田纲吉大概也猜得到他的想法。无非是现在对他这个，空有「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头衔的沢田纲吉的不确定性，和他最终能成功上位「彭格列十代首领」的不确定性。但这样也好……沢田纲吉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授业解惑过的老师，跟Reborn正面起冲突并非理智之举。 年幼如当下的沢田纲吉，现在于彭格列很是举步维艰，并没有能与Reborn敌对后，全身而退的势力。虽然他被九代家族和作为门外顾问首领的父亲沢田家光扶持，坐上了继承人的位置，可是他在家族中并没有任何追随者，可拉拢的势力……一早就拒绝了。沢田纲吉现在就像个光鲜亮丽的彭格列吉祥物一样。彭格列的长辈们目前因为沢田纲吉年幼的缘故并不介意庇佑他，可是虎视眈眈盯着彭格列首领之位的野心家们心里的算盘早已经打的噼里啪啦响了。 沢田纲吉心知肚明，他不想当彭格列首领，却更不想成为首领之位的争夺战争中的牺牲品。 彭格列的顺位继承者除了沢田纲吉外还有太多人选，已经接管了彭格列独立暗杀部队且出身高贵(九代首领亲子)的XanXus，还有不少成年的彭格列血脉传承者——跟现在彭格列九代雷之守护者Ganache Ⅲ和彭格列同盟的奇古家族关系匪浅的朱利奥(Giulio)；为彭格列家族数次立过大功，与武斗派的雾之守护者Croquant·Bouche走得很近的路易吉(Luigi)……他们很早之前就为了彭格列最高位置而经营势力，甚至在没有沢田纲吉从天而降，被九代首领与门外顾问同时指定为未来首领之前，这几人早就在里世界掀起腥风血雨，明里暗中展开多次博弈了。 如果那时沢田纲吉接受了迪诺·加百罗涅的示好，Reborn或许会多分出些注意力，放在这个被自己的弟子主动亲近，未来肯定会因关系好而支持的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可是沢田纲吉毫不留退路的拒绝了加百罗涅，在这位傲慢的世界第一杀手看来非常愚蠢，而对于这位愚蠢且在不远的未来，一定会被强制卷入彭格列内部战争的年幼彭格列十代首领，Reborn并不看好，即使沢田纲吉是他很是敬重的彭格列九代首领选中的，即使是关系匪浅的友人沢田家光的儿子。 聪明人从来不会在局面混乱，时机不对时早早站队。 除了几位候选人已经拉拢到的支持者外，其余各方势力都翘首等待着决定生死的那个契机。 纲吉早将彭格列内部势力划分看得清楚，可他这个被多方高度关注的、被钦定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却没有任何动作。在外人看来，确实是太过于年幼的未来十代首领正懵懵懂懂的在九代势力的保护下，安渡童年，没有什么多余烦恼，也没有什么势力角逐和勾心斗角——除了他不符稚龄孩童的冷漠疏离，天真残酷的将一切与自己划下一条泾渭分明的界，排斥整个世界之外。 即便这位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在刚回彭格列，就凭死气之火打败「彭格列暴怒之狮」XanXus……但因场面比肩好莱坞爆米花电影也毫不逊色，亲眼目睹的人毫不夸张的讲述也仍给人杜撰的感觉，明明是事实却流传到后来成了真实性待考的谣言，最后又因年幼继承人被卷入针对加百罗涅的那场暗杀，受伤住院月余而沉寂了下来。 没有名气，没有威望，无害天真的吉祥物。总而言之，沢田纲吉也知道自己在里世界什么形象，但他一点也不介意。如果首领之位的争夺不将他卷进去的话，他愿意给最后的胜出者挪位置，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真心实意的——但前提，是不将他卷进去，让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住在狂风暴雨之外的象牙塔里。 是以，沢田纲吉隐隐有些满意于彭格列九代将他送到与黑手党无太多直接或者说明面上纠葛的Sharon学园。在这里，他不会见到太多憎恶之人，又可以按照自己的步调的慢悠悠踱步在温暖明亮的日光下，在Sharon学院漂亮的连接两栋高塔的拱桥上，红砖砌成的质朴而庄严，花押与墙绘精巧雅致，雕刻优美。 建筑物外面都抹着旧时期偏爱的灰浆。这使得整个学园呈现出的最主要的美就是外面那深沉而有温暖意味的一层杂色的尘垢，这是天长日久，风吹雨打给灰浆上面涂上的光彩。这种美与周围的一切景物很相称，它在那里衬托着，显得很自然，犹之夕阳的光辉照在晚霞上一般。还有些古老的栏杆都是手工做的，绘着细致如蛛网般猜不透的、错综复杂的花体字，衬得更加贵重。 小学部一年生要上的课很少，大部分都是些培养兴趣或宴会礼仪指导的课程，为的是让这些天之骄子娇女能在宴会上有可炫耀一番的才能。教导的老师们都是业界有知名度的名人，纲吉的班主任让他从其中选择一种兴趣课程。 选来选去，他最后进了女孩子居多的花艺课程(Floral Design)。 在淑女们的包围下，沢田纲吉捡了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位置。然后在老师的指导下，白嫩细瘦的手指捏着还带着尖刺的花杆慢慢用适合孩子用的花艺剪刀慢慢修理。选择花艺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切实利益，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为了利益、为了不被杀死而违背本心去做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多这件不多，少这件不少。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安全」的，那他这样悠哉游哉的浪费每一天也是可以的吧，被神明那样承诺过的沢田纲吉理智上是想去尝试的。 没有人愿意一直绷着快要断掉的神经活着。 他可能做不到全心全意的去相信，可这不代表他不愿意去努力一次。而这种心无旁骛，投入作业后，某种程度上可以抛弃一切杂念的花艺在纲吉看来非常适合修身养性。 于是他便选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花卉艺术课程。 而当他嗅着草木鲜花的冷香，手指指腹触碰到清洌露水，和色彩缤纷而斑驳的花瓣，与沸沸生机的绿叶——纲吉觉得他是喜欢沉浸在这种给草木修理的行为之中的。即使「喜欢」这种情绪早已远离他的灵魂……但是不讨厌，甚至乐于在上面花费大把的时间，那这种大概就是「喜欢」了吧。 一点点摸索着，不会去奢望但真的有在付诸行动去尝试的沢田纲吉努力活在当下。他仍然厌恶着自己往昔里所厌恶的，仍然会看到曾经相熟的他曾视作比生命还要珍重的人感到绝望般的悲伤，可是他也真的有在尽最大努力去慢慢治疗自己。只是腐朽了他一半还要多灵魂的发脓溃烂的伤口面积太大了，以至于这些治疗没有半分起色。不过这并没有关系，他确确实实是向前走着，即使慢吞吞的。他不着急，他所行走的路已经太过漫长，如今他更想看看路两旁的风景。 而用花材搭配出一片恢宏时，纲吉受到了老师的夸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章 024-西西里五月 ——WHY WOULD I EVER, WHY WOULD I EVER; ——WHY WOULD I EVER THINK OF LEA|VING YOU. …… 沢田家光在新年后回到彭格列的时候，西西里都快要进入夏天了，五月的西西里降水频繁。 沢田家光是带着新的一年最好的消息回到彭格列的，他们同北美罗斯切尔德家族(Rothschild)争夺的那笔全世界武器贩子都垂涎三尺的交易终于全部拿下，不仅没有什么损失，还狠狠坑了一把因为近年来发展迅速而猖狂的罗斯切尔德家族。二战后迅速崛起的美国在成为超级大国后，连带着北美黑手党的焰气也愈发高涨，隐隐有DISS彭格列家族的轻视，甚至会抢占彭格列运输往加拿大的货物。 而此番，沢田家光的大获成功不仅使得彭格列在亚细亚大陆的统治野望终于稳稳打下了根基，也是对于想要争夺里世界最强家族身份的别洲势力的敲打。以西西里岛为基，意大利为车，亚细亚大陆为翼，即使彭格列家族身后还有俄罗斯最强家族的霍塔诺夫(Horta Andrianof)虎视眈眈，时不时挑衅彭格列，但也只是不成气候的跳梁小丑罢了。 在沢田家光全世界奔波期间，纲吉已经顺利入学Sharon学园两个月，并看起来完全适应了在意大利，在彭格列的生活。 各种缘由之下，纲吉被安排跟巴吉里昆(巴吉尔)乘坐同一辆车上下学，比纲吉大一岁的巴吉里昆在学校却与他同年级且同班。是以，无论是在前往学校或者回彭格列城堡的途中，还是在校的课前课后，都要凑过来的巴吉里昆总是绞尽脑汁的努力找话题，试图跟寡言少语的纲吉搭讪。往往连敷衍的回应都得不到的巴吉里昆每次都失落万分，蔚蓝色的眼底时常有泪珠打转，然越挫越勇，性格执拗的决不放弃。 而每天都要亲眼目睹两次巴吉里昆泪水的司机大叔，杰罗姆(Geremia)最后都看不下去了，同情心作祟的杰罗姆原本尝试私下同小首领谈一谈，却最后在小首领没有丝毫温度的金褐色眼瞳一瞥中缄默。杰罗姆想：他也不过是个在彭格列武力值和车技一流，以前做过雇佣兵的平淡无奇随处可见的老司机而已。和彭格列未来首领谈话什么的，他远远不够资格…… 被那双冰冷漠然到骇人的眼睛注视，现在也身强力壮可以徒手干翻一头熊的司机大叔杰罗姆下意识认怂。实战经验与人生经历才不过短短6年的巴吉里昆可能看不出来什么，但对于这位在刀尖弹雨中活下来的男人来说，那双眼睛让他看到了死神的黑袍。没有丝毫生气，触不可及的深渊。 于是每日皆是一路沉默，无视巴吉里昆的纲吉只是静静的透过车窗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而已。 那日。当同九代首领汇报了工作、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澡也没来得及洗的沢田家光在彭格列暖洋洋的花园里找到拿着小铲子给月前栽种下的银莲花(Anemone)幼苗松土的纲吉时，他那面无表情也极为可爱的儿子正站在根茎部膨大、绿色抽丝的待放银莲花前，全神贯注的察看花株是否有虫害。白色伞形重瓣花序绽放的银莲花五六成片，在大半个花园都栽种下这种白色花植的纲吉神情专注。 沢田家光那时摆手，示意站在远处带着保镖与侍者们候着的莉莎不要作声。他蹑手蹑脚的靠近过去，想要给许久不见的儿子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手里还拎着一只小熊仔挂饰的沢田家光并没有忘记给被他这寄养在彭格列城堡的儿子带礼物，还差两三步便要偷袭成功的沢田家光正要弓身将纲吉抱个满怀时，那厢正低头看着自己侍养的银莲幼苗的纲吉，头也没回的将手中还沾染着黑色黏土的小铲子尖端，准确无误地抵在了为了方便抱住儿子而矮下身的沢田家光咽喉要处。再向前几毫米便能戳进沢田家光脆弱的咽喉部位，在旁侧目睹了全程的莉莎毫不怀疑，下一秒小首领便会刺下去。 但她不能让小首领真的伤害到门外顾问首领，莉莎惊声尖叫，试图让因为过度警戒而自卫的小首领清醒过来。 “那是门外顾问首领，纲吉大人——！！！” 莉莎大喊，从十代首领大人的称谓改口到纲吉大人，被彭格列九代云之守护者Visconti委派来照顾沢田纲吉的莉莎已经从完成任务的不情愿变成真心实意的去照顾沢田纲吉。作为沢田纲吉来到彭格列后每日朝夕相处的亲近之人，莉莎用自己的眼睛注视着这个年幼而冷漠的小首领的成长，将他所有不为人知的一切记在心里。 在莉莎看来，小首领只是一个不懂得如何将自己的心情坦露给他人，并惧怕着因他人的亲近而受伤的胆怯孩子罢了。就像森林里一只孤独而寂寞的刺猬，用锋利的刺来保护自己柔软的腹部，逃避伤害。而这只刺猬在刺伤别人逃走后，会非常非常的难过。如同她的小首领被牵连进针对加百罗涅家少主的暗杀受伤醒来后，得知加百罗涅家少主可能会永远昏迷不醒的消息后，泪水涟涟却冰冷的眼睛。 莉莎那个时候站在小首领床边，帮他将靠枕整理的更舒服些。她也是偶然低头的余光，才看到小首领视线安静落在虚无某处的金褐色眼睛一眨不眨，泪水泛滥无尽的大颗从眼底滴落在覆盖身上的被褥中，又被迅速吸走，徒留下泪珠大片晕染的暗影。连呜咽声都几不可闻，只是在沉默中落泪的小首领年幼的脸庞太过苍白。莉莎并不能明白为什么被卷入加百罗涅暗杀而受伤的小首领会这样哭泣，明明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可是她感受到小首领身上确实的难过。 那不是受到惊吓后的恐惧，而是因为加百罗涅少主的严重伤势而落下的泪水。 「小首领的心很软。」 莉莎那个时候突然这样意识到。 她从那晰透的泪水中看到了被藏匿在隔绝一切的冷漠之下的沢田纲吉的心脏。 沢田家光堪堪躲过那纲吉挥过来的尖锐，纲吉听到莉莎的话后也确实及时收住了攻击。出手的那一刻，他就在铁制的花铲尖端附上了自己的火焰，足以在蹭上沢田家光的脖颈时将他整个脑袋都削下来。纲吉面无表情的看着因为躲开他的攻势而重心后移撤开两步，明明平衡力惊人可以稳住身体平衡，却非要耍赖的顺势坐在地上，伸出手要他去拉的父亲沢田家光。 “哟~纲吉~” 沢田家光似乎并不介意自己方才与死神擦肩而过。 “看来你在这里住的不错！很有活力啊！” 在见彭格列九代首领之前，先回到门外顾问总部与他留在西西里的心腹交换过讯息，还见到了弟子巴吉里昆的沢田家光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嘻嘻的看着有几个月不见，似乎长高些的儿子。这位在某些事情上神经格外大条的自认好父亲沢田家光从弟子巴吉里昆那里听说了纲吉在Sharon学园的事情，谈及起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时，巴吉里昆的眼睛都闪闪发光。末了，还犹带小委屈的嘟囔一句—— 『如果纲吉殿下能和我做朋友就好了……』 沢田家光在巴吉里昆锦绣添花的叙述中抓了抓自己半寸金发，不修边幅的男人抓不住巴吉里昆所说之话的重点。不过也是，比纲吉大了不到一岁，现在也同样很是年幼的巴吉里昆孩子气的唠唠叨叨中有太多主观的感情，且看待沢田纲吉的滤镜过厚。师徒二人驴头不对马嘴的讲了半天，沢田家光只顾怀着满腔骄傲与自豪的哈哈大笑。 『听起来真棒！真不愧是我儿子！』 这份得意让抱着文件站在一旁听完两人全程对话的门外顾问秘书长欧蕾加诺无言以对，抬手抚了抚鼻梁上架着的暖棕色眼镜。当时在场的还有刚出任务回来的，已经隶属门外顾问组的半彩虹之子(Arcobaleno)拉尔·米尔奇。这位以婴儿模样扛着自己的惯用的霰弹枪，实力强劲的原意大利特殊部队COMSUBIN的教官兼王牌主将听到了这对师傅徒弟的对话后，无言的抬了抬额头橙色的护目镜，微微侧首冲耳边的通讯设备吐槽—— 『嗯？没什么……』 『不过是沢田家光那个死儿控又陷入了无脑吹捧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而已。』 然后她听到耳机那边传来一声轻笑，随即跟着好心情的勾起一个笑弧。 纲吉并不知道在这之前巴吉尔对沢田家光说了什么。 他此时此刻站在日光充沛明亮的彭格列后花园，在沢田家光的不明所以的爽朗笑声中，只是沉默的看着男人那双伸在他面前的、与他还是个孩子小巧手掌相比非常宽厚的手掌。他没有动作，沢田家光便固执的继续伸着手也不收回。非常的坚持。 等莉莎拎着裙摆来到沢田家两个男人身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尴尬的场面。可怜的她在自家小首领和门外顾问首领两人间看了看去，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打消这对父子间的对峙，只是对上门外顾问首领虽然笑着眼睛中却溢满执拗和小首领冷到可以冻冰三尺的金褐色大眼睛时，与曾经的司机大叔那般，缩着肩膀毫无抵抗的认了怂。 “纲吉，来拉爸爸一把吧。” 沢田家光唇边的笑弧维持不减，他这样说着，莉莎听起来觉得像是给得不到回应的自己找台阶下。但那双充斥着父爱的、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一再软了又软，温柔便犹如蜜糖般浇灌在他所注视的孩子身上。门外顾问首领作为父亲这样请求年幼却冷漠的儿子，让人感觉有些心酸。而被请求的纲吉则无动于衷又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地上的男人——皱巴巴的白色衬衫，沾染泥土的黑色西裤裤脚，歪歪扭扭的领带，以及他护在怀里的柔软精致的小熊仔挂饰。 纲吉的漠然没有坚持到最后，他将小花铲换到左手，慢吞吞的伸出右手握住了沢田家光生长着硬茧的手掌。他用了些力气去拉男人，却被对方突然生出的反力拉进怀里，纲吉挣扎了一下便被父亲镇压，他被牢牢禁锢在父亲温暖而宽厚的怀抱中，嗅得到沢田家光常用的那只古龙水的气息。还带着些许烟草，还有子弹的硝烟。纲吉安静的被父亲这样抱着，他的手里被塞过那只刚刚被沢田家光护在怀里的小熊仔挂饰，捏着软绵绵的小熊仔。 纲吉在父亲熏热的桎梏中闭上了眼睛。 “这是礼物。” 下巴抵着怀里纲吉软软的褐发，沢田家光想起远在并盛的妻子奈奈。 “是奈奈亲手缝给你的。” 他出差时顺道陪独自在家的奈奈过年，他讲了很多关于纲吉在意大利发生的事情。 很多事情他也只是听下属每日汇报给他，亦或者是守护者们偶然提及的，他很忙并没有足够的时间陪在儿子身边，于是他挑挑拣拣，只将好的事情讲给思念孩子的妻子。纲吉在意大利受伤的事情自然被他隐瞒过去。他只说纲吉在一点点变好，还说到愿意跟纲吉交好的年纪相仿的朋友巴吉里昆。 与丈夫和儿子相隔两地的奈奈聆听时，唇边止不住的笑容开心而满足，她捧着脸依偎在丈夫的怀抱中，她对于纲吉满腔满腹的思念全部藏在善解人意的温柔之中。温婉美丽的夫人听丈夫谈起刚到意大利拽着比自己还高的熊仔玩偶不肯松手时掩唇一笑，她蜜糖般的眼眸里全是宠溺。 她是那样的爱着她的孩子，那份爱浓郁到尽管不舍，尽管要承受离别的痛苦也会微笑着注视孩子远去的身影。沢田家光全然知晓这些，所以他带着奈奈亲手缝给纲吉的便携挂的小熊玩偶，再一次远行时看着站在大门处笑容宁静，眷恋注视着他背影的奈奈认真说—— 『奈奈、等夏天…纲吉身体再好一些的时候……』 『你来意大利看看纲吉吧。』 在沢田奈奈毫不知情的、平凡无奇的生活中，彭格列先抢走了她的丈夫，又抢走了她的儿子。 她只知道原本在南极工作挖石油的丈夫因为升迁被调职到了意大利，具体在意大利哪里似乎因为工作保密并不能被告知。凑巧丈夫的上司Timoteo先生在今年暑假前来拜访他们，知晓他们家纲吉的病之后非常慷慨的找了位名医(夏马尔)给孩子治病。因为治疗条件受限，纲吉的病也非常棘手，医生再三考虑提出让纲吉前往意大利受到更稳妥完善的治疗。为了纲吉自然答应下来的他们在商议后决定，由同样在意大利工作的丈夫因此肩负起照顾孩子的责任。 沢田奈奈不是没有想过一起前往意大利，她可以照顾孩子，让丈夫能全心全意的去工作奋斗。 可是沢田家光非常委婉的以：他现在的薪水没有办法支撑起全家在意大利的生活为由，拒绝了妻子奈奈的提议。生育了纲吉后，为了照顾孩子而放弃了工作，甚至剪短了头发的奈奈自然也不好意思再三坚持。她不想给丈夫多添养家糊口的负担。因此在听到丈夫这样的提议后，这位深明大义又勤俭持家的温婉夫人惊讶的掩唇。她颤动的蜜糖色眼眸先是惊喜，再然后笼罩一层思虑，半晌摇了摇头，微笑着对被她拒绝了提议的丈夫解释—— 『还是省下这些钱给纲吉买些好吃的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家。』 她说，将脸颊边散落的头发勾回耳后。 并盛今年的冬天下了厚厚一层皑皑白雪，沢田家光早将门前扫出一条小路，被堆积在路径两侧的积雪映衬的妻子的脸庞更加白皙。沢田奈奈穿着家居服，被寒风吹得耳朵有些发红，料峭的寒意从瘦弱的手腕钻进袖口，这让她身上开始发凉。可即使这样，她的眼睛也熠熠发光，脸颊红扑扑的很有活力，她似乎并没有因为独自留守在家中而郁郁寡欢。沢田家光自知亏欠妻子奈奈良多，他听着奈奈认真的考虑金钱方面，郑重的说出等他们回家这样的话。明明只是当时搪塞她的谎话，她却没有任何迟疑的相信了。 丢下手中的行李，沢田家光几步上前抱住了门口的妻子。 『我爱你。』 他情难自禁，爱溢于心。 彭格列年轻的狮子有铁血的手段，有一颗对敌人冷酷的心。他总是在笑，看起来洒脱又自得，可是他的眼睛里却总是冷静无波的，笑容只是他的面具，只是他的表象。他已经把全部柔软，温柔和爱意浇灌在了妻子沢田奈奈和儿子沢田纲吉身上。沢田奈奈知道这些，所以她从来不会让沢田家光难办，她也从来不会娇纵的去问，工作和妻儿哪一个更重要。 沢田家光已经得到了一个男人终身所求的一切，可是这些是建造在他编织出的一切谎言之上的。 对外身份是假的，工作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唯一真实的只有「沢田家光」这个名字，和想要跟奈奈共度一生的真挚爱意，以及他们有被唤作「沢田纲吉」的爱情结晶。可是这些又被放在了彭格列之后，显得并没有听起来那样重要。从他第一次为了保护妻子奈奈而撒谎开始，他就再也无法停止编织谎言了。 『真是的……亲爱的，我也爱你啊！』 天真相信沢田家光所有一切的沢田奈奈，唇边恬谧笑容是沢田家光倾尽一切也要保护的。 沢田家光抱着怀里的儿子，想起妻子最后殷殷期盼的那声『早点回家』。他埋首在纲吉肩颈，而面无表情被他抱在怀里的孩子捏着手里的熊仔挂饰一言不发。他静静的看着沢田家光身后的那片银莲花海，金褐色的眼瞳里除了横绝一切的坚冰，什么都捕捉不到。他在西西里五月的日光下，全身被照的暖洋洋的，可是他心里却空落落的发冷。 “你见到妈妈了。” 良久之后，打碎沉默的纲吉如此悄声发问。 “她过得……怎么样？” 来到西西里彭格列后从未与母亲沢田奈奈联系过的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认真的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章 025-Varia部队 ——It is impossible to love and to be wise. ——要爱又兼有理性是不可能的。 …… 沢田纲吉其实很久之前就搞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但想想他似乎连自己是否拥有存在的意义都无解，那么「他想要什么」似乎也就没有那么的重要了。 沢田家光还需要安排人手跟进交易事宜，做父亲的匆匆忙忙而来，坐下后连一杯热茶都没喝完，又急急而去。纲吉则继续留在银莲花圃前，坐在莉莎为他撑起的阳伞下，白嫩纤幼的手指摩挲着杯壁，他的目光怔怔落在热茶杯口袅袅的水汽氤氲里，隔着一层雾色，端候在他身侧的莉莎看不确切小首领那双沉寂的金褐色眼瞳里蕴着什么情绪。 莉莎与身后的侍从们默契的陷入静默中，在他们小首领的对面，门外顾问首领沢田家光没有饮尽的茶水边——静静放置着可爱的挂饰小熊仔和一落款笔迹袅袅的白色信封。小首领大概是在思念远在日本的母亲吧，彭格列年幼十代首领的侍者们这样揣测。他们侍奉的主人总归还只是个稚气年幼的五岁孩子，无论怎样坚强也挡不住那份寄于血脉的，对于母亲亲近思念的天性。那是所有智慧物种不可能摒弃的天性，是本能。 半晌，连指尖触碰的骨瓷杯壁都冷了下来。纲吉才伸手取过面前的信件，拆封，慢慢抚平被折起来而折痕顽固的信纸，展开。目光落在素白的信纸之上。 [纲君，展信佳。] 目光堪堪触及信头，眉眼间便涌上股猝不及防的温热，纲吉恍恍以为他将要潸然落泪，然而只是眉骨与眼角飞起一抹霞红。母亲沢田奈奈的字迹清秀娟丽，殷殷墨色的字里行间全然是慈母对于离家远方幼子的想念与宠爱。日常琐事也会被谈及在信文之中：无非是隔壁太太会好心邀请她来家中做客吃饭，还有并盛洋洋洒洒的初雪在黑夜里泌出莹白的绝景。 [傍晚收纳白日在院落晾晒的衣物时，常会看到并盛中放课回家的学生……想一想纲君在意大利也已经到入学交朋友的年纪了！老师们和同学们怎么样？学业很辛苦吗？爸爸说纲君很快的就学会了意大利语，还交到了好朋友！妈妈真的很惊讶也很开心！真棒呢，纲君！] [纲君有坦率的向大家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吗？] 似乎要将所有不可及的事情皆问个明白，妈妈的信写的极长。 纲吉继续往下读，他浓密纤长的眼睫犹如蝶翼轻颤。 与他手中这封来自母亲奈奈的家信中所坦露的想念相较，其实他在西西里的朝晚间并没有想起太多次母亲。在时光飞逝中，他的世界一直以来都是怆然静止的，他将自己置入彭格列的背景里，沉默寡言的像是城堡最角落一副没有存在感的油画。除却那漫长的混乱期所失控的情绪外，沢田纲吉再没有过任何多余的波动。他看似极为乖巧的坐在被彭格列安排好的位置上，看着一切被送到自己身边，但他从不伸手接受也不张嘴拒绝，他只是目光静静的注视着无人知晓的沉浮之地，自闭在他的世界之中。 时隔多年，沢田纲吉依然是个能活得相当简单的人。但也变得极致冷漠。 [妈妈由衷的希望：纲君能够享受在意大利的生活，感到开心愉悦。即使偶尔会有些人生路上难以避免的可爱小烦恼，但妈妈相信，纲君一定可以和朋友们一起解决这些问题……] 全心全意相信丈夫沢田家光所说一切的沢田奈奈，对于丈夫口中所提及的那位纲吉的朋友「巴吉里昆」很有好感，温柔的母亲为了孩子能不能顺利维系这第一份友谊而操心。于是她在信文里说了很多自己上学时同好友间所发生的趣事，希望能够给纲吉一些帮助，而当她的儿子独自一人坐在锦簇的花园念到这里时，身边未曾有过友人。 纲吉将看完的信件重新放回信封里，他的目光悠长而寂静。 莉莎以为终于被允许同母亲联络的小首领会感到开心，她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裙摆，看着小首领将桌边看了一半的书抽出来放在膝上继续翻阅，信件被随手夹进书页之中。沢田家光所带来的母亲的礼物和信件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莉莎所侍奉的小首领一如往日，甚至于她看着小首领原本还曾有过的些许情绪在彭格列日复一日的规律生活里一点点消磨棱角。等莉莎反应过来时，小首领已经如他摄人心魄的金褐色眼瞳那般捕捉不到任何可动摇的缝隙了。 “您要回信吗？” 莉莎首次在没有小首领应允下发声，她语气里带着份无意和不经意。而她所注视的小首领表情纹丝未动，捏着书页的手指掀到下一章。 “什么？” 孩子特有的软糯声线可爱，说出口的话却让莉莎心底止不住的发凉。 莉莎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对于小首领一切想法的无端脑补都是毫无根据的。她一直认为，只是将情绪掩埋在抗拒冷漠下的小首领并非是看起来那样疏离的，而实际上，那份冷漠并不是她所想的，因畏惧受伤或是别的什么而生出的自我保护，那真的只是一份生自沢田纲吉灵魂深处的毫无掩饰的对于周遭一切的漠视。 “……您要回信吗？” “您母亲的家信啊。” 莉莎舌尖舔着后槽齿，微微颔首朝小首领轻轻言道。 她的余光看到小首领闻言微蹙眉头，掀眼朝她望了一眼，但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尔后，直到日头西落，莉莎没敢再多嘴提这件事。不过，也是从这第一封信伊始，每月月初，莉莎总是能从门外顾问秘书长欧蕾加诺小姐那里拿到从日本邮来给小首领的信函。她每每站在小首领身边，看着小首领读过之后就随手将信件塞进书页，莉莎从未有一次见到小首领提笔回信，哪怕一个字也没有。 [小首领的母亲大概会很失落吧。] 莉莎每次取到信函后，看着信封清秀的字迹都会这样想。 …… 五月份下旬，时间慢悠悠朝着六月迈进的时候。 沢田纲吉放课后照旧前往彭格列花园侍弄他的花花草草时，却在他常常坐着喝莉莎泡的果茶的阳伞下见到彭格列九代暗杀部队Vaira的高层干部们。 木讷站在盛大绽放的银莲花丛前，勾手扯过团簇重瓣、馥郁芳香的花朵，身后背着八柄细长电伞(Torpedo)的雷属性Varia干部列维尔坦动作鲁莽，只能做个心有猛虎，糙嗅蔷薇的粗人。而现在还是个14岁少年的列维身旁，将庭院里不同种类花朵摘下来编成一顶花冠的贝尔菲戈尔笑嘻嘻的将花冠戴在了漂浮在半空中，一身黑袍遮着大半面容的小婴儿头上。 “嘻嘻嘻~蒙叮这个样子总算可爱了点。” 和上次见面相较，身高抽条不少的「Varia开膛王子」贝尔歪着脑袋，笑容少了份嗜杀，多了些孩子气。额前的齐发刘海将他的眼睛遮的严实，斜戴的王冠在日光下闪闪。被「Varia开膛王子」贝尔叫作蒙叮的黑袍二头身小婴儿很是傲娇的扭脸，倒三角的嘴巴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贝尔这样的称呼。 隐藏身份在彭格列Varia暗杀部队做幻术师的雾属性彩虹之子(Arcobaleno)，玛蒙看起来过得不错。以自身实力坐上干部的位置，整个Varia的财政都拿捏在财迷的他手心里。和他关系最好的是队里年纪最小但战斗天赋最好的贝尔菲戈尔，不过这件事玛蒙绝对不会承认就是了。 坐在纲吉常用的那张桌子边的，则是Varia作战队长斯贝尔比·斯库瓦罗和晴属性的格斗家路斯利亚。总是摆着甜心和果茶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灌着淡黄色液体里面有团球絮状沉浮的玻璃瓶，路斯利亚正小心翼翼的将手边摘下来的红玫瑰和白银莲的花朵泡进去。那是他人体收藏中最喜欢的一双绿眼睛，是从他曾经最为喜欢的年轻貌美的少女脸上摘下来的。 跟在纲吉身侧的莉莎同样认出那是一双眼睛后，下意识去挡小首领的视线。 纲吉后撤一步，躲开莉莎急急遮他目光的手，漠然的从Varia暗杀部队这些干部身上移开视线。他站在花圃边缘，并没有靠近这些穷凶恶极活在彭格列影子中的精英暗杀者们.他只是沉默的看着他精心打理了很长一段时日，如今被这些暗杀精英们搞得一片狼藉的花丛和花瓣零落入泥的景象。莉莎站在小首领身侧，自然也将这些破坏看在眼里，但她身份不及Varia暗杀部队的干部们，只能咬着唇畔替小首领感到委屈和难过，无法作声。 “沢田纲吉。” Varia作战队长斯贝尔比·斯库瓦罗先发现了他，起身唤他名字，纲吉抬眼望了他一眼。 “斯库瓦罗作战队长，各位Varia的大人们。” 在小首领如同傲慢的不理会态度中，莉莎连忙扯出笑容招呼彭格列家族最为棘手的势力组织。然这些彭格列数一数二的杀胚们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全员的目光皆在莉莎身前的沢田纲吉身上。莉莎心里叫苦不迭，她之前并没有接到Varia暗杀部队会在彭格列花园的消息。看着小首领冷峻的金褐色眼眸，莉莎忍不住咋舌瑟缩了一下，希望小首领和Varia暗杀部队的干部们不会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社会价值观如今倡导的是文明和谐啊！彭格列的领导们啊！ 大概是莉莎心里的祷告有所作用。攒着裙摆的她在自家小首领面无表情的冷漠中绷紧了神经，僵持的双方却并未针锋相对的暴起。 并没有因为自己照料的花被糟蹋就怒不可遏，继而要大打出手的沢田纲吉只是取走放在花圃边的花铲就准备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没有在Varia暗杀部队干部们的身上投以过多关注。悄悄松了口气，跟着小首领就要退去的莉莎完全忘记Varia暗杀部队才是爱挑衅的搞事情专业户。 “门外顾问沢田家光的儿子？” 捻着兰花指，头发染成明亮五彩颜色的Varia格斗家路斯利亚轻佻的用指尖指着纲吉。 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他身边的「开膛王子」贝尔菲戈尔搭腔。 “嘻嘻嘻~是XanXus先生的敌人呢。” 他忌惮着沢田纲吉那份强大又危险的火焰，但又忍不住去撩对方，斯库瓦罗转头恶狠狠地剜了就是要作、记吃不记打、总不能让他省心的贝尔一眼。 “Boss的敌人？” 雷属性的列维尔坦在Varia是出了名的首领控，忠犬到被首领XanXus抡墙都会感到快乐的偏执狂，性格残酷手段狠毒，在全是杀胚的Vaira暗杀部队也相当引人瞩目，完全是个「人挡杀人,佛挡砍佛」的极端|恐怖|分子。无论目标是男女老幼，一律毫不留情地彻底消灭。一听到贝尔以「Boss的敌人」来描述眼前穿戴皆有彭格列家徽的小孩子，列维尔坦抬手向背后的武器摸去，若不是斯库瓦罗及时制止的话，又将是一场给Varia带来不少麻烦的腥风血雨。 斯库瓦罗短短几次见面的印象里，沢田纲吉并不是好相处且会闷声吃亏的「小孩子」。如他所想，果不其然……在察觉列维尔坦的敌意，沢田纲吉仰起脸将那双冰原横绝的金褐色眼眸幽幽寂冷的露在众人目光之下。没有任何温度的视线短暂停留在列维尔坦脸上片刻后，游移开去，像是看到了一片惊扰了空气的尘埃。 “啊啊~这就是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吗？” 手指涂着艳丽丹蔻的路斯利亚捧着自己的脸，笑盈盈的打量着纲吉。 “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呢~” 戴着墨镜的泰拳格斗家喜欢收集人体和恋尸癖好，在Varia暗杀部队常被属下称为路斯大姊，完全乐在其中。 莉莎知晓这些年轻暗杀精英者们的一切，她谨慎的试图将小首领护在身后。 “呐，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是来找我们有什么事情？”撅着倒三角嘴的Varia幻术师玛蒙飘到纲吉面前，居高临下的抱臂道——“我们可是收费很高昂的。”Varia暗杀部队一直都收费相当昂贵，他们收的是人命，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比性命还要值钱的东西了吧。 贝尔在玛蒙语毕后，嘻嘻嘻嘻的跟着笑了起来，露出的小米牙又白又齐整。 “……” 沢田纲吉原本没有想要跟这些人搭话，有什么牵扯。 金褐色的眼眸轻轻一抬，只是个掀眼的动作便让他身前这几位从生死场打滚万计的暗杀精英们目光一凛，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武器戒备。纲吉安静的看着他们的举动没有言语，他的目光从Varia干部们脸上一一扫过，随即感到无趣的挪开。转身，面无表情的抬腿离去。 “喂，是要逃了吗？” 被沢田纲吉的目光骇住，津津冷汗后下意识找场子的列维尔坦不管不顾的莽撞挑衅，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的嘴永远比脑子动得要快。停下脚步，转身黝黝望着他的沢田纲吉，金褐色的眼眸中有片深渊。 “逃？” 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慢条斯理的重复。 列维尔坦倏地感到了可怖的气场压制，他敏捷的反手抽出身后的电伞，迸发蓝色电光呲啦作响的电伞朝着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相对。他的武器在危险中率先出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章 026-未来十代首领 …… 彭格列九代首领直隶暗杀部队Varia有着不曾言喻，但彭格列内部皆心照不宣的野望。 暗杀部队Varia的现任首领，彭格列九代亲子XanXus从被带回彭格列伊始，目标便直指里世界教父。没有人比他更为合适，不仅XanXus本人这样认为，连同彭格列内部绝大多数人也是如此。这份野望在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注视XanXus所作所为的沉默中疯狂生长，最后就连XanXus本人心中都怀揣着：他被沐浴在父亲寡言无声的宽厚宠爱里。他的父亲，彭格列九代首领坐在那把里世界崇高的红椅上，等待他成为能够接替王权的王者。 直到沢田纲吉的凭空出现，彭格列十代首领的头衔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身上。 这样的扭转使XanXus大发雷霆过，他将彭格列看的崇高，而让他产生这样认知的彭格列九代首领，他的父亲却只是以充满歉疚的目光一如往昔沉默的看着他。 恶心。恶心透顶。 没有得到任何解释的XanXus并没有隐忍，他加速了对于彭格列势力拉拢的速度，他因暴怒而燃起的愤怒之炎得到了更多人的追随与效忠。彭格列暴怒之狮的XanXus不需要父亲的认可，也不需要软弱的沮丧，他想要的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双手亲自夺来。 彭格列十代首领的位置也好，彭格列也好。 XanXus骄傲如此，忠诚跟随在他身后的部下们同样这般。所以现在，那个凭空凌驾在XanXus头上的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站在春意盎然的彭格列后花园里，被挑事在先的忠诚于XanXus的暗杀部队Varia最高干部组兵刃相向。 两方陷入对峙，Varia在等待先下手的机会。 雷属性的Varia干部列维尔坦握着手上的电伞，隐隐暗青色雷光在白日当头的花园里变得捉摸不透，莉莎在对方武器出鞘的瞬间便护在了沢田纲吉身前。她绷紧的背脊挺直，底盘微微下沉是蓄势待发要进攻的备战模样。没有什么吃惊，纲吉一早就知道莉莎并非只是个有时候神经大条又笨手笨脚的女仆。他站在莉莎身后，金褐色横绝着极地冻冰的眼眸所视之处，皆恍似死物。 [他看起来并没有打算大打出手。] 顾望而去的Varia作战队长斯库瓦罗预判道，他们并没有被沢田纲吉放在眼里。 被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目光撩拨起危机感的Varia全员终于得到了正确的,有关于沢田纲吉的认知。从相当高的，将他们视作蝼蚁的位置上，沢田纲吉只是潦草审视他们一番后便没了兴趣。在里世界时常引起风声鹤唳的Varia于沢田纲吉眼中不值一文，何等的傲慢，尚且年轻的Varia干部们手指因愤怒而攥紧。沢田纲吉身上并无血腥，眼里也没有杀气，可是缭绕浮沉在灵魂深处的某种存在又确确实实的让他们戒备而畏惧。 身为Varia幻术师的雾属性Arcobaleno隐隐觉得从眼前还是个五岁稚子的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身上似乎看到了，于Arcobaleno诅咒发生前那一刻所见的面具神秘人极为相似的存在，已经舍弃「毒蛇」这个名字的玛蒙抿紧了倒三角小嘴。玛蒙并不愿意承认他从那小鬼身上感到了威胁，更不想承认他下意识的躲避那个人让所有伪装无从遁逃的目光。身为一个幻术师，玛蒙的幻术要先欺骗自己才能欺骗他人，但沢田纲吉的存在甚至影响他的自我欺骗。 “斯库瓦罗作战队长。” 僵持中，莉莎淡蓝色的眼珠微微转动。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Varia全员的意志。” 素白纤长的手指捻着长裙拎起，大概武器就藏匿在裙摆之下吧。 斯库瓦罗手指从腰间的佩剑挪开，抬脚朝身旁眼珠都泛红的列维尔坦踹去，背后交给Varia队友们毫无防备的列维尔坦直直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叫。 “蠢货。” 向毫无形象趴在地上的列维尔坦冷哼一声，斯库瓦罗将原本凝重的气氛打散。 “Varia的意志即彭格列九代首领的意志。” 颔首，斯库瓦罗银白色发丝在春光里耀眼，略为低沉沙哑的声音宣誓Varia并无反意，年少却已是俊美非凡的面容上一派直率。 得到如此回复的莉莎气势稍作收敛，略显迟疑的回首去看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脸，她更为关心的是小首领的决断。微微抬起下颌的纲吉那双溢满辉色的金褐色眼瞳里一如既往的冰冷，浓密眼睫轻眨，他所注视之处令人无从捕获。 [完全没有被放在眼里啊。] 莉莎已经非常熟悉这样漠然一切的小首领，苦笑扯起唇畔，莉莎以自己的方式选择了息事宁人。所幸，Varia那边的作战队长是唯一明白事理又能自我克制的聪明人。 “那么，希望您和Varia其他大人们能在十代首领亲手培育的花园里，享用下午茶愉快，斯库瓦罗作战队长。” 她自然而然地说，顺势微微屈膝行了个意大利常见的淑女礼仪，拎起的裙摆放下后不动声色的抚去褶皱，那份肃杀和攻势全部敛去。现在的莉莎又是彭格列城堡大多数人眼中胆小谨慎有些天然呆的温柔姑娘。她重新退回自家小首领的身后，完全不见方才凌厉的气场，而其余侍者执事们并不对此感到惊奇。 Varia全员也是这才知道，他们在彭格列后花园无所事事等自家Boss期间糟蹋的花圃是有主。 搞事情专业户的Varia全员默然无语，余光不自觉瞟到自己脚边身边被揪下来的鲜嫩花朵。指尖还捏着一朵的路斯利亚赶忙扔进自己面前装着淡黄色福尔马林液的玻璃瓶里，最先动手摘花来装饰自己人体收藏的格斗家掩唇，做出一副无辜娇羞的模样。 “哎呀呀，这可怎么办是好呢？我们是不是要负责啊~” 如果这位Varia小姐姐尖细的声音能够再有些诚恳的话。 “嘁，王子才不要对这些庸俗的丑花负责。” 「开膛王子」贝尔菲戈尔抱臂直接拒绝，他没少糟蹋花圃，但完全不想对那个讨人厌的庶民有什么赔偿。 从地上已经爬起来的列维尔坦嘟嘟囔囔的应和，若不是眼前沢田纲吉这个天杀的小鬼，他才不会被斯库瓦罗作战队长教训，心中暗自生恨的列维尔坦隐蔽的狠剜一眼前方的彭格列继承人。玛蒙作为Varia的财迷兼财务大臣，平常恨不得小气抠门到拖欠Varia工资，让他主动出钱赔偿更是不可能，站在队友堆里装聋作哑。 “Voi——沢田纲吉。” 斯库瓦罗一如既往的大嗓门，即使离得挺远也如雷贯耳。 “Varia会如数赔偿的。” 倒是这位暗杀部队Varia的作战队长敢做敢当，当即表示他们会负全责。 突然就要理赔一大笔钱财！这份绝望登时让悄声在旁的玛蒙瞪大了藏在黑袍下的眼睛。在空中浮漂而去试图劝说斯库瓦罗改主意的玛蒙心里早已破口大骂，张嘴就赔钱的作战队长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Varia每个月报修被Boss抡坏的墙的资金都不够，哪里有多余的去赔偿这小鬼的花？！不干不干不干！绝对不干！想从他Varia财务部长玛蒙手里走这笔公账，他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干的！！！玛蒙气咻咻的飞到贝尔那边，完全反对作战队长单方面代表Varia所承诺的赔偿，要赔就拿工资自己赔好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稍作缓和。 作为当事人而被关注的纲吉握着手上的小花铲神游物外，白瓷细嫩的脸上毫无波澜，莉莎站在小首领身侧靠后的位置低眉顺眼的异常恭敬。 主动提出赔款的彭格列九代首领直隶暗杀部队Varia的作战队长斯库瓦罗被走神的纲吉晾在一边，作为在场身份最贵重的沢田纲吉不表态，原本就不情不愿低头的Varia们心中也因尴尬而最后泛起羞恼来。双手插在衣兜，金发歪歪斜斜戴着王冠的王子贝尔菲戈尔嘻嘻笑着，手指却在口袋里摩挲着他惯用的匕首。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庶民。嘻嘻嘻——” 年纪最小的贝尔笑弧扯开，白净整齐的小米牙给他尽显凉薄与戾气的唇边添上抹天真可爱。 贝尔菲戈尔古怪的笑声牵回了沢田纲吉的注意力。 “莉莎，这些花全摘下来送去Varia。” 丢开手中的花铲，纲吉抬头因日光晃眼而眯了眯金褐色的眼眸，说出口的话并非赌气也非恼火。 莉莎面上一顿，随即应声答下，暗红色长发落下一缕在她脸侧，莉莎回首对身边低她一级的侍者嘱咐下去任务。没有人比莉莎更了解小首领对花园这些花的尽心尽力，就像是沢田纲吉将掩饰在寒冰荒漠下的温柔尽数赋予在风雨无阻的照料中，莉莎曾想过有朝一日小首领能像对这些花朵般待人接物。 并排站立在沢田纲吉身后的随扈散开走向花园，他们取来收在仓库的花剪。然后，于Varia最高干部众目睽睽之下，结束了这些在锦葵色如蜜糖般甜稠的日光下盛大绽放的花朵们的花期。大束大束的银莲花被连根铲起，由执事们轻柔的放在一处，等到这些花们全部落得此样后，它们便会被送到Varia的城堡去。 “这是什么意思。” 拧眉的斯库瓦罗目光冷冽的落在沢田纲吉身上。这位尚未称王的少年剑帝俊美的脸已是轮廓分明，纲吉从那边缘可窥视十年后甚至二十年后的斯贝尔比·斯库瓦罗，从眼前这个还没有因为痴迷剑术钻研而自断左臂的斯库瓦罗身上。纲吉所做的事大概已经冒犯到了Varia的骄傲，他们这些骄傲和信仰比性命还要重的天之骄子们便怒目相向，比任何时候沢田纲吉所见的他们还要好懂。 “没什么。”纲吉今天的话要比往日都多些，但无论是他注视Varia的眼瞳亦或者说话的语气都极为疏离冰冷，他用娴熟而地道的意大利语回应Varia作战队长的问题。 “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我的东西被讨厌的人触碰罢了。” 如同Varia对于抢占了他们Boss，XanXus身份的沢田纲吉所表现出来的嫌恶和敌视，沢田纲吉同样不喜欢偶尔会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些暗杀精英们。他这样直白的说，将莉莎小姐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重新点燃，可是在这份毫不掩饰的讨厌里，Varia却找不到可以出手的理由。 …… 彭格列九代暗杀部队Varia今日是跟随首领XanXus来彭格列总部城堡的，与彭格列关系密切的吉留罗涅家族现任首领艾莉娅(Aria)今日前来拜访。吉留罗涅家族虽然并非彭格列家族同盟，但似乎从吉留罗涅初代首领开始，便与彭格列有着相当密切且重要到除了高层外不为人知的合作。(吉留罗涅初代首领，即露切的先代选择了彭格列初代首领Giotto，将代表世界基石之一的纵向时间轴「贝」交付于彭格列家族守护。这件事作为双方家族的最高级机密，并不被外人道也。) 而吉留罗涅家上一任首领露切·吉留罗涅作为当前世界最强七人的第一任Arcobaleno大空和九代Timoteo交情匪浅，更是现在倍受九代Timoteo信任的世界第一杀手Reborn的另一层面的Boss。九代首领Timoteo喊来亲子XanXus和彭格列有血缘关系和继承权的青年才俊前来作陪。 即使因为彭格列十代首领候选问题跟父亲有争执，XanXus看在艾莉娅的情面上也暂时隐忍了下来。 艾莉娅·吉留罗涅作为现任Arcobaleno的大空，那份源于坚韧强大内心的温柔和包容力很难被人讨厌，桀骜不驯如XanXus这样总是处于暴怒的家伙也愿意卖她个情面。唯一没有被通知到的，最为重要的彭格列血脉传承者——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沢田纲吉却是唯一不知情的存在。九代首领对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这样的态度，让陪坐在下方的几位候选人捉摸不透。已经向整个里世界公开身份的沢田纲吉虽然年幼，但已经开始接受首领课程的他却被九代家族成员类监控般的生活在彭格列。 换而言之，沢田纲吉虽以法定继承人的身份存在于彭格列，却在半年考察期后，仍暗中受到彭格列内部的严格管制。 明明已经开始接受彭格列首领的培养课程，得到未来首领的待遇和保护级别，却并不被允许接触家族内部事宜与势力。这也是为什么，沢田纲吉每日除了接受原彭格列九代直隶暗杀部队Varia首领，初代剑帝杜尔的格斗指导与Sharon学园的社交培训外，再无别的行程。 原因并非只是「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那孤僻冷漠的接人待物性格」，「彭格列的不允许」以及彭格列九代家族拨过去的看照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侍者们其实是变相的监控。夏马尔离开了，却还有更多暗中观察着沢田纲吉的审察者。这些审察者们并非九代Timoteo所委派的，而是元老院妄图以年幼首领为质，牵制门外顾问与九代势力的动作。 这些状况对于在「沢田纲吉空降成为未来十代首领」之前的彭格列首领候选人们处，心知肚明；当年刚回到彭格列时也受到这种监察的XanXus更是冷眼相看。彭格列出于谨慎，对于新加入的家族成员都有试炼考核，而越接近权力核心的家族成员虽不用接受考核，却会被各方面监管，以及担保人。XanXus的担保人是彭格列九代首领，也就是他的父亲Timoteo；沢田纲吉的担保人理所应当是现在担任九代门外顾问首领之职的「彭格列年轻的狮子」沢田家光。 倘若沢田纲吉作出背叛家族的事情，那么作为责任担保人的沢田家光会被连带责任，甚至要亲手处决背叛者。 此刻，陪坐在堂下，和彭格列九代雷之守护者Ganache Ⅲ私交不错的朱利奥(Giulio)面带谦逊得体的弧度，听着上方两位首领的交谈。他对面是一如既往身着有艳丽赤色翎羽装饰披风，年少的脸上掩不住傲慢不羁的九代首领亲子XanXus，黑色的短发衬得那双猩红色的眼更具攻击性，那份被彭格列养出来的气势硬是将成年组所有候选人都压下去一头。 朱利奥也不觉得羞恼，深褐色的眼睛里满是兴味，想起年前听到的风声：刚被带回彭格列的未来十代吊打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XanXus的传言。朱利奥好脾气勾了勾唇，他还没见过传承了初代Giotto血脉的年幼未来十代，但是能让在这些年因为首领位置明争暗夺让他吃了不少亏的XanXus摔个跟头，朱利奥就对尚未相识的未来十代有了些好感。 彭格列候选人不少，能让朱利奥感到威胁的也不过在场的这些争了好多年的家伙——现暗杀部队Varia首领XanXus；他斜对面端坐于座，牢牢把持着北意|军|火|交易的笑面虎马西米利亚诺(Massimiliano)；旁边颇受九代重视信任的其得意门生费迪里奥；跟九代雾之守护者Croquant·Bouche同为武斗派且功勋赫赫的路易吉(Luigi)而已。至于坐在最边缘的，性格木讷愚蠢的阿莱西奥(Alessio)和爱强出风头招人注目，生怕自己死得不够早的安里科？ 不用他收拾，XanXus也不会容忍这个在外鼓劲宣传自己「最强有力首领竞争者」的蠢货。 手段圆滑，和彭格列九代Timoteo那温和样子颇为相像的朱利奥思及此，唇边笑容更为柔和，他能从九代偶尔看过来的目光中看到满意和赏识来。所以在没有九代Timoteo提议带吉留罗涅家族首领艾莉娅去彭格列花园里走一走，撞见那位传言里的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之前，朱利奥从未想过在自己竞争对手名单中加入沢田纲吉这个名字。就算沢田纲吉有比所有候补者都渴求的正式称号，父亲是九代门外顾问首领沢田家光又怎么样？ 在彭格列如今势力分割已经成形的现下，才不过五岁的小孩子成长起来所需要的时间根本没有给他余留，作为门外顾问首领受彭格列内部规定诸多约束的沢田家光现在能完全把持的势力也才在亚细亚中部扎根，天高皇帝远的想要干涉盘踞西西里的彭格列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不仅仅是朱利奥一人这样认为，其余候选者的想法和对待未来十代的态度也大致如此。若不是这样，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继承人哪里能在彭格列总部风平浪静的活到今天。若不是未来十代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威胁，顶着冠冕堂皇「彭格列十代首领继承人」这样让人眼红名号的小鬼活在他们这些放了太多线人和心腹的彭格列总部，动动手指就能碾死出局。 一直以来都怀揣这样的想法—— 在这天，彭格列花园。终于见到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朱利奥被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不过小鬼的未来十代那双冰凉如冻的金褐色扫视而过时，头皮倏地发麻，西装革履下的手臂寒毛竖起。身高192cm的朱利奥在不过长到他大腿高度的小鬼慑到，那是一种打从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人惊惧的戒备。 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藏在年幼外表下的，那缕不符合年纪的可怖灵魂。 朱利奥终于明白，为什么已过半年的考察期，未来十代却仍然被彭格列严厉监管；又是为什么，彭格列九代不允许他们这些候补者接近未来十代。并非是朱利奥原来所想的单纯的保护，而是一种认为圈养、囚禁、控制在身边才更安全的防备，九代为首的彭格列家族从未信任年幼的未来十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章 027-艾丽娅·吉留罗涅 ——The realm of silence is large enough beyond the grave. ——沉默的领域，大得足以超出了坟墓。 …… 彭格列花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 彭格列九代直隶暗杀部队的Varia还没有甩掉，又撞见身后跟着一群人的彭格列九代一众。本来只是来花园里日常打理花圃的纲吉横生一股厌怠，他的花没了，打算离开又因九代的到来被莉莎留在了原地。抬手捏了捏在日光下有些晕眩的额角，沢田纲吉金褐色的眼瞳幽冷无光，目光缥缈不可捉的落在花圃褐色的土壤上。被约束在花园角落，原本在懒洋洋晒太阳的两只属于纲吉的幼犬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爪子扒着笼子低吠。 它们是被彭格列研究员们改造过的生命体，创造出来的根本目的就是随时监查主人沢田纲吉的情绪起伏。有点像是服务犬，却又比服务犬智商更高。沢田家光为了避免纲吉再出现因为情绪异常波动而将自己置于不利之处的事情发生，利用家族职权为儿子所做的有备无患，到了如今反而没起到什么作用。并没有被当作宠物亲近的两只幼犬，如同被栽植在花圃里的花朵般只有主人下学后的片刻能够相处。 而今天，看来它们连被放出来遛遛的时间也会被延迟了。 纲吉并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但他被发现了他的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喊住。 望去，身后人群簇拥的彭格列九代身旁，墨绿长发挽起的少女让人瞩目，身着白衣的精致少女有一双深蓝色恍似容纳百川的渊海，左眼下方橙色的五瓣花印迹被她脖颈挂饰的橙色奶嘴映衬栩栩。纲吉没想过会在这里，此时，遇到Arcobaleno的现任大空艾丽娅·吉留罗涅。不过见到了也没什么稀奇或感到惊奇的，彭格列家族与吉留罗涅家族早前因各持世界基石之一的缘故而亲近起来，即使吉留罗涅家族并非彭格列家族同盟，但仍然有着不少连同盟家族也比拟不上的特权。 移开自己的目光，纲吉冷淡的注视出声将他留在这里的彭格列九代Timoteo，对于这个在身份上应当被自己唤作「爷爷」的现任教父，沢田纲吉曾经敬慕的长者。纲吉如今对他，仍是保留着多年前或者说多年来尊老的涵养。 “纲吉。”睿智温和的长者亲昵唤他。 而跟在他身后的儿子彭格列暗杀部队Varia首领XanXus就不是那么舒服了。 按照辈分来说，XanXus应算作纲吉的叔叔，像现在这样因为父亲对小侄子的亲近而莫名其白吃味，说出去实在是不符合「彭格列狂暴之狮·XanXus」的人设，相当的难以启齿。彭格列九代看在眼里也不会说出来惹儿子炸毛，只是摆手稍作安抚，便径直来到纲吉跟前。碍于这位彭格列最高掌权人的陈年腿疾，Timoteo只得手掌扶着纲吉的肩膀，微微俯身同年幼过分的彭格列下一任继承人谈话。 纲吉配合的仰起脖颈，淡蓝色幼细的血管在白皙的肌肤下蔓延，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致命处。 “许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像是一棵正茁壮成长的幼苗。 Timoteo第一次在并盛町沢田家见到的那个眉目冷淡却染着稚嫩的孩子已经面目全非。现在站在他和煦含笑的眼前的，已经是一个完全被黑手党同化的，从那满溢冰洋的金褐色不动声色的眼瞳里不见任何天真烂漫的合格彭格列未来继承人。细细看去，又似乎和几个月前没什么不一样的，沢田纲吉仍然是冷漠疏离的模样。只有见过沢田纲吉曾抱着母亲裤脚，仰脸面无表情撒娇说着想吃蒸蛋的彭格列九代Timoteo才能够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彭格列和他们毁掉了一个本可以不谙世事被母亲护在怀里的无辜孩子。 Timoteo有心痛，有不忍，有愧疚却从来不曾后悔。 如果被彭格列指环选中是沢田纲吉的宿命的话，那无论是彭格列，还是沢田纲吉，他们并没有挣扎的余地。那是自初代便被刻录在彭格列血脉传承中的原罪，也是责任义务。逃避是可耻的，即使会痛苦会绝望会遍体鳞伤，也要背负走下去的彭格列的大义与荣光。这些都是将来要道与这孩子的，Timoteo现在不提，只是希望能够在他们这些大人们还有力气撑住这片天的时候，让这个未来或许会很辛苦的孩子能有个勉强称得上幸福安宁的童年。 只是他和九代家族核心成员的这份心思却被其余血脉传承者们误认为是一种戒备。不可否认，对于沢田纲吉身上超越了年纪的力量有着犹疑与不信任，但若说是戒备也过分了些。一切源自于爱而做出的事情，虽然让人有时难以接受，但是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折磨这本可以平凡安稳生活，远离了母亲疼爱的孩子。 大概沢田纲吉也清楚地意识到了吧，所以才能够容忍这个他所厌倦的世界到如此地步。 即使憎恶与绝望已经将他全部的幸福和快乐抹杀殆尽。 “嗯。” 目光冷淡，却没有冒犯与失礼之处。 “那爷爷就放心了。” 抬手摸了摸孩子毛茸茸的脑袋，Timoteo笑着侧身向身旁吉留罗涅家族首领艾丽娅介绍。 “艾丽娅，这就是我向你提起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继承人，沢田纲吉。” 还没有举办首领继承仪式，现在的纲吉还不能以纲吉·彭格列来称呼。尚且保留住原名的纲吉朝艾丽娅微微颔首，算作行了礼。有些随意，并非那么正式，但他不过是个孩子，没人因此苛责。这个时间点，刚过了十八岁生日的艾丽娅也只是个纤细少女。从作为初代首领的母亲露切·吉留罗涅身上接过吉留罗涅家族和Arcobaleno诅咒的艾丽娅很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所以在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多次诚意修书传信，同她谈及起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沢田纲吉身上异常之处，希望能够在她的帮助下一同筹划沢田纲吉的未来，甚至请求艾丽娅能够作为老师来教导这位年幼的彭格列下任大空时—— 艾丽娅认为在作出决定前，同沢田纲吉先见上一面是很有必要的。 也正是因此，才有了今天前来彭格列的拜访。 其实艾丽娅起初不明白为什么彭格列九代要执意选择一个孩子作为继任者的，往来的信件联络并不能知晓全部详情，彭格列九代也只是含蓄的提及「沢田纲吉触碰了彭格列指环便触发彭格列继承式」这件事。而艾丽娅从这件事便恍悟，已经被世界基石认可的沢田纲吉和彭格列九代其实没有选择余地的处境。 艾丽娅没有来彭格列与九代小叙前，同刚开始的九代一样，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值得费神的事情。能够被世界基石认可意味着沢田纲吉的力量和潜能难以小觑，意志应该也是个相当坚定的孩子。虽然违背了沢田纲吉的本意，不得不接受彭格列的栽培，在未来成为一个合格的彭格列首领。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艾丽娅看来，被命运选中的沢田纲吉固然可怜，但有些命运是被选中的他们不得不咬牙被扶起来的。如艾丽娅自己，也如她的母亲露切。 有着大空般博爱与宽容的吉留罗涅家族首领在闻，沢田纲吉身上不符合年龄的不可控的庞大力量和无法捉摸的冷漠心志时，只是感到诧异，并未觉得是件需要担忧过多的事情。虽然大空属性的人大多性格具有包容力，但表现方式的不同，本性和性格的不同使得被记载下来的多代大空属性首领也是不同的。那位有着令人生惧「愤怒之炎」的彭格列二代首领和现彭格列九代直隶暗杀部队Varia首领XanXus·Vongola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性格极为相像的暴虐，但这也是大空的一种类型啊。 直到今天，艾丽娅私下从彭格列九代那里拿到彭格列内部，有关沢田纲吉的高密文件报告时，才知道事情的复杂程度。最上方的几页文件里记载着「沢田纲吉」从出生记录到最近一次的医生会诊，当时交谈之言与治疗方式皆详备的在案。向后翻，则是那些以密码加锁的内容，艾丽娅拿着被解密过的，只待她读过即焚。在这些白纸黑字间，所能够得出的结论，便是：比起医术高明的心理专家或是儿科专家，沢田纲吉需要的是能够走进他内心，教导他的人生导师。 而连同沢田纲吉最为亲近的父母亲在内，也不曾有一人成功……彭格列九代首领最后想到了艾丽娅。Arcobaleno的大空·艾丽娅·吉留涅羅和彭格列的大空·沢田纲吉，在不知「海」之意识的继承者是谁的当下，Timoteo觉得没有比这一组合更适合的了。实际上，继承了母亲露切「预言之力」的艾丽娅在第一次见到沢田纲吉时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除了他那双横绝着荒漠冰原的死寂的金褐色眼睛。孩子的眼睛大抵该是清澈如幼鹿，相视若忽醒彻，那是让原罪也无存遁逃的星萤。可沢田纲吉没有，他有一双隔离时光隔离世界的漂亮金褐色的眼眸，里面像是灼烧着暗寂无息的焰，又像是沉淀着万物余烬的黑瘀。 这使得他源于血脉而溶于血骨的那份强大以相当霸道决绝的方式显现出来，没有丝毫的遮掩。 尤其是彭格列九代身后那些和沢田纲吉的力量同源的其余彭格列血脉传承者们的感受更深刻，是被世界厚待的无法比拟的强大彭格列力量。而没有被亲待的传承者们只消与那双金褐色的瞳眸对视，从灵魂深处涌到心尖的颤动和潜意识臣服便在眼底浮现出来。骇然。又惶然。仅凭此，年长的传承者们大概会从此在敌人的名单上无比郑重的添加上「沢田纲吉」这个名字吧，而同时，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曾给予这孩子短暂适应彭格列生活的庇佑在今日将会消散。 这又何尝不是在逼迫艾丽娅作出选择呢。 是将要选择教导年幼却身负过强力量的彭格列未来十代，还是要冷眼看着这个和她命运共同体的孩子被卷进彭格列首领争夺的战争之中。彭格列九代将选择的权力递到艾丽娅手中。不愧是稳稳坐在里世界至高位置二十七载(1968-1995)，把持着风向的「教父」！被毫不知情算计，现在才反应过来的艾丽娅朝着彭格列九代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睿智温和的长者从她这抹笑弧中将她的聪颖看的清晰，眉目间蓄着歉意，眨眨眼睛回以微笑。 “纲吉君。” 向前靠近沢田纲吉些。 倾身，左手扶膝以伸出右手招呼纲吉的艾丽娅年轻漂亮的容颜上绽开温暖轻柔的笑靥，左眼下方橙色的五瓣花痕迹变得更为生动。Arcobaleno的大空总是有着这样让人放轻松，情绪宁和的魔力。深蓝色的瞳眸真挚热切的望着一个人时，那种被当作世界中心的注视很难心生厌恶惹人反感。 “初次见面，我是艾丽娅·吉留罗涅。” 被挽起的墨绿色长发发丝落在她漂亮的笑颜旁侧，她握住纲吉伸出的手掌。 “——也将会是教导你一些小事的老师……” 两个人的手指相接触时，艾丽娅将没有说完的话打断在唇齿间，拥有预言之力的她看到了—— 那已是一滩死水，跨越了亿亿万年的「沢田纲吉」的时光。 被世界基石厚待，却又被命运轻薄的Arcobaleno大空艾丽娅·吉留罗涅在旁人看来，同年幼的彭格列十代握手礼节中先是一怔，继而失态的将年幼的彭格列十代拥进怀中。毫无征兆，毫无道理。从她曜石般璀璨的深蓝色眼眸中落下一颗又一颗饱满，晶莹剔透的泪，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掉进年幼的彭格列十代总是显得有些蓬松糟乱的褐色发丝里。 “纲吉君。” 作为Arcobaleno的大空，继承母亲露切全部力量和诅咒，灵魂可以穿梭时间与空间的艾丽娅·吉留罗涅触碰到了：藏匿在五岁稚龄孩童身体下的被绝望淹没灵魂，后以冰封固守在深渊，以荒漠将世界横绝在外的，伤痕累累的彳亍亿亿万年累赘时间循环里的沢田纲吉的灵魂。 那灵魂——悲怆无用，已是死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章 028-彭格列十代家族 ——伟大的人不是生下来就伟大的; ——而是在成长过程中显示其伟大的。 ——Great men are not born great; ——but in the process of growing up to show their great. …… 作为Arcobaleno的大空，继承母亲露切全部力量和诅咒，灵魂可以穿梭时间与空间的艾丽娅·吉留罗涅触碰到了：藏匿在五岁稚龄孩童身体下的被绝望淹没灵魂，后以冰封固守在深渊，以荒漠将世界横绝在外的，伤痕累累的彳亍亿亿万年累赘时间循环里的沢田纲吉的灵魂。 那灵魂——悲怆无用，已是死绝。 艾丽娅看到了。看到那不属于或者也是属于她身处世界的未来的沢田纲吉的记忆，那个沢田纲吉和他眼前的这个不一样。是平行世界的沢田纲吉？是过去的沢田纲吉？还是未来的沢田纲吉？ …… 15年的意大利，夏天是炙热的。 考究挺直的黑色西装外套脱下，挂在肌肉流畅紧绷的手臂上。二十五岁的沢田纲吉拽了拽胸前的领带，他徒步在西西里旧城区，热夏余浪打来，扬手遮住日光的辉寸。暖褐色的眼瞳被晃的不由自主眯起来，亚裔面孔的他与意大利普遍的欧罗巴人种有着别样的魅力，总是微微上扬带着谦逊得体而温和笑弧的青年走在路上回头率很高。不过今天有点特殊，空无一人的旧城区街道，大门紧关的商家店铺，沢田纲吉不自觉地摩挲戴在指间的彭格列指环。 意大利势力最雄踞的黑手党家族彭格列现今当家首领，兼职里世界教父的沢田纲吉伸手将人行道口便的指示灯按下，没有车辆行驶也耐心等红灯变绿灯的年轻教父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样的保护未免也太过度了些吧。] 他心里哭笑不得的想，俊秀帅气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情绪波澜。温文尔雅又得体的仪态，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也可成景如画。 红灯转绿，沢田纲吉却站在原地轻轻蹙眉，他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错过了穿越马路的最佳时间。不到半分钟，绿灯再次转红。他一路慢悠悠的走着，并不赶时间，当他错过第二次过马路的时机时。这位独自漫步街头的年轻教父毫无预兆的转身，朝着虚空一角，莞尔—— “库洛姆。”他兀自喊出女子名，没有得到回应也不介意。 “愿意陪我去吃份Gelato(注①)吗？” 暖褐色的眼瞳弯起，很早之前就让人无法从脸上看出想法的年轻教父的真实意图不为人知，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时光的打磨让曾经只是块原石的沢田纲吉如今已成为陈列在柔软红绒上的名贵宝石，只可远观，横越天堑也难以亵渎。 “……” 大概是因为要得到回应的沢田纲吉的固执，又或者是在那双弯起的暖褐色眼瞳的注视，再或者是沢田纲吉唇边好看到蛊惑的笑弧。 以幻术跟在自家首领身后，一路沉默的彭格列十代雾之守护者库洛姆·骷髅散去了隐藏身形的朦胧雾气。发尾散在白皙纤细脖颈，右瞳被黑色眼罩掩住的她姿态窈窕，漂亮精致的面容上有着沢田纲吉可窥视到的挣扎矛盾。被嘱咐要保护好首领的雾之守护者在任务和首领的邀请中踌躇，鸢紫色的瞳眸中是经年不变的敬慕与信任。 “Boss，您之前只说想要在旧城区走一走的……” “为了您的安全，还是吩咐下属买回来为好。” 鸢紫发的雾之守护者有着一双琉璃般澄澈的美目，虽然右瞳在她少年时期便缺失，可对于她周身那份犹如直立于暴雨，蔷薇顽强摇曳的惊艳并没有影响。 再加上作为幻术师那份难以捉摸的神秘气质，彭格列第十代雾之守护者之一的库洛姆·骷髅在里世界有着相当高的人气。所以，当这位——沢田纲吉上位以来的固定女伴，一度被外界揣测为「准彭格列十代首领夫人」的——疏离清冷雾守认真凝视着你时，很难让人拒绝她的话。 如果是十年前，不——或许五年前的沢田纲吉的话肯定会被库洛姆这番话说服。如今的沢田纲吉只是笑眯眯的望着鸢紫发色的漂亮姑娘，无辜的从挂在手臂的西装外套口袋中掏出手机，随意点了几下便将屏幕显示出的地图给尽心尽力完成任务的库洛姆看。 “ORTIGIA小巷里这家GELATERIA就在旧城区(注②)，我并没有违背之前所说的话。” 首领堂然皇之的说辞使得二十五岁的上得了战场，下得了谈判桌，左能出SSS级任务，右能处理繁杂文件的彭格列雾之守护者库洛姆·骷髅找不出反驳的话。年轻教父大概又是在什么旅行攻略帖找到的意大利手工冰激凌店确实在西西里旧城区，只是并不在库洛姆预先规划的肃清街道上。 一身黑色小礼裙，手持三叉戟的鸢紫发雾守半晌点头，只能顺应了他们首领的其实有些任性的要求。被应允的年轻教父瞬间唇边弧度加深，暖褐色的眼瞳里亮晶晶的落满了星辰。 “太好了，库洛姆。” 自然而然地牵起身边鸢紫发雾守在这闷夏也冰凉的手指，以兄长的姿态照顾着比他娇小纤细的库洛姆。他们这样亲密的接触在繁不胜多的宴会中发生过太多次了，库洛姆安静的被牵着手，同样鸢紫色的瞳眸中全然是孺慕。 如果说拯救了她生命，给了她「库洛姆·骷髅」这个名字的六道骸在她生命扮演着「父亲」角色的话；那么给了她存在意义，如同光芒温暖着她，照拂着她的沢田纲吉则被她视作「可以牺牲性命去保护的兄长」。那是超越了爱情，亲情的非常非常厚重而重要的情感。 “这种热的天气，果然还是要吃冰激凌的。” 仰脸看着年轻教父说笑的侧脸，库洛姆轻轻嗯的应话。如果Boss喜欢的话——迁就着自己喜欢的人的这份心情让库洛姆不自觉地微笑，鸢紫色的眼瞳里是藏不住开心，原本便漂亮出众的面容更加盛艳。通过随身的电话联系她布局在周遭的下属们，将保护首领的任务稍作更改。 半个小时后，坐在GELATERIA店外凉伞下，指尖捏着柄小勺子一点点吃冰的库洛姆和她所追随的年轻教父享受着西西里极为寻常平凡的夏日。 坐落在西西里古城ORTIGIA小巷里的这家GELATERIA店铺有着36种口味的手工冰激淋，她和首领各要了四种口味的冰激凌球，偶尔会交换下彼此的味道。这种非常亲昵私密的分食频繁出现在彭格列内部的一日三餐的餐桌之上，其中岚之守护者狱寺隼人的行为最为出格。 不止一次的，彭格列首领面前的餐盘里会出现比旁人多出五六倍的食物。 “好吃吗？” 挖下一勺覆盆子，彭格列年轻首领敛眉看向鸢紫发的库洛姆关怀道。在性格各异且乖张的彭格列十代家族高层中，库洛姆·骷髅的性格最为安静温顺，不擅长言辞总是将自己放在卑微位置的雾守从少女时期到如今窈窕，一直都鲜少表达出自己的心情。 开心也好，难过也好，总是一个人放在心里，又是在男性居多的环境中生活。久而久之，沢田纲吉总会潜意识的去询问，引导着敏感惶然的库洛姆疏导自己的情绪。 “嗯，很好吃的。” 点头，非常正式的回话让年轻教父轻笑。 “那真是太好了。” 暖褐色的眼瞳里倒映面前，库洛姆如夏花般惑人的脸庞。身为站在沢田纲吉最近位置之一的存在，有着鸢紫发色的彭格列雾守小姐察觉到了自家首领的不妥反常之处，原本宁和静默的眼瞳浮现出担忧，放下指尖的勺子。库洛姆·骷髅凝望着沢田纲吉的脸。 “Boss……”她迟疑半晌——“您有什么心事吗？” 即使时光已经改变了沢田纲吉这个人的身份，改变了沢田纲吉这个人的气质，甚至连思考方式都发生了变化——可是，那被称为「本质」的沢田纲吉灵魂中最为重要的东西从来没有改变过。 一如库洛姆第一次见到的沢田纲吉，在所有人质疑她彭格列雾守身份时，手忙脚乱说信任她的沢田纲吉。即使眼前这个气场已经变得凌厉强势的沢田纲吉脸上再也寻不到一丁点的「废柴」痕迹，即使眼前这个沢田纲吉的表情与唇畔再也寻不到任何软弱与可下手之处。但库洛姆就是能察觉到，沢田纲吉的心绪不宁。 “不。”教父无懈可击的形象已经成为潜意识，年轻教父的否定在库洛姆执拗的半晌注视后，变成了一声低笑—— “只是突然想起些以前的事情罢了。” 在沢田纲吉信步西西里旧城区前，他出席了彭格列同盟家族卡萨莫尼卡(Casamonica)家族首领的葬礼。这位卡萨莫尼卡家族首领在平均年龄不超50岁的里世界，可以算作六十五高龄逝世的大佬的葬礼相当盛大。 沢田纲吉以里世界位置崇高的教父身份出席了葬礼，以表彭格列家族与卡萨莫尼卡家族不朽的情谊。彭格列雾之守护者之一的库洛姆跟随首领一并出现，安静的守候在首领身侧，在第一个献花的首领之后同样放上一束白雏菊。 彭格列的守护者到来对于卡萨莫尼卡家族来说就已经是极有荣耀和面子的一件事，更不用提连教父都到场！继任的首领非常感激，沢田纲吉对于痛失生父的继任首领慰问寒暄几句后，并没应下对方久留的热切。 葬礼一经结束，带着库洛姆先行离开的沢田纲吉在返程的路上提出了想要走一走散心的要求。无法拒绝自家首领请求的库洛姆只能将保护措施做到最好，库洛姆沉默而投入的作为聆听者并不插话，她很珍惜同Boss相处的分秒。尤其是非常难得的单独相处。 沢田纲吉双手交错，唇边勾着温和的笑弧，提起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看到卡萨莫尼卡首领灵柩里铺满的白百合，突然想起国中二年级那时候的事情……啊，那个时候从棺材里爬出来真的是落下了心理阴影。” 已经年长，摆脱了稚气和天真的彭格列十代首领笑着吐槽起以前的事情。库洛姆看着这个已经蜕变成足够强大的青年，眉目间感染般的漾出怀念和感慨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相携走过了那样长却又觉得短促的闪闪发光的时光。鸢紫发色的彭格列雾守眼眸氤氲，指尖摩挲到指间的彭格列指环时，心底翻涌出一份感动。 『E'la mostra ora incisa sull'anello』 『指环上铭刻着我们的光阴』 库洛姆想起彭格列指环所隐藏的箴言。那个时候彭格列十代雾之守护者之一的库洛姆·骷髅以为他们的光阴会如同彭哥列指环所指引的那样一直下去的。如同这个夏日寻常的午后。 …… 沢田纲吉的小任性被满足后，便顺从的在鸢紫发色的雾守护送下回到了彭格列总部城堡。 如今在总部的只剩岚守狱寺隼人和雾守库洛姆·骷髅，从以前起就拒绝群聚的云守云雀恭弥常年驻扎日本，雾守六道骸去了巴黎，晴守笹川了平和雨守山本武前往北意处理事务，留守在西西里的岚守狱寺隼人也并不清闲。 分担了首领沢田纲吉身上大部分担子的彭格列第一忠犬，十代岚守堪称彭格列劳模。沢田纲吉已经不忍心再给他那好几天连轴转，连睡觉时间都舍弃掉的岚守增加负担了。 年纪最小的雷守蓝波·波维诺还兼职着波维诺首领的工作，刚接手波维诺家族不到半年的蓝波现在处于关键时期，被里包恩戏称为蓝波的保父的沢田纲吉自然不会去找他。 而他的门外顾问巴吉尔的工作量跟他差不多，两个人凑一起还能互相道个苦水。在最后一份公文签上字的纲吉长叹口气，想他那位解除了彩虹之子诅咒后重新成长的家庭教师里包恩现在大概正在某个阳光充沛的海滩度假悠闲着，就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 前些天和师兄迪诺·加百罗涅那里得知的关于他们共同的鬼畜斯巴达老师的消息，沢田纲吉眼巴巴的羡慕着。彭格列首领这头衔听起来相当威风，可实际上也需要承担同等庞大的责任。 虽然首领出远门度假也不是不可以，但任务随之分摊到守护者身上的结果让从小就是个喜欢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老好人沢田纲吉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来。 其实他一直都有些优柔寡断，早先的时候甚至带着私心不想让友人们做那些沾染着人命的任务，都已经坐在彭格列首领的位置上还天真到愚蠢的沢田纲吉最后被老师里包恩呵斥。不愿意出现冲突，伤害和死亡是件好事。但是……如果想要做到这种程度，彭格列需要的是无法比拟的强大，而不是一味的退让和逃避。 被这样教导的沢田纲吉眼底含着泪，一点点学会这些他本抗拒的事情。在他硬着头皮，灵魂倍受煎熬的日复一日努力强大沉淀下，厚积薄发的是他原本所希望的彭格列雏形一点点塑成，直至成为今天大部分产业已经洗白，鲜少触及违法却能牢牢把持其他家族命脉的强大的彭格列。 如同当年彭格列九代Timoteo所信任期望的那样，沢田纲吉这个固执又迟钝的孩子最终成长成了继承了彭格列初代首领Giotto意志的强大的独当一面的首领。 他脾气温和，从未有人见过他动怒。 可是作为教父的他不动声色间把持住了里世界70%的经济，从未朝他低头一直对外宣称隶属彭格列九代的暗杀部队Varia也会口嫌体正直的“施舍”些许方便，彭格列同盟家族以加百罗涅家族，西蒙家族，波维诺家族为首以彭格列十代意志为先，而吉留罗涅家族和复仇者监狱也愿意卖份情面给彭格列十代。 彭格列史上最强的十代家族真正意义上统治了整个里世界，当年违背本心被迫上岗彭格列首领的沢田纲吉实现并贯彻了他在彭格列继承式时说出口的意志。 『……繁华或毁灭都由你来决定。』 年少的他曾以为他会毁灭彭格列，而时光亲吻他愈发俊美的容颜，他做到的却是繁华。彭格列十代首领沢田纲吉，或许说纲吉·彭格列是位足以被记载在史册的大人物，所有人都这样认为，连最初陪在并盛废材·沢田纲吉身边的他的友人们也是这样认为。 如果没有意外的出现，没有因果律的混乱—— 一切，确实，本应该是这样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章 029-彭格列十代首领 ——If anything in this life is certain; ——If history has taught us anything; ——It's that you can kill anyone. ——如果生活中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确定的； ——如果历史还教会了我们什么东西； ——那就是你可以杀死任何人。 * 『……繁华或毁灭都由你来决定。』 年少的沢田纲吉曾以为他会毁灭彭格列，而时光亲吻他愈发俊美的容颜，他做到的却是繁华。彭格列十代首领沢田纲吉，或许说纲吉·彭格列是位足以被记载在史册的大人物，所有人都这样认为，连最初陪在并盛废材·沢田纲吉身边的他的友人们也是这样认为。 如果没有意外的出现，没有因果律的混乱—— 一切，确实，本应该是这样的。 …… 狱寺隼人披着月色回到彭格列总部，路过首领室看到灯光未熄时，祖母绿的漂亮眼瞳里流露出果然如此的忧切。他笃笃敲门，并没有得到回应后便低语一声“失礼了”走进首领办公室，趴在办公桌睡着的沢田纲吉就算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强大首领后仍然不会照顾自己。 习以为常的岚之守护者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首领身上，轻车熟路的将他那身高已经蹿到186cm并不轻盈的首领抱到往日招待客人的软长椅上，取过靠枕垫在熟睡的首领脑袋下。 沢田纲吉继承了彭格列后入睡便变得很难，这是在他身边的守护者们都知道的事情。 早年入睡后其实也很容易惊醒，但好在，时间一长，他们这些身边离他最近的人在他睡熟后接触已经不会让他戒备的醒来。银发的岚之守护者想起他的首领每天都会赖床的年少时期，祖母绿的眸子里难免心疼。而他的心疼已经不会像年少时那样只是嘴上大声嚷嚷着，已经成长为成熟好男人的狱寺隼人最直接表达自己心疼的方式就是将首领剩下的工作完成。 沉沉一觉醒来，沢田纲吉看到的是戴着眼镜坐在他身边看公文的岚之守护者，抬起手指捏了捏鼻梁，晃晃一眼扫去。是Varia送来的任务报告。 沉迷工作的岚之守护者认真的侧脸在灯光下非常诱人，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毫不在乎席地而坐，靠在他睡着的软长椅边缘。沢田纲吉起身，在岚之守护者祖母绿的眼瞳注视下坐在他旁边，两个身高都超过一米八的有着亚裔血统的大长腿青年屈膝随意坐着，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你怎么看Varia所提交的这份计划书。” 他们在讨论意大利拿波里的威尔斯比诺家族，这个家族三番两次的截走彭格列运输的货物，彭格列警告多次也不加收敛，这次又抢了Varia的行动目标。 来送报告的Varia作战队长斯库瓦罗进门就用那让人振聋发聩的声音传达了Varia首领XanXus的愤怒，甚至满怀恶意的“威胁”纲吉别丢了彭格列的骄傲。 “连黑手党(Mafia)都称不上的克莫拉(Camorra·注④)也妄想挑战彭格列，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眉头蹙起，嘴上不饶人说着这样的话，银发的岚之守护者却睁着祖母绿的眼瞳，一眨不眨的看着威尔斯比诺所处的位置。 横跨坎帕尼亚地区和那不勒斯等城市，地理位置好到让彭格列这样势大的家族也忍不住心动。如果吞并掉的话，狱寺隼人翻出来地图好好琢磨了一番，最后抬脸看着他对面，脸上睡意都还没有完全消散的首领。 “如果您想吞掉克莫拉的话有些困难，彭格列在这些地方的势力分布较为薄弱……况且他们和美国那边也有牵扯不清的暗线。”狱寺隼人递给身边的首领一杯热牛奶，沢田纲吉捧着茶杯轻轻打了个呵欠—— “一下子吃掉这个意大利最古老的家族之一的话，就算是彭格列也会消化不良的。” 年轻的彭格列十代首领抬眼看了面前岚守祖母绿的眼眸，无声勾了勾唇。 “卡萨莫尼卡家族和威尔斯比诺家族有世仇，老卡萨莫尼卡昨晚去世了。”沢田纲吉低头，继续说，他看着自杯中升腾起的热扑扑雾汽，因为缺乏睡眠而酸涩的暖褐色眼瞳缓阖。 从接到卡萨莫尼卡家族的讣告就开始着手布局的沢田纲吉沉声。 “老卡萨莫尼卡本可以活得更长些时候的。” 他的眼睫轻颤。 望着他疲惫侧颜的岚之守护者瞬间明悟了自家首领的意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狱寺隼人正打算对自己的首领说，他会从老卡萨莫尼卡的死作为切口将整个布局稳妥设计，十代首领不必担心的时候。银发的岚之守护者听见他的首领掀唇，直视着他说—— “我打算把这件事交给恭弥和Varia来做。” 胆敢这样亲昵的直呼孤傲的云之守护者，从小压迫并盛居民的风纪委员长云雀恭弥的名字是早好几年Reborn打着喊名字才能促进家族成员感情的旗号逼迫沢田纲吉改口的。 从一开始怂的不敢张嘴被Reborn揍，到被直呼名字的当事人揍，后来被揍成如今这个相当强势教父模样的沢田纲吉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就算被他因为过于亲近的直呼名字感到别扭而炸毛的人(包括Varia众)揍也能单只手揍回去后，这种称呼方式已经被彭格列所有人接受了。 狱寺隼人惊愕的迅速扭脸，看着已经喝下半杯牛奶的首领的暖褐色眼眸。 “十代首领我——” “偶尔也允许自己休息一下吧，隼人。”将牛奶全部咽下，抽出纸巾擦了擦唇边奶胡子的沢田纲吉一如年少时那样朝着银发俊美过分的岚之守护者扬起唇。 “我可不希望我最重要的左右手把自己累倒了。” 他说着，抬起手指触碰到了狱寺隼人眼底的乌青。 沢田纲吉不知道的是，他的眼底有同样的深色。但是狱寺隼人知道。 “……” 所以将所有要说出口的话咽回腹中，银发的岚之守护者回以微笑—— “也请您为了我们，为了彭格列照顾好自己，十代目。” 沢田纲吉在狱寺隼人的目光中再次眨眨眼睛，笑着说好。 两人趁着时差，给日本分部的云之守护者云雀恭弥发了文函，又写好了明天一早便要送去Varia的任务书。被岚之守护者送回房间的沢田纲吉躺在床上辗转反复后，不知不觉间再次昏沉睡去，已经快蒙蒙亮的西西里天空泛起鱼肚白。 狱寺隼人本想守着自家首领睡熟后再离开，但是过于疲倦的他不知不觉坐在软椅睡了过去。沢田纲吉的野望从来不是笑着实现的，十年来的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艰难辛苦却带着年少热血的使命感。孤注一掷，锲而不舍。 沉沉无梦。 狱寺隼人是在沢田纲吉的床上醒来的，时间已经是第三天的暮色四合的傍晚了。 岚之守护者忙得好几天不眠，终于可以松口气后，身体的渴求让他沉沉睡过去两天一夜。以为自己只是睡到第二天下午的岚之守护者刚下床就低血糖到腿软，恰巧端着糯软温热白粥进来的沢田纲吉赶忙伸手扶了他一把。一直让人在厨房备着热粥的沢田纲吉看到刚醒过来，祖母绿的眼睛还有些懵懂发直的自家岚守，不自觉松了口气。 没有责怪的话，沢田纲吉看着他忠诚到从未在乎过自身的岚之守护者慢慢吃完加了冰糖的热粥后才叹了口气——“隼人总是这样的话，我会很担心的。”彭格列十代首领自言自语般的轻声道，在已经成熟可是依然是忠犬到为了沢田纲吉可以死而后已的狱寺隼人闻言，立即泪眼汪汪的连声道歉下，伸出手拍了拍银发岚守的肩膀。 “隼人。” 沢田纲吉语气无比郑重。 “于我而言，你们是比彭格列更重要的存在。” 沢田纲吉想要传达的东西早已传达给他的家族成员们了，只是过于重视沢田纲吉的彭格列十代家族总是不自觉地便将沢田纲吉的意志放到了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位置上。 其中岚之守护者狱寺隼人最甚，因此沢田纲吉非常的担心的，因此他从来不会给狱寺隼人离开他身侧的任务给他做。沢田纲吉的担心不无道理，狱寺隼人将他奉若神祗般，如果牺牲掉他自身性命能够实现沢田纲吉的大业，狱寺隼人连犹豫都不会有分毫。 沢田纲吉永远不会给狱寺隼人这样的机会，他永远不会给狱寺隼人自己选择的机会。彭格列总部总是会有两个人驻守，一个是彭格列十代首领，另一个就是彭格列十代的左右手狱寺隼人。这是整个里世界都知道的事情，所有人都道：彭格列十代最为宠信岚之守护者。 但彭格列十代家族核心成员们都知道，这是十代首领保护岚之守护者的独特方式。 …… 首先需要付出，然后才得到回赠。 沢田纲吉从小被母亲沢田奈奈这样教导，他曾经因为软弱和迟钝被叫做废材纲，遭受到校园欺凌，被孤立在同龄人的边缘。他曾经奢望自己能有个朋友，他曾经偷偷喜欢过晴之守护者的妹妹，他也曾经被隔壁女子学校的三浦春喜欢过，他的人生曾经平凡而庸碌，他曾经自我介绍时说出口的名字是沢田纲吉。 而继承了彭格列后，他便成为了纲吉·彭格列，他有了一群能够出生入死，共度风雨的挚友们；他喜欢过的女孩子和喜欢过他的女孩子都已经嫁做人妇，非常幸福；他的人生因为他的理念而发生巨大改变，甚至熠熠生光到足以被载入史册，他现在会温文尔雅，笑容得体的自我介绍——纲吉·彭格列，彭格列第十代首领。 在沢田纲吉的授意下，云雀恭弥和Varia联手使得卡萨莫尼卡家族与威尔斯比诺家族的矛盾激化，双方家族小打小闹的摩擦最终升级为家族火拼。 卡萨莫尼卡家族是彭格列家族的同盟，彭格列派去支援的由头名正言顺。Varia火上浇油的血洗了威尔斯比诺家族，沢田纲吉没有理由去指责Varia行事狠决的立场。岚之守护者私下安慰内心颇受折磨，但面上不显分毫的首领。 威尔斯比诺家族作恶多端，他们的毁灭才能拯救更多的人。 但彭格列从来不是英雄，他们不会做正义的事情，一切都是出于利益罢了。无论狱寺隼人如何描绘威尔斯比诺家族崩塌后的美好前景，也只是无力苍白的掩饰彭格列所做之事的罪恶。 沢田纲吉笑着对担忧的岚守说自己没事，然后同来“分赃”的云雀所代表的风纪集团和暗杀部队Varia在既得利益上扯皮。作为彭格列首领处理这种内部业务不能再熟练，最终成为最大赢家的沢田纲吉一点也笑不出来。 即使知道他所做的事情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可是他身上背负的累累血债却也抹消不掉。 再然后，等善后工作妥当，带着岚之守护者去巡视他们彭格列的新势力地区的沢田纲吉心情微妙的收获到了坎帕尼亚地区和那不勒斯等市居民的发自肺腑的真挚谢意。 被威尔斯比诺家族欺压依旧的当地居民们早就希望有人能够阻止威尔斯比诺家族，他们起初寄期望于意大利官|方|政|府得到的只不过是深入到体制内部，把持朝纲的威尔斯比诺家族的一手遮天。 直到如今彭格列家族出手，切瓜砍菜般的利索处理掉了威尔斯比诺家族，连没有清理干净的余孽也因为Varia势力和风纪集团的驻入而杜绝了后患。 沢田纲吉笑着接受了这些感激，内心却只有尴尬和苦闷。他站在黑暗最深处，看到的是这个世界最不公平的深渊。而在这片深渊称王的他，如今却被受到深渊迫害的人们感恩。 因此沢田纲吉在见到因为他导致的卡萨莫尼卡家族和威尔斯比诺家族间的火拼，而丧失双亲无家可归，有着一双宝石蓝眼眸，容颜昳丽的多国混血少女——乔·奥斯曼哭着指责他身为教父为什么不能阻止这些糟糕的事情发生时哑口无言。 这本不是他的错，也不是少女的错。 沢田纲吉受到这份莫名的指责，本应是乔·奥斯曼的无礼和迁怒。可是他被少女执拗的蓝眼睛直勾勾盯着，看着那泪水倏地从杏目跌落出来，那张失去一切的凄凉哭容让本就被「罪恶感」压迫的喘不上来气的沢田纲吉惊惶失措，只是他脸上的表情仍然不显分毫愧疚。 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能够面不改色设计出计划并找到最适合的家族成员执行的沢田纲吉从来没有摒弃掉自己「愚蠢的天真」「可笑的软弱」，暗杀部队Varia首领在年少争夺彭格列指环时，初次见到沢田纲吉时就是这样评价满脸废材样，谁都能踩上两脚的沢田纲吉的。 XanXus看人一直很准，除了败给沢田纲吉外，他从未输过。所以他说出口的话一语成谶——沢田纲吉最后死在了自己「愚蠢的天真」「可笑的软弱」上。如同十年前，他曾经被那个时候的二十五岁的自己召唤到未来，去弥补二十五岁的沢田纲吉因为白兰·杰索而不得不“被死亡”才能做到的事情。只是这一次，他连召唤过去的自己拯救自己犯下的错误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时的心软和愧疚让沢田纲吉带回乔·奥斯曼这个孤女—— 于是他本可预兆的充满辉色的未来和命运便彻底被改写了。 …… 时隔多年，站立在亿亿万年时光后的沢田纲吉从来不知道他将命运交叉点之前的事情记得这样详细而清晰，仿佛昨日他还是那个深夜执笔的彭格列十代首领。 这大概已经成为他灵魂无法释怀的执念了吧。 他在这段记忆里有着太多不甘心，有着太多期冀重来一次避免二十五岁沢田纲吉错误的懊悔。若不是被艾丽娅·吉留罗涅窥视到这份记忆，连带着沢田纲吉被勾起最初开始的回忆。 他原本已经要忘记了吧。 即使是经年执念，也被埋在了无用的全是尘土的时光废墟之下。 艾丽娅顺着这份记忆一路蜿蜒看去，纲吉冷眼的看着因为触碰到Arcobaleno大空也无法负荷的记忆重量，而逐渐崩溃的艾丽娅·吉留罗涅的灵魂。 于彭格列花园里，在场其他人看来——拥着沢田纲吉落泪的艾丽娅·吉留罗涅突然痛苦的双手抚上了自己的脖颈，她灵魂因为崩坏而导致她的意志全成死志，身体和Arcobaleno努力唤醒她的求生意志。狼狈跌跪在金褐色的瞳眸横绝坚冰的沢田纲吉面前的艾丽娅·吉留罗涅痛苦抽搐，再这样下去她的灵魂将被沢田纲吉的记忆和灵魂碾轧破碎，她将会死亡。 “艾丽娅？艾丽娅？！艾丽娅——” 彭格列九代首领等人拥过去，用急救手段去舒缓艾丽娅·吉留罗涅的痛苦。可是没用的。这些无用的物理治疗如何能阻止因为艾丽娅灵魂上的创伤，似乎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纲吉愣怔的站在原地，看着艾丽娅濒死求生的挣扎着。 这样年轻的Arcobaleno大空才刚刚十八岁，和沢田纲吉知道的那个生育了尤尼·吉留罗涅的艾丽娅·吉留罗涅似乎并非同一个人。这样的艾丽娅·吉留罗涅让他想到了那个时候倒在血泊里的迪诺·加百罗涅，他们一样的年轻又无辜，一样的在他的满怀恶意的注视下一步步靠近死亡。 沢田纲吉想起他注视着迪诺中弹倒地后—— 那时候莫大的痛苦与悲忸撕扯着他的灵魂和意识，但他仍一动不动，他并没有打算去救艾丽娅·吉留罗涅的……可是血泊里的迪诺·加百罗涅，从跳动的心脏蓬勃喷发的情绪，那渺渺梦境里他所看到的那张毯子下的存在……这些一切都在咆哮着—— 沢田纲吉你总是要作出选择的。 于是沢田纲吉做出了选择。他朝着因为窒息而四肢抽搐，仅靠身体和Arcobaleno的大空火焰徒劳挣扎的求生意志勉强还没断掉气息的艾丽娅·吉留罗涅。为了给无法呼吸的艾丽娅·吉留罗涅充足的氧气和空间，好在并非所有人都围在她周遭帮助她。 纲吉走过去凝视着那张年轻俏丽的面容，她那眼底绘着的橙色五瓣花，和尤尼·吉留罗涅七分相像的面容。他蹲下身，伸出手指遮住了艾丽娅·吉留罗涅不断流出泪水的深蓝色眼眸。 “别再看了。” 纲吉说，斩断了艾丽娅·吉留罗涅同他灵魂的感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章 030-「贝之意志」 ——Omertà·8: When asked for any information,the answer must be the truth. ——黑手党十诫·其八:被询问资讯时一定要据实禀报。 …… 碍于彭格列和吉留罗涅两个家族在里世界的身份地位，艾丽娅·吉留罗涅在彭格列总部城堡突然暴病这件事被隐瞒了下来。彭格列在场的都是未来首领之位的有力竞争者，在彭格列九代下达了封嘴令之后，自然聪明而顺从的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当时在场的，唯有彭格列首领直隶暗杀部队Varia的现任首领XanXus冷哼一声，也没给自己父亲Timoteo一个准确的回复态度，头也不回的带着同样在彭格列花园目睹全部的部下离开了。彭格列九代望着养子离去的背影，也只得无奈而纵容的轻叹一口气。 站在他旁边，已经出手将艾丽娅·吉留罗涅从濒死状态稳定下来的纲吉将那声叹息听的真切，金褐色的眼眸恍恍扫过九代愁虑的眉间，低下头看着已经平复了呼吸的顺畅，却仍因为方才的缺氧窒息而浑身发软，无力起身行走的艾丽娅。 或许彭格列九代只顾着自己一片慈父心，并不愿意去思考他这样在彭格列已经有钦定未来十代首领的处境下，对于XanXus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迁就会给彭格列，会给沢田纲吉带来什么。 不过这些，沢田纲吉并不在乎，也同样没放在心上。 将勉力抚着的吉留罗涅年轻女首领交付给了身后的莉莎，纲吉安静的听见九代继而对莉莎下达「送艾丽娅去彭格列客房休息」的命令。而一直以来都以柔弱女仆姿态示人的莉莎微微躬身，手臂发力便穿过艾丽娅的腿窝，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将艾丽娅整个人公主抱了起来。 “谢谢。” 艾丽娅虚弱却真挚的声音在纲吉耳边响起，暗红色长发挽在脑后的莉莎以恭敬回应。如果不是莉莎现在并不方便，按照她往日在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面前的习惯：总是要屈膝提裙，垂下头颅行上一个挑不出错处的躬身礼。 亚麻青色的长裙裙摆在莉莎脚下晃动，却并不影响她疾步朝最近客房而去的速度。 带着随扈紧跟莉莎身后的彭格列九代牵着纲吉的手，大人们的步伐大，近乎小跑的纲吉并没有甩开彭格列九代攥住自己的手指。反倒是九代身边，一位身高目测大概超过190cm，金发蓝瞳的青年顶着一张笑眯眯的英俊面容，连声招呼都没打的直接从纲吉身后将他整个抱起来，圈在怀中。 这样近乎越逾和冒失的举动让本就时刻绷着神经，戒备极致的纲吉，当下掌心燃起火焰朝着金发蓝瞳的陌生青年的心口袭去。似乎有所预料的陌生青年笑眯眯的将早早横绝在胸口的大团死气之火作为屏障，防住了本应贯穿他胸口的沢田纲吉的致命一击。 不过仍然受到了有史以来，后遗症最强的重创。 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有「彭格列笑面虎」之称的马西米利亚诺(Massimiliano)猛地咳嗽几声，胸膛呼哧呼哧鼓风机般的振动让他苦笑。真的是因这贸然而付出了大代价了。旁边前行的同僚和彭格列九代皆循声望过来，已经放开了纲吉手指的Timoteo扫过纲吉面无表情的脸庞——方才针对马西米利亚诺，还没有褪却干净的刺骨杀意浮现在精致眉目间和金褐色瞳眸底端。 彭格列九代若无其事的以常态，温言唤被抱在差点被杀的马西米利亚诺怀里的孩子。 “纲吉。” Timoteo维持着纲吉最为熟悉的那副温和。 “这是负责彭格列北意诸多事务的马西米利亚诺。” 艾丽娅的事情现在更为重要紧急。本来应该正式而好好对纲吉介绍一番这些同为血脉继承者的，如今只能够言简意赅的指出金发蓝瞳青年在彭格列的身份地位后就再无其他，但也总比在场却连名字介绍都没有的人来的好。强压下喉间的腥甜，将沢田纲吉稳稳抱在臂湾的马西米利亚诺轻笑起来，唇边的弧度带着说不出的惑感。 “十代首领的拳头真有气势。” 不知道是为了给自己突然抱起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冒失举止找个台阶下，还是掩饰他所遭受到的那蓄着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凌厉杀意的胸前一击。马西米利亚诺硬是强撑着，将纲吉本会贯穿他胸腔的杀招说成‘哎呀~十代首领用小拳拳锤我胸口’的软糯无害。 被马西米利亚诺拥着的沢田纲吉金褐色的眼眸斜睨，审视了金发蓝瞳的青年片刻后挪开了目光。即使全身仍然因戒备而僵直，努力攥起控制住不挥出去的拳头都辛苦的有些颤动，但沢田纲吉却没再抗拒挣扎什么。他接受了被马西米利亚诺抱着前行。 打肿脸充胖子也要强忍着胸腔难耐的痛楚，俊美的容貌上看不出丝毫勉强不适的马西米利亚诺，金发如灿，蓝眸如海的凝着笑意和善意，凑到怀里年幼却有着令人心惊强大的孩子耳边，这样的行为有些过于亲昵，而使得纲吉不适的皱眉。 “十代首领叫我西诺就好。” 马西米利亚诺这样直白的示好，让其余还在场的血脉继承人们面面相觑有些愕然。 即使早有打算，但沢田纲吉没有被空降钦定为「彭格列十代首领」之前，便暗流涌动的血脉继承人们在今次与沢田纲吉初次见面后才真正的将他放在首领争夺战场的敌对名单之中，不过要如何对待又要如何定位他的存在还是个未知数。 在同样未知的情况下，往日里总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动声色置人于死地的马西米利亚诺却率先动作了。看这副样子，说是投诚了彭格列未来十代也不为过。 彭格列九代左边而立的朱利奥(Giulio)脸色不好起来，有着深棕发色和褐色眼瞳的年长者也才不过二十四岁，往日里总是和九代Timoteo一样彬彬有礼，君子如玉的温润模样。在这场还未掀开帷幕，但已经打响的彭格列首领之位战场上，朱利奥才是总抢占先机的那一个。 心中本已经打算潜移默化的接近年幼的未来十代，建立合作关系为先的朱利奥，棋差一着，竟慢了马西米利亚诺一步。即使非常的懊恼，甚至因此对马西米利亚诺产生更多的恨意，朱利奥面上也只是不动声色地笑着，很难看出异常。 沢田纲吉将这些人面上很难察觉出的细微变动全看在眼里，这些有着一定继承权的彭格列血脉后裔心中又是如何作想的他大概也能猜出来，并没有打算将自己卷入未来彭格列最大战场的纲吉冷眼敛眉。 在无数个曾经里，彭格列第十代的传承都因继承人全部死亡而凋败，最后不得不落在远居并盛的「沢田纲吉」身上。如今，被迫早早戴上「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头衔，沢田纲吉并不觉得这些继承人们会因为年幼的缘故而放过甚至无视自己。 [这就是黑手党。] 沢田纲吉原想着讥讽冷笑一声，适才又想起：他自己心中死寂的连嘲慢都掀不起波澜来，还不如这些黑手党。 等所有人从彭格列花园转移到往日被用来招待身份尊贵客人的房间，已经成年的男士们被留在客厅，唯有彭格列九代带着已经被马西米利亚诺放下来的纲吉走进了卧房。而早被唤到卧房给艾丽娅·吉留罗涅诊治的彭格列医疗组成员们，已经动作迅速的给年轻美丽的吉留罗涅家族首领挂上一瓶葡萄糖，以供身体恢复气力。 医疗组的人对彭格列九代交待了艾丽娅的情况后便退下，莉莎搬来一张软椅到床边，看着彭格列九代坐下后，又将她那面无表情只一双金褐色眼瞳慑人的小首领揽在怀里。最后看了小首领一眼后，悄无声息退下的莉莎贴心的将卧房的门子关上，房中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被岁月的风霜染白了双鬓的彭格列九代，歉然的望着娇倩面容上满是倦怠的艾丽娅。 “抱歉了，艾丽娅……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虽不知道艾丽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后来沢田纲吉那句意味不明的『别再看了』却实实在在的证明了艾丽娅的异常是因彭格列而起的，而执意邀请年轻的吉留罗涅家族首领来彭格列的九代Timoteo感到愧疚，这位在里世界把持着高位和权势的长者诚挚道歉。 “九代首领，请不要这样自责。”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艾丽娅·吉留罗涅在这时也维持着大空般的包容与源自她母亲露切·吉留罗涅的优秀涵养。在如今的沢田纲吉看来，艾丽娅在面临死亡后还能拥有的这份宽容和温柔是难以理解的。他早就忘了，曾几何时，他也有着同样的，甚至被艾丽娅·吉留罗涅称赞的包容一切的大空温柔。让他本人来说的话，一丁点都不记得了。 “如果不是我执意让艾丽娅你……” 彭格列九代对待故友露切·吉留罗涅所留下的，这个继承其意志的唯一女儿，总是和旁人不一样的。他们作为黑手党，遵守着「利益至上」和「沉默法则(黑手党十诫)」而活，但总有些人是你甘愿舍弃这些束缚着本心的规则去对待的。 倚靠在软枕的艾丽娅明白彭格列九代的意思，伸出另外一只，并没有扎着针的纤细白皙的手。手指轻轻覆在床边的Timoteo的手背上，少女凉意的指尖带着安抚的意味，深蓝色的眼瞳忍耐着身体的不适仍然笑盈盈的弯起来。月牙一般，可怜可爱。 “并不是这样的。” 眼底绘着的橙色的五瓣花更加纥丽。 “这些是我自己的选择。” 艾丽娅这样说着，目光宁和悠长的落在了九代怀里的沢田纲吉脸上。 造成艾丽娅现在这样狼狈虚弱的罪魁祸首并没有避开她直率的注视，金褐色的瞳眸迎着那深蓝又好似团墨色的邃然睿智。恍无伪装，实际上坚冰横立，隔断了接近的任何可能性。 沢田纲吉过于庞大的记忆叠加让艾丽娅吃了番苦头，可是如今看着眼前的沢田纲吉，心里却又是忍不住的心疼。透过那横绝一切的冰原，以冰冷的日光照耀下——艾丽娅瞥见的是在那漫无边际的冰盖下，寒冷死寂无光的深渊中动弹不得的沢田纲吉的灵魂。 “艾丽娅。艾丽娅……？” 九代首领不明所以，连唤几声盯着纲吉不放的年轻的吉留罗涅家族首领。 “抱歉，失礼了。” 美丽年轻的吉留罗涅家族首领回过神来，倦怠沉疴的眉目间又积蓄些歉意。 “九代首领，我们先谈谈由我来教导纲吉君的这个问题吧。”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主动朝他伸出手的艾丽娅·吉留罗涅确实是说着『——也将会是教导你一些小事的老师……』这样的话。纲吉扬起脸，只看得到有着白色的短到看不分明胡茬的彭格列九代首领的下颌，鼻尖是嗅得到的衣襟边缘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和过往记忆里彭格列九代身上的味道相差无几。 金褐色的眼底波纹不动，彭格列九代看不透的寡淡和沉重一如既往的沉淀着，而并不自知的沢田纲吉习以为常的在望过一眼后又敛了眼睫，收了目光。没人知道这个年纪尚且稚嫩的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目光又是落在何处尘埃之上。 “艾丽娅，你若是觉得为难……” 事到如今，彭格列九代已经不奢望在彭格列，亦或者在沢田纲吉身上遭遇了这种事情的艾丽娅会答应下来他之前的请求了。在亲眼目睹艾丽娅眼泪大颗落下，身体痉挛而痛苦抽搐倒下的那一刻，心脏都紧缩而感到后悔的彭格列九代是想过要放弃的。 所以——如果艾丽娅现在同样选择放弃的话…… “不，我的意思是。” 艾丽娅打起些精神微笑起来—— “沢田纲吉君，我很荣幸成为你的老师。” 就这样在纲吉看来，相当自说自话的同意一件本应该由他自己来决定的事情。抱着他的彭格列九代却表现得很是欣喜，爽朗的笑声和抚着他头发的宽厚温暖的手掌都源源不断的向纲吉传递过来彭格列九代的开心。 无论是自己的选择，还是被迫接受的选择。他大概是永远摆脱不掉命运和宿命无休无止的纠缠。这样本来已经根深蒂固在心底里的认知再一次翻出来，曝晒在他荒芜而满是悴色的灵魂之上，令人感到恶心厌弃的心情在涌流着。纲吉下意识要去掩饰的。 “那真是——”太好了。 彭格列九代的话没有完全说出口。被他抱在怀里，坐在他膝头的年幼的孩子跳下软椅，走出他的怀抱。彭格列只觉得怀中一空，连心口位置都有什么空落落的了。 “我拒绝。” 站立在彭格列九代和年轻的吉留罗涅家族首领面前的孩子，金褐色的瞳眸里莫名明灭着细碎的焰色，明明稚气而又可爱的面容却因为站在这间卧房能够折入的日光下而显得半边脸沉于暗色，半边脸阳辉烁烁。黏糯柔软的声音里淋漓着寒冰血色，迎着他们的目光安静甚至于清冷，颓烬的气息缭绕着那双慑人的金褐色眼瞳。 “多少也该有个限度了吧。” 年幼的孩子说着这样直白锐利如同刀刃的话，却并没有超出太多彭格列九代与年轻的吉留罗涅家族首领的预料。或许说，两人早就在等待这瞬。齐齐望着年幼的孩子，彭格列九代没有作声，倒是艾丽娅朝他微微颔首。 “沢田纲吉君。” 现任Arcobaleno大空微笑不曾消隐在唇边。 “说着这样话的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讲的呢？” 窥视到「沢田纲吉记忆」的艾丽娅，说辞里有无法避免的试探。但是无妨，纲吉并没有将这份试探放在心上，他那金褐色眼瞳上方的眼睫轻轻眨了眨，那瞬他的表情让人产生似笑非笑的错觉。被他这样注视的艾丽娅·吉留罗涅不禁默默坐直，背脊绷紧，她整个人被迫从之前脱水窒息后遗症的虚弱状态中，下意识而不可控的变成临战的谨慎。 “「贝之意志」的支撑者，够格吗。” 沢田纲吉突然露出一弯笑弧来，他单薄而脆弱的胸膛因为发笑而生出细碎柔和的震颤。 如果卧房外，那些端坐在客厅的彭格列其余血脉继承人知晓沢田纲吉同彭格列九代和吉留罗涅家族首领的谈话，定会叹：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沢田纲吉这么傻的人！亲手将愿意给予自己保护的人推开，亲手将本应该当作胜算底牌的秘密公布于众，亲手将本可以获得的信任一并从身上连根扯起。这样决绝的态度，哪怕最后成为孤身寡人，被孤立被监视也不值得同情。 这个人亲手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非要这样痛苦的待着，旁边想伸给他一只手，把他拽出来的人都没有办法。沢田纲吉不肯伸出手拉住他们施救的手指，这又有什么办法？ 如果他们知道的话，他们会站在自己的位置角度对沢田纲吉奚落讥笑。然而沢田纲吉并不需要，不需要会被斩断的信任，也不需要毫无用处的弱小保护，更不需要怯怯懦懦的藏头藏尾的让自己勉强和周遭的一切融为一体。这些都是不值得一提的。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感同身受的理解，充满悲悯与同情的救赎。 “自说自话的游戏也该停止了吧。”沢田纲吉捻声道。 彭格列九代和年轻的吉留罗涅首领本以为他金褐色的眼瞳里盛满的是厌恶，抬眼看去却是澄澄澈澈倒映着他们错愕表情的空无。沢田纲吉脸上无悲无喜，刚才那个好看的笑容极为短促，眨眼便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在一潭死寂的沢田纲吉灵魂中连涟漪都未剩下。 “把彭格列的未来交付在我这样的人手上。” 这大概是沢田纲吉长久时间以来，第一次坦诚公布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吧。母亲沢田奈奈在家信里曾不止一次的叨扰嘱咐他[纲君有坦率的向大家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吗？]有着这样那样的担心，如今也不必那般惶惶忧切了。如果母亲沢田奈奈知道了话，大概会高兴的吧。 “您真的能安心吗。” 沢田纲吉说这番话的时候，眉眼暗敛如锋。 就连沢田纲吉他自己都说不准——是让他成为彭格列十代首领的彭格列更可恨些，还是每一个作为彭格列十代首领的沢田纲吉最后成为彭格列被间接或直接毁掉的诱因更可悲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章 031-彭格列的未来 ——The past is just a story we tell ourselves. ——过去只是我们讲给自己的故事。 …… 「把彭格列的未来交付在我这样的人手上。」 「您真的能安心吗。」 如潮水般的郁重和沉默淹没这间卧房，房间悄静的只能听到空气里细微的呼吸声。 沢田纲吉从未想过终有一日，他能够以那样平淡无味的话语提及过往。他坐在卧房另外一把软椅上，两手交叠在膝上。这让他看起来稍微有些怪异。孩子不足的身高使得他的脚并不能踩到地，本应该很有气势冷淡的姿态倒显得故作大人的可爱起来。 但那双幽冷的金褐色的眼瞳和绷直的背脊又很难让人联想到他这个年纪孩子的软萌无害，那眉目稍动便牵引的强硬气势掩映稚气。雪白的衬衫折起来的领口露在针脚细致的毛衫外，黑色笔挺的西裤裤脚没有一丝尘土，漆黑的鞋面铮亮。容色静和，眸色熠熠流光。 “纲吉君，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彭格列九代绝非第一次的打量眼前的孩子，他却是第一次察觉到沢田纲吉孩童外表下的那份过于冷静的成熟。该如何用语言描述才得以恰当表示他的感受呢？啊，是那个吧。彭格列九代不自觉地伸手摸索着脚边手杖顶端，光滑的宝石面首。 这种姿态下的沢田纲吉跟那悬于彭格列大厅的彭格利初代家族巨大油画上，坐在主位被守护者们簇拥而颇为内敛疏离微笑的彭格列初代首领十足相似的气质和气场。即使眼前的沢田纲吉尚且年幼，现下只是独自一人静默的坐在那里，也不掩他分毫韶华。 谈话卧房的一面墙壁上的窗户正对着纲吉所坐的位置，他背脊挺直，点着膝盖的指尖都渗透出凛冽，窗户透出的是西西里初夏的高远蓝空，白色团絮掠过这扇窗所对的高度时，这屋内便只能看清楚人的轮廓，光线有些黯。 逆光而坐的纲吉眉目收敛，他手边矮桌上有一盏濯濯涟涟的银莲花，大概是谁从花园里摘来插房到这里的，遥远而微弱的玉莹色陪伴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纲吉没有马上回答彭格列九代首领的问题，他似乎在考究着如何回答，亦或者他根本不会回答。 艾丽娅和彭格列九代也不催促，他们心照不宣的等待着沢田纲吉的答复。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份陈放在心底的答案，艾丽娅是亲眼目睹的，彭格列九代则是在与沢田纲吉相处间隐隐察觉出的。但他们缄默不语，等待着眼前被揣测答案的孩子的自言。 他们之间近在咫尺，却又看起来遥不可及。 待纲吉再次抬眼时，那双横觉着冰原的金褐色瞳眸安静浮于几步之遥处，彭格列九代涓着温和的眼纹与艾丽娅轻轻侧向他的苍白面容，两者唇畔皆有轻轻上扬而笑的弧度。 这世界罕有的大空属性的三人坐在一堂，最为年幼的沢田纲吉，有着最为纷繁记忆的沢田纲吉，时光最为深刻镌于灵魂的沢田纲吉。艾丽娅同彭格列一错不落的凝视着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沢田纲吉；或者说曾经的彭格列十代首领，纲吉·彭格列。 “如您们所想，我曾是彭格列十代首领。” 金褐色的眼瞳所凝望的却是他面前两位身后的墙壁，墙壁日光暗面像是窥视的黑影蛰伏隐藏。 “而在我的带领下，彭格列最终走向了毁灭。” 他所说出的话恍恍上扬，又荡下，像是已有所预示的未来，又确实是已有存在痕迹的过往。沢田纲吉自己都分不清，那些缠绕着他灵魂的沉疴是漫漫时光的何处片段，又如何清晰条理的述说出来。是不能，还是不想，又有什么区别？他记忆所知的一切，都曾一边是救赎，一边是沉沦。虚浮泡沫一场若梦般的，满是未知光辉的承载着所有人前身后世的光阴。 “纲吉君……” 沢田纲吉后半句的答复逾越了彭格列九代的预料，长者总是维系着温和的眼角乍破，轻颤。艾丽娅指尖泛凉意的手掌仍然覆在他手背上，只是掌心原本温暖的热度同样随着纲吉的话一点点消散了。彭格列九代忍不住去想，那个时候的艾丽娅看到的，是否便是眼前轻描淡写的说出如今这样庞大的彭格列王朝在他执掌期间倾覆的沢田纲吉，最为沉重而满眼血色的记忆？ 彭格列九代曾目睹过各种各样的家族毁灭，但从未曾想过有可能在他身后的几十年，又或十几年，彭格列便皆化作尘土的颓败。这样的讯息大概太过于冲击彭格列九代的认知。 知晓的比沢田纲吉所告据之事要多的艾丽娅禁不住抬眼，望那话语掩藏的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她有些坐立不安的想同陷入沉思的彭格列九代说些什么，可是对上那双漠然盯进她灵魂深处的潦潦寒瞳时，艾丽娅心脏反倒渐渐归于平缓的跳动声。 这是沢田纲吉的意志。 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要接近如今的沢田纲吉的艾丽娅·吉留涅罗突然想起那个时候母亲露切·吉留涅罗所说过的——『Arcobaleno的大空，除了接受并背负起自己的命运外，再无更好的帮助这些被命运欺骗之人的方法……』 这话原是露切在艾丽娅小时候，提及那些艰难适应自己被诅咒身体的Arcobaleno们时所言。 而直到如今，艾丽娅才明悟过来，却并非是在Arcobaleno身上，而是她面前这个藏在年幼身体里已是寥寥无息的冰冷灵魂。说她处于怜悯也好，同情也好，亦或者多管闲事。但无论是处于人类所拥有的共理心，或者是她身为Arcobaleno大空的命运，她都想要给这枯朽的灵魂一个她力所能及的拥抱，即使她单薄的怀抱所给予的仅是微弱到不足道的热度，她也不想要放弃。 于是，艾丽娅选择了再度沉默。 “我愿意放弃彭格列的继承权。” 再然后他听到沢田纲吉平淡的说，本应该是糯糯软软的孩子音被他所说出口的话染上清冷。 艾丽娅窥见，容貌精致的孩子繁密而弯翘的眼睫微微敛起在眼睑处落下一片扇形阴影，遮住了金褐色瞳眸眼底的黢黑，遮掩了冷寂深处所淌过的倦怠。本该是琉璃目，澄澈眉，稚气难掩的脸上隐匿着缭缭死气。沢田纲吉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逼迫比任何时候都要激进有效，他维持着坐姿不变，因逆光而周身轮廓晕浮一圈薄薄光轮，任谁都能察觉的凉薄甚至具现化可见的翻腾于边缘。 彭格列九代注视着再次保持沉默的沢田纲吉，觉得自己恍似默视无力的斜阳沉向平原深处，沉蔼的暮色下枯叶朽木的气味堆在空气里旋旋而上。他该如何判断沢田纲吉所说的话，又应当如何选择。他曾经的选择又预兆着未来的选择。血肉之躯的人类如何才能明确分辨未来和过往，如果未来可改，如果过往可抹消。 彭格列九代不愿去想目睹彭格列毁灭的沢田纲吉的心情又是如何，他只要想象手足相残，兄弟相杀，彭格列皴裂于风的碎成一荒废墟后，便感到窒息。如果他选择沢田纲吉成为彭格列首领是一个错误的话，那么他又应该选谁呢？ 不——他突然想起，他本没有让沢田纲吉成为彭格列首领继承人的。 现在的彭格列尚有众多优秀的血脉继承人，这些拥有继承权的首领候补们成长于里世界，并有着可当一面的强大。沢田纲吉本没有必要成为未来首领的。 彭格列九代首领思虑起，在日本时被指环中的「贝之意志」径直赋予了「彭格列继承式」的纲吉，那么纲吉所提及到的曾经也是因为这样而成为首领的吗？又或者是彭格列所有的继承人未来都不存在了。而这种情况是彭格列九代难以想象的，偌大的家族，怎么可能继承人一个都活不下来？Timoteo苦笑一下。 “九代首领，我能和纲吉君单独聊聊吗？” 再这样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艾丽娅深知，彭格列九代同样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抉择；而她也有些别的事情想要知道，在不违背沢田纲吉的意志情况下，她所能想到的两全之策便是让彭格列九代先行离开。作为吉留涅罗家族的首领，艾丽娅能够明白那种突然被告知，为之可以牺牲甚至付出一切的家族在未来被毁灭的复杂沉重的心情。 “艾丽娅？” 彭格列九代那步着细纹的眼尾挑起惑然，总看过去能够海纳百川的宽怀温和眼瞳注视着蕴着浅笑的少女。深蓝色的瞳底全是坚持，彭格列九代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他明白了艾丽娅的用意。长者体贴的抬手又帮卧床的少女整理下靠枕和盖在身上的毛毯，绕过沢田纲吉的视线，彭格列九代需要的时间或许超过他自己所预想的。 “您的选择。” 青白色与暗色糜糜交错，屋内地板上斑驳日光线的缝隙间，沢田纲吉的声音听来像是从幽闭的井中汲来的永不见光的水，清凉中带着冰冻的感觉。他目光嫌冷，说出口的话却是各分强硬的逼迫。他不肯放过他面前尊贵的长者。他的目光激起些打破世界虚妄闲适的执拗，窒息的静寂又一次在这宽敞明亮的卧房中生出。 “纲吉君。” 彭格列九代回身对上那双已非纯然，却仍旧一片清澈的冰冷的金褐色眼瞳。 “我已经知晓了你的意志……再给我些时间想一想吧。” 彭格列九代回复的姿态是少有的决绝，沢田纲吉终于、也是首次被放在了与彭格列家族首领平等的位置上。彭格列九代首领和彭格列十代首领的语调皆是沉稳，两人间的针锋相对刺得艾丽娅有些无从所示，两任教父间的气氛倏然紧绷。顶着年幼孩童外表的沢田纲吉没有丝毫的退却，居于年长的彭格列九代眼底也全是不容置喙的坚持。 “如果是考虑「贝之意志」的话——” 沢田纲吉已经不愿意将自己置于被动的位置上，他的话隐没在黑夜里，消散在黎明的晨雾中。 “彭格列十代首领和「贝之意志」并非一定要同一人，为什么不考虑身为您亲子的XanXus呢？”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 彭格列九代的目光静静落在已经将身上伪装全部撕开的沢田纲吉，金褐色的眼底依旧沉淀着他看不透的寡淡。未来的沢田纲吉，曾经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已经成长为一个相当强大的首领了啊。 本不打算窥视太多未来的他突然想问问沢田纲吉：你已经成长的这样强大，无论是灵魂亦或是能力，为什么仍然使彭格列被毁灭了。并非质问，也非谴责。曾经选择了沢田纲吉为彭格列首领的Timoteo并不会迁怒懊悔曾经所做过的事情，也不会质疑在过去那时作为首领的纲吉·彭格列。 “纲吉君。” 彭格列九代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将要作出选择的是彭格列的首领。” 语毕，长者回身，持着手杖离去。 纲吉望着走出卧房的彭格列九代的背影，他抿了抿唇，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放弃了。回身，看着在目睹了他和九代争执后，仍然若无其事噙着浅笑的吉留涅罗家族现任首领。 如今还是个少女的艾丽娅·吉留涅罗和记忆里那永恒的深蓝色眼瞳的女士如出一辙，纲吉没见过露切·吉留涅罗，但他见过尤尼·吉留涅罗。还记得Reborn不止一次的说尤尼和她的祖母露切相像，那么生育并教导了尤尼的艾丽娅，应当和那位已逝的Arcobaleno大空更相仿。 “吉留涅罗首领。” 纲吉望着郁绿色长发束在身后，勾着恰到好处温柔笑容与那教堂彩绘玻璃上的圣母玛利亚的弯弧如出一辙，甚至连眼睛都是同样明亮动人的艾丽娅。他没心情去猜测为什么那个时候艾丽娅没有向彭格列九代说出她所看到的，但对方愿意保持缄默确实减少了很多他要处理的麻烦。 他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吉留涅罗首领有什么要对他说的。 “纲吉君，你那时候在那张毯子下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艾丽娅·吉留涅罗这样问，若是单纯的好奇也罢。令沢田纲吉措不及防的是，在这之前他并不知道艾丽娅窥视到了他事到如今并不愿意直视面对的秘密，金褐色的眼瞳裹杂着浓烈死绝，他那瞬间想要杀死看到了那存在的艾丽娅，鲜少产生后悔的情绪波动，那个时候他不该出手救了她的。 所有的情绪蓦然翻腾，稍转即逝又全部消散。 “这和您又有什么关系呢。” 沢田纲吉道，他的脸被迎着的沉浮变幻的日光照拂，一面白皙明亮，一面浸在黢寂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章 032-沢田家光 ——A man is known by the silence he keeps. ——由其沉默，知其为人。 …… “事情就是这样。” 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坐在西西里今日那澄澈的日光中，一袭黑衣都被照亮，上善若水的气质同作为黑手党首领的强硬气势交融在一起，并不突兀。已过知命之年的首领臂肘撑在身前的沉重办公桌桌面上，架起的双手手指交叉。他在里世界最高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太长时间，目光平静的注视着他座下时光如流水曾带去的昔日繁华，又涓流而来的今日荣光。 “在我作出最后决定前……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冠绶王冕的年长首领如是说，目光悠长安然的落在他下位，垂头坐着的男人身上。男人衣着考究，有一头耀眼的金发，现下看来却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跟当年独自走到彭格列九代首领面前，对他说要回归家族的肆意少年判若两人。 也是。 将记忆里男人年少时的模样和现在联想到一起，九代首领微微笑了笑。昔日的少年人如今也做了父亲，有了血脉羁绊，那些不惧粉身碎骨的轻狂一并随着更重的责任义务被摒弃在了过往。彭格列九代体恤下属，并没有在这隅沉默中催促对方的回答。 他方才所说出口的话中暗藏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很难接受，也很难作出判断吧。毕竟他自己也是在多日的深思熟虑后才有所决定的，却也不知晓这决定是对是错。彭格列九代首领最终叹了口气，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之地而来。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选择最后会带来什么，正如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家光。” 在自己眼前成长的，如同自身亲子般的照拂过，彭格列九代首领终是不忍。 “这件事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再来告诉我吧。” 年长的首领温言道，对上「彭格列年轻狮子」沢田家光抬起的头颅，迎进通红刺目的一双眼睛。彭格列九代首领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丧失了意气风发与果决的男人，眉川间的痛苦和挣扎刻目。 Timoteo理解沢田家光的心情，却无法感同身受，只能站在局外人的位置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罢了。沢田家光的失态只是一瞬，眨眼片刻又是那漫笑待人生百态的洒脱傲然，似乎所有摩肩接踵的祸事皆似浮休陈迹。 “抱歉。” 他先是为自己让年长的彭格列九代首领忧心而道歉。唇边勾着笑弧，身侧的拳头却是紧握，手背肌理上浮出的青筋。「彭格列九代门外顾问·彭格列年轻的狮子」沢田家光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失态过，尝过如今心情的酸楚苦辣个中滋味了。 他坐着，背脊紧绷挺直，目光依然冷硬如往斯。痛苦掩埋在理智冷静的眼底。他声色间不见倪端，忍耐着，面部肌肉只是抖了一下，继而戴着得体微笑向彭格列九代看去。 “吉留涅罗首领…艾丽娅她……还好吗？” 看着沢田家光这样的态度，彭格列九代首领无言，事到如今还是不愿意表露出对自己亲子的真实想法吗？Timoteo有时候觉得沢田家光真的是个性格别扭的男人，有那么多的方式能够表达出他的真实的感情和想法，他却非要选择最别扭最笨拙最冷石心肠的那一种。 无怪那孩子对他一直不欲亲昵。这样想的Timoteo并没有想到他自己跟沢田家光也是半斤八两，尤其是教育孩子的问题上。这种五十步笑百步的盲目先置不提，大概再过几年，待他们站在想余生平，过眼皆空的年纪时才会追悔莫及。 “安心。艾丽娅一切安康。” 得到九代首领这样令人安心的回复，沢田家光的表情稍作缓和些，没再像方才那般冷肃僵硬可怕了。造成艾丽娅那种糟糕状态的罪魁祸首是纲吉，他的儿子，身为父亲自然是理应代孩子赔罪道歉的。没有事情真的是太好了。 他心底也莫名松了口气，可是转念又想到九代首领所说的事情——年幼却实际灵魂已经成年的儿子沢田纲吉，将彭格列坠入毁灭的彭格列十代首领纲吉·彭格列——「彭格列年轻的狮子」，沢田家光浅褐色眼睛变得沉郁，让人看不清里面酝酿着什么样的情愫。 “九代首领……” 从座椅起身，站在堂下的彭格列九代门外顾问首领抬脸，看着他所效忠，逆光赋予他信赖与重任的首领。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脏掷声有力，肌理骨肉下血管哗啦啦流动的声音都变得震耳欲聋，沢田家光面无表情，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以对他的首领。 子不教，父之过。 纲吉那张漠然无色的年幼稚嫩面容，将他手臂烧伤的死气之火，被毁掉的「彭格列」……这些一帧一幕的从他眼际掠过，最后化作他单膝点地，执手环胸的躬身一礼。 “竭尽我所能。” * 彭格列九代所需要的考虑时间似乎有些过于漫长。 纲吉在等待期间表现出并不在意彭格列九代什么时候给他回复的无谓态度，反倒和那日在场时的逼迫模样截然不同。只是如之前那般悠然度日，不慌不慢的过着自己的生活。这态度同样让彭格列九代琢磨不透，他看不明白沢田纲吉心中在想什么，从以前没有过，现在更是。 于是先传达给纲吉的是「艾丽娅·吉留涅羅成为他的家庭教师」这件事。纲吉没有提出意义的平静接受了，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至此，他周一到周五，等Sharon学院放课后便会先去吉留涅羅家族，待到日落时分才回到彭格列。 因这变动，巴吉里昆(巴吉尔)每日便只剩上下学和在校时能跟沢田纲吉有所交集。然，原本就说不上几句话，现在因为纲吉的行程变动，相处的时间变得更少了。但纵使巴吉里昆心中万分不情愿，这件事情也并非他能干涉的。只是带着些不开心的小情绪对师父沢田家光提及时，这个让巴吉里昆仰慕的男人什么都没有说，眉眼中积着沉郁，只是抬手摸了摸巴吉里昆的发顶。 而自那一日后，已过月余，西西里迈进了干燥炎热的夏日。 现下，纲吉坐在吉留涅羅家族的城堡花园里，他对面是带着柔笑同身边属下聊天的吉留涅羅现任首领艾丽娅·吉留涅羅。撑在吉留涅羅家族城堡的花园中央的巨大阳伞将头顶苍穹的炙阳挡开，跟在纲吉身边的莉莎小姐俯身又向自家小首领身前的茶杯中到了些加了冰的花果茶。 躬身抬手，举止无意间同那厢言笑晏晏的吉留涅羅年轻首领相视，容貌漂亮昳丽的少女那深蓝色眼眸中荡着可海纳百川般的温柔，散落在肩头和胸前的苔玉长发细软。 莉莎蓦地红了脸，手指有些失态的将小首领已经盈满茶水的杯子碰到，骨瓷的杯子一晃，茶水洒落一些在桌面。她慌张从腰侧取来手帕去擦拭，本来埋首看着膝间书册的年幼首领因她的动作而抬起头，横绝着冰原的金褐色的眼瞳无声无息地落在她布满绯色的脸颊上，看的莉莎心里火燎燎的烧人。避开小首领那没有任何情愫波动的目光，莉莎努力捡回自己的稳重和冷静，桌子上的水渍擦拭干净后也恢复了往日那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 只是被异动扰了心绪抬头的纲吉又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手上的书页，落在莉莎身上的目光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生灵惯有的一种下意识举动罢了。将身前的长发撩到肩后，艾丽娅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深蓝色的瞳眸中流光溢动，转眼又到了旁边垂眼观心的莉莎身上。 “莉莎小姐非常体贴呢。” 吉留涅羅年轻首领的话让莉莎一怔，她没料想到自己会得到吉留涅羅首领这样的夸赞，毕竟照顾好年幼的彭格列首领原本就是她的任务。不胜惶恐的抬眼，淡蓝若苍的眼瞳撞进蕴着如柔和水波漾起般笑意的深蓝，看着少女漂亮容颜，白皙娇嫩脸颊上绘着的橙色五瓣花都随着那笑靥灵动起来，更加精致。脸上一燥，张嘴搭话前却下意识的瞥向身前埋首书间，并没有什么反应的小首领，她这一踌躇反倒让她频频波动的心绪再次平淡下来。 “您谬赞了，这本就是我应尽的职责。” 将暗红色长发挽在脑后，梳着旧派淑女发饰的莉莎抿了抿唇，她仍着那身及地的浅色亚麻长裙，千遍一律不能再普通的装束，毫无亮眼之处。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会被漂亮的吉留涅羅年轻漂亮首领的笑容惑的脸红，木讷低敛的姑娘，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虽然娇瘦，但已经成年的艾丽娅·吉留涅羅揽腰抱起。 彭格列未来如何都是重视沢田纲吉的，即使眼前这位顶着年幼壳子，实际上已是成熟强大的黑手党的首领已经说出‘放弃继承权’之言，也没有撤走原有的保护势力。 “说起来，我还没有向莉莎小姐道谢。” 抿唇轻轻一笑，吉留涅羅首领神采飞扬的瞳眸却是落在了仍凭她们闲聊而置身事外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那侧。 “那个时候，在彭格列花园真是感谢您的出手相援。” 莉莎连连客气的摆手，淡蓝色的眼瞳笑着弯起，鼻梁上几颗零星的淡褐色斑都雀跃起来。其实她话一直都挺多的，无奈他们小首领过于沉默，看起来又是一副不喜吵闹的偏静性格，于是莉莎在小首领跟前都是能有多沉默寡言就有多沉默寡言，本就素净的装束因平日里无声无息的行动模式变得更是无存在了。 现在，在小首领默许般的态度中，原本还小心翼翼回应吉留涅羅首领话语的莉莎，不一会儿就被洞察人心又宽容温和的吉留涅羅首领带着愈发开朗起来。两个人本来就年龄相仿，再加上艾丽娅·吉留涅羅并非是计较身份高低之人。 话题多起来，气氛热闹许多后，莉莎便望了望他们所在的吉留涅羅家族城堡的大花园，口吻带着恭维的赞耀这花园所种植的花朵芬芳美丽。意大利人无论男女，血脉自古传承下来的浪漫和发自肺腑的赞美词从出生就点已经点满。所以当莉莎诚挚的说出—— “窥其园，知其人。” 这样的话时，吉留涅羅首领艾丽娅眉眼弯弯的伸长手臂，将手指点在默然垂首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眼前的书页上——“窥园知人啊……这倒是让我有件在意的事想问问纲吉君了。” “我听九代首领讲，彭格列那一花园的银莲花都是纲吉君亲手摘下打理的。”艾丽娅笑着继续道——“好像纲吉君在学校加入的是花艺俱乐部(Floral Design Club)，怎么样还有趣吗？” 莉莎万没有想到，她的话会被吉留涅羅年轻首领引到小首领身上，她面色蓦地苍白。被小首领下令全部送到彭格列首领直隶暗杀部队Varia总部的话并非一时愤懑，那一园随风摇曳被小首领照顾了两个月已经勃勃盛放的银莲花不剩一株，彭格列花园从那一日起，早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也是从那一日起，小首领没再前往彭格列花园消磨闲日，平日里和小首领一起坐车上下学的门外顾问首领唯一弟子巴吉里昆大人前些日子告诉她，小首领已经退出了Sharon学院的花艺俱乐部。吉留涅羅首领大概并不知道这些算不上什么情报的小事，现在提起来，却是让谈话气氛冷凝尴尬了起来。 莉莎敛笑垂眼，盯着自己的裙摆没再说话。 那一园的银莲花刚刚移走的时候，莉莎曾很多次的想跟自家小首领主动提及『不如栽种些别的什么花吧，趁着西西里快要进入日光充沛的夏天了』只是每每话到嘴边，看到那日后愈发沉默冷漠的小首领后又屡次咽回腹中。 莉莎不知道那个本该如往常一样在小首领侍弄花草宁静度过的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彭格列九代首领，吉留涅羅年轻的首领和小首领又究竟私下谈了些什么——只是……站在离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最近位置的莉莎有些埋怨，又有些难过。 她家那原本便冷漠过分，但随着时间也稍微沾染上些生动气息的小首领，如今又恢复到他们初次见面时的状态。这么长时间以来，那些潜移默化，虽然不明显，虽然看起来并不存在但确确实实消融着小首领漠然的存在消失不见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剩下。 犹如现在的，彭格列空荡荡的花园。 “说起来，银莲花是一种凄凉而寂寞的花呢。” 并不知晓实情的吉留涅羅首领笑眯眯的看着仰脸望向他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 “纲吉君知道它的花语吗？” 金褐色的瞳眸因从近距离视物转为远距离，瞳孔失焦一瞬后重新聚焦，他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书页。轻轻眨了一下，等待艾丽娅接下来所要昭示的答案。 他种下那银莲花不过贪图那重瓣花开时的美丽，并没有什么特别意义，而花艺俱乐部本就是修身养性，上了段时间便不耐听教课老师有关传统技巧和规则的喋喋不休。他插花本就想要随心所欲些，现在却因为繁缛的流派和技巧而限制他的自由发挥。 再加上……那老师似乎跟彭格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沢田纲吉对自己的插花水平心知肚明，却每次都能被评选为头魁，被暗箱操作排到第二位的那女孩子顾及他身后的彭格列，连怨言都不敢生出。感觉欺负小孩子的纲吉自然选择了退部，那种刻意对待他的氛围实在是乏味无趣。 将书签搁置到书页中，合上的书放到身边的桌面，端起茶杯呷了口甜甜的果茶。余光看着他现在名义上的家庭教师，年轻的艾丽娅对他并不配合的反应所表现出来的无奈。纲吉莫名觉得自己应当录下来，以后有机会给尤尼看她憧憬成熟的母亲大人年轻时的少女作态。 “可是有着——” “「失去希望」「渐渐淡薄的爱」和「期待被抛弃」的意义哟。” 笑眯眯的这样道，纲吉放下手里的茶杯，手指松开杯耳。轻轻抻了抻腰身，这位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从座椅上起身，走出阳伞外已经消沉了暑气的日光下。他褐色的短发被风吹的飘扬，白色衬衣衣摆被吹得猎猎。 尽然还只是个孩子，可是举手投足间那行云流水般的闲适和已可窥见的优雅气度都让人忍不住沉沦折服。应该称赞一声不愧是「贝之意志」选中的支撑者吗？艾丽娅坐在原位不动，她身后吉留涅羅家家族成员对于彭格列这位年幼继承人的欣赏被她看在眼里。 “风雅的事情我不太懂，这还是第一次知道。” 慵懒的抖了抖手臂，窝在椅子上看了一下午书的彭格列年幼未来十代首领背对着吉留涅羅年轻首领这样漫不经心的说—— “那很适合那群人。” 他从吉留涅羅家的花圃里摘下一枝带刺犹染怒放的纥丽艳势红玫瑰，捏着那花茎，举起，将那花朵远置挡住眼前那轮耀目白日。初夏的骄阳便成了一轮亮红，锦葵色的绵长从花朵的边缘泛起微密的星芒。觉得有趣的转动手指，那些细碎的光便如落地的水珠般散落四周，一时花影横斜，落在了纲吉仰起的面容上，落进了他金褐色的瞳眸中。 一直落一直落，直到最深之处，似乎同样落进了他的心底。 [真漂亮啊。] 他想，唇边莞尔一个悄悄的弧度。 “那些银莲花已经送给了Varia他们。” 将手里的红玫放下，回身，招手示意莉莎上前。乖顺着走过去的莉莎在自家小首领的目光授意下弯腰，抬手按在总是跟在他身侧的莉莎小姐肩上，孩童年幼的身体仍然高度不及，踮起脚的纲吉堪堪将手上的妖灼的花朵插在莉莎小姐脑后的发髻间。然后松开扶着对方的肩膀，向后退开两步，欣赏般的看了一眼。 “真是幸运，送出去的花很适合他们。” 继而在微笑望着他们的艾丽娅的注视下，转过身来，迎上艾丽娅深蓝色的眼眸。 “是说Varia像银莲花所代表的一样……？” 艾丽娅看着面前表情冷淡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他身上有什么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改变了。这种让她捕捉不到的变动也只在眼前这个藏在孩子年幼身体中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身上出现过。 “带去死亡的暗杀部队Varia不就代表着「失去希望」吗。” 纲吉阒静幽幽的金褐色瞳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艾丽娅说。 语毕，没再等艾丽娅说什么，便又扭过脸，看着抬手不断轻轻触碰那朵被他亲手|插|进|发间玫瑰，似乎想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却苦于没有镜子照一照的莉莎。发现自家小首领看过来后，莉莎显得羞怯无措，摩挲着发间花朵的手指不知道该放下收回还是若无其事的继续。 “堪称绝配。” 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轻轻眯起自己金褐色的眼眸，这样道。也不知道是在延续刚才同吉留涅羅年轻首领的话题，还是赞美他所凝望的莉莎小姐。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而听到这话，又被小首领这样凝视的莉莎小姐脸颊却倏的燎燎烧红一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章 033-暗中伏击 ——Everthing you see exists together in a delicate balance. ——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在微妙的平衡中生存。 …… 莉莎觉得自家小首领有些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说不上那种不一样到底是如何的，但确确实实是不一样了。身为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目前最为亲近信赖的近侍，莉莎在彭格列的地位远远高于她名义上的女仆职位，作为彭格列九代云之守护者Visconti派来照顾年幼十代首领的下属，莉莎自然而然的难以避免的做着向九代首领和九代云守大人传递关于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行踪消息的暗线。 虽然莉莎目前已经应该算作彭格列年幼十代首领的属下了。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今天轮到你做王子，明天就会是他，这样简单的事情。黑手党世界里，所有家族成员遵循的是他们所认可的意志，他们所可以为之奉献一切的事业，以及作为基准的家族成员十诫律。 是以，莉莎觉得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大概也是心知肚明的，却从来不曾表示过介意。 但话又说回来，莉莎从不曾见她那疏冷寡言的年幼首领，对什么事情表现出明然的情绪波动。这样的认知让雇佣兵和特务出身的莉莎莫名觉得有些心中不安。即使她能够明确察觉她那年幼的首领自什么时候改变的，又变作了什么样子，可她那尴尬的身份却让她每每疑惑的想要询问更多有关于小首领意志的事情时，便不自觉地退却了。 在那双横绝着冰原的金褐色眼眸注视下，莉莎所有引以为傲的心理防线便溃不成军。所以她三番五次在唇畔张开又合上的踌躇中，只能挽着长长的亚麻裙摆，暗酒红色的长发一如既往被旧式淑女发髻梳挽起来所塑造出的温婉无害的女仆形象下，用自己淡蓝色的眼瞳形影如随在冷淡无声的年幼首领身后，静默又忠贞的守护跟随着—— “所以……你是在担忧着什么呢？” “不是已经被小首领接纳了吗？” 曾经一同在战场上厮杀过敌人的同僚，如今一如莉莎成为彭格列的女佣一般，用不扎眼的庸碌司机职位遮盖所有曾经光辉的杰罗姆(Geremia·024章出现过)点着烟对她多加嘲讽。 作为彭格列年幼十代首领的专属司机，曾手撕过一只暴熊的黑发男人眯了眯深灰色的眼瞳，烟雾缭绕中，翘脚坐在彭格列配置的漆黑铮亮的Cognoscenti[注①]车盖上，抱膝埋首闷声倾诉自己想法的莉莎则在车顶。他们在将小首领送到Sharon学院后，回程途中把车停到城外郊区的空地，周遭是无边无际被风拂过的层层麦浪。 “才不是有没有被接纳的问题！” 莉莎脸在膝间不曾抬起，野风将她发间的碎发吹乱，声音吹散。 “那是为什么，我不能明白啊。” 指尖捻着烟，一身黑色正装打着领带却穿着一双黑面作战靴的杰罗姆抬手抓了住自己凌乱，已经被风吹的不成型的黑短发，今早花费了时间抹上定型的发蜡早就失去了作用。 杰罗姆和莉莎作为队友有好几年，合作默契不提，单是当年同队的队友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这层关系，杰罗姆对莉莎的事情就做不到置之不理。姑且也有，是因为杰罗姆对莉莎有私情的缘故在其中。从翘脚变成盘腿，黑发强壮的高加索男人靠着前车窗而坐，目光放在前方大路条条上所鸣笛来往的车辆。 “如果你不想再继续帮Visconti大人传递消息的话，直接跟他说就是了。”杰罗姆同样曾经效力在九代云守Visconti麾下，可上了年纪，不如青年力壮时经用后便从一线退了下来。虽然身形高大健壮，但杰罗姆从来不是用肌肉思考问题的家伙—— “他那样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年轻气盛时能毫无顾忌的扛着枪，揣着刀肉搏厮杀，等到什么都得到的时候，便总会想着些还没有得到的。地位名声金钱都有了，杰罗姆心里有了想庇护的人后便厌倦了斗争。 “……这种事情我当然是知道的，我只是、只是……” 莉莎的话讲了一半，她少有这样吞吞吐吐的时候，也有可能是闲散无害的女仆小姐占据了她一日中太长时间，以至于她忘记了自己的血性和果敢杀伐。盖过脚踝的青白色亚麻长裙被风吹撩开一小截苍白的脚踝肌肤，只有短短一截，剩下的全是猩红色的烧伤后留下的凹凸不平的疤痕。 太久之前留下的伤势，如今也不曾被抚平过，莉莎从被告知大概不会有治愈的那一日起，便穿起了她以前从来不曾置办的长裙装。这些是她的勋章，也曾是她的伤痛，在那片她只剩下杰罗姆这一个同伴的战火纷繁的土地上。 “只是感到了不安罢了。” 莉莎嘟嘟囔囔的道，说罢便自暴自弃的向后躺下，往昔的矜持淑女做派丢的一点儿不剩。她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分析数据向来在行的脑袋里再一次将近期的事情过了一遍，果然还是感觉有很多微妙之处。从小首领的变化开始。不是说什么性格大变，而是从一开始接触时孤僻冷漠的孩子样，陡然变成了气势冷硬悍然的成年人感觉。 莉莎心惊那气场的转变，本来就不太好接近，现在真的是瑶池之隔了。莉莎这几日被压制的在小首领身侧不敢吱声，即使小首领甚至在他鬓发间插了一朵玫瑰，如同调情般的说出‘堪称绝配’这样的话来。能想象吗？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在那显然一语双关的情形下说出这样的话。 “觉得很可怕，自己已经老了这件事。” 莉莎怀抱住自己，想起那双横绝冰原的金褐色眼底铺陈的冷骇。虽然不曾被针对过，但是莉莎总是站在离彭格列年幼十代首领最近的地方，自然而然便时常捕捉的到那其中的缭绕着近乎实质化的杀意。正常的心智早熟的小孩子会有那样的眼神吗？ 她不止一次的这样想，然后时间愈长愈觉得怪异，即使是二头身婴儿模样的Arcobaleno们也不会那样同人类差异过大的目光，准确来说，莉莎是怀疑她家小首领的孩童身躯下可能藏着个非人类的灵魂存在。 “哈——？为什么突然说到年纪的问题了啊？！” 杰罗姆对莉莎的话题跳跃有点理解不能，他今天只是做一个听众而已，并非是寻求帮助的参谋。他和莉莎偶尔就会这样找一个四下无人的荒地，这样偶尔纾解心里积聚的过于沉重的东西。 他们的位置决定了接触到机密的东西很多，保密是能够活在这世界上的最根本要求，但有些时候压力太大也是需要发泄途径的。莉莎会这样没头绪的拽着他聊天，而他会让莉莎陪他去野外痛快的打猎。多多少少能明白莉莎在想什么的杰罗姆掐灭了烟蒂后，在热风中懒洋洋的开腔。 “莉莎，你不觉得你对于未来十代首领有些过分在意了吗？” 每天都负责年幼彭格列十代首领各种行程，接送上下学的杰罗姆自然也是对其有所了解的。实际上，原先他还同情心泛滥，看着每天同小首领一起上下学，却被单方面冷遇到极地的彭格列门外顾问钦定的十代门外顾问首领巴吉里昆的遭遇，想要帮那未来身份也将是超卓的孩子说点好听话，促进两个同龄孩子的关系的…… 只是话到嘴边，对上那双没有丝毫温度的金褐色眼瞳时，终是缄默。他确实是认怂了，只是单被那双冰冷漠然到骇人的眼睛注视，便感到了无端来自心底的畏惧。 “我们本来只是负责未来十代首领的安全的，而你现在是想要成为未来十代首领真正的心腹属下吗？彭格列继承人之间的争夺在未来某一天就会突然开始，所有人都在等一切厮杀开始的那个契机，明眼人更是看得到那潭水深不可测。” “置之度外不好吗？莉莎，你为什么要执意淌水湿鞋……” “就站在安全的观众席上不好吗？” 杰罗姆坦白的说，他并不希望莉莎被那双过于危险如罂粟的金褐色眼眸吸引，不知不觉的步陷入那未来万劫不复的绝境。这不是游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会有牺牲有痛苦的战争。 “我没有！” 被戳中动摇之处的莉莎下意识否认，但很快她意识到自身问题后又陷入了沉默。真的如杰罗姆所说的那样，她是想要成为离小首领更近的心腹属下吗？不是以彭格列家族成员的身份，而是以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沢田纲吉的名义。 莉莎自己也不清楚，她无法否认，她非常在意小首领的一举一动，甚至于等到她自己察觉的时候，已经投放了过多的私人情绪在那孩子身上。可是那并不是个孩子啊，她想，所有人都能意识到的吧，那样强大又耀眼的灵魂。 “莉莎……就算我不说，你应该也察觉到了——” “未来十代首领已经成为目标了。” 杰罗姆的话从来都是毫不委婉的直白，莉莎捏着裙边布料的手指蓦地收紧。即使杰罗姆不说她也自然是知道的，自那一日花园同彭格列其他血脉继承人见过面之后，原本只是远远监视观望，不曾动作的暗处埋伏者们已经变得蠢蠢欲动。 今天早上已经是莉莎第三次在端给小首领的食物和水中查出不明物质了。 不过月余，原本被九代首领和守护者们搭建起来的对于彭格列年幼未来首领的保护层就悄然无存。莉莎不明白为什么九代首领他们放弃了对于小首领的保护，以至于那孑然独身的孩子一个人站在彭格列首领之位的斗争漩涡中心。 “为什么。” 莉莎低声问。他们被委派来本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年幼的首领的，可是现在撕开那层保护层的却恰恰是将他们派过去的那些大人物们。是被放弃了吗？不，莉莎见到过小首领身负的那份比任何一位血脉继承人都要强大的死气之火，彭格列不会放弃这样潜力的血脉继承人的。 况且小首领的父亲还是九代门外顾问首领沢田家光，但是出于父子之情，那位「彭格列年轻狮子」便不会袖手旁观，莉莎分析无果，朝着知道些更详情的杰罗姆滑去。 “是试炼。” 长裙束起，从车顶滑落到杰罗姆所坐的车盖旁侧，莉莎在这答案中睁大了那双透析的淡蓝色眼睛。她眼底浮动着难以置信，而杰罗姆那深灰色的眼瞳只是安静的注视着她。 …… 对于年幼彭格列十代首领的资格试炼实在是太早了一些。 彭格列百年历史中，从来没有一位以现在的年纪接受试炼的。不过五岁的稚龄，还完完全全只是一个孩子，身边也没有提名或中意的守护者候选存在，也没有任何的盟友，唯一能获得外力支持的还是非彭格列同盟的吉留涅羅。但吉留涅羅在黑手党地位特殊，向来立场中立。 孤零零在这偌大的家族中真正意义上的独身一人，沢田纲吉却并没有什么抱怨的非常平静的接受了这时刻会夭折在他人生都没有开始的年龄的家族试炼。跟在他身边的莉莎不敢相信这是首领试炼，沢田纲吉则是心知肚明，这当然不是什么首领试炼。 只是在他暴露出一些关于他本身的事情后，彭格列对于他所言之事的证实——简单来说，彭格列需要证据。证明他所说的曾经作为彭格列十代首领的试炼，或许还有对于他为什么带领彭格列步入毁灭的试探。这些事情他并不介意，他也并非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试炼了。 过去无数个世界里，他也曾这样率先一步的说出他反复重生的过去，希望在一切都没有开始之前得到彭格列的帮助，从根源上制止杜绝悲剧的发生……可是就算他做的再好，通过试炼让彭格列，让九代，让他的父亲沢田家光相信他从过去而来，为了停下绝境的未来而活又怎么样？ 在眨眼可以连人类认知都篡改的因果前，沢田纲吉这个个体所做的一切都又可笑又可悲。即使这次能够成为例外，他被保证不会再有因果律的干涉，未来的绝望也不会重现又怎么样？他已经不在乎彭格列的死活了，他连自己的死活都不介意了，又如何将这些身外之事放在心中。 这种心态下度过每一天的沢田纲吉却在近侍女仆莉莎小姐的保护下，无惊无险的一如之前那样每天悠然自得的活着。周一到周五去黑手党学院上课，放课后会前往吉留涅羅家看看书喝喝果茶，周末则是待在自己的房间或者是牵着那两只幼犬在彭格列后海的沙滩边散散步。 他似乎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过激的事情。 在前往学校的途中遇到过几次暗杀，但早就被安排在暗处的门外顾问势力斩断，彭格列内部的暗鬼也被莉莎为首的彭格列九代势力连根拔起，出行路途遇到的伏击也幸运的躲了过去。纲吉连自己动手的机会都没有，堪称幸运A的躲过了一切不幸，以至于彭格列内部知情人说起“未来十代首领大概被神明眷顾着”这样的话来。 纲吉目光嫌冷的看着手边的书，听莉莎唇边带着涟涟笑意，提及这些言论的时候目光稍稍一动。他没有应声，似乎对自己所谓的好运并不以为然。 直到仲夏，七月初的某一天。 Sharon学院已经开始放暑假，每天便只需要白日驱车前往吉留涅羅家族，傍晚回彭格列的纲吉遇到了一场这段时间以来，声势最为浩大的暗杀。 他那个时候坐在驾驶座后，在杰罗姆稳妥的驾驶中，手指把玩着前段时间由彭格列目前把持意大利北边整个军|火市场的马西米利亚诺(Massimiliano)送来的一颗鹌鹑蛋大小的沙弗莱石(Tsavorite)。翠色通透的罕有宝石如今在市面上已是亿价，却被那个金发蓝瞳的青年言笑晏晏，云淡风轻的送到了他手上做正式见面礼。 马西米利亚诺·彭格列，纲吉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彭格列花园。对方当时鲁莽的从身后靠近他，将他抱起——戒备极致的纲吉当时掌心便燃起火焰朝他心口一拳袭去，力道八成，原本是想径直贯穿对方的心口的。却被那同源的死气之火拦截了下来，却也是去了半条命的样子。 纲吉再见到马西米利亚诺是在一个月后，大概伤势好了很多，终于能绅士得体的出现在他面前，同他当面会谈了。在这之前，马西米利亚诺却也是陆陆续续的给纲吉收来了不少小礼物，非常投纲吉所好的精致小礼物，不让人觉得厌烦又相当合乎规矩。 虽说是以“投诚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名义，却姿态端在同一地位水平的位置上。不卑不亢。纲吉并不讨厌这个金发蓝颜的青年，总比其他上门拜访，却说话并不怎么友善的其余血脉继承人相较来的相处舒服些。 而现在，这场埋伏在他从吉留涅羅家族回彭格列城堡的暗杀比之前介入的，针对加百罗涅家族少主迪诺·加百罗涅的暗杀还要大规模。 纲吉把玩这手里这枚昂贵的宝石，神游物外时，被杰罗姆在高速行驶下的突然漂移晃了下身。稍稍歪倒向右侧空空的座位，纲吉还没稳住身体的倾倒，坐在副驾驶位的莉莎已经眼疾手快的低伏着身体，从前座灵巧的爬过，将他整个人按倒在了车座下方的空间。 几乎是同一时间，子弹嵌在纲吉这侧的防弹车窗上接二连三声音便炸在耳边。把持着方向盘靠身体的中心移动，来了一个200多度转向的杰罗姆低骂了一声，接着对将这个时候仍然面容漠然无波澜的小首领护在身下的莉莎道—— “座下有枪，莉莎你先跟总部联络，尽量拖住他们。” 被莉莎小姐那温热的身体覆盖，纲吉难以避免的僵硬了身体，手指推了推上方精神过度紧绷的莉莎小姐，却得到了莉莎小姐一个安抚的微笑。似乎是忧切他被吓到，发髻有些散乱的莉莎在有条不紊的拨响内部专线，耳边夹着手机的空隙还分出些注意力安慰他。闲出来的双手准确的从座位下掏出杰罗姆所说的装枪械的黑箱子，冷静利索的塞上子弹后，将手里的枪械上膛—— “不要紧的小首领。”她这时也不忘这样说。 在这场形势艰难，敌多自孤的现下，仍然最大程度温柔体贴的照顾着她的小首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章 034-武装殊差 ——Eternity can be a curse, a blessing. ——永生是一种诅咒，也是祝福。 …… 杰罗姆(Geremia)轻描淡写的说——后座底部有早先以防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备下的枪械。莉莎稳住心绪，将装武器的黑匣子拖出来打开，甚至不忘分出些精力去安慰被她按护在身下的小首领，小首领的推搡被她当作不知事实的孩童下意识的反抗。 “不要紧的小首领。”自顾自的说出口这样帅气的话。 匣子里的柔软红绸上，放着的是把瓦尔特PPK[注①]。 泛着金属密度光泽的枪管和黑色套筒，中口径的半自动|手|枪原是德国瓦尔特公司于20世纪初研制，给德国的便衣|警|察装备的PP|手|枪的缩小型。握把短小,弹匣容量仅七发，比之初代有所减少。虽说在目前这种危机时刻，有把枪已是聊胜于无，但对于惯用后坐力强劲重量枪械的莉莎来说，即使现下时机紧急，杏目里也难掩挑剔—— “这就是杰罗姆你说的……” “为了以防发生这样的事情所准备好的武器???” “这玩意儿的射程是多少知道吗?!” “让我拿这个反击，你怎么不干脆上天呢?!” 莉莎了解杰罗姆的性格，这种敢赤手空拳跟山熊搏斗，脑袋都被肌肉塞满的男人如果要放把武器在车上，以防不测。这种小型武器只会随身携带，车上怎么也得来一支「大炮」——巴雷特M82A1[注②]才能符合他大胸肌硬汉的画风。 “有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的。” “本来就不是给你用的——” 杰罗姆沙哑低沉的声音随着呼啸而过的风景，掠成线条状从眼际而过。 情况很糟糕。出乎意料的糟糕。 不同于前段时间那种小打小闹的试探，而是决心痛下杀手，将还没有成长起来却有着「彭格列准未来十代首领」的沢田纲吉从这个世界上抹消的，世人可昭的恶意和野望。只是现在还不能够知道，到底是哪一位「大人」出的手。 考虑诸多因素，对于现在的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来说，整个彭格列有着同样血脉的人都可视作「敌人」。除了彭格列九代Timoteo和父亲门外顾问首领沢田家光外。 除却惊扰了他们朝彭格列城堡平稳行驶路程中的那几发朝车窗试探般的攻击外，敌人还大手笔的用反器材狙击爆了他们左侧前后两只轮胎。目测这有条不紊的计划安排，应该是早就明悉了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每日行程后，早早安排在一公里之外的。 鉴于为了提高精度，反器材狙击大部分都牺牲了自动机构，一发射击后需要较长时间装填。杰罗姆和莉莎都眨眼间联想到了一件事——狙击手绝对不止一个。但是看不到弹道，两位经验丰富的战场老将也很难判断狙击手埋伏在几点钟的方向。 他们的车窗防弹却不能防爆，在这种敌多我寡的不利情形下，敌人那方狙击手的存在便相当可怕。谁也不想下一秒被射穿头颅，白花花的脑浆洒落一地。从那混乱残酷的战场上都能活下来的杰罗姆决计不愿死在这种平仄的地方，而有着「千鸟(Larkspur)」之盛名在外的莉莎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丧命于此。被这两人护佑的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更是如此。 于是，几乎是本能的，从潜伏在暗处的敌人射发出第一颗子弹撞到这专门用来护送要人，装置上防弹玻璃的黑色Cognoscenti[注③]的车窗到现在。杰罗姆右手迅速的切换速档，一脚踩到底的油门就没有松开过，这辆时速最高可达250公里的豪车，仪表盘红色的指针越过240朝着250的极限晃悠悠而去。无视了这俩市价昂贵的可怜豪车已经瘪气的两只轮胎。 动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能知道，除了埋伏在公路两旁的远程狙击手，敌人绝对已经混在了他们周围。已经在同方向的这条公路上了。但到底是哪一辆，一共有多少辆？敌人小心谨慎的并没有露出过多马脚，隐藏在车流中暗中伺机。 敌暗自明的不利情况使杰罗姆强行越过了同一条速道上的车辆。他企图以同敌方一样的作战方式来保护自己，见缝插针的挤进普通民众的车辆来混淆视觉。尽管非常不道德，但对于杰罗姆来说，他所要保护的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性命要远远重要过无辜民众。 这卑劣的战术很是成功按照杰罗姆的预想达到了目标效果。 肉眼可窥视到和他们并行的一辆轿车因牵连，子弹从驾驶员那侧摇开的车窗无声无息没入原本听着广播，专心开车的褐红发丝的中年男人的脑袋中。对于这路人来说，这本是和往常无异的平凡一天，可他却猝不及防的失去了性命，身体一歪，无人掌控的车辆沟进路边的荒地，掉进挖开引水的渠道，最终侧翻。 跟在杰罗姆车后，同在一条公路上行驶的车俩因这男人的悲剧而纷纷减速停车，停靠路边的好心民众下车后看那翻车惨象，女人们大多捂紧嘴巴一个个瞪大眼睛低声喃喃OMG，男人们不知驾驶员已死于流弹，靠近车盖已冒烟的轿车跑去——他们试图帮忙将这可怜的人从车里拖出来，有理智的路人已经报了警，满脸凝重的朝警方描述确切的地点和事故详情。 杰罗姆从后视镜看着那平白送命的路人，心中暗划十字，算作对着可怜哥们儿的死亡悼礼。并没有愧疚，他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的。但如果需要这素不相识的男人的牺牲，才能平安无事的活下来的话。杰罗姆是愿意这么做的，包括莉莎也是如此。 不同于身份地位重要，需要他们保护的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那样，在他们心中重要性和价值高于这些公民。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的性命比刚刚死掉的男人贵重多少，而是相较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他们强大而有活下来的力量。弱肉强食，这个世界一直都是如此，同等地位财富的个体，往往有实力的才有活着的资格。弱小的只会被牺牲。 隔着后车窗，莉莎和被她牢牢护在身下的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自然也看到了翻车一幕。淡蓝色的眼瞳一眨不眨，莉莎对发生在眼前的悲剧生不出丝毫波澜，浑身肌肉绷紧。 在这神经紧绷如弦上之箭的时刻，幸运的是，对自己已经卷入黑手党战斗并不知情的普通民众因车祸事故停车，反倒让原本无从判断敌方力量和具体方位的杰罗姆和莉莎看到了原本隐藏在车队里的敌人。五辆黑色雪佛兰Tahoe[注④]。死死咬在他们车尾，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暴露了自身的敌人，和一早就被盯上的他们现在处境勉强对等。莉莎方才在车身晃荡不稳的磕磕绊绊中，已经将摊放在座位上的黑匣子里仅有的八枚子弹全部填塞到手里的短枪里，咔嗒上膛的清脆声音在气氛凝重的车内响起。 她等着敌方和他们并行迫近时，就用手里这把枪给开车的混蛋脑袋开个血窟窿。 她身下，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抬手，冰凉的手指握住了她持枪械的右手手腕，推力让莉莎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按压下，却被年幼的首领毫不留情拂开了。莉莎下意识低头垂目，张嘴想要对着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再说些什么时，与那双凝结冰冻的金褐色眼瞳视线相撞，所有想说的话全部被堵回喉咙中。 也是邪门，他们这些连死亡都无所畏惧的人却恐慌于被那双横绝着冰原的金褐色眼瞳所注视。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的瞳孔里似乎刺透死亡，映照着比死亡还要荒芜寂凉的埋骨之地。 莉莎凝视着面容上，眉川中不见丝毫慌乱和忧切的小首领，因之前被她强行压护在身下的粗鲁行径而揉散的褐发凌乱翘起，往常总是不见一丝折痕的衣物变得皱巴巴的，有些狼狈。 “小首领……？” 莉莎困惑的看着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慢条斯理整理自己袖口的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她拿不定小首领到底是因为对于目前险境的无知才能这样闲适，还是自信能够毫发无损的摆脱现在的困窘。那种在死神镰刀下从容不迫的气度，让人折服也让人没来由的害怕。 莉莎努力压下心中泛起的一丝寒意。 “我可以保护我自己。” “这副样子很难反击，让开吧。” 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言简意赅的这样说，金褐色的瞳眸里绝对理智。白嫩幼小的手指抬起，指了指左侧迫近的一辆黑色雪佛兰Tahoe。莉莎警惕的瞬间将枪口对敌，她要等待一举得手的最佳时机，他们只有八枚子弹，每一发都要必中红心才行。 有些大脑焦灼的迅速转动思考着，莉莎眼前已经模拟出不同的射击方案，弹道轨迹。而在敌方落下后车窗那一刻，莉莎眼力极好的瞥见，端着武器在伏击在窗口的戴着墨镜的黑衣男人所持的是把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 莉莎当然认得出来，他们以前对付以车辆或设施为依托，进行顽抗的敌人时。为了在瞬息万变的作战环境中以防贻误战机，导致行动失败，通常使用这种威力、精度、射程能够对敌方人员达到‘一枪致命，一枪致毁’的枪械。 这把她才吐槽过‘杰罗姆这种大老爷们儿偏爱使用’的|步|枪|摧毁了她之前的所有预想。挂在枪膛上弹药带的显而易见是M8穿甲|燃|烧|弹。这种弹药在100米可以击穿20毫米厚钢板， 500米可以击穿16毫米厚钢板的弹药更是熄灭了她反击的念头。 即使是车窗是用整块防弹玻璃制成的，但咫尺的距离，莉莎毫不怀疑，她的天灵盖能被这种大口径的|步|枪|所装填的子弹掀翻。淡蓝色的眼瞳视焦连紧缩都来不及，莉莎颤抖的唇畔已经和反拍在杰罗姆肩膀上的手泄露了惶然。 已经不是能够保持冷静的处境了，这种武装差距必死无疑。 “杰罗姆！！！加速加速加速——” “要死了——！！！！！” 不用莉莎尖声一再强调，杰罗姆已经从左侧的后视镜看到了敌人的反器材狙击装备。这辆因左侧两只轮胎都被打穿而左低右高，时刻都会因为高速而侧翻的Cognoscenti再度消耗加速，12缸的发动机全力工作，轮轴轮毂濒临碎裂的轰鸣声和车身不平衡的轰隆声交织在一起。 只要现在他们行驶的路上有一颗多余的小石子静卧，这辆受损又超速的Cognoscenti碾上去后，绝对会飞出一道悲壮的弧度，继而在柏油路上连滚十几下，最后翻斜在路上，又或者是翻进路边的沟渠里。即使知道继续超速行驶的可怕后果，也不敢松油门的杰罗姆死攥着越发难稳住的方向盘，手背的青筋迸出，眼睛里因绝对冷静而骇然。 莉莎握着枪的右手牢牢抓着副驾驶座的头枕，左手扶着已经从她身下起开，表情冷淡坐在一旁手里扯开安全带似乎想要给自己系上的小首领。她已经不想追究小首领是不是有点情感缺失，在这种对方一发就能把他们全部轰上天的现在，也冷静自持到这种程度。 并没有活捉他们意图的敌方已经全部摇下车窗，在这高速驾驶中探出身体，抗架在肩上的巴雷特已经弹膛拉开，蓄势待发。莉莎拼命思考该如何从这种等死绝地里脱身时，已经和拽出来的安全带纠缠完的年幼彭格列十代首领摊出白嫩幼小的手掌，掌心对她。 “把枪给我。” 莉莎在脑袋飞速思考逃命之事时，听她那唇畔有些苍白，眼角平静到冰凉的年幼首领这样说。她暂时不能思考除了逃命以外事情的脑袋对小首领的命令一片茫然空白，仰起脸，暗红长发垂在脸颊的，有一双如溪如泉漂亮透彻淡蓝色眼眸的莉莎呆呆望着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没有任何反应和动作。她似乎连说话的能力都丧失了。 “莉莎，把枪给我。” 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以孩童软糯的声音又对她重复了一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章 035-秒速反杀 ——To know who wants to harm you; ——Think of your victim who are beneficiaries. ——欲知谁想害你,想想你的被害对谁有利。 …… 无论是谁，当被同一种武器杀死过无数次的时候—— 终有一日，你会毫无惊奇的发现，当你拿起那武器时，变的和使用这种武器无数次杀死你的人一样熟练。这大概是人类隐藏在本能，镌刻在基因里的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可并不是所有人类都能够知晓，并激发获得的。 沢田纲吉是极少数中的其中一人。 直到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重复第二遍自己的要求时，莉莎才从茫然中清醒过来。前面开车的杰罗姆从后视镜将年幼首领的脸，和莉莎对于这命令的片刻迟疑全部看在眼里。原以为年幼首领拽扯出好大一截安全带是为了自己行驶中的安全，虽然以现在他们的车轮胎受损，却仍迫近250码速度来看，一旦发生意外，别说安全带，连安全气囊都救不了他们—— 仅仅是翻车的震荡和作用力足以撞碎全身骨头。 运气好的话，脑颅淤血和内脏出血不太严重姑且还能挽回一条命。不过之后，大概也只能半瘫在床上，残度余生了吧。杰罗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这样悻悻脑补，信马由缰的漫想在车内，特别是最为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孩童身体骨头软，脏腑脆弱。在这种一颗石子儿就能造就极为严重车祸事故的现下，丧命也完全是意料之中。 [那可真是惨烈。] 咂舌，杰罗姆心不在焉的看着前方已经空荡的道路，余光瞥了眼倒车镜，他们车后穷追不舍的敌人已经开火。破空袭来的M8穿甲子弹裹着出膛摩擦生出的焰气，倒真如其‘燃烧弹’的名号。杰罗姆有心加速躲避开，却也是无能为力了。 后座的莉莎迟疑犹豫中，也察觉到了敌人的行动。在双瞳茫然，除了躲避再无其它反击余地的凝滞绝望里，她再一次的想要舍命将她那年幼的首领护在身下。 不过这一次，却没能成功。 将安全带拽出长至拖地，锁住，紧紧系邦在腰间。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失去了等待莉莎听从他那命令的耐心，力道巧妙的叩住莉莎腕部，手指掌心皆是一麻，莉莎握在手中的那支瓦尔特PPK顺势被取走。 仗着孩童的身形娇小，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敏捷的从尚未完全落下的车窗中探身而出，踩着门扶手车锁同位的凸出来的一小截落脚点。车速驰掣下，窗外的风呼啸，刮的他有些力不从心，上身不稳的向后倾倒。车内的莉莎立刻惊呼的扑过去，双手圈住了了年幼首领的双腿。好在也算是助力，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此时没再计较这让他不适的肌肤接触。 已经没有时间再磨蹭了。 持枪的右手食指扣住扳机，左手反扒车顶一角。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目光冷凝，望着他们和他们连一整个车身都隔不开的暗杀者们，横绝在那金褐色眼瞳里的冰原蔓延至他身遭流动的风中，右手虚虚抬起，五岁孩子的手幼小柔软，握着那支被莉莎嫌弃过于小巧的手|枪都显得很是费力。然年幼首领的手很稳，紧握着枪柄。 敌方射出的子弹朝着弹道铺陈好的方向破音而来，一纵即逝。于是他便掐着最佳时机，枪口似乎漫无目的的随意一掷，斜斜一枪挑飞了原本该顺应弹道贯穿入车内的穿甲燃烧弹。轻描淡写的一枪，便让由敌方训练有素，精准度极好的射手目标失空。 那颗本可以一举毙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命的狙击弹，最终斜穿入柏油路面，嘭的一声，翘碎平整的路面，迸溅着石子和沥青块四散，有一丁点儿撞到了他们右方轮胎的胎边胶面，可忽略不计的微末碰撞便让本就岌岌可危的行驶状态再度危险起来。 车身剧烈晃动起来，车身倏地向左|倾去，难以平复的衡态让杰罗姆咬紧了牙根。 而阻止了方才最致命的一击，屈腿钻回车内的年幼首领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们借以逃脱的车子状况已经非常糟糕，车毁人亡的惨案眨眼间就会发生。拨开莉莎有些惶恐过度，试图翻察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势的忧切关怀的手指。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在莉莎瞪大双眸，流露出委屈的注视下微微颔首，对前排驾驶座的杰罗姆下达了命令。 莉莎有些太过担心他，而方寸乱矣。 “杰罗姆，把速度降下来。” 并没有考虑杰罗姆能不能做到的，年幼首领金褐色的双眸冷淡，顺着杰罗姆看向他的后视镜回望过去。已经连把持方向盘都困难的杰罗姆脸上没有多余的情愫，肃杀冷硬。这个跟熊搏斗的男人大多数时候表情皆是如此，明明性格不羁散漫，却总在关键时刻让人窥视不透。 年幼首领没像方才等莉莎那样等待杰罗姆的回复，抬眼望着蜷缩在车座下，仰脸同样看着他，淡蓝色双瞳星星点点闪烁的莉莎。自口袋里掏出一支笨重手机来，塞到了莉莎的手心。这是彭格列九代门外顾问沢田家光专门为独子定制的通讯电话，里面镶嵌着时刻可被卫星信号捕捉到的GPS定位芯片。 “用这个跟门外顾问那边联系。” 语罢，便原路从车窗返回而出，这一次他系邦着安全带攀到了车顶。莉莎不需要再分散注意力到她认为需要保护的年幼首领身上了，即使她想保护也单方面的做不到，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根本不需要她的保护。溪蓝色的双瞳怔了一瞬，目光再次聚焦的时候，这个已经掩饰自己本性太多的美丽女士长叹了口气—— “啊啊，所以说不服老不行啊。” 一扫之前的惶惶不安，直起腰，藏在大腿的匕首抽出一支，割裂了妨碍她行动的长裙下摆。最后顺着牵扯出窗外的安全带投去最后一眼，莉莎踩着手动调速杆的位置返回副驾驶。年幼首领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在这场生死时速之下，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尽全力去做的事情。即使莉莎从来没有说出口，聪颖过分的年幼首领已经意识到了—— 莉莎她并没有成功同彭格列总部联系上。 从一开始，这场准备妥当，定要把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抹杀的计划从里到外皆安排了人手。本就是彭格列内部之人所做的事，又怎么会那么容易的让他们招来援兵。如果年幼首领背后站着的没有门外顾问势力的话，现在已经万事休矣了吧。 “……啧，这个时候还要任性吗？” 而嘴上不依不饶的抱怨，行动上却万分诚实，没有丝毫迟疑听从了年幼首领的吩咐。雷厉风霆。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大概也早知晓杰罗姆必然的顺应。说完那句话后，才会那样目光不移的走掉，没再回头一眼。 “扶稳了！” 杰罗姆没头没脑的这样说，然后扶着方向盘的左手猛地打到底，别死在卡槽的轮胎吱的尖锐刺耳一声在车水马龙的公路上蓦地调转了个方向。轮胎厚实的橡胶胎面磨着柏油路面，蹭出长长四道黑线。 杰罗姆完成了年幼首领的命令。车子停了下来。 但在副驾驶位置的莉莎即使听到了杰罗姆的话，却还是因举动眨眼间的毫无预料而失去重心的狠狠磕到旁侧的车门边框上，闷哼一声，被撞破的额角立即淤青一大片的肿了起来。 “要死啊。” 手指抠着门扶手，忍着晕眩，莉莎嘟囔抱怨着。 艰难的支棱臂肘，撑起上半身，随手将变短的天青色亚麻裙摆揉拢在一起，夹在蜷缩在座下的双腿间。她挽在后脑的酒红色长发挑出来几缕，没了往日万无一失的温顺，多了些肆意轻狂，如溪水般清澈明亮的蓝眼睛里已盛满暴戾。 混进反方向行驶的杰罗姆和莉莎所在的前排立即成为了敌人的众矢之的，子弹叫嚣着嵌进前车窗，撕裂无暇的玻璃，制造出一道道波纹伤痕。然后只是几颗无伤大势的流弹，再那之后，杰罗姆同莉莎只看到，和他们相对相峙的敌人们被轰的卷入来自他们盲区的燃烧弹的袭击之中。火势极大，杰罗姆不得不重新启动车子向后倒退，以免被累及。 爬上车顶的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已经熟练的瞄准了他的猎物，子弹脱膛而出时附着攻势强劲迅猛的大剂量「刚之焰」，火焰恰到好处，既不会烧化子弹，又能够让本杀伤力和范围极为有限的手枪子弹最大幅度的增生为火箭炮。这本是彭格列九代之子XanXus·Vongola的拿手好戏。 现在的沢田纲吉却比其更加擅长，他能够让「刚之焰」仿态「愤怒之炎」，达到比之彭格列二代首领和XanXus更强势的力量程度。从车内扯出的安全带系在腰间，脚下附着一层薄如蝉翼的死气之火，仅靠一人之力便解决了这样大规模又有序暗杀他的敌人们。 七颗子弹，尚且有一颗留裕。 而在所有无辜民众路人视角看来，这只是又一次，丧尽天良的黑手党们之前没有分寸的火拼。反机械狙击不提，但仅毁掉了公路路面的火箭炮就足够让西西里的纳税人们再一次对意大利政府无能铲除的毒瘤，心生各种不满了，虽然他们被波及，但并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人群之中，唯一的可怜牺牲品便是那个因和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并驾，而被开颅的中年男人。 熄了火焰，重新回到车内的年幼首领脸上一如冷淡疏离，似乎方才他造出的动静不值一提。莉莎扭头看着她那眼瞳冰凉的小首领，想说些什么，又被全部咽回了肚中。她想要问及的事情太多了——例如，为什么小首领会知道黑手党家族之间，黑手党同政府之间达成一致要对普通民众保密的「死气之火」条例；又例如，为什么小首领血脉源自彭格列初代，却能够点燃同彭格列二代和Varia独立暗杀部队现首领XanXus如出一辙的「愤怒之炎」…… 他们并没办法彻底分辨出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将自己的「刚之焰」拟态为「愤怒之炎」的火焰，同真正的「愤怒之炎」的区别。单单亲眼目睹，并没有什么不同。其实并不一样。 但莉莎直至最后，杰罗姆重新启动这辆战损颇大的Cognoscenti，驾驶着停到安全旷野一处，等待已经被联系到的彭格列总部和门外顾问派来善后，并接他们回去的人手时，她都没有问出口。不是不敢，而是没有资格。她不是年幼首领的心腹，也非身份重要的彭格列高层，有些事情，她只能在年幼首领的沉默中保持同样的沉默。 同莉莎一样待在车外，并没有消除警惕的杰罗姆点燃了一根香烟，烟雾被成圈吐出，缭绕着盘旋而上，最后被风吹散了形。蜷坐在车盖上的莉莎无声远眺，她没有说话，杰罗姆也没有言语，两个人缄默中仍心照不宣的察觉出彼此的想法。 “要说吗？”半晌，杰罗姆才这样问道。 “不然呢。”莉莎给出的答案是他早就只晓得。 而坐在车内，自落下的车窗而吹着傍晚爽人凉风的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并不知道莉莎和杰罗姆所隐秘而言的事情。已经解开的安全带回到了壳带之中，他坐在他往常总是坐着的驾驶座后位，手指摩挲那颗在他行动时被放进口袋的翠色的沙弗莱石。 没人能够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的目光落在何方。 彭格列总部与门外顾问组派来的人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位置，由彭格列九代雾守Croquant·Bouche亲率而来。即使彭格列对于这个自言“重生”的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布下了各种试探，却并没有打算将其投放在危险中完全任其自生自灭。 在彭格列九代雾守大人被侍从拉开车门，从车内步下前，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彭格列家族成员们已经如潮水般涌下来，有序有秩的分散了人手前去处理不同的状况。 被这场针对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暗杀所牵连，而被一枪爆头，最后翻车入路边沟渠的无辜男人早就被好心的路人所喊来的救护车给带走了，姗姗来迟的意大利警方早就被彭格列告知了详情，彭格列愿意承担一切对于被牵连的受害者的经济补偿，已经算是那个倒霉蛋走大运了。 换作旁的黑手党家族，那完全是“人死的那么远，关我们屁事”的态度。况且，财大气粗的彭格列还表示，被毁坏的公路也由他们一己承担全责，会在一周内修缮完好。善后姿态不能更加让政府满意，谦虚又极富有力量，这也是政府同彭格列家族合作关系良好的根本原因。 这样的事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生，实际上，在西西里，也就彭格列家族及其大部分同盟家族算是人道守规矩的，一般不会给民众带来什么麻烦。能私下解决的，绝对不会像别的年轻气盛的家族那样，公然在街道火拼什么的—— 然而无法预料的来自敌对家族的暗杀不能排除在外。当地警署于公于私都迫于阶级和势力的差异没办法说些什么，出警的警官也只能苦哈哈的接过负责接洽的彭格列家族成员递来的香烟，然后照本宣科按他们的规矩记录事故。 但也都是有现成的事故流程记录模板的，在这种意大利特殊国情之下，官方为了不得罪黑手党家族，又能给民众一个交待的而不得不特殊行事。 有些麻烦的是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处理敌人所造成的战损，彭格列这边不过是报废了一辆豪车而已。暗杀者那边全部葬身爆炸，消失在火海，被消防车浇灭了火势后也很难再取证了，枯槁漆黑的尸体被裹掩，全部由彭格列带走了。 他们还需要通过现场仅剩的东西来判断暗杀者的身份。 九代雾守同车上表情冷淡的彭格列正式首领候选打了声招呼，两人平素在彭格列总部也时常会碰面，没什么交谈交际，但碍于彭格列九代的缘故，关系也不坏。按照辈分，纲吉得喊彭格列九代雾守一声爷爷的，雾守的辈分比他的父亲沢田家光还要高。 “纲吉，没受什么伤吧。” 已经听了莉莎和杰罗姆两人的详尽报告，只需要心腹秘书将剩下能采取调查的信息报告给他即可，并不需要亲自动手做什么的雾守努力挤出一个慈和的笑容来。但是考虑到他黝黑的肤色，鸡冠头般留在头顶和脑勺后的两簇被束起的雪白长发，和常人眼白相异的漆黑和纯金若兽的竖瞳，健壮庞大的身躯，和周身挥散不掉的那股迫人气势。 这容貌上的异相正是Bouche作为术士所特有的标识。 如果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真的如其外表一样是个刚刚五岁的孩童，现在绝对已经被吓得哇哇大哭了。好在，年幼的首领不是，能从那胁势中察觉到长者的温柔和关怀，所以他稍稍侧首，横绝着冰原的金褐色眼眸眨了眨，摇了摇头。 “没什么。” 年少的首领这样道，并没有将这场声势浩大的暗杀放在眼里。想想，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对方和己方的实力或军备再过于悬殊又如何，还不是被秒杀在了那悍然的死气之火之下。 “那就好……”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纲吉你就先跟我一起回去吧。” 年幼孩童这样的态度在彭格列已经是一种众所周知的事情，虽然态度冰冷，而且总是拒他人于千里之外，但是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长得可爱呀！即使言辞寡淡，但并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或是年幼未来首领得态度倨傲而目中无人。 雾守也难免会因这孩子可爱的模样而多些宽容和温和。 “嗯。” 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点头，看似乖巧的从报废的Cognoscenti后座走下来，远处候着的莉莎本想跑过去扶年幼的首领一把的，却没有赶上。自己跳下车的纲吉稳稳当当的落地站稳。莉莎本来跑起来的动作不得不停下，站在她身侧的杰罗姆无奈的拽了她衣摆一下。 “未来十代首领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啊。” “我知道的了！” 已经被和九代雾守一样，被身边的下属们团团警戒围在中心的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没有任何被众人瞩目的不适，他似乎对于彭格列家族成员们这种高素质的黑手党簇拥非常习惯，甚至是理所当然，而他们严峻的神态，和下一秒便可暴起拧断可疑之人脖子的警惕也并没有使得按理来说，不过刚刚回归里世界的年幼首领感到可怕。 他以一种本就应该如此的模样，毫无违和的站在黑衣的下属中。 那份似乎生来便应是王者，便被人敬畏投诚的气场令包围圈中的黑手党们不敢因他的年纪而造次。九代雾守都频频侧目几眼，金瞳中飞速闪过几缕情绪，没有被任何人捕捉到。 『沢田纲吉说……他是来自未来的彭格列十代首领。』 被转告于彭格列所有高层的这句话，从一开始就不是玩笑，也不是欺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章 036-反常之事 ——Never let anyone know what you are thinking about. ——永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在想什么。 …… 沢田纲吉被九代雾守Croquant·Bouche带回彭格列的路上一路无言。 他被安置在最为安全的副驾驶位置上，旁边是身形高大健壮的Croquant，大概是因为身高的缘故，他们所坐的Cognoscenti经过特殊改装，车内空间加高加大不少。前方司机同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雾守心腹埃比斯(Aibisi)，其容貌让纲吉的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埃比斯的双胞胎兄弟在Visconti手下干活——” “你可能见过……叫埃托雷。” “这位是他弟弟，埃比斯。” 埃托雷是九代云守Visconti的贴身心腹，曾经在针对加百罗涅继承人的那次暗杀中，为中枪的迪诺·加百罗涅和受牵连的沢田纲吉做过急救处理。两个人能最后等到救护车的抵达，多亏了这位埃托雷先生。说来，也算是对纲吉有救命之恩了。 听到上司向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介绍自己，副驾位置上的男人微笑了一下，颔首朝小首领致敬问候，还没有来得及寒暄客套些什么的时候，本来直勾勾盯着他脸的年幼未来首领已经扭头看向了窗外，没剩半分注意力给他。被无视的埃比斯讪讪摸了摸自己鼻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便缩回前面没再说话。 他身后坐着的雾守Croquant则皱了皱眉头，却也没多说什么。 据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自言，他是从未来重生回来的——但有些时候，其待人接物并没有给人太多成熟感，那种肆意而行的任性才是大多数时候的沢田纲吉的态度。比如这一次，虽然埃比斯在家族里的身份地位比起首领候选人自然不起眼，但论对家族作出的功绩奉献，绝不亚于他们这些高层核心人员。大大小小任务里，出生入死多次，立下功绩无数。 即使如今已经从一线作战队退了下来，变作文职要员，但他曾经付出过的绝不会也不能被忘记。一个家族，仅靠着光鲜亮丽，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是绝对无法建成的。作为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多少也该对这些为了家族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忠诚家族成员们怀有敬重。 [或许是被宠坏了，这位彭格列十代首领。] 九代雾守叹了口气，家族内有资格教育这位年幼首领的人何其多，虽同身为长辈，但跟孩子没有什么相处经验的雾守大人选择了熟视无睹。他不教育，自然会有人教育。这位年长的一流术士这样想，一边拾起放在身旁袋子中的文件重新看了起来。 近来彭格列势力向亚细亚大陆中部和西北部的扩张速度正值加速期，趁着沢田家光年前从北美势力罗斯切尔德家族与俄罗斯霸主霍塔诺夫嘴里咬下那么一大块肥肉，后续如果不跟进及时，根基不打好，怕是未来总有一天会出别的端倪意外。 实际上，倘若不是担心彭格列内部派去营救的人员再出内鬼，今天无论如何也轮不到Croquant来出这任务，说小不小，说大也绝对不需要他出马的救援任务。 所幸，驾车回彭格列期间，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也是沉默。他端坐在软椅上，静默的看着窗外成线的风景从眼前掠过，看着天幕一天天昏沉沉的暗了下来。绮紫混着霞红逶迤拖延在苍郁狂狷的天际尾端，直到没入地平线。金褐色眼瞳所映的光湮灭荡去，变作黯然。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雾守心腹，埃比斯先生早在之前便同门外顾问和九代首领两边皆去了通信，电联时，门外顾问首领忧子心切，想要同儿子说话却被纲吉冷漠拒绝了父亲在电话那端的请求。 “无事。” 年幼的未来首领让他斜前方很是恭谨的男人一时进退两难，最后还是门外顾问首领作出了退让。这个时候语气极度低落的门外顾问首领在那端似乎同什么人抱怨了两句，然后轻轻笑了笑—— “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纲吉安全就好。” 沉迷工作不可自拔的雾守先生以旁观者的姿态将年幼首领的冷情看在眼里，好耳力也将同僚沢田家光闷闷无力的话听的确切。这位没有结婚成家，自然也没有孩子的男人心里又一次划过[果然是被宠坏了啊]这样的念头，但一如之前一样选择了沉默。 他可没有多余的精力替别人管教孩子。 在彭格列的首领与门外顾问两方都没有了选择权，完全是由彭格列指环中寄宿的历代首领的意志和「贝」之世界基石决定了彭格列第十代首领人选的现实下，作为彭格列首领那方的拥戴者，九代雾守所能做的只是在彭格列现在年幼的首领被教导长大之前，保持距离的沉默观望而已。 但若一定让他来讲的些什么的话—— 他更希望，对于十代首领的礼仪教导能尽快看到成效。 不过，不吵不闹，沉默冷漠的孩子另一方面也保证了他的工作效率。来之前还担心如果年幼首领受到惊吓而哭泣不断，从而烦恼要怎么哄孩子才好，甚至决定如果太难哄就采取极端手段敲晕的雾守微微舒了口气，莫名上涨了些对于这位年幼十代首领的好感度。 彭格列雾守专车一直开进彭格列城堡，到了内府才停下。 临下车的时候，雾守将手里和散落在身侧的文件收拢，递给已经先一步替他打开车门，恭候在外的埃比斯。这位发型奇怪，皮肤黝黑，眼瞳阒漆唯独瞳仁是暗金色的幻术师朝正打算从另外一边车门下车的年幼首领这样道—— “彭格列这边会调查出是谁下的手，水落石出后会告诉你。” 那位有着冷冽金褐色眼瞳的彭格列十代未来首领却是手下一顿，回眼望过来，稚嫩的眉眼看不出异样却让人察觉出格外强烈的疏离漠然——“无论是否有明确的结果，还请将调查报告跟进送来，您让下属转交给莉莎就好。”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九代雾守才觉得眼前年幼的孩童身体里蛰伏的是一位成熟的彭格列首领。不过命令强硬的语气，还真是让人不爽。容貌和气度皆不温和的男人冷下脸，原本的胁迫感更是呈几何的上涨，身体前倾给对手一定威吓力已经是他溶于血骨的惯用手段。 “你要这个做什么。” 然而他对面，未满六岁的孩童没有任何胆怯退缩。他在战场的硝烟里，以敌人的鲜血与性命而灌溉出来的杀气无效，沢田家光这个容貌秀丽可爱的儿子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您无权插手我的决定。” 嘴上也一点儿也不含糊犹豫的阻绝了他的试探。 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说得对，即使是九代雾守也没有权利强迫他回答这本就无关紧要的事情。被驳了面子也不觉难堪，Croquant倒是饶有兴味的露出一个对绝大部分人来讲，都相当可怖的笑容来。他弯腰，看着眼前的孩童，意味不明的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麻烦您了，多谢。” 年幼首领却相当聪颖的立即心领神会了他的妥协。 [果然是被宠坏了。] [相当任性独断啊——] 朝着自己办公处离开的九代雾守Croquant·Bouche先生心里最后这样想。 ***** ***** ***** ***** ***** 而自那天之后，沢田纲吉还做了些多余的事情。 与其说多余，倒不如说奇怪。沢田纲吉开始跟巴吉里昆(巴吉尔)有些许交流，偶尔在彭格列花园遇到迪诺·加百罗涅也会好心情的颔首致意。倒没有非常主动的跑过去搭讪什么的，只是在巴吉里昆偶尔试图挑起话题时会简单的应答两句(学园放假后，他们也总会在彭格列总部遇到)，在彭格列管辖的西西里街头遇到同样外出的加百罗涅家继承人时回应对方的招呼。 单只是这样，就让巴吉里昆足以兴奋的晚上难以入睡，期待第二天同沢田殿下(巴吉里昆坚持这样称呼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再次相遇。加百罗涅那边，还没有经历太多的少年迪诺也是开心的同家庭教师Reborn提及未来教父态度上的转变。 Reborn对此态度暧昧，不置可否。 沢田纲吉接人待物的方式陡然端正起来，似乎从之前懵懂茫然身边之人的价值，一下子变得开始重视自己是否能够顺利接任彭格列首领的未来，并且有意识的开始为了那未来而铺路一样。实在是太过于可疑了，Reborn对于迪诺将之前所有被拒绝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开始一点点黏上那位年幼首领的选择没有多言，暗地里却是滴水不漏的查了很多事情。 比如近来那场声势浩大的暗杀，又比如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家庭教师是艾丽娅·吉留涅羅，Arcobaleno大空这件事。因着艾丽娅在彭格列钦定未来十代首领这边的身份，Reborn的态度便能缓和一些，再加上来往通信了解到一些事情后，晴属性的Arcobaleno——世界第一杀手大人尽管没有坦白直说，但对迪诺跟沢田纲吉关系日渐亲昵一事，不再多言。 想来，经过那暗杀一事，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自己或是被旁边什么人点明，假使他在彭格列家族再这样孤筏无援的待下去，总有一天，一旦他稍有不慎，脱离了父辈长辈的保护圈，等待他的便是杀身之祸。因此才想到拉拢势力，组建都属于他自己的力量——但彭格列下一代的血脉继承者除他和XanXus之外，皆已成年。有Varia势力的XanXus并不担心这种事情，但错过了最佳分羹彭格列势力时机的沢田纲吉只能从外围的彭格列同盟势力或别的家族身上下功夫。 目标倒是选的很是正确。 巴吉里昆本就是沢田家光调过来给儿子作助力的，而加百罗涅家继承人跟彭格列钦定继承人关系融洽，这种合情合理的事情并不会惹来太多事端。搞不好彭格列九代首领本就乐于见到彭格列十代小鬼和巴吉里昆，加百罗涅家的亲近，反正彭格列九代门外顾问首领是绝对乐意的。 想起关系不错，实力相当的沢田家光不止一次在私下见面喝酒时傻兮兮的晒自己儿子，Reborn将头顶黑色礼帽的帽檐拉了拉，将仍然存在的疑惑压制在沉默下。 身为加百罗涅聘请的家庭教师，在他任职期间，他自然是有义务站在迪诺·加百罗涅的立场和加百罗涅家族的立场去考虑事情的。在不损害彭格列家族利益的前提下。姑且跟彭格列站在同一战线，但是因不在彭格列任职，所以很多核心事务并不被告知的Reborn有很多想问的。 那位睿智的九代首领为什么会放弃家族里那么多青年有为的血脉继承人，而选择一个垂髫稚子作为彭格列下任首领。如果说是被门外顾问首领的沢田家光说服的，Reborn不相信，即使身为人父的沢田家光怀有私心，但是让这个年纪的孩子坐在那折杀的高位成为众目放矢之的——沢田家光是有多没脑子才会做这样的事情，多少也该遮掩保护一下的。 然而实际上，沢田家光和九代首领在没有给他们选择(首领人选)的前提下，联手赌了一步先棋，并没有料想到沢田纲吉身上还有那么多总总角角的秘密没有被挖掘，结果先棋出乎意料变成谁也不知道玄棋。他们本想要铤而走险，借彭格列承认的正式头衔来更好更光明正大的保护并培养沢田纲吉的，孰料……事到如今，也只能看一步想一步。 但最大的问题是，沢田纲吉并非一张白纸，且不受控。 即使是作为人父的沢田家光也猜不透沢田纲吉到底想要做的是什么。彭格列九代首领当时被纲吉逼迫索要的答案迟迟未给，事后，沢田纲吉也没有再表现出介怀，而是若无其事的继续这自己每日生活，按照他自己的格调。反倒是一拖再拖的九代首领失去了表态话语权。 是的，沢田纲吉已经不再等待那份答案了。 他提出的“由九代首领名义上的亲子，现如今的彭格列首领直隶暗杀部队Varia的首领XanXus接任彭格列十代首领之位，而他身负彭格列历代所要承担的世界基石「贝」之命”就如此不了了之，九代首领就是之后想要详谈，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如果说，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对于身边人态度的转变让人觉得奇怪的话，那他吩咐莉莎同岚守Coyote那边一并派来的人手，全副身心跟进那次暗杀事宜，还从雾守Croquant那边抽取人脉切入调查，更是让人摸不住头脑。 刚满五岁的孩子在莉莎汇报进展时，观点视角非常老辣精准的点出一切可疑之处，蛛丝马迹一处也没有放过，完全是“绝对要挖出来幕后之人”的态度。倒不是说他这么做不对，只是以往所有的暗杀事宜，全部由彭格列首领及其守护者调查，下手之人被关押或是就地解决，幕后也全因委派行动人士的忠诚而至今被隐匿的很好。 年幼首领身边的人因暗杀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暗杀却怎么也没有停下来过。 全权负责的那位女士，出身门外顾问的诗安(Cyan)小姐怀疑，几次暗杀投毒并非是同一波人下的手，倒也是完全解释了他们之所以没有头绪和进展的窘境。莉莎以前报告给年幼首领这些的时候，年幼首领兴致缺缺，素白无味的面容上揣测不出是无知的懵懂茫然，还是毫不在意的漠视。 只有这一次，反常的，年幼首领一定要把罪魁祸首揪出来。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章 037-马西米利亚诺 ——And is there aught you would withhold ——All you have shall some day be given. ——你还有什么要保留？ ——总有一天你要全部付出。 …… 自那场暗杀之后，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暑假生活便变得一波三折起来。那样大场面大手笔的暗杀活动倒是没有再发生，可是和Sharon学园刚刚放暑假(6月初)的那段，两点一线(彭格列-吉留涅羅)的单调生活相较起来。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真的忙碌不少。 春季才入学Sharon学园，也只上了三个月课的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并没有被布置“假期任务”这种事宜。原本只是拿着书，坐在吉留涅羅家花园赏花喝茶读书消磨时光的悠哉一去不回，以“跟进调查暗杀谋划者”的理由，不动声色蚕食彭格列总部势力的沢田纲吉在七月末梢尾巴的时候，从莉莎那里得到了最后的调查结果。 在这期间，那位可怜被牵连入暗杀事件的陌生男子已经下葬。西西里|警|方对外公布的说辞是由彭格列授意的，当天新闻报道的和事实颇有出入—— 【彭格列家族被其敌对家族恶意攻击，年幼继承人乘坐车辆被袭，无辜路人被卷入其中，一人死亡，三人受伤。彭格列家族发言人表示，绝对不会姑息这种将普通民众牵连进个人私怨中的不负责任家族，西西里政府将进一步对黑手党进行武装|管制】 这种家族私斗被甩锅到不知名的敌对家族头上，还一石二鸟的给西西里政府刷了好名声，即使纳税人都知道，政府无力取缔盘踞在这土地百年的黑势力，但多少也面子上能好看点些。 除却彭格列所赔偿无辜路人的一大笔钱财外，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还以个人名义拨款给那男人家庭余留的两个孩子，作为额外教育补助资金。他虽然还没挣钱，但是自从顶上【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这个头衔之后，彭格列便开始每月发给他零用。 这笔钱不算多，但是全部拿出去给单亲普通家庭供养孩子读书上学也是绰绰有余的。事情是交给莉莎去办的，已经算作彭格列上上下下公认为【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心腹】的莉莎小姐当时是不太乐意的。以她的角度来想，年幼首领本就因为种种原因在家族里的待遇有些尴尬，每月零用虽然做不了什么实事，但是总有些时候，年幼首领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身上没有钱怎么能行——家族内部只能报销正常衣食住行，其余花费皆需自理。 被莉莎小姐这样体贴的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却是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这钱总应让该付的人还上的。” 可能是错觉。莉莎背后寒毛乍起，总觉得年幼首领与平时无差的话语里带着股森凉之意，多花些心思去观察，却一无所得。应该是错觉。 这件事被莉莎汇报给了派她过来的云守Visconti，银发冷峻严厉的男人沉思片刻后，掀唇冷声给出莉莎答案——“就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吧。”本应领命退下的莉莎踌躇在原地，有话想说却又纠结于是否要说出口时，彭格列孤高的云之守护者大佬又同财务部长拨去了个电话，下达了将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零用提高的命令。 “Visconti大人，您……” 莉莎如溪泉般透蓝的眼眸一亮，艳红的唇忍不住翘起来。 “剩下的钱，你自己想个好说辞然后给他，那孩子要是不要，你就替他收好。”翻了翻手边黑夹子里的公文，手指顺势推了推额顶墨镜的云之守护者冷然——“听说那孩子现在和巴吉里昆，还有加百罗涅的少主关系变好不少，他们以后出门在外总有要用上的时候。” 虽然膝前没有孩子，但显然因为年幼彭格列十代首领的存在而点亮了【溺爱】技能的彭格列九代云之守护者大人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我们家孩子怎么能在别人家孩子那里丢了脸，别人家有的，我们家也得有，别人家没有的，我们家也得有——这种愚蠢家长的傲慢。同样点亮这个技能的莉莎心有戚戚焉同感的附议赞同。 年幼彭格列十代首领在暑期忙碌的事情并非这一件。 暗杀第二日，便从北意佛罗伦萨市而来的马西米利亚诺(Massimiliano)赶回彭格列城堡，总是勾唇笑着的轻浮俊美青年登门时，忧心忡忡的模样并不像是假装。随行还带了不少慰问品，大多是北意大利的美食和有趣的小玩意儿，可见礼物也是用心甄选过的。 被传话的莉莎告知的时候，沢田纲吉正拿着花铲在彭格列花园。他安全回彭格列的那个晚上，毫无预兆的吩咐莉莎去准备：白兰花(Michelia alba DC.)，雏菊(Convallaria majalis Linn)，玛格丽特花(Marguerite)和铃兰花(Mughetto)的花种，指定要明早栽种到彭格列花园里。 莉莎当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之前那园的银莲花被全部送去Varia暗杀部队后，她就总琢磨着是不是该劝年幼首领再种些什么，毕竟她亲眼看着自家小首领对那些花投入了多大的心血，虽然小首领不说，但在吉留涅羅家族的时候，小首领晴天从来只选吉留涅羅花园看书，刮风下雨天的时候退而求其次改选临窗是花园，有巨大落地窗的房间待着的—— 年幼首领终于愿意重新再种花，打从心底里觉得是件好事的莉莎原以为小首领会种玫瑰，吉留涅羅家那园子的保加利亚玫瑰好看极了！想到玫瑰，就联想起自家小首领折下一朵插在她发间，还有那句「堪称绝配」便忍不住燥红脸的莉莎抬手拍了拍脸颊。那朵玫瑰被她制作成了标本，妥善在自己房间安放着，成了她的宝贝。 之所以想要哭……完全是因为，在这花店结束营业的时间，在早上就种出一花园新花种要求的难度。明明就是年幼首领任性无理提出的不可能完成的要求，但是莉莎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心里隐隐激动，莫名生出就算要携枪去抢花店，也要完成任务的使命感。 过程如何不提。总之，第二天早上醒来，用完早餐的年幼彭格列首领迈步到彭格列花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被滕绿树种重新覆满的美丽景色。正值夏秋盛放季节的白兰花素雅清香，叶色浓绿，被衬得更加通透，其余几种春绽花展叶簇着中央大面积的白兰花。 尤其铃兰，莉莎为了美观，特意选了重瓣铃兰和蒙大拿铃兰两种类型。过了花期，开始抽葶结青实的铃兰根系舒展，偎附着株距最近的白兰花，颇有种楚楚可怜感。 “(真是)……花如人。” 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的年幼彭格列十代首领稍稍勾唇，露出一个细微的弧度，从莉莎手里取过花铲便习惯性的给这些已经栽种下的新花们规划地方。极为偶尔的时候，他也会小心翼翼的将不符合心意的花株铲出来，挪到适合的位置。按照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惯常习惯，他能在这园花上消磨一整个上午的时间。 马西米利亚诺·彭格列被莉莎引着踏足彭格列花园的时候，映目的便是拿着花铲，戴着宽檐遮阳帽，一身素色连衣裤的纲吉·花农·彭格列。因年岁太小，身量娇软，弯腰在花植根系处很难让人找到其身影，如果不是他身边还围着两只就地活泼打滚儿求宠的宠物狗的话。 安静看了一会儿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这副日常模样，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才靠近过去的马西米利亚诺一扫来时的忧切。唇边又弯着惯有的弧度，坐在撑开太阳伞的桌子边，曲起的指骨笃笃敲了敲桌面，终于将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注意力夺了过来。 “亏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受到惊吓，赶忙从北意赶过来探望你。” 莉莎走过桌边，为这位年少有为的彭格列血脉继承人倒了杯茶。恭谨轻柔的将茶杯推置到青年面前后，将手里的茶壶放下，便拎着裙摆踮着脚轻巧无声的退到了一边。 “看来你兴致不错，终于决定种新花了？” “……彭格列十代首领唷~” 捏着面前的这套镶金白瓷茶杯的杯耳，将加了奶的无糖红茶轻呷一口，小指垫着杯底无声放回桌面，金发蓝瞳的马西米利亚诺如此调侃。关于年幼彭格列十代首领爱好花艺，亲手种了一园银莲花，最后全部送给了暗杀部队Varia一事，他有所耳闻。不，应当说，连当时双方谈话的细节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是以看到新花被栽下的时候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这次不怕别人再动你的东西了？” 他说这话实在不讨喜，语调甜腻腻的，偏生说出戳心之言。 恭候在旁侧的莉莎听着都忍不住生出股无名怒气，反倒是继续手里事情的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不为所动。以前也有个人，说话跟马西米利亚诺一样，笑坦恶意，眼睛里还盛满无辜之色。这人总是黏在他身前身后，黏糊糊的喊着让人头皮发麻的过于亲昵的称呼，自己却毫无所觉。 “嗯，不怕。” 眨了眨眼睛，将手里侍弄的白兰花的长叶放下，小花铲放回一边专门用来放园艺工具的小桶里。就着花园留在道边的小水管拧开洗了洗手，接过莉莎递给他的毛巾擦拭干净，坐到了马西米利亚诺对面的年幼彭格列首领自取一只干净茶杯，给自己倒了些茶水出来。 “这些花是要来年送人，不是我的东西。” “只是现在寄养在我这里罢了。” 金褐色的眼瞳从花丛游离到马西米利亚诺澄蓝的瞳仁里，横绝着极地冰原的眸子里缓缓淌着马西米利亚诺看不懂的流光。说是情绪波动却判断不出是好是坏，只是如镜湖之水，在月色正美时分，被风吹皱的湖水罢了，毫无意义的被撩起，静到极致恍似流动。 “送给谁？” 好奇多问了一句的马西米利亚诺促狭地追问。 “秘密。” 年幼彭格列十代首领表情寡淡的回答道。 * 马西米利亚诺登门叨扰多天并没有让沢田纲吉觉得棘手，这位掌控着整个北意军|火交易的彭格列继承人的目的显而易见，无非是想要借他坐着的正统首领候选人的椅子，把早就看不顺眼的其他人从彭格列候选名单上踹下去。 打从一开始就示好，也给出诚意的做法不让年幼彭格列十代首领讨厌。明码标价的互惠互利从另外一方面，也是现在的沢田纲吉最需要的。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他的年纪和别的一些因素导致他很难调动人手，有了马西米利亚诺的协助，很多事情都变得容易起来。 从对方手里拿到非常详细的彭格列内部资料的沢田纲吉所交换的筹码非常有份量，他答应马西米利亚诺一旦将暗杀他的罪魁祸首牵扯出来，便将对方届时无主的势力分七成给他。这话从五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让人啼笑皆非；从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嘴里说出来，让人忍不住心动——从五岁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口中听到，便有种惊悚畏感。 但从沢田纲吉那日下意识戒备的一拳所造成的伤害里，就有了经验教训，也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小觑彭格列血脉继承人中，最为年幼却有着最尊贵身份地位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马西米利亚诺仍然生出些惶然。他不否认，他对上纲吉·彭格列的那双金褐色极为漠然冷淡的眼瞳时，会生有性命被胁迫的压力与惊惧。 但无论是大话，还是切自身实际出发所得出的理所当然的结论，对于马西米利亚诺来讲，都值得一试。毕竟这场交易，他只是提供些资料，借点儿人手就能得到这样大的好处。就算纲吉·彭格列只是说大话，没能成功，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左右没差，本来只是假意投诚合作的马西米利亚诺最终还是搭上了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这条船。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上船容易，下船难。从他被说服伊始，这场交易的主动权就不在他手中了，即使他没有轻视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但他对于自身能力的傲慢仍然遮住了他的双眼。 除却这为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的日常生活加剂添趣的事情外，整个西西里闷热的夏天，最让沢田纲吉头疼的大概应该算是他同迪诺·加百罗涅和巴吉里昆相处之事，两人莫名其妙都是那种明明他爱答不理，但是好感值已经刷到很高程度的热情之人。 前者是因为养伤昏迷的病中所做之梦的缘故，虽然梦的内容已经模糊，但当时的心情却是在无人发觉时便生根发芽在心里，是以迪诺·加百罗涅每次见到年幼彭格列十代首领时，都想凑过去和他说说话。后者则完全是因为，最为崇敬的师父(沢田家光)从小到大的洗脑，巴吉里昆在没有见过沢田纲吉前，就已经在心底里，把对方放在了第二重要的人位置上(第一位是师父沢田家光)。 年幼彭格列十代首领猜的到巴吉里昆的想法，但是对于迪诺·加百罗涅的态度却是半分不知。若是让他知晓，迪诺·加百罗涅差一点儿得到过往记忆这件事，大概从此与加百罗涅家永隔千里，绝对不会再想见了吧。有些人，正因为其对于自身曾做之事无知无辜，才能被原谅。 是迁怒。 沢田纲吉心知肚明，但是却无法控制。 不过好在，他现在能心平气和，顶着张没有任何表情波澜的脸站在这两人面前。沢田纲吉忍功一向出色。只是前期他的情绪被禁锢，突然恢复后才会有那般起伏波动……等理智重新掌控他那沸腾的愤怒怨恨，贫瘠干涸的情绪便又变成之前那样，挤不出半滴来了。 是以，他能答应赴加百罗涅家族的邀约，登门前去作客。 从去年十月在西西里中弹受伤后，便一直养病在彭格列总部的年轻的加百罗涅少首领似乎收到了远在东北部的加百罗涅家族九代首领的思念信件。除此，停留在西西里十个月，不少事务都处理利索的世界第一杀手Reborn欣然领意，同意了迪诺回加百罗涅总部的计划。 但他没有料到，自己那个不够自信甚至有些惶恐与人交往的学生，竟然背着自己递给了年幼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邀请函；而一直都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沢田纲吉竟然收下，且认真道谢。 而缘于早早将自己曾经是【彭格列十代首领】的马甲暴露，便无意再装作孩子的沢田纲吉答应加百罗涅少首领的邀请，自是有自己的原因。他尚且稚嫩可爱的面容上，柔和的眉眼根本藏不住锐色。就算出行将很有可能再次被暗杀遇到危险，但还是牵着自家两只已经不能再用幼犬来形容的雪白色拉布拉多和金毛寻回犬上了飞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9章 038-审视 ——Don't confuse my personality with my attitude. ——不要错将我对你的态度，当作我的性格。 ……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 同彭格列家族世代交好的加百罗涅家族于阳光下如蓝宝石般闪耀的亚得里亚沿海，毗邻意大利东北部威纳托省(Veneto)的海港城市威尼斯，隐隐于市在一个人口不足六万的不知名海滨小镇。即使不如亚得里亚海明珠的威尼斯，但这小镇却有不输威尼斯的秀丽风景，宜人气候，和瓜果富饶，一如意大利美妙长靴靴腰上的细碎水晶般。 得因彭格列九代首领稳健且追求和平的做派，加百罗涅九代首领所率领的家族也是长期与争斗无缘，与当地小镇的居民关系融洽。甚至于加百罗涅九代首领的独生子，加百罗涅家族年少的十代首领继承人，迪诺·加百罗涅在小镇民众视作自家孩子，路上见到都要塞点儿零食的那种。总而言之，这家族相当亲民且有着老派黑手党家族的仁义。 这样并非武斗派的家族一般很难在里世界拥有话语权，然战斗实力稍差的加百罗涅家族[注①]上一世纪就握在手心里的意大利东北部沿亚得里亚海的整条海运。在意大利半岛与巴尔干半岛之间，通过南端的奥特朗托(Otranto)海，并与爱奥尼亚海(Ionian Sea)相通的亚德里亚海乃地中海最大一个海湾。冷兵器时代的亚得里亚海，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战略地理地位，虽是不利于大规模航母舰队行动的大陆架地貌，但若是要执行海上封锁行动，却是相当有利的，是以意大利海军一直以来与加百罗涅家族保持着良好关系。 不过近期有传闻，军部司令有大人物似乎对加百罗涅家族暗怀不满，另外扶持了新生的伊雷格拉雷家族与老牌的加百罗涅家族进行海港势力的竞争。伊雷格拉雷家族偏好吸收习惯战斗的前军人作为家族成员，战斗实力比现如今的加百罗涅家族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其家族首领，提格雷·伊雷格拉雷似乎同加百罗涅家高层干部罗马里奥曾是陈年旧友，私交甚笃。 沢田纲吉坐在彭格列专门配置给他的私人飞机的用餐室，捏着银质的小叉子抄切成小块的新鲜时令水果时，捧着文件夹同他报告这些的莉莎眨了眨她那如溪泉的透蓝眼睛。 “纲吉大人，据悉您在年前，刚来彭格列时——同加百罗涅家的少主遭遇的暗杀，便是出自伊雷格拉雷家族之手。云守大人(Visconti)和加百罗涅少主的家庭教师，Reborn大人虽在当时立即采取了措施，但碍于局势，伊雷格拉雷家族现下仍在亚得里亚海附近游荡。” “他们家族无所定居，惯于依靠海上船舰行动。” 这伊雷格拉雷家族的行为模式不太像黑手党，倒有点像是海盗。沢田纲吉正面对上过这家族的狙击手，确有实力而且从装备来看，这家族也挺富裕。调查书上所说的，家族成员多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军人且被军方高层扶持的言论大概也非无脑猜测，是真的。 听闻这些内幕详情后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的金褐色瞳眸也无所衷，自顾取过果脯到嘴边，用他那至今也没有更换过的细白整齐的乳牙慢慢磨着果肉。从前几日那场声势浩大的暗杀活动伊始，年幼的彭格列十代首领从再次醒来到如今，一直处于幼年期的乳齿终于有了松动，大概是更迭牙齿的前兆，他近来无法好好的使用牙齿。 此时此刻，就连吃水果都造成了困扰。 只是面容姣好稚嫩，目光幽幽漠然的沢田纲吉自己不说，他身边被冷待成习惯，并不敢肆意揣测年幼Boss的属下和侍者们无法知情。莉莎也只是觉得小首领有些食欲不振，但碍于小首领一直以来用餐都是挑挑拣拣，便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加百罗涅那边是什么态度。” 无意啃咬果蔬，将手里的银叉放下，沢田纲吉慢条斯理的抖开餐具边的湿软帕子，将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后放回原处。已经入夏三伏，也依旧冰冷的指尖揉了揉因在飞行高度而嗡鸣的耳朵，他在莉莎所述详情之后这样询问。 此趟出行，沢田纲吉是借着“彭格列九代首领心疼自从回归彭格列家族便命途多舛，屡临暗杀危机的彭格列年幼十代首领继承人，而安排北上前往加百罗涅散心”。坊间多传，彭格列九代首领用心良苦，将年幼十代首领送到信任的加百罗涅家族，借机处理彭格列内鬼。 沢田纲吉干脆利落解决的暗杀危机，但凡有点脑子又能得到情报的，都能看出来，这只是彭格列指定的年幼继承人在正式坐上那教父红椅前，所要熬过的堪堪开始的风雨罢了。沢田纲吉足够命好，以稚龄成为钦定的下任首领，但是否足够命硬能稳当的坐上那位置，谁又能知道？毕竟他的年龄实在太小，即使簇拥他上位的有九代守护者和门外顾问，但这并不能将他身边所有的危机都隔绝，也无法防备来自内部的杀机。 沢田纲吉一日不能在彭格列内部自立，他一日不得安宁。 弱肉强食在这竞争残酷激烈，以命相搏的里世界，并不会因为敌人是垂髫稚子便心软妥协。反倒正是因为他过于年幼，却又站在那样惹人眼红的位置。斯人无罪，怀璧有罪。彭格列年幼十代首领所要面对的便是这样的现实，好在他并非真正的无知幼童。 从决定加入彭格列首领角逐争斗，彭格列九代首领Timoteo没有给出他答复的那一刻，沢田纲吉就已经有了谋划。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彭格列在北意大利最大的军火商马西米利亚诺·彭格列会在他思索从拉拢哪一位彭格列血脉继承人或是势力合作的时候，主动上门，进行雅贿，手里把玩这马西米利亚诺赠予的郁翠沙弗莱石的沢田纲吉静静敛眉垂眸。 马西米利亚诺为探枪足够锋利，却不知是否趁手。 而在彭格列花园会晤那日，沢田纲吉已经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案。他指派莉莎私下稍作暗示，对方便行动力惊人的完成了超过他预料的安排。捏着手心里同样冰凉的，这枚能够调动马西米利亚诺筹谋掌控多年的北意势力的宝石，被身边侍奉者暗地腹诽看不懂的冷漠年幼首领金褐色的眼瞳里却掠过一丝愉悦，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好懂，也极其容易投其所好。 将承诺给他的事，尽善尽美，便已足够。 …… 飞行近三个小时，彭格列私人飞机最后是在加百罗涅家族海滨机场降落的。 莉莎在自家小首领走出机舱前将衣着又打理了一遍，老神在在跟在年幼首领身后，自上飞机就找了个临窗位置闷头睡大觉的杰罗姆笑嘲莉莎永远改不掉的强迫症。忙着帮小首领理袖口的莉莎没工夫同他拌嘴，蹲下身用手帕将年幼首领黑色皮鞋又扫了扫几片浅尘，这才罢休。 这么长时间，沢田纲吉也多少习惯了莉莎靠过来的气息，不至于如初次见面时，连莉莎近身都戒备到烦厌。被小首领接纳到如此地步，莉莎也是付出了相当多的努力，她是彭格列家族内部编制的干部，因为受伤远离以前的战斗部队，但余威仍在。被岚守体贴安排成了年幼首领的贴身保镖，说得再好听也有人背地里嚼舌根说是带孩子的奶妈。 莉莎不太在乎这个，她年少轻狂的时候承过九代岚守的人情，因伤隐退后还能被调派到这种完全是靠信任值和信赖值决定人选的职位。用杰罗姆的糙话来说，就是走了狗屎运，命太好。 “还请您下机慢些，注意脚下。” 确定自家小首领能够完美出现在加百罗涅家族眼前后，挺直背脊，发饰妆容皆完美无瑕的莉莎抿唇微笑。莉莎现在是年幼十代首领身边身份地位最高的，自她之下，连同杰罗姆在内的所有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配置的下属与侍者都要以莉莎看齐。 被这种阵势鞍前马后，簇拥伺候习惯的沢田纲吉神色疏冷，他一直都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模样，即使从日本普通的家庭里到了华贵堂皇的彭格列城堡，那双金褐色的眼瞳中也未曾落下什么额外的痕迹。即使年幼，却气势湟湟如日，虽时常会有沉沉暮气荡在周身，但那双横绝着冰原的金褐色眼瞳在日光辉色照耀下，也总是蕴着粲光。 白衫短甲，原棉蚕丝的黑色西裤，在自家家庭教师和罗马里奥一众家族成员的陪伴下，接到彭格列年幼十代首领的迪诺·加百罗涅见到的就是那样眉目精致，表情冰冷如极地的未来年幼教父大人。如果不是有属下在的话，日常废材丧气的迪诺·加百罗涅差点在年幼的未来教父气场下，自损骄傲和荣耀的献上膝盖。 同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面对面是需要勇气的，迪诺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想和看起来就不好说话，气势极其犀利迫人的未来教父接触。一般来说，他的本性和本能都会驱使他远离这种类型的人，一如他在黑手党学院根本不想跟斯库瓦罗接触一样。大概是他内心怂且软的想法被站在他肩头的二头身婴儿模样的家庭教师察觉了，鬼畜斯巴达直接用列恩变出的实锤给他来了一下。 “别那么没用，半吊子迪诺。” 糯糯软腻的婴孩声线这样在他耳边响起，迪诺·加百罗涅打了个激灵。如果在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面前丢人，又没有照顾好这位未来教父的话，Reborn一定会宰了他的。迪诺毫不怀疑，Reborn的鬼畜变态程度他太了解了，这个人能让他披着羊皮，cosplay绵羊在意大利脊梁的亚平宁山脉的丘陵半坡和西欧狼混在一起，培养感情，就为了诱哄西欧狼去做牧羊犬，使得他能尽早完成差事，这脑回路清奇的Arcobaleno又有什么不能做出来的呢？！ 硬着头皮，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全部删掉。迪诺·加百罗涅带着Reborn调|教出来的假笑，对上挨了他半身的彭格列年幼十代首领时，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的笑意已变作发自肺腑。 “纲吉，一路辛苦了。” 以兄长姿态，语气莫名宠溺，甚至有想要摸摸眼前这孩子发顶的冲动。被那双金褐色冰冷的眼瞳扫过，悻悻放弃的迪诺·加百罗涅并没有气馁，只是有些心塞的【潜在沢田纲吉控患者】，迪诺·加百罗涅越战越勇。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在同彭格列年幼十代首领礼貌虚虚的握手礼后，相当自来熟的没有放手，抓着未来教父冰冷的手指不松。 “我和Reborn在城堡里准备了欢迎会，镇上的居民听说彭格列家十代首领会来这里，都非常高兴！大家都带来了很多礼物，那个……听说纲吉你喜欢吃鱼肉海鲜，我们这边临海什么都没有，唯有些海里风味特别多，纲吉你一定会喜欢的。” 从迪诺肩头跳到罗马里奥肩上，原本对蠢弟子接待并非池中之物的未来彭格列继承人还抱有一定迟疑，并非是因迪诺的缘故，而是Reborn并未得知任何关于彭格列年幼继承人的个人喜好等相关资料，倒不是信息限制，而是连这年幼继承人身边随从都一头雾水。 是以，当迪诺牵着沢田纲吉前往城堡，金褐色冷淡的小鬼也只是不适蹙眉，最后忍耐下来。都足以让手里持有【未来十代首领候选沢田纲吉不喜肢体接触，性多疑……】这些基本讯息的Reborn有种被欺骗的不爽。并且……他那蠢弟子自己可能没发觉。 他对待沢田纲吉的态度，转变未免也太过突兀。他们之间有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原本只是迪诺单方面接触，却被直接拒绝的陌生人关系，又是什么时候好转如斯？迪诺虽然是个被加百罗涅九代首领养的天真软弱了一些，但基本的戒备心还是很强的。 那个彭格列初代血脉继承小鬼似乎总能微妙的把迪诺的戒心全部消除，如果说没有任何问题，晴之Arcobaleno敢把自己脑袋拧下来，给他那傻白甜废材弟子当球踢。 应该是用了什么手段吧，世界第一杀手黢黑眼瞳里漾出审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0章 039-桃红香槟 ——Sympathies are indifferent when we hear narratives that describe the ages. ——同情心在听到叙述年代久远的悲惨事情时是冷漠的。 …… 现役世界第一杀手是如何想他的，沢田纲吉一概不知。 他在加百罗涅家族总部盘踞的地界受到了极大热情的欢迎。阳光下如蓝宝石般闪耀的亚得里亚海，从绿树成荫的山上吹来的和煦微风，那些用温暖的笑脸迎接他们的小镇住民们[注①]热情非凡的涌进加百罗涅城堡，将举办欢迎会的后花园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中多是好奇彭格列家族未来十代首领而来的。繁茂多绿的海滨小镇民风淳朴，住户间关系都很是熟络。虽说黑手党一般都给人以敬而远之的印象，但因为从第一代首领起，加百罗涅家族便一直在维护秩序，杜绝恶行，是以当地居民们对他们也相当信任。而下一代首领的候补者迪诺·加百罗涅，也是从小被居民们当成自家孩子对待的[注②]。 先于纲吉回来的迪诺已经被乡民们亲切问候过了，这些日子除了帮重病的父亲处理堆积事务外，走东串西的探望大家也是必须的。玩闹聊天时，大家便从迪诺那里听说：西西里岛那边将会来一位大人物来他们这里到访游玩，是与迪诺形同兄弟关系的，非常可爱的彭格列小少爷！自然而然就生出了许多浪漫美妙幻想，毕竟自从迪诺出去念书修行后，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朋友。镇上少年少女们更是翘首以盼，想见见来自彭格列的小少爷是什么样子的。 当时只顾炫耀而一时忘形的说了许多夸大之词，迪诺完全没料想到事情会变作今日这般混乱的模样。此时此刻，他有些无措的站在年幼褐发孩童身边，镇民们将他们包围在其中。面前无数张灿烂笑脸和高举着各种风味特产食物的手臂胡乱挥舞。 挤挤攘攘中，难免有磕磕撞撞。 迪诺几乎是心惊胆战的看着被彭格列下属们护在身后，也时不时还会被乡民们蹭到衣摆的沢田纲吉。待年幼孩童淬冰荒漠的金褐眸幽幽扫过来时，冷汗蓦地从背脊遍布的毛孔中冒出来，可他能做的只有讪讪傻笑，拼命祈求最糟糕的事情不会出现。 沢田纲吉是不喜被人接触的，因为前段时间相处愉快温馨而忘记太多细枝末节，迪诺终于温故回忆起这重要一点。在彭格列总部的时候，曾经有一群频繁外派而鲜少知情年幼未来首领秉性传闻的彭格列家族成员们眼瞧着小孩子精致可爱，便无知愚昧的拿着糖果去拉近关系，希望能捏捏孩子软软脸颊，摸摸头举高高之类的…… 总之就是疼爱喜欢小孩子的大人们想要徇私，偷偷来吸可爱寡言的年幼首领，像撸花园里总跑来蹭食晒太阳的猫咪那样。这些被信息不对称害惨的家族成员们，下场可以说非常惨烈了。 迪诺曾撞见过两次。 一次是行动部门某专员还正在心满意足自己拿来供奉年幼首领的彩虹波板糖被收下，自以为交易达成而大胆伸出去手，指尖还没落到收贿的年幼首领发丝上，就被狠狠过肩摔进土里。 还有一次是门外顾问首领，沢田家光要拿自己忙于工作而忘刮胡茬的下巴去蹭宝贝儿子软软嫩嫩的小脸颊，就被年幼儿子软绵绵的手掌轻轻慢慢的抵盖住上半截脸。自觉这是父子间亲昵互动而眯眼傻笑起来的沢田家光唇边弧度上扬着，就被后脑勺突然触地的疼痛给打断了。 他被儿子整个掀翻掴进坚硬昂贵的整块大理石所铺成的地板里，当即就血崩成河。索性门外顾问秘书长欧蕾加诺就跟在不靠谱的首领身边，立即给送进了医疗室。而差点弑父的彭格列年幼未来十代首领呢？目送亲爹被担架抬走后，第一件事是向旁边的莉莎要湿巾擦手，眉眼寡淡疏冷的仿佛刚刚遭受自己暴击的不是亲生父亲一样。 跟身经百战且各种皮糙肉厚的彭格列家族一线战斗成员们和门外顾问首领不同，他这些父老乡亲们可都是普通人，经不起那种折腾待遇的啊！是以迪诺不顾乡民们的抱怨，奋力将大家向后推，非常扫兴且不懂事的高喊阻止他们向前，一点都看不出来作为主人家而照顾客人的贴心得体。他总不能没心没肺的眼看着哪位父老乡亲因为过于热情友善，痛遭毒手啊！ “好了好了，见过人就回去了！别往前挤了啊！” “说什么呀迪诺！我们还没跟彭格列家小少爷说上话呢！” “我这儿刚做的腌鱼可好吃了！怎么也要给小少爷尝尝” “迪诺呀！这是你最喜欢的披萨，快给小少爷拿过去！” “……” 现在的一切气氛都是迪诺熟悉的。 围在身边的人们笑脸盈盈，桌子上摆着吃不完的料理，打从心底欢迎彭格列年幼未来首领到来做客，这种温暖感情总是让迪诺拥有体会前所未有的幸福。可是对于沢田纲吉呢？迪诺简直要为双方的不同生活方式和习性作风将要产生的大冲突而焦头烂额了。 更让他糟心的是！自顾在旁边看热闹，举起一杯香槟小酌的Reborn根本无意帮忙，就连罗马里奥都被他扣住，只丢迪诺一个人在这里手忙脚乱。万恶的鬼畜大魔王家庭教师！迪诺心中叫苦不迭，频频幽怨的望向享受宴会的世界第一杀手。 邀请纲吉来加百罗涅家族作客是他自己做主，没知会Reborn就派下了帖。虽然加百罗涅九代家族首领，也就是他的父亲对此很支持也很高兴……但迪诺被世界第一杀手教育怕了，这种先斩后奏让他总觉得心虚理亏。哪怕Reborn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与反对来。 从举办欢迎会到此后一系列的计划安排都是迪诺全权负责的，现在出了问题也只能他硬着头皮，靠自己来解决这因考虑不周而惹出的乱子，完全不敢去劳烦鬼畜大魔王。 >>>>> 沢田纲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原想着抵达加百罗涅家族的第一件事，是去拜访卧病在床的加百罗涅九代首领。迪诺接机时说欢迎会的时候，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同他们加百罗涅家族高层成员进行一次彬彬有礼的客气官方见面会晤罢了。根本想象不到，完全是回乡下老家拜访三姑四叔七舅八婶的画风。 人群和食物一下子就扑过来，沢田纲吉猝不及防的被混合了鱼腥和油脂的独特香味给兜头浇了一身。虽然莉莎即使拽上杰罗姆，又指挥随行的下属给他保驾护航。然牵着两只狗在他们身后，满脸漠然不减的沢田纲吉还是抬手，用拇指摁压在自己眉心间。 有些后悔过来了。 是迪诺临行前邀请他来加百罗涅作客，他也接下了名帖没错，可沢田纲吉只是做面子工程，并没想要真正落实的。他在西西里有许多工作要做，比如跟进七月初落幕的那场暗杀。 在他动身来加百罗涅家族前，便已经有了明确结果。所有调查到的信息都指证与他同为彭格列血脉继承者的安里科，是众多拥有彭格列家族继承权的后裔里，平素里最喜欢出风头的。 安里科·彭格列的母系家族和黑手党有些渊源，是在西西里岛北面，科西嘉岛上的望族。彭格列家族在科西嘉岛的事务皆由他负责，意大利西边的与西班牙、法国的几条重要水上交通枢纽也都尽在他手上。武装力量或许不足为惧，可都是些油水丰腴的肥差。 而安里科在他来加百罗涅的三天前就已经被召入元老院问话，从据点科西嘉岛被扣留在西西里总部，接受门外顾问的全权监管了。沢田纲吉此前一直在等同安里科私下见面的契机，在这当下自然是不愿随便走动，等了近一个月，他要等的不过是现下某个重要时刻罢了。 可是彭格列九代Timoteo在知道迪诺的邀请后，就一直不厌其烦的劝他出去走走，还联系艾丽娅一同劝说。就连沢田家光在他来之前，也信誓旦旦的保证：有自己手下最得力的精英特员诗安来负责这件事，就一定不会让儿子白白蒙受委屈…… 话说的倒是挺好听漂亮的，可纲吉用不着他帮自己撑腰。 抓住暗杀的主谋犯并不是沢田纲吉的根本目的，外界揣测他想要杀鸡儆猴的心态也是错的。沢田纲吉只是想借着「正义」打乱彭格列势力割据已成定局的僵面，以[正义]抢夺走罪魁祸首已经掌握的一切罢了。这将是一次没有任何预兆的，由在所有人严重不过是年幼绵软无力的彭格列吉祥物主动发起的[虎口夺食]。 这里面要做的文章，需要埋下的暗线和藏起的钉子太多了，沢田纲吉借着马西米利亚诺的势每一步都需要走得又准又稳才行。他为此劳心费力了很久。毕竟是没打算付出任何代价，就要空手套白狼的将最大利益攥在手心里的野心。自然就得多费点心思，铤而走险一下。 何况—— 沢田纲吉并不觉得这事是安里科干的，或者说他觉得安里科是被某人当枪使了。人生倒档亿亿多次的好处就是，哪怕世界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不同，但概率论却能解决绝大多数的问题。沢田纲吉记忆里：不管彭格列血脉继承者们人数是否变动，势力和地位是否不同，安里科·彭格列绝大多数都是从首领争夺战争中前三位出局的失败者。 他相信偶发概率，可也当然是要按照大数据结论以求证一下的。 然而彭格列九代想促使他同迪诺·加百罗涅关系的好心，迫使沢田纲吉不得不临时改变步调。他同马西米利亚诺联手所做的一切都是暗中进行的，瞒着所有人的。最起码这打开局面的关键一步，他不能借助门外顾问势力和彭格列首领及守护者势力。那样得到的，和他们主动交付到他手里的力量都将是受他们牵制，无法平等交锋对峙的。 诚如沢田纲吉不能命令莉莎和杰罗姆去暗杀Timoteo。 可是如果此番顺利，他所得到的将会是完全授命于他，别说暗杀彭格列九代首领，即便谋反背叛彭格列家族也毫不犹豫的个人势力。沢田纲吉不想要成为彭格列家族十代首领，可也不想要势大的彭格列家族再有决定他人生的权力。他当然可以不被任何人阻止的离开这里，找一个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平凡轻松的度过一生。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是他躲开，每次都是他被迫受胁的放弃一些事物，而不是彭格列家族躲开他？沢田纲吉厌倦于退而求其次，他整个人生都已经退而求其次成了如今的德性，他已经腻烦了。接下来他想要所有人知道，他的意志是无人可动摇的悍然，如果相悖也是他们躲开他。 假使沢田纲吉要留在西西里岛，他自然可以；倘若他要在并盛町宅死在沢田宅，和沢田奈奈相守度过这一生，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将他带走。沢田纲吉此前好脾气的劝过他们，也提供过双方得益的问题解决办法了，可Timoteo和他所能代表的彭格列选择了沉默。 那么接下来，沢田纲吉也不再会给予他们选择机会了。 而在沢田纲吉朝着自己的想法走到那样一步前，要做的事情很多，安里科·彭格列只是其中一件。不过好在，虽原定计划受扰又因涉及保密安全性的缘故，而不得不另择新径。但在一番权衡下，沢田纲吉在加百罗涅家族身上看到了更大的可能性。便状似乖巧的顺势应承下迪诺的邀请，止了彭格列九代喋喋不休的劝说。 将西西里总部一切绸缪之事安排全部交待给马西米利亚诺，自己则带着几件衣服，牵着狗向加百罗涅家族所在的意大利东北部威纳托省出发了。 他完全不担心马西米利亚诺会贪蛇吞象，事后反咬一口。毕竟二者相较起来，沢田纲吉才是那一丛细幼之蛇，把持着整个北意军火贸易的马西米利亚诺才是庞然巨象。更何况，首次合作的胜利将会让马西米利亚诺看到更多与他合作联手的益处，在旁的彭格列血脉继承者全部消失之前，马西米利亚诺但凡有点智商都不会随便倒戈同盟的。 同沢田纲吉交好，意味着彭格列九代核心势力的偏移，在积蓄完毕能够一举拿下彭格列首领与里世界教父之位的足够力量时，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外部助力。沢田纲吉没有空降西西里时，所有血脉继承人中只有Varia暗杀部队首领XanXus得天独厚，因是彭格列九代首领独子的缘故而享此殊荣待遇。如马西米利亚诺、安里科等这些旁支血脉都是要靠自己努力，各种利益关系维系才能攀扯到一点，攥到手里能为之一搏的权势。 竞争激烈又残酷，可也是因此优胜奖才如此惹人贪恋。 彭格列家族同别的黑手党家族不同。别的家族继承人即便扛住了血亲间的厮杀，成为了家族首领也要继续紧咬牙关。黑手党家族间的碾压更加残酷，没有首领想要成为旁余黑手党家族的垫脚石，所有首领都想成为被别的首领俯首称臣，成为最至高无上尊贵强大的那一个。 黑手党教父。 这个世界广大辽阔，有着无数黑手党家族，有着无数黑手党家族首领。可是黑手党教父只有一个，历代由最强黑手党家族彭格列的首领担任。是以，当彭格列血脉继承者们踩踏着血亲的尸体走上首领之位时，也是被授戴王冠之刻。他们从起点就比别的家族要高，离尊崇高贵的王位最近。可也是因此，彭格列家族间的首领战争也是最残酷，激起的腥风血雨更大。 彭格列家族血脉继承者间的战斗时常会牵连整个里世界，甚至表世界的动荡。 沢田纲吉谙知这个道理。 因为很多时候每逢彭格列开始十代首领与十一代首领的交替都会让里表两个世界和沢田纲吉的世界兵荒马乱。往往在这其中，跟沢田纲吉人生一样惨的——就是现在聚在他面前，这些笑容洋溢而热情善良的普通民众们。 战争中牺牲的是他们；变革中牺牲的也是他们；「沢田纲吉」的世界被毁掉时，除了「沢田纲吉」这个无力反抗宿命的倒霉鬼外，还是他们受累被牺牲。 说是同病相怜的，被牺牲被伤害的命运共同体也好，重生亿亿万年已经活的没了人样的沢田纲吉唯一不会做的事情就是去肆意伤害无辜平民。无论他个人作战能力已经有多么强大，本质上和他们还是同样的弱小无助。 人是无法违抗「法则」的。 而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沢田纲吉将两只幼犬的牵绳交到莉莎手里，然后主动从将他同乡民隔开的人墙后走了出去。英伦贵族穿着打扮的彭格列年幼未来十代首领站在那些好奇看着他，想要同他亲近交往的陌生人前，从身旁长长餐桌上顺手取来一支搁置在冰桶的香槟。 “谢谢你们的欢迎。” 白衣黑带裤的可爱亚裔孩童在人前时与人后一样，仍然无笑。他那双又大又漂亮的金褐色眼瞳里是坚厚不化的冰冻，可是在城堡庭园日光下，湿暖宜人的海风吹拂中，漾绿溢彩而四野闪闪发亮的景致里，被照耀映衬的多了些鲜活。 他一手捏着香槟酒的细茎，一手按住软木塞—— 『砰』 色清如水晶，香纯如幽兰的琥珀色|液体从瓶口汩汩涌冒出。年幼首领被面前人群的影遮住身形，他给最前面的乡民们倒上这支扬洒芳香绵甜的Rose(桃红香槟)，高举的瓶身映着细细密密的光，晃到那些被彭格列年幼未来十代首领的气势影响而不自觉仰脸的人们。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所有人福至心灵，看着可爱与冷淡都糅在眉眼间的孩童。那是一句音量不大，语调有些凉，由糯软声音说出口的酒祝词。 “敬宝格波诺，敬加百罗涅。” 引着所有人下意识举杯追吟，使原本无序哄闹化作整齐有序的应和。 “敬宝格波诺，敬加百罗涅。” 生活在亚得里亚沿海，宝格波诺[注③]这座海滨小镇，世世代代与加百罗涅家族共生的住民们以故土为骄，以守护他们的家族为傲。这里百年如此。 这里有隐隐熟透的光，山丘森林和海风都述说着宝格波诺的喜悦和永恒的荣耀，空气里漾着白葡萄和红葡萄的气味，混杂着绿植红花那尾净余长的馥郁芬芳…… 这里此时，正值茂郁开花的适时自由之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1章 040-Reborn ——How many times must a man look up before seeing the sky. ——此生要仰望多少次，才得以见到苍穹。 …… 蜿蜒的溪道，流动的清波，漾绿的森林。明亮鲜活的海滨小镇，湿暖拂人的亚得里亚海，花团锦簇的炽夏。沢田纲吉在加百罗涅家族世代盘踞的宝格波诺度过的几日都非常惬意。 天蒙蒙透亮时，他带着莉莎和杰罗姆乘坐皮艇出海。 杰罗姆刚到加百罗涅时就扬言要在这里向小首领秀一把自己满点的打鱼技能，这手艺是他祖父交给他的，绝无空网，必让小首领在今日能大快朵颐新鲜海产。旁边一手帮自家小首领举着雨伞，一手拎起裙摆的莉莎毫不客气的揶揄他—— “能捞到几条沙丁鱼和墨鱼就谢天谢地了。” 临海的宝格波诺虽处在炎热干燥的夏季，但宝石蓝色的大空之上，流云偶尔会被海风吹聚到一起，组簇成一团积雨云。水汽丰沛饱满后会哗啦啦落下一阵凉意，都是些急促的骤时雨。不一时便会放晴，金黄色的阳光从夏季白日的静脉深处流出，静悄悄地燃烧，灼出燥热。 因这样善变的气节，莉莎随身备着把雨伞给她的小首领遮雨。这个年纪的孩童应当娇养，一经风吹热晒便会引出些头痛脑热。莉莎来到小首领身边后，私下里拜读了许多照顾孩子的育儿经，如今已小有所成。她本就是天性细致、心思柔软的女子，同杰罗姆这样表内皆糙的野蛮男人截然相反——他们要趁着霞光，披着湿漉漉雾气出海，身强力壮的杰罗姆却只一身短衫短裤，连外套都不知道带上一件。 反观莉莎，带着装了毛毯毛巾和果茶的沉重背包，也不嫌累手。 “别最后还要跑去海鲜市集去买来充数就好。” 谢绝红肉的沢田纲吉在蔬果之外，能享用的只有鱼肉海鲜一类，这在不知情的旁人想来就是年幼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候补的口味偏爱了。沢田纲吉懒得辩白申明，这误会便使得更多有心人记在了心里。作为贴身侍女，莉莎也理所当然的将此列在小首领菜谱的主食一项。 杰罗姆并未将莉莎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他爽朗一笑，率先跨入皮艇后自觉掌舵，拽开发动机的拉索又检查了下燃料的充足。一切妥当后，转身，看到小首领已经穿戴好亮橘色的救生衣，表情漠然却举止有种说不出乖巧可爱的坐好，这才接着向莉莎看去。总是注重许多繁琐细节的长裙女子正低着头，纤细白皙的手指整理自己褶皱的裙摆。 从杰罗姆认识她开始，莉莎就是这样了，无论何时何地都十分注意自身形象，所有一切都要如金银丝细工般精致才行。连在战场上也改不掉这完美主义强迫症。 杰罗姆想到过去的事情时，眼睛溢满柔软笑意。坐在最安全舒适位置上的沢田纲吉正巧抬眼，撞见男人这抹显而易见的愉悦，年幼而懵懂的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似乎什么都不懂，又似乎什么都了然于胸，冰冻如极地荒原的眸子里倒映着的一切都仿佛沉浸在深海的光线之中。 “坐稳了，出发↗” 早已适应小首领这样漠然的杰罗姆兴致不减，他等莉莎将要挨着小首领坐下的那一刻开启发动机，将火力拧到最高。载着三人的皮艇便如弦上之箭从碧波荡漾的码头海面冲了出去。 “喂！杰罗姆等、等……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突然启动的皮艇速度吓了一跳，身形一晃差点掉进水里的莉莎受惊尖叫。前面杰罗姆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哈哈大笑，笑声混杂在发动机嗡鸣噪音里，漫延向平阔的亚得里亚海面。 亚得里亚海区多为大陆架地貌，约有2/3的区域水深不超过200米，考虑到安全因素，杰罗姆没太过深入海域。在开着皮艇野蛮飙速，过足瘾之后，他们停留在海面。 从此处远眺，透过一层薄纱似的水雾能看到隐约绰绰的狭长海岸线，还有山丘起伏的玲珑曲线，以及绿意盎然的森林树冠。比在陆地更潮湿和阴冷的海风吹来，在银蓝色的辽阔海面划出有力波澜，每一条线都紧绷着，迅速向风去的方向滚动。纹路柔软却也冷酷，越远看去越像是凝固的铅和锡的脉络，沢田纲吉就在亚得里亚海这样的脉络中抛下了饵。 起初，杰罗姆还想着要教导下小首领该如何挂上饵食，帮臂力太小的他抛出饵勾向海面。但孰料，披着毛毯，自觉跑去被波浪摇晃的船头，盘腿坐下的年幼未来首领在停船后取过鱼竿，戴上渔夫帽，自己就做好了一切。 杰罗姆看得出他并非是新手，穿饵抛勾的动作都相当老练。莉莎在旁边拎过一只空铁桶，帮一路上都没发言的小首领舀了半桶海水，放在他身边以备盛鱼。 “未来十代首领以前有钓过鱼？是跟门外顾问首领大人一起的吗？” 杰罗姆难免好奇，正将茶水分倒出来的莉莎也忍不住去听年幼首领的答案。她自是知道彭哥列现任门外顾问首领与小首领的亲子相处有多么糟糕，作为父亲，沢田家光无疑是被其子沢田纲吉说是讨厌也不过分的强烈排斥着……虽然小首领不排斥的人也没几个，亲近的人更可谓是一个都没有，但莉莎实在无法想象门外顾问首领和小首领一起钓鱼的亲子温情场景来。 “不是。” 沢田纲吉言简意赅的否定杰罗姆的猜测，他看着清澈碧蓝的海水，凝视着颜色艳丽的浮漂，没有在这问题上多费口舌而详细解释的意愿。杰罗姆和莉莎察言观色，便也体贴地咽下追问，不再拿这问题烦扰他，退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年幼的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一如既往令人省心又令人挂心。他身上没有任何同龄孩子的特质，也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不知道的——侍奉在这样有着不符年龄优秀全能的幼主身边，莉莎和杰罗姆常常感到无力。尤其是莉莎，甚至埋怨自身的无能了。 太过优秀，太过完美，不像是年幼孩童，甚至不像是人类…… 莉莎常常生出一种小首领处于另外一个世界的奇异感，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世界无人能够触碰到小首领，进入到他的世界中去。有一面厚厚的敲不碎的透明玻璃墙阻隔开他们，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如何嘶吼，也不会有通向小首领所在世界的门扉。而在另一端的小首领，也只是用那双冰封的金红色眼瞳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看他们像是傻瓜一样徒劳无功的兀自敲击玻璃，目光冷如没有星光的冬夜，反应冷漠无情的令人气馁难过。 如果说人类一直活在造物主那无与伦比的完美的恐怖阴影下，那在莉莎看来，小首领大概是祂所创造出人类中最完美的一个，完美到他并非寿命短暂的「动物」，而是永续不朽的「生命」。莉莎无法用言语精准描述出那种存在，「神明」大概是最接近的，人类现有词汇了。 那种神秘和庄严感，她每次只要看到小首领微微眯起那双漂亮冷漠的金红色眼睛，都会觉得灵魂被穿透，内心最不可告人、最私密的矜持都被攻破—— 任何人在小首领面前终究是要投降的。 <<<<< 等日光眩目，宝格波诺被炽热发白的阳光晒出绚丽多彩的美丽和香甜可口时，主仆三人满载而归。杰罗姆将带回来的新鲜海产交给加百罗涅家的主厨去料理，莉莎则带着裤脚衣摆被水汽打湿的小首领先回房间更换衣物，他们最后又在古老堂皇的加百罗涅城堡大厅会面。 天还没亮就被鬼畜大魔王家庭教师喊起床的迪诺·加百罗涅也刚刚结束了今日的晨练。他一大早就被Reborn驱赶着，沿着亚得里亚海的海岸线跑出三十公里，往返里程算上远远超过马拉松全程距离了。腿酸脚软爬回来的迪诺是拼着「一定不能错过跟纲吉共赴早餐！」的美好愿望才坚持下来的。当他有气无力晃进大厅的时候，他心心念的小纲吉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了长桌前，等待用餐了。白衫黑裤，有着亚裔精致容貌的孩童与圣母图上的小天使无异。 “Buongiorno，迪诺先生。” 迪诺眼里最可爱最乖巧的沢田纲吉微微颔首，向晴之Arcobaleno和加百罗涅少主主动道早，得体的社交礼仪挑不出任何错处。加百罗涅家族未来继承人一对上彭哥列年幼未来十代首领的泠然目光，就好似被蜂蜜黏住了一样，傻乎乎地咧嘴笑起来，毫不帅气的露出牙龈和牙齿。 “早上好啊！纲吉~” “叫我迪诺就好啦！称呼先生什么的太客气了。” 迪诺心里想的是，如果纲吉喊自己『迪诺哥哥』就最好不过了！但他没胆量盯着纲吉那双漂亮又冰冷的眼睛坦露心声，也没有成长到脸皮厚到依仗自己年长跟小孩子套近乎。 纲吉没理会迪诺后面的废话，嫌冷的目光稍移到迪诺身后，下属罗马里奥肩头上。晴之Arcobaleno就站在罗马里奥的肩头上，剪裁得体，衣料昂贵的二头身婴儿穿着考究的黑西装，睁着黑葡萄似的湿漉漉大眼睛，天真无邪的看着他。 “Buongiorno，Reborn先生。” 沢田纲吉以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口吻，轻声道。 “Ciaos，纲吉。” 被招呼的穿着考究黑西装的二头身婴儿撅嘴而笑，声音糯软轻快的回应道。他用着同弟子迪诺一样的称呼。抬起自己软绵绵的婴儿小手，抚了抚安静趴在帽檐的列恩，笑意不及眼底的黑黢眼瞳在沢田纲吉和废柴弟子间不动声色的游走。 迪诺越是毫无道理毫无原则的亲近沢田纲吉，他对沢田纲吉越是审慎而疏离。即便这是好友(沢田家光)之子，即便这是Arcobaleno大空(艾丽娅·吉留涅罗)的弟子，也不能降低他对沢田纲吉危险性的判断。黑手党世界没有孩子，这是铁则，是真理，是悲哀。 [彭哥列年幼未来十代首领曾是彭哥列十代首领]。 这种家族SSS+机密消息只被彭哥列家族首领、守护者们、门外顾问首领和长老院所知晓，家族外的唯一知情的是吉留涅罗家族首领兼Arcobaleno大空艾丽娅和三叉戟杀手·夏马尔，除此以外再无一人。虽然这样重要的事情并未被告知，敏锐如Reborn从接触沢田纲吉伊始就察觉到他身上浓浓的违和感和危险。 年仅五岁的沢田纲吉虽有孩童懵懂可爱的脸庞，眼睛却太过冷漠；若说他是因为生病自闭才如此凉薄，可那偶尔乍泄眉梢的尖锐杀意又如何解释？Reborn不止一次在他身上捕捉到若隐若现的杀气，针对每一个接触沢田纲吉之人的。细细探究过去，却又消散的无边无际，恍若幻觉。世界第一杀手在这方面从未有过差池，那些确实是沢田纲吉的杀气而非错觉。 对此有所感知的绝非Reborn一人，实际上同沢田纲吉有接触的资深黑手党们都心知肚明，不过一部分人知晓原因，一部分人因利益关系而隐忍不发，剩下如Reborn这种无过多交集的边缘人士都假装不知。沢田纲吉到底想做什么要做什么，看戏看热闹的人很多，大家都是演员。反正总归是彭哥列家族内部的麻烦，事不关己的黑手党们都有长在骨头里的恶趣味。 不过既然沢田纲吉要拖迪诺下水，或者说迪诺没有理智的自愿站队沢田纲吉，站在旁观席位冷眼相对的Reborn多少也被动牵连到。总之不能愉快置身度外，这便让他有些不爽了。 所幸沢田纲吉并没与Reborn攀扯关系的心思。 他能够忍耐同迪诺·加百罗涅接触的不适，是因为少年模样的加百罗涅和伤他良多的青年加百罗涅多少有着不同，虽然那张脸总让他联想到未来的加百罗涅先生，但总归没有记忆而无辜的他们是不一样的。沢田纲吉可以迁怒，但理智不能让他在潜意识里模糊掉二人存在的差异。 可是对于Reborn就不一样了。 人格与意志早在被伽卡菲斯诅咒，成为Arcobaleno之前就固定成型的Reborn——无论是现在这个教导迪诺·加百罗涅的鬼畜家庭教师；还是记忆里突然出现在沢田宅，对他说要培养他成为黑手党老大，做他家庭教师的斯巴达婴儿——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改变的。 这两个时期的Reborn都一样是大魔王，喜好脾性理念意志战斗力等等无一处是不同的。沢田纲吉没有办法心如止水的，长时间面对这样的Reborn。他知道自己绝对藏不住对Reborn的无穷怨恨和凛然杀意，也知道自己对Reborn抱有剔除不掉的尊敬和仰慕，甚至……思念。 Reborn对沢田纲吉来说，亦师亦父亦友，这是无论哪个世界都不能改变的事实。同样，也是因此，在那些无边无际的绝望时日里，那些曾违背誓言、亲手杀死过沢田纲吉又祭献灵魂、付出所有去爱护沢田纲吉的人里，唯独Reborn，只有Reborn，是沢田纲吉永远无法释怀无法原谅的。 是Reborn，给予了沢田纲吉想要的一切，又毁掉了他所拥有的一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2章 041-艾斯托拉涅欧 ——How many deaths will it take till I know that too many people have died ——要注视多少死亡，才能意识到已牺牲太多？ …… 今日早餐主食是丰富的黑墨鱼面，豌豆浓汤，醋渍沙丁鱼，和安提帕斯托沙拉。还有必不可少的面包卷，莫扎瑞拉奶酪，MOZZARELLA芝士和各种薯类炸物，甜食则是些特色糕饼、提拉米苏蛋糕和西西里三色冰激凌球。主食都是用年幼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出海带回来的食材做的，主厨告知给自家少主时，迪诺·加百罗涅眼睛一亮，连带金发都比平日要灿烂几分。 “原来纲吉早上出海去捕鱼了啊！早知道我就一起去了，好玩吗？钓上来什么？我钓鱼也很厉害的哦！以前跟父亲常常一起去出海，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少年迪诺口吻热切，有股急不可待的亲昵。 “嗯。” 对餐桌上大部分食物都无动于衷的沢田纲吉只端着杯子，慢吞吞喝鲜榨蔬果汁和温牛奶以充饥。他现在换牙期，坚硬些的食物都会咯牙疼痛，柔软的鱼肉海鲜倒是能吃些，但碰到松动的乳牙还是会有酸胀不适感。对彻骨疼痛能够容忍，对这些微末涩疼更是无动于衷的沢田纲吉却不想坚强忍耐，反倒任性地拧眉，将莉莎帮他夹在盘子里的鱼肉吃了两三口就不肯再动了。遑论莉莎如何轻声劝说也不肯再动一口，只含着吸管喝杯子里的蔬果。 他这样挑食的娇气任性模样被加百罗涅少主及其家庭教师看在眼里，迪诺忍不住想唠叨两句，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深刻记得，上一次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教育纲吉不要挑食后，自己是被如何冷待了的——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任何回应的冷战，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经历了。被当作空气完全被无视和被最初的漠视不同，后者令迪诺沮丧不安，前者却是会令迪诺质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于世。因为被无视的太过彻底，反倒产生了浓重的自我怀疑。 太可怕了。迪诺摇头甩掉了多管闲事的念头。 至于同样看在眼里，心里也确实是不赞同的晴之Arcobaleno……八面玲珑而利益至上的世界第一杀手并不会做任何冒然好心事，他跟沢田纲吉的关系还没有拉近到关怀彼此的程度，便直接眼不见心不烦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端着小巧婴儿杯里的热咖啡自得啜饮。 心思迥异的几人在餐桌达成一种诡异的和谐，或许现任加百罗涅家族首领来一同用餐的话，气氛会更融洽自然一些。冷漠如硬石的沢田纲吉对老弱病残持有一种，微妙而漫不经心的温和柔软。 在他抵达加百罗涅的第一天，拜访病重而卧床休养的老加百罗涅首领时，周身如冰原的疏离冷漠大减，先是递去彭哥列九代首领精心备好的礼物，又将Timoteo给老加百罗涅首领的私人信件双手转交。这些虽都是礼仪范畴内应做的，可老加百罗涅拉着沢田纲吉的双手，温声赞说：“纲吉是个好孩子。”的时候，沢田纲吉眼角浮着浅显却真实的笑意。 而在加百罗涅家族住下的这些时日里，即便是出门游玩，也会记得回来后在合适的时间探望病中老人，言简意赅的讲些趣事，虽然说话时依旧面无表情，可确实是用心了的。 换作任何一个五岁孩童，都不会比沢田纲吉做的更好更贴心了。 但这样懂事温柔体贴的行径，搁在沢田纲吉身上实在有些突兀，年幼的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实在不像是能做出这样温情体贴事的人。可他如今却是反常的那样做了，又让人挑不出丁点错处。 于晴之Arcobaleno来说，沢田纲吉越是完美无瑕，Reborn对他的警惕越深。 然而他那愚蠢又废柴的加百罗涅家少主却没察觉到家庭教师的丁点心思。甚至训练时都不忘同Reborn碎碎念：“纲吉有多好，纲吉有多可爱，纲吉有多聪明。”被迪诺烦到头疼，Reborn将斯巴达训练翻倍也没能堵住废柴弟子的嘴。更别提他每日训练闲暇，得空就跑去找沢田纲吉，还将战斗伙伴·大空属性的海绵龟安翠欧主动递去给沢田纲吉摆弄，只为博君一笑。 Reborn简直无法直视迪诺这种无脑荒诞行径。 “没关系啦Reborn，纲吉对安翠欧很温柔的。” 完全没明白家庭教师什么意思的迪诺含着笑，傻白甜的帮纲吉解释，然后就被鬼畜大魔王一发毫不留情的连环踢，顿时飞滚出很远，直到狠狠撞到树干上才停下来。树叶扑簌簌的掉下来，落了揉着自己疼痛的腰臀，饱含热泪而呲牙咧嘴喊痛的迪诺·加百罗涅身上。 “为什么踢我啊！Reborn！” 加百罗涅少主悲愤极了，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一副想同Reborn算账又不敢的模样，怂到爆炸。鬼畜大魔王Reborn是不讲理且无法反抗的！迪诺这两年来已经以血泪验证过这真理的坚不可摧了。饶是他觉得委屈，不明白Reborn为什么揍他也不敢太过抱怨。 “想踢就踢了，半吊子迪诺。” 二头身婴儿用自己那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阒静无光地盯着金发少年，只看得他头皮发麻，背脊发凉，全身发毛，适才慢悠悠继续道：“所以迪诺，你是支持沢田纲吉成为彭哥列十代首领的？”突然被这么问，眼角泪还没抹去的加百罗涅少主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纲吉不就是彭哥列的未来十代首领吗……？彭哥列九代首领他不是说过的吗？纲吉是……”迪诺茫然，下意识低声轻喃。直教沁凉的林风吹过身旁，才一个哆嗦醒悟过来，Reborn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有讲完的话咽回肚子里，再也吐露不出来了。 “看来你还有剩下点脑子啊，迪诺。” 晴之Arcobaleno冷哼，毫不留情地讽刺佝偻着肩膀，表情讪讪而目光不敢看着他的废柴弟子。承蒙Reborn这些年的拳打脚踢，便是再没脑子的废物也多少扶的上墙了，况且迪诺也不是弱智傻瓜，他作为首领候补所欠缺的仅是勇气、自信和担当罢了。 实力和智商，甚至情商都是远超优秀线的。 “父亲他……很喜欢纲吉的样子，我也很、很喜欢纲吉……所以不行吗？”找回理智思考能力的迪诺在Reborn面前仍心怀侥幸，犹豫再三才在唇齿间嗫嚅出的话，最后悻悻消散在越来越微弱的音量中。加百罗涅少主自己心里清楚，他说的这话有多不成器。 喜欢沢田纲吉，所以想要亲近他，所以想要站队他这种话——如果只是以迪诺的身份来说是被允许的。可如果是加百罗涅少主，要成为加百罗涅家族十代首领的迪诺·加百罗涅来讲，这样意气用事是绝对不可以的。 作为彭哥列庞大同盟家族的一员，加百罗涅一族之长，他对于所有彭哥列血脉继承人的情绪确实是在所要参考的效忠因素之中的，但那并非是绝对因素，充其量，不过是鸡肋的加分项而已。迪诺·加百罗涅要选择的继承人，应当是有着令他钦佩意志与理念与人格，坚信能够率领彭哥列家族和加百罗涅走向更深湛荣光的那一个。 “不说看透，你能看懂沢田纲吉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吗？” 晴之Arcobaleno只问废柴弟子这一个问题，便让迪诺哑口无言。 并非Reborn太过霸道强势(当然也是有一定缘故的)因自身喜恶而不愿意让迪诺站队沢田纲吉，而是迪诺根本对作为彭哥列钦定未来十代首领候选的沢田纲吉完全无能为力，甚至抛开家族与身份的简单相处也只是单方面被沢田纲吉玩弄股掌。这样下去，加百罗涅家族和迪诺·加百罗涅都会成为沢田纲吉手里没有任何重要意义的棋子。 加百罗涅家族虽不如彭哥列家族势大，又是说起来有些附庸贬低意味的庞大同盟家族里不够强势又非武斗派的一个，但在彭哥列九代首领眼里，加百罗涅家族与彭哥列家族是平等的存在。这是一份应有的尊重，也应当是加百罗涅家主选择效忠的重要因素。如果纵容迪诺现在对沢田纲吉的盲目感情，眼巴巴的将加百罗涅交到他手里，成为可以随时牺牲而无分量的棋子存在——Reborn是决计不允许迪诺拿加百罗涅家族去赌的，老加百罗涅首领也不允许。 作为黑手党，Reborn知晓人心叵测，是以他从不以现实不以利益去考验人心。人心是会变的。更何况，像沢田纲吉这种在如此年幼时期就一张漠然表情，情绪隐藏得滴水不漏，喜恶全然不明的早熟天才儿童，大部分都是天生的恶魔与犯罪者。虽然目前来说，沢田纲吉并未作出任何凶恶穷极的事情来，可未来时光长远，谁有猜得到是什么模样。 再加上他身上还有时不时刺向身边之人的杀气，这便应当引起足够警惕和戒备了。另一方面，从彭哥列首领身份来讲，已经有着家族钦定地位优势，实力也不足为惧任何血脉竞争者的沢田纲吉一直以来表现出对十代首领之位的轻视，甚至公开说过拒绝成为十代首领的话语……在其位却不能谋其政，任其职却不能尽其责，这本身就有古怪之处。 Reborn看人向来老辣精准，固然这些时日以来已经对沢田纲吉的本性有所了然，可沢田纲吉心里想的什么，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候选心里想着什么却仍然一头雾水。Reborn看不明白，沢田纲吉的眼睛注视的是什么。他凝望这世界的时候，却又像是在端详另一个世界。 <<<<< 被加百罗涅师徒二人讨论的沢田纲吉此刻并不知情。 他正坐在加百罗涅花园里，同被属下扶出门晒太阳散步的老加百罗涅首领交谈。久病不起的老加百罗涅首领近日来精神不错，大概是被彭哥列九代首领和未来彭哥列十代首领关怀的缘故吧。此时老加百罗涅首领坐在铺了柔软毯子的长椅上，旁边陪坐的沢田纲吉膝头摊着一张精确到加百罗涅家族城堡坐标的地图——这种地图是彭哥列家族内部绝不外传的机密——沢田纲吉轻慢随意的摊开来，用红色马克笔在上面涂涂画画给老加百罗涅首领看。 “伊雷格拉雷家族的舰队在这附近游荡。” 泽田纲吉在狭长的亚德里亚海域，更靠近滨海城市斯普利特，处于与港口城市扎达尔相接壤的中间位置，点出加百罗涅家族敌人的准确方位来。斯普利特和扎达尔都是克罗地亚共和国所属的海滨港口大城市，是旅游城市和水上交通枢纽，作为资源补给的后方依仗再好不过。 “而且隔着亚得里亚海相对的两个黑手党家族——马尔凯区的萨柯罗纳(Sacorona)家族[注①]和阿布鲁佐区的艾斯托拉涅欧家族——都并非彭哥列同盟家族。” 沢田纲吉紧接着将各方势力分布圈了出来。 “咳、萨柯罗纳家族前几年…咳…吸纳了北意大利最强杀手·兰兹亚。” 老加百罗涅首领虽久在病重，但对亚德里亚沿海各家族的近况还是有了解的。年长者所补充的这一点并没有被沢田纲吉遗漏，年幼稚嫩的白嫩脸颊在说话时微微鼓起，口吻成熟冷淡却也遮不住体型年幼阶段所自带的天真可爱，沢田纲吉伸出娇嫩短小的手指点了点西面沿海。 “萨柯罗纳家族没什么野心，在亚平宁半岛算是武斗派里较温和的中型家族，同伊雷格拉雷这种家族也没有共同理念，不足以威胁到加百罗涅。”年幼孩童脆声将其分析透彻，“反倒是艾斯托拉涅欧家族，要多小心他们会不会同伊雷格拉雷勾结。” “艾斯托拉涅欧也算是老牌黑手党了，骨子里都有股看不起新兴家族的傲气，应该不会。”老加百罗涅首领蹙眉，不赞成沢田纲吉的观点，“何况他们这些年热衷技术钻研。” “嗯，违背黑手党契约，制造特殊子弹，开发特殊武器，进行人体试验也算是科学技术钻研的话。”沢田纲吉被冰原覆盖的金红眼眸一眨不眨，平静冷淡说出口的话使得老加百罗涅首领在内的所有人震惊，包括他身边的莉莎和杰罗姆。 “怎、怎么可能！” 在场成年人们从未探听到任何风声，惊讶沢田纲吉漫不经心间透露出的信息。这是事实吗？沢田纲吉又如何得知，从何得知的？看着沢田纲吉冷漠木然的表情，没人敢将质疑的话问出口，而不经意间有掀起轩然大波的沢田纲吉似乎知道这消息很久了，却从未提及过分毫。 “九代首领他咳、知道这个了吗？” “亚平宁东南部与亚德里亚东边能依仗的只有你们自己。” 注意力已经偏移到艾斯托拉涅欧家族问题上的老加百罗涅首领颤声问出的话，同年幼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继续亚得里亚海势力分布的话撞到一起，沢田纲吉抵达加百罗涅家族之后，闲暇也沿着海岸线游访了许多城镇。 他目前所能得知的情报中，有一部分来源于莉莎背后的彭哥列云之守护者Visconti，有一部分是加百罗涅家族主动提供的便利，还有一部分则是他现在的合作者——彭哥列另一位血脉继承人，把持着北意大利|军|火|交易，有「彭哥列笑面虎」之称的马西米利亚诺所告知的。 马西米利亚诺一早就知道艾斯托拉涅欧的问题，但这些年仍保持着良好交易往来，甚至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出产的部分特殊武器都是通过马西米利亚诺的渠道贩卖出去的。马西米利亚诺对此供认不讳，如果不是沢田纲吉在动身来加百罗涅之前说要借他在北意的情报势力去查萨柯罗纳和艾斯托拉涅欧，马西米利亚诺还会继续对他隐瞒这些。 这些事一经被彭哥列知晓，马西米利亚诺死罪难逃。彭哥列九代首领上台以来，最为厌恶的一是人口贩卖和毒品，二是人体试验；再加上里世界早已明文禁止了特殊子弹的研究和生产，复仇者监狱了解情况后肯定会先处置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再带走马西米利亚诺的。 “嘛~没办法啊，年少轻狂的时候欠了艾斯托拉涅欧家人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已经跟马西米利亚诺合作，成为利益共同体的沢田纲吉在姗姗来迟的被开诚布公后问过马西米利亚诺为什么时，高大俊美的金发男人笑容极为无辜灿烂，没有丝毫懊悔之意的如此坦白。 一副“沢田纲吉你现在后悔跟我联手也没办法”的厚脸皮模样，而对于饱受这么多年命运折磨的沢田纲吉来说，他倒没有因为马西米利亚诺牵扯到的这些腌渍黑暗而后悔合作，只是不喜马西米利亚诺一开始的隐瞒，使得他不得不临时变更部分计划，将原本简单的布局复杂化。 而如今，在沢田纲吉还没有将马西米利亚诺从艾斯托拉涅欧家族这片沼泽地里拖出来之前，他自然是要替马西米利亚诺掖着这事，替他欲盖弥彰的。这事搁在很久很久，眼睛里揉不进一粒沙子的沢田纲吉身上，他早就连马西米利亚诺一并作为敌人处理了，哪里会如此圆滑。 “加百罗涅都自顾不暇了，现在还有精力和时间担心艾斯托拉涅欧？” 是以，对于老加百罗涅首领的追问和关切，沢田纲吉只是顶着一张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秉着一份莫名其妙的微微诧异，歪头用平静口吻讲出最刺加百罗涅家族痛处的话。是啊，面对时刻都会闯入宝格波诺，由退役士兵组成又有意大利海军高层暗中扶持，想要取加百罗涅家族而代之的伊雷格拉雷家族，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去担心旁余家族？ 老加百罗涅首领看着地图的目光黯淡下来，被疾病磋磨而骨瘦嶙峋的手指从地图上那些全部用红色标注出的坐标点轻轻划过，最后垂落在身边。憔悴蜡白的脸上寻不到丝毫生机与活力，干瘪而不再鲜亮的眼睛，聚焦点慢慢地自地图移动到年幼孩童脸上，视线非常平静。 “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 老加百罗涅不再亲切的叫沢田纲吉的名字，而是更为正式，更为恭敬的，也更为冷淡的转唤他的头衔，他的身份，他的荣耀。旁边一直侍候着的莉莎听着，莫名有种凄凉和酸楚。 “您的计划是什么？又想从加百罗涅这里得到什么。” 最初纯粹过的情谊在眨眼间就变质了，变成了更加沉重更有价值的利益，沢田纲吉不为此感到星点难过。他早就不是感性烂漫的小孩子了，很早很早以前，他就脱变成了能将一切都放在审判之称上衡量的强权者，野心家和完美阴谋制造者。 连同他自己那曾柔软到懦弱的灵魂，都早已拿来出卖过无数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3章 042-老加百罗涅首领 ——Some people feel the rain; others just get wet. ——有些人能感受雨，而有些人只是被淋湿。 …… “……想从加百罗涅这里得到什么？” 老加百罗涅首领问沢田纲吉这问题时，喉咙里全是黏稠的颓倦。他脸色苍白，眼睛在皱纹的三角洲里眯了起来，较之迪诺·加百罗涅瞳色更深的眼珠里没有一点柔软或慈蔼。他倚靠在铺着柔软毯子的椅背上，肩背佝偻，病白的鬓角向后梳理整齐。 在此之前，在沢田纲吉面前的是一位充满善意与仁慈的长者。 “加百罗涅家族未来三年的60%运河盈利，以现金交付方式。” 对人类情绪变动有着细致入微的敏锐感，沢田纲吉没有理会老加百罗涅首领态度的陡然转变，只是以再漠然不过的语气开诚布公自己的要求。冷冰冰的金红色眼眸注视着老加百罗涅首领的表情——看着他在听到自己所取后，脸上瞬间漾散开的又在刹那归于平静的惊讶。不仅是老加百罗涅首领，在场无论是加百罗涅家族成员，亦或是彭哥列家族成员都生出莫名诧异。 在沢田纲吉发话之前，所有人以为年幼的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谋求的是加百罗涅家族的支持与效忠。大费周章的主动帮助现如今已见颓势的加百罗涅家族消除劲敌，还有什么是能比「忠诚」更丰厚的报酬呢？沢田纲吉向加百罗涅索取之物既廉价又昂贵，对他们这种黑手党来讲，钱大概是这世界上最不可或缺也最无价值的存在了。 靠海吃海，加百罗涅家族以亚德里亚海运贸易每年都能盆满钵满，虽家族战斗力不高，可百年来家底殷实，说是堆金积玉也不为过。三年内60%的海运利润乍一算计确实很多，可对金库充盈的加百罗涅家族来说只是一笔，虽不菲却不伤家族根基的庞大支出罢了。 “咳这……60%实在太多了。” “您瞧，这些年来做海运的人太多了，竞争非常激烈。加百罗涅家又向来不擅与人发生争执，如今到手的利润已是远远不如当年了。”压下心中所有思绪，老加百罗涅首领嘴唇微动，慢慢抬起眼望向对面的年幼首领候补，鸢色的瞳仁迎着他而去。“说来惭愧，小首领这么尽心尽力的帮我们，实在是……您若是不嫌弃，我们愿意让渡五年内，10%的分红。” 老加百罗涅首领语气诚恳。 “每年再额外支付给您五百万美金，您看如何？” 沢田纲吉对老加百罗涅首领的答复是一抹笑。他用那张漠然而冷淡过分的稚嫩脸孔挂出一弧似笑非笑来，眼底还可以看到嘲弄的光芒。似踌躇的轻轻摇头，又如迟疑的抿唇。 “加百罗涅首领真是过分谦逊了。” 沢田纲吉睁着琉璃般的金红眼珠，一眨也不眨，如精致东方人偶般静静坐着。挺直的脊背微微前倾，孩童糯软的嗓音一再压低，最终变成了能贯穿一切的私语，令人无法捉摸透彻暗藏其中的一切情绪。从端正乖巧坐姿的并拢膝盖处游移到桌面的手指，空洞而兀自轻敲桌面。 “1866年并入意大利的威尼斯港——当年若不是加百罗涅一世的努力，大概还要拖上更多时日才能如布罗利奥伯爵[注①]所愿吧。”沢田纲吉叙叙道来过往不朽的历史，“碍于这份情谊，「水上都市」一直以来说是加百罗涅家的私人财产也不为过。一百二十九年来，加百罗涅家族在东北沿海韬光养晦，代代用心经营这份海运祖业。” “只今年上半年，在威尼斯港进出的船只便以是万艘之上，吞吐量远逾2000万吨。城中177条河道，118个岛屿和400余座桥梁间的海运贸易，80%利润都如常流入加百罗涅账上。怎么这才到了年中，加百罗涅首领却说到手利润远远不如当年了呢？” 年幼孩童说到这里，脸上摆出懵懂不解的表情来，微微侧首，与日光辉映的金红眼瞳流光溢彩。他坐在椅子上，往前挪动了一点点，似乎因刚刚的长篇大论而感到口渴，探出指尖触到面前杯耳。茶杯最终也并未端起，反倒自那双金红瞳眸而来的轻浮冰冷目光直直盯向老加百罗涅首领，密密层层的威胁和压力以此铺天盖地向老加百罗涅首领追去。 沢田纲吉是有备而来的。 老加百罗涅首领表情一瞬僵凝，只加百罗涅家族内部高层才知晓的账目不知为何泄露给了眼前年幼的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老加百罗涅的第一反应是家族内部出现了叛徒，可是用自己那在病重却不糊涂的脑袋迅速思索考量一番，最后也实在难以探究出谁有背叛动机来。加百罗涅家族内部氛围百年来一直都是团结热烈、活泼友善的，家族成员与血亲挚友无异。 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没等可怜的老加百罗涅首领答复自己方才的疑问，年幼孩童唇边噙着死寂，眼睛覆满冰原，凝霜的冷漠将对面身体抱恙的长者钉在沉默之中，动弹不得。 “我知道了。”沢田纲吉低声慢慢说，一团天真童稚的嗓音里懒洋洋地流动着撕裂委婉的直白和毛骨悚然的冷硬，“加百罗涅首领是觉得家族安危不值60%的分量，所以才这样说的。” 老加百罗涅首领的想法被恶意扭曲。 面色愈发苍白，疲态更多露出的男人额头渗出冰凉汗珠，他决计想不到，自己会被年幼孩童压制如此。惊愕之余想替自己找一个理由和借口，可缺乏爱心和善良的沢田纲吉并不想要赠予长者体面。年幼的首领候补面无表情，言辞里流露出一种毫无理由的冷酷残忍，漂亮却无微末波澜的死寂瞳孔深处里有疯狂的圣痕。 “您许是会错意了。”他接着说，“刚刚知会您的，是我这边唯一能接受的报酬。” “我不喜欢存在讨价还价余地的交易。” “同加百罗涅家族合作，或是同伊雷格拉雷家族，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沢田纲吉说这话的时候，唇边有宁静好看的浅淡微笑。 “只是伊雷格拉雷家族之前在这里，”他抬手，轻轻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给我留了一道消不掉的难看伤疤。”那是之前他被牵连进伊雷格拉雷家族针对加百罗涅少主的暗杀，刚回西西里的第二天所受的罪。加百罗涅家族，尤其迪诺一直都为此过意不去，耿耿于怀。 “当然，还有迪诺先生的热情，也十分的令人感动。” 沢田纲吉言简意赅地阐明自己之所以优先考虑同加百罗涅家族合作的理由。他和老加百罗涅首领所在花香四溢庭园里吹过一阵熏人暖风，带着温和脉动又如浪潮般的空气从他们身边穿过，每一缕都散发着远方的色彩和光芒。炽人的热夏中，虫鸣疯了似的嘶吼与草种的爆裂声扰的老加百罗涅心烦无比，冷意一股股灌进他因病而心跳微弱的胸腔，不适感随着静脉血液的流动越来越重。 老加百罗涅首领听懂了沢田纲吉的意思：对他沢田纲吉来说，加百罗涅家族是和伊雷格拉雷家族没有任何区别的存在；如果加百罗涅家族当下不接受他开出的筹码，那么他便会毫无负担地选择扶持伊雷格拉雷家族上位，助其取代如今加百罗涅家族的地位。 别说合作诚意是否满满了，沢田纲吉从一开始就没将加百罗涅家族放在平等位置上。 不过是空有头衔而无实权的垂髫稚子，老加百罗涅被面前孩童咄咄逼人的傲慢态度激出脾气，前些时日怀有的全部喜爱和好感荡然无存。虽身份有别，可长者以训斥口吻教育小辈也是理所当然的。当即老加百罗涅首领鸢色的眼睛便沉了下来，积满风雨欲来的沉云。 “十代首领候选离首领还有着段距离。” “加百罗涅家族可是彭哥列首领承认的重要同盟家族！”老加百罗涅首领语气冷硬，一如沢田纲吉之前那般，不再顾及孩子的颜面和心情，“您这种态度若教九代首领大人和门外顾问首领大人知道了，怕是不妥吧。”老加百罗涅首领抬出Timoteo和沢田家光来，警告在他面前越发肆无忌惮的首领候补，心里暗暗再次确定沢田纲吉绝非良主。 “嗯，如果被知道了，一定会被狠狠教训一番的。” 然而十代首领候补对老加百罗涅首领说的话不为丝毫所动，他供认不讳自己对加百罗涅家族的态度存在偏颇，也不否认现下毫无实权的自己受彭哥列九代家族力量的制约。年幼的孩童清楚他将要面对的后果，眼里没有丁点惧意，甚至对此反存隐隐讥讽与不屑，以及恶意的挑衅。 “最糟糕也不过是我被彭哥列家族除名。”沢田纲吉以孩童式天真的腔调，畅想未来，“但加百罗涅家族则会被毁灭，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成为只存在历史过往的一个虚名——” “无论怎样衡量，都是加百罗涅家族比较吃亏。” 以平静语气说出这样可恶至极又恶毒至极的话，言罢，沢田纲吉还扯出一道忧郁无辜的微笑。笑意不及的冰冷眼眸在沉思冥想的静默中，又无声无息地凝视着老加百罗涅首领。看着男人苍白无色的病容，看他脸颊上那恍似临终前疾病的红晕。 “您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末了，冷漠的沢田纲吉无比虚伪地再度劝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4章 043-无信之徒 ——All the truth in the world add up to one big lie. ——这世间所谓的真相，都不过是在累积一个巨大的谎言。 …… 久在病中的老加百罗涅首领经受不住长时间的日晒，在夏日炎炎中待久了便会头晕目眩，生出各种不适，作为小辈的沢田纲吉自然没有强留长辈的道理。目送身体不好的老加百罗涅首领被属下搀扶离开，独自留在庭园看花枝招展的沢田纲吉终于饮下桌上那杯已经冷却的茶水。 温凉的液体滑过干燥的喉咙，压下炽夏的燥意。 连同压制的还有几分钟前他同老加百罗涅首领的针锋相对，以及那时喧嚣满身的冷酷无情和暴戾残忍。沢田纲吉从之前的狡言善辩的阴谋家变回了沉默寡言的孤僻孩童，低垂头颅，冰凉却也弥漫着一层茫然雾气的金红眼瞳呆呆望着手捧的茶杯，凉薄透亮的茶水之中。 年幼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身上的气场骤然转变，这使得陪他继续留在庭园的莉莎和杰罗姆都因此感到不适，在气势强弱反差中生出难言的心疼与莫名酸楚。神经大条又活得粗糙的杰罗姆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闷了半天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才适宜。心思细腻又感性的莉莎淡蓝如溪的眼里却是倏地盈满了一汪泪，嗓喉仿佛塞满了棉絮，堵得她酸涩，话不成句。 “小首领……” 她靠近过去，难以自禁地伸出手，想要逾越的拥抱住此刻被孤独与寂寞笼罩的年幼孩子。纵然沢田纲吉在许多有关彭哥列家族，涉及诸多势力组织和利益的方面都表现出可怖的强势、绝对的控制欲和聪明绝顶来，可在无关这些的时候，他不过是个耽溺在自己世界以此保护自己，寻求安全感的可怜孩子罢了。莉莎承认她心疼，甚至怜悯这样的沢田纲吉。 不像孩子，不似人类—— 这世上除了沢田纲吉，还有哪一个五岁的稚童如此呢？莉莎替自己的小首领难受，觉得自己感同身受到了他身上一部分的痛苦和绝望，可她能做的太少了，被允许做的更少，在这种时候能做的也只是给小首领一个不那么温暖柔软的拥抱，以她后天才学会的温柔语言安抚他。 固然无用，固然徒劳，可她也觉得是需要的，是必要的。 “小首领，您何必要说那些让自己也难受的狠话呢……” 可在莉莎舒展馨香的柔软怀抱，伸出的葱白纤细指尖即将碰触到沢田纲吉的时候，整个人已如一堆灰烬般黯然沉郁的年幼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微微侧首，冰冷熠熠的眼瞳平静却也锐利的刺向表情悲伤，美目含泪的莉莎。迟钝的消沉和漠然之中，沢田纲吉也依旧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以灼亮的死气之火划下天堑鸿沟，不允许任何人踏足他所处的极地冰原一步。 “你做什么，莉莎。” 年幼首领眉眼不动，声音轻细低沉。 他并不在乎莉莎脸上灰色的忧虑是否因他而生，也不在乎那晶莹泪水是否为他而流。他无动于衷地凝望着莉莎娇俏苍白的脸，如同凝望被他要挟毁灭加百罗涅家族的老加百罗涅首领的脸，没有感情触动，也没有人性善良的注视着对方命运被他一步步逼迫到可悲的深沉的堕落深渊。 沢田纲吉并没有莉莎擅自想象的悲伤难过，他同老加百罗涅首领说出的话与他的本意并无相悖。或许老加百罗涅首领在那席话间感到了难堪可悲，但只为达到自己意图的沢田纲吉并不多愁善感。弱肉强食是世界铁律，在黑暗的黑手党世界，弱小更是原罪。 如今的他只是比最初的沢田纲吉更了解这点，也更习惯这点罢了。 沢田纲吉不明白，为什么在黑手党世界浸淫这样长时间的莉莎会那样不合时宜的美化他的一切行径，为他找寻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毕竟连沢田纲吉都觉得自己所做一切的卑劣和蛮横。他当然不否认这点。而他在心知肚明这点后，还依然选择这样做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如此成本最低，效率最高，是抵达他野望的捷径。 莉莎站在她的小首领面前，没敢将表情毫无感伤懊悔的小首领强拉入自己怀抱，却仍然坚持认为沢田纲吉同老加百罗涅家族说得所有话都是违背本心，是强装出的无情和冷酷。 说到最后，她还难以自禁的发出一声响亮的啜泣。 “……杰罗姆，莉莎大概是中暑了，你先带她回去吧。” 沢田纲吉无法理解，或者说他拒绝了解莉莎的想法。金红色眼眸微眯，年幼孩子给双眼溢满无理泪水的莉莎随便指了一个生病的理由就要打发她离开。他现在很累，或者说他一直很累，疲惫倦怠于应付这世界上起伏波动的人类各种各样而形形色色的情感之中。 “小首领，莉莎她……” 杰罗姆不忍莉莎的好意被这样漠视，他自是了解好友的。 作为曾经被唤作「千鸟」，凶名在外的前雇佣兵和特工，莉莎绝非多愁善感之辈。她或许比别的杀手多些感性，但也不是随便为谁都会哭哭啼啼的。这么多年，他也只见过小首领有这样惹莉莎一再情绪泛滥而难以自抑的本事。 杰罗姆也不止一次的劝过，可莉莎嘴上强装着说没有，事到临头又做着口是心非的事情。杰罗姆理解她，任谁跟沢田纲吉相处太近太长都会这样，被他身上那股由骨髓中漫延的绝望和沉重吸引，最后迷失自我。犹如海|洛|因之于瘾徒那般，无知无觉缠绕上灵魂便戒不掉了。 “我没有！我只是——” 被拒绝的莉莎颤音否定小首领的说辞，她娇美的面容迎着日光，看起来模糊不清。脸上表情似乎凝固而静止不动了，透蓝的水珠慢慢地从她眼眶边缘渗了出来，有雨水的气味。 “我只是、我只是……” 莉莎含糊着泪意的声音如夜莺。 她看着沢田纲吉冷漠疏离的脸，看他周身似极地无风时拟出的虚幻平静，默的可怕。想要说自己心疼他的话，可无论如何怎样开口都会支离破碎，说不出来。莉莎想，她是没有资格心疼沢田纲吉的……她不配，也不被允许。 “哭什么。” 捧着茶杯侧目看着莉莎的年幼首领姿势不变，金红熠熠的瞳眸看到她泪水时也没柔软分毫，说话口吻里却是慢慢多了些许细微的无奈。从马甲口袋里拽出一条白色手绢，那时今早莉莎帮他叠好放进去的，柔软布料上的香气都是莉莎帮他选的。 “女孩子笑起来才是最可爱的。” 沢田纲吉捏着手绢递到莉莎眼下，隔着手绢触碰到她的脸颊，帮她轻轻拭去眼泪。漠然安慰她的话，一如在吉留涅罗的玫瑰园时，将刚摘下的娇艳欲滴玫瑰插|入她发间时那般，最后被忧郁温柔的风扯成碎片，飘散入天空了。连带话音将落时的同样一抹漫不经心弯弧，也都像是永恒地遁入星群，化为碎片，成为冷漠星辰中的一颗了。 “莉莎，没关系的。” 沢田纲吉知晓她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他并不介意。 “今天的事情再夸张些告诉Visconti先生(九代云守)也是可以的，没关系的，他们当然有权知道我真实是什么样子的。”他对无声无息流着眼泪，一边为他所说的话而摇头的莉莎轻声说。 “嘘嘘，我都知道，你不愿意这样。”沢田纲吉糯软细嫩的声音里充满了耐心，倒映着莉莎晶莹泪水的瞳眸中嵌着静止的星光，又像明亮的白色糖霜，“但一定要讲的，这是命令。” “这是我的命令，莉莎。” 冷漠的沢田纲吉又重复了遍他的话。 <<<<< 沢田纲吉同加百罗涅九代首领的谈话很快就传到了晴之Arcobaleno的耳中，这世界向来没有什么秘密能瞒过地表最强杀手的。疼爱儿子的老加百罗涅并没有告知给迪诺，想着趁自己还活在这世上，有点精力的时候为独子多铺点路，尽量帮他减少些继承加百罗涅家族后的负担。 老加百罗涅首领一颗慈父心柔软无比。 “迪诺看重沢田纲吉，瞒着只会让他跟沢田纲吉更加亲近。”Reborn并不赞成老加百罗涅首领对儿子这样娇纵，缠绵病榻的男人只是苦笑，“我何尝不知道这点。” “近日来，我觉得身体越发无力沉重，想来时日无多了……迪诺这孩子自幼丧母，我这做父亲的总想着连同他母亲那份疼爱一并给了，没想到却是养的越发性软。他是个好孩子，不喜欢跟别人争斗是随了我的——只是、不想我却护不到他成年，只能托给Reborn你来教导了。” 晴之Arcobaleno看着被病痛折磨的形容枯槁的加百罗涅首领心中也是沉重，他早年承过加百罗涅首领一份恩情，有着深厚情谊，也是因此才欣然领命来教导迪诺的。旧友苦害于疾，他却无能无力，只能看着他渐渐耗尽生命辞世，遭受诅咒而不老不死的晴之Arcobaleno已不是第一次目送友人离世了。他知道，人之将死，心总是格外软和。 “纲吉是迪诺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加百罗涅首领回想起儿子自今年年初写给自己的书信里，笔墨浓重又三番五次提及到沢田纲吉，还有回到加百罗涅家族后同他谈起沢田纲吉时的全然纯粹的开心，终是不忍撕开沢田纲吉的凉薄本性给儿子知晓。心软之余，又一再想起沢田纲吉曾被迪诺牵连中枪一事…… “我之后思来想去，加百罗涅家咬咬牙，让出三年60%的利润也确实不算多。伊雷格拉雷家族现下战斗力强于加百罗涅，花这钱买平安也是值得的。想来这沢田纲吉虽年幼古怪，天性里有股邪念和狠戾，可应该也不是出尔反尔的无信之徒。” 老加百罗涅首领回想起沢田纲吉威胁他时虽戾色闪烁，却终是敌不过冷漠倾泻的眼瞳。人言三岁看老，五岁的沢田纲吉这般果断聪颖，比之其父沢田家光也不为过。 他其实说不准彭哥列九代和门外顾问首领早早定下沢田纲吉为首领是好是坏，也摸不准沢田纲吉天性里是善多还是恶多，他只是觉得那双眼睛太冷太寒了——那褐发孩子面无表情的同他索取泼天财富为报酬时，眼睛里没有丝毫贪婪和欲|望，明明说着逐利的话，做着趋利的威胁，可金红眼睛里丛生的只有凉薄，没有一丝人性。 老加百罗涅首领曾见过许多没有人性的「兽」。他们贪婪钱财美色权利，觊觎一切未曾得到的，迷失本性，践踏原则底限，藐视道德法律，不可称之为「人」。沢田纲吉跟他们相像，却又截然不同，若要老加百罗涅首领想出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描述。 大概只能是不仁天地，睥睨众生的「神佛」了。 沢田纲吉这样，秉性具有太多「神性」的人是做不了一族之长的，他难以共鸣的家族成员的悲喜荣辱，也难以理解人心柔软。家族成员也永远走不到他的世界，他的心中去，如何建立羁绊，如何建立信任——老加百罗涅首领想起谈话间从未提及过[信任]与[忠诚]的沢田纲吉。 “Reborn，沢田纲吉是不相信「信任」的。”老加百罗涅首领突然间有些看懂沢田纲吉了，“所以他绝不会失信于人的。”因为，或许没人比他更了解失信与背叛的痛苦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晴之Arcobaleno领会了老加百罗涅首领的意思，“那倒确实可以考虑合作。但加百罗涅和伊雷格拉雷家族的事，即便没有他的介入，也不见得会输。” 骄傲如Reborn曾因伊雷格拉雷家族失职过一次，锱铢必较的鬼畜抖S大魔王必是有花样百出的方法收拾这群虎纹白皮猪的。沢田纲吉要入伙进局，也得先经过他的许可再说。 “看来势必要找沢田纲吉聊聊了。” 轻抚帽檐吐舌的列恩，世界第一杀手黑黢眼眸漾出几分兴味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5章 044-捉迷藏 …… 1995这年，意大利的夏天格外漫长。 充沛过分的日光混在热浪起伏中，到这年夏天结束时，意大利国境内共有692个意大利人因此而死去，国民人群全死因死亡率增加74%。即便年初才上任总理一职的兰贝托·迪尼(Lamberto Dini)及其核心政府在此热夏，几乎24小时不间断的通过电视、广播和报纸呼吁民众注意防暑消热也无济于事。或许，现下整个蓝衫半岛[注①]最忙碌的就是制冰机了。 对于远在北意临海宝格波诺的沢田纲吉来说，意大利今夏的气候无关紧要，家大业大的彭哥列家族及其核心同盟加百罗涅家族总会照顾好他的。尽管如此，幼年期孩童体温正常偏高，再加上换牙期同这难耐的苦夏撞到一起，让沢田纲吉挑剔的菜谱上得以被接受食用的菜品越少，莉莎费尽心思的将各种营养顾及到的食物做成软糊状，再搭配上一根直径颇大的粗吸管，味道说不上好。所幸，沢田纲吉挑食却也不会因此饿到自己。 可即便如此，他的体重还是不可避免的一个劲往下掉，原本从西西里带来的那些剪裁得体的衣服，现在套在身上空空荡荡。这个年龄小孩子特有的婴儿肥，原本能为沢田纲吉添上几分年幼稚气的软软颊肉已经彻底找不到踪迹，原本就大而圆的金红色眼睛因此显得更亮更冷。 晴之阿尔克巴雷诺寻他而来的时候，沢田纲吉正在看今天份的《意大利晚邮报》和《意大利新闻报》，在加百罗涅家城堡的小礼拜堂。自东哥特时代留存下来的尖肋拱顶如骨架般，将整个礼堂高耸撑起，棱角分明的细长束柱从地面直达穹盖，抵直拱顶后衍出装饰的星形肋架。由彩绘玻璃工艺大面积拼组的玫瑰花窗外，招摇明亮的夏日被筛掉热度，只剩透彻的光度与辉色。意大利是天主教国家，源生自这过度的黑手党们自然也有信奉基督耶稣的。 更何况黑手党成立之初，黑手党们就是根据《圣经》教义和亚平宁岛上的民俗制订了简陋的黑手党法律(基本法)，得到了庞大的民众基础。甚至直到今日，对于自认亚平宁文化守护者的「保守」黑手党来说，维持传统仍意味着尊重《圣经》教义和当地的民俗民风——自然——当年「传统」的集体主义、大男子主义和排外主义也仍流淌在大部分黑手党血骨中至今。 沢田纲吉的亲生父亲，彭哥列家族九代门外顾问首领，彭哥列年轻的狮子·沢田家光就是这样非常传统的意大利黑手党。集体主义，大男子主义。至于排外主义——生长在日本的沢田纲吉即便是在没有因果干涉的最初世界时，也是被意大利黑手党们强烈排斥过。 他体内流有一半卑劣低贱的东瀛血脉。对于那些即便经历过民族融合时代的老派黑手党来说，虽然规定从「父母双方都要是意大利血统」放松到「只要父亲一方是意大利血统就可以」，但沢田纲吉这样的亚裔混血作里世界的新一代教父……还是太过挑战神经与接受底线了。 或许彭哥列家族能接受一个亚裔首领，可对于整个里世界来说，实在难平众心。沢田纲吉和他的亲友伙伴们曾为此做了多少努力，对于如今的沢田纲吉来说，都是非常久远模糊的了。即使重生计数不尽的年轮，他再度站在这个时间点，这个位置上的时候，要面对的还是大同小异的类似问题。重复解决或面对相同的麻烦太多次，解决方案都被他当作打发时间的乐子创造出N种，现在如同1 1=的弱智问题，连伸出两根手指比出答案的心情都没有。 只是沢田纲吉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本能所固有的归属感和寻求社会关系的低级趣味。待在这座不知加百罗涅哪一代首领建造的（加百罗涅家族现任九代首领与少主都是无信仰人士），如今除了给加百罗涅家族城堡增添富丽堂皇之外、并没有任何特殊用处的小礼堂中，沢田纲吉喜欢这个偶尔堂外吹过一阵风，堂内也会增添一抹清凉的肃穆静寂之处。他从到访加百罗涅家族，寻到这素来无人之境后，便每日都会来这里贪图片刻安宁和凉爽，今日也不例外。 油墨蹭手的报纸被翻动出哗哗纷乱声，几眼扫过一个板块的沢田纲吉读的索然无味，毕竟无论是国内亦或国际，没有哪件事是他重生一遍又一遍的世界里没有发生过的。或许事件发起者、具体时日、详细内容、并发影响，诱导因果……细枝末节之处存在偏颇，但也都是过去曾出现过的，他脑海里庞大数据库中的一项。 比照历史和当下发生的一切，不难得知他如今所在的世界线正以大多数平行世界线所选择的循规蹈矩之路慢慢前行，依他心中成型的概率统计图谱，接下来要发生的也应当是无数平行世界里曾最高概率发生过的历史。 没有任何新奇，一如既往的枯燥无味。 合上报纸内页，将纸张不再服帖在一起的两份时报扔到一边，沢田纲吉恹恹地翘脚躺在他所坐的长椅上。陈旧却也光滑的木头硬的咯骨，却也莫名催生出许多倦意。 连莉莎和杰罗姆都不被他允许进入的这里实在太静了，沢田纲吉睁着瞳色冰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上方又高又尖、看着就有种扎手感的拱顶，天窗透进来的彩光和装饰肋攀附在一起，揉进那些讲述圣经故事的壁画之中，栩栩如生的像是斑驳彩色里几千人物们都活过来了一样。他们默然无声的演绎耶稣传，所有人的目光都端庄冷肃，还有一点残存在眼角的执迷。 浮沉在这里的尘埃漫无目的的飘着，一如沢田纲吉漠然的缥缈目光。他像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怔然发呆，瞳仁里平庸的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灵所拥有的张扬本能，没有什么不同凡响的黑暗的热情，也没有丝毫内涵的沉重。只是轻浮而灰暗的，像风里空心的野草或是多毛的罂粟，完全由无足轻重的迷梦和幻影织成，和无名的灰尘纠缠在一起，又被风吹走。 Reborn打扰了沢田纲吉短暂的惬意和休息。 世界第一杀手衣领与袖口有股平顺浓重的焦香味，混杂着不知道哪款古龙水的哪一调。从他迈入进这凉爽之处时，气氛就陡变了，哪怕沢田纲吉并没听到一丝一毫的声响。 可他就是知道，Reborn进入到这里来了。 沢田纲吉还贪图躺着的舒服，姿势同之前没有改变，但是方才仿佛梦游般的茫然表情已经变成冷漠又克制的模样，遮在半阖眼睑下方的瞳孔也不再空洞。Reborn是为了什么而来，沢田纲吉心知肚明，曾经充满神秘和强大的奇怪小婴儿，早在他眼里堕落入俗了。 世界第一杀手。晴之阿尔克巴雷诺。 沢田纲吉曾又敬又畏，又爱又怕这个小婴儿。在并盛町只穿着底裤|裸|奔的记忆是忘不掉的噩梦和羞耻，他曾一度想起便会引出一身鸡皮疙瘩；还有其它形形色色、古古怪怪的鬼畜斯巴达抖S手段，沢田纲吉从他那里感受到太多「威胁」过，当然也有比之威胁更多的「呵护」。 但突然的，某天某日某时，从他也记不得某一时刻起，威胁与呵护都结束了，成为永恒的杀意。起初他也是怕过，无法防抗过的，但在次数和年月的堆积，超过一定张力之后，负面情绪也像是原有的正面情绪那样消逝、枯萎了。 黯淡下去，烟消云散，散为一地没有余热的灰烬。 “加百罗涅首领同意合作条件了啊。” 沢田纲吉眨掉眼前生活里沉重无聊的周而复始，早已没有同故人和陌生人在误会不断纠缠，直到生死不休的气力了。如果不是少女神明最初无意义的封掉他对重生那些时日里感情的记忆——他并不会有对母亲默许父亲的决定时的「失望」，不会刻意说出什么模棱两可生日「愿望」，也不会执着答应的事情不能「反悔」，亦或还给XanXus的『去死吧』，更或对迪诺·加百罗涅去死的「怨恨」——绝望、悲伤和杀意都随着快乐、开心、幸福一样不见了。 被密密层层的累赘亿亿万年记忆，陈腐的因果偏见压得没了气息，他的所有狂热偏执早已完全消逝在毫无必要的努力和徒劳的追逐中，灵魂苦涩干涸到终极，再也挤不出一点情绪了。托少女神明的多管闲事，他反倒偶尔会生出不知道哪里来的感情波动，就好像他还抱有什么期许和希望一样。可是冷静下来，那些酸涩绵密的情绪又无影无踪，感知不到了。 他看着礼堂拱顶，声音平静而凉薄，言辞间有股高高在上的明然和诸事运筹帷幄的傲慢。老加百罗涅首领曾表述明确的反感他这点，沢田纲吉知道，但并没有任何纠正的意向。自觉没有泄露行踪和气息的Reborn听闻此番搭话后只是挑眉，抬手去摸帽檐的列恩，却没任何走出藏身之处的打算。沢田纲吉出乎意料的敏锐，也令人惊讶的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挑衅。 “……我真的很不喜欢捉迷藏这个游戏。”懒洋洋躺着的沢田纲吉表情不变，口吻却带上些抱怨，“不管是找人的，还是藏起来的，到了最后总会剩下我。” 他在静谧的空气，明暗靡丽的光线里轻轻提及琐事。沢田纲吉从小就是一个胆小腼腆的孩子，笨拙又迟钝，大概除了笑起来非常治愈可爱这一点，没有任何值得称赞之处了。而这唯一的称赞之处也只来源于长辈，同龄的小孩子们并没有那么成熟的审美，在一处玩的时候，沢田纲吉不知不觉间就沦落为被欺负的最弱小的那一个了。 没办法，小孩子的思维认知世界就是善恶分明，强弱直白到残忍的。 捉迷藏这个受所有小朋友喜欢的游戏，对沢田纲吉来说只是不友好游戏中的一个，无论他是找人的还是藏起来的，他总会被遗忘。他找人的时候，小朋友们揣着微妙而无师自通的恶意抛下他回家了；至于他藏起来之后，往往天黑了也没人来找他——即便沢田纲吉笨拙又迟钝，时间一长，次数一多，他也懵懵懂懂能准确认识到[大家是不喜欢他的]这个事实了。 沢田纲吉对这个事实不知所措过，尴尬沮丧过，也曾因此被变本加厉的冠上了闻名并盛町的[废柴纲]头衔……虽然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很久很久以前之事，后来没有再发生这样糟糕的事情，再后来也发生了比这更加糟糕更加恶劣的事情。 沢田纲吉到底是彻底讨厌了这集体游戏。 “非常讨厌。” 甚至为了强调自己的讨厌，沢田纲吉慢吞吞地又重复了一遍，腔调口吻却没有同他言辞那般鲜明的情绪分辨。Reborn依然没有动作，肉眼也依旧无法在光影或缝隙中寻到他的踪迹。 沢田纲吉因此有些不耐烦，他闭了闭眼，像是也懒得再多费口舌了。Reborn总有这样那样，用世人的说法是强大之人特有的古怪癖好和特质；以沢田纲吉来描述，就是龟毛毛病一大堆，任性一匹。以前的沢田纲吉或许会忍他，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情和耐心陪他来这一套了。 “艾丽娅可没说过，晴之阿尔克巴雷诺是这么麻烦的人。”打了个呵欠，翻身坐起来的沢田纲吉扒了扒自己飞翘蓬松的褐发，口吻冷漠的继续说：“阿尔克巴雷诺诅咒的后遗症？” 他说这不合时宜不合礼数，逾越身份关系的戏谑之言时，表情却是违和感满满的冷若磐石。 被点出身份的世界第一杀手终于舍得走到明光之处，出现在他眼前了。沢田纲吉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目光在盈出生理水光中冷淡而平静，疏离而遥远。他似乎注视着一袭黑衣的二头身婴儿，又像是在看向别处。 “艾丽娅倒是告诉了你很多。” 习惯性抚低帽檐，如雨后饱满黑葡萄的阒黢大眼睛里满载故作的天真无邪。这世上最不像婴儿的婴儿和最不像孩童的孩童，两个同样被稚嫩无害外表体型掩护的成熟灵魂，冷漠又强大。他们之间简单琐碎的对话，发酵出独一无二的伪善虚假，闻起来像是腌鱼的酸味。 “这倒没有。” 无论这昔年师徒再各怀鬼胎的重逢情形重复多少次，沢田纲吉都觉得可笑又愚昧至极，只可惜Reborn总不能get到这时的笑点。沢田纲吉再一次觉得可惜，还有替他生出的惋惜。 “毕竟我知道的比她知道的要多。” 沢田纲吉心不在焉地解释自己的话，然后又一次的，阔别一世的在Reborn脸上看到了惊容，还有那磅礴沸腾的烧灼肌肤的近乎实质化的凛然杀意。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啊，Reborn。沢田纲吉神经质的弯了弯唇，又打从心底里感到了索然无趣，这些都是他理所当然可预见发生的，过去也都发生过许多许多次的—— 即便这世界不再被因果干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6章 045-晴之Arcobaleno …… 一言不合就拔枪。 Reborn惯用的，由列恩变幻而成的CZ-75 IST的黑漆漆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心。沢田纲吉一点表情都没有，死气沉沉的脸上闪过一瞬不虞。他不喜欢这种性命被威胁的状态。 Reborn总是这样—— 完全的自我主义，一点体贴都不懂。 沢田纲吉慢吞吞的，从躺着的长椅上缓缓起身，红木的椅面长久地沾了他的体温，比空气里温度稍暖。淬冰的金红眸从始至终，一直静默地凝视面前持枪的二头身婴儿。纲吉轻轻转了下肩颈，舒缓些许肢体上的僵硬与疲倦。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候选人将膝盖和双脚都蜷缩搁置在长椅上，背脊像是没有气力，软弱不堪地依靠在坚硬的椅背。 他盘膝，双手勾着小腿，模样无害的端坐着，目光从晴之Arcobaleno面容游移到枪口，似乎一点也没察觉自己正处于被动难堪的处境。 “晴之Arcobaleno打招呼的方式真是别致。”沢田纲吉口吻冷漠，语调漫不经心。“不过……”他停顿了一下话语，补充着继续道，“会随身携带武器的不止你一个人。” 沢田纲吉抖了下环着膝的右手手腕，向世界第一杀手展示了下自己食指正轻叩扳机的武器。 “要试一试谁的子弹的更快吗？” 沢田纲吉歪了歪头，眼尾掠过凉薄又漠然的一弧微光。 晴之Arcobaleno根本没有察觉沢田纲吉是什么时候，又是从什么地方拿出这支MAG-95的。无论身处何地，面对什么样的家伙，世界第一杀手向来细致入微，未曾放过一丝蛛丝马迹。可当下，彭格列家族这个不过孩童的首领候补却漏过他的防线，轻而易举且不动声色地扭转了局势。Reborn的自负与傲慢源于自己的实力，这世界能同他势均力敌的人寥寥无几，面前这个沢田纲吉的父亲——彭格列年轻的狮子，沢田家光——算是一个。 但沢田纲吉？在此之前，Reborn并未将这乳臭小子平等公正的放在眼里。甚至连沢田纲吉这个人的认知也只是「沢田家光的儿子」「彭格列家族的首领候补」「艾丽娅的学生」「废柴弟子有着无端好感的古怪小孩子」等等这样的代号所构成。不过现在，Reborn和沢田纲吉单独相处的这一刻，沢田纲吉这个人鲜活又冷漠地从这些疏远代号中走到他面前，使晴之Arcobaleno不得不摒弃因他年龄所生的难以避免的孩童偏见，正视并认可他的独立。 “我可以理解为——晴之Arcobaleno是要同彭格列家族为敌，亦或者代表加百罗涅家族与彭格列家族决裂？”抬起空荡荡的左手，面无表情的孩童揉了揉被额发搔过而酥痒的额头。 口吻冷冷清清，孩子的嗓音软软糯糯，说出口的话轻飘飘，可是言辞内容却饱含森森恶意。和他那精致可爱的亚裔长相全然不符，沢田纲吉的灵魂阴冷无度，没有一点同他年纪相符的天真无邪。这让情况类似，柔弱稚嫩婴儿外表里有着成熟强大灵魂的晴之Arcobaleno翘起唇，雨后黑葡萄似的湿漉漉大眼睛黢默一切情绪起伏，只倾泻出浓重的懵懂无知。 “在说什么呀~” 二头身婴儿无辜地眨眨眼，娇嫩手指微微一动，扣下了扳机。一只报时的玩具布谷鸟从枪口登地弹出来，还有闪闪的亮片与漂亮的彩条。纲吉在他扳机扣下的同时弯曲了右手食指，晴之Arcobaleno枪口弹出布谷鸟玩具的同一时间，他的枪口也跳出一只抱着蜜罐的玩具熊。 “没什么。” 这么多年早就摸透Reborn套路的沢田纲吉抬了抬唇角，仿着Reborn的语气轻快。他没错过自己开枪后，Reborn在目睹自己所作所为的瞬间，黑瞳里在一刹那翻滚又立即强行压制的令人颤栗的浓烈杀意。一向神秘强大又自负倨傲的世界第一杀手被彻底看穿后的恼羞成怒与不爽。沢田纲吉对Reborn现在的情绪与想法了然于胸，这让他生出微末的快意和愉悦。 感同身受一番。 若是今日被看穿的是沢田纲吉，他定然也会藏不住杀意，生出想要杀死可能会给自己造成实质威胁，完全了解自己，自己却一点也不熟悉之人的冲动。他完全理解Reborn的职业病。不过，现在的沢田纲吉不可能有人看穿，重生的时光一圈又一圈的，密密匝匝如尸布般严实的将灵魂死死禁锢，与世隔绝。沢田纲吉自知行为恶劣，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这样做，即便自己的作为会让未来变得艰难也不肯罢手。 世界第一杀手确实素质极高，沢田纲吉看着Reborn眼底一切深邃消逝。无趣。方才还模糊的欢愉已经若隐若现，纲吉移开目光，成功挑衅Reborn后的那些感知便彻底晕阙在空气晦明的光线中。于是沢田纲吉低下头，伸手将自己枪口那只小巧的，毛绒绒的玩具熊揪下来，捏在指尖把玩。填充玩偶非常柔软，纲吉轻轻用力便轻而易举地将它揉出各种形状来。 “所以——”兴致缺缺的孩童不再抬眼去看世界第一杀手。“晴之Arcobaleno大驾光临是来做什么？”语气怠惰，沢田纲吉明知故问，他心底未尝不烦腻这种你来我往的试探。 至于世界第一杀手，或许他是享受这种针锋相对和刀光剑影的。作为强者，比起碌碌平庸的安定，Reborn无疑更喜欢突破极限的风险，他惯于出没在可疑又危险的地带，即便有可能会越陷越深。就像是现在，沢田纲吉不看他，都知道他黢黑的眼睛里闪烁着怎样锐利的光芒，用一种孩童纯洁的神情穿透目所能及的观众，以他的智慧攻破对方内心最不可告人、最私密的矜持，然后趁机而入那最深处的角落，翘起他那充满嘲讽的嘴角，直到对方缴械投降。 无聊的恶趣味。 沢田纲吉捻了捻指尖，稍微用上些力气，小熊玩偶噗地一声在他手中消失。懒洋洋地将脑袋放在竖起双腿而高耸的膝盖骨上，沢田纲吉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头颅低垂，双眼放空。 他在等Reborn的回答，或者说发问。 “关于Arcobaleno……”如他所料，Reborn果然选择了质疑。“你都知道些什么？沢田纲吉。”在这个世界这个时期，没有彭格列九代的穿针引线，Reborn会主动同他产生交集的原因不难想象，沢田纲吉眨眨眼睛就能想明白的简单。更何况，所有Reborn来到他面前的契机，原本就是沢田纲吉刻意而为之的一手促成的，从一开始，他要接近的便是Reborn。 加百罗涅家族不过是掩饰他根本目的的一个幌子。 沢田纲吉费劲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全部都是为了今天同Reborn的会晤。像晴之Arcobaleno这种自视聪明骄傲，实则也确实睿智谨慎的男人，如果不创造出冠冕堂皇又顺理成章的客观理由同他攀扯上关系，依Reborn的敏锐，怕是会察觉太多沢田纲吉将要做却还未做的计划。 在过去无数个世界里，沢田纲吉的最大敌人都是眼前这个身负Arcobaleno诅咒的男人。沢田纲吉被Reborn教导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跟Reborn对立为敌，他才知道这位昔日恩师是多么可怕的存在。一个Reborn，一个沢田家光，还有一个彭格列九代首领——他们三个是阻碍沢田纲吉一生遂顺的最为沉重艰险的三座大山。 不过失败了那么多次，吃了那么多亏，沢田纲吉很久之前就有了丰富经验与教训。即便因果干涉，无数重生的平行世界存在「沢田纲吉必死」的既定结局，沢田纲吉同这彭格列三巨头的战斗很早开始，便已经是赢多败少……如果彭格列初代家族不节外生枝，末了掀底牌的时候横插一脚的话。毕竟彭格列初代家族出现太过随机，没有固定参考数值，时常‘开挂’天降，破坏沢田纲吉的计划，导致乾坤扭转……虽然牵扯彭格列初代或者别的哪一代家族的世界里，沢田纲吉输多胜少，但也不是没可能笑到最后。 将突发状况的思虑先抛在脑后，沢田纲吉自有Plan BCDEF……后路来解决意外。现在，他要集中精力对付的是七三相关人士里最麻烦的这一个。为聊表对曾经恩师的敬重，沢田纲吉准备了丰厚大礼，他敢打赌是Reborn一直都很想要的礼物。 沢田纲吉攥着枪支的手指弯曲，手骨指节无意识地空洞地兀自敲击自己竖起，搁置在椅面的腿骨。他刻意压低了些声音，营造出沉重又神秘的劣质气氛。 “比如说——”沢田纲吉慢悠悠地，终于舍得再次抬脸，掀眼望向晴之Arcobaleno。“诅咒你成为婴儿的罪魁祸首，铁帽子男的下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7章 046-集大成者 …… 诅咒Reborn成为婴儿的铁帽子男是自称「世界规则的监督者」的纯种地球人，伽卡菲斯。当然，现在的Reborn还不知晓「伽卡菲斯」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伽卡菲斯的容貌。 唯一知晓的，只有骗取他同其他六位后来一样被诅咒为Arcobaleno婴儿的男人戴着一只西洋铁高帽。故而Arcobaleno们在提起令他们咬牙切齿的罪魁祸首是，一概以「铁帽子男」道之。 沢田纲吉自然知道这一点。 他没有贸然将伽卡菲斯的本名说出口，其用意也是险恶，仅是这一点便能从Reborn那里占的多少便宜呢？金红色双眸微微眯起，沢田纲吉微微侧首，看向晴之Arcobaleno的目光泠泠。 混迹这个世界最黑暗地带多年，拿下世界第一杀手赞誉的Arcobaleno也并非善茬。近乎在纲吉吐出伽卡菲斯的代号「铁帽子男」时，西装革履的二头身婴儿便敛了所有心绪，以一种冷静到漠然——似乎并不知道什么是铁帽子男，从未听说过这名讳的姿态——黢黑滚圆的眼睛里汪汪清澈，与沢田纲吉目光相接，静静地等待他接下来所说的话。 不喜不悲，不急不躁。 换作旁人，大概会心底起疑，嘀咕Arcobaleno诅咒在世界第一杀手心中的份量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亦或者Reborn对铁帽子男的敌意尚未水深火热、不共戴天。可惜，现下用这事情来钓世界第一杀手的人是沢田纲吉，Reborn无动于衷的一切安好下有多少翻山倒海，沢田纲吉一清二楚。 Reborn在他面前毫无隐私可言，诚如最初的沢田纲吉在他面前也无秘密。 捏着枪柄的手指舒展，枪管和枪口轻轻敲着小腿骨，沢田纲吉手里的MAG-95并没有扣上扳机保险。也许是意外，枪口晃动间，偶尔会飘向Reborn的要害。 全世界通用的持枪安全原则里，会将一切枪械视作有子弹且已上膛的状态；也要求除非射击，否则手指不可放在扳机——沢田纲吉违背了最要紧的两条，也不知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为之。 于Reborn而言，危险度在独处后呈指数飙升的沢田纲吉应该是有意为之。眼尾凉薄又厌世的孩童毫不掩饰浑身的恶意，甚至张牙舞爪的朝他撩拨而去，唯恐天下不乱的挑衅。 Reborn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黑手党中艳羡他的地位与名声，自以为能取而代之的蠢货不计其数，但通常都会跪倒在Reborn沐浴枪林弹雨、由成千上万条性命奠基而成的骇人气势中，或者列恩幻化成的、他最偏爱的CZ-75 IST的冰冷黑漆的枪口之下。 如果沢田纲吉是那些蠢货中的一个，倒也不会生出后来的许多事端。实际上，沢田纲吉身上的气势同Reborn势均力敌，一孩童一婴儿身上的两股杀气都凝重磅礴到实质化，以目光为引导，将加百罗涅家这座古老的小教堂的空气燃起焦灼，针锋相对的摩擦、碰撞不断。 空闲的左手支着脸，年幼的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候补在世界第一杀手面前游刃有余。Reborn无非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以强硬手段，居高临下的逼迫他主动吐露出有关Arcobaleno诅咒的一切。弱者没有讲条件的余地，尤其是抱金稚子，即使手握宝藏也没有话语权。 黑手党的那一套行事准则，沢田纲吉比Reborn更熟悉。 MAG-95在指尖转了一圈，僵直的局面迟迟不破，沢田纲吉决计没有在Reborn之前低头的道理。不过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又等了几分钟，沢田纲吉失却耐心，将蜷竖在长椅的双腿放下，从高椅上轻盈的跳了下来。阅读完毕的报纸被他随意折起，夹在肘下。他才不惯Reborn的臭毛病，继续这样无意义的耗下去，失了主动与先机，倒还不如去厨房吃块加百罗涅的厨娘最拿手的巧克力松饼。 沢田纲吉打算走人了。 “时间不早了，晴之Arcobaleno请便。”气场不减一缕，沢田纲吉彬彬有礼的漠声道。“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先行一步。” 枪支不知什么时候被收起，藏在身上看不出端倪的某处。衬衣马甲小西裤的精致小少爷打扮的沢田纲吉微微颔首，绅士仪态挑不出丁点错处。 他向世界第一杀手寒暄完毕后，便折身离开。 一秒。两秒。三秒。 一如沢田纲吉所料。身后扳机叩响和子弹破风而来的声音皆轻细如呼吸，惯爱使枪的世界第一杀手的必杀得意技是连射——枪鸣一声，数颗子弹。算上膛内的一颗，手|枪最多十三发。纲吉并不知情Reborn的连射最高纪录，但他却能听出此时此刻Reborn打出几发朝他后心。 试探的三颗。 应该感谢一下Reborn的手下留情吗？沢田纲吉绷着冷淡寡情的表情，严肃的思索这个问题。 他一不躲，二不闪。而在子弹离他的衣衫还有手掌长度的距离时， 从他手工小牛皮的鞋底突然蹿出一股明亮盛大的橙红色火焰，自发结盾，护住了他那看起来漏洞百出、毫无防备的后背。即使是特殊化的子弹也被这浓郁炽烈的火焰燃烧殆尽，灼化为金属液，很快又气化作一缕白烟，无影无踪。 仅有一颗穿过火焰的防线。 但那硕果仅存的，也被转身的沢田纲吉伸手，给握入掌心。能够破肉钻骨的子弹在沢田纲吉面前，杀伤力似乎为零。他攥在手心里子弹，就像捏着一枚玻璃球。这颗子弹能完好无损的越过死气之火的防线，是沢田纲吉故意而为之的。 他是故意留下来的。 “这算得上是——”抬眼看着停留在远处，枪口尚未放下，依旧钉在他身上的世界第一杀手。沢田纲吉状似好脾气的抿了下唇，看到Reborn习惯性地抬手拉低帽檐的动作。“晴之Arcobaleno谋害彭哥列首领候补，反叛彭哥列家族的证据了吧。” 沢田纲吉并不打算放过这次机会，在Reborn行动后，便果决的为世界第一杀手的行为动机下了判决，坐实了他之前威胁Reborn时所说的谋逆之罪。而被扣上这样莫须有罪名的晴之Arcobaleno也懒得像之前那样佯作无辜无害，他冷森森一笑，飞身向沢田纲吉踢踹过来。 “谋害你可不需要浪费子弹。” 应该是对纲吉的装腔作势忍耐到了极致，世界第一杀手也不再约束自己脾气。毕竟在他面前，沢田纲吉即使在彭哥列家族的地位再高也不过是个后辈。 Reborn跟沢田家光关系匪浅，年少为友——但若以年纪来说，Reborn其实跟彭哥列九代算是同辈。可Reborn少年成名，在黑手党世界杀出一条血路，打响世界第一杀手名声则是在彭哥列八代时期——那时候的沢田家光还不知道自己的彭哥列初代血脉真相，正待在父母膝下无忧无虑，不知愁味。 虽然因Arcobaleno诅咒成了永远长不大的二头身婴儿，但论以辈分，沢田纲吉合该喊他一声「Reborn叔叔」，甚至更高的辈分。那么‘叔叔’教育‘侄子’这是天经地义，怎么能算是谋害。 Reborn冷笑，教育向沢田纲吉的拳脚并不留情。 “这是被小看了啊。” 沢田纲吉平淡的轻啧一声，竖起手臂，不慌不忙地格挡Reborn的攻势。比起晴之Arcobaleno一招一式间的凌厉，他的反应略显迟缓与温吞，一点紧张和肃杀都没有。可即使这样，他却能够滴水不露的防住了Reborn的每一招每一式。 一攻一守的两人游走在教堂排排紧密的长椅间，纲吉似乎并没有反击的打算，而是拖着Reborn向外而去。行动间的绵长泄露了他的想法，他有些不愿意毁坏加百罗涅家族这教堂分毫。 Reborn察觉他的想法，倒也配合。他毕竟是加百罗涅少主的家庭教师，在迪诺没有出师之前，与加百罗涅家族荣辱共进，一损俱损。Reborn万没有故意让加百罗涅家族亏钱的道理。无论动机如何，目的一致使得Reborn和纲吉默契地转移阵地。 而当他们迈出教堂，来到更开阔的无人旷野。沢田纲吉一改之前的保守，气势陡然振作，终于开始了强有力的回击。磅礴死气之火的加持弥补了他身体年幼所造成的力量短板。 沢田纲吉拳脚带风，不再四两拨千斤的借力打力，迂回来往，而是招招直取咽喉的狠戾，他每一次出手皆是杀招，要取Reborn性命的意图不能再过明显。而凝视着Reborn的金红色眼睛，虽是波澜不惊，宁静如井，可眼底却藏着不可测的深渊漩涡，直达炼狱。 沢田纲吉的格斗术出乎意料的优秀，Reborn隐隐在他行云流水的动作间，察觉到岚之Arcobaleno，风的影子。仔细回想一下，风是能够空手接住子弹的拳法达人——沢田纲吉也同样赤手空拳捉住了子弹，近身格斗也颇有风的特色…… 沢田纲吉师从于风吗？ 可Reborn并没有听说旧友收了徒弟，何况如果风收了沢田纲吉为徒，依照沢田家光那个浮夸的炫儿狂魔的德行，这等好事肯定路人皆知才对。坊间没有一点风声，Reborn并不相信妻儿奴的沢田家光能转性，从此改邪归正。Reborn确实很了解沢田家光。 更何况，除了风的影子，Reborn隐隐觉得还有些自己、家光、可乐尼洛、Varia等他熟悉，以及一些不太熟悉之人的影子。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格斗很强，有鲜明个人特色。 若是让沢田纲吉来解释，他的近身格斗严格来说，师从Reborn和彭哥列十代云之守护者，云雀恭弥。曾经做过他家庭教师的晴之Arcobaleno自带全能属性，虽然惯用武器是CZ-75 IST，但也精擅泰拳，是闻名拳击界的泡泡老师，也是彭哥列十代晴之守护者，笹川了平的拳击教练之一。至于并盛町风纪股长，云雀将一双浮云拐使得佛挡杀佛，最奢近身厮杀。Reborn曾经为了锻炼纲吉的近战格斗水平，没少安排纲吉同云雀战斗。 当然，如果是正常的循规蹈矩的世界，沢田纲吉本应该如此。可惜他人生倒档亿亿万年光景，被杀、被伤不计其数，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被最亲密之人所害。为了自保，也为了变强，沢田纲吉不得突破自我，为了活下去而付出一切。 Arcobaleno们是世界最强七子，沢田纲吉自然会向他们学习，拜师自然是不可能——入侵者们不会允许，也不会放任他与七三基石之一的Arcobaleno接触。Arcobaleno也受入侵者们的影响，对他莫名的痛恨，甚至厌弃入骨——沢田纲吉能变强，是因为他杀不死，或者说他被强者打伤、杀死太多次，看得多了，败得多了，经验涨了，自然而然也就强大了。毕竟武力的提高就是在反复锻炼和失败之中。 但Reborn并不知道，今日的沢田纲吉已经完美的完全的集众人之所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8章 047-彭哥列家信 …… 加百罗涅家的小教堂外，树林灌木东倒西歪，被园艺师精心打理过的已经彻底毁于一旦。干戈相操的晴之Arcobaleno与年幼彭哥列十代首领候补所制造的爆炸、轰鸣声响彻天际，闻声赶来的，以加百罗涅少主迪诺为首的众人眼里，他们的战斗终于电光石火的对枪。 橙红色的大空炎和亮金色的晴炎裹着各自主人所射出的子弹，朝着对面互相而去。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卷着巨大能量的子|弹相撞，碰出绚烂至极的火光，余波牵带的风势大作，飞沙走石迷住了围观这场私斗的众人的眼睛。他们焦急赶来，却扑了一身烟土。而始作俑者的沢田纲吉和Reborn却是纤尘不染，不受丝毫影响。 一高一矮的两人相对而望，沢田纲吉一如既往的绷着一张没有情绪起伏的苍白死人脸，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袖口。Reborn则收了手中的CZ-75 IST，绿色的枪械在一阵虹光中变成吐着红舌头，眼睛如豆的翠色蜥蜴列恩。 收了神通的几息后，沢田纲吉适才发现自己用来系紧袖口的袖链，右手那枚的链环断裂，纯金所制的精致饰物的一端摔入尘埃。这链条式袖扣是马西米利亚诺送他的，扣面细致的镌刻着一枝八重樱团簇着彭哥列家徽，纹章正中心的子|弹顶端嵌着细碎的裸钻，复古又别致。当然也很是昂贵。这次出门拜访加百罗涅家，唯带的三组袖扣里，这对袖链被佩戴的最多。 弯腰将地上的半截拾起，又将摇摇欲坠在袖口的另一截取下。纲吉将精美的袖链交付给赶到自己身边的莉莎手心里，继而从她那里拿过手帕，将弄脏的指尖擦拭干净。 “纲吉……Reborn你做了什么！” 加百罗涅九代首领身体不适，主事的迪诺·加百罗涅抵达现场后先是忍不住喊了纲吉的名字。纲吉抬眼，目光冰冷的从加百罗涅少主脸上扫过，无情冷酷地勾起唇来。 “加百罗涅家的待客之道很是别出心裁。” 隐隐愤怒的话被沢田纲吉以凉薄讽刺的口吻道出。迪诺脸上一红，无比尴尬的想要解释什么。面红耳赤的组织语言，试图消除纲吉对加百罗涅和Reborn的误解时，余光猝不及防的瞥见Reborn那白嫩Q弹的婴儿肥脸颊被割伤，一道细长猩红的伤痕突兀的挂着几滴血珠。 正欲说的全部偃旗息鼓，迪诺怔怔看着强大又霸道的Arcobaleno脸上的伤，喉咙酸堵凝涩。之前所有武断，认为Reborn又贸然行事，惹怒了纲吉的迪诺没办法再去埋怨自己的家庭教师。毕竟沢田纲吉完好无损，而Reborn那张无辜天真的娃娃脸上有那样刺目的一道红。 “R、Reborn……”迪诺磕磕巴巴地唤Arcobaleno的名字，他下意识小心翼翼靠过去，神情里满是对他伤势的担心。然而被关怀的二头身婴儿却毫不领情，堪称训斥的打断了学生的多愁善感。“只是被气流割破了皮，这点小伤，别挤出一副哭唧唧的弱智表情。” “太难看了，半吊子迪诺。” 西装革履的Arcobaleno婴儿从口袋摸出一条手帕。欧洲传统贵族和绅士向来会用手帕作为西装上衣口袋的装饰，沢田纲吉的口袋里也有。用干净的帕子轻轻摁在脸颊的伤痕出，吸掉那将掉不掉的鲜红欲滴的血珠。这样浅的伤口，现在已经止了血，再过几分钟便会结痂。 好心被当驴肝肺的迪诺委屈极了，以Reborn认为十分愚蠢的表情向Reborn和沢田纲吉两方来回张望，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Reborn看他这不成器的模样，黢黑的瞳眸立即深邃危险起来，但现在不是教育半吊子学生的时机，将学生的教学计划暂且后延，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并不知情Reborn的想法，可被斯巴达了这样久，也多少有了些危机意识的迪诺没来由的打了个寒蝉，他双手抱臂，忍不住摩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皮肤。 “沢田纲吉。”没再管迪诺，晴之Arcobaleno再一次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由彭哥列家徽的火漆封缄的信件来。“这是Visconti寄给你的。”先兵后礼的Arcobaleno无害的眨了下眼睛。 沢田纲吉与加百罗涅九代首领谈过之后，彭哥列九代云守那边就收到了消息，随即而来的就是这封信。Reborn早就收到了这封信，甚至同彭哥列九代首领通过了话，这信没由莉莎转交给沢田纲吉，已经是一种警告和敲打。彭哥列九代家族并不介意继承人拉拢培养自己的势力，但像是沢田纲吉这样过分的以同盟家族的一族前程来要挟，甚至于剥削同盟家族的利益，以实现自己的野心。这样违背仁义和道义的事情，彭哥列家族绝对不会允许。 莉莎从Arcobaleno那里恭敬地取过信，然后双手转交给沢田纲吉。彭哥列的火漆上附有九代云守的死气之火，拆开信封，展开信文，页眉正中更是灼着Visconti的火焰。这是彭哥列家族特有的防伪标识。纲吉粗略扫过正文，读到最后呵出一声冷笑。 Visconti和九代首领这是要借题发挥，变相要挟他呢。 这封信文里，九代云守将元老院对七月暗杀的策划者，安里科·彭哥列的审问宗卷一并翔实写明（039-桃红香槟），虽然安里科仍然不承认自己寻人暗杀沢田纲吉，可是彭哥列找到了当时驱车追逐纲吉的队伍中的一人，那是个伊朗籍雇佣兵，表示愿意现场指认安里科。这些本该是诗安，那位由门外顾问调来协助纲吉的精英特员汇报给他的。 纲吉看着宗卷记录上的时间，这是两日前的结果，直到现在诗安仍没有跟他联系。若不是诗安也被隐瞒了消息，那就是门外顾问首领，沢田家光命令对他隐瞒这件事了吧。果然不是自己的人手，用起来各处受限、被擎制。 除了有关安里科·彭哥列一事，信里还加塞着一张安里科的账面，上面大额资金的流水走向暗示着安里科所拥有的势力范畴；另外，Visconti还含蓄提到了马西米利亚诺最近的行踪，彭哥列在北意的最大军|火商逗留在罗马，近日多次出入安德鲁准将的晚宴。 Visconti唠家常一般的说着纲吉离开彭哥列之后发生的事情，末了十分关怀的祝他在加百罗涅作客开心，望他替彭哥列家族向加百罗涅九代首领致以问候。 一封平凡无奇的家信。 字里行间却暗藏玄机。 Visconti这是在告诉他：彭哥列对他和马西米利亚诺打算做的事情一清二楚，让他们别太猖狂，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瓜分了安里科·彭哥列的势力。马西米利亚诺与他交好在彭哥列并非秘密，马西米利亚诺三番五次来寻他本就令人生疑。在沢田纲吉被带回家族之前，除了向彭哥列九代首领述职以及家族内会议，马西米利亚诺总爱待在自己属地，并不常回总部。 再加上马西米利亚诺每次都会从北意捎来昂贵或稀有的礼物，即使不回主宅探望纲吉，也会派心腹给沢田纲吉送来。即使每次也会给彭哥列九代首领送上一份，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不过是顺道，与真情实意挑选送给沢田纲吉的有天壤之别。 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应该是马西米利亚诺为什么选择了沢田纲吉，血统继承人之间的强强联合常见，可选择没有基底的空降正统首领候补，并不是最佳选择——考虑到沢田纲吉背后有九代首领和门外顾问首领的支持，马西米利亚诺与沢田纲吉合作干掉其他继承人之后，对上沢田纲吉实在难占优势。正常来说，选择一个势均力敌，底蕴差不多的继承人才是绝佳。 一如之前所说，彭哥列并不介意继承人培养、扶植自己的势力，但这也是有一定容忍额度的。安里科挥刀向同为家庭成员的纲吉，犯了黑手党七诫的大错，作为受害者的纲吉在安里科被处罚后接手他的势力也是理所当然的。可如果纲吉为了一己私利，损害了彭哥列和重要同盟家族，加百罗涅家的感情，那就不行。Visconti将纲吉和马西米利亚诺暗中谋划的事情放到明面上，就是一种恐吓。 这是警告他，如果再对加百罗涅家擅自妄动，安里科一事就不要做梦了。当初纲吉不愿这个时候来加百罗涅家，就是为了蹲守安里科，想要抢占先机，在这方面进行一番操作。不过，大概那个时候，彭哥列九代家族和门外顾问组织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方以保护他的名义将他送到远离西西里岛事务的加百罗涅家，一方体贴的委派人手来助他一臂之力。 再没有比彭哥列的长辈们更贴心的了。 被公认后台硬的沢田纲吉处境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顺风顺水，当然如果沢田纲吉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孩子的话，应另当别论。可灵魂早就跟孩子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沢田纲吉有着自己的主张，长辈的照顾对有着同长辈不同独立意识的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束缚。他想做的事情在长辈看来离经叛道，是一种无法看透结局，有可能会危及到家族的冒进投机——沢田纲吉自己也曾说过，他曾是个毁灭了彭哥列家族的彭哥列十代首领——即便家族因继承式的缘故，承认他正统继承人的身份，可意志难以产生共识的矛盾下，家族并不会无条件的信任他。 沢田纲吉对这样的现实早有预料，甚至当前彭哥列的反应也在他的算计之中。Visconti得知的所有消息都是他指使九代云守安插在他身边的莉莎汇报的，他需要的正是莉莎对九代云守的忠诚。一个知根知底的探子能用来做的事情太多了，最有效的就是反侦察。纲吉要确保彭哥列实时知晓他所做的一切，这样他才能将彭哥列准确无误的捏在手心里。 彭哥列会做出什么，对于再了解不过彭哥列的沢田纲吉来说，没有任何的挑战。人类常言的世事无常的偶然性，于他而言只是一组由大量数据验证过的统计名目，纲吉所需要做的，只是引导这个世界向他所期望的方向前行，并不需要大动干戈，也不需要亲历亲为。 只需要每一个自诩有能量的相关参与者动一下即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9章 048-可惜了 …… 马西米利亚诺之所以会前往罗马，同意大利军方高层安德鲁准将接触是他授意的。如果不是沢田纲吉受到幼童的外形影响，原本应该是他亲自拜访才更为妥帖的。和马西米利亚诺目前虽然是合作关系，但这不意味着纲吉能够相信这位有着同样彭哥列血脉关系的“兄弟”。 沢田纲吉只是借马西米利亚诺之势，谋划着独立，以彻底摆脱长辈们的管教。他无心于彭哥列首领和黑手党教父之位，但因继承式的缘故，完全解放了彭哥列指环，使得守旧克礼的彭哥列家族不得不将他带回西西里，早早对外承认与公布他的身份。 其实也不能完全责怪于长辈们的一意孤行，就算没有继承式的意外，待在日本，等沢田纲吉长到十三岁之后，他也仍然会按照无数个世界无数个未来那样，面对敲开沢田宅，奶声奶气说要来做他家庭教师的Reborn。 不过是即刻死刑和死缓的区别。 至于逃走？沢田纲吉曾逃走过太多次了，逃避并不会有所善终。作为沢田家光的独子，就算这不负责任的父亲再粗枝大叶，也不会坐视不理儿子的消失。到时候不过又是他与彭哥列家族间的你追我逃，保不齐还有别的血脉继承人浑水摸鱼，想赶在彭哥列找到他之前，先杀了他以绝后患。沢田纲吉从不低估人类在利益前的恶毒与残忍程度。 那么与其大费周章的绕一个大圈，倒不如提前进入彭哥列家族，在内部站稳脚跟。等他将彭哥列完全控制在手心里，谁也翻不出一朵浪花之后，谁还能置喙彭哥列家族首领之位？沢田纲吉想，届时哪怕是XanXus成为彭哥列十代首领，他若说XanXus是彭哥列二世的后裔，就算是沢田家光和彭哥列九代首领Timoteo不承认，也没有任何意义。 沢田纲吉并没有想过在掌控了彭哥列家族后，毁灭掉这个百年黑手党家族。虽然初时为人，年少时说过『如果是这样的彭哥列，不如毁掉』；也得到过彭哥列初代首领的承诺：『繁荣或毁灭都随你，十世。』，但这种想法，在沢田纲吉成为彭哥列首领后就没有如此过了。 他再恨，也不会冲动的那么做。 并非因为覆灭如彭哥列这样一个庞大的百年世家非常麻烦，也不是留恋权势，纯粹是因为彭哥列家族所庇护的那些平民和最基层的家族成员。有太多忠诚沢田纲吉这个彭哥列十代首领的家族成员沦为牺牲品，为他殉葬了；也有太多因为彭哥列势弱、倾颓而家破人亡的被彭哥列家族保护之人。 正常世界里，一个规模稍大的企业、工厂都会因为倒闭而造成员工失业，导致员工家庭收入紧张、度日艰难；更别说一个庞大的黑手党家族，权力更迭只会让弱小的在黑手党辖区讨生活的平民受苦受难罢了。彭哥列家族一倒，那些敌对家族或是早就畏于彭哥列强大的势力便会闻风而来，瓜分彭哥列留下的一切，发动战争。至于那些依附彭哥列家族的同盟家族，强大些的或许还好，弱小些的最终他也会成为他人盘中之餐。 沢田纲吉做不到为了私仇而造下这样多的罪孽，那跟毁掉、夺走他人生的外来者有什么区别？凝视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凝视着他，沢田纲吉不想众叛亲离后，又与外来者同流合污。不然他的人生未免也太过可悲了，他可以绝望可以痛苦可以偏执疯狂，但不想愚蠢。 这是他最后的可怜坚守了。 因此不想要成为彭哥列首领，又不想要被彭哥列及其任何相关存在限制了人生自由，那他就只能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话事人，掌权者。如他所愿，亿亿万年的磋磨，沢田纲吉早已蜕变为说一不二且铁腕铁血的强权者、野心家和完美阴谋制造者了。说过的，他连自己的灵魂都能够不眨眼的拿来出卖，放在审判之称上交换一切他想要得到的。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是被允许忤逆他的意志了。 沢田纲吉无欲无求，淡薄冷漠，向死而生。他身上早就耗干了「人性」和「神性」，用加百罗涅家族九代首领的话来说，更似「神佛」。但不要误会，这并不是说他活得随性佛系，而是犹如神明一般无情，虽不寄情世间，却能够随时决定世间万物的生死存亡。因此不管他重生后的处境如何，未来他总能站在俯视这个世界的王座上，睥睨众生。 纵使逃不过「诅咒」，终有一死。那他身死后，这世界是洪水滔天，还是岁月静好——也得由着他的心意来。沢田纲吉生前或许改变不了众叛亲离的悲剧，可他死后总会让罪魁祸首们生不如死。外来者能最大程度影响的，也不过只是「沢田纲吉的世界」罢了，波及全世界的影响？算了吧，若是可以，那些标榜美德与智慧的外来者怎么没促使世界和平，两性平权？ 既然「诅咒」也非万能，沢田纲吉便有反击余地，虽不过都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悲惨……可是没关系，沢田纲吉是杀不死的，外来者的性命却只有一条。沢田纲吉毁掉自己的世界，就算痛到极致，疯狂入魔，也甘之若贻。只可惜，他无法亲眼目睹自己的迟到的胜利，这些报复也无法平息他灵魂中彻骨的恨意、痛意和绝望。他能做的再多也不过只是无济于事的马后炮，是不会愈合伤口的临时止痛药，是陷入更深麻木绝望的饮鸩止渴。 当然，如果这一世真如神明所承诺的那样，意味着死循环真的要结束，他的灵魂可以安息了。对于救赎自己的灵魂，沢田纲吉早已不抱希望。就算这个世界没了「诅咒」，他终于能够杀死他的伙伴和仇人——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死了亿亿万次，只手刃他们一次根本无法填满他的仇恨。这种无意义的极端行事，就像是他此前死亡后的报复，不能弥补分毫。 无论他如何改变，他的灵魂本质依然是那个，“爱人”与“恨己”都深深扎根于心的沢田纲吉。不能自爱就不能爱人，憎恨自己也必憎恨他人，最后难免生出可恶的自私、极度孤独和悲观绝望。[注①]沢田纲吉的爱恨早已无解、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了。 他的人生倒档亿亿万次，他永远是沢田纲吉。在没有遇到外来者之前，他享受着沢田纲吉拥有的一切幸福快乐，哪怕他再冷漠，母亲也会呵护疼爱他，父亲也会放下手里的工作回来陪他——就如这一世无二。如果再幸运些，他顺利长大，进入小学、国中、高中、大学，会遇上Reborn，会被Reborn硬塞许多朋友、守护者、同盟……谁也不知道外来者会什么时候介入他的生活，摧毁他的世界。 没有外来者的时候，沢田纲吉有着正常人生，一切给予他温柔和爱的人都是真心实意的；而当有了外来者之后，所有真心实意也仍然存在，只是给了大家眼里以为的「沢田纲吉」而已。哪怕是魂穿他的人，也只是因为将「沢田纲吉」的身份占为己有，无法自证存在，甚至无人知晓存在的他才会失去一切。 这样一想，沢田纲吉偶尔觉得自己这样凄惨的人生，或许应当责怪「沢田纲吉」。或许他的命运就是怀疑人生，将人生是否还有意义这个问题作为长久的思考，作为命运的劫数加以体验。如果他不是沢田纲吉，他就不会遇到这样的倒霉事情，也不会过上这种毫无慰藉、毫无希望、毫无抵御能力的孑然一生的日子了。 但以憎恨、报复为生存食粮是最没有意义的，沢田纲吉再厌恶自己的世界也不会放任自己去做那种无意义的事情。而自杀，当死亡也不是终点的时候，就不会去做那种愚蠢的事情了。沢田纲吉自杀过，甚至现在也会萌生自杀的念头，他不否认自己是自杀者，可他不会再自杀了。因为理智和超直感残留的一丝信仰隐隐告诉他，他必须把这种苦难，心中邪恶和世界辜负的苦难忍受，他终有一天能得到真正解脱。 索性，他如今可能真的等到了。 也正因此，在此时此刻，他才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Reborn的试探和彭哥列的威胁，云淡风轻地将Visconti的信件阅读完毕后重新折起，塞回信封中，交给莉莎保管。方才唇角翘起的那抹讽刺也消散，沢田纲吉看着对面，分割泾渭而站的加百罗涅家族之人，平静道。 “看来加百罗涅首领已经考虑好了。”沢田纲吉的话让迪诺茫然，他并没被父亲和家庭教师告知同纲吉的交易一事，棕色的眼睛因困惑微微睁大，只听纲吉继续说。“可惜了。” 就连Reborn都无法肯定，沢田纲吉这句“可惜了”是说的加百罗涅家族还是说的他自己。沢田纲吉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轻飘飘地又夸了一句，“Reborn先生果然好枪法。” 面无表情地谦虚一句，“承让。”接着以还有事情要做为借口，带着莉莎、杰罗姆和彭哥列指派给他的黑衣保镖们先行一步离开了。加百罗涅家没人敢拦阻，晴之Arcobaleno看着沢田纲吉的背影冷哼，娇嫩的小手一下接一下的抚摸着趴在手背的列恩。 完全不明所以的迪诺望着纲吉冷漠的背影，倒是跑过去追了两步，甚至不自觉伸出手想要抓住他，挽留的话也堪堪溜出口。但最后还是在罗马里奥的注视下，犹豫住了脚步。加百罗涅的少主转过身，有些抓狂和焦虑地问：“到底怎么回事！Reborn！” “纲吉他说父亲考虑好了什么！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迪诺直觉，如果不搞明白这些，他即便是追上纲吉也没有意义。于是按耐着心中巨大的惶恐，他隐隐有种，从此将会与纲吉分道扬镳，距离更远的不安。“他说‘可惜了’！又是什么可惜了！” 迪诺低吼，被他质问的Reborn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西装革履的晴之Arcobaleno凝视着自己学生焦灼的神情，眉眼不动，而是反问了迪诺另一个问题—— “迪诺，你能为沢田纲吉退让到什么地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0章 049-放弃合作 …… 走掉的沢田纲吉自是不知道迪诺和Reborn师徒二人的谈话，迪诺如何回答的Reborn，本来也不重要。加百罗涅家族给他的回复令人不满，但总归这是他们的选择，沢田纲吉尊重这份选择。只是可惜了——可惜加百罗涅家不舍得让利五年60%的航运进项，从而损失了伊雷格拉雷手里的优渥航线。纲吉原本打算同加百罗涅合作，帮他们争取到亚得里亚海东北岸的。 加百罗涅虽然把持着威尼斯湾，以威纳托省沿海为据点，可这并不意味着整个亚得里亚海所衍生的盈利都会进入他们的钱袋子。仔细算来，刨除政府合法税收和行业潜在打点费用外，加百罗涅家族拿到的也只不过35%而已。剩下的65%中，还有20%零零散散的分散给沿岸的其他黑手党家族，剩下的45%则由亚尼文洛斯、克罗地亚、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黑山共和国、阿尔巴尼亚等以上主要五个国家和地区瓜分。这种分割规则是上个世纪的旧制，对这个比例不满的不仅仅是黑手党家族，还有周边国家。 当年大力促成威尼斯并入意大利的加百罗涅一直独享这份成果，可家族传承百年之后，加百罗涅势弱又非战斗类家族，慢慢对航线便有些力不从心。虎视眈眈加百罗涅手里财富的不在少数，甚至连政府都生出异心。伊雷格拉雷家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趁机崛起，想一举取代加百罗涅的地位与势力。伊雷格拉雷背靠意大利海军某不满加百罗涅家族的高层，亚得里亚海域，意大利海军地位之高，难以撼动，这在一定程度上威慑了其他势力。 再加上伊雷格拉雷的家族成员大多是退役军人……纲吉想着这些情报，掐着算了算时间。恐怕就在这段时间，伊雷格拉雷家族会行动，加百罗涅家族要大乱了。 原本他计划帮加百罗涅家根除伊雷格拉雷，并不只是预防伊雷格拉雷的进攻，而是抄了伊雷格拉雷的老家，由加百罗涅吞掉。这样不仅能壮大加百罗涅，也能卖加百罗涅一个人情——当然这前提是加百罗涅九代首领同意他的报价。 沢田纲吉非常缺钱，在没有根基的意大利，他需要用大量资金来砸出几条专为他服务的特殊通道，最基本也要涵盖政治、经济、法律三个方面，对他提供庇护与帮助。庞大的资金既要来源合法合理，又得完全在他名义下，由他独自支配。彭哥列家族和门外顾问不会资助他这笔钱，同他联手的马西米利亚诺，纲吉又不想让他插手。 意大利北部原本就是马西米利亚诺的领地，再纵容他染指海线，这会对之后的势力平衡造成影响，纲吉并不想让他独大，也不支持他做彭哥列十代首领。 所以才会考虑加百罗涅家。抛开私人恩怨，加百罗涅家族忠诚仁义，诚实稳重，现任九代首领虽然病重但睿智不减，作为继承人的迪诺·加百罗涅也是可塑之才。虽然年轻，但有晴之Arcobaleno的教导，未来可期。彭哥列首领候补之间的内战还没白热化，即便加百罗涅九代去世，加百罗涅少主上任，沢田纲吉也不担心迪诺会背叛自己。 Reborn和加百罗涅九代是绝不会允许迪诺草率站队的。 狡猾的黑手党们从不表露自己的想法，也不会将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但若要是前程忐忑，他们甚至都不会放置鸡蛋，只是盯着篮子，装傻充愣的无辜微笑。当然，如果像许多个世界那样，彭哥列继承人全部死去，Varia摇篮事件发生，最终只剩下沢田纲吉和XanXus，选择便一目了然，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即使众人并不知道XanXus非彭哥列血脉也无妨。 然而加百罗涅家族拒绝了他，倒也不令他吃惊，沢田纲吉并不轻视加百罗涅对教父的忠诚。即使作为唯一的彭哥列正统继承人，未来的教父，他一天没坐上那红椅子，加百罗涅便不会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也算是一种刻意的试探，沢田纲吉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加百罗涅会答应他，但他要原原本本地将整个计划展现在他们面前，借着加百罗涅的嘴说给彭哥列听。 这样他也不算先斩后奏，师出无名了。 回到卧室的沢田纲吉将外套脱掉，坐在床尾，先是吩咐莉莎去厨房帮他带一份蓝莓松饼和草莓奶昔，“有点饿了。”他这样软软的说，莉莎想来无法抵抗他这语气。然后待莉莎离开后，纲吉走向书桌，伏案，在一张崭新信纸上银钩铁画几笔，装进了纯白的信封。 以自己的死气之火为封，交付给了杰罗姆。 “今晚给Demon送去。绕开加百罗涅和莉莎他们，走水路。”比起最早来他身边照顾的莉莎，纲吉更信任杰罗姆，毕竟杰罗姆是无法背叛他的。“见到Demon后，他会告诉你接下来做什么，等所有事情都完成后再回来找我。” 见杰罗姆将信件收好，纲吉才收回盯向杰罗姆的目光，转而低头，抬手去掉了左腕孤零零的那只袖链。杰罗姆很有眼色的帮他从衣柜抽屉里取来另外两组，纲吉挑了光泽内敛的那对。钢琴漆的，银质黑色光泽的平面镌有柔光的珠贝母，黑白相衬有种简单的奢华。 “小首领，那我用什么理由啊？”杰罗姆两手笨拙地帮沢田纲吉穿好袖扣，高大的男人佝偻着身体，拘谨的问。袖口终于再度对称的纲吉非常满意，“跟马西米利亚诺打了招呼，说你去找他。他在罗马还要多待几天，等加百罗涅这边的情况。” 杰罗姆点头说好，去厨房的莉莎这时也端着餐具回来了。纲吉取过奶昔喝了一口，他的牙齿还是隐隐作痛，现在已经松动的越来越严重了，恐怕再过几天就要自然掉落了。 他一边忍不住的用舌头去舔乳齿，一边抬起下颌，再度向莉莎下达命令。“收拾好东西，傍晚离开加百罗涅家，去威尼斯城。”他无视莉莎吃惊的表情，右手食指屈起，指骨轻轻点了下搁着装有可口香甜松饼骨瓷盘的桌面。“八月节（Ferragosto）就要到了，到时候去凑个热闹。在威尼斯城定一个星期的房间，既然生意做不成，不如好好放松一下。” 说到最后，纲吉抿唇，小小的笑了一下。这让原本担心加百罗涅拒绝合作、还搬出彭哥列九代家族来震慑小首领，小首领负气出走加百罗涅家族的莉莎松了口气。她私心上并不希望小首领同加百罗涅和Reborn先生交恶，如果因为谈判破裂就愤然离开，加百罗涅家想必也会不开心。莉莎想了一下，低声向小首领建议道—— “小首领，要不后天再走吧？八月节是十五日才举行，现在才七号……我先帮您把房间订好，这两日您也好好跟加百罗涅家说一声，跟九代首领辞别一下……您看行吗？” 莉莎做事确实妥帖，纲吉抬手同意了她的做法。 “杰罗姆你下午出发，去罗马找西诺（马西米利亚诺）。”趁此，纲吉也当着莉莎的面将杰罗姆支走，“见到他就跟他说，罗马的事情如果谈不下来就算了，Timoteo他们已经知道他在做什么了，实在难办就放弃吧。”说这话的时候，纲吉兴致寡淡，一副无趣的模样。 “啧，他效率太低了。”甚至有些迁怒马西米利亚诺，性情冷淡的沢田纲吉很快察觉自己口吻的情绪起伏，默了一秒，再开口时已经听不出喜怒。“杰罗姆你就在罗马过八月节吧。” “罗马城的人民广场（Piazzadel Popolo）不向来是八月节庆祝活动的核心吗？让西诺好好安排，欣赏一下八月节舞会（Gran Ballo di Ferragosto）。”沢田纲吉说的话里充满人情味。 杰罗姆满怀感激的领了命令，见沢田纲吉没额外吩咐便主动退下，他要忙着收拾东西、订车订票。莉莎送他出门，帮他整理了下衣领，目含担忧地嘱咐了一句，“万事小心。”杰罗姆怔了下，片刻爽朗笑起来，将莉莎揽入自己怀中，抱了抱好友。 “安心。好好照顾小首领。” 然后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莉莎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小首领应该让杰罗姆去见马西米利亚诺的事情另有隐情，不仅仅是为了告诉马西米利亚诺：彭哥列家族已经知晓了他在做什么……没有细说，怕是防着她知晓了内情后，告诉九代云守大人。莉莎苦笑了一下，有些难过的抬手捂住了脸。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作为九代云守的下属来照顾小首领，结果却被小首领策反为双面间谍。这种工作她并不喜欢，可如果拒绝的话，小首领并不需要没用的人。莉莎拢了拢宽大的裙摆，在门外克制许久，将情绪隐忍入再也起不了波澜的心底，推门重新进了屋。 “莉莎，明天去打猎吧。” 看她进来之后，懒洋洋坐在扶手椅的小首领微微掀眼，抖开加百罗涅家族所在地，宝格波诺的地图来。“西北城郊有一座原始森林，明天去那里转转，玩一玩吧。” 小首领如此有兴致，莉莎自然不会打扰。她笑着说好，如溪的蓝色眸子却悄悄盯着小首领，沢田纲吉像是被Reborn先生的一套拒绝组合拳真的打消了插手加百罗涅家族和伊雷格拉雷家族的斗争，甚至连亚得里亚海图都丢到了一边，反倒抽出一本意大利百科全书。 “要是附近农户有蓄养贝加马斯卡牧羊犬就更好了。” 边看书边嘀咕的沢田纲吉似乎已经忘记了同加百罗涅家族间的不快，整个人松快的窝在扶手椅里，吃着奶昔和松饼，看着图鉴。守着他的莉莎见此松了口气，终于能放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1章 050-杰罗姆 …… 杰罗姆订了去罗马的机票，乘坐加百罗涅家族专车到了机场。虎背熊腰的男人一上车就客气的向这位同盟家族的司机递了根已经剪好的雪茄。司机在加百罗涅的地位不高，却是加百罗涅九代首领心腹，罗马里奥（或许不久之后也将会是加百罗涅十代首领的心腹）的堂弟。 总之打好关系百利无害。 拎着提包下了车，杰罗姆告辞对方，从北门进机场取票。自机场落地窗目送加百罗涅的车返程，杰罗姆绕了个道，从西门离开。随手招了辆TAXI，杰罗姆报了码头的地址后便不再言语。出租车司机也不同他搭话，杰罗姆高大强壮，面相虽不凶神恶煞，却也是不好惹的容貌。再加上他黑衣黑帽，身上气场压抑，缭绕着一股血腥。走南闯北，载客千万的司机有自己一套识人的法子，知晓杰罗姆是个硬茬，非黑即灰，他只暗自希望这人别到站霸王了车钱就好。 杰罗姆没反应过来自己给出租司机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他兀自抽出支烟，打了火才想起征求司机的同意，“车上能点烟吗？”杰罗姆嗓音低沉，司机忙不迭点头，说“随意。”这才烟雾缭绕，吞云吐雾起来。车里有些气闷，杰罗姆将车窗摇下，倚着车门向外看。 车辆行驶中的风将烟雾吹散。 杰罗姆在想小首领让他送给Demon的那信。 杰罗姆是因为莉莎的缘故，向彭格列九代首领自请调去小首领身边的。Timoteo原意是让他贴身保护年幼的十代首领后补，作护卫队长的。不过等杰罗姆到了小首领身边报道，发现对方缺一个可靠司机，便自作主张换了岗位。沢田纲吉身边一直缺人，想浑水摸鱼往他这里塞探子的人实在太多了，彭格列九代和门外顾问首领一边防着图谋不轨的，一边费心筛选值得信任的。 杰罗姆和莉莎原本是前线突击队的，年轻气盛的时候做过特工，上过战场。后来双双因伤退役，莉莎落了个终身残疾，杰罗姆腰腹至今还有没取出来的子弹碎片。在刀尖舔血的两人有战功傍身，是九代首领麾下一等一好手，从前线退下来后便一直养在总部。 到底是闲不下来的战士，莉莎曾受恩于九代云守，知晓Visconti烦恼年幼十代首领候补的班底人选，便自动请缨，愿为其解忧。杰罗姆也无所事事，便想着陪昔日伙伴一起照顾孩子，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谁也没料想到，这孩子会如此难搞。 杰罗姆叹了口气，刚给小首领开车的时候，他还可怜巴吉里昆和加百罗涅少主不被小首领理会。熟料，没过几日，他就非常倒霉的撞见了小首领料理叛徒。 那是在七月暗杀之前之前的事情了。 月黑风高的，杰罗姆跑出去和有生死交的伙伴喝酒，几人及时行乐，醉生梦死到凌晨才分道扬镳。酒馆就在彭格列家族辖区正中，离彭格列城堡只隔着几条街，彭格列家族成员常成群结队的在那里‘团建’。酒馆老板自觉被彭格列各方关照，也非常上道的给彭格列家族成员可观优惠。 就是这样寻常的，以寻欢作乐结束昨天又开始今天的一天，没有成家也没有女友的杰罗姆同回家的伙伴们告别，一个人走小道回总部。他今天出门喝酒，便没开车，更何况酒馆离彭格列不远。他也不担心会出意外，这附近常有家族成员在巡逻，当地虽然黑手党猖獗，但却出乎意料的和平。跟外人想象的不同，黑手党各家族之间其实鲜少流血冲突，在法律健全的当代，即使是黑手党们也愿意按章程办事，和平解决。流血的成本太大，只有脑子不清楚的才会完全依仗暴力。 然而就是这样让杰罗姆惬意又安心的环境下，他信然漫步在安静幽冷的街头，路灯昏黄。离彭格列总部还有三条大街，路过一条死胡同的小巷子时，杰罗姆发誓，他真的只是偶然一眼！瞥见了正大开杀戒的，本应当在自己房间里睡觉的沢田纲吉，年幼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候补。 穿着睡衣，披着一件黑色长风衣，趿着小熊绒毛拖鞋（彭格列长辈们的恶趣味）的褐发、金红眸的孩童刚刚用死气之火贯穿了最后一个男人的胸膛，而他脚下还七零八落的倒着六七人。 杰罗姆判断，这些人应当是已经死透了。 场面一时非常尴尬，操纵火焰的年幼首领候补甩手，操纵着火焰将被烧毁心脏而失了性命的男人丢到一边。人体沉重的落地声令杰罗姆牙疼，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心道他是不是喝太多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真是比噩梦还要可怕的幻觉啊。 杰罗姆知情年幼首领候补刚被带回西西里的时候，就和Varia暗杀部队正面杠上，收拾了彭格列恶名累累的暴君XanXus。虽然难以置信，但杰罗姆从莉莎那里得到了证实，即便心里仍然将信将疑，但也不敢将这当做个笑话。后来给小首领开了短时间车，对年幼首领候补有所了解，坐实了沢田纲吉年纪虽小却实力可怖，深不可测的传言，更不敢怠慢这孩子了。 “抱歉，打扰了。”求生意识使得杰罗姆下意识脱帽致歉，躬腰致敬，嘴上更是懂事，“但请您放心，今晚的事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说罢，他站在巷口等待年幼首领候补的答复。 地上的黑衣人并非彭格列的人，杰罗姆在家族三十多年，从基层到高层都混得很熟。再看这些尸体旁边还散落这一些孩童玩具，以及几张浸血的照片（上面是一家三口，杰罗姆认出了年幼首领候补和门外顾问首领，此外还有一位陌生的温婉的亚裔女性）。 大概也脑补出来一些事情原委了。怕不是谁派了人，借着门外顾问首领的由头，拿沢田家的合照来诱拐首领候补，结果被识破，干掉了。杰罗姆倒没有觉得小首领下手重又黑，既然敢拿家人来威胁黑手党，活该落得如此下场。换作是杰罗姆，大概也会这样斩草除根。 不过既然小首领选择夜深人静的时候杀人灭口，怕也不是想让人知道，也不打算寻求帮助。杰罗姆心中啧了一声，心道果然年幼首领候补不好伺候。他撞破了小首领的好事，今天怕是不得善终了。杰罗姆倒不担心自己被灭口，小首领如此谨慎行事，要是杀了他……反倒不好交代了。 杰罗姆在彭格列家族并非无名之辈，反倒相当受到重用和敬重，哪怕他现在不过是个司机。如果他失踪了，彭格列家族一定会警惕，虽不至于立即怀疑小首领，但定然会进行调查的。 如此想着，杰罗姆稍微放松了些，但背脊肌肉仍然紧绷着。 “杰罗姆。” 收回了死气之火的小首领很快认出了他。 杰罗姆颔首，认领了自己的名字。年幼首领候补站在巷子深处，那里没有路灯，如果不是今晚月光大盛，还有他那冰冷的金红眸实在美丽慑人，杰罗姆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 身处黑暗的小首领歪了歪脑袋，清晨的风有些凉，他将自己的风衣拢紧了些，脸颊不自觉贪暖的在竖起的领口轻轻磨蹭了一下。甚至脚趾都在拖鞋里蜷缩了一下，柔软的鞋面暴露了这些细节。 “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首领眯了眯眸子，出乎意料的关心了旁人的事。杰罗姆愣了一下，他跟着小首领不短时日，自然清楚他性子多冷淡，怕是路上死了人都不会抬眼。杰罗姆宁愿对方现在依旧冷淡。 “……刚喝、喝完酒回来。”杰罗姆老老实实的坦白，不敢妄言。“正准备回彭格列，就、就路过您这边了。”杰罗姆解释完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再次暗叹自己的倒霉。 “唔。”年幼首领候补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沉默中，杰罗姆也不敢擅自离开，就待在原地，等候小首领发话。刚刚杀了八个成年人的年幼首领候补面无表情，情绪平静异常，他身上甚至没有沾到一点血，哪怕巷道已经血流成河。 应该是留他一起处理尸体吧。杰罗姆猜测。 然而下一秒，寡言的年幼首领再次燃起澄亮的死气之火，火焰安静又迅猛地舔舐地上尸体和污血，还有零碎的玩具、照片等。火光映亮了年幼首领的脸庞，苍白稚嫩，那双恍如冰原的金红瞳中赤色更甚，像是圣经里魔鬼的双眸。杰罗姆看着，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死气之火在黑手党中并非秘密，但有此力量和潜能的人寥寥无几，彭格列家族历代首领及其守护者，门外顾问组织，还有其他家族成员都能够运用这火焰到战斗中，因此奠定了百年来彭格列最强的地位。旁余的家族也有这样的能人异士，但同彭格列家族比起来，相差甚远。甚至，制约黑手党家族的复仇者监狱也是因为这份力量才能成为说一不二的审判黑手党的机构。 黑手党世界弱肉强食，所有人都是靠拳头说话的。 杰罗姆没有死气之火的力量，但他同有这力量的伙伴并肩战斗过，也见过门外顾问首领和彭格列九代首领的战斗。不过以往，他只觉得这火焰的力量霸道强劲，从未觉得便利。时至今日，他见了年幼首领候补的火焰，只觉得实在是杀人越货，居家必备的方便力量。 橙明的死气之火将尸体和血液烧的一干二净，没留下丝毫痕迹，巷子的地砖上甚至没有火烧的黑印。就像是杰罗姆目睹的凶杀现场不过是一场梦，不消一分钟，什么证据都没了。 “……”自觉没了用处的杰罗姆说不出话来。 “回去吧。”行事果断的年幼首领候补拍掉衣摆上的湿气，慢吞吞地打了个呵欠。“天快要亮了……杰罗姆，回去之后帮我做件事。”小首领抬腿向他走来，杰罗姆侧身，让开了路。 停步在他身前的年幼首领候补身高还不到他腰腹，小小一只，杰罗姆要低头弯腰才能看到他的脸。但显然，年幼首领候补并不喜欢他这样‘居高临下’。稍稍抬手，往下一压。无形之中，自天灵盖一股力量压迫着杰罗姆弯了膝盖，被迫单膝跪在了地上，作出一副温驯无比的姿态。 “顺着这些去找幕后黑手，查查是谁泄露了沢田家光的消息。” 杰罗姆从年幼首领候补手中接过八条金属‘狗链’，显然这是死掉的那八人的身份标识铭牌。每一条链子穿着主副两张牌，都具有具有抗爆破冲击和耐高温等特性。 主牌表面蚀刻着代号、血型、一串意义不明的数码等基本信息，背面则蚀刻着一个复杂纹样，杰罗姆猜测应该是这些人所属部队的纹章。至于副牌，上面密密麻麻的蚀刻了四行没有逻辑排布的数字和字母，意义不明。 要根据这些东西排查，有些困难。但杰罗姆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他是小首领的司机，是他的人手，小首领委派的任务哪有拒绝的道理。 “记得你说过的，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今天的事。” 年幼首领候补说话声音又轻又软，但杰罗姆听着，心情却是越发沉重。尤其是在年幼首领候补的手落在自己发顶的那一刻，杰罗姆浑身发毛，努力克制才止住逃走的冲动念头。 “我不信任你。”这位性格漠然的年幼首领候补同他交代完任务后，却又如此说，“所以将一股死气之火输入你身体里，如果背叛……”杰罗姆看到年幼首领候补翘起唇角，“仅仅只是念头也不行哦，莉莎就会死掉的……你喜欢莉莎的对吧，或者说爱？” 杰罗姆不知道年幼首领候补是如何只晓得，毕竟连莉莎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她。杰罗姆暗恋莉莎很多年了，但莉莎一直心有所属，杰罗姆便缄默于爱，只守在她身边，以战友和挚友的身份。 杰罗姆那瞬捏紧了拳头，他接了这任务，自然会好好完成，不会泄露分毫的！沢田纲吉的话在他听来犹如侮辱和威胁，这让他愤怒，怒意冲破理智，杰罗姆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就如沢田纲吉不会容忍有人以家人要挟自己，杰罗姆的逆鳞便是莉莎。 年幼首领候补读懂了杰罗姆的意思。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忠诚，只是可惜，那是对彭格列的。”犹如安抚，年幼孩童声音更软，“但我希望，从现在起，这些忠诚都独属于我。明白吗？”像是塞壬迷惑了来往的水手，杰罗姆难以抵抗小首领的精神暗示，“哪怕辜负了彭格列，也不能背叛我。” “你能做到的，嗯？” 杰罗姆知道自己在被洗脑，可他却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 “别害怕。五年后，我会放你自由。” 杰罗姆第一次见沢田纲吉微笑，就是在这一刻。和年幼首领候补平日里伪装的笑容不同，杰罗姆在这弯弧里察觉到了一丝歉意，那一刻他的心脏像是被揪起，扔进了柠檬水里，又酸又涩。 “所有任务都不会伤及你与莉莎的性命，也绝不会伤害彭格列的利益。”他的沉默和犹豫被年幼首领候补看在眼里，于是，最后，这个能看穿人心的孩童诺诺软软的如此保证。 杰罗姆的一切抵触也最终在恩威并施下溃不成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2章 051-萨伏依伯爵 …… 都说秘密使人亲近。 但杰罗姆发现，这点在年幼的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候补身上并不成立。对于在凌晨时刻，撞破小首领的“真实面目”，并迫于小首领的“淫威”，半推半就的帮助小首领秘密调查那知晓沢田家消息的幕后之徒的杰罗姆来说，他同小首领暗中交流了几次调查进度之后，不可免俗的生出一种隐秘的“优越感”，与一起在小首领身边鞍前马后的同僚们相较。倒也不是炫耀的心情，只是有种“世人皆醉，吾独醒”的凌驾大家认知的居高临下。 那之后，甚至在莉莎面前，杰罗姆都忍不住以一种别样“冷静”“理智”的视角来看待莉莎对小首领的照顾。以前他只觉得莉莎对年幼首领候补有些过于上心，还有些莫名的执念。而现在，杰罗姆想得最多的是——莉莎究竟知不知道沢田纲吉是怎样危险的存在。 是的，杰罗姆帮小首领在暗中做的事情越多，不可避免的同小首领交流的也越多。杰罗姆嘴拙，沢田纲吉冷漠，独处在一起时并不会谈天说地，甚至连简单的寒暄也常在杰罗姆的欲言又止中。在公务方面，往往也是杰罗姆干巴巴汇报居多，沢田纲吉往往静听半晌，在关键处只会几声命令，而这也是言简意赅的。似乎在那个夜深人静的暗巷里，垂着一双又冷又亮的眸子，说着残忍无情之言，胁迫杰罗姆屈从的沢田纲吉在最后漾起那小小一弧歉意的微笑是错觉。 沢田纲吉的冷漠是从灵魂到骨头，直至血肉，再蔓延到衣袂的。杰罗姆甚至在小首领身上找不到一点人气和暖意，而他对时势的判断则精准的像是言无虚发的预言者，时势的筹算则万无一失到杰罗姆怀疑他脑中载有AI。 这已经不是单以聪颖、早熟、天才所能概括的睿智了。杰罗姆有时候觉得小首领有着下一秒即可羽化成仙的潜能，他对一切的洞悉和掌握令杰罗姆感到不适和恐怖。而这种情绪，原本应仅存在于圣经中，人类对上帝造物过于完美的惊叹。 与其说是杰罗姆在帮小首领做事，其实不过是他听从小首领的吩咐，避开除他和小首领之外的视线，按照小首领所说的循规蹈矩罢了。杰罗姆觉得小首领从一开始就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他这样大费周折，只是在演给那幕后之人，给所有在暗处盯着这件事的人们一个合情合理的过程，以便自己能顺应现实，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幕后之人面前，能完全依照他想要的节奏同那幕后之人最为理所当然的接触罢了。 如果将这比作一道压轴题目，小首领大概在略读完毕题干后就得出了答案。但直接写上答案并不能得到分数，于是他需要将步骤徐徐图之，以便判卷人满意。只不过，判卷人想看到的步骤，并非小首领要给出的，可小首领最后总能摁着判卷人手中的笔，让他判个满分。 而杰罗姆所做的，就是将小首领口述的步骤，全部誊写到卷面上。杰罗姆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完全不需自主观点，他只是小首领为了避人耳目，或者只是嫌亲自动手麻烦的“代笔”。 代笔就代笔，杰罗姆察觉自己的本职后也不气恼，他并不是那种会给自己找麻烦，也不是那种被别人轻视了便要不满嚷嚷的浮躁之辈。杰罗姆非常平静，甚至淡定的接受了现实，老老实实的继续小首领的任务。 作为小首领的代笔也有额外的好处，杰罗姆能知晓更多沢田纲吉藏匿在年幼外表下的一切，能够看到名为沢田纲吉的漂浮在海面上一角的冰上，在深海之下又是怎样的庞大。 危险和神秘都有着令人迷醉的诱惑，尤其是杰罗姆这种过惯腥风血雨的老兵。他因伤退役，回到一线的机会近乎为零，杰罗姆一度抱怨不忿。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年幼的首领候补身边，重拾在战场的刺激与惊险。杰罗姆有些享受如此了。 等时间再长一些，杰罗姆又有了新的惊人发现—— 小首领的“代笔”不止自己一个。 仅仅是彭哥列家族内部，就有许多并没有同沢田纲吉有过亲密接触、甚至从未交流过的人，实际上在为沢田纲吉做事。这些人在家族中地位不等，职位不同。杰罗姆甚至怀疑，他们中有些人从未同小首领说过一句话，毕竟他和莉莎作为职能不同的“近侍”基本不离小首领身边。 杰罗姆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他有些抓心挠肺的想同别的“代笔”接触一番，从旁推敲小首领究竟是如何做的，又做了什么。可他还没有付诸行动，便先被小首领“警告”了。 并非当面直接说的，甚至警告的话都不是说给杰罗姆的。 >>>>> 杰罗姆为沢田纲吉做事的第二个月，终于挖出藏在幕后——以沢田家信物为由，派人诱拐小首领的始作俑者了。是现居瑞士的萨伏依（Savoia）伯爵。 杰罗姆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位身份贵重的伯爵阁下。 萨伏依是欧洲历史上著名的王朝，曾统治萨伏依公国和撒丁王国，也是1861～1946年间统治意大利王国的皇室。早在17世纪，萨伏依归意大利统治，但该王室在维托里奥·阿梅迪奥二世时代，开始强盛起来。最初，萨伏依王朝获得西西里岛，成为西西里国王（1713年），接着又通过与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交换国土，用西西里岛换得撒丁岛，因而改称萨丁尼亚（撒丁王国）国王（1720年），获得了意大利西北部的领土。 而在意大利复兴运动之中，萨伏依王室达到了它的鼎盛时期，在国王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一世和卡洛·阿尔贝托领导下，于19世纪统一了分裂的意大利，正式将王朝的名字改为意大利王国（1861）。但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意大利通过选举，结束了萨伏依王室的统治（1946年）。王室如今也仅剩王储维托里奥·埃曼努埃莱·迪·萨伏伊（Vittorio Emanuele di Savoia），和伯爵戴蒙·阿梅迪奥·萨伏伊（Damon Amedeo Savoia）两位了。 但这两位一直以来都并不在意大利国内。 因为在意大利公投决定改行共和制的两年后，意大利新|宪|法禁止王室成员留在国内，他们便早早迁搬去了瑞士。王储一家定居日内瓦，伯爵据说是在琉森隐居了。同以王室为“吉祥物”和象征的英国不同，意大利对王室并不追捧，甚至很是陌生，尽管最后一位意大利国王下台距今不过五十年。 “怎么会是伯爵阁下？” 彭哥列家族同萨伏依家族并无交恶，甚至百年前与萨伏依王室交往甚密——那是彭哥列二世时期建立的关系。萨伏依王室在意大利复兴时期能统一四分五裂的意大利，彭哥列家族没少出力。至于后来的萨伏依王室的倾颓，那是时势所迫，彭哥列家族无力回天，却也没落井下石。 末代国王翁贝托二世带着家人离开，定居到瑞士后，据说那时的彭哥列八代首领还送了重礼。之后两个家族的关系就随着距离而渐渐疏远了，但在商业上还是有些往来的…… 杰罗姆实在想不明白这段陈年旧事中，又有什么意外的发生。难道是门外顾问得罪了萨伏依伯爵？杰罗姆一头雾水，心中难免猜测。 而捏着详尽萨伏依伯爵资料的年幼首领候补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候在一边的杰罗姆觉得小首领似乎一直在看萨伏依伯爵的名字那一栏，之后沢田纲吉说的话证实了他的想法。 “Damon。Demon。” 年幼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口吻冷漠，连那一声轻轻的嗤笑都刺骨。 “一字之差。” 杰罗姆抬眼看沢田纲吉这时的表情，寻不到丝毫波澜，这使他无法准确揣测小首领的意图。于是杰罗姆没说话，心中则漫漫揣测着小首领那话的意思。 萨伏依伯爵的名字，戴蒙（Damon），源于古希腊语，是罗马神话中的西西里人，有「顺从听话」之意。而小首领又说的Demon，则意为恶魔，沉醉于无止境的破坏和毁灭。 是说萨伏依伯爵道貌岸然，实际上穷凶极恶？又或者只是小首领突然由Damon联想到Demon了？杰罗姆难下定论，他继续保持沉默，目视鼻尖，巍然不动。 “他倒是一如既往的焦心彭哥列，一听说十代候选是个孩子就急了。”不过小首领接下来说的话，隐隐让杰罗姆察觉出，小首领对萨伏依伯爵的不喜来。“手段还是这么阴损。” “一点也不怕在彭哥列面前暴露自己。” 漫不经心的将捏着的那一沓资料，指尖簇地升起火焰，年幼首领候补颇有耐心地注视着杰罗姆这几个月的调查成果被他的火焰燃化作灰烬。杰罗姆看着小首领被火光映出绯色的侧脸，他那孩子气的稚嫩白瓷的脸颊微微鼓起，神情冷淡的向他再次吩咐，下达了新的指令。 “杰罗姆，你私下里去联络Varia的副首领，奥塔比奥先生。就跟他说……说我想跟他聊聊Demon（魔鬼）的事情。”听清楚小首领说了什么的杰罗姆眼睛都瞪大了。 V、Varia！那个直隶彭哥列九代首领的暗杀部队Varia！现任首领是九代亲子XanXus·Vongola的Varia暗杀部队！不是说小首领刚回西西里的第一天，就跟XanXus正面交锋，相处的非常不愉快嘛？！什么时候跟人家副首领联系上了！杰罗姆瞠目结舌，半晌才默默点头，领了命。 “Demon（恶魔）？”但他的脑子还处于极度骇然中，有些不够灵光，“针对您的是萨伏依伯爵……戴蒙（Damon）大人，您……”杰罗姆晕晕乎乎的，觉得小首领是不是口误，想要说戴蒙，却说成了恶魔。但显然，年幼首领候补并未说错，而是杰罗姆没有猜到他的真正意图。 “你没听错，我说的就是Demon。” 沢田纲吉对萨伏依公爵的一切已经了然于胸——欲盖弥彰的用戴蒙这个名字。落魄的王勋贵族。极端嚣张的作风。对彭哥列的重视——不是D·斯佩多又是谁。可惜，现在不是公开斯佩多身份的时机，沢田纲吉还想借助一下斯佩多的力量。 这位从彭哥列初代时期就守护着彭哥列家族，或明或暗，身份行踪百变的雾之守护者是与彭哥列九代首领，沢田家光和Reborn同一级别的麻烦鬼。沢田纲吉可不想斯佩多妨碍自己。而且显然，同战线一致的正义三人组（九代首领Timoteo、沢田家光和Reborn），更邪恶冷酷的斯佩多已经算是当仁不让的“伙伴”了。 沢田纲吉眯起眼睛，打起了坏主意。 “……” 杰罗姆等不到小首领的进一步解释，心里好奇非常，却也没再敢多问。问了也不会有答案，杰罗姆心知肚明，而且某种意义上，他本能的有些畏惧小首领，直觉不该在这时多嘴。 接了新任务，准备退下的杰罗姆在离开房间前却又被小首领喊住：“如果奥塔比奥先生对你的话没有任何表态，不知情Demon的话……就再转交一句话给他。” 杰罗姆聆听所要转交的重要之话。 “Care kills a cat.” 轻轻说完，便径自端起茶水饮用的小首领没再理会他。杰罗姆怔了一下，很快收敛神智，得体地向小首领颔首，便推门离开了。而在他帮小首领掩上门时，在门缝有猝不及防的同小首领目光相接。杰罗姆莫名躲了一下，他自己都很奇怪自己在此时的瑟缩。 但接下来，他背后连寒毛都了竖起。 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只是杰罗姆看到小首领被茶水湿润的唇瓣开开合合，读明白了一句话。“记住了吗，杰罗姆。”小首领如此对他说。 Care kills a cat. 莎士比亚时期的俗语，Curiosity killed the cat（好奇心杀死猫）的最初之言。杰罗姆冷汗瞬间湿了衬衣，这话也是小首领说给他听的。沢田纲吉什么都知道，对他所想的一切。对这世上所有他想要知晓，想要掌控的一切。 『不能背叛……仅仅是念头也不行……』 杰罗姆这才终于明白沢田纲吉说这话的根本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3章 052-月光花 …… 八月七日当晚，下午才同在加百罗涅家族地位斐然的加百罗涅少主的家庭教师大打出手的沢田纲吉，晚餐时依然神态自若地出现在餐桌上。他和之前无异，颈前的领结一丝不苟，铮亮的皮鞋不染尘埃，金褐色如琥珀的眸子冰冷而漠然，周身没有丁点鲜活气息。 这晚，最为感到窒息的是加百罗涅少主。 迪诺在没有经历过比现在更尴尬的晚餐了。比他第一次出席同盟家族的晚宴时，还要无措惶惶，他坐立难安的在主位，目光时不时从左边座下的Reborn身上流窜到右边座下的纲吉那里。然而，造成晚餐气氛凝滞的两位罪魁祸首却毫无自觉，礼仪周全的享用着美味餐点。 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迪诺忍不住咬住已经完成了将食物送进嘴巴这一工作的叉子尖，他表情略带一丝茫然和愚蠢，在严厉却娇小的婴儿家庭教师无视了自己后，便将求助的视线抛向了在Reborn旁边的罗马里奥。老加百罗涅病得很重，向来是独自用膳的。因此在加百罗涅家这古老庄严的城堡，极为宽敞而华丽的客厅之中，点着灯和白蜡的肃静长桌上，加百罗涅少主不得不承担起一家之主的重担来。虽然他稚嫩的肩膀显然还不能够扛起家主的威严、自信和得体。 罗马里奥也实在怜惜他的少主，终于，还是回应了迪诺的求助，示意他安心用餐，见机行事，不要太在意Reborn先生同彭哥列十代首领候补间的针锋相对。至于少主究竟有没有完全领会他的意思，罗马里奥便不得而知了。但好在，迪诺少主最终相当明智的选择了保持沉默。 食不言。 先用完晚餐的是沢田纲吉，他本就挑食又因处于换牙期而牙齿松动疼痛，丰盛的餐桌上能舒怡入口又填饱胃囊的实在不多。将海鲜面中软嫩的虾肉跳出来，细细慢慢的用还算□□的乳牙碾碎，然后咽下。使他感到饱胀的，是莉莎嘱咐加百罗涅家厨房温过的牛乳和蔬果泥。但即使如此，等他捻过铺展在腿上的洁白餐巾，仔细擦拭过唇角后，盘子里仍剩下很多。 “多谢款待。”因后撤而椅脚摩擦地面的轻微声响，继而是沢田纲吉冷淡过分的，极有中世纪贵绅那种疏离雅致的社交辞令。“诸位还请慢用。” 虽然已经不止一次地听沢田纲吉说意大利语，可迪诺至今仍然会感到一丝违和与惊讶。沢田纲吉的意大利语说得实在太好了，字正腔圆，哪怕是血统最纯正的罗马人也不会比他的口音更地道纯正了。他在彭哥列的时候，会带上西西里岛的口音；在这宝格波诺，又能听出些许威尼斯人的小口癖。但无论是哪种，都有着最鲜明的沢田纲吉的风格特点，冷漠的高贵。 “……纲吉……” 还没有分辨出在自己的立场该说些什么的迪诺支支吾吾，在沢田纲吉离开餐桌时跟着站起身，张嘴向他想要说些什么，伸出去的手指颇有在此刻将他挽留下的意味。 “有什么事情吗？迪诺先生。”冷漠而疏离有礼的沢田纲吉停步，目光冷淡的落在他身上，颔首，一点也不亲密的轻轻问道。他们在西西里的市区街道，第一次相见时，态度也是如此。 “那、那个……我是说……纲吉、你……”这样的认知令迪诺感到有些伤心，也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和沢田纲吉之间，一向是他主动拉进彼此关系，经营这段情谊的。可他在沢田纲吉那里碰到太多钉子，尤其当他们之间有隔了Reborn之后，年轻的加百罗涅少主便更难同他交流感情了。“……晚餐还合你胃口吗？”加百罗涅少主尴尬的看着他，干巴巴问。 “嗯，很好。”沢田纲吉微微点头，目光清冷笔直。 “谢谢您的招待。” 除了生疏客套的话，沢田纲吉似乎不欲多说任何一句。 “……” 这实在让迪诺感到难堪和难过。富丽堂皇的厅堂明光下，加百罗涅少主的灿烂金发也变得暗淡，一向明亮温润的双眸也是。虽然还保留着不成熟的青涩，可仍然不可否认的俊美帅气的脸庞上也透出几分灰败。这比迪诺承认自己是个废柴时，还更加的难受与无力。 他从见到沢田纲吉时，便对他有着难以言喻的，发自肺腑的好感和亲切。如果人真的有灵魂，那么迪诺可以说，他的灵魂在任何相关沢田纲吉的时刻都是欢欣鼓舞而雀跃喜悦的。然而显然，沢田纲吉的灵魂并非如此，甚至不愿回应他，哪怕微末。 “如果无事的话，请允许我先行离开。” 沢田纲吉的态度在和Reborn生出嫌隙，与加百罗涅家族的合作谈判破裂之后，越发冷漠疏远了。而迪诺却没有任何挽救的方法，因为他做不到也无法在沢田纲吉和Reborn争执时，选择站在沢田纲吉那边；也无法在沢田纲吉和加百罗涅家族争夺利益时，选择支持沢田纲吉。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迪诺隐隐觉得，他本应当与纲吉荣辱一体，无论何时都共进退，同存亡的。加百罗涅家族的利益和沢田纲吉的利益，Reborn的立场和沢田纲吉的立场都不应当是对立的。可为什么……？迪诺想不明白，他不愿承认Reborn的观点—— 他对纲吉的好感和亲切都是自发的，并非洗脑或诅咒。 这样想着，迪诺错过了回复纲吉的时机，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随扈们离去。而从头到尾，Reborn都只是在专心致志地享用晚餐，冷眼他对沢田纲吉的所有不被回应的单方面热络。在Reborn的眼中，迪诺所做的一切都像是跳梁小丑。 “即使你能为沢田纲吉退让又如何，半吊子迪诺。”Reborn的话向来狠辣而一针见血，他从来不会说什么好听话来宽慰人。“如今的沢田纲吉不曾将你放在眼里。” Reborn说，“因为你太没用了，连被他利用驱使的价值都没有。” <<<<< 八月八日，沢田纲吉带着莉莎和保镖们去了宝格波诺西北城郊之中，策马打猎。身高还不及马腿的沢田纲吉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揪着缰绳，剪裁合身的马裤紧紧贴在马腹两侧。他还太小，以至于鞍部被莉莎特别改造了一番，使他能够更方便的驾驭马匹。 沢田纲吉的马术很好，这也是他拒绝了与莉莎共乘一匹的照顾请求。 今日晴朗，天高云远。沢田纲吉心情颇好，虽然从他那张冷淡凝冰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可莉莎还是感知到了小首领的轻松惬意。莉莎轻夹马腹，跟在小首领身后跑了一会儿，末了又跟着纵着马儿悠闲吃草的小首领一起漫步在西北森林边缘的广阔草地。 “在并盛，也有这样的森林和草地。” 拽着缰绳，坐在马背上的沢田纲吉突然这样说起了故乡。 “什么？”莉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沢田纲吉却没有再说话，而是低垂了头颅和眉眼，伸手在骏马颈背的柔顺长鬃间一下又一下的抚摸。莉莎抿了下唇，犹豫了一下也没再追问，而是沉默体贴地继续陪在他身边。 沢田纲吉一向寡言，他很少愿意主动说些什么。而通常，说出口的话也时常没有由头和条理。因为很少有人能看穿他的心思，摸清他在想什么，所以跟不上他的思维是常态。 为此，莉莎并没有因他方才的话感到困扰。 但心中还是微微惊奇，讶于小首领竟然会主动提起故乡。毕竟他很少说自己的过去，甚至对远在日本的母亲偶尔才能邮寄来的信件都不曾回复，只是冷淡搁置在一边，留存起来。 “那边……是月光花。” 现在，沢田纲吉的注意又被路边一丛灌木根系处生长出的野生月光花给引去了。这夜间才会盛开的，多为篱垣布景的旋花有着绿色卵形萼片，长芒如刺，茎圆如柱，蕊丝怯怯的探出苞外。在这深入地中海的温暖意大利半岛，月光花并非奇珍异景，而是随处可见的点缀。 莉莎不明白为什么小首领会在这里如此认真的端详它。 或许有种植花卉喜好的小首领又看中了月光花？可是彭哥列庭院里的白兰铃兰那些还正在花期，娇娇盛绽，说是要送人……可却不知要送给谁去。莉莎又想起已经移栽到Varia的那一池银莲花，再一次的感到了可惜和遗憾。莉莎对花没有偏爱，所以小首领种什么都很好。 “嗯，是月光花呢。” 这一次莉莎跟上了小首领的话题，连忙应和。 “您喜欢月光花吗？”莉莎随口问道。 “并不讨厌。”得到了小首领这样的答案。 “那就是喜欢吧。”莉莎抿唇笑了一下，“说起来，月光花的花语很美呢。”自从察觉小首领喜欢花卉种植之后，莉莎也恶补了许多相关书籍，连带记住了许多花种所蕴藏的深意。 “小首领知道吗？”莉莎盈盈笑着问。 沢田纲吉摇头，示意莉莎自己并不知情。 “是有着「暮光中永不散去的容颜，生命中永不丢失的温暖」之意。”莉莎蹲身在沢田纲吉身边，伸手轻轻戳了那丛月光花的娇嫩花苞，“是不是很美~？” 沢田纲吉没有应声，他出神的继续盯着月光花发呆。直到很久，吃着草的马儿都感到百无聊赖，打了个响鼻，抬蹄想要走开时，沢田纲吉适才起身，从那月白色花朵前走开。 莉莎连忙起身，跟了过去。她的裙摆在不经意间扫到了花茎，引得花朵摇摇曳曳，可怜楚楚。此时，莉莎只以为小首领是心血来潮的对这形似满月，色如玉盘的花有了兴致。还要再过上一段时间，她才有机会知道，月光花之于沢田纲吉意味着什么—— 那是沢田纲吉最疼爱的女孩所挚爱的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4章 053-叹息桥 …… 八月九日一早，在沢田纲吉的授意下，莉莎才向加百罗涅九代首领提出辞呈，言说出小首领打算去威尼斯城过八月节的打算。这个时间点，是加百罗涅少主依循惯例，在晴之Arcobaleno的家庭教授督促下，开始新一天的晨练。 莉莎想过，小首领是不是故意如此避开迪诺少主的。但沢田纲吉的心思一向难猜，莉莎也不敢去求证。 “纲吉他……要离开？”加百罗涅九代首领很是惊讶。 “这么突然。” 纵然早已知晓年幼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候补的特立独行，传统的加百罗涅九代首领仍然很不习惯。他难免将沢田纲吉这一‘仓促’决定同之前他们没能谈拢的海运合作事宜联想到一起。以及Reborn跟沢田纲吉在加百罗涅教堂里展开的交锋。 仔细回想一下，在这两件事上，加百罗涅家确实办的不够漂亮稳妥，连表面文章都没做好。 可这也实在不能全部责怪加百罗涅家。 与Reborn以那般冒进尖锐的方式接触是沢田纲吉一手策划的，虽然这事目前也只有沢田纲吉一人心知肚明。甚至沢田纲吉在面向加百罗涅家时的咄咄逼人，冷漠苛刻的态度都是故意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自找麻烦，当下他本人还没有想要表述出来的意图。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就连站在离沢田纲吉最近位置上的莉莎也是一头雾水，毫无所觉。如果杰罗姆在的话，或许能倚仗着自己私下为沢田纲吉所做的事情而准确猜测几分。对沢田纲吉的黑暗面并不知晓过多详情的莉莎是猜不出来的，尽管她很清楚，她所服侍照料的小首领心思很重，城府极深。 “嗯，小（首领）、纲吉大人一直都对八月节很感兴趣，知道威尼斯城会举办活动后便一直心心念着参加。” 莉莎温婉得体的笑着，说着能够令加百罗涅九代首领和自家小首领都下得了台的社交辞令。“是很早之前就定好了的行程。由于我的疏忽，忘记了提前告知您。” “实在是唐突您了。” 莉莎说着向加百罗涅九代首领颔首致歉。 “莉莎小姐言重了。” 卧病静养在床的加百罗涅九代首领温和的伸手，示意身边的侍从将仪态恭谨异常的莉莎扶起。加百罗涅家世世代代与彭哥列家交好，一向不讲究太多客套虚礼的。 作为本家的成员，莉莎原没有必要如此放低姿态的，她会如此，也是向加白罗涅九代首领示好，转述沢田纲吉的态度。虽说沢田纲吉压根没交待莉莎这样做，可莉莎还是难以无视。 小首领突然离开加百罗涅家族的决定意味着什么？莉莎跟加百罗涅九代首领的想法一致。或许，当这一消息传递之后，知道小首领在加百罗涅家族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的人们也都会脑补出同样的想法——年幼的彭哥列门外顾问首领之子，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候补，沢田纲吉气量狭窄，在加百罗涅家族作客时与世界第一杀手兼晴之Arcobaleno的Reborn先生起了嫌隙，大打出手；继而与加百罗涅家族交恶，愤而出走加百罗涅家族…… 假如Reborn和沢田纲吉没有那么多能够撼动里世界的称谓，他们即使杀死彼此也无妨。然而现实是他们的确有着会触发里世界颤动的重要身份，一旦传出他们关系交恶，亦或者立场敌对的消息，哪怕是谣言，都会引发极大地影响，不止在彭哥列和加百罗涅两家族之间。 莉莎就是为了防止如此事情的发生，才会被彭哥列九代首领征调到沢田纲吉身边的。不仅仅是照顾他的起居，保护他的安全，呵护他的成长。更多的是引导他慢慢适应黑手党世界，帮他解决诸如此的人情世故上的麻烦。 显然，沢田纲吉是不在意这些。 他对晴之Arcobaleno的抵触和冷漠是毫不加以掩饰的。至于一直以来在里世界地位和名声斐然的Reborn，傲慢强大的Arcobaleno是不屑同孩子斤斤计较的。虽然Arcobaleno多年来保持着随身携带奶嘴的二头身婴儿模样。 当然，有着累赘灵魂却永远不会向任何人倾述过往的沢田纲吉亦是同样的傲慢。因此，理所当然的，沢田纲吉与Reborn的愈发生疏，除了对彼此的利用和算计外，再无过多接触意愿。 * 沢田纲吉离开加百罗涅的声响很大，并没有避人耳目的偷偷离开。他是如何声势浩大的来，便是如何在宝格波诺居民的亲眼见证下离开的。被墨镜黑衣的魁梧保镖跟随着，沢田纲吉很难低调。受加百罗涅家族庇护，亦可说是承蒙彭哥列家族庇护的宝格波诺民众们对他极其热情。 莉莎和冷脸随扈怀里都被塞了礼物，大多是宝格波诺的特产，面包熏肉和酒水。他们推辞不得，面带难色的向小首领望去，试图察言观色以得知小首领的态度。明确小首领是许可如此后，他们才放心接受，嘴上则各式各种的感谢之词不断。 一直到他们登上从宝格波诺码头驶向威尼斯城的船艇，才终于得以清净。 沢田纲吉怀里也被塞了食物，是一篮家庭手工制作的Parmensan奶酪。这种特产于意大利的咸味奶酪有着饱满的奶香味和浓洌的果味香，混合的香气如同肉桂，吃起来混合层次感分明而丰富。虽然是硬奶酪，却比其他奶酪更容易被人体消化吸收，是世界最佳的奶酪品种之一。 将奶酪交给莉莎收存，沢田纲吉安静地坐在临窗可观海景的位置上。目光空洞的盯着窗外发呆，舌尖不自禁地一直在|舔|弄|松动了的乳牙。无论这是他经历的多少次换牙期，他还是没有改掉这个坏习惯。大人们总会吓唬换牙期的小孩子，为了制止他们过分舔动牙齿，说这样会让新长出的牙齿长歪长乱。 不过纲吉即便清楚这点，习惯仍旧不改。 因为齿根的酸胀疼痛能够令他保持理智和清醒，避免沉溺在过去记忆中。实际上，不止唇腔中的酸涩，任何疼痛都有着同样的效力。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沢田纲吉耽溺依靠自残的疼痛来转移、排遣心中痛苦所留下的后遗症。 但也是在很久之前，他就不会这么做了。 因为没有丁点用处，并不能舒缓他扭曲偏执的神经。 额头抵到窗玻璃上，沢田纲吉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视野中的茫茫大海。他靠发呆和出神，摒弃掉了人类优越于其他物种的天赋，丰富而复杂的心理动态。 思考也停止了，只余留下呼吸的生物本能。这让他感到好受一些，消减了些以[沢田纲吉]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的窒息感。 * 等船行驶到了热闹人多的威尼斯城码头，沢田纲吉那冻着坚冰的金褐色眼眸才再度聚起些光。身上也多了些鲜活气息，这让每天每刻都不停止观察关怀着他的莉莎稍稍安心。 入住的五星级酒店在威尼斯城最繁华的市中心，距离圣马克广场（St. Mark's Square）只有200米，从湖景套房的窗户可以俯瞰威尼斯泻湖（Venice Lagoon）。莉莎和保镖的房间就在纲吉所住套房的隔壁，确保能够在有任何意外发生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他身边。 纲吉早已经习惯了彭哥列这种奢侈高昂的保护。 “都换上便服，去城里转一转吧。” 在莉莎忙着整理行李，负责他人身安全的彭哥列家庭成员们四处探看，确保酒店是安全时，坐在宽敞套房客厅的扶手椅中，喝着清淡热茶的沢田纲吉提议道。 “有什么特别想要去的地方吗？” 莉莎从来不会反对沢田纲吉的意愿。 她有些惊讶小首领竟会主动提出观光，尤其是在这人流往来如潮的威尼斯城。沢田纲吉在社交方面是有着成熟技巧和认知的，可这并不代表他热衷此道。多数时候的沢田纲吉有着与社恐患者无异的沉闷神情，和抗拒与人交流、接触和沟通的厌意。 沢田纲吉并没有回答莉莎的问题。 于是以莉莎为首的，本职工作为保护小首领的彭哥列成员们穿着与游客一样休闲风格服饰，跟着小首领踏上了观光威尼斯城之路。莉莎伸手挽住保镖中的一人，与其佯装夫妇，比他们快一步的沢田纲吉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他们的长子般。 剩下的男人们两两一组的分开，装作不认识这一家三口的相伴旅客，走在离莉莎他们不远的街道上。他们脸上都有松快的表情，与前来威尼斯城度假的观光客如出一辙。 就以这样的方式，他们从乘坐威尼斯特色小船贡多拉开始，通过威尼斯的水上公共交通系统游览过威尼斯城的几大著名景点。 在经过叹息桥时，有许多共乘一艘贡多拉的情侣在桥下拥吻。所有人都见怪不怪，甚至会向忘情的男男女女致以祝福。这是威尼斯当地的传说：日落时，如果恋人们在叹息桥下的贡多拉上亲吻对方，就将会得到天长地久的永恒爱情。 在穿过这座桥时，莉莎和与她假扮夫妇的同僚并未亲吻，而是目光有些愣怔，似乎想起了什么人。是能够使莉莎在这旖旎浪漫时分，心心所念的，被她爱着的人。 纲吉在这一刻也想起了某个人。 是与他曾在这叹息桥下亲吻过的，他曾爱过的一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5章 054-威尼斯 …… 莉莎认为自家小首领对宗教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致，或者说被深深吸引着。这并不难发现，从西西里到宝格波诺，再从宝格波诺到威尼斯城都是有迹可循的。 彭哥列总部城堡的东方一隅，延续了罗马建筑风格的罗曼式半圆形壁龛和毗邻的尖拱塔顶是家族最为神秘而崇光的「圣地」。总喜欢待在中央花园的小首领抬眼间，便能看到那处仿造了梵蒂冈西斯廷礼拜堂的「圣地」至高点，华贵庄重又雄浑肃穆。 莉莎曾私下同杰罗姆揣测过，或许比起馨香锦簇的花园，小首领更在意的是圣地，只因他的目光曾太多次在无意间凝向东方，落在高耸如尖肋的塔顶。 而加百罗涅家族那座留建于东哥特时代的小礼拜堂，更是小首领偏爱长久待着，贪图凉爽与安宁之地。甚至于，他会在同合不来的晴之Arcobaleno大打出手时，有意的维存这古旧历史遗迹的完好。年幼的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候补绝对不是体贴，善意泛滥之徒。 至于威尼斯城的金色圣马可大教堂，则是整个威尼斯准备八月节的忙碌热闹中，沢田纲吉常去之处。即使穿梭游逛在圣马可大教堂的游客络绎不绝，身形无序，脚步沓杂，言辞纷乱也毫不影响他待在这里的心情。是以，莉莎有充分的证据以确保自己想法的正确精准。 于是在这之后的一段普通而宁静的时光中，莉莎有些好奇地，试探向沢田纲吉求证。 “小首领……您对天主、基督教义有兴趣吗？” 圣经是黑手党的思想源。作为自小被彭哥列收容而理所当然加入了家族，为家族效力卖命的‘根正苗红’的黑手党人士，莉莎自然而然也是受过洗礼的正统基督教徒，一如家族的前辈长辈和其他家族的黑手党们。 坐在礼拜堂首排最左，靠走廊的位置上的沢田纲吉神情冷漠如冰，并没有理会莉莎的问题。他目光如煌却不急中凝神，恍惚落在最前方经过两道巨大弧形拱门的雕像群之上。 莉莎已经习惯了他如此冷淡的反应，没有回应才是她家小首领的作派。因此，莉莎顿了一下，自行扩展了这个话题，口味极有耐心，措辞也极为小心的继续道。 “虽然现在没有以前那么严苛了，但家族、整个里世界还是教徒居多。”莉莎一丝不苟地帮沢田纲吉分析信教的益处，她小声说，“如果受了教义，小首领以后出席每周礼拜和教会例行活动也能多结识一些教众，也更容易获取家族和社区的支持率呢。” “马西米利亚诺大人，费迪里奥大人（九代的门生），朱利奥大人，路易吉大人，阿莱西奥大人，安里科大人（七月暗杀的主谋）……甚至XanXus大人都会出席礼拜呢。” 莉莎向沢田纲吉如数透露出其他有资格继承彭哥列家族的血脉者的事情。 “小首领您才是九代首领和家族认可的未来十代首领，也只有九代首领才配得上为您洗礼，作您的教父！这样一来，您在家族……” 被九代首领选中以照顾和辅佐年幼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候补的莉莎虽然是九代云守Visconti的得力属下，可也是真心实意的希望，最终是沢田纲吉冠冕称王的。这不仅仅是彭哥列九代首领和九代云守的意志，也是莉莎对沢田纲吉的认可。 “莉莎。” 但显然，沢田纲吉并不需要莉莎如此处心积虑的谋划。眼神空荡荡在教堂主位的沢田纲吉不再发呆愣神，他收回了目光，稚嫩的童音又轻又细，制止了莉莎接下来的发言。 “你带着其他人先回去吧。” “什么？”莉莎一呆。 “这怎么可以！我们必须保护您！” 冷酷的沢田纲吉不近人情的坚持令她（们）离开。 “我能够保护好自己。” “可是——！” 莉莎在肃静神圣的教徒祈祷告罪场所忍不住扬高了声调。 沢田纲吉的冰冷目光，笔直地从她脸上扫过，那双金褐色的眸捏住了她的喉咙，使她无法流利的诉说自己的反对。莉莎退却了，心脏如鼓点怦怦。她的灵魂也惊颤了一瞬，颈后寒毛竖起，因为她读懂了沢田纲吉这道目光中平静地质问。 是保护，还是监视。 早被策反成了双面间谍的莉莎很久前就失去了如实回答这问题的权利。 年幼的彭哥列未来十代首领候补遣退了莉莎。终于，他不必在这里听闻有关黑手党，彭哥列家族的相关事宜了。他许久的许久的许久之前，就已经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叨扰厌烦了。 孤身在被众多游客观览的教堂之中，沢田纲吉静坐着。他的头颅低垂，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膝头。彩绘着圣经图景的玻璃窗，斑驳幽邃的日光从中透过，如虹的光线在靡靡晦明中成束成线。游人的喧闹已被他屏蔽在自我的世界外，沢田纲吉知道自己在回忆，在思念一个人。 一个只鲜活存在他记忆里，给他留下了一段甜蜜而温暖记忆，却被他最终推拒在了自己世界外的人。威尼斯是他距离这个人最近的城市，圣马可礼拜堂是他们相遇又离别之地。 他们曾在叹息桥下亲吻，起誓相爱。 * 沢田纲吉最初萌生：『如果我孑然一身，谁都不爱我，我永远也不爱任何人，那该多好？那就不会有这一切了！』这扭曲想法时，他刚刚杀了人。这绝非他第一次沾染人命——无论陌生人也好，曾经相熟的彭哥列或其同盟家族成员也罢，亦或者别的合作伙伴与朋友。 他逃不过被杀的宿命。可要改变被扭曲了世界，沢田纲吉仍然坚持苟延残喘着，即便伤痕累累，不惜流血。加百罗涅家族联手云之Arcobaleno（史卡鲁）及其效忠的卡鲁卡沙家族在威纳托省设下了天罗地网。 早在他从西西里岛向北出逃时，彭哥列十代家族与其同盟家族便决定了威尼斯将会是他埋骨之地。所有人都很清楚，倘若沢田纲吉的生命没有终止于水城，那么他将逃窜到更广阔的世界地图的偏僻一隅，后续追杀也只能是负利的费时费力了。 所以那时的沢田纲吉必须活着离开威尼斯。 这是沢田纲吉的命运和世界被复写的第二十七次，他已经有些崩溃了。二十六次的失败，二十六次的死亡，已经令他的灵魂都灰头土脸，颓废绝望入骨了。 比读书时，同一道题错了二十六次更为沮丧；也比一款游戏攻略失败二十六次更为崩溃，沢田纲吉在名为「人生」的，不知何为止境的循环往复中被迫重蹈覆辙着悲剧。这种痛苦生生折断了他挺直的脊骨，敲碎了他的骄傲与荣耀，使得他只得狼狈的疲于奔命。 第二十七次重生的沢田纲吉绝望却并不认命。 他的韧性是出人意料的。 只是不断愚弄他的人生还是毫不留情地，在他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前，收走了他灵魂的善良和心脏的柔软。绝对不会向伙伴兵戈相向的沢田纲吉从未想到，未来会有一天，他能够冷眼旁观曾并肩战斗的伙伴们的血像瀑布一样地流。在他们被蛊惑而无法清醒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必须冷硬起心脏，攥紧拳头了。 沢田纲吉咬着牙，告诉自己：凭良心行事，可以不惜流血。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心中为自己辩解。大家都在杀人，现在杀人，过去也杀人，世界已经扭曲了，如果连他这个唯一有着连续记忆，知晓真相的人一直都太过轻慢、无作为的死去，世界或许再无恢复正常的时候了。所以即使他没有了伙伴，遭受了背叛和追杀，他也要坚持下去。待到光明回归他的人生之际，他愿意为自己所造下的孽与罪付出代价，哪怕被判入业火炼狱。 可还是太痛苦了。 允许自己进行反击的沢田纲吉已经经历了不止二十七次的，与目睹库洛姆被杀害同等的痛苦、仇恨和懊悔了。他甚至分辨不清，究竟是自己的不作为害死了库洛姆更痛苦；还是为了挣扎活下去，向与库洛姆一样的（同盟）家族成员挥拳，甚至夺走他们的性命更痛苦了。 然而人类这种卑鄙的东西，什么都会习惯的。就像他第一次杀死了自己的敌人，也就会有他第一次杀死自己的朋友，沢田纲吉的眼泪都不会悲悯死者而流下了。可即使背负了如此沉重绝望的罪孽，他也不知道，明天的生活能否配得上今天所承受的苦难。 多可笑，多愚昧。 伤了左眼的沢田纲吉趁着月色，逃入了夜间闭馆的圣马可礼拜堂。浓稠的，他的血和被他杀死之人的血在他的黑衣上没有留下印迹，可气味很是浓重，湿潮的衣摆不断凝出一滴又一滴地淌下。沢田纲吉坐在教堂长椅最靠近走廊的，从玻璃窗穿过的月光所照映不到的黑暗角落。 他伤得极重，眼睛的伤势不管的话，大概再也不能见到光了。但已经没有气力为这种事情担心了，体温渐渐流失的沢田纲吉不住喘息着，躺倒在了足够容纳他身量的教堂冰冷长椅上。 这次会死吗？他胡乱猜测。 流失这么多的血，肯定会死的吧。他轻笑了一声，在这寂静空旷的教堂激出回音，继而费力抬起右手，将滑腻鲜血已经干涸了的掌心轻轻附在了左眼。微弱的晴属性的死气之火从他掌心断断续续的燃起。如果说人生循环二十七次有什么好处的，大概是再废柴的家伙也会变得更有用，掌握到的力量更多更强一些吧。沢田纲吉禁不住又轻笑了一声，奚落自己。 教堂的长椅冰冷坚硬，硌得并不健壮的沢田纲吉骨头生疼。或许他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被发现的几率太大了；而且这里并不适合他休整，没有药品处理伤口。理智督促着沢田纲吉转移躲藏处，可他战损过重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地停止了运作，连挪动指尖都很困难了。 那就在这里等死吧，沢田纲吉目光阴郁冷漠的自暴自弃。他已经受够了。他一面咒骂自己的人生，一面想念并盛家中的柔软床铺，妈妈总是会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将他的被子晒出焦熟温暖的味道，这样他晚上也能暖烘烘地将残留在棉絮的阳光裹在身上。 可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也无法回去。 沢田纲吉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价值又被外来者剥夺了。尽管他还拥有着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可是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是「沢田纲吉」，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叛徒，是害虫，是不堪活在这个世界的令人作呕的——谁知道什么玩意儿——他其实一直不愿去思考这点，关于被夺走了生命意义之后的自己在其他人心中是怎样存在的事实，宁肯蒙蔽自我的逃避。毕竟这太伤人了，即便是已经习惯了遍体鳞伤的沢田纲吉也不喜欢如此自残自虐。 而且，沢田纲吉又将一直笃定于心的话又同自己说了一遍。 “恨之深，爱之切。我现在所承受的痛苦，失去的悲伤，与外来者所得到的都是对等的。大家只是被迷惑了，无法自主的将他和外来者进行分辨，所以才会如此。他们也是身不由己，不是故意的。只有我留存在所有记忆，所以我有责任，也应当将他们从迷惑中解救出来，恢复这个世界原本的秩序和样貌，回到自己的世界之中……” 他说着说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最会欺骗自己的人能过得最快活，但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沢田纲吉知道自己不应当钻牛角尖，也不该胡思乱想，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是当年什么都差劲要死的废柴纲，也不是什么都要依赖Reborn的蠢纲了。他是彭哥列十代首领，肩守着彭哥列的荣光和未来，背负着教父的骄傲和尊严，所以他不应偏激，也不应软弱，他应是永远直面困境战斗的。 但是、但是…… “如果我孑然一身，谁都不爱我，我永远也不爱任何人，那该多好？那就不会有这一切了！……他们所爱的，真的是我吗？我真的是沢田纲吉吗？或许谁都可以成为沢田纲吉，没有谁永远都会是沢田纲吉。也许他们才是对的，陷入迷惑的是我自己……” 沢田纲吉还是可耻的，不堪痛苦的产生了质疑自我的念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6章 055-通缉犯 …… 沢田纲吉并非基督教徒，也没有其它宗教信仰。尽管他表现出了对天主教义可谓之特殊的偏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虔诚、亦或者说潜在的教徒。 他是无法将自己的意志和灵魂寄托于人类所塑造出的神明的。 如果他如此，未免对他也太过残忍了。人生已经被复写到面目全非的沢田纲吉应当是教义里，恶贯满盈而被神明降下最为严厉且公正责罚的罪人。可他从来都不是。沢田纲吉双手沾染的鲜血，背负的命债远不及他所被迫承受的磨难。以因果赎罪论来讲，他理应再残忍杀害如夜空繁星那般无计其数的无辜、纯洁、善良之人才勉强得以维持那柄审判他灵魂之称的平衡。 冥冥之中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 沢田纲吉与基督教义的「因」—— 始于他第二十七次重生，生死再次只相隔着一线之距的夜晚。 重伤失血过多的沢田纲吉趁着夜色，避人眼目的藏匿在威尼斯城的金色圣马可教堂的礼拜堂里，即使他还能够点燃起具有活性的晴属性的死气之火为自己止血疗伤，可如此也无法使得他从死神镰刀下逃脱。到了后半夜，夜凉如水，本就虚弱的沢田纲吉发起了高烧，彻底烧没了意识，昏死了过去。意识和视线都是一点点模糊的，他在最后一刻想的是—— “啊，这个世界又要结束重来了。” 他以为，不，他认为自己再睁开眼睛，恢复神智时自己将会是在并盛，最大可能性是在他房间的床上，然后他的身体年龄将很是年幼或者年少，至少会是在15岁之前。毕竟二十七次重生以来，绝大多数（15/27）都是这种初始设定，他已经习惯如此了。 其实这样也不赖，沢田纲吉在昏昏沉沉中颓丧的冷笑，这意味着他又能享受一段平和幸福的沢田纲吉的人生了。假如他没有被下一秒夺舍了身体；家里也不会多出来一个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之类的话。意志消沉而阴郁的沢田纲吉丧到了极致，他的精神已经开始再一次的崩坏了。 这跟他最初的崩溃是不同的。那时的他太过感性，被仇恨和怨愤蒙蔽了理智，从而过激冲动，变得愚蠢。此时的沢田纲吉是极致冷静，尝试过许多方式和方法而失败后的无望绝望。他发自肺腑的认为自己彻头彻尾的完蛋了，并且想要破罐破摔。别说去救被蛊惑扭曲了的伙伴们和这个世界了，他连自己都救不了。这让他的心脏像是被捏碎了般疼痛，疼得他抽搐痉挛。 谁先来救救他吧。 血流满了长椅和脚下地板的沢田纲吉冷漠地闭上了眼睛。他在等死。换作任何人，恐怕在世界恶意的折磨下，挣扎的姿态也不会比他更体面的。沢田纲吉想，即使是Reborn。 然而他并没有死去。 圣马可大教堂的工作人员在蒙蒙天刚亮时的脚步声惊醒了沢田纲吉。简直是奇迹，沢田纲吉的警惕性竟将他从沉沉昏睡中唤醒。眨眼间已作出当下最佳判断，沢田纲吉燃起在昨夜恢复了些许的火焰。他将大空炎内部调和后，以雾属性输出，就像他能使用晴属性一样，制造了足以蒙骗普通人眼睛的幻术。 负责为这座礼拜堂扫地洒水的教会信徒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沢田纲吉一动不动地继续躺在长椅上，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足以令他一面维持幻觉、一面悄悄移动。这让他不得不在最想要一个人安静待着、最好死掉的此刻去忍受一位陌生人的气息，听帚丝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和沉重拖沓的脚步声。目光无比厌倦的盯着头顶上方，礼拜堂那涂满斑斓壁画的穹顶，不幸的沢田纲吉还是没能保住他的左眼。 眼眶内坏死的腐烂气息令他作呕。 接下来要逃去哪里，本应该是他现下最优先考虑的，不过沢田纲吉实在懒得去转动早已摒弃了废柴属性的大脑。他在想，他为什么没死。为了自保而发动幻术是他下意识而为之的举措，沢田纲吉不懂，他明明是想寻死的，为什么又会本能地为了苟且偷生而努力。 他不明白，也不愿去思考这些太过复杂的东西。疲惫的沢田纲吉等做工的信徒离开，礼拜堂中又只剩下他一人后，适才艰难起身。血迹透湿的衣物经过一晚变得潮冷粘腻，好在衣袂不再有血凝滴，这更方便他隐匿自己的踪迹了。若是血迹一连串的落在地面，定然引人注目。 步伐虚软踉跄，沢田纲吉凭借着并不是多么擅长的幻术，一路走走停停。他从教堂为防止游客意外而设立的医务室中偷取到绷带、碘酒和消炎止血的药物，为自己的伤口包扎。当他做完这些的时候，圣马可教堂还没有到白日的经营时间，除了工作人员和教会教众，庄重肃穆的教堂中鲜有人影。于是，沢田纲吉如来时一路无阻那般，去时也十分的顺利。 之后，沢田纲吉又潜入教会内部的小厨房，拿了些牛奶和面包以裹腹。最后，他选择了一个，教堂内不对外开放的，摆满了历史文物的古旧房间藏了起来。在身体恢复之前，沢田纲吉不打算离开圣马可教堂，在威尼斯城内露面了。横行于市的意大利黑手党们应该正在将威尼斯城翻得底朝天，只为了找到他。毕竟他的尸首能够换取一个令多数人都动心的好价钱。 就这样，沢田纲吉悄无声息地蛰伏了起来。 * 处于西风带与副热带高压带交替控制的威尼斯城已经连续四天降雨了，连绵湿润的水雾不散的笼罩水城，遮天蔽日。这样的天气在地中海周边城市很是寻常，威尼斯人的生活并不受到丝毫影响。只有来威尼斯城观览的外地游客会感到烦恼，因为出行计划受阻，可享受的项目减少的缘故。除此之外，还有沢田纲吉—— 他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化脓溃烂，游客医务室拿来的消炎药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还有那只再也无法捕光的左眼，沢田纲吉相信，如果他再不进行手术摘除掉那只左眼的话，他很有可能会因为腐坏掉的左眼所牵引出的并发炎症而死去。 情况不容乐观，他必须去一趟医院才行。 但沢田纲吉同样也很清楚，威尼斯城的各大医院定然和车站港口一样都有黑手党在暗处盯着。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没有拼着一口气出逃的话，能做的便只剩下就近寻医了。 威尼斯城的官员们同迪诺·加百罗涅私交甚笃，自迪诺先生（啊，沢田纲吉惊讶自己现在还愿意依循旧称去提及迪诺·加百罗涅，认定他为师兄）继承了加百罗涅家族后，没过两年光景，加百罗涅家族便恢复了曾经对威尼斯城的掌控……在这里，沢田纲吉就算躲得掉黑手党们的爪牙，也躲不掉政府的眼线。 谋算着该如何行动才能把风险降到最低的同时，沢田纲吉数着口袋里仅余的十几发子|弹，将随身的波莱塔92F（手|枪）的弹夹填满。当晚，沢田纲吉再度趁着夜色行动了。 黑衣如影，隐入湿冷的威尼斯暗巷。沢田纲吉将头顶的黑色fedora软毡帽帽檐压得很低，向寥寥路人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脖颈竖起的风衣领则藏起了他的下颌。神秘冷清的神秘夜行者的形象在意大利并不招摇，富有情调的意大利绅士们一向偏爱这种低调奢华的风格。 虽然沢田纲吉此时的身体年龄才刚二十出头，但他的神情和气质，以及越线180cm的身高都令他与这成熟稳重的深沉男人风格完美契合，毫不违和。再加上他用幻术将发色和亚裔五官都进行了调整变动，相信哪怕是他的母亲沢田奈奈也难以辨别出他来。 当然，他的母亲早已被世界强行抹消掉了对他的记忆就是。 距离教堂最近的医院不大，只有一道每次仅能通行一辆汽车的门。门前有片弧形空地，想来是为了方便救护车停留的，旁边不远就是救护车停车场。落雨的傍晚，医院并不比街道热闹。门外的街上倒是停着几台车，沢田纲吉从车后走来时看到了车牌号码，不是普通居民的。 “等等。” 在沢田纲吉从医院外的人行道拐入医院大门时，坐在车内的一人摇下车窗，向外探头喊住了他。沢田纲吉停下了脚步，就着车内昏暗的灯和路灯的亮光，看清了对方的脸，有些陌生。但车内有一人是他面熟的。 “先生，烦扰了。”有着很重意大利语腔调的男人说。“晚上好。”大概是因为沢田纲吉的出众气质和考究衣着，所以即使是黑手党，态度也相当的客气。 “晚上好。”戴着绅士面具的沢田纲吉口吻温和的答道。 “请问有什么事吗？”沢田纲吉走近了些，到车内灯光的范围内，向这个同自己搭话、还有车内其他正看着他的男人们露出了能使他们看得清楚的面容。再普通不过的伦巴底人模样。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您有见过这个人吗？”坐在司机位，鸭舌帽将浓密而乱蓬蓬黑发压在下面的男人向他展示了一张通缉令。上面是沢田纲吉再熟悉不过的，他自己的脸。 “抱歉，没有。”沢田纲吉凝望了几秒，神态漠然的摇了摇头。 除了外形乔装过之外，他还用了威尼斯当地人才会说的土话和腔调，完美地将自己变成了土生土长在威尼斯的意大利绅士。“这人是谁？通缉犯吗？他很危险吗？”他故作好奇的多问一句，手指则松了松颈边的领带，表现出些许烦躁和不安来。 “是的，先生。”在黑手党中地位并不高的鸭舌帽男人俏皮的眨了下眼，“如果您见到他，烦请立即联系警|察。这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任何人都会成为他的猎物。” “这听起来可真不太妙。”威尼斯绅士捧场的笑了一下。 “我会的。”他补充说道。 “谢谢。那么就不打扰您了，您是来医院探望谁呢？”鸭舌帽黑手党微笑着收起了通缉令，他向车内其他三个戴着圆顶帽的男人摇了摇头，一面顺口问起他的事情。 “Nonna（祖母）。”沢田纲吉拨弄了下一直携在怀里的嫩粉色香石竹，“我要去探望她。”这彻底证实了他探病的由头。守株待兔在医院的黑手党们，哪怕有曾同他交过手的成员也没能认出他，质疑他的身份。何况完全以家庭为中心的意大利人心中，祖母是非常受人尊重的。 “天主保佑，愿她老人家早日康复。”鸭舌帽黑手党诚挚地说。 “谢谢。”沢田纲吉再次向他微笑，继而告别转身，向医院而去。 * 医院内张贴了许多沢田纲吉的通缉令，和鸭舌帽黑手党向他出示的是同一张。上面写着『无论生死』，以及足以令一个普通人此生无忧的高额悬赏金。为了置他于死地而无后生之机，彭哥列十代家族这次真的是下血本了。沢田纲吉冷笑，喉咙里涌出一股来自心脏的腥甜，迫使他生理性的干呕。 “先生，您没事吧？”一位路过的护士好心的关怀他，向他走来。 “……唔，抱歉。我没事的，谢谢您。”努力将胸腔间翻滚的恶意咽下。再抬起头，他已经恢复为目光清冷，面色淡然的沢田纲吉。勾唇，温和轻笑。“我没事的。”他这样讲。 同时，他的笑容迷人又充满魅力，晃神间便令护士七荤八素，遗忘了追问。 * 沢田纲吉借着探病的理由，顺利进入外科住院部。 本来他身上的伤是应当去挂急诊的，可如此一来风险过高，沢田纲吉并不想在医院引起骚动。而门诊的医生早在一个小时前便已下班，就是在岗也是需要提前预约的。沢田纲吉没有一个临时的假身份支持他避开现行于欧洲的较全面医疗系统这样做。剩下唯一的方法，就是寻到住院部的值班医生，运作一些小手段，麻烦对方一下了。 沢田纲吉直接叩响了值班医生办公室的门。 一位穿着医生白褂的中年男人为他开了门。戴着眼镜，谢顶却不肥胖，语气不好不坏。“您是……？有什么事情吗？”对沢田纲吉陌生的医生并没有主动迎他入内的意思。 “晚上好，医生。”隐瞒了身上的病痛，举止表现与常人无异的沢田纲吉将怀里的香石竹递给茫然不解他行为的男人。“我想，我需要您的帮助。” 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同时解除了幻术。 目睹一个人如魔术般变脸是着实令人惊吓的。 “你！你、你是——” 这位医生显然看过张贴在医院内的通缉令，认出了沢田纲吉。赶在对方失态，因惊惶而引来更多人之前，沢田纲吉将藏在风衣中的坚硬|枪|口抵在了医生的腰腹。 “嘘，请别紧张。”沢田纲吉冰冷微笑着，以‘今天天气不错’的搭讪口吻漠然道。“能麻烦您请我进屋内详谈吗？”言辞间，他还轻眨了几下眼睛，尝试着给予被他惊扰到的医生一些温情的安抚。不过可惜，理智被突发状况冲散的值班医生并没有意会出沢田纲吉的这份温柔。 并不宽敞的值班办公室□□有两位医生，持枪入内的沢田纲吉随手关上了门，锁好。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冷淡目光将另外一位还没有搞清状况，不明白为什么同事将一位陌生男子带来的稍显年轻些的医生打量一番。接着，他将藏在风衣下的枪拿了出来，枪口从中年医生身上又挪到了年轻医生那里。现在，年轻的医生能够更好的理解现状了。 “晚上好。” 纲吉仍然主动勾唇，朝两位受到极大惊吓却正努力镇定的医生笑了一下，向他们扬了下左脸，示意他们注意自己那用绷带包扎严实却还是渗出鲜红的左眼。“实际上。”他对自己的伤势状况毫不隐瞒，“我需要两位的帮助，帮我手术摘除这只已经损坏的眼睛。” “当然，这件事是要保密的。如果可以，我希望等我离开的时候，两位能够忘记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不愉快。”这样说着，沢田纲吉缓慢眨了下右眼。“我为自己今晚不得不对两位医生所做的一切失礼感到抱歉，以及我希望现在就开始手术。” 伤势的疼痛迫使沢田纲吉变得有些话多，他倚仗着这样的方式，不动声色地分消聚集在左眼疼痛上的注意力。他现在十分虚弱，此刻凌人的气势都是强撑出来了——倘若他真的尚有余裕，也不必用一把早就耗光了子弹的手|枪来威胁震慑医生，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这里并不具备手术的条件。”年轻医生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纲吉看得出年轻医生要比中年医生更大胆些，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后便一直偷偷观察他，等待着能够向值班室外发出求救、甚至制服自己的时机。在里世界跌爬滚打了这么多世，已经拥有了一个心狠手辣的老道黑手党全部应有特质的纲吉已经不会被任何人蒙骗。 纵使中年医生接着年轻医生的话，磕磕绊绊的补充道：“我、我们需、需要准备工具，还、还有无菌环境。”他也没有一点动容，亦或者慈悲的放过医生们的打算。 “器具可以吩咐外面的护士去准备，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没有退步，沢田纲吉的声音冷酷而阴郁。“至于无菌环境。”手中燃起死气之火的沢田纲吉用焰气将两位医生办公桌上搁置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接着将一簇又一簇明亮的火焰丢在桌面，任由它们燃烧殆尽灰尘污秽。 这是他体内残存的微末火焰的一半。 “好了。”沢田纲吉直视两位，冷漠道，“现在我们有可供手术的无菌环境了。” 第一次见到死气之火的两位医生吓呆了。这算什么？魔术吗？超能力？是真的火焰吗？他们有许多想问的话，可面对强硬霸道的黑手党通缉犯不敢多问。唯一能做的，就是憋屈的拨通值班护士室的电话，拜托她们准备所需的手术器械送到办公室来。 这令护士们感到奇怪，因为今晚医生们并没有手术安排。并且医院是有明文规定的，手术医疗器械是应当提前上报备案的。何况，从来没有医生会带手术器械去办公室。 通话的中年医生原本想通过些特殊方法向护士们求救，但想到那张变化的人脸和诡异的火焰，再想到家中的父母妻子，最终还是忍住了。“我和道连医生有一个课题需要在办公室研究，别多问了，赶紧准备好送来。照常备案就行了，之后由我和道连医生向院长报告这件事。” 医院中，医生的权限远远高于护士。护士们无法，只好带着满腹狐疑将东西全部送到了医生办公室。医生们在护士送东西来的时候还有慌张，不知该如何应对才能保护她们不被牵连入已沦陷为凶险之地的值班室。幸而沢田纲吉并非穷凶极恶之辈，也没有去为难护士，将她们扣下作为人质。 纲吉在两位医生面前再次施展了奇能异术，将最后那点火焰艰难地调和成雾属性火焰，又制造出幻象，将护士们蒙骗了过去——护士们没有一人发现房间中的沢田纲吉，更没注意到房间里狼藉的地面和附着火焰燃烧的两张拼接在一起的办公桌面。 相信科学的医生们一致默契的决定先不去其中原理，以免三观炸裂。今晚已经足够惊奇了，如果可以，他们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如愿遗忘今晚所发生的一切。而且对着向他们施以恶行的亚裔通缉犯那张苍白的死人脸，他们其实也没有胆量多嘴——常年奋战在生死第一线的医生们从持枪的褐发青年身上嗅得到微妙的死亡气息。他们常在濒死之人，还有医院负层停尸间的那些全身都被蒙上了白单的亡者们闻得到类似的气味。 那是死神到来前的预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7章 十月份开始日更3k 如题。 三月份开始就在准备考试和一个会议论文 六月会忙完，但七八月还有别的考试 九十月会准备各种材料。 …… 这个阶段忙完就没事了 十月份开始恢复日更（3k） 麻烦大家再等等我么么哒 …… 之后没有意外应该会每天3k。想养成每天输出3k字的习惯，就算不吃文字这碗饭。但近期要准备的各种考试和论文都特别特别重要，所以没有办法说兼顾。希望大家谅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8章 延期通知 我对不起大家十月恢复更新可能要食言了。 工作没赶完可能要延期1-2个月（说不准。 土下座！真的十分抱歉！！！！！！！！ 是我太没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