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临城下》 《妖临城下》正文 夜叉 第一章 引子 这是一场进行了三天三夜的追逐。在深山的密林中,师徒二人正拼命地跑着,前面是一只已被打回原形的兔妖。 这只修炼了三百年的兔妖化为年轻男子,在城中引诱无知少女,吸干她们的血以加深自己的道行。师徒二人本以为捉拿这只妖物易如反掌,怎奈狡兔三窟,好不容易端了兔子的老巢,它却早已不见踪影。昨日深夜,师徒二人终于将兔妖逼近了死角,两人合力把兔妖打回原形,正待继续施法,却见一道白光闪过,霎时间从围墙中钻出数百只兔子。 师傅大叫不妙,原是中了兔妖的障眼法,不过转瞬之间这些兔子都化为乌有,而真正的兔妖已不见踪迹。被打回原形的兔妖遮不住身上的妖气,只得躲在深山的密林中,师徒二人镇定心神在林中寻觅,终于嗅到了兔妖的踪迹。 人和妖都几乎耗尽了体力,汗水流进眼角刺的生疼,耳边充斥的是呱噪的蝉鸣和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年近六旬的师傅紧咬牙关,千万不能放走这只兔妖,一旦让它脱身,再次修炼得道后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百姓。 徒弟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他顺手抓住了身边的树枝,再次定睛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只顾得奔跑,差点跌进山谷深渊。兔妖恐怕就在附近,两人屏住呼吸,师傅闭上双眼仔细搜寻着声音。 草丛中突然传出细微的响动,师傅心中一阵窃喜,他张开双眼,果然看到离自己不远的草丛中露出半只兔子的耳朵。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师傅将攥在手中的套索丢了出去,将刚刚跃起准备逃走的兔妖抓了个正着。 “小子,勒紧绳子!”师傅对身后的徒弟大喊一身,徒弟抓紧绳索的另外一头拼命向后拽。兔妖用力挣脱,耗尽体力的师徒二人也已临近极限。徒弟将绳索绕在自己的腰上,抱住了身旁的一棵小树,然而在这场拔河比赛中,人类却不占上风。眼看师傅已支撑不住,徒弟索性念起了破魂咒。 这种咒语可以将妖物的魂魄的打散,可是听到破魂咒的兔妖却更加激烈的挣扎起来,它痛苦不堪,爆发出刺耳的嘶叫。 “别,别念了,撑不住啦!”师傅绝望的吼叫,他目疵欲裂,绳索磨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浸透绳子,湿滑的双手已渐渐使不上力气。频临绝境的兔妖释放出了全部的能量,它尖利的嘶喊快要刺破耳膜。 “咔嚓”一声,徒弟怀抱的小树断裂了,与此同时断裂的还有师傅手上的那截绳索。师傅与兔妖一起,跌落进了山谷。 “师傅!”徒弟奔向山崖,却早已不见了师傅的身影,他跪在地上,手中只剩下了半截绳子。徒弟悔恨的抓紧自己头发,用力撕扯着,都是自己的一时莽撞,害死了师傅。 兔妖跌下山谷时一头撞在了坚硬的石头上,当场四溅,死相惨烈。师傅则被岩壁间长出的树杈接住,暂时还弥留人世。他没有听到徒弟嘶哑的叫喊,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张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漆黑,师傅把手放在眼前轻轻晃动,顿时心凉了半截,以为自己摔瞎了双眼,他用力揉揉眼睛,才透过层叠的树叶看到了天边惨淡的月光。他也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爬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而身下是望不到底的深渊。 师傅张了张嘴,感到喉咙一阵疼痛,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摸了摸拴在腰上的酒壶,懊恼的发现酒壶里已是空无一滴。伴着晚风吹动树叶的轻响,他似乎听到附近有水滴落的声音,师傅小心地扶着树枝站起,看到距离自己不远的岩壁上有一个山洞。 师傅一阵欣喜,水滴的声音定是从洞中传来的,他慢慢地攀上岩壁,小心翼翼地向着山洞爬去。洞口仅有一个人的身子大小,师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进了山洞,借着月光,他看到山洞里面的空间却是非常宽阔。 师傅开始寻找水源,可奇怪的是,水滴声竟然消失了,他看到在山洞的深处,隐约透着亮光。难道这个山洞是空的?师傅把心一横,朝着亮光的地方走去。然而走到近前才发现,那发出光芒的地方是一处岩壁,光亮竟然刺的他睁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妖物?他茫然不知所措,却也一时不敢上前。踌躇片刻他听到了细微的声音。师傅一点点向前靠近,悉悉索索的声音愈渐清晰。 “来,过来吧,帮帮我吧……”苍白无力的女声,在这个空旷的山洞里听来格外可怖,可是师傅却像着魔一般,循着声音一步步向前走去。 “来吧,帮帮我,把这个封印揭开……”师傅明知这是万万不可做的事,却依然不受控制的揭开了岩壁上的封印,那上面的道符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这座山洞里封印的妖物可绝非等闲之辈。师傅用颤抖的手揭开了封印,他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道刺眼的白光越来越亮,整个洞穴里已如同白昼。 “多谢了!”一把清脆的女声响起。师傅回过头,洞穴里的光线已不再炫目,他终于看清了站在面前的是何方神圣。 通体雪白的身躯,雪白的长发拖地,就连瞳仁也是白色的。师傅一阵心惊肉跳,他突然忆起了往事。 “你认得我?今日相见,算你我有缘。”这妖物说完“咯咯”地笑着,好不得意。 “早知洞中是你,我还不如跌落山谷的时候被活活摔死!”师傅自知已酿成大祸,痛恨的咬牙切齿。 “哈哈哈哈……你看看,那是什么?”妖物朝着洞口外指了指,就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仰头大笑不止。 他向外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恐惧的几乎魂飞魄散!洞口外的树杈上正躺着一个人,尖利的树枝穿透了他的身躯,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鲜血正缓缓的向下滴落,轻轻击打在下面的水洼中,原来他听到的根本不是水滴声,而是自己即将淌尽的鲜血。 师傅再次感到了莫大的绝望,他重重的跌坐在地上,透过月光,看到自己正在慢慢消融的魂魄,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可惜能够听到的只有他自己。 一天后的傍晚,在村民的帮助下,徒弟终于找到了师傅。但迎接他的只有冷冰冰的尸体,虽然这个结局他早已料到,但真正面对时还是无法接受。师傅的身体被一根尖利的树枝穿透,身下的水洼已被染成浓烈的深红,他的眼睛半睁着,眼神中满是不甘和遗憾。 十八岁的徒弟自以为这些年跟着师傅除妖,就学会了全部本领,他时常不听师傅的劝导,然而就是他的自负,莽撞,害死了一直以来为他遮风挡雨的师傅。悔悟也为时已晚,直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徒弟将师傅的尸身背回村中,为他擦干血迹,换上干净的衣裳。徒弟将师傅埋在了他们生活了十余年的小屋旁的那棵梧桐树下,这棵幼年时和师傅一同栽下的树,早已亭亭如盖。 师傅的头七过后,村里的人们再也没有见过徒弟,他带走了师傅的所有东西,将杂乱的小屋打扫的干净整洁,就如同他们从未来过一般…… 第一卷 夜叉 第一章 万历年间。临安城内一片繁荣景象。这座位于中原东部的城市,四处洋溢着热闹。这条座落于城市中部的柴市街,更是临安城内最繁华的地方。每逢赶集,小商贩和市民百姓都会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涌来,熙来攘往的街道上,小贩的吆喝与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城墙之下,聚齐了不少百姓,围着官府张贴的指指点点。简短的几行字让人们心慌不已,纷纷议论着这段时日出现的怪事。住在附近巷子里的王虎也站在跟前,他一阵思前想后,上前揭下了。众人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有起哄的,有吆喝的,王虎不管那么多,把折好塞进怀里,转身离开。 每逢集市,都是阿澈最高兴的日子。他的摊位在赌馆附近,一张破旧的桌子,两张摇晃的即将散架的凳子,就几乎是阿澈的全部家当。一根竹竿插在地上,一面黄底黑字的旗子迎风飘扬,上面写着“命运 姻缘 阴阳宅风水”几个大字。阿澈总是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以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姿态静坐在闹市中。 今日收成不错,阿澈数着面前一小堆散碎银两,哼起了小曲。这个月的房租和吃穿用度都不用愁了。眼见日已西沉,阿澈收拾好东西,在旁边的摊子上切了几两猪头肉,又灌上一壶小酒,才朝着家中走去。 阿澈住在离集市不远处的大杂院里,那里是临安城的贫民窟,住着像阿澈这样的穷人懒汉,或是辛苦经验小本买卖的人。他住的那间屋子是大杂院里租金最低的,墙上斑斑驳驳,满是污渍和霉斑,房顶上有好几个窟窿,夜晚睡不着的时候可以观星,若赶上下雨,阿澈就会在屋子里放满盆盆罐罐,屋中常年夏暖冬凉,这还不到四月,阿澈就在家中提前感受到了初夏的温度。 因为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房门一般不挂锁,阿澈推开门,看到一个人正坐在他的床上。 “你怎么今日不请自来了?”阿澈有些意外。 “阿澈哥,我有好事告诉你。”这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 医馆里,郎中正在给一老妇把脉。 “先生,我娘的身子怎么样?”姑娘有些焦急。 “您先别急,待我开张方子。”郎中取笔蘸墨在纸上写着,写完后他将方子交于姑娘,姑娘并不识字,她收好药方打算去药铺取药。 “姑娘且慢,你是否带足了银两。”郎中道。 姑娘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郎中。 “这方子,需用灵芝作为药引。” “灵芝!?这……我怎么买的起?先生,可否用其他药材替代?”姑娘顿时慌了神。 “你娘亲的身子太过虚弱,可是耽搁不得,她的病唯有灵芝才能医好,姑娘还是想法子凑钱吧。”郎中也是万般无奈。 姑娘没有办法,只得按照以前的药方去药铺抓药。回到家中,她先将安置好,再去院中为熬药,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些寻常的草药,对于日渐衰弱的身体来说,已无大用。除了,她已没有其他亲人,这买灵芝的银两,哪是几日之内就能凑足的。姑娘走进屋中,对着那面生锈的铜镜望了一会,她绝望的叹了口气,看来自己也只能走那条路了。 “近日城中发生多起死伤案件,经官府调查及多位百姓所述,凶手为妖物。望各位奇人异士能够协助追查,参与者必有重赏。”阿澈又把这张看了一遍,公文下盖着官府的红印,旁边还画了一个妖怪的图,像是一个夜叉。看来此事不假,然而官府在民间招募奇人异士捉妖倒是头一回。 “阿澈哥,你好好想想,你这么整天瞎混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这人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了,官府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这其中必是鬼怪所为,你以前不是捉过妖吗?官府说参与者必有重赏,你带上我,虽然我不会捉妖,但我这本事可是娘胎里带的。”王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 “我说过,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去捉妖了,我没什么志向,混一天是一天,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提起捉妖,阿澈心中有些不快。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兄弟我也不便多劝了,哥哥你好自为之吧。”王虎顿觉无趣,和阿澈告别后转身离开。 家里又恢复了冷清,阿澈没有点灯,他翘着腿躺在床铺上。月光透过屋顶洒在身上,阿澈毫无睡意,他又想起了往事。他何尝不想一展身手捉住那些祸害人间的妖魔呢?只是两年前发生的那件事给了他太大的打击,他至今还常在睡梦中见到师傅那双含恨的眼睛。 想起自己十八岁那年在师傅面前立下的誓言,要扫尽天下祸害百姓的妖怪!还记得那些失去亲人的人,跪在自己和师傅脚下,苦苦哀求着他们帮帮自己,那一张张悲伤绝望的面孔至今还历历在目。可是自从师傅死去,阿澈就再也没有捉过一只妖,算了,临安城这么大,一定不乏比自己厉害的法师,我还是继续过自己的清闲日子吧。 翻来覆去毫无睡意,阿澈心中烦闷,想着不如出门逛逛,他掀开被子,蹬上草鞋走出屋子。临安城的夜晚依旧繁华,天气渐暖,人们吃过晚饭喜欢到夜市上闲逛,阿澈在这热闹的街上感到莫大的孤独,在这世上他没有一个亲人,若是师傅还在那该有多好啊!阿澈抬头望着如钩的明月,静静想着心事。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阿澈这般闲的没事干,就在几十里之外南城,梁五正埋着头拼命赶路。梁五家住枣林李村,前日收到信,说是住在临安城的姑父病逝,所以前来奔丧。梁五家里只有一个瞎眼的老爹,他不放心老爹一个人在家,所以忙完了丧事,就匆忙的连夜往家赶。南城偏僻,人烟稀少,到了夜晚几乎看不到灯火,梁五提着灯笼,心里也是阵阵发毛。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狗吠,想是附近有人居住,梁五继续加快脚步,想要前去讨碗水喝。 “刷刷刷”,附近的草丛里似是闪过了什么东西,梁五举着灯笼查看,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夜晚阵阵凉风袭来,梁五紧了紧衣衫,继续向前走着。 “呜呜呜……呜呜……”似是狗传来的哀嚎,梁五停住脚步,有些惊慌了,狗只有在极度害怕的情况下,才会发出这种叫声。梁五猛然想起这里临近荒郊,恐有拦路抢劫的歹人等候在此,想到这里,梁五一下子丢掉了灯笼。 梁五把灯笼内的烛火熄灭了,他怕烛光会将歹人引来,梁五先是在草丛里静静坐了一会,待周围没有什么动静,视线也渐渐适应眼前的黑暗了,他才缓缓起身,摸索着前进。 他看到远处如豆的光芒,那里准是有一户人家,梁五跌跌撞撞的前行,被石块绊倒了也不敢吭声,眼睛始终盯着那越来越亮的地方。 终于到了近前,原是一间破旧的茅草房,梁武一阵欣喜,敲响了房门。 “有人吗?我是过路的,想今晚在此借宿。”梁五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 梁五只好推开房门,窄小的屋中却没有半个人影。一只黄狗从柴房中走出,它紧紧夹着尾巴,躲在了床下。梁五感到有些怪异,便朝着柴房走去,在柴房门口,他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梁五正要看个究竟,却借着柴房的烛光,看到了地上黄狗留下的足迹,那一个个带血的足印,像是朵朵盛放的梅花。 他大概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梁五的腿有些不听使唤了,他捂住嘴,生怕会发出声响。然而柴房里的声音,也在此刻停止了,梁五抬起头,朝柴房的窗子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凝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二章 尸变 阿澈几乎彻夜未眠,他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第二日下午才醒来。肚子空空,他打算上街买些吃的,于是便在街上闲逛起来,无意中却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俏丽的身影。 这身影似乎有些熟悉,青色短衫,月白色的长裙,头上的如意髻高高挽起,上面插着几朵海棠花。从穿衣打扮上能看出这并不是富贵人家的女子,但这装扮却深深吸引住了阿澈,他加快脚步走到了女子前面,一回头吓了一跳。 “青莲?!”难怪感到熟悉,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住在阿澈的邻居青莲。 “你今日不用去卖馒头吗?”阿澈看着平日里粗布衣裤素面朝天,今日却涂脂抹粉的青莲很是疑惑。 “今日不用,我有点事情就先走了。”青莲很是不自在,像是被窥破了秘密一般。 青莲与相依为命,以做馒头为生,因为心地善良,又长相清丽,人送绰号“馒头西施”。阿澈刚来临安城的时候,没有稳定的收入,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是青莲时常接济自己,所以在闲暇之时,阿澈帮青莲做馒头,卖馒头,还经常被人们误认为是青莲的夫君。 但青莲今天却显得特别不对劲,阿澈快步追上,想要一探究竟。这一问才知,原是青莲的娘亲身子虚弱,医馆的郎中开了药方,却必须用灵芝作为药引才能医好病,无奈灵芝昂贵,娘亲的身体又是愈见衰弱,已有日暮西山之兆,青莲只得装扮一番,打算去城中最繁华的灯笼胡同,寻得一位恩客,以救娘亲的命。 青莲哭的梨花带雨,泪水冲花了脸上的脂粉,阿澈看的这叫一个心疼,想要倾囊相助,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阿澈怎能眼见一位堕入风尘,于是好言相劝,才拦住了青莲,二人正待往回走,却见一辆官府的马车自远处驶来,后边还跟着一群闲的没事看热闹的无聊百姓。 这种马车大家都认识,是官府专门用来运送尸体的。往往是有人发现了无名尸首后报官,官府就会把尸首拉走,验尸处理后等人认领。官府的马车要比自家用的宽大,深蓝色的布幔包裹着,前面坐着身着官服的差役。每每出现在街道上,都会引起百姓的围观议论。 马车上放着一对老年夫妻的尸首,已用尸袋装好,上面还放置了大量的艾叶也遮掩尸臭。满身血痕的梁五也瘫坐在马车上,不时撩起布幔冲着街上的百姓傻笑,他脸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吓得围观的人们连连后退,他已经疯了,没人知道他在神经崩溃前看到了什么。 阿澈也青莲也在不觉间加入了围观的队伍,梁五看着青莲呵呵发笑,不时伸出还在流血的舌头,青莲吓得躲在了阿澈身后,阿澈却发觉哪里不对,慢慢凑了上去。 “起来起来,别看了,都躲远点,哎哎哎,说你呢,看什么看!”差役们摆出官爷的气势,扬起鞭子驱赶着。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人群很快散了。阿澈又对青莲好生安慰了几句,便转身钻进了巷子深处。 尸体摆放在案台上,验尸官用布遮住了口鼻,不过才死了一夜,怎么就臭成这个样子?陈五六命差役不停地烧着艾草,勉强遮掩着愈加浓烈的味道。 梁五暂时被关在了一间闲置的屋中,一天来他水米未尽,只是傻笑发呆,没人注意到他的指甲已长出了半寸长,正一下一下地挠着墙。 “大人您看,自上月起,这已是第六具尸首,该当如何是好呢?”验尸官等着陈五六下个结论。 “哎,如何是好呢?不如这样吧,时候不早了,你回家换件衣裳,晚上我在同胜楼订了位子,今天刘大人来。”陈五六的心思根本没放在尸首上,只关心着今晚的酒席,能不能高升,可就在刘大人的一句话了。 “好好,卑职这就回去准备。”同胜楼的桂花酒,想想就醉人,验尸官赶忙向陈五六告辞。 几个人很快离开了,验尸间里瞬间变得安静下来,除了那愈渐刺耳的挠墙声,没人知道今晚将会发生什么。 阿澈推开了王虎家的门,见他正坐在门口吃着面条。虽是清汤面,此刻在阿澈眼里却成了美味珍馐,他二话不说端下了灶台上的锅子,坐在王虎对面吃了起来。 王虎早已是见怪不怪,只是怕自己吃不饱,又从锅里抢下了一筷子面条。阿澈风卷残云后,悠闲的打了一个饱嗝,这才放下锅子,准备和王虎说话。 “你上次说的事情,我打算试试。”阿澈正色道。 “真哒?阿澈哥你打算出山了?!”王虎以为阿澈就是来蹭吃的,没想到他还带给自己一个好消息。 “阿澈哥,你咋一下子就想通了呢?”王虎很是不解。 “那个,我觉得自己该成亲了。”阿澈想起青莲,有些不好意思。 “……”王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阿澈讲了青莲打算卖身救母的事后,内心里满是鄙视,原以为阿澈重新出山是为了百姓苍生,原来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不过一想到青莲那张清水脸,王虎也是口水直流。 “刚才看到官府运送尸首的马车经过,车上除了尸首,还有一个疯子,满身伤口,我看那样子,觉得很是不对劲。打算让你和我去看个究竟。” “可是这个时辰,验尸房里没人了啊。” “呆子,有人的话也不会放你进去啊。”阿澈照着王虎的脑袋拍了一下。 王虎懂了,两人等着天色愈来愈暗,街上行人也渐渐散去,才动身离开。 验尸房的门锁一窍就开,一来这里没有之前的物件,二来这种阴森可怖的地方一般也没人会来。阿澈点燃了手上的火折子,用微弱的火光照明,两人渐渐适应了光线,这才看清案台上的两具尸首。 两人紧紧地捂住了口鼻,这浓烈的味道险些把王虎熏吐,早知这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跟来。那两具尸首已是看不清男女,被挠的肠穿肚破,脸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伤口,其中一具子还向外淌着。 “这对老夫妻真可怜啊。”王虎叹了口气,他看到老夫妻的魂魄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还在低着头抹泪。王虎天生阴阳眼,整天看到各种鬼魂在自己眼前晃,早已是见怪不怪。阿澈又把手上的火折子吹亮了些,他被尸体上的伤口吸引住了,这样的伤口有些似曾相识。 那对老夫妻的鬼魂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同时抬起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王虎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发现那里只有一扇紧闭的门。王虎慢慢挪到了门前,他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嚓,嚓……”哎呦,好像是什么东西在门板上挠,这个动静听了真叫人起鸡皮疙瘩,王虎赶紧拍拍身上,那个声音却突然停止了。 “砰,砰……”挠门声变成了撞击声,一下一下的愈加剧烈,王虎觉得这张变形门板已经开始松动。 阿澈也听见了撞门声,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板就“当”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在扬起的一片灰尘中,王虎看到对面站着一个人,他揉揉眼睛,待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后,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裤腿流了下来。 “啊……阿澈哥快跑啊……”王虎扯着嗓子大喊,门后那不人不鬼的东西也爆发出同样的尖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三章 闯祸 “来来来,刘大人,下官再敬您一杯。”陈五六的舌头已经喝大了,他指指酒壶,示意身边的验尸官胡宇倒酒。 “不不不,陈大人,我实在是喝不动了,我吃菜,吃菜。”刘大人看东西都重影了,他拿着筷子在盘子里划拉,基本都只剩下菜汤了。 “小二,过来!上一份霸王别姬!再来一盘海鲜杂烩!”陈五六一朝着店小二吆喝着。 胡宇咽了咽口水,这一顿可是吃掉了自己好几个月的月钱啊,不过陈大人不心疼,饭钱都记在衙门账上。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陈五六一抬头,竟然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差役。 “嗯?你怎么跑来了?过来,陪着刘大人喝一杯。” “陈大人,大事不好啦!”那差役对他耳语了几句,吓得陈五六立马酒醒了一半。 原来这差役就住在距离验尸房不远的巷子里,正在熟睡的他被一阵阵尖利的嘶叫惊醒,赶忙跑出来查看,看到一个人在前面跑着,一个人在后面一跳一跳的追着。他不敢凑近,却看到验尸房的门大开着,这才明白怎么回事,赶紧跑到同胜楼来找陈五六。 话说这梁五变成了活尸,听到门外有动静,就撞开了门。王虎吓得哇哇乱叫,梁五却是比王虎还要害怕。他四肢僵住不能奔跑,于是就平举着胳膊蹦跳。先是梁五追王虎,后又王虎追梁五,一人一尸在寂静的晚上滋哇乱喊,吵醒了附近的百姓。百姓们出来看热闹,不明所以又是一阵乱叫,一时间鸡飞狗跳。阿澈已经彻底控制不住局面了,又怕梁五伤了人,只能扯着嗓子嚷。 “打它!打爆它的头它就死了!” 有几个胆子大的回家拿了铁锨木棒,对着梁五就是一顿敲,等到陈五六和刘大人等人赶到的时候,可怜的梁五已经快被揍成稀巴烂了。 刘大人看着验尸房敞着的门,已经基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再看陈五六的脑袋,都快低到裤裆里了。 完喽,这下可捅了大篓子了。 “大胆刁民!胆敢溜门撬锁擅闯衙门,该当何罪!?”陈五六把惊堂木拍的巨响,咬牙切齿的看着堂下跪着的两人。刘大人对此十分不满,一是监管不力,停尸房竟然没人值夜班;二是这么一闹,在百姓中引起了不少的恐慌。 “先拖出去,一人二十大板!”不等二人发话,陈五六就下令了,巴不得把这两人打死。 “大人饶命!小的认罚,但请青天大老爷先听小的讲个明白,待大人明鉴后再打也不迟!”阿澈可不想挨板子,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王虎见状也赶忙趴在地上。 “小人昨日在街上看到运尸的马车,上面有一疯子,我上前仔细一看,这疯子的瞳孔已经放大,小人不敢凑前。晚上和兄弟在街上闲逛,忽听验尸房内传来响动,想到白天所见,我料定那疯子八成已是活尸,就想把门撬开制服这活尸,以免明日伤到大人,哪成想这活尸力大无穷,我兄弟又胆子小,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是小的太过莽撞,给大人平添麻烦!”阿澈语气极为诚恳,这下子陈五六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么说,你似乎懂些法术?” “小人乃捉妖天师金老油的关门弟子,玄真派第三十六代传人。” 阿澈的一番胡吹乱鼓果然镇住了陈五六。 “既然如此,你便协助追查,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如若平定妖祸,即可将功补过,如若浑水摸鱼,这二十下板子你绝对逃不过!” 暂时逃过一劫,二人被关了一宿饿的肚子直叫,王虎赶紧买来几个包子塞进阿澈手里,阿澈没好气的白了王虎一眼,昨天晚上要不是他鬼哭狼嚎,哪会引来那么多人。其实梁五不过是没有死透,被妖怪的尸毒所染成为了活尸,但也没成了大气候,不需多费力就可以制服。 “你不是阴阳眼吗?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那还鬼叫个什么?!”阿澈咬着包子,冲王虎吼着。 “我不怕鬼,可我怕僵尸啊!” 深夜,一个黑衣人快步行走在街上,他穿着软底布鞋,几乎听不到脚步声,他一边走,还要一边注意着寻街的差役。在巷子中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一间宅子门前。 “当,当当,当”有节奏的敲门声作为暗号,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 黑衣人走进宅子,感到院子里的温度明显要比外面寒冷,他不禁耸了耸肩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木匣,毕恭毕敬的踏上台阶,把木匣交到了坐在石台上的人手里。 “小姐请过目。”黑衣人弯着腰,后退至台阶下面。 石台上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她一袭白衣,乌发在脑后束起,她不施粉黛,也没有佩戴首饰,这种不张扬的美丽却更是让人心惊。她打开木匣,取出一粒血红色的丹药,她先是放在鼻下嗅了嗅,然后轻启双唇,把丹药送进了嘴里。女子略一仰头,把丹药吞进了腹中,她长长的舒一口气,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 “下个月,我还在这里等你,若无事,你便退下吧。”女子微闭着双眼,朝着台下的人摆了摆手。 “小姐可否容在下略缓几日,现在百姓都提高了警惕,城内很少见到落单的行人,荒郊野岭里更是见不到半个人影,这夜叉也是……” “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要的只是这颗血丹,待我下个月的今日服下最后一颗,你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想要的我也自然会给你。” 听了白衣女子的话,黑衣人像是吃了定心丸,他又对着女子叩了几叩,离开了宅院。 阿澈和王虎来到衙门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人,看样子都是报名前来参与捉妖的。两人一出现,众人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在座的有道士,有和尚,均是衣着整齐,不是捻着胡须,就是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各自的法器都摆放在桌上。 “哗啦”,阿澈也把自己的法器放在了桌上,这都是师傅留下来的,用一个缝着补丁的褡裢装着,再看阿澈的衣着,像极了一个捡破烂的。 “请问二位是?”阿澈旁边的一个道士开口了。 “我们是来捉妖的。”阿澈道。 “哦,呵呵呵……”道士一阵好笑。“请问阁下是何门派的?” “我哥哥是玄真派第三十六代传人!”看到阿澈被人耻笑,王虎不服气了。 “哦?鄙人就是玄真派的,我是第三十一代传人,难道我今日在此遇见了后人?”那道士大笑了起来,引得其他人也是哄笑不止。 阿澈在王虎身上使劲掐了一把,不该说话的时候偏偏多嘴,这下可真是颜面扫地了。 “这是想要混赏钱的江湖骗子吧?” “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阿澈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低头沉默。 “各位稍安勿躁,大家都到齐了吧。”一个身着官服的人走来,众人皆起身致意。 “我是负责此次案件的白肖,大家也都介绍下自己吧。” “在下崔宗文,玄真派第三十一代传人。”刚在那个嘲笑阿澈的道士站起身向大家作揖,他的面前放着一只铜铃。 “在下李富,青山观道长。”此人看起来已有五十余岁,他的面前放着一把油纸伞。 “阿弥托佛,贫僧法号清奎,善哉善哉。”年轻的和尚闭着眼睛,继续转动手上的佛珠。 “在下谢钊。”这位长得很是白净,正擦拭着手中的马灯。 “在下韩修!”此人粗眉大眼,一副梁山好汉模样,他向各位抱拳致意,左臂上缠着一条铁锁链。 轮到阿澈了,他却并不说话,打开破旧的褡裢,从中取出了几样法器,就在众人不解之时,那位叫李富的道长却是沉不住气了。 “这,这,莫不是覆魂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四章 夜叉 “正是。”阿澈头也不抬地说。 “你,你是?” “在下金阿澈,捉妖天师金老油弟子。”阿澈起身,俯视众人,听到金老油这个名字,有几个人看待阿澈的眼神不再那么轻蔑。 说起金老油,江湖上的人都略多略少的听过。金老油的法术高超,降妖无数,却为人低调,很多人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他生性洒脱,放荡不羁,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和调戏漂亮女子。金老油为人仗义,性格豪爽,不论穷富,只要是遇到妖祸的百姓,他都会出手相助,所以一直穷困潦倒。 “原来是你!”李富指了指阿澈,笑了起来。 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金老油和李富联手平定洞庭湖的鱼精,阿澈还是个光屁股的小娃娃,记得李富和师傅站在湖边,一个打伞,一个铺开覆魂纱,两人口中念着咒语,黑纱和纸伞便越来越大,大到几乎盖住整个湖面。那些面目可怖的鱼精还未完全化为人形,有的鱼头人身,有的是人头鱼身,统统被收进了纸伞里。纸伞收紧,那些妖怪还在里面挣扎尖叫,师傅默念咒语,比出几个手势,覆魂纱又将纸伞裹紧,渐渐地尖叫声愈渐微弱,化为乌黑浓液顺着伞尖淌出。 “那个时候,我和你师傅一起喝酒,你偷喝你师傅酒壶里的酒,又怕被发现,还偷偷在里面撒尿,哈哈哈哈……”李富说完,看到阿澈脸上的表情,才明白自己有些失态了,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及人家的童年往事,有些不合适。 “那个,你师傅他还好吧?为何今日没来啊?” “师傅已经不在了,两年前,师傅为了捉妖跌进了山谷。”回忆起师傅,阿澈的心依然滴血。 李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对此深表遗憾。 “诸位,相互之间都认识了吧。相信这张大家都看过了,曾有百姓目击了怪物的面貌,此妖身长七尺,力大无穷,应为夜叉。”白肖手里拿着那张,上面绘着怪物的画像。 这夜叉头部如驼峰凸起,上面长着一对尖利的角,面色赤红,脸上的沟壑起伏不平,一双眼睛深凹,眼球为白色;鼻孔粗大,状似牛鼻;嘴巴张开,两颗獠牙外翻,里面还布满了钢针般细细密密的小牙。这模样真是可怕,虽然这幅画早已看过几遍,但再次见到还是不免让阿澈一阵心惊。 “此妖物在中秋那日出现,之后便隔三差五的在夜晚伤人,至今已有八人被其所害,城中百姓已是人心惶惶,衙门在实在是无能为力,但请在座的各位能够趁早将其斩杀!” 衙门的官员能用如此恳切的语气说话,阿澈还是第一次听到,看来这件事确实让人头疼。白肖又嘱咐了众人几句就离开了,剩下的几个人开始对此发表各自的观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每个人各抒己见,意见始终统一不下来,崔宗文和韩修更是争得面红耳赤,王虎像是看热闹一般东张西望着,阿澈却始终低头皱眉不语。 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青莲坐在床边,吹着汤匙里的药,一点一点的喂给娘亲。娘亲已经没有力气下床了,青莲喂完药,还要给娘亲按压身体,陪她聊天。每到夜深人静,青莲都把头蒙在被子里,压抑着哭声。 青莲的馒头依旧卖的很好,可是这点钱根本不够给娘亲治病。青莲喂完药,端着碗走出屋子,看到阿澈正站在门口。 “阿澈哥哥。”青莲照例打着招呼,低头准备洗碗。 “青莲,你随我来。”阿澈拉起青莲,把她带到了自己屋中。 青莲不知是何事,却见阿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放在青莲手中。 “这些钱足够大娘吃上几副上好的补药了,你不用再为此操心了。你把大娘安顿好,咱们现在就去药铺抓灵芝。” 青莲彻底傻眼了,她不明白穷困潦倒的阿澈怎么一下子拿出了这么多银两。 “阿澈哥,你哪来那么多钱啊?你得告诉我实情,若是来路不明的钱,我是不会收的。”青莲看着银票,塞回阿澈手中。 “青莲你放心,我今日遇上了师傅的故友,这钱是向他借的。”阿澈让青莲收好银票,和她一起出门去往药铺。 要说故友,李富恐怕至多算是金老油的熟人。但阿澈记得师傅说过,李富是人如其名,的确是个富人。他和金老油不同,没有酬劳他是不会捉妖的,而且道观里每年教徒们每年供奉的香火钱也是很多的,再看他今日的打扮,也是新制的衣衫,因此阿澈估计师傅所言没错。 今日在衙门,大家争论的眼红脖子粗,只有阿澈是一言不发。最后众人都等着听阿澈的观点了。他却站起身,对着李富就是一拜。 “李道长,看在昔日与师傅共处的份上,帮帮晚辈吧。”阿澈此言一出,李富也不明所以,当着众人的面只好答应帮忙。之后阿澈便是一顿诉苦,说的在座的几位无不动容,李富为了面子也不好反悔,大家可都巴巴的看着他呢,无奈之下,只好拿出了一张银票。 “多谢恩公,晚辈一定早日奉还。” “不急不急,有事尽管来找我,好说好说。”李富说这话的时候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多什么嘴,非得在这认个熟人。 李富和崔宗文跟着谢钊,在荒郊里漫步目的地走着。今日一早就有一少年前来报官,说昨夜在荒郊里看见了夜叉的身影。 谢钊提着马灯,拨开杂草继续向前走着,李富和崔宗文已经有些累了,再向前就是树林了,那里很容易叫人迷失方向。崔宗文索性席地而坐,就在他低头打盹的时候,手边的铃铛微微响起。崔宗文霎时间毫无困意,他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拿起了铃铛。 “当,当当当……”铃铛像是活了一般,在崔宗文的手中晃动。再看李富的那把油纸伞,也缓缓打开,悬到了半空中。谢钊快步向二人跑来,他手中的马灯泛起了绿光。 “快跟上我,夜叉就在树林里!” 几个人不敢怠慢,向密林中跑去,崔宗文手中的铃铛越来越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无比刺耳,但夜叉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林中的树木层层叠叠,枝叶相互缠绕如同巨大的黑幕,李富料想这夜叉定就躲藏在茂密的树丛中。 他口中念起了咒语,一根红线从袖口里钻了出来。红线以闪电般的速度在树林间穿梭游走,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巨网,不多时,就听到了树枝折断的声音,看来夜叉已落入了网中。 李富嘴里继续叽里咕噜的念咒,速度越来越快,那张网也渐渐收紧,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惨烈的嚎叫。这个声音让李富的心凉了半截,三人走进一看,一只野猪正在网中拼命挣扎着。李富正气急败坏的跺脚骂娘,只听崔宗文大喝一声,那夜叉竟从天而降! 它的背后长着一对蝙蝠一样的翅膀,落在了三人面前。夜叉将翅膀收进身体,对着几人扑将过来。三个人同时念起了咒语,然而李富的油纸伞和崔宗文的铃铛只是抖动了几下,就掉落在地上没有动静了。 每个收妖的法师都有一样贴身法器,通常以一只修炼千年以上的妖血浸泡而成。法器被妖血浸透后,虽然与原貌无异,却能感应到一切妖魔鬼怪的气息,然而眼下这种情况,却是从未见过的。 除非有一种情况!崔宗文的脑中像是劈过了一道闪电,然而当他想明白原因已为时已晚。夜叉伸出利爪对着他就是一掌,崔宗文脸上被挠出几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向外涌出,模糊了视线。伤口像是撒了盐一般火辣的疼痛,崔宗文捂着脸惨叫着打滚。 李富转过身拼命地跑,此刻他身上的暗器和咒语已没有一样能够保护自己。地上沟沟坎坎凹凸不平,李富重重跌倒,他一个轱辘爬起来,继续没命的跑。身后的崔宗文已经没了动静,李富听到头顶拍打翅膀的声音,看来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夜叉直冲而下,对着李富的背后就是一爪,李富疼得躺在了地上,强忍着痛苦蜷起身体。那夜叉一声嚎叫正欲再次扑来,李富却突然起身,把一只匕首插进了夜叉的腹部。虽然没有伤及夜叉要害,却也为自己争取了时间。李富死死地咬着牙,向着流水声的方向冲了出去。 “扑通!”一声沉闷的巨响过后,树林中又恢复了平静。夜叉拔去了腹部的匕首,它朝着山坡下望望,那里漆黑一片,只有湍急的水声。料想他也活不了,夜叉无心再追,失落的张开翅膀,消失在了夜空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五章 中毒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阿澈正在街上帮青莲卖馒头。自从借到钱后,阿澈就没再去过衙门,青莲的娘亲吃了几副补药后身子果然好了许多,精神比以前好了,也能慢慢下床了,不过银票上的钱也是花光了一大半。 阿澈每天天不亮就帮着青莲做馒头,然后两人一个去南街一个去北街,各自带着一大筐馒头。这几日的收入比以前多了不少,当然阿澈与青莲的感情也又拉近了很多。 “阿澈哥哥,你这几日怎么也不去衙门了,咱们要是抓不到妖怪,陈大人那还有二十大板等着呢。”阿澈的馒头正卖的欢,王虎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明日就去。哎,您要几个馒头?” “阿澈哥哥你先收摊吧,出大事了,你快随我去衙门看看!”王虎拽着阿澈的袖子说。 “哎哎,没看我正忙着吗?起来上一边玩去。”阿澈对着王虎的屁股就是一脚。 哎呀,真是急死人了,这件事也不好让其他人听到。王虎只好趴在阿澈的耳边,把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告诉了他。 阿澈听完后二话不说,抱着剩下的半筐馒头向衙门跑去。 白肖的脸拉的很长,妖怪毛没抓到一根,手下的兵倒是折损了一半。崔宗文惨死,李富重伤,谢钊失踪,清奎和韩修下落不明。不过他们两个不是被妖怪抓走的,两个人刚一听到信,就偷偷溜走了,看来这两人根本不是什么捉妖天师,无非是想要混些赏钱的江湖骗子。 白肖看看眼前的阿澈和王虎,觉得这两个人看起来更加不靠谱。白肖询问阿澈的想法,阿澈却要去医馆先看看李富再说。 阿澈曾经看过那对老夫妻的伤口,伤口周围的肉腐烂的极快,这只夜叉应该是行尸所变,身上带着浓重的尸毒。阿澈知道李富的法术远在自己之上,所以就将情况说与他,自己便不出面了。回头夜叉捉到,自己的那份赏金分给李富一半,让他再从白肖那里多说点好话,那二十板子也就免了。本想着这些时日好好青莲培养培养感情呢,谁知却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只夜叉到底有多厉害,能把这几位高手都撂倒。 李富躺在医馆的床上,浑身上下基本没一块好地方。昨晚掉入河中,他强撑着身体用闭气大法才捡回了一条命,可惜他已中了尸毒。虽然李富一直用内功排异着尸毒的入侵,可他还是意识模糊,说不出一句话来。医馆的郎中治不了尸毒,只能按时给李富喂水换药。 看到阿澈,李富有些茫然,好像根本不认识他,阿澈心里有些难过。 “李道长您放心,师傅教过我怎样祛除尸毒,我这就去采药。”李富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咧嘴对着阿澈傻笑。 这祛尸毒的药,难找也难制,不是学过法术的人基本办不了。阿澈带着王虎和青莲分头寻找药材,不是上山就是下河,待到把药制好已是第二天清晨了,虽是疲惫不堪,阿澈还是赶在第一时间送到了医馆,不过要彻底祛除尸毒,至少也要半个月。 这下捉妖的重任彻底落在了阿澈头上。 黑衣人拿起匕首,割破了夜叉的手臂。浓稠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钵中,夜叉微微呻吟着,它腹部的伤口还没有愈合。血中透着一股腥味,令人作呕,黑衣人用布蒙住口鼻,一脚踢翻了钵。许是夜叉伤了元气,这样的血,是不能制作血丹的,那就意味着,这几日的努力都是前功尽弃了。 黑夜人气急败坏,他暗自咬牙,一下一下地垂着桌子,臭道士,死到临头了还反抗,我早晚会将你碎尸万段! 阿澈隐约记得,师傅的那本笔记上对于夜叉是有过记载的。记得那是他还小,偷看师傅的笔记,上面满是对各类妖魔鬼怪的记载及法术,师傅的狗爬字让阿澈看的头晕。后来笔记被师傅没收,他说阿澈生性浮躁,什么彻底稳下心来,他就会将笔记和一件重要的法器传给阿澈,只可惜还没等到那一天,师傅就驾鹤西游去了。 阿澈每日都会去医馆探望李富,李道长的神志依旧不见好转,虽然不会发狂,却也如同痴傻之人一般。每到夜晚,阿澈就会带上法器,去夜叉曾经出现过的地方搜寻,只可惜数日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线索。衙门派出不少人寻找谢钊,可惜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是个悖论。阿澈跟随师傅捉妖多年,就是再狡猾的精怪,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但是这次不同,就好像每次夜叉做案后,都会有人清理现场似的。 而且那夜叉这些时日也没了动静,难不成就这样销声匿迹了?阿澈整日疑惑不解,他殊不知这仅仅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日阿澈出门为青莲的娘亲抓药,顺便来看望李富,却在医馆门口听到一阵嘈杂声,他走进才发现,原来是李富发狂,推到了一个前来看病的小伙。 那小伙血气方刚,正待和李富好好理论理论,却被他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李富耷拉着舌头,目光呆滞,见谁都是一副凶狠的样子,阿澈一看他的手,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昨日刚为他剪过的指甲,今天却又长出许多。 他之前的怀疑似乎得到了验证,阿澈连忙叫来医馆的郎中,并叫人先用绳子将其捆起来。 “各位不用害怕,这是正常的妖物反应,几日之后便会恢复正常。”阿澈一边看向四周一边大声说着。 阿澈恐怕医馆不再收治李富,和馆长说了不少好话,好在馆长为人厚道,同意继续收治。阿澈心中有了盘算,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能见分晓。 深夜,李富的房间响起了鼾声。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悄悄溜了进来。他先是轻轻击掌,又在李富的脸颊上吹了几口气,确定他睡熟了,才从衣兜内掏出一个小罐子放在地上。 这人打开李富小腿伤口上的纱布,正要把罐子里的东西涂抹在伤口上,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 “呃……”这人吓了一跳,他不敢出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他用力挣扎,却怎样也甩不开那只手。 阿澈在医馆闭门前偷偷溜了进来,藏在李富的床下把刚才那一幕看了个清楚。阿澈从床下钻出,一拳将那人打翻在地。 “来人啊,有贼啊!”阿澈喊了几句,不多时,几个值夜的郎中提着油灯跑来进来。 阿澈借着灯光一看,此人他竟然认识。 是医馆内负责熬药的小邓,此人平时不多言语,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却不想胆大包天的干出这种事情来。 “说!你在他伤口上抹了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小邓蹲在地上抱着头,一问三不知。 阿澈拿起罐子,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像是什么的东西的血,似乎还被处理过。 “不知道是吧,走,我带你去见官!”阿澈揪住小邓的领子就要向外走。 “大哥,大哥我错了,我说我说。”一说见官,吓得小邓连连磕头。 李富被吵醒,倚在床上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阿澈拽起小邓,来到了隔壁的空房间内。小邓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这个罐子是前几日来医馆看病的人给他的,那人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并承诺事成以后再给三十两,小邓缺钱,就一口应承下来了。 小邓不知那人是谁,于是便描述起了那人的长相特征,阿澈也问的非常细致,待到询问的差不多了,天色也开始微微发白了。 那背后主使,便是谢钊。 谢钊先是下落不明,又是暗害李富,此人实在可疑,阿澈将这一情况告诉白肖后,白肖当即下令,捉拿谢钊! 捕快根据谢钊在衙门报名时留下的住址,找到了葫芦街最深处的巷子。老旧的院门上有铁将军把守,捕快便直接从低矮的院墙上翻了进去。踢开房门后,捕快看到谢钊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是谁也没有上前捉拿。 因为谢钊已经死了,他的眼睛看着房顶,眼神里满是惊恐与不甘,身上的肉被啃食的七零八落,露出森森白骨,尸体已经开始腐败,散发出阵阵恶臭。为首的捕快终于忍不住了,低头呕吐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六章 夜叉落网 夜叉出现的地点不再是荒郊或是无人的街道,它开始把目标放在了寻常人家。没有规律可言,它开始不定期的出现在城内某个角落里,来去无踪。 临安城内的百姓是真的害怕了,有条件的开始举家迁徙,没条件的也想办法去外地乡下的亲戚家躲避,实在不行的,也只能在夜晚来临之前,用木板把门窗牢牢钉住。一时间临安城几乎空出了一半,百姓们叫苦不迭。 像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妖怪,估计阿澈的师傅金老油也是没见过。阿澈除了每日去医馆看望李富,就是泡在衙门验尸房里,他已经好几日没怎么和青莲见面了。 阿澈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看着面前的三具尸体。死者均为男性,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均为独居,没什么亲戚朋友,也没什么正经营生,阿澈随捕快走访过这几个死者的邻居,邻居也只是说他们基本不出门,十天半个月不露一次面,对于其他更是没什么了解。难道夜叉换了口味,专吃宅男? 正规的渠道已经查不出什么了,阿澈把这件事情委托给了王虎,王虎他娘是十里八街出了名的媒婆,王虎平日里散播的各种小道消息基本都是出自他娘亲,所以王虎这几日都在忙着查找这三名死者的线索,以阿澈的直觉,这三人之间必有牵连。 王虎直到黄昏之前才赶回来,他满头大汗,脸上尽是污渍,阿澈估计他这一趟没有白跑,兴奋地询问他发现了什么。王虎胡乱抹了一把脸后说:“哥哥,我晌午饭还没吃呢,要不咱边吃边聊?” 一家开在同胜楼下面的面馆,王虎狼吞虎咽下一碗面,又叫伙计端上来一盘牛肉和一碟牛舌。阿澈皱着眉头看他这副吃相,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整个面馆就阿澈和王虎两个人,这家面馆的老板胆子也真是大,天黑了还不关门。 “这三个人啊,确实有关联,其中两个人是同乡,而且他们两个还欠另外一个人的钱。” “你能不能捡重点说啊?”阿澈是真的不耐烦了。 “他们三个,都是黑风派的门徒。” 阿澈不是临安城人,倒是也隐约听过黑风派的事情。十几年前,黑风派在临安城内风靡一时,众多百姓成为其门徒。黑风派自成一教,信奉仙人,要求各门徒入教后需多做善事,与世无争,每日念诵经文,自可修炼成仙。虽然入教需要缴纳高昂的费用,但当时临安城的众多百姓还是争相入教。直到一年之后,有几名教徒走火入魔,陆续自杀身亡,此教派才被朝廷打压,而后便再也没有兴起过。 “这夜叉怎么又和黑风派扯上关系了?”阿澈这回彻底晕了。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三个人可都是极为忠实的教徒啊,据说他们打一开始就入教了,这些年都没有娶妻生子,快和家里断绝关系了。”王虎说着,伸手招呼小二,想再要上一碗牛肉汤。 “别吃了,现在赶紧跟我走一趟。”阿澈结了饭前,拽着王虎走出了饭馆。 不对劲,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阿澈急于证明自己的猜测,拉着王虎一路小跑起来。王虎刚吃饱饭,跑着跑着差点吐出来,阿澈只好耐着性子放慢脚步。 他来到了南城的一条老街上,本就人迹稀少的南城这回更没人了,阿澈和王虎拐进一条胡同,径直走到了一扇门前。王虎不禁打了个寒战,这里正是其中一位黑风派教徒的家,他前几日刚被夜叉吃掉,屋里还能嗅到血腥味。 阿澈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光线照亮了屋内的景象。阿澈举着油灯在屋内转了一圈,心里有了底。 他又带着王虎去了另外一个教徒的家,这一家相对而言就比较杂乱了,阿澈东找找西看看也没有多说什么。阿澈最后去的是谢钊的家,这时他已经对自己的猜测十分笃定了。此时已是后半夜了,阿澈和王虎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着,因为他断定,夜叉不会出现。 回到家里,王虎终于憋不住了,追问阿澈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你看命案现场,都有什么特点?”阿澈问。 “特点?没发现什么特点啊,就是觉得其中一个家里收拾的特别干净,是不是有洁癖啊?”王虎果然又跑题了。 “这么说吧,如果你在家里睡觉,然后看到夜叉来了,你会怎么样呢?” “我肯定会使劲喊,然后想办法赶紧跑。”王虎道。 “没错,这是正常的举动,可我跟捕快走访死者的邻居时,他们却基本上都没听到响动。” “那,是不是太害怕叫不出来了?” “一个有可能,可是包括谢钊在内,这四个人的邻居都没有听到响动,那就太不正常了。还有,他们住的屋子都很小,看到夜叉后在慌乱逃跑的过程中肯定会弄乱家里的东西,可是你刚才发现了吗?就算屋子里杂乱,平时用的东西也都是放的好好的。” “是啊,桌子椅子都没有倒,地上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王虎说。 “而且他们,都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死的。”阿澈道。 突然之间,王虎想是想到了什么,这些被夜叉害死的死者尸体他都见过,那些冤魂不是在尸体旁哭泣,就是低着头依旧沉浸在恐惧中,他们的情绪无一不是沮丧低落的,唯有后来这几个人的鬼魂,却是神情淡然,仿佛早已料定了结局一般。 王虎终于明白了,他腾地站起身,用力举起手掌拍在了桌子上。 这几个人是自愿被夜叉吃掉的!! 今日是集市,阿澈起了一个大早,帮青莲做了不少馒头和其他面食,准备去集上卖。阿澈已经无心再摆他的算卦摊子,只想一直和青莲在一起。青莲娘亲的病情并没有太大起色,她依旧每日虚弱的躺在床上,在她心里,早已把阿澈当成了自己的女婿。 两人卖完馒头已是过了晌午,吃过饭,阿澈和青莲一起去了医馆。 李富已经开始恢复了意识,他指着阿澈想要说话,却只能像个婴儿般咿咿呀呀。他拿着笔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急于想要告诉阿澈那晚的情况,阿澈也基本上听懂了大半,不住地点着头。 “嗯,嗯嗯”李富朝着阿澈身后不住指着,阿澈回头,原来是青莲走了进来。 “这是我还没过门的媳妇儿。”阿澈牵起青莲的手,青莲一阵羞涩。 “呵呵呵呵。”李富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圈,从上到下打量着青莲,看得青莲不好意思,直往阿澈身后躲。 这个老色狼,怎么和我师傅一样? 白肖当着一屋子官员差役把阿澈狠狠地骂了一顿,眼下是什么时候了?衙门的人都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你还有心思整天陪着未婚妻满街乱转,还有没有点责任心?白肖气的吐沫星子乱飞,阿澈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却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骂到最后,总之就是一句话,让阿澈滚蛋,今后再也不许踏进衙门一步! 阿澈就像没事人一样走出了衙门,回到家后,开始收拾今晚要用的东西。除了自己的法器,谢钊的马灯,李富的油纸伞也都让阿澈借了过来,他躺在床上,静等着天黑。 好戏,就在今晚上演。 阿澈倚在墙根下,困意阵阵袭来,已是深夜,凉风习习,阿澈把脸埋在臂膀里,打了一个喷嚏。低头的瞬间,他看到地上的马灯发出了微弱的绿光。阿澈赶紧蹲下身子,他手中的油纸伞也开始微微震动。 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就落在距离阿澈不远的地方,他手中的油纸伞挣脱了出去,飞升至空中。阿澈念起了咒语,可那夜叉却没有任何反应,那把伞又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就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阿澈搞不懂了,正待那夜叉扑过来的时候,他听到屋内隐约响起一个男声。那人也在念着咒语,声音低沉但语速极快,这咒语阿澈却从来没有听过。阿澈一个跟头翻了出去,夜叉扑了个空,它愤怒的想要再次发动攻击,几支箭头射在了它的身上。 是白肖,他正手持弩站在阿澈身后,对夜叉发起进攻。夜叉仰头发出一阵嚎叫,那叫声听起来格外渗人。它拔下了插在身上的箭头,伸直手臂朝白肖飞了过去。 白肖一个躲闪不及,被夜叉抓破了手臂,那伤口火辣辣的疼痛。白肖管不了那么多,从腰间抽出了佩剑。白肖自幼习得近身剑术,夜叉虽高大魁梧,却是没有白肖灵活,几个回合下来,夜叉也没占到便宜。 阿澈使用法器自然不在话下,论武功却绝对比不上白肖。那屋内的咒语声还在念着,阿澈索性一脚踢开房门,对着屋内的人就是一顿老拳。屋里的男人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边继续念咒,一边应对着阿澈的攻击。 那边的白肖已经斩断了夜叉的一个翅膀,夜叉彻底急眼了,撞断了身旁的一棵小树,它抱起折断的树朝着白肖丢去,树干戳中白肖的肩膀,他倒在地上,佩剑也飞了出去。 “阿澈你好了没有啊,赶紧出来帮忙啊!”白肖被夜叉压在身下,拼死抵挡着那张血盆大口。 屋内的阿澈和那个男人还在打的火热,听到白肖的叫声也是急的百爪挠心,成败就在这一次了,阿澈一个翻身骑在男人身上,举起右肘朝着他的脸狠狠的打了下去。那人的面部一阵酸痛,他紧紧的捂住嘴,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法器恢复如常,那把油纸伞重新打开,阿澈念着咒语,看到油纸伞越来越大,飞升至夜叉的头顶,然后迅速降落,将其死死的包裹起来。 “不,不要,让它吃了我吧,这样的日子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要成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七章 成仙 成仙的梦想破败后,王顺陷入了深深的沮丧,衙门连夜急审,王顺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统统交代了出来。捕快在远郊捉住了准备逃走的冯彪,这个隐姓埋名多年的黑风派教主。 十几年前,社会闲散人员冯彪自创黑风派,靠着他的鼓吹煽动,收了一大批门徒,一时间风光无限。后来黑风派被朝廷打压,冯彪和剩下的门徒们便销声匿迹。不甘心沦为普通百姓的冯彪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做着准备,想要等待时机重新回归众人的视线。 冯彪安静的坐在白肖对面,与之一同落网的还有朝廷的一个差役,他同样是黑风派的门徒,被冯彪安插在了朝廷。阿澈早就把自己的想法私下告知了白肖,白肖也早就怀疑身边有内奸,才故意在众人面前赶走阿澈。冯彪得到消息后便放松了警惕,谁知正中了阿澈的圈套。 冯彪对于白肖的审问只字不提,白肖只好对其用刑,无奈打板子,夹手指,皮鞭沾盐水,还有烧热的烙铁都没能让冯彪开口,白肖就差扒皮了,审问了这么多年的犯人,还没见过嘴这么硬的。 那个差点被夜叉吃掉的家伙倒是老实,他说他这些年众叛亲离,每日过得浑浑噩噩,前阵子突然连续做了几日的梦,梦到另外几个被夜叉吃掉的门徒都成了仙,他对此也是深信不疑,因此每天晚上都乖乖在家等着,没想到这好事还被阿澈搅合了,气的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直到天色发白,冯彪也没有说一句话,白肖无奈,只能再次去找阿澈。他在街上吃过早饭后,来到了大杂院,却发现阿澈家里没有人,白肖正纳闷的时候,他听到隔壁传来了笑声。白肖循声走去,看到阿澈正和一位女子在窗前忙活着。 阿澈用力揉着面团,青莲则把做好的枣泥塞进馒头里做陷,她最近又对几种蒸食做了改良,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阿澈揉着面,眼睛却不老实,在青莲的脸上和身上来回扫着,一边看一边偷笑。 “你不好好干活,瞎看什么?”青莲有些害羞了,低下了头。 “我看我如花似玉的媳妇,你也要管吗?”阿澈边说边抬起手,在青莲的下巴上挠着。青莲边躲边咯咯的笑,一抬头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白肖。 “哎呀,外面有人!”青莲赶紧推开阿澈,脸蛋羞的通红。 白肖有些尴尬,转过了身。 “大清早的不去衙门当差,跑到这来看人家恩爱,怎么,你眼馋?”阿澈拍拍手上的面粉,对着白肖一阵挤眉弄眼。 白肖懒得理会阿澈这一脸贱兮兮的表情。“你跟我去一趟衙门吧,这一宿各种酷刑都用上了,冯彪还是死活不吐口。” “媳妇儿,我去去就来。”阿澈解下围裙,把青莲抱在怀里吻她的面颊。白肖转身就跑出了院子,真是的,这大白天的也不知道避嫌。 冯彪满身血污,乱发上沾着干草屑,眯着眼睛坐在板凳上,他手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脸上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么忠勇的烈士呢。 阿澈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冯彪依旧没有反应,阿澈抬起手掌在桌子上用力一拍,倒是把冯彪吓了一大跳。 “嘿,你知道我是谁吗?”阿澈说。 冯彪一声冷笑,脸上尽是不屑的表情。 “你不怕用刑,不是因为你意志坚强,而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会疼。”阿澈轻描淡写的说着这句话,却是把对面的冯彪震了一下,他瞪大眼睛,开始仔细打量这个貌不惊人的青年。 “还有,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得力干将谢钊,那晚故意把李富和崔宗文引到树林里,然后在那两人施用法力的时候念的咒,和昨天晚上那家伙念的一样,这种咒语,可以抵消法术,令法器失灵。” 冯彪又是一阵吃惊,沉默不语的他终于说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我是捉妖师金阿澈,想必你安插在衙门的内奸,早就告诉你了吧。” 冯彪点了点头。“早就听闻你是金老油的徒弟,果然不一般啊。那个,我的夜叉怎么样了?” “你的宠物已经被我收了,李富道长的那把油纸伞果然好用,吸光了夜叉的精气,差役们把它的尸首剁碎了,放在罐子里烧,我还特意嘱咐他们要多烧些几个时辰,然后深埋在荒地里。”阿澈说这些的时候死死的盯着冯彪的脸,冯彪强压着情绪,脸上的肉在微微颤动着。 “好,做的够绝,只是可惜了我的心血,不过,留着它也没什么用了。”冯彪说完之后继续陷入了沉默,像是入定一般,不再理会任何人。 白肖对此并不满意,他催促阿澈再多做些询问,刚才冯彪无非是默认了阿澈的几个猜想,也没说出什么重点。 “不用急,你看他的样子,这几日恐怕不会再说什么了。” “刘大人一直在催,这几日要是再没什么进展,恐怕我也要顶不住了。”白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愁眉不展。 “可是再着急也没有用的。自从把他抓回来,他可否管你要过一口水或是饭食?” “哎呀,我就顾着逼问了,根本没想这么多,我这就安排人给他弄点吃的,别把他饿死了。” “不必了,他不会吃的,因为他不会饿,不会渴,也不会疼。” “此话怎讲?”白肖更加糊涂了。 “因为他,早就死了。” 冯彪出身贫寒,但他与旁人不同,他不愿意终日在田间劳作,只想着有一天能够富足的生活,不用费力,也可以拥有三妻四妾,吃遍美食珍馐,享尽荣华富贵。于是他终日窝在草垛里,做他的春秋大梦。直到有一日,村里来了个游僧,自称能够替人消灾治病,但前提是要收取高昂的费用。村中便有人相信了,给了这游僧不少银两,谁知这游僧竟真为他解决了烦恼,让他十几岁的白痴儿子成为了正常人。 这下可把冯彪看傻了,这游僧在村中呆了三人就离开了,冯彪一直跟着他,求他收自己为徒弟。这游僧看冯彪执着,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带着他走南闯北,交给他各种法术。那时的冯彪还不知道,这些法术都是被正统术士唾弃的,下三滥的玩意儿。 冯彪才不在乎这些,只要能不费力气挣钱便是好的,他跟着游僧吃香的喝辣的,走遍大江南北,也是过了几年逍遥自在日子。后来游僧死了,冯彪不满足于现状,便创立了黑风派。 那时他恰好住在临安,冯彪用自己的法术蛊惑人心,游说那些目不识丁的百姓,他很快就收了一大批虔诚的门徒。银钱如流水般收进了冯彪的口袋,他终于过上了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当他渐渐厌倦了这种醉生梦死的日子后,黑风派也被朝廷打压的差不多了。冯彪不甘心,他盼望着卷土重来,他渴望着自己能脱离肉体凡胎,成为真正的神仙。 李富的身体慢慢恢复了,他从医馆搬出住进了客栈,冯彪的事情,他也通过阿澈了解到了,据他的分析,冯彪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高人,养夜叉吃人这些事情可不是自学成材就能够做到的。 “冯彪习得的,都是那些下九流的法术,可是那些法术也确实让人不敢小觑,我就差点被他害死。”李富倚在床上,正吃着阿澈为他带来的馒头。 “我若没有猜错,冯彪该是三天前死的,因为再过几日就是月圆之夜啦。” “月圆之夜?他折腾了这么久,死后七天便可成仙吗?”阿澈问。 “我也是听师傅说起过,曾有一术士,迷上了旁门左道想要成仙,他便饲养妖物滥杀无辜,然后在月圆前七日闭气而亡,准备在满月之时羽化成仙。” “那他成功了吗?” “那我便不知了,师傅后来没说,我也没问。” 阿澈在李富背后翻了几个白眼,原来说了半天也都是废话。 白肖这几天是度日如年,他吃住都在衙门,每天刘大人照例会将他大骂一通,无非是什么再没有进展你就滚回家之类的话。可无奈冯彪成了活死人,整日像泥偶般坐着,阿澈也是不着急,每天和未婚妻卿卿我我,急的白肖满嘴都是大燎泡。 终于等到了月圆之时,白肖安排了不少差役,和阿澈坐在牢房外等其变,可到了后半夜依旧没有动静。白肖急的来回踱步,成败就在与此,总不能真让刘大人赶回家种地吧。 打更的梆子声已经响过好几次了,白肖和阿澈就在这心急如焚中等到了天亮。 “哗啦。”白肖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昨晚吃的杯盘剩菜散碎了一地。 “神仙呢?!在哪呢?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这下好了,今天刘大人问我,我该怎么说啊?你倒是什么都不怕,我要是被辞官了,这些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白肖把头上的官帽摘下,一把丢在地上。 “那个,白大人您消消气啊,要不这样吧,一会刘大人来了,我和他解释?”阿澈几乎从不说软话,可是看到白肖这几日的操劳,他也实在是觉得心疼。 “不必了……”白肖正待再次发作,却看到一个差役尖叫着跑了出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了白肖面前。 “白大人,大事不好啦!那冯彪,他,他……”话还没说完,那差役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八章 风波再起 白肖强忍着,才没把昨晚的酒菜吐出来。冯彪不但没成仙,反而成了将死之人。他的身体开始腐败,牢房中散发着阵阵恶臭,白肖并没有把冯彪是活死人的事情告诉属下,也难怪那个小吏会吓晕过去。 冯彪痛苦的倚在墙上,嘴里不住的低声咒骂着:“贱妇骗我,我一定要杀了她……” “谁骗你?你把话说清楚!”白肖蹲在地上,隔着牢门问他。 此时刘大人也赶了过来,对于眼前的场面无比震惊。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带你去见她。”阿澈知道冯彪已是苟延残喘,便想诈出。 “呵呵,你不用骗我,不过事已至此,我但说无妨。”冯彪说完就俯下身咳嗽起来,鲜血喷了一地。 “水,快去给他拿点水。”刘大人喊道。 冯彪喝下了两壶水,他喘了几口气,继续说下去。 “我冯彪风光半世,享尽了荣华富贵,无奈朝廷打压我教,我便静等时机,直到有一日偶遇一奇女子,她说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何不修仙求得无尽快活。她教我饲养夜叉,夜叉吸取人类的血肉后。我再用夜叉的血液制成血丹给那女子,她答应我只要服下三颗血丹。她便可得到助我成仙。”冯彪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说完这些他便躺在了地上。 “我也明白那女子不是什么善类,可是事已至此,我只能咬牙赌上一把。我将第三颗血丹给那女子之后,却没有忍心杀那夜叉,可它已经吃惯了人肉,我也就随它去了,谁知这一疏忽,落进了你们的圈套。” “那女子到底是谁?”刘大人问。 “她是血……血……”冯彪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的舌头伸出来,想要吐出最后一个字,然而几次努力,最终也没能成功。 冯彪这次彻底成为了一个死人。案子虽然结了,却没人感到欣喜。原来最可怕的不是妖怪,而是人的贪欲。 阿澈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赏金,他分给王虎一部分,又还清了欠李富的银两,剩下的那些他存入了钱庄,准备留给自己和青莲办婚事用。李富离开临安城,回到了青山观,临别时,他将那把油纸伞送给了阿澈。 “我也老了,折腾不动了,就回去安心当我的道长了,捉妖的事情,就留给你们年轻人吧。”李富拍拍阿澈的肩膀,要不是这个不起眼的小伙子,估计自己的坟头都长草了。 你是隐退江湖了,我确要肩负重任了。过惯了闲散日子的阿澈也有些郁闷,因为降服了夜叉,阿澈在临安城里也是小有名气,时不时便有人求他,不是看阴阳宅风水,就是占卜扶乩,虽然忙碌辛苦,但他再也不用担心交不起房租,吃不上饭了。 阿澈和青莲搬离大杂院,又在附近找了一处宅子租下。青莲母女住在正房,阿澈住在一旁的厢房,每天帮着青莲买馒头,陪着未来的岳母聊聊天,日子虽然平淡,却是阿澈一直渴望的。本以为这就是自己今后的生活,谁知后来发生的事情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阿澈时常在寂静的夜晚回想起冯彪临死前的情景,血……血什么,难道这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吗?夜叉的案子虽然了解,但是冯彪口中的奇女子却成了本案最大的悬念。刘大人倒是很乐观,他推测这个女人十有不存在,不过是冯彪的一个借口。可冯彪当时都已是将死之人了,还有必要找这种借口吗? 中秋过后,天气渐冷。到了师傅的忌日,阿澈回了趟清泉镇给师傅上坟,回来的时候却见青莲满脸愁容。 “怎么了小娘子,几日不见是不是思念相公了?”见四下无人,阿澈把青莲搂进了怀中。 “你别闹了,我娘昨天咳了一宿,今早一看都咳血了,我带娘亲去了医馆,郎中却说不太好。” “不太好,什么不太好,青莲你别怕,咱们现在有钱了,什么药都用得起。”阿澈虽然安慰青莲,但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不顶用的,郎中说娘的身子一直不好,恐怕,恐怕很难熬过这个冬天。”青莲说完便捂住了嘴,她怕吵到正在休息的娘亲,拼命忍住哭声。 阿澈的心里一阵翻腾,他自幼没有爹娘,师傅死后,一个人逛荡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有了亲人,却眼见着又要失去。阿澈虽然有时吊儿郎当不靠谱,确是个十分重视感情的人。他抹了一把眼泪,想带着青莲出门散散心。 刚推开院门,就看到王虎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阿澈哥,又给你接了个大活,走啊,吃烧鸭去。” “没心情。”阿澈翻了王虎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自夜叉案了结后,阿澈便不再出摊,他平时帮人看风水或是算卦的活基本也都是王虎帮着联系的,他在中间收取一部分介绍费,数目虽然不大,却也提高了生活质量。这次接的活,可是一笔大买卖。 王虎见阿澈心情不好,就没有多说话,不远不近的跟在阿澈身后,一副可怜相。 “阿澈,别把人家晾在那里。”青莲有些不好意思,她拽拽阿澈的衣袖,又指了指王虎。 “说吧,怎么回事。”阿澈转身走到了王虎面前。 “那个,阿澈哥,我肚子饿了。” 临安虽是小城,却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传说临安城下有一条龙脉,因而此地人杰地灵,各界的知名人士层出不穷。 说起秦玉堡,临安城上下可是无人不晓,此人又名秦半城,传说仅仅他小妾房内的几个物件就足以买下两条柴市街。秦玉堡的祖上便是生意人,传到他这一辈,生意更是做的风生水起,粮油、布匹、饭馆、客栈、珠宝、胭脂水粉都有涉及,都说穷富不过三代,这句话却没有体现在秦玉堡的身上,他的生意至今也没有衰败之象。 可这几日,秦老爷却是茶饭不思,头发也几乎全白了,每日躺在床上悲痛欲绝。 原来这秦老爷有一爱女,自小被他视为掌上明珠。秦小姐今年十七岁,到了出嫁的年龄,提亲的人也是一波又一波,秦老爷一番斟酌,最后答应了刘府的提亲。 这位刘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刘大人的侄子。刘公子风度翩翩,才高八斗,是典型的官二代加富二代,不但与秦家门当户对,官商结亲也更是让两家强强联手。这秦小姐与刘公子幼时便是相识,因此秦小姐也是满心欢喜。 “那秦老爷为何还要难过呢?”青莲听得有些入迷,这佳人才子的故事是她最喜欢的。 “就在昨日,秦小姐骑马出游,说是要去赏红叶,那马不知为何突然发狂,秦小姐坠马,摔死了。”王虎说完,又拿起了一只鸭腿。 “啊,这也太可怜了,”青莲无比惋惜。 “所以呢?需要我帮她择一处阴宅吗?”阿澈说。 “我阿澈哥哥就是聪明过人。秦刘两家的亲事是我娘保的媒,秦老爷托我娘给秦小姐和刘公子配个阴婚,可这里面的规矩我娘又不懂,所以就托我来找你了。” 还好金老有什么偏门冷门各种行业的知识都懂得不少,并且及时传给了阿澈,所以他在今日才得以过上小康生活,阿澈在心里默默地再次向师傅致敬。 这秦小姐的葬礼和阴婚将在一起举行,于是秦老爷便将一切事宜都托付给了阿澈和王虎。大户人家规矩多,阿澈整日忙的脚丫子直打后脑勺,他这些时日就住在了秦家的客房里,阿澈这次是真切的感受到了豪门的生活。秦家所有的铺面都暂时停业了,牌匾上都挂上了白布,这些铺面的数量几乎占据了临安城店铺的一半。临安城一下子冷清了许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什么大人物呢。 阿澈跑了多日,秦老爷对他很是满意。一切终于准备就绪,明日就要举行葬礼,阿澈吃饱喝足了却怎么也睡不着,阿澈还是第一次主持葬礼,而且还是在这么显赫的人家,明日达官贵人门都会前来奔丧,秦老爷可是对他赞赏有加,万一演砸了,这脸可就丢大了。 反正也睡不着了,阿澈干脆起床,拿着纸张默念着明日的葬礼流程,他嘴里正嘟嘟囔囔着,突然听到了一声猫叫。阿澈抬头,透过窗子看到了一只白猫,这只猫通体雪白,毛长坠地,在月光下更加显眼。阿澈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猫,他不禁感叹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一只猫也搭理的这样干净。阿澈想要走进看个仔细,可是他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却是什么也没有了,也许是自己把它吓跑了,这美丽的生灵,仿佛非人间之物。 天刚蒙蒙亮,阿澈就被管家叫醒了。他换好衣服,吃过早饭,一切准备妥当后,便站在廊下等待葬礼开始,前来奔丧的客人络绎不绝。王虎轻轻碰了碰阿澈,小声嘟囔着:“那个就是刘公子吧,果然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啊。” 刘公子着一身红色礼服,一副新郎官的模样,可这新郎官的眼圈通红,一看就是哭了一整晚。原本是喜事一桩,如今却变成了丧事,他与最爱的人就这样阴阳两隔了。 时辰一到,阿澈便站到堂前念诵祭文,引导着大家磕头鞠躬,之后又是阴婚的仪式,一番折腾后,已是接近午时,众人准备下葬,送葬的队伍很是壮观,丫鬟家丁们打幡的,撒纸钱的,哭着喊着在大街上走,引来不少百姓围观,秦老爷和秦夫人都坐在轿子里,想必也都是哭的死去活来。 阿澈走在送葬的队伍中,心里一阵难过。想着秦小姐正是花样年华,还未出嫁便突遭意外,可怜这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到达目的地,这里是阿澈为其选好的阴宅,一块上好的风水宝地,家丁把棺材放下,就准备下葬了。 阿澈正要开口,秦夫人却哭着,说什么也要再见女儿一面。这也是人之常情,管家怕犯什么忌讳,跑过来询问阿澈的意见,阿澈点点头,表示没什么问题。 上好的红木棺材被打开了盖子,就在秦夫人准备再嚎上一嗓子时,众人却都瞪大了双眼。此刻鸦雀无声,空气有如凝结一般,阿澈本来不想看的,可他转身往棺材里一瞅,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棺材里是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九章 诈尸 白肖刚睡了几天好觉,却又要面临失眠。自夜叉一事结案后,白肖过了一阵清闲日子,这天他正坐在衙门里喝茶,就听见一帮人大呼小叫着拥进了衙门。 白肖正想出去呵斥几句,却看到为首的正是号称秦半城的秦老爷。白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正待询问情况,却看到刘大人和阿澈也站在队伍中。白肖的一个头立马变成了两个大,估计这又是一个棘手的案子。 白肖连晌午饭都没吃,就开始了审问工作,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负责看守灵堂的几个家丁有问题。这几个人坚称谁也没动过棺材,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白肖便开始细细询问,发现这几个家丁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有些闪烁其词,于是他怒目圆瞪,厉声喝道:“老实点,和你一起看守灵堂的人已经招了!” 这小伙长得憨憨傻傻,一看就是进城务工的,白肖这一诈,吓得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人啊,小的知罪了,那大小姐,她是昨晚自己走掉的啊……”这家丁跪下直给白肖磕头,白肖有些傻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死了好几天的人,怎么还自己走了。 这家丁一五一十的讲述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原来昨晚,几个守夜的家丁都喝了点酒,凑在一起聊天。他们说起各自的家事,不由得一阵感概,秦家家大业大,随便拔根汗毛都比自己的腰粗,同样是人,凭什么人家住在深宅大院,自己却只能蜷在半间破烂的草房里。一阵仇富过后,几个人又把话题转到了死去的秦大小姐身上。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秦小姐是秦老爷的心肝宝贝,她的陪葬恐怕是无比丰厚吧。 这句话说完,四个人都沉默了,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句话的含义。秦小姐随便一件首饰,就能抵得上自己几年的收成,这些钱足够盖上一排大瓦房,再娶上个媳妇的了。几人思来想去,贪婪终于战胜了胆怯。 他们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棺盖,看到秦大小姐熟睡一般躺在棺材里。她面色安然,身着一件大红色的嫁衣,头上戴着一顶凤冠,凤冠的正中镶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耳朵上戴的是红宝石镶金边的耳环,手上是洁白的羊脂玉扳指和镯子,再看那脚上,一对龙凤呈祥的紫红色绣鞋,其中一个胆子大的脱下了那双鞋子,放在手上摸着,手感有如婴儿的皮肤般细滑。 于是大家便把秦小姐的首饰都剥了个干净,就连嫁衣也没剩下,几个人把这些首饰工整的放在桌子上仔细赏玩,估摸着每一件的价值。其中一个胆子小的,提议还是把首饰放回去为好,可是另外几个早就红了眼,说什么也不肯。四个人看着看着,就为了如何分赃而小声的争论,可是谁也没有在意,身后的秦小姐已经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咔哒。”秦小姐不小心碰到了棺材盖,这声脆响在夜晚听起来格外刺耳,还在激烈争论的几个人瞬间没了声音。 几个人的心都揪了起来,谁也不敢向后看,不知道过了多久,其中一个人实在熬不住了,慢慢慢慢的回过了头。这一看,差点没吓死,这人直接从凳子上滚了下来,瞪大着眼睛看着前面,地上湿了一片。其他几个人也回过头,只见秦小姐的身上只剩下了白色的衬衣衬裤,披头散发的站在地上,面向大门的位置,她低着头,两只手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举着,那样子看起来非常诡异。 有一个家丁刚要喊,就被另一个死死捂住了嘴。他们谁也不敢惊动秦小姐,只能屏住呼吸不动,生怕她下一秒转身朝着自己扑过来。又过了一阵,秦小姐缓缓地抬起了头,散乱的长发遮挡住了她的半边脸,她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呃呃”的奇怪声音。之后,她便慢慢抬起了脚,如同木偶一般的向前挪动着。 秦小姐一身红色嫁衣,活脱脱就是传说中的厉鬼。几个人就在极度的恐惧中看着“复活”的秦小姐推开大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走了出去。 夜晚的冷风习习吹来,几个人看着敞开的大门,恍惚间以为自己刚从噩梦中醒来。可是一看那空空的棺材,才知道这不是梦,大家擦擦身上的冷汗,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个个都是胆战心惊。 天亮之前,几个守夜的家丁决定,这件事要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准说出去。那些首饰暂时埋在了他们住的地方,准备办完丧事后分赃。于是几个人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因为秦小姐的棺材价格贵,分量重,所以抬棺的人也没有发现什么。本以为能够顺利蒙混过关,谁知事情却在下葬前败露了。 对于这番说辞,秦老爷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不能接受自己的爱女变成了鬼怪,说一定是这几个家贼想要霸占财物,才编出了这些谎话。可如果这几个家丁撒谎,那秦小姐的尸体又去了哪里呢?总不会是让这几个家丁给藏起来了吧,白肖觉得,他们几个说的恐怕都是真的。 秦家开始了地毯式搜索,庭院,长廊,老爷太太们的房间,丫鬟仆人的厢房,就连厨房茅厕杂物间之类的地方也被翻了一遍,就差掘地三尺了。 阿澈觉得整件事情都非常蹊跷,没有任何外力作用,死去好几天的人怎么会变成僵尸呢?他跟着一起对秦家进行了搜索,几日下来依旧是一无所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秦家一时间成为了临安城百姓们热议的话题,秦老爷则将寻找爱女这一重任委托给了阿澈,身负重任的阿澈还没找到线索,就又听到了一个噩耗。 这几日气温骤降,青莲娘亲染上了风寒。半夜里青莲发现咳血不止,想要叫阿澈帮忙却发现他还没回来,只得自己背起赶往医馆,无奈青莲娘亲的身子太弱,已是病入膏肓,天还未亮就咽气了。阿澈清晨回到家中,见青莲母女都不在,他看到地上的血迹便明白了,匆匆赶到医馆,却看到青莲正爬在的身上哭泣。 看到阿澈,青莲哭的更加伤心,阿澈也是满心自责,没有见上娘亲的最后一面。阿澈出钱厚葬了青莲的娘亲,并许诺将来一定要好好对待青莲,孤苦的青莲也算是有了依靠,可惜青莲需要守孝三年,刚刚开始计划的婚事只得延后。 丧事过后,日子重又恢复了平静,包括阿澈在内的很多人都担心变成僵尸的秦小姐会伤人,可是数日过去了,别说伤人了,就是鸡鸭猫狗也没有丢失的情况。秦府只得悬赏,谁若找到了秦小姐,则赏万金。这个诱惑实在太大,很多百姓都纷纷加入到寻人,或者说是寻尸的行列中去。刘公子也很是积极,组织不少人进行搜寻,可阿澈总觉得不大对劲,一来他不缺钱,二来他那日在葬礼上的表现,实在不像是对秦小姐有一丝一毫的用心。 又逢集市,一大早,阿澈照例帮着青莲蒸了十几屉馒头,拿到柴市街上去卖。还不到晌午,就已经卖掉了一半。这时一个衣着破烂的中年男人捏着几枚铜钱跑了过来。 “老板,给我来五个红枣馒头!” 此人正是老钱,临安城不少百姓都见过他。老钱姓钱,可他确实个十足的穷人。说来此人的经历很是传奇,他是嘉靖年间的太监,早年也是在宫里混的,可惜混了十几年也还是个负责日常清洗洒扫的底层宫人,好不容易等到了隆庆年间,想要升职的老钱却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被逐出宫门。 出宫后的老钱身无所长,只能继续干他的老本行,整日靠卖力气挣钱为生,想想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确实一事无成,越来越窝囊的老钱于是在某一天清晨成了疯子。虽说是疯子,却也时而明白时而糊涂,老钱干活从不惜力气,所以不少包活的工头还是很愿意找他。 “老钱,发财了啊,平时不是只吃窝头野菜吗?怎么今儿个改吃红枣馒头了,还买这么多。”有人认出了老钱,笑着和他打趣。 “嘿嘿,嘿嘿嘿……”不知那句话触动了老钱的神经,他嘻嘻嘻嘻笑个不停。 其实老钱不过三十几岁,但他整日奔波在外生活艰辛,一张黝黑粗糙的脸上满是褶子,他呲牙一笑,让这张老脸显得有些渗人。青莲有点害怕了,给他装完馒头就躲在了阿澈身边。 阿澈看着老钱买完馒头后就兴冲冲的跑了,可能他最近在木器店帮忙吧,身上有一股松香的味道。 “这都几日了,怎么一点线索也没有?该搜的地方都搜了吗?”刘公子坐在椅子上,对着手下的几个人大发雷霆。 “公子息怒,这几日我们都快把临安城翻一个遍了,什么也没查到。”一个中年男人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 公子摔了茶杯,又冲着那几个人一通乱骂,可骂着骂着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心里一阵烦躁,索性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了。刘公子的脑子越来越乱,就在他胡思乱想困惑不已的时候,一个小厮走了进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一封信递给了刘公子。 刘公子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一阵喜色慢慢的爬上了脸颊。小厮走后,他把信按照原样装好,放在了枕边的一个木匣里。 “来人!更衣备马,我要出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十章 媳妇儿 老钱这几天总是开心不起来,他直愣愣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三天了,她什么东西也不吃。以为她不爱吃红枣馒头,老钱又买了其他吃食,最后狠狠心买了一小块熟肉,她却统统不张嘴。 “媳妇儿啊,我要是说错了话你可以打我骂我,可你千万别不吃饭啊。”老钱急的起身直给媳妇作揖,最后又给了自己几个巴掌,可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低着头不理自己。 “媳妇,你要是不吃饭,那就躺下歇息吧。”老钱搀起媳妇,把她扶上了床。给媳妇盖好被子后,老钱去院子里洗了把脸,准备出门上工。 老钱的活计是挖河道,三年前临安城大旱,庄家颗粒无收,若不是朝廷开仓放粮,还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幸好来年的雨水多,临安城才得以度过天灾。临安城身居内陆,仅有一条大河从城市边缘经过,赶上旱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衙门便上报朝廷决定开挖河道,虽然费时费才费力,但朝廷还是拨下了一笔款子,大力支持这项事业。 挖河道的工钱不算低,还包工人两顿饭,但是这活非常辛苦,体力要是不好,干上一天能把人累散架。老钱虽瘦,力气却大的很,他一边干活还一边嘟嘟囔囔的给自己喊号子,一个下午就干了其他工人一天的活。 上完工后,老钱赶紧跑回家,他打了一桶清水洗着自己身上的污泥,生怕媳妇嫌弃自己。洗完之后,老钱走到屋内,看媳妇还躺在床上,面朝墙背对着自己。 “媳妇儿,我回来啦,怎么,你还生我的气呐。”老钱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和媳妇说话。 “媳妇儿,媳妇儿?”老钱见媳妇不搭理自己,掀开了被子,摇晃她的身体,谁知“咕咚”一声,老钱的媳妇像个冬瓜一样滚在地上。 曾永三坐在柜上算着账,他灵巧的手指打的算盘噼啪作响。虽然天色已晚,可医馆还开着门,方便百姓来瞧病。一阵吵闹打断了他的思路,曾永三放下账本,循声走到了门口。 “郎中,你快跟我回家看看吧,我媳妇病的可厉害了,求求你了。”原来是老钱站在医馆门口,大声嚷嚷着。 “别在这胡闹,走走走上一边去。”医馆的郎中认出了老钱,不耐烦的朝他摆着手。 “郎中我求你了,我媳妇可能快不行了啊。”老钱瞬间泪流满面,用力拽住郎中的袖子,表情扭曲着,一张脸几乎皱成了菊花。 “少在这胡说八道,你个太监哪来的媳妇啊?再不滚小心我把你这个疯子抓走去见官!” 这句话深深的激怒了老钱,老钱平生最忌讳两个词,一个是疯子,一个是太监,他一改刚才可怜巴巴的形象,一把将那骂他的郎中推倒在地。 “好你个兔崽子,敢和杂家这样说话,是不是活腻歪了?我非得痛打你一顿,再将你逐出宫门!”老钱一手掐腰,一手比起了兰花指,他的嗓子无比尖细,俨然一副首领太监的模样。他刚一说完,就对着那郎中劈头盖脸的打下去。 那郎中肠子都快悔青了,惹谁不好非惹他。郎中抱着头躲避着,抬眼一看曾永三站在门口,一边喊着先生一边往医馆里跑。 “老钱!”曾永三突然一声大喝,把正在发飙的老钱镇住了。 “啪啪啪啪”曾永三对着他就是几个大嘴巴子,亲爹啊,老钱瞬间看到了自己头顶上盘旋着一圈星星。 “郎中啊,快救救我媳妇儿吧,啊啊啊……”受到猛烈刺激的老钱又找回了正确的频道,跪在地上用力抱着曾永三的大腿哭嚎。 “你先别急,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曾永三扶起老钱,把他带进了屋里。 在老钱断断续续,逻辑混乱的描述中,曾永三听明白了大概,他前几日捡了一个女人回家,可这个女人一直不和他说话也不吃东西,老钱今天下工回家,发现这女人已经失去了意识。曾永三估计这个女人不是个重病患者,就是老钱一样是个疯子或傻子,可不管怎么说救人要紧,曾永三还是决定跟着老钱回家看看。 曾永三收拾好药箱,跟着老钱走出医馆,此时天色已经不早,路上的行人都不多了,老钱家也住的挺远。明知老钱可能付不起医药费,可曾永三还是决定帮忙,曾永三的医馆开了十几年了,不知道帮了多少穷苦百姓,他这些年也没有攒下太多的积蓄,以至于现在还没有娶妻,但是宁可清贫,也不能忘记救死扶伤的职责,这是曾永三从医以来为自己树下的信念。 一阵七拐八绕之后,两人终于来到了老钱的家里。老钱的家住在贫民区,环境比大杂院还差,推开门迎面扑来的就是一股馊腐的气味,原来老钱的邻居以捡垃圾为生,气味都是从那边传来的。好在老钱倒是个勤快人,虽然家徒四壁,院子里,屋里都是打扫的干净整洁。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老钱一边叫着媳妇儿,一边满屋找着,就那么巴掌大点的地方,有没有人一目了然。老钱急的都快哭了,跑出屋子在院子里来回转悠,却还是没有半个人影。 曾永三估摸着那个女人醒来见家里没有就自己跑了出去,正暗自抱怨着自己白跑了一趟,却看到地上有几滴血迹。曾永三心里一揪,顺着血迹走了过去。 曾永三绕到了屋后,在一件废旧的小房门口,隐约听到了动静。他悄悄走过去,举起马灯透过缝隙看着柴房里的情况,可这仔细一看,却是让曾永三差点惊掉下巴。 “绣秀!”曾永三低喝一声,推开了小房的门。 半夜,阿澈正睡得香甜,他在梦里和青莲拜堂成了亲,闹过洞房后就要直奔主题了,青莲褪去衣衫,只剩下了红色的肚兜,阿澈正要来个饿虎扑食,就被一阵“砰砰”的敲门声惊醒了。 是谁搅了老子的春梦?阿澈气急败坏的拎起墙角的棍子,打开院门就准备破口大骂。可阿澈还没张嘴,那些即将喷薄而出的脏话就都咽了下去,来人却是白肖。 “怎么,睡癔症了?赶紧穿好衣服随我来。” “干嘛去啊?”阿澈一头雾水。 “突击搜查,刘大人今天早上决定的,挨家挨户的查,能不能把秦小姐找出来,恐怕就在这一次了。” 阿澈在心里默默问候着刘大人的,闷闷不乐的进屋穿衣服去了。 这次的搜查规模庞大,动用了衙门内的全部人员,除了衙门的高层官员外,其他人员都和阿澈一样是从被窝惊醒的,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提前通风报信。可是就算有人把秦小姐藏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谁敢在自己家里养个僵尸啊。 原来是经过夜叉一事,刘大人恐怕再有阶级敌人不怀好意,再搞出一些损人利己危害社会的事情来,再者就是做给秦府看,我们工作都做到这份上了,你们就别整天说我们衙门办事不力了。 明知有九成九的概率找不到,每个人也是不敢掉以轻心,万一给漏下,这罪过可就大了。阿澈和一个衙役负责东街的搜查,查着查着就来到了永三医馆。 医馆里除了值夜的郎中就是病危的患者,两个人挨个屋子看着,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转弯处有楼梯,上面是医馆阁楼,阿澈觉得没必要再查了,那个差役却向上指了指,示意让阿澈跟他去瞧瞧。 蹬上楼梯后,阿澈敲响了房门,不多时门被打开了。 曾永三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门口,问明来意后,他放两人走了进来。阁楼的面积并不小,两人转了一圈,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套间。 “那是什么?”衙役嗅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他看到布缦露出木桶的一角,好似一个女人的身影正坐在里面。衙役走上前去,把手放在了布缦上。 “我在给重病的患者药浴治疗,官爷也要看看吗?”曾永三不紧不慢的说。 好像确实不妥,衙役没说话,把放在布缦上的手拿了下来。 直到天色发白,这一次大搜查才算是彻底结束。大家虽然辛苦,可也没有白跑一趟,大家抓住了三个小偷和一个逃犯,虽然没寻到秦小姐的尸体,但也算是可喜可贺。 这下秦家是彻底死心了,从此以后再也没去过衙门,白肖不得不在心里佩服领导的高明。 曾庆三在医馆里给病人开药方,没想到老钱又跑来了,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 “曾先生,我媳妇儿的病好了吗?我可以接她回家了吗?” 那晚曾庆三见到绣秀,感到万分惊讶,他告诉老钱绣秀得了急病需要马上去医馆治疗,老钱便赶紧抱起她往医馆跑。曾庆三用自己的衣服把绣秀包裹的严严实实,他对医馆里的人说,这位患者得的是鼠疫,除了他以外任何人不得接近。 然而老钱却对此不以为然,他一会说自己不怕传染,一会又说要陪着他媳妇儿一起生病。疯子的逻辑是无法让人理解的,总之只要有时间,老钱就会赖在医馆胡搅蛮缠。 “我再说一遍,她的病很严重,能不能医好我也没有把握,你回去等信吧。”曾庆三板着脸,十分严肃地说。 老钱很是不满,嘟嘟囔囔的往回走了,可他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身走到了曾庆三跟前,趴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曾庆三听完这句话,感觉心一下子沉到了底,他的手一哆嗦,刚才还紧握的毛笔直接掉在了地上,一阵恶寒遍布全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十一章 安葬 阿澈瞪着眼睛一下一下的揉着面团,事实上他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王虎坐在地上倚着门框打起了瞌睡,阿澈走过去就是一脚,王虎赶紧站起来揉揉被踢疼的屁股,去厨房看看馒头是否蒸好了。 青莲的馒头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了,除了每天固定卖出的十几屉馒头,最近又新增了外送业务,若是有人前来预订,青莲和阿澈就得不分白天黑夜的做馒头,做的阿澈现在已经改吃面条了,因为他看见馒头就想吐。 东街大当铺的马掌柜娘亲要过八十大寿,前几日派伙计过来预订,说老太太这辈子最爱吃的就是馒头,让青莲做出八十个馒头来,个头要大,还得造型各异不能重样,并且嘱咐一定要天亮之前送到,因为马掌柜准备给习惯早起的娘亲一个惊喜。这些有钱人真是闲的没事干了,整天琢磨折腾别人,要不是看那小伙计拿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阿澈真想把他赶出门去。 八十个造型不能重样,两个人光想就想了大半天,还好阿澈手巧,之前跟青莲学会了不少制作花馍的手法,小兔子,金鱼,荷花,个个都做的惟妙惟肖。阿澈心疼媳妇,舍不得让她熬夜,就喊来王虎帮忙,让青莲早早歇下。可王虎只对吃在行,手比脚丫子还笨,阿澈只得让他负责蒸馒头。 又忙活了一个时辰,终于大功告成。王虎帮阿澈把笼屉搬上小车,两个人一起走出家门。已是深夜,临安城陷入了沉睡,除了打更的更夫,路上再没有半个人影。阿澈仰头看着悬挂在天空中的半个月亮,感叹劳动人民的不易。 馒头送到马家后,马掌柜很是满意,对阿澈是赞不绝口,虽然辛苦了一整天,但是自己的劳动成功得到了肯定。阿澈很是高兴,脚步轻快的往回走着。 “阿澈哥,我这次也是帮了大忙了,不如明天你请我吃虾仁蒸饺吧。” “……”阿澈就知道他得在这等着,正待讽刺他几句,却看到不远处的天空被火光映的通红。 不好,着火了!阿澈看着那滚滚燃烧的浓烟,急忙大喊起来。 “着火了!快来救火啊!”那火势非常凶猛,估计那户人家逃出的机率很低,阿澈和王虎边跑边喊,召集大家救火,以免殃及更多百姓。 不一会,住在附近的百姓纷纷跑出,有拿盆的,有拿桶的,还好附近有一条溪流,众人一通忙活才算是扑灭了大火。阿澈带着王虎和几个胆子大的男人走进了失火的房屋,房子被烧的只剩下了零星的框架,一股焦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众人捂住鼻子,看到了一具漆黑的尸体。 那人早被烧的面目全非了,也看不出是男是女来,大家正摇头惋惜着,王虎却指着一个无人的角落说。 “是老钱,他正蹲在那里哭呢。” 老钱的邻居是个捡垃圾的老头,这几日他去了外地亲戚家里,许是那些垃圾破烂里有不少易燃物品,再加上天气干燥引起火灾,烧死了隔壁的老钱。其他邻居的房子也多多少少造成了损失,不过幸亏救火及时,没有人员伤亡。 老钱成了这次火灾的唯一遇难者,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甚至没人知道他的全名是什么。一个孤苦无依的人就这样死于意外,想到他平日里疯疯傻傻的样子,阿澈心中一阵难过,他和老钱的工友们凑了些银两,为老钱发丧。 几个人给老钱烧完纸,和阿澈一道往回走着,一个和老钱年纪差不多的人说:“老钱这段时间就一直不太对劲,干活的时候特别卖力气,而且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总是偷偷摸摸的傻笑,问他什么他也不说。” “是啊,有一次我听见他嘴里嘟囔着什么媳妇儿,媳妇儿,你衣服上面的小花真好看,我再想仔细听听,他就像被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了。” “嗨,他就是个疯子,还是个太监,哪来的媳妇呢?估计就是随便说说安慰自己呢……” 阿澈没有说话,听他们几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突然想起了那天见到老钱的场景。 “老板,给我来五个红枣馒头!” 曾庆三拿着一把木梳,一下下的给坐在凳子上的绣秀梳头,刚刚洗净的乌发及腰,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梳完头后,曾庆三给绣秀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又拿起一支银簪插在她的头上,最后他取来一面镜子放在绣秀面前。 “绣秀你看,你这身打扮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差不多,这支银簪是我娘给我的,她让我送给心爱的女子,你喜欢吗?”曾庆三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 绣秀没有表情,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也不知道身边这个男人说的话她有没有听到。 “绣秀,你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的,你放心,等你醒来以后,我们就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地方。你先在这里等我,我有点事情需要出门处理一下。”曾庆三从背后轻轻拥抱了绣秀,穿好衣服离开了医馆。 穿过几条黑暗的小巷,曾庆三来到了桥下,看到那人已前来赴约。曾庆三把一个布包给了那女子,那女子打开布包看了看,眼神中满是凄凉。女子转身离开了,曾庆三却像是不放心,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曾庆三放慢了脚步,看着女子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不一会儿,他听到了“扑通”一声闷响。曾庆三转身朝原路返回,这件事算是做完了,成败与否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了。 秦老爷没再去过衙门,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对女儿的寻找。这些日子里,他头发胡子都白了不少,人也瘦的脱了像,银子不知撒出去多少,但却一直没有线索。他整日呆在女儿的房间里,摸着她的衣裳首饰垂泪不已。 那次半夜的搜查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一天秦老爷正坐在爱女的梳妆镜前,一个家丁匆忙跑了过来。他小心翼翼的站在秦老爷身边说:“老爷,衙门来人了,说是有急事。” 一听是衙门的人来了,秦老爷的心脏突然狂跳不已,他小跑着来到了厅堂,看到白肖正在那里等他。 “秦老爷,今早有人在辛河里发现了一具女尸,请您前去确认一下是否为令嫒。” 秦老爷听到这样的消息,脚下都软了,他一直期望着女儿已经死而复生。一同赶到衙门的还有秦夫人和前来拜访的刘公子,他们看到地上正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尸体下面已经淌了一地的水。 白肖缓缓地揭开了白布,说实话,他是真心不想让这几个人看到眼前的一幕。这具女尸在河里至少泡了七八日,尸体从上游漂下,皮肉早就被河里的礁石撞破,再加上鱼虾的啃食,已经面目全非了。 秦夫人蹲下身一阵剧烈的呕吐,她再次抬头侧目的时候,看清了女尸身上的衣服。那件衣服原本应该是白色的,上面沾满了泥沙污物,再看那袖子和裤腿上,都绣着小花。 “玉堡你看!这不是咱闺女贴身的衣裳吗?这还是她自己绣上去的啊!”秦夫人双手死死地抓紧女尸的衣袖,惊声尖叫着。 白肖转过了身,相似的一幕虽不是第一次见,可还是觉得揪心揪肺的疼。这对平日里风光无限,雍容华贵的夫妻,此时却成了天底下最可怜的父母,他们大叫着女儿的名字,眼看着最后的希望破灭,再次被失去亲人的痛苦折磨着。 秦老爷仰面嚎啕,秦夫人倚着他的肩膀几乎要晕过去,刘公子也是一副沉痛不已的表情,他抚摸着妻子的身体,然后紧紧握住了她冰冷的双手。嗯?怎么回事?刘公子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他放下女尸的双手,又托起女尸的脖子轻轻摸着。 看来还有转机。 秦家重新安葬了女儿,整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虽然秦小姐成为僵尸的前因后果一直没有解开,可大家的议论声也逐渐平静下来。 曾庆三在绸缎庄挑选着衣料,他记得桃红和青色都是绣秀最喜欢的。选好后他又把衣服的尺寸款式告诉了伙计,并一再嘱咐要加紧赶制,付完银两后,曾庆三兴冲冲的去对面的店铺买点心,却隐约听到大街上传来了叫骂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十二章 复活失败 张弟弟叉着腰,和几个妇女大声对骂着。 “我告诉你啊张老头儿,这大火是你造成的,你得赔钱给我们修房子!”一个为首的中年女人大声吆喝着。 “对,赔钱,赔钱!”另外几个人随声附和着。 “赔钱?啊呸!”张弟弟对这几个女人吐着口水,他今早刚从亲戚家回来,看到自己的家被烧了个干净,还没等问明情况大哭一场呢,就被这几个女人围了起来。 “你说大火是因我而起,我今天早晨才回临安,再说我能烧自己的家吗?没准是住我隔壁的疯子放的呢。”张弟弟年纪不小,但吵起架来底气十足。 “老钱都被烧死了,他就是变成鬼也饶不了你!” “什么?老钱死了!”张弟弟吃惊的喊着。 “可不是,就数你家烧的最严重,你整天在外面捡破烂,准是你那些东西引起的火灾!” “放屁!我临走的时候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什么东西也没有,你干什么?放开我,我没钱!”几个女人上前去掏张弟弟的衣兜,希望能搜出点钱来。 住在这条街上的人本就是最底层的贫困百姓,平时为了一两文钱都会大打出手,更何况这次遇到这么大的损失。几个人就这么一路骂着,推搡着走到了衙门门口。 到了衙门,几个人都换了嘴脸,一个比一个哭的可怜。正巧刘大人的上司何大人前来检查工作,看到这幕情景,赶紧放下案卷出门看个究竟。 问明原因后,何大人一改刚才和蔼的面孔,严肃的质问上个月的那场火灾为何不上报。刘大人只好吱吱唔唔地找理由解释着,一边说还一边对白肖翻着白眼。 看我干什么?向上汇报案情又不是我的工作。白肖叹了口气,看来等何大人走了以后,刘大人又得说自己的工作做得不完善了,顶头上司挨骂,自己也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张弟弟跪在地上,慷慨激昂的对天发誓,那场火灾一定和自己没有关系,望青天大老爷查明,还自己一个清白。 “你说火灾不是你造成的,你提前就已经把破烂物品处理了,可现下房子都烧没了,你可有证据证明啊?”刘大人问。 “有!仇大和他的伙计可以为我作证!”仇大是临安城最大的破烂收购商,百姓们丢弃的物品最终基本都要经过他手。有何大人在,刘大人不敢怠慢,赶紧派衙役去寻。 仇大和两个伙计赶到了衙门,他们的证词和张弟弟的证词完全吻合。那日张弟弟要回亲戚家住上一阵,怕家里招贼(谁偷你的破烂啊)就让仇大带上两个伙计来家里拉破烂。那些破烂足足装了两车,能拿走的都拿走了,屋里剩下的只是些搬不走的东西。 “多谢大人给小的伸冤了,小的万死不辞啊!”张弟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跪在地上直磕头,之前还叽叽喳喳的几个女人也蔫了,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事情很明显,那晚无风,却又在短时间内起了这么大的火,张弟弟家也没有易燃物,那么答案只剩下了一个,有人纵火。 何大人临走前下了命令,此案需在五日内查清,谁叫何大人是个急性子呢?白肖又陷入了焦虑,他在衙门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又回到了自己办公的小屋,今晚他是不打算回家了。 张弟弟所住那条街的百姓都生活贫困,有些人甚至都到了揭不开锅的程度,他们的社会关系也比较简单,和人有矛盾是正常现象,可是矛盾大到放火烧人家房子还是不大可能的。受到损失的几户人家都没有仇家,那就只剩下了一个人,死去的老钱。 老钱虽然是个半疯,可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与人发生矛盾的,他死后,他的工友们还自发为他凑钱送葬来着,可是白肖查到,老钱在死前有过一些不寻常的举动。 首先是他捡了一个女人回家,虽然大家都当他是疯言疯语,可事实证明似乎确有其事。而且,据老钱生前的工友说,他临死前那两日,总是心事重重,一到休息的时间就会跑出去,一天要折腾好几次,问他干什么去了,他也死活不说。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查来查去却还是没有头绪,他找过王虎,想让他问问死去的老钱,可是王虎在老钱家盯了两宿也没见到他,看来过去这么多天,老钱已经被鬼差带走了。白肖这两天几乎没有合眼,就在他已经到达了奔溃边缘时,无意中得到了一条线索。 有人看到老钱临死的前几天在街上和人打架来着,对方是个郎中。得到线索的白肖赶紧跑到那家医馆打探消息,仔细一问确有此事,那天出诊的是医馆的曾先生,他此时正巧出门去了。 白肖就坐在医馆的大堂里等候,直到下午曾先生才回来。他面露倦色,手上提着一个纸包,见到身着官府的白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曾先生,你给老钱的媳妇看过病是吗?”白肖问。 “没错,我把那女子带回了医馆,她得的是鼠疫,没多久就死了,老钱来向我要人,我怕他闹事没敢告诉他实情,就一直拖着,没想到他却出了意外。” 白肖又询问了一些关于老钱的情况,曾庆三如实一一作答,可惜都与那场火灾没什么关联。 白肖走后,曾庆三赶紧上楼,他打开纸包,把里面的药材拿出来煎煮,煮好后他把汤药倒进了木桶里。然后他抱起床上的绣秀,把她放在了木桶里,他不停地用手撩起药水为绣秀冲洗着身体,可他却不得不面对现实,绣秀的身体比昨天更加僵硬了。 刘公子盘腿坐在榻上,轻轻抚摸着铺在膝上的衣服。这件衣服上沾满污渍,是他刚刚在死尸身上脱下来的。原本白色的丝绸衣裤,袖口与裤腿上都绣着花开繁盛的蔷薇,刘公子的手指不停地在衣裤上游走着,渐渐地,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像是沉入了梦中。 画面混乱不堪,先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穿着这件白色衣裤跳进了河中,然后是一个陌生男子在桥上等她,将一个布包交与这女子,女子趁私下无人打开,里面放着一套衣服和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画面再向前倒转,这陌生男子对那女子说,你已病入膏肓,不如帮我去做一件事情,我绝不会亏待你和你的家人。下一个镜头,正是自己的妻子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肮脏的棉被,整个屋子里破烂不堪,一只老鼠从床下探头探脑地爬出,妻子从床上坐起,俯下身子一把抓住了老鼠…… “刘公子,夫人让你下去……”门被一把推开,刘公子浑身猛地一颤,从那件衣服的记忆中惊醒。 这新来的家丁也是吓了一跳,他才想起自己破了规矩,管家曾一再强调过,进公子的房间前一定要先敲门。哎,这房间里怎么这么不对劲,那几只蜡烛怎么还冒着绿光? 刘公子收起了凶狠的眼神,换成了平日里和蔼的声音。 “你是新来的吧,你进来,把屋门关好。” 那家丁反身关好门,傻愣愣的向着对自己招手的刘公子走去。 曾庆三陷入了绝望,他用药水为绣秀冲洗了一整晚,她却依旧没有复活的迹象。这个方法是师傅用过的,他曾经便用这法子复活了他患病而死的儿子,可是到了绣秀这里却为何失效了。 昨天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来过医馆,对自己问东问西的,看来事情八成是败露了,曾庆三决定带着绣秀先去外面躲一躲。曾庆三把绣秀从水里抱出,为她擦干身体换好衣服,他把绣秀的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像往常一样与她相拥而眠。一夜没合眼的曾庆三很快进入了梦境,他看到了第一次与绣秀相见的场景。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曾庆三赶忙起身收拾行装,他把绣秀装在了一个大布口袋里,等楼下没有动静了,才背着口袋慢慢下楼。见四下无人,他打开一个通往院子的小门,把绣秀放在了马车里,然后便赶着马车准备出城。 曾庆三走到城门口,照例被看守城门的守卫拦下。曾庆三不慌不忙地对说自己有急事要赶去亲戚家,又偷偷塞给了守卫一些银钱,但意外的是,这守卫却没有收下。 守卫走到马车后掀起了帘子,看到车里装的都是成袋堆积的粮食。守卫放下帘子走到曾庆三面前,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画像对着曾庆三的脸又仔细看了一遍。 不等曾庆三说话,守卫举起手大喝:“就是他,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十三章 美梦成空 还不等守卫们行动,曾庆三的马车便冲了出去,这是守卫们从没见过的情况,一般人听到拿下两个字,早就吓得不敢动弹了。事发突然,大家只能兵分两路,一部分人继续看守城门,另一部分人则回衙门上报,准备追击逃犯。 那张人像是刘公子连夜画出的,曾庆三就是他看到的陌生男子。刘公子曾偶遇高人,习得些法术,其中一样便是可以通过某样物体学着它的踪迹,那晚在许多混乱无序的画面中,刘公子理清了。 秦小姐在入葬前一晚变成了僵尸,她穿着素服披头散发地在街上走着,僵尸不喜见光,于是第二天天一亮,秦小姐便躲在了一处屋檐下,正好被一个疯子发现。那疯子把秦小姐当成了自己的妻子,整日百般呵护,秦小姐却始终没有回应,疯子以为妻子得了急病,便去医馆请来了郎中。可那郎中却认识秦小姐,她把秦小姐带到医馆后便藏在了阁楼里。 许是怕终有一日衙门会寻到自己头上,那郎中便把秦小姐的贴身衣服给了另一个女子,要她跳入河中以掩人耳目。这个方法看似天衣无缝并骗过了所有人,可是却没有骗过刘公子,秦小姐是意外坠马,她摔下后颈骨折断而死,而刘公子摸过那落水女尸的后颈,她的脖子完好无损。 据此推测,纵火杀死老钱的凶手八成也是曾庆三,许是老钱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曾庆三怕败露所以决定杀人灭口。 白肖在接到命令后第一时间安排人马追捕,捕快很快找到了那辆马车,但是人早已不见了踪影。白肖估计曾庆三带着尸体不会走的太远,可是搜遍了附近的住户和人家,依旧没有寻到踪影。 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没想到却再起波折。刘大人将此事压了下来,暂且没敢让秦氏夫妇知道。衙门查封了医馆,并把医馆内所有人都请进了衙门审问,大家说起曾庆三的近况,都没觉得他有什么异常,只是有时候会出门办事,一走就是大半天,搞得身上尽是泥土,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白肖记得一个衙役说起过,那晚全城突击搜查,阿澈和他一组,曾查到了庆三医馆,在医馆的阁楼上看到过医馆女人泡在木桶里,本想查看,曾庆三却说在为患者药浴,两人也就不好再仔细查看什么。那泡在木桶里的女子,恐怕就是秦小姐。可他为什么要把秦小姐泡在浴桶里呢? 白肖立马去了庆三医馆,在那阴暗狭小的阁楼里,白肖看见了放置在墙角的大木桶。阁楼里没有窗户,白肖拿着蜡烛照向桶底,看到了一样东西。他把那东西拿出在眼前仔细查看,又放在鼻子下面轻嗅,感到了一阵轻微的眩晕,曼陀罗花! 白肖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起身备马冲向城外,他记起在城外追查曾庆三时,看到过大片的曼陀罗花。白肖根据记忆找到了花丛,可原本盛开繁茂的曼陀罗花却被人全部采摘掉了。 曼陀罗花有毒,轻易不会有人触碰,曾庆三一定就在附近!白肖换做寻常百姓的打扮,来到了附近的一户人家。这间小屋里住着一对年轻夫妇,白肖自称赶路的顺便借口水喝,那对夫妇痛快地答应了。 “兄弟平日都靠什么过活啊?”白肖没话找话的聊天,一边喝水一边环视着屋子,他看到桌上摆着一堆纸包,有熟食,也有点心衣料。 “咱们穷人家的还能干什么啊?不就是种种菜,养养鸡鸭,逢上赶集再拿去换个钱吗?” “哦,我看兄弟家像是新盖的房子啊。” “可不,我和媳妇儿前一阵刚从临阵迁来,这不,正挖着地窖呢。”年轻男子说着指了指院子,一堆土旁插着把铁锨。 “多谢兄弟款待,我得继续赶路了。”白肖和夫妻二人致谢后起身离开。 曾庆三一定不会藏在寻常的地方,既然地上遍寻不到,那他恐怕就藏在地下。白肖回到衙门后立刻再次组织人马搜寻,这次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然而,一通查找后却依旧没有踪迹,白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问题,可如果真的错了,恐怕就已经错过最佳的抓捕时机了。白肖蹲在地上闭着双眼,大脑飞速运转着,他把这几天做过的所有事情再次梳理一遍。 曼陀罗花,附近的小屋,一对年轻夫妇,地窖,地窖?电光火石之间,白肖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对夫妇有问题! 咱们穷人家的还能干什么啊?不就是种种菜,养养鸡鸭,逢上赶集再拿去换个钱吗?可是菜呢?鸡鸭呢?白肖再次回忆那个小院,里面什么都没有。他们不是在挖地窖,而是…… 白肖想到这里,立马带人再次奔向那户人家,那年轻男子开门一看后吓了一跳。 “你,你不就是白天那个……” “兄弟,你的地窖挖好了吗?”白肖不等这人说完,就冲进院门。那人听完这话,脸色瞬间煞白。 哪有什么地窖?院子中央只是一片平地。白肖命手下开挖,很快,一具棺材出现在众人眼前。打开棺盖,里面躺着的是曾庆三,还有尸体刚刚开始腐坏的,秦绣秀。 曾庆三和秦绣秀躺在验尸房里,两人身着红色礼服,面上的妆容看起来十分诡异。那对夫妻已经交代了实情,他们是刚从外省搬过来的,刚搬来的那晚,曾庆三就带着绣秀躲了进来,他给了小两口不少银两,要他们给自己帮忙。原以为只是帮忙埋葬少女的尸体,不想曾庆三却采摘了大量的曼陀罗花煮水服下,他要和绣秀一起,去往另一个世界。曾庆三死后,那对夫妻依他生前所说,把二人合葬后埋在自家院中,然后打算拿着带着银两离开此地,不想却恰好被白肖识破。 验尸官胡宇检查着秦绣秀的尸体,她的死因是颈骨折断,可是又因何成为了僵尸呢?胡宇解开绣秀的衣服查看尸斑,突然,他瞪大了眼睛。 “白大人,您快看!”胡宇赶忙叫来正在一旁坐着的白肖。 白肖走到秦绣秀的尸体旁,定睛一看,也是暗自吃了一惊。 秦绣秀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 “这是怎么回事?”白肖明知故问。 “白大人,秦小姐像是有了身孕,看起来大概有,四五个月了……” 不用说两个人也都明白,秦小姐在死时就已经有了身孕。此事事关秦家和刘家的声誉,白肖嘱咐胡宇千万不要泄露风声。 秦氏夫妇再次遭到了重创,这对可怜的老夫妻已是欲哭无泪,呆呆地看着女儿的尸体。刘公子只是一脸漠然地看着妻子的尸体,他看着妻子隆起的小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所有的秘密,大概都随着死去的人永远沉淀下来。 临安城的百姓们又有了茶余饭后的新话题,有的说秦大小姐可怜,有的说她不守妇道,可大家更多的是疑惑,一个貌美如花的富家小姐,怎么会跟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郎中凑到一起去? 向来德高望重的秦家终于经受不住了,秦老爷变卖了所有店铺,携着全家搬去了外地。 庆三医馆被查封了,所有的郎中都被遣散,大家收拾着各自的东西,一个郎中正清理着柜台的东西,一本手账从抽屉里掉了出来。上面是曾庆三的笔迹,可里面记录的却不是药方。 七月初二,秦府小姐来此看病,丫鬟称陪小姐上街游玩,小姐突犯哮喘忘记携药,故来医馆。秦小姐玲珑秀美,举止优雅,不愧为千金…… 九月十八,今日天气晴好,出门采药却在街上偶遇秦小姐,小姐见我却不理睬,想来两月有余,已将我忘却,听闻偕同女伴唤之,方闻其名为绣秀…… 十月初六,秦家家丁来此寻我为秦老爷把脉,心下暗喜,忙携专治哮喘草药,望能与绣秀相见。秦老爷见草药后赠与赏钱,连连道谢后却心下茫然,遗憾未能与绣秀见面…… 整日操劳忙碌,闲暇之余甚为思念绣秀,恐有思虑成疾,每每想到无法再与伊人相见,愁煞…… 听闻绣秀坠马而亡,心下如同烈火炙烤,三日不思茶饭,不眠不休,只愿来世能有缘重逢…… 众人皆议绣秀已成僵尸,一派胡言!休得辱其!几欲将胡言者杀之! 昨日疯人老钱来此,欲为其妻医病,众人皆笑之。随其前往,此女竟为绣秀,大喜,送至医馆将其藏于阁楼,绣秀形如僵尸,不言不语,不食茶饭,暗下决心,定要将绣秀医好…… 今日老钱来此胡闹,并附耳私语,其已知绣秀身份,心下大惊,定要除掉此人…… 绣秀绣秀,满篇都是对秦绣秀的仰慕与依恋,只恐怕秦小姐到死都不认得他是谁,原来为了爱人可以放弃一切的曾庆三不过是个单相思的情痴罢了。 门口的火盆里正烧着曾庆三的衣物用品,郎中将手账卷起,一并放在里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十四章 鬼影 深夜,万花堂刚刚结束了一场歌舞盛宴。大堂里的花灯全部熄灭,只留下了几盏蜡烛。包厢里传来热闹的嬉笑声,看来这些嘈杂是要持续到天亮了。 沈公子晃动着骰盅,身旁的美艳女子捻起一枚葡萄送进了他的嘴里,在座的无一不是富家子弟,他们几乎夜夜笙歌,挥金如土。一曲完毕,众人齐声叫好,那舞姬满身香汗,滑进了沈公子怀中,肥胖的沈公子饮下她递来的果酒,感到小腹微涨。 “好妹妹,哥哥先去放个水,一会再来找你。”沈公子在舞姬耳垂上轻咬一下,起身推开了包厢的门。 夜晚寒凉,沈公子打了个寒颤,放完水后,他抖抖身子,刚向回走了几步,就看到对面庭院里像是站着个人影。沈公子眯起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厅堂里跳动的烛火发出微弱的光芒,映在墙上地上的影子也随之摇摆,沈公子心里一凉,低下头转身加快脚步,却不想和旁边走廊里冲过来的一个小丫鬟撞在了一起。 沈公子吓了一大跳,对着小丫鬟就是一顿狂骂:“混账东西!没长眼睛吗?走那么快干嘛?差点把小爷撞倒!” “对不起啊公子,我不是故意的,请公子息怒。”那小丫鬟连忙跪下,对着沈公子附身谢罪,一看那样子就是个刚来的乡下丫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沈公子摆摆手,让那小丫鬟走了。 沈公子抬起头,目光无意中扫到对面的庭院,发现刚才那身影还直直地站在那里。沈公子有些奇怪了,这到底是谁呢?还是不去管他了,想到这里沈公子却控制不住好奇心,又对着那身影看了一眼。哎?他好像向前走了一步。 那人好像在低声说着什么,沈公子细细去听,却又像是微风吹动树叶的响声。那人慢慢向前走着,沈公子逐渐看清了轮廓。原来是个女人,她身着垂地长裙,脚上却没有穿鞋,长发随意的绾在脑后。这女子越走越近,沈公子也是看的愈发真切。 沈公子一身的肥肉剧烈的颤抖起来,他想要逃跑却迈不动步子,上下牙齿打颤,发出“嗬嗬”的声音。沈公子的眼泪流了下来,可霎时间,快要逼近自己的女人却不见了。 沈公子抹了一把被泪水模糊的双眼,长长的舒了口气,这破地方,老子以后再也不来了。沈公子准备先回包厢,却在转身的时候,听到了一阵“沙沙”声,沈公子看向庭院,此刻无风,树叶都像静止一般。这声音,好像是从头顶传来的。 沈公子不敢抬头,却也不敢逃跑,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抬脚向前走着。 “啊……”本以为逃过此劫的沈公子爆发出一声尖叫,刚刚消失的女人再次出现在了沈公子面前,只不过这次,她是倒掉在屋顶上的。 不过三天时间,万花堂变得门可罗雀。 万花堂是临安城最大的歌舞妓院,这座装修华丽气派的高档场所共有三层高,几十个包厢里风格各异,这里汇聚着各子,就连端茶倒水的丫头也是个个清纯水灵,每到了夜晚,女子们齐聚厅堂,香风扑面,有如万花齐放。只有达官显贵们才有资格在这里寻欢作乐,相传一个从外地慕名而来的阔少曾在一夜之间挥洒万金,万花堂,也成了诱惑,奢靡的代名词。像阿澈,王虎之类的底层百姓,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眼下,倒是有机会去看看了。那日阿澈正和青莲在家中浆洗打扫,王虎就兴冲冲的赶来了。 “阿澈哥,快跟我去一趟东兴茶楼,有急事!” 青莲早就习以为常了。“那你们早去早回啊,我今天多加个菜。” “不用了嫂子,今儿这顿有人请了,等我给你带点回来!”王虎话音未落,就拽着阿澈跑出了院门。 东兴茶楼距离同胜楼不远,都属于高档消费场所,看来今天来的是位贵宾。王虎把阿澈带到了楼上的包间里,可坐在那里等待的却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 “这位是万花堂的孙先生,这是我阿澈哥。”王虎做着介绍,那孙先生忙起身致意。 “见过孙先生。”阿澈看到眼前的这位先生长得细眉细眼,一身灰衣,起身的时候也显得不大利索,他的座位边上倚着一只拐棍,原来是个跛子。 孙先生把近几天闹鬼的情况说了一下,两个人也是听得心惊肉跳,从孙先生的描述来看,这是个不好对付的厉鬼。阿澈没有多犹豫,把这件事情应下了。 “我看金先生也是个痛快人,这些银两是先付给您的定金,您先做下准备,今晚酉时我在万花堂门口恭候。”孙先生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孙先生不吃了饭再走吗?”王虎问。 “我吃过了,哦对了,饭钱我已经付过了,再有什么需要,记在万花堂的账上即可。”孙先生与二人告别后,拄着拐杖离开了。 也好,有个外人在总也不好敞开了吃喝,这茶楼的饭食还真是不错,两人边吃边谈论着万花堂闹鬼的事情。 “阿澈哥,这件事情可不一定好干啊,这拐子孙可是个人精,你看他刚才的表情,好像不是特别信任咱们。” “那倒是无所谓,不过这件事情恐怕真的不那么简单,万花堂在此已有三十几年的时间了,表面上风光,其实下面还不知道藏着多少脏事呢,而且女人居多,也是个属阴之地……” 二人吃罢饭就回去收拾东西了,不过这次阿澈没有告诉青莲他要去的地方是万花堂,醋坛子打翻了可不好收拾。 天刚擦黑,拐子孙就站在万花堂门口等候二人,这几日万花堂生意惨淡,也就剩下几个胆子大的还敢前来光顾。 早就听说过万花堂的富丽堂皇,阿澈最多也就是远远的看过,没想到走到跟前,还是被震了一下。阿澈和王虎还是特意挑了身体面的衣服,不过站在这里,怎么看都像是乡下来的瘪三。 偌大的厅堂里空无一人,姑娘们这几日也是不敢出来。王虎抬头看着悬挂在屋顶的花灯,造型繁杂,工艺精美,他不禁抬起手,数着上面的花瓣。 “二位,请随我来。”拐子孙看着二人的样子,心里暗暗发笑。 穿过厅堂,走过游廊,三个人来到一间包厢门前,拐子孙敲响房门:“掌柜的,他们到了。” 不多时门被打开,阿澈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退到了一边。这房间很大,里面还有一个卧房,拐子孙站在紫色的纱帐前说:“他们来了。” 纱帐被撩开,一个衣着华美的女子走了出来。 “这位就是金阿澈先生吗?久仰久仰。”这女子的声音有些慵懒,她抬手示意丫头上茶。 阿澈和王虎都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这,就是传说中的牡丹? 在大多数人印象中,妓院的老鸨都是满面油光,体态臃肿,好一点的也是人老珠黄了,她们趁着年轻的时候攒下不少钱,到了卖不上价的时候就自立门户,整日站在妓院门口揽客,那样子和粗俗的市井女子没有分别。 可是再看眼前的这位呢?牡丹如墨的乌发在脑后绾成云髻,上面插着一只翡翠金丝簪,皮肤白皙如玉,眸子如水般温润;她身着一件鹅黄色的丝质衣裙,外面套着白色的貂绒坎肩,修长如嫩葱的手上戴着猫眼石戒指,此刻她正握着一只纤细的烟袋,口中轻吐烟雾,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二人。 阿澈的脑中突然一片空白,他自认为青莲就是这世间最美的姑娘,但此时此刻,他却记不起青莲的模样了。 “二位,坐吧。”牡丹指了指两人身后的座位说。 阿澈和王虎这才如梦初醒般坐在了椅子上,牡丹又把前几日万花堂闹鬼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下,阿澈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打量着屋内的摆设,这里尽是些华美的物件,各种宝瓶玉器以及很多阿澈没见过的东西,看的他不由暗暗惊叹。 说完了情况,牡丹起身带着几人走出了厢房,他们再次穿过游廊,一直向西走,来到了一座庭院前面。这庭院像是刚刚修整过的样子,地上的泥土都是新翻过的,只有几株夹竹桃树随轻风摇曳着。 “就是这儿了,据说那女鬼总是在这里出现。”牡丹指了指院子,她自己并不愿向前靠近。 据说每到子时,那女鬼就会出现在此,她着一身水红色衣裙,面目可怖,瘦骨嶙峋,虽然没有害人,但见过她的人都被吓得神志不清。 “牡丹小姐请放心,我和兄弟二人一定会尽全力除掉女鬼,还万花堂一个安宁。” 阿澈说完,牡丹绽放出一个微笑,她向着两人微微屈膝致礼:“那就有劳二位了,如有什么需要,告诉孙先生就可以了。” 牡丹转身离开了,阿澈和王虎望着她的倩影,直至消失在游廊深处才肯转移视线。牡丹看起来至少也得三十有余,但那容貌气度却绝不是凡人所拥有的。 阿澈和王虎又闲聊了几句,就开始布阵。庭院和游廊之间有一处小厅堂,两人把红线缠绕在几根柱子上布成网状,上面系上铃铛,做完这些工作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这些红线有如巨大的蜘蛛网,静静等待着猎物的出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十五章 赤芍(上) 就在距离庭院不远处的厢房里,夏瑾拿着银叉,正把盘中的水果一块一块地喂给刘公子吃。自打秦小姐的尸首被找到后,刘公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整日出入万花堂。万花堂闹鬼以来,众多宾客都躲得远远的,刘公子倒是满不在乎,这几日更是整天都呆在夏瑾的房里。 “牡丹找了人来驱鬼,估计现在那女鬼要现身了吧。”刘公子一翻身,从床上做了起来。 “或许吧,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夏瑾似乎什么也不怕。 “快别闹了,春夏一刻值千金呢。”刘公子一把搂住美人拥进怀中。 “嘘……你听,是什么声音。”两人屏声静气,门外隐约传来铃铛的响动。 阿澈和王虎都坐在红线围成的密网之外,等待着女鬼的出现,王虎今天话很少,他摸摸肚子,从随身背着的布兜里掏出了半块烧饼。阿澈有些累了,他倚在墙上打起了瞌睡,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身旁的王虎摇醒了。 “阿澈哥,你看……” 阿澈揉了揉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唯有月光洒在地上。他仔细一看,原来那拴在红线上的铃铛,在轻微地摆动着,随之而来的还有轻微的“沙沙”声。闭上眼睛仔细聆听,似乎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不对,那几株夹竹桃已经被风吹了几个时辰,也不是这样的动静。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家家……如花人,……红艳新。帘间笑语……问,何人……”像是有人在断断续续地唱着什么,阿澈猛地张开眼睛,看到一个影子正站在厅堂里。歌声停止了,那些拴在红线上的铃铛突然发疯般的剧烈晃动起来,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听来格外刺耳。 那身影愈渐清晰,阿澈拿着桃木剑的手有些发抖了,往常这个时候,鬼怪在这个阵法里早就站不住了,可那女鬼却像示威一般,无所畏惧的继续向前走着。 霎时间,那些摇晃的铃铛都停止了摆动,红线也越绷越紧,终于到达了极限,在瞬间全部断裂。那些铃铛直接飞了出去,阿澈和王虎连忙捂住头脸,铜制的铃铛打在身上可不是一般的疼。 这结果谁也没有想到,阿澈抬起头,终于看清了女鬼的模样。她的长发散乱及地,身上的衣裙破烂老旧,不合体的罩在她干瘦的躯体上,她的眼睛是白色的,中间的黑色瞳孔非常小,整张脸如同骷髅一样,仅仅是一张人皮包裹着骨头。 此刻她尖利的十指已经弓起,冲着阿澈和王虎飞奔了过来。阿澈只好举起桃木剑,可那女鬼的速度极快,一把将桃木剑打飞了,阿澈来不及应对,眼睁睁看着那女鬼再次扑过来。 “阿澈哥你快跑啊!”王虎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女鬼身后,抓起她的头发用力向后拽着。 王虎没有法力,若是被女鬼抓着必死无疑。阿澈心急如焚,忙喊着让王虎放手,可是王虎不但不放手,反而朝着柱子跑去,他拽着头发在柱子上绕了一圈,这个行为实在是太危险了,王虎差点被女鬼的利爪抓到。 “阿澈哥,去拿剑啊,快去啊!”王虎也快要撑不住了,脸憋得通红,阿澈一个箭步跃出去,捡起了那支被打飞的桃木剑,阿澈举起剑,口中念起咒语向着女鬼扑过去,桃木剑刺中了女鬼,她张开嘴爆发出刺耳的尖叫。阿澈继续念着咒语,手中正待发力,他和王虎两个人却直接飞了出去。 二人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等他们爬起来的时候,却看那女鬼捂着腹部的伤口,如同蛇一般,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爬进了庭院。阿澈和王虎连忙去追,可是庭院里却是什么也没有。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夜晚又恢复了宁静,阿澈和王虎茫然的站在厅堂中,看着散落了一地的红线和铃铛。 在他们身后的游廊里,一个身影正躲在柱子后面偷偷地看着。 “哼,真是无用。” 乘兴而来,却不能败兴而归。天刚亮,拐子孙就来到了庭院前,看着二人沮丧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没成。拐子孙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邀请二位去牡丹那里用早茶。 面对桌上几样精致的吃食,阿澈无心去品,只是草草喝了一碗粥。想想昨日的自信满满,他感到无颜面对牡丹。 “那女鬼的道行不浅,她已经被我伤了,一时半会应该不敢出来,但就怕几日过后,她会回来报复,要是那样的话,事情恐怕就麻烦了。”阿澈想要赶紧想出应对的办法,可是一想脑袋就疼,昨晚飞出去的时候脑袋正好碰在地上,幸好小时候练过铁头功。 牡丹放下了银筷,清清嗓子唱起了歌。 “长安二月多香尘,六街车马声辚辚。家家楼上如花人,千枝万枝红艳新。帘间笑语自向问,何人占得长安春?长安春色本无主,古来尽属红楼女。如今无奈杏园人,骏马轻车拥将去。” 牡丹唱完,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你说昨天晚上听到那女鬼唱歌,我方才听你哼唱的曲调觉得很是熟悉,莫不是这首《长安春》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哎呀,牡丹小姐可比那女鬼唱的好听多了。”王虎看到阿澈扭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赶紧住了嘴。 “牡丹小姐唱的这首《长安春》,就是昨晚女鬼唱的,难不成那女鬼?” “我若没有猜错,这女鬼八成就是二十年前临安城的当红歌妓,赤芍。”牡丹让身边的丫头点燃烟袋,对二人讲起了一个故事。 二十年前,这个地方叫百花楼,那时候的百花楼远没有现在这么大的规模。我那时候不过是个十岁多一点的小女孩,因为家里太穷,所以被爹爹卖到了这里。 来到百花楼的第一天,我就有幸看到了赤芍的演出,那时她可是这里的头牌。我第一次听到的,就是这首《长安春》,赤芍的歌声柔美婉转,余音绕梁三日,临安城无人不晓,就连很多外地的达官贵人,也是纷纷慕名而来。我那时就暗下苦功,希望自己将来也能成为像赤芍那样的人。 赤芍不仅歌声动人,她的容貌在百花楼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当时那些老爷阔少们,可不知道在她身上挥洒了多少银两。本以为日子就这般无忧无虑的过着,可是不久之后,麻烦的事情就来了。 当时的临安城住着一位赵将军,他英俊威武,战功赫赫,和其他人一样,也深深的迷恋着赤芍。赵将军性子豪爽,他亲自来到百花楼提亲,要为赤芍赎身,并要纳她为妾。 要知道,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宿,是所有青楼女子的梦想。那时百花楼所有的姐妹,也包括年幼的我,都对赤芍羡慕不已,大家纷纷对她道贺恭喜,可赤芍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微笑着回应大家。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赤芍拒绝了这门婚事,她直截了当的告诉赵将军,她早已心有所属。就像所有戏文里写的那样,佳人都爱上了才子。 这人姓杜,是当年的举人,家中靠卖酒为生,实在算不上是个有钱人,可杜举人倒是比那些阔少们有才华,当时赤芍唱的不少曲子都是出自他手。自从和赤芍在一起后,杜举人无心再读书,而是整日沉浸在那些华丽的辞藻当中,这引起了杜家人的极度不满。 你或许会感到奇怪,杜公子没什么钱,怎么能够整日呆在百花楼呢?要知道这里的消费,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起的。其实原因很简单,杜公子一直靠赤芍养着,说难听点,他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家伙。杜举人的爹娘眼看着儿子一日一日的沉沦,屡次说教无用后,终于与之断绝了关系。 可这边的赵将军也没有善罢甘休,他向百花楼的鸨母提出,赤芍若能嫁到府上,他会出千金翻新扩建百花楼,另外还有丰厚的金银珠宝孝敬她。鸨母当然不是傻瓜,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她很清楚赤芍的手里有多少银两,鸨母当天就命人把杜举人赶了出去,并向他提出,为赤芍赎身的钱已涨到万金了,如若拿不出,就永远别踏进百花楼一步! 赤芍不再登台演出,她哭哑了嗓子,几日水米不进。鸨母却不在乎,她吩咐手下人一定要牢牢看好赤芍,就等着良辰吉日把她送上赵将军的花轿。 赤芍不甘心,偷偷安排贴身丫头为杜举人送了一封信,想要在两天后私奔,可是两天之后她却收到了收到了心爱之人的诀别书,杜举人告诉她,家中已为他安排好了亲事,两人的情分就到此为止吧,如若有缘,来世再续。赤芍把那封简短的信反复看来好几遍,没错,这就是他的字迹。 从那天起,赤芍不再痛哭,她每日梳妆打扮,如同往常一样。鸨母很是欣慰,她遣散了看守赤芍的人,整日好言好语的巴结着,可不敢再得罪了赵将军这位款爷。 大婚前几日,百花楼张灯结彩,从百花楼的姑娘到下面的丫头杂役,每个人都打扮的喜气洋洋,那几日的百花楼比过年都要热闹,可是谁也没想到,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十六章 赤芍(下) 大婚那日的清晨,赤芍不见了。百花楼上下乱作一团,鸨母猜想赤芍八成是去找杜举人了,于是便带着几个人赶去了杜家。可是那时的杜举人刚刚失恋,整日躺在床上茶饭不思借酒消愁,鸨母一看,杜举人的屋内满是酒气,他本人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鸨母不甘心,在杜家翻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赤芍的蛛丝马迹。 眼看时辰已到,赵将军迎亲的队伍距离百花楼越来越近,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在此刻听来是如此惊心,当赵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来到百花楼的时候,却看到众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怎么了?赤芍呢?不舒服吗?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回答。她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大家眼巴巴的看着赵将军,还是不做声。眼看赵将军要急眼了,鸨母一下子跪在了他面前。 赵将军啊,都是贱妇无用啊,赤芍她跑了…… 赵将军发怒了,对于鸨母的话,他并不是完全相信。他先是命人把百花楼翻了个底朝天,又派人兵分几路去追,闹了个鸡飞狗跳,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百花楼所有的人都收起了几日前的欢声笑语,一个个像是霜打过的茄子般噤若寒蝉,谁都知道,惹恼了赵将军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大家只好暗暗祈祷赤芍能够早日被找到。 三日过后,赤芍终于被找到了,就在后院的那口井里。不过几日,尸体就腐败的不成样子了,验尸官说,那时因为她投井前服下了剧烈的毒药。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赤芍却害苦了我们,那天深夜,气恼不已的赵将军命人在百花楼里放了一把火,幸好有人发现及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可百花楼却被烧毁了一部分。因此只得歇业重建,从那以后,这里的生意便一天不如一天,而我也被迫背井离乡,去了别处,数年后再度归来把百花楼建成了万花堂,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牡丹长叹了口气,把烟袋收了起来。 “那个庭院已经荒废很久了,前阵子我打算重新修正一番,谁知干活的工人打开了那口井,那时我才知道当年我走之后,这口井被做法封印了起来,我怕出什么乱子,就让人把井重新封死,谁知还是出事了。” 阿澈静默不语,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他感觉这件事情绝对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牡丹小姐,如果她是赤芍,那她不过才死了二十年,二十的厉鬼,也不至于有这么深的道行。” 牡丹起身回房,不多时,她拿着一个卷轴从房中走出。“这幅画是杜举人当年为赤芍画的,一直留在这里,几年前丫头们收拾杂物找出来的。” 牡丹打开卷轴,泛黄的纸上绘着一个美人,她站在盛开的梨花树下,水红色的衣裙被风吹起,她回眸顾盼的眼神还带着些许羞涩。除了她身上的这件衣裙,阿澈实在无法把这美人和昨晚那张牙舞爪的女鬼联系在一起。 照目前看,这女鬼能在短时间内成了这么大的气候,定是有其他得道的精怪相助,以阿澈目前的水平来说,除掉她恐怕有很大的难度。可是事已至此,总不能打退堂鼓吧,阿澈暗暗思忖着,谋出一计。 “这么说来,赤芍是含恨而死,她万万没有想到会被自己的心上人背叛,可她又不愿意委身于自己不爱的人,于是在万念俱灰中选择了自尽。” “正是。” “牡丹小姐,人在死后的灵魂都会在人间逗留几日,之后便会被鬼差带走,像赤芍这种厉鬼,通常不是有极大的冤情,就是还有心愿未了。” “若说冤情,赤芍应该没有,她未了的心愿,就是没能和杜举人在一起。” “没错。”阿澈点点头,看来牡丹已经走近了自己的圈套。 “牡丹小姐,赤芍被我刺伤,几日后定会回来,我完全可以将她降服,可是那样一来显得不太人道,其次嘛,她的怨气很长时间都不会散去,对您,对万花堂恐怕都有不利啊。” “那金先生意下如何呢?”牡丹起身,已经明白了阿澈的用意。 “牡丹小姐,您知道杜举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阿澈再次布下了一个阵法,这个阵法要比上次那个严密的多。阿澈不敢轻敌,不过以赤芍目前的法力来看,应该攻不下来。他又再三向牡丹和拐子孙嘱咐了相关事宜,就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家。 青莲一听说阿澈要出门几日,满心不愿的撅起了小嘴。阿澈一边安慰着一边收拾着衣物,和王上从万花堂借来的快马匆匆上了路。牡丹不知道杜举人去了哪里,但她和当时百花楼里的一个乐师是老相识,当年赤芍唱的曲子,大多都是由他谱曲,杜举人填词而成。他当年与杜举人的关系很是不错,所以阿澈想去碰碰运气。 王虎对此却持有相反意见,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 “阿澈哥,这个办法可行吗?万一找不到人怎么办?万一找到了人赤芍不想见他怎么办?” “阿澈哥,要我说,不如咱们今晚就回去,等赤芍现身后杀她个片甲不留,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怕她,昨天晚上咱们兄弟二人配合的多好啊,我拽着她的头发,你用剑捅她,然后,然后咱们怎么就飞出去了呢?”王虎说着说着,又把自己绕了进去。 “阿澈哥,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阿澈终于忍无可忍,扭过头对王虎一顿大喊。 “闭嘴!烦死了!你以为我愿意把媳妇自己撇家里跑出来找人吗?关键是咱们现在打不过她啊!你以为你有本事啊,你那是人傻胆大,瞎猫撞上死耗子,信不信赤芍下次见了你把你的皮扒了!!” 王虎终于不再说话,阿澈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前面有一个茶摊,阿澈和王虎下马,一人要了一大碗茶,这几个时辰一直在赶路,嗓子都冒烟了。 “大嫂,请问这前面就是柳树镇吗?”阿澈放下茶碗,指着一条小路说。 “没错,那里就是柳树镇。” “那请问大嫂,这镇子上有没有个叫郭槐的乐师啊?” “哟,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这镇子上倒是有几户姓郭的人家。” 阿澈付了茶钱,谢过大嫂,片刻也不敢耽误,和王虎继续上马赶路。 时值五月,天气开始闷热,不少百姓都坐在院中乘凉,柳树镇的位置稍有些偏僻,一般很少有外人来访,阿澈二人刚到镇子里,就发现大家都围着他们看。 “大叔,请问郭槐住在这里吗?” “在,他家就住最南边。” 阿澈一阵欣喜,镇子不大,阿澈和王虎很快就来到了那大叔所指的位置,几间老旧的平房外,一个小孩儿正站在院子里玩耍。 “哎,小孩儿你过来,郭槐住这儿吗?”王虎朝那孩子招招手。 谁知那孩子抬起头,翻了王虎一个大白眼。 真是没礼貌,阿澈走过去,微笑着轻声问他:“小孩儿,请问这是郭槐的家吗?” 那小孩没说话,扭头跑进了屋里。就在阿澈和王虎面面相觑的时候,那小孩扶着一个老头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们找我有啥事啊?”这老头看起来大约七旬,头发胡子全白了,没想到他已经这么老了,阿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请问您是郭乐师吗?” “啊?”老头把手放在耳后,很明显他没有听清。 “请问您是郭乐师吗?”阿澈提高了声音。 “啥?”老头还是听不到。 “请问您是郭乐师吗?您认识牡丹吗?当年百花楼的牡丹!”阿澈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这回老头终于听见了。 “我是郭乐师,牡丹是谁啊?我不认识。” 不会吧?他们不是老相识吗?难道郭乐师年纪太大失忆了?阿澈又转念一想,当年的牡丹只是个小姑娘,穷苦人家的孩子肯定不会起这个名字,估计牡丹是她后来为自己取的艺名,只怪自己走的太着急,很多事都没向牡丹问清楚。 “小孩儿,你家有纸笔吗?”估计那么嚷下去,嗓子都要报废了。 小孩点头转身回屋取来了文房四宝,阿澈把纸铺在院子的石桌上写了起来。他写好了之后,把纸递给了郭槐。 郭槐看到那几个字,一下子瞪大了双眼。他指着杜举人和赤芍几个字,一阵唉声叹气。 “可惜啊,太可惜了,赤芍死了,赵将军放火烧了百花楼,书良临走前找过我,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娶了,那孩子脾气倔,他在离开临安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您知道他去了哪里吗?”阿澈写道。 郭槐闭上眼睛想了许久,终于蹦出了三个字。 “他没说。” 满怀希望的阿澈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这茫茫人海,要去哪里找啊。 “你别急,我记得那会书良常说,他将来娶了赤芍,就带她去米乡,那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也是书良的家乡。”还好郭槐想了起来,要不阿澈撞南墙的心都有了。 阿澈幼时曾跟着师傅去过一次米乡,他还记得那里民风淳朴,景色怡人。阿澈和王虎对郭槐告别后,又匆匆踏上了路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十七章 错 天色已暗,昨夜几乎整宿未眠的二人实在撑不住了,找了一间客栈住下。两个人先是大吃了一顿,然后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一夜无梦,阿澈睡得很是香甜,直到一阵敲门声将他吵醒。 “客官,天已经亮了,您昨天吩咐过我要叫您起床的。”阿澈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好东西准备继续赶路。 直到午后,二人才赶到米乡。这里还保留着阿澈记忆中的轮廓,阿澈和王虎不敢耽误,沿着街道挨家挨户的询问。米乡虽然不大,但要找起一个人来也是相当费劲。 就这样找了整整一天,没有任何进展。阿澈这次彻底陷入了焦虑,他抱着头蹲在地上。事情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都怪自己太过自信,脑袋一热就跑出来找人了。 不如打道回府吧,虽然这样做很没面子,可是一想到回去还得对付女鬼,更是一个头两个大,阿澈磨磨蹭蹭的去牵马,却险些被一个人撞倒。 “抱歉啊先生。”那人正捧着一摊子酒,酒泼洒出来一些,阿澈嗅到一阵酒香。 “这酒是,临安仙?!”阿澈很惊异,再遥远的米乡竟然看到了临安的酒。 “正是临安仙,先生认得?” “我就是临安人,请问这酒是从哪里买到的?”阿澈急忙问。 “那个地方可不大好找,先生想买,就随我来吧。” 阿澈和王虎跟着那人七拐八绕的走进了一条老街,在那条老街的尽头,有一家规模不小的酒坊,大红色的招牌上写着“临安仙”三个字。 “请问你们掌柜的是不是姓杜?”阿澈问店门口的伙计。 “不是,我们掌柜的姓方。” “那你们掌柜的是不是从临安城来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阿澈记得牡丹说起过,杜举人还在临安的时候,家中是卖酒的,他会不会在米乡隐姓埋名,又做起了老行当呢? 阿澈走进酒坊,看到一个中年女子正指挥着伙计们搬酒。 “哎哎,你慢一点,这是存了十年的老酒呐,好了先装这些吧,你可小心点啊。”这女子的米乡话非常标准,但阿澈还是听出了临安口音。 “大嫂,请问您是酒坊的老板娘吗?” “我是,你要订酒吗?” “不,我是想问问,这酒坊的老板可是从临安来的?” “你问这个干嘛?”老板娘有些警惕地看着阿澈。 “他是不是叫杜书良?”阿澈没有回答老板娘的问题,继续发问。 老板娘久久没有答话,强自镇定着自己脸上讶异的表情。 “不是,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要不是来买酒的,就赶紧走!”老板娘嘀咕着转身离开,虽已是残花败柳,但阿澈还是能看出,她曾经也是个风姿卓越的美人。 老板娘一边招呼生意,一边警觉的回头看着阿澈,阿澈那直勾勾的眼神,让她顿生寒意。 柳眉,杏眼,高挺的鼻子,微微上翘的朱唇,这张脸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阿澈的记忆突然卡在了某个地方,电光火石之间,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想起了那幅画,那幅杜举人作的美人图,他还记得画上美人的笑脸,莫不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 阿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几乎要从胸膛中跃出,他再也控制不住了,朝着老板娘快步走了过去。 “赤芍!”阿澈猛地吐出这两个字,只见那老板娘一个踉跄,险些没站住,她的身体开始颤抖,旁边一个干活的伙计一把扶住了她。 看到她脸上惊恐的表情,阿澈确定了答案。此地不宜久留,他转身向外走。 “别让他跑了!”老板娘指着阿澈的背影对身边的伙计说,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凶狠。 阿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身材粗壮的伙计正朝自己围拢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拔腿狂奔! 那些伙计也不是吃素的,个个迅猛如虎。阿澈一边跑着,一边随手捡起地上的空酒缸朝着身后砸去,眼看就要冲出这条街了,阿澈朝着蹲在街头的王虎大喊:“王虎!快跑啊!” 王虎看到如此情景,先是呆愣了片刻,然后紧接着转身狂奔。看着王虎离去的身影,阿澈的心里五味杂陈。让你跑你就跑了,真是个实在孩子。 阿澈的肩膀被一只大手按住了,他一个转身,弓着腰用头顶朝那人顶去,那伙计一个猝不及防,被撞了个人仰马翻。这为阿澈争取到了片刻时间,他转过身继续奋力奔跑。 “都给我滚开!”阿澈抬头一看,是王虎正骑着马前来救援,此时他手里还多了一件武器。那些伙计看到这匹高头大马,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阿澈哥你先走,这里交给我!”王虎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外衣里包着一块板砖),阿澈从未见过他如此威武。 马嘶叫着抬腿踢人,王虎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用板砖抽人,阿澈趁乱跑到街头的拴马桩旁,一个箭步翻身上马。赤手空拳的几个汉子不是被马踢倒就是被砖砸伤,王虎看目前没有什么威胁了,便策马调转方向,去追赶阿澈。 直到跑出米乡,确定身后无人追来,两人才算是松了口气,阿澈和王虎放慢了速度,在一处僻静的林中下马歇息。 “阿澈哥,你是不去找人了吗?他们干嘛还要揍你啊。” “我没找到杜书良,却找到了赤芍。” “什么!?赤芍不是那个女鬼吗?她怎么又跑到米乡来了?”王虎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赤芍根本没死,她现在是酒庄的老板娘,她看我认出了她,就叫手下的伙计捉住我,这里面肯定有隐情。” “哎呀,那可麻烦了,本来还想让杜书良和赤芍见上一面,化解她的怨气呢,这下可麻烦了。” 没想到绕了一大圈,才发现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阿澈起身上马对王虎说:“咱们走了以后,万花堂那边还不知道有什么情况发生,咱们得快马加鞭,连夜赶回去。” 两人在街边草草吃了点东西,又买了些干粮,就继续上路了。路途遥远,马匹也是疲惫不堪,又经过一天一宿的折腾,总算是赶回了临安城。 牡丹烦躁的坐在房里抽着烟袋,今天是阿澈两人离开万花堂的第四天,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杜举人,若是这两人解决不了问题而趁机逃跑,那事情可就棘手了,眼看着万花堂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再这样下去就离关门大吉不远了。 胸口憋闷的难受,牡丹打算出去透透气,她穿过游廊,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庭院前的小厅堂边上,地板,柱子,包括房顶,都横七竖八地贴着符纸,那些造型诡异红色的咒符看的人触目惊心,牡丹想转身离开,却看到贴在柱子上的符纸飘动了起来。 庭院里突然卷起一阵风,牡丹怕被尘土迷眼,抬起胳膊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脸,可当那阵风刮过后,她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所有的符纸都已被风吹落,缓缓的在半空中飞舞,牡丹明明记得,这些符纸当时被粘的非常结实。此时已是黄昏,在夕阳的余晖下,飘在空中的符纸有如水中的鱼,久久不肯落下。突然,距离牡丹最近的那一张自行燃烧了起来,其余的也都像是被感染了,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苗。很快,这些符纸就化成灰消融在了空中,好似从未存在过。 牡丹想要抬脚,却发现自己像是泥偶一样被定在了原地。远处传来了丫头小翠的声音:“小姐,金先生他们回来了。小姐,啊……”小翠爆发出一声惊叫,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因为她看到牡丹的对面,正站着传说中的女鬼。 “长安二月多香尘,六街车马声辚辚。家家楼上如花人,千枝万枝红艳新。帘间笑语自向问,何人占得长安春?长安春色本无主,古来尽属红楼女。如今无奈杏园人,骏马轻车拥将去。”女鬼一边唱,一边舞动着水袖,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唱到最后,好似拉锯一般。 牡丹紧皱着眉头,这嗓音,这身段,怎么看怎么不像赤芍。牡丹正想开口,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女鬼看到那人,脸上露出愤恨的表情,她一抬手,掀起一股强大的气流,还好牡丹不能动,否则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了。 阿澈早有准备,在女鬼抬手的瞬间,他就抱紧了游廊里的柱子。女鬼见此冷笑了几声,她稍抬双臂,身体悬在了半空中,然后直直地朝着阿澈飞了过去。阿澈明知自己不是女鬼的对手,却也只能拿起桃木剑独自应对,若是打不过,那就等着挨打吧。 “砰”一块石头从女鬼背后飞了出来,正砸中她的脑袋,只见那女鬼晃了两下,半个脑壳被打碎,直接凹了进去,趁着这个空档,阿澈奋力跃起,把桃木剑刺进了女鬼的胸膛。女鬼咧着嘴发出嘶叫,她想再次抬起手发动进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冒起了白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十八章 夏瑾 在回来的路上,阿澈二人路过一座庙宇,他向僧人借用菩萨宝瓶里的净水,淋在了剑身上。女鬼倒在地上,她身上仅有的皮肉散发出燃烧后焦臭的气味,渐渐的只剩下了骨架。 牡丹却还是不能动弹,依旧站在原地。躲在游廊下偷袭的王虎翻过栏杆,和阿澈站在了一起,两人背靠背不敢出声,查看着周围的情况。这女鬼不过是一个躯壳,正真的元凶始终没有露面。 “原来你牡丹请来的高人,也不过如此嘛。”一个女子从庭院里走了出来。 “夏瑾?”牡丹很是吃惊,难道她就是背后的始作俑者。 “牡丹,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先除掉你这个贱人,再把剩下的都杀光!”这个美艳的女子竟是心如蛇蝎,把牙齿咬的格格作响。 夏瑾伸出手,在半空中微微握着,她的手臂缓缓上举,牡丹的身体也随之升入了半空。牡丹说不出话来,她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她的喉咙,她脸色憋得通红,双腿用力踢踏着,夏瑾暗自冷笑,她猛地把手放下,眼见牡丹要从高处跌落,王虎飞奔上前接住,牡丹才没有受伤。 “多管闲事。”夏瑾懊恼的一挥手,把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的两人再次打翻出去。 “这妖孽……”拐子孙连忙扶起了牡丹,他再也无法忍受,起身想要冲过去。 “不要,千万不能……”牡丹连忙抓住他的衣袖,拐子孙见状,只好停下脚步。 “小姐饶命啊!”阿澈突然对着夏瑾跪了下来,一个接着一个的磕头。 “你要干什么?”夏瑾和众人一起愣住了。 “求小姐饶我一命吧,我年纪轻轻的,媳妇还没过门呢,我不想死啊,……”阿澈一边哭喊着一边膝行着靠近夏瑾。 “你别过来!”夏瑾说着又抬起了手,阿澈顿时不敢再向前。 “不想死可以,但是你必须听我的!” “听,听,小姐只要留我一命,让我干什么都行!”阿澈又摆出了一副下贱的表情,不断朝夏瑾作揖。 “这个给你。”夏瑾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支小巧的匕首丢了过去,阿澈连忙双手接住。 “去,把他杀了。”夏瑾指着阿澈的身后说。 “杀,杀谁?”阿澈惊恐的回过了头。 “他!”夏瑾的手正指着王虎。 “你若杀了他,我就饶你一命,去吧。” 这小娘们还真是个狠角色,阿澈无奈,只能一步一步挪到了王虎面前。没办法了,阿澈紧咬牙关,对着王虎的肚子狠狠刺了下去。 “啊!啊……金阿澈你个王八蛋,为了自己连兄弟也杀啊……” 王虎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了滚,他痛苦的侧过身子,夏瑾看到他的身下一片殷红。阿澈痛苦不堪的走到了夏瑾面前,把用衣服擦净鲜血的匕首还给夏瑾。 “不错,接下来你去,啊!”夏瑾一阵惊叫,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身上被贴上了符纸。 这是阿澈身上的最后的一张符纸,他趁夏瑾放松警惕的时候才得以近身,夏瑾不敢去碰符纸,贴着符纸的地方出现了烧灼般的疼痛。 阿澈从身上扯下一块布包裹着手,他刚才背对着夏瑾用力划破自己的手掌,然后把匕首倒过来对着王虎一阵乱捅,还好这小子配合,没出什么岔子。 众人松了口气,阿澈低声念起咒语,夏瑾痛苦不堪,倒在地上翻腾起来。 “放开她!”阿澈抬起头,说话的竟然是刘公子。 “刘公子,你怎么来了?”阿澈十分意外,刘公子脸上带着愤恨的表情,他的身上还沾着几片草叶,看来之前一直躲在院子里。 “你把符纸揭下来,要不我弄死她!”一向温文尔雅的刘公子咬牙切齿的跑到了牡丹身后,一手勒住她的脖子,一手拿着发簪抵在牡丹的喉咙上。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怎么越来越复杂了?阿澈彻底懵了,可刘公子却不是闹着玩的,眼看着发簪已经刺破了牡丹的皮肤。阿澈只好妥协,把手伸向了符纸。 “伯父?”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刘公子突然换了表情,他胆怯的扭过头,看着向他走来的人。 刘大人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白肖和一众差役。 “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到这里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在这瞎混吗?”刘大人叉腰指着侄子,刘公子拿着发簪的手开始抖动。 “熊玩意儿,丢人现眼的东西,你给我过来!”刘大人说着走过去,冲着侄子就是一个嘴巴。 “你以为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和你死去的爹娘交代?!”刘大人最好面子,刚才万花堂的一个伙计前来报案,本想在下属们面前亲自断案,一展领导的风采,哪成想竟然是自己的侄子在这里闹事。刘大人左右开弓,大义灭亲,对着刘公子就是一顿狂扇乱踹。 暂时没有危险了,地上的夏瑾也是奄奄一息,阿澈这回没有怜香惜玉,拽起夏瑾的衣领就拖到了白肖面前。 “白大人,罪魁祸首在这儿,交给你了。” “阿澈兄弟,收妖这事可不归我管啊。” “她是人。确切的说,是半个人。” 白肖对夏瑾和刘公子连夜审问,开始夏瑾还能断断续续的说上几句话,之后就出现了神志不清,抽搐的症状,白肖赶忙询问阿澈,阿澈却只是冷冷一笑,说了声活该。 刘公子在亲的逼问下,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自幼养在伯父门下的刘公子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可是表面上乖巧可人,勤奋读书的他却活的很累,他懂得寄人篱下的滋味,再加上伯父对他的要求极为严格,刘公子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家人,委曲求全。 眨眼间,他已长成风度翩翩的少年,在一次友人的聚会上,他认识了夏瑾。刘公子饱读诗书,接触过的女子也多为名门闺秀,很快,他就被热情奔放的夏瑾所深深吸引。 之后的时间,只要伯父不在家,他就会去万花堂与夏瑾私会,这种秘密见面已长达一年之久,竟然从没被人发现过。夏瑾阅人无数,心思机敏,单纯的刘公子渐渐成为了她的傀儡。 夏瑾出身望族,可惜她八岁那年家道中落,父亲被奸人所害,家中的兄弟姐妹统统沦为奴仆。夏瑾被卖到了一户乡下的财主家,养尊处优的她不会干活,常常遭到打骂,整日吃不饱饭的夏瑾终于在一次深夜逃了出去。 自由的生活没过几天,饿晕在街边的夏瑾被一个男子捡回了家中,那个看起来十分“善良”的叔叔说,只要她听话,便会帮她寻找自己的家人,夏瑾满怀希望的答应了,然而从此以后她便过上了噩梦般的生活。 这个叔叔把夏瑾关进了地窖,那里面除了这个可怜的女孩,还有其他活物,比如关在笼子里的蛇,蜘蛛或是蜥蜴。夏瑾整日生活在不见天日的恐惧中,渐渐地,她开始麻木。 某一天,变态叔叔很是高兴,他把夏瑾从地窖中放了出来,为她梳妆打扮,换上漂亮的衣服,夏瑾看着镜中的自己,俨然一副新娘的打扮。 夏瑾永远不会忘记她在那一晚经历了什么,叔叔强迫自己与她拜堂成亲,洞房花烛,泪水模糊了双眼,嗓子喊的沙哑,那是比关在地牢里还要恐怖的绝望。 夏瑾整日被绳子绑着,找不到一点逃跑的机会,这种日子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叔叔逐渐对夏瑾失去了兴趣,他重新把夏瑾关在地牢中,整日早出晚归,经常喝的烂醉,有时半夜回来,就到地牢里去发泄。 夏瑾从不喊叫反抗,无比的乖顺,直到有一日,在叔叔回过身穿衣服的时候,她把一支磨尖的树枝,用力的插进了他的脖颈。看到他痛苦的在地上扭曲着身体,夏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拿走了叔叔所有值钱的东西,也包括一本书,那本书上的文字图画深深吸引了夏瑾,这时她才明白,原来叔叔是个走火入魔的术士。夏瑾离开了关押她两年之久的地狱,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女孩,蜕变成了一个性格残忍,满腹心机的人。 银两很快就花光了,但是夏瑾不怕,她用从那本书上学来的法术,窃取路人的钱财,谁若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她也会暗施法术让他们好看。渐渐地,四处流浪的她开始厌倦了这种生活。 直到某一日,她来到了一所妓院门口,整日与男人们寻欢作乐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于是夏瑾很快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那些法术为她获得了很大的便利,可是时间一久,她又开始不甘心起来,凭什么要整日都听从那个女人的指令。 她嫉妒牡丹的美貌,想要替代她在万花堂的位置。但这件事情,仅靠自己的能力似乎还是不够,要是有一个听话的帮手就好了,这个时候,刘公子出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十九章 欢宴 “夏瑾是个要强的女孩子,她经历了太多的不幸和坎坷,我这辈子只想好好守护她。”这句话真是让白肖咋舌,看来刘公子是彻底被夏瑾洗脑了。 “我知道伯父不会让我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家,可我还是想要争取一下,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告知伯父,他却让我和秦家的女子成婚。”说到这里,刘公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秦绣秀知书达理,和你很是相配,你们又是自幼相识,难道不比你和夏瑾更加合适吗?” “不,除了夏瑾,这世间所有的女子在我眼中都如同枯木。” “后来呢?她都让你做了什么?” “我要看看夏瑾,否则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刘公子没有回答白肖的问题,却提出了条件。 按照惯例,如果遇到这么个嚣张的犯人,早就大刑伺候了,可他是刘公子啊,白肖赶紧把这一情况告知刘大人,刘大人却是沉默了许久。 “哎,算了,就让他们见一面吧。”到底是亲侄子,刘大人还是心软了。 夏瑾被关在牢里,背对着牢门倚在墙上,牢门一打开,刘公子就赶忙冲了进去。 “夏瑾,快让我看看你,你……”刘公子把夏瑾拥进了怀里,借着昏暗的烛光,他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来了……”夏瑾的声音像是拉锯一般嘶哑。 刘公子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突然间,他爆发出了一阵叫喊,然后就是止不住的大笑。他在地上翻滚着,举起拳头用力砸着地面。站在门口的白肖听见动静后带着人冲了进去,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躺在刘公子身边的那个女人,看起来足足有十岁,她的白发如雪,眼窝深陷,满嘴的牙齿没剩下几颗,枯黄的皮肤包裹在干瘪的身体上,她的胸膛微弱的起伏着,已是气若游丝。 刘公子过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他不再说话,木偶一般的呆坐着,对任何人的询问都没有反应,刘大人只好让白肖把他暂时关进牢中。 阿澈一大早就被白肖叫到了衙门,他在牢里看到了即将归西的夏瑾。 “这大概就是她本来的面目,这些年一直用法术维持着年轻时的样子,也真够辛苦的。她这些年练的都是些偏门邪道的法术,法力虽强,却把自己糟践成了这副模样。如果我没猜错,她的年龄远不止十岁。” “那她岂不成了妖怪。” “是半人半妖,她吸取道行浅的妖物的精华,如果这次再让她得逞,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成为真正的妖了。” 白肖的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想想整日躺在身边的美人实际上比自己的还要老,也真是难为刘公子的一片真心了。 刘公子又在牢房里躺了整整一天,他终于睁开眼睛,让看门的狱卒喊来了白肖。 “我要吃饭。”刘公子一见到白肖就冒出了这几个字,是啊,自打进了衙门,他还什么都没有吃过。 养尊处优的刘公子从没挨过饿,桌上摆着一堆他喜欢的饭菜,都是刘大人派人从同胜楼买来的。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你爱吃什么,刘公子吃着吃着,突然大哭起来。白肖走出了房门,这位老兄多半是想明白了,索性让他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 “我把伯父为我定的婚事告诉了夏瑾,没想到她却一点也不生气。”刘公子吃饱喝足后继续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得知刘公子将要娶别的女子进门,夏瑾并没有哭闹,只是表示理解,自己只是一个青楼女子,有何德何能要求人家官宦子弟明媒正娶呢?只要你能时常陪伴在我左右就可以了。刘公子看夏瑾如此通情达理,对她更加疼爱怜惜。 可是不久之后,夏瑾提出了请求,她想让秦小姐怀上一个孩子。刘公子虽然不明就里,却还是照做了,他找了个机会,用甜言蜜语把秦绣秀哄上了床,果然在不久之后,秦小姐暗结珠胎。眼看婚期将近,秦绣秀倒是没有过多担心,谁知在一次出游之时,一向温顺的马匹突然受惊,把秦小姐甩在了地上。 刘公子对秦小姐虽然没有什么情分,可是得知未婚妻死讯的他还是有些伤感,毕竟两个人是自幼相识的。可夏瑾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她告诉刘公子,自己已经对秦绣秀施了法术,只要她一直埋在地下,身体就不会腐败,半年之后打开棺材,她肚子里吸尽尸气的鬼胎就养成了。 可谁知这个计划出现了意外,秦绣秀不知什么原因在下葬前的那个夜晚走失,夏瑾才展开了第二个计划。 她在万花堂的庭院里嗅到了怨气的味道,趁着牡丹找人翻修庭院,作法把那女尸引了出来,看到牡丹整日为之担心的样子,夏瑾感到无比的畅快。本以为牡丹找来的捉妖师是两个草包,可是哪成想就是这两个草包要了她的命。 刘公子说完这些,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不管等待他的将是什么,都可以坦然面对了。夏瑾在傍晚的时候死去,这个在世间祸害了近百年的女子,半睁着双眼一脸不甘心的表情。 “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呢。”白肖站在衙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天空一轮皎洁的明月。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夏瑾当年最恨的不是陷害她爹的奸人,而是那个禁锢伤害她的术士,只可惜她迷失了自己,变成了仇人的模样。”阿澈难以想象夏瑾是怎样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脱变成一个残忍冷血的恶魔,这其中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对了,你说赤芍并没有死,那井中的女子又是谁呢?”白肖问。 “还记得你告诉过我,曾庆三为了藏起秦绣秀用过的手段吗?” 白肖猛然惊醒,曾庆三为了保护绣秀,曾把绣秀的贴身衣服给了另外一个女子。 “原来是个替死鬼。” “这个替死鬼恐怕并不是自愿的,她的怨气很重,而且当我认出赤芍的时候,她一脸害怕,恨不得马上把我杀了。” “难道是……”白肖感到一阵恶寒,人性,真是可怕的东西。 万花堂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牡丹为了答谢阿澈和王虎,特意派拐子孙亲自登门送上请柬,她要单独为这两个人,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阿澈接到请柬后很是兴奋,他编了个理由,告诉青莲今晚有可能不回家。 天刚一擦黑,阿澈和王虎两人就赶到了万花堂,可是门前的灯笼都没点亮,大门也是紧闭着的,两人正感到奇怪,一个站在门口的小厮打开了大门,并伸手示意二人请进。 踏上厚实的地毯,二人看到牡丹正站在大堂里,万花堂的所有姑娘都站在她身后。 “多谢金先生,多谢王先生。”牡丹带领众人一齐向阿澈和王虎屈膝行礼,弄得二人受宠若惊。 “我今日为两位先生特设了答谢晚宴,请二位不要客气,今夜只管尽兴。”牡丹说完,便请阿澈和王虎坐到了宴席的上座。 在来之前,阿澈一再提醒自己和王虎要保持风度,可是他一坐到这里,就把说过的话都忘了。阿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万花堂的姑娘们个个都好似下凡的仙女一般,有的清纯,有的妖艳,阿澈仿佛置身于百花从中,眼睛都不够用了。 桌上摆着各色美食珍馐,王虎倒是谨记阿澈的提醒,死盯着眼前的肘子不敢下筷,他身旁的一个姑娘忍不住想笑,夹起一大块肉放进了王虎面前的碟子里。 “好哥哥,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今晚妹妹好好伺候你。” 王虎的骨头都酥了。 姑娘们有的倒酒,有的喂菜,阿澈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再看那边,王虎也是彻底放开了,一条腿上坐着一个,左拥右抱的合不拢嘴。 所谓的天堂,也不过如此吧。 又闹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姑娘提出,要阿澈讲讲捉妖的故事,阿澈一下子来了精神,借着酒劲在姑娘们面前卖弄起来。 “来,我再讲一个,那年我和师傅受托去捉一只兔精,那只兔精太可恶了,专门诱拐少女,吸她们的血来加深自己的道行。我和师傅追了他足有三天三夜啊,最后追到了一处悬崖上,师傅用绳索勒着它,眼看那妖怪就要挣脱了,要不是因为我,要不是因为我……”阿澈说着说着突然激动起来,要不是因为他的莽撞和大意,师傅也不会跌落悬崖惨死。 阿澈趴在桌上哭了起来,欢乐的气氛被打断,众人都不敢再做声。阿澈哭着哭着,感到一只手在轻抚着他的后背。 “事情早已过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也无法挽回,先生还是珍惜当下吧。”这柔缓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阿澈停止抽泣,抬起了头。是牡丹正在轻声的安慰着自己。 “我敬先生一杯,是您不顾危险救了我的命,也救了万花堂。”牡丹亲自为阿澈斟酒,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之前的热闹又重新恢复,姑娘们开始登台表演,丝竹管弦配上曼妙的舞姿,渐渐让阿澈从回忆中苏醒过来。 “金先生,我听说法师们都有一两件传世的法器,您的法器就是那支桃木剑吗?”牡丹好奇的询问。 “呵呵,非也。”阿澈摇了摇头。 “说起法器,很是遗憾啊,师傅总说待我学成法术,性子安稳下来后自然会将法器传给我,只可惜还没等到这一天,师傅就不在了。”阿澈有些惆怅起来,干脆端起酒壶喝个痛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二十章 共度良宵 接下来,阿澈彻底断片了,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撒酒疯,有没有胡言乱语。他在混沌中醒来,却一直没有睁开双眼,他翻了个身,感觉身旁躺着还另外一个人。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阿澈的手不小心摸到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 “莲,青莲,娘子……”阿澈摸着摸着,突然感到不大对劲,还没和青莲拜堂成亲呢,怎么就睡在了一起? 阿澈猛地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的女子后,着实吓了一跳。这女子只穿了肚兜和短裤,正羞涩的看着自己。阿澈一下子懵了,我这是身在何处啊? 他拍拍脑袋仔细想了想,对了,昨晚他来参加了牡丹特设的晚宴,自己喝的是昏天黑地,根本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不管怎么说,这种经历还是第一次,阿澈看着面前的美人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位姑娘,昨晚若是有所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嘻嘻嘻……”姑娘捂着脸笑了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人。”姑娘笑的更厉害了,弄得阿澈不知所措。 “你昨晚喝的烂醉,妈妈特意吩咐我要好好照顾你,你一头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什么也没干。” 啊?阿澈低头一看,果然身上的衣服都穿的好好的。哎,真不该喝那么多酒,昨晚真是亏大了。 姑娘穿好衣裳,为阿澈倒了一杯茶水,又安排他在自己房内吃早饭,阿澈觉得天色不早了,便询问姑娘时辰。 “现在是巳时,还早呢。” “什么?”阿澈突然想起了青莲,顿觉心生不妙,打算赶紧回家看看。 姑娘看到阿澈着急,反倒觉得有趣,她从身后环住了阿澈的腰。 “阿澈哥哥,再留下来陪我一天吧,我觉得你和他们都不一样。”阿澈的心在瞬间软了下来。 “我也想留下来陪你啊,可是我家中有妻子等着,咱们有机会再见面吧。”阿澈握着姑娘的手,这白皙软嫩的双手和青莲整日干活的手是不能比的,阿澈真舍不得放下。 舍不得也得舍得,阿澈刚要开门却又被姑娘扯住了衣角,她搂住阿澈的脖子,在他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哎呀妈呀,阿澈感到一股酥麻的电流传遍全身。 “记住了,我叫春桃。” 王虎还在某个姑娘的闺房中昏睡不醒,阿澈顾不得他,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家,他推开院门,看到青莲正在厨房里做饭。 “回来了,赶紧去洗把脸,我做了你爱吃的肉丝面。” 青莲绝对是个贤妻,阿澈突然涌上了一丝愧疚。他坐在桌旁吃饭,听着青莲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家常,心思又突然飞到了昨天晚上。 “昨天张婆来找我,说他侄子家的小子要办满月酒,打算订上一批馒头,家里没有豆沙了,一会你上街去买点红豆。哎,你想什么呢?你听见了没有?” 青莲提高嗓音,看到阿澈正一手端碗,一手举着筷子傻笑。“啪!”的一声,青莲把碗重重的墩在了桌上。阿澈猛然从胡思乱想中醒来,吓了一跳。 “我问你,王虎呢?” “哦,他回家了。” “回家?往常要是这个时辰,他准得跟着你回家吃顿蹭饭,今天是怎么了?” “嗯,那个,他家里有事。”阿澈端起碗呼噜呼噜的吞着面条,掩饰自己说谎的嘴脸。 “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还能干嘛,捉妖去了呗。” “好,那你告诉我是哪家又闹妖了。”青莲步步追问。 “哎呀,说了你也不认识啊,远着呢,在北郊那边,我之所以回来这么晚,就是把时间浪费在路上了。”阿澈赶忙比划起来,以青莲的性子,她没准真会去打听。 “是吗,北郊的路可不好走啊,一般从那回来的人,裤腿和鞋上都沾着草叶和土。” “……”阿澈再也编不下去了,他低头看自己的鞋子和裤腿,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 “你就没闻到你自己的身上,有一股香味吗?”看到青莲的这副表情,阿澈不禁想起了白肖审问犯人时横眉冷对的样子。 “你长本事了是不是?我还没过门儿呢,你就在外面勾三搭四了,是不是不打算娶我了,我怎么和我死去的娘亲交代啊……”青莲说着,开始哭天抹泪起来,这哭闹的女人,真是比妖怪还难对付。 不论穷家小户,还是豪门贵族,都有各自的烦恼。远在百里之外的京城中,谭府上下正在忙碌着,谭公子坐在屋中,看着谭夫人指点着府上的丫鬟们为自己打点行装。 “娘亲,您去歇息吧,这些事情她们都能做。”谭公子不忍心看着娘亲为自己忙碌。 “让娘亲再为你做些事情吧,你这一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谭夫人说着就要掉泪,谭公子赶忙上前安慰。 “到下面去历练历练也不是坏事,锦儿啊,爹告诉你的事情你可不要疏忽啊。”谭将军走了进来,语重心长的拍着儿子的肩膀。 “爹您尽管放心,您嘱咐的事情,孩儿都记牢了。” 谭锦是谭将军的独子,正所谓虎父无犬子,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可谭锦却不同于其他的官宦子弟。他自幼饱读诗书,又习得一身好武艺,自小便跟着父亲在军营中耳濡目染,在去年的武状元选拔中,更是夺得了前三甲的名次。谭锦本以为自己的前途将会无比光明,可哪成想还没经历大风浪,就先在阴沟里翻了船。 谭锦被封为了千总,其实这也不是多么大的官职,可是谭锦初出茅庐就赢得了朝廷中不少武官的赏识,难免会遭人嫉恨,再加上他生性清高,看不惯那些背地里的拉帮结派,所以慢慢的,谭锦被众人孤立了。前阵子,又不知是谁上奏弹劾了副将罗大人,也就顺带着把谭锦等人拉下了马。这回千总干不成了,京城也待不住了,谭锦将要被调到遥远的临安城,去作一个小小的主事。 东西都收拾好了,谭锦坐上马车准备上路了,谭夫人强忍住泪水对儿子再三叮嘱。谭锦走后。她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终于哭出了声音。谭夫人身边的姑娘为她擦着眼泪,其实姑娘的心里更加郁闷,虽然身为谭锦的未婚妻,可是谭锦对于前来送行的她,却自始至终没有看上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二十一章 新官上任 这两个月以来,大事小事就没有断过,阿澈和王虎接连又平定了几次妖祸,这两人一时之间成为了临安城里响当当的人物。银两虽然挣了不少,可是阿澈的心里并不安稳,妖物出现的如此频繁,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因为刘公子的事情,刘大人也受了牵连,有人上书弹劾,列出刘大人这些年的种种罪状,衙门派人抄家,搜出了不计其数的珠宝黄金。好在刘大人上面有熟人,又念在他这些年确实立下过不少功劳,本该斩首的刘大人才免遭一死。已年近六旬的刘大人被流放至西藏,藏区苦寒,刘大人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曾经门庭若市的刘府如今只剩下了空壳,不过没用多久,新上任的赵大人就携全家搬了进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赵大人在衙门里上上下下的大换血,基本都换成了自己的人,还好白肖不招刘大人待见,才算保住了自己的位置。赵大人在听过了阿澈和王虎的种种事迹后,立马召见了两人,不久之后,他就做出了一个令整个临安城的震惊的决定。 白肖宣读完赵大人下发的红头文件后,阿澈和王虎半天都没闭上嘴巴。因为临安城近来妖祸不断,从即日起,金阿澈和王虎就可以每天到衙门报到上班了,赵大人专门为两个人成立了一个新的办事处。 阿澈和王虎领了衣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算是飞来横福吗?阿澈穿着衙门发放的服装在青莲面前显摆,从此以后,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也得对他高看一眼了。 平日里若是无事,阿澈和王虎就在办公室里闲呆着,不是喝茶闲聊就是打牌掷色子,没过多久,两个人就厌倦了这种受人管制的生活,开始羡慕以前的日子。所以阿澈和王虎便经常借着出去的借口开溜,因为他们的新领导还没有正式上任,所以其他人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这一日,白肖刚忙完自己的事情,就看到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了衙门门口,正待上前询问,只见一个男人走过来,为白肖递上了一纸公文。白肖看过后明白了,原来是京城新来的主事。 “谭锦。”白肖念着公文上的名字。 “正是在下。”一个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帘子掀起,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白肖看着眼前这个高大俊美的男子,真不愧是从京城来的。白肖领着他来到了一间办公室,房间狭小还有一股浓重的霉味,这屋子以前八成是用来做库房的。真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啊,这里的条件和京城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随同谭锦来的仆人赶忙打扫起了房间,谭锦的行李有好几大包,白肖一看,竟是些好东西,衣服,被褥也都是上好的料子,就连茶具,古琴也都带来了。白肖再想想自己的房间,除了几身换季的衣服就是一床坡被褥,同样是单身汉,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请问白大人,我手下的差役呢?”虽说是从京城被贬黜下来的,谭锦却始终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 “跟我来吧。”白肖说着走到了隔壁房间门口,却是铁将军把门,不用猜也知道,这两个人不知道又去哪里浪荡了。 “他们出去了。”白肖没说实话。 “请问白大人,他们去何处了,可以带我去看看吗?”谭锦说的诚恳,白肖也不好拒绝,也好,就带着谭锦去看看,谁叫他们整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白肖也不知道这两人在哪,索性把谭锦带到了阿澈家门口。谭锦皱了皱眉头,因为他老远就听到了门里传来的吆喝叫嚷声。 “出牌出牌,别墨迹啊……” “哈哈哈,六子你就是个傻缺……” “啊……我赢啦,快给钱快给钱!” 一听这就是阿澈的声音,几次敲门得不到回应的白肖干脆一把推开了大门,他看到青莲正坐在门口的井边上洗着衣服。 青莲一抬头,目光就像是被定住一般,只见这陌生男子身材高大,身穿一件墨蓝色的衣袍,他油亮的乌发在头顶潘成发髻,上面缠绕着墨色网巾。他皮肤白净,面容俊朗,轮廓分明的脸上透着英气。青莲几乎看呆了,她可从未在临安城里见过这样的男子。 “谁啊?”阿澈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院门口,一看站在门口一脸严肃的白肖,赶紧转身回去收摊。 “走吧走吧,今天先散了。”阿澈赶紧对其他几个人说。 “别介啊,我今天一把都没赢过。”王虎不满地嘟囔着,他满脸都贴着白色的纸条。白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王虎扭头一看,惊的差点从小板凳上掉下来。 看到跟在白肖身后的男子,两个人大概明白了他的身份。 “这位是谭锦谭大人,新来的主事。”白肖介绍道。 “谭大人好。”虽然这位谭大人的官职不及白肖,可是气场十足,阿澈掉头哈腰的和谭锦问好。 “就你们两个人吗?”谭锦问。 “回谭大人,就我们两个。” 谭锦不禁眉头紧锁,自己的两个手下,怎么长得和瘪三似的,就连自家的仆人也比他们顺眼。 “这个时辰,不在衙门当班,也不出去,反而在这里聚众赌博,你们觉得合适吗?”谭大人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咄咄逼人。 “谭大人,我们没有聚众赌博,就是哥儿几个在一块玩玩儿。” “玩玩儿?穿着衙门的制服在这玩儿?” 阿澈不吭声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不对。 “你们两个,现在就跟我回去。”谭锦说完转身就走,阿澈和王虎赶忙在后面跟上。 阿澈没想到新来的主事竟然这么年轻,谭锦高大的背影,稳健的脚步,一看就是从军营里呆过的,关键是他还长的这么帅,想想刚才青莲的眼神,阿澈心里泛起一阵醋意。 回到衙门,仆人们已经把谭锦的房间整理好了,完成任务的几个人依依不舍的和谭锦告了别,再三叮嘱阿锦少爷要保重自己。谭锦坐在椅子上,阿澈和王虎低头站在他面前,本以为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狂风暴雨般的大骂,可是谭锦却笑了笑,从桌上拿过了两张纸。 “我刚从京城过来,不太了解咱们部门的工作性质,你们两个来的比我早,就把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写一下吧。” 阿澈一下子愣了,写工作总结可不是他的专长。 “谭大人,这段时间的情况我还是跟您口述吧,就是我们……” “难道你们不会写字?”谭锦打断了阿澈。 “呃,会写,会写。”阿澈只好拿起了纸笔,背过身对王虎挤了挤眼睛。 “你去那屋写,你留下来,在我这里写。”谭锦叫住王虎,指了指自己的桌子。 这下可惨了,王虎暗自叫苦,今天这一关是过不去了。王虎虽然念过书,可打小见字就晕,他用毛笔蘸饱了墨水却不知从何下笔。谭锦喝着茶,从桌上拿起一本书,不过他的心思不在书上,坐在自己对面的王虎不是挠挠鼻子就是抓抓耳朵,额头上的汗珠都渗了出来,半个时辰过去,才写了短短的几行字。 又过了一会儿,阿澈进来了,他把写了满满一篇的纸递给了谭锦。乍一看内容不少,可是自仔细一读,全是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硬凑字数,谭锦又拿过了王虎的纸,这位却更是惨不忍睹,谭锦勉强看懂了他的狗爬字,却也是错字连篇,上句不接下句。谭锦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两人的文化水平着实令人堪忧。 “好了,就先这样吧,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家吧,下午可不要迟到。” 阿澈和王虎走出衙门,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从谭大人一张冷冰冰的面孔里,实在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王虎照例去阿澈家蹭饭,吃过饭两个人稍微休息了一会,没敢耽搁时间,头一次提前去了衙门。其他人还没有来,衙门里传来了一阵琴声,不用想也知道,这悠扬的曲子准是出自谭大人之手。 两个大老粗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来,只是觉得多才多艺的谭大人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了。琴声停止后,对面房间就没再传出什么动静来,阿澈和王虎在屋里傻呆了一个下午,也没见谭大人出来。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的时间,两个人敲响了谭锦的门。 “谭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您也早些歇息。”阿澈站在门口说。 “你们进来吧。”谭锦放下手中的笔,对两个人招了招手。 “明天早上你们提前半个时辰来,我在衙门后面的院子里等你们。”谭锦说完,继续低下头奋笔疾书。 这是要开早会的节奏啊,阿澈和王虎没敢马虎,天刚蒙蒙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出门了。 谭锦果然在院子里等着,清晨气温寒凉,阿澈和王虎强忍的哈欠缩着脖子发抖,可一看面前的谭大人却是精神抖擞,英气逼人。 “谭大人早啊,您吃了没?”王虎有些讨好的说。 “你们两个,把这些背在身上。”谭大人指了指地上的竹筐说。 阿澈低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二十二章 犯上 石头!竹筐里竟然装满了石头!这少说也得十来斤啊,阿澈和王虎极不情愿把竹筐背在了身后,石头坚硬的棱角咯的后背生疼。 “竹筐里是二十斤石头,你们两个围着院子走上十圈。” 啊?十圈!衙门后面的院子很大,这十圈走下来估计得累死,没办法,两个人向前迈着脚步艰难的行走,沉重的石块向后缀着,王虎几次都险些向后张过去。 谭锦把一个更大的竹筐背在了身上,直接围着院子跑了起来。阿澈和王虎惊讶地看着谭大人健步如飞的身影,他好像背的不是石头,而是棉花。跑完十圈的谭锦坐在一旁休息,他看着摇摇晃晃的两个人,一点一点的向前挪着。 “别以为慢就可以偷懒,我没让你们跑就不错了,迈开步子好好走,平时不是挺大摇大摆的吗?” 阿澈看着悠闲喝茶的谭锦,在心里默默问候着他的,从京城被贬黜下来心里有火,也不能往我们身上撒啊。 十圈终于走完了,这时已经有其他官员差役陆续来上班了,看着平时逍遥自在的阿澈龇牙咧嘴的揉肩捶背,都是一顿指点讥笑。阿澈也不在乎了,赶紧和王虎回到办公室喝水休息,本以为能偷会懒,可是新任务又来了。 谭锦把两个人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开始问话。 “咱们衙门工作守则的第五条是什么?”这个问题一出,把两个人都问懵了。 “谁能答出来,明天早上就不用训练了。”谭锦之所以这么说,就是知道这两个人铁定答不出来。 阿澈和王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每一间办公室里都贴着工作守则,你们来衙门当差两个多月了,什么也没记住吗?” 是的,不仅没有记住,王虎就从来没注意过办公室的墙上还贴着一张纸。 “今天把工作守则背过,下班前来我这里默写。”谭锦丢下这句话,就继续埋头看书了。 其实守则上的字数并不多,两个人叽里咕噜的背了一天,倒是也基本都默写了出来。回到家后,阿澈累的够呛,他早早就躺在床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浑身上下都像是散了架,却还得迈着沉重的脚步去衙门受折磨。 早上背着石头走圈,然后就是背书写字,这谭大人丝毫不给他们一点放松的时间,阿澈和王虎松懈惯了,这种军事化他们实在是吃不消。阿澈累的都没力气揉面了,这些天的馒头全都是青莲一个人起早贪黑做出来的。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一天下班之前,阿澈带着王虎走进了谭锦的办公室。谭大人正低着头写着东西,头也不抬的说:“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事,谭大人来临安也有半个多月了,还习惯吗?”阿澈问。 “我在哪里都一样,没什么习不习惯的。”谭大人淡淡的说。 “哦,那谭大人对临安城可否熟悉了,不如今晚我们带着您四处逛逛?” “不必了,有时间我会自己出去走走的。” 阿澈抬起头翻了个白眼,他实在不想和这种不知好歹的人聊下去。 “谭大人,你还没吃过咱们临安的特产吧,不如一会我们带您去同胜楼尝尝熏鸭吧,还有桂花酒……”王虎还没说完,谭锦抬起了头,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们不必和我绕圈子,有什么事情大可直接说出来。” “没什么事啊,就是想和您拉近一下感情……” “我们之间没什么感情可言。” 慢慢的都是尴尬,王虎的笑容僵在脸上,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见过如此油盐不进的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意思了,王虎用手肘碰碰阿澈,准备转身就走。 “谭大人,能和您聊聊吗?”阿澈不甘心就这么一走了之。 “好啊,聊什么?”谭锦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 “谭大人,我知道您是从京城来的,看不起我们两个,可您至于整天这么折腾我们吗?” “我从未看不起任何人,而且我并没有折腾你们,你们两个人的素质太差,我只是在做些最基本的训练。” “我不明白这样的训练有何意义。” “我要你们怎么做自然有我的意义,你只需服从,没有质疑的资格。”谭锦的语气铿锵有力,阿澈心里不服气,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回家吧,明天早上不要迟到。” 阿澈和王虎走后,谭锦继续写着那封家书,他为了让父母放心,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只是在这封信里,他依旧没有对那个女子提起半个字。 阿澈一脸郁闷的走出衙门,差点和一个姑娘撞个满怀。 “阿澈哥哥!”那姑娘拽着阿澈的衣袖,阿澈虽然不认识她,可一看姑娘清纯秀丽的模样,他刚才一肚子的火气立马消了一半。 “这位姑娘,请问您是?” “我是万花堂的春桃啊,阿澈哥哥你这么快就把人家忘啦!”春桃生气的嘟起了粉唇,阿澈恍然大悟的张大了嘴,那天光急着回家了,没记清春桃的长相。 阿澈连忙四下里张望,恰好有其他官员从衙门里走出,满面嘲讽地看着自己,阿澈从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只是家里有一只河东狮不敢得罪。 “春桃姑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阿澈带着春桃走进了一条巷子,王虎一看便知趣的走开了。 “不知姑娘找我有何事?”阿澈问。 “阿澈哥哥,自从你那天走了以后,我就一直想你,我觉得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不自私虚伪,是个真性情的人。” “呵呵,多谢姑娘夸奖……”阿澈有点儿不好意思了,长这么大很少被人赞美。 “阿澈哥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春桃紧紧抓住阿澈的手。 “春桃姑娘,你我相识一场便是有缘,可惜我已有了未婚妻。而且鄙人不才,也实在是配不上姑娘。” “阿澈哥哥,我什么都不要,就想着你能偶尔来陪陪我,可以吗?”春桃说的十分动情,搞得阿澈实在不忍心拒绝。 好不容易哄走了春桃,阿澈又陷入了疑惑,自己真的有这么大魅力吗?曾无数次幻想着自己能有几个美艳的三妻四妾,不过现在看来这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一夜无梦。谭锦推开大门,看到的却是满眼雪白。这才不过十月下旬,天空竟飘起了鹅毛大雪,谭锦看时间还早,就拿出了佩剑,在院子里舞弄起来。一套剑法舞毕,谭澈头上微微冒汗,他收起佩剑,看到阿澈和王虎已经来了,正满眼羡慕的望着自己。 阿澈和王虎照例背起装满石头的竹筐,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脚步比以前要快了许多。大雪虽然停住,但地面的温度还存不住积雪,阿澈感到脚下粘腻湿滑,一个不留神就跌在了地上。 石头散落一地,阿澈的膝盖重重磕了一下,他勉强爬起来,却发现自己闪了腰。阿澈一时站不起来,坐在地上揉着摔疼的地方,王虎一看,赶紧跑过来打算扶起他。 “你走你的,不要管他。”谭锦冲王虎摆了摆手。 “把石头捡起来,你还差三圈,再坚持一下。” “回谭大人,我扭了腰,不能走了。”阿澈心里一阵不满,头一次用这么生硬的口气和谭锦说话。 “你要是想休息,一会就得加练,要么就站起来继续。”谭锦背着手站在阿澈面前,低头看着他。 阿澈再也受不了他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了,他捂着腰艰难的站了起来。 “谭大人,我把腰扭伤了,想休息一会还得加练?这里是衙门不是军营!大雪天的你让我们两个背着破石头在这走来走去,很有意思是吗?!”阿澈朝谭锦大喊起来。 “我说过,我有我的理由,你们只能服从……” “那我现在不服从了可以吗?谭大人,你不要把你的情绪都发泄在我们身上,又不是我们把你撸下来的!” “砰!”阿澈再次躺在了雪地里,他望着灰暗的天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阿澈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无意之间撕开了谭锦心里的伤口。 “谭大人,他不是故意的,您别打他了,谭大人您别生气了,阿澈哥,你快道歉啊!”王虎怕身手高超的谭大人把阿澈打成残废,连忙跪地求情。 阿澈虽然有些后悔,却还是不服气,他从地上坐了起来,等待着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可是许久之后,谭大人都没有动静。 自打在朝廷里做官的那日起,谭锦便立下了一心报国的志愿,怎奈小人当道,惑乱众生。谭锦不愿结交权贵,不想奴颜媚骨,只想清清白白的活着,却落得这种下场。谭锦放下拳头,转身离开,临走前他丢下了一句话。 “既然如此,那便好自为之吧。” 阿澈看着谭锦孤独落寞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二十三章 凶宅 深夜,气温很低,张山借着月光在树林里走着,要不是之前在这里做过标记,他恐怕会在这黑漆漆的林子里迷路。张山踩在干枯的落叶上,心里一阵打鼓,他不是个胆小的人,却还是担心这一次会失望而归。 又走了一阵子,张山终于抵达目的地,他穿过一条长长的窄巷,来到了这座老宅的跟前。门锁是打开的,很好,他前几日系在门把手上的布条还在,张山解开布条,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火折子,点燃后拿在手中,径直向北走进了一间偏房。果然还在,张山蹲下身子,从床下拖出了一只沉重的木箱,这只木箱里装满了银钱和珠宝首饰。这一箱子宝贝,装的就是他下辈子的荣华富贵,虽然几天之前,这些财宝还不属于他。 张山哼起了小曲,可就在他抱起箱子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了响动。似乎是院门开了,张山顿时觉得有些诡异,这荒岭里的老宅少说也有几十年没人住了,大半夜的谁会进来呢?管不了那么多了,张山连忙熄灭火折子,把箱子推回床下,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张山陷入了黑暗,他屏住呼吸,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进来的人先是在院子里一阵乱转,然后就走进了最南边的一个房间。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没过多久他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又进入了下一个房间。他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转,在每间屋子里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在一阵乒乒乓乓的撞击声过后,他终于走进了张山躲藏的偏房里。 张山捂住嘴巴,听到那脚步声一下一下地走到了床前,可是许久过后,却没有任何动静,难道,他在等着自己出去?张山逐渐失去了耐心,他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管他是谁,挡路的人我一概杀他个片甲不留。张山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把手伸了出去,可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在瞬间魂飞魄散。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床,正倒悬着一张惨白的脸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张山一阵惨叫,丢掉了火折子和匕首,从床的另一边趴了出来。他在黑暗里跌跌撞撞的跑着,拼命地朝着院门冲去。“砰”的一声,他撞在了结实的门板上。门已经被锁上了,张山拼尽全力的挥拳砸门。 “有人吗?救命啊!救命啊……”无论张山怎么喊,回答他的只有夜晚寂寥的风声。 阿澈休了病假,刚上班没多久就和上司撕破脸皮,这滋味也着实不好受,王虎想和阿澈共进退,阿澈并没有同意。王虎每日依旧背石头练字,谭澈看这个下属老实听话,开始教他练习剑术。 那挥洒自如的剑式曾看的阿澈心痒痒,一听谭澈要教王虎这个呆子练剑,顿时有些不服气。王虎拿着一根树枝在院子里给阿澈比划着,可惜他四肢不够协调,生生把那些优美的姿势舞成了王八拳。玩闹了几天,王虎也不来了,他说自己有公务在身,要跟着谭大人去查案。 这个手下虽然反应慢半拍,也总比没也有强,至少比另一个听话。这起抢劫案件应该由白肖负责,不过赵大人想要探探谭锦的能力,要求他们部门协助调查。 报官的是白云镇的郭首富,前几日他的长女大婚,就在经过临安城的时候被一个身材粗壮的蒙面男子抢走了嫁妆,那一盒子金银珠宝可值不少钱。没人知道那劫匪的长相,这让案子陷入了僵局,这些天谭锦带着王虎和其他差役在临安城里四处追查,几日下来却没有任何线索。 虽然探案和捉妖不同,却也把人累个够呛,城内没线索就转去城外,今天上午衙门刚得到消息,这位失踪人士在几日前曾陪同友人去过野郊的树林。 众人在树林中搜寻着,王虎却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他似乎也发现了王虎,加快脚步朝着树林深处走去。王虎在后面紧跟着,翻过一个小山坡,那人来到了一处宅院门前,他用期盼的眼神看了看王虎,就消失在了门后。 门是虚掩着的,王虎一把推开,看到刚才那个男人正躺在地上,他目疵欲裂,嘴巴长得很大,看这样子八成是被吓死的。 王虎赶忙叫来了白肖和谭锦,大家在这个废弃的院子里一阵排查,竟然从一个房间的床底下找到了一个木箱。木箱里的钱财着实让人惊叹,白肖一阵激动地仔细查看,在箱子的底部发现了一个雕刻工整的“郭”字。 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财物就能被找回来,郭首富不由得大喜过望,对临安城衙门的办事效率赞不绝口,赵大人也很是欣慰,刚刚上任就解决了一个大案子。 谭锦怎么也没有想到,案子的告破竟然是托了王虎的福,他想这位呆呆的下属八成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你是怎么发现尸首的?”谭锦问。 “他刚才就在林子里,我是跟着他过来的。” 谭锦不明白了,诧异的看着王虎。 “我的眼睛,能看到你们所看不到的。”王虎得意的指了指自己的双眼。谭锦沉默了,第一次对王虎刮目相看。 这座庭院里破旧不堪,死去的男人躺在地上,门板上全是血迹斑斑的手印,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门板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已经腐朽不堪,照理说还没等把手掌拍破,门就该碎了。 丢失的财物是找到了,可这具尸体又成了棘手的问题,没人能够确定他是不是抢夺郭家嫁妆的劫匪。 “王虎,你还能看见他吗?”谭锦说。 “能,不过他现在看起来不如刚才那么清楚了。” “好,那你快去问问,他是不是劫匪啊?”谭锦很是欣慰,有这么一个活宝,还怕破不了案吗? “谭大人,我是能看见鬼魂,可我只能看到刚死去没几天的人的鬼魂,而且我也不会和他们交流。” 好吧,谭锦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瞬间扑灭。 尸体被运回了衙门,一个时辰后,验尸官的报告就呈交到了白肖手里,此人的死因是极度惊吓。刚刚上任的谭锦也想尽早做出点成绩来,他找到白肖,打探到了一些关于那所宅院的信息。 荒郊老宅,据说已有近百年的历史,几十年前这里曾经住着一个富商,不知什么原因他带着一家人逃往了外地,之后再没回来过,老宅就这样空了下来。谭锦虽然不大相信怪力乱神之说,可那所宅院,还是感到极度的不舒服。 那个死去的男人,眼神里写满了惊恐,他到底看见了什么?谭锦在傍晚时决定,要亲自去宅院里呆上一夜。他叫上王虎,吃过晚饭后就向城西走去。 来到老宅时天已彻底黑了,月牙儿挂在天边,伸手不见五指,谭锦和王虎坐在宅院的石凳上休息。从宅子的外观上可以看出,当年建造宅院的房主是花了大价钱的,近百年的房屋历经风雨,虽年久失修可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破损。谭锦起身,想要再次去房间里转转。 王虎赶忙提起灯笼跟着,可他没注意脚下的砖石,刚走了几步就重重地摔在地上,灯笼也随之甩了出去,火光瞬间熄灭。谭锦无奈的摇了摇头,早知道就不把他带来了。 王虎从上到下的在身上摸着,怀里装着的半截火折子也摔丢了,他又趴在地下摸索了老半天才找到。王虎吹亮了火折子,但是光亮照比灯笼微弱了许多,眼下也只能凑合着用了。 谭锦推开了最北边的屋门,房间里弥漫着灰尘和浓浓的霉味,屋里除了一张床,还有一个梳妆台,看来这屋子里从前住着女眷。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谭锦打算离开,却看到王虎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哪里。 难道摔傻了,谭锦拍拍王虎,王虎却哆嗦了一下,伸出手指着窗外说:“谭大人您看,树底下有个人。” 这个房间的窗户正对着院子里的大树,谭锦仔细一看,那树下还真站着个人。在军营里呆过的谭锦是出了名的胆大,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向着那个身影走去。 从那纤细的身影看,似乎是个女人,她好像也发现了谭锦,一闪身躲在了树后。谭锦快步走到树下,却发现这里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什么,谭锦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院门冲去,果然,大门被牢牢的锁住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谭锦倒是想看看这些妖魔鬼怪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可是在转身的瞬间,谭锦却彻底惊呆了。 好几个房间中都亮着灯光,再看院子里也不是刚才的模样了,到处都打扫的干净整洁,谭锦感到自己正置身于另一个时空。 “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苹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最北边的厢房里传来了歌声,谭锦循着声音,再次推开了那间房门。 一个女人一边对镜梳妆,一边哼唱着曲子,对于谭锦的到来却丝毫没有反应。这是一间闺房,床上放着绣满花鸟图案的被褥,衣橱的门半开着,里面挂着不少女人的衣裙,等等,那是什么!谭锦抬起头,看到屋子正中央的半空中,悬挂着一双青色的绣鞋。谭锦慢慢向上看去,这上吊的女人和坐在梳妆台前的竟然是一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二十四章 上身 那女人不再唱曲,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她缓缓的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谭锦。 王虎在院子里跑着,谭大人好像疯了一般,翻起白眼抽出腰间的佩剑追着他砍,嘴里还一直喊着“妖孽站住。”谭大人恐怕是被这宅子里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 “来人!来人救命啊!”王虎扑到院子里用力拍门,可惜大门已经被牢牢的锁住了。 眼见谭锦握着锋利的剑朝自己杀了过来,王虎突然想起了阿澈曾教过自己的法术。灵不灵先试试看吧,王虎用力咬破中指,抬手一甩,鲜血溅到了谭锦身上。谭锦突然不动了,木偶般的站在原地,王虎又连忙念起了咒语。“当啷”一声,佩剑掉在了地上,谭锦翻起的眼睛也恢复了原样,他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王虎?”谭锦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王虎,直直地栽在了地上。 “不管,他有本事别求我啊,反正我已经出了衙门的大门,就不打算再回去了。”阿澈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白肖说话。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耍脾气啊,你赶紧去看看吧,谭大人都昏睡两天了,找了郎中也不管用啊。” “他是被鬼撞了,叫郎中有什么用啊。” “金阿澈,我再问你一遍,去还是不去?”白肖着急了。 “不去,我腰还没好呢,哎呦呦……”阿澈捂着腰,苦着脸呻吟着。 白肖无奈,正想再次劝说,却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原来是青莲回来了,她把小车推到院子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骂着阿澈。 “你到底打算躺到什么时候啊?你的腰不是早就没事了吗?赶紧起来帮我干活,我这一天天累的要命,你倒好,赖在家里当!”青莲一脚踹开了屋门,迎面见到白肖正站在屋里。 “白大人来了,快快快,请坐。”青莲赶忙搬来一把椅子让白肖坐下。 “阿澈你是死人啊,白大人来了也不知道沏茶,赶紧给我起来烧水去!”青莲说着,一把拧起了阿澈的耳朵。 “我去我去我去。”见到青莲,就像老鼠见了猫,阿澈腰也不疼了,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 “弟妹,不用麻烦了,我是来找阿澈的,衙门有点事要他去办。”白肖趁热打铁的说。 “哦,那你快去快回啊,完事了回来吃饭,白大人也来啊,我给你们烫酒。” 虽说青莲回来的不是时候,可阿澈也没敢吭声,白肖心里觉得好笑,平日里鬼神都不怕的阿澈竟然惧内,真是一物降一物。 谭锦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还是置身于那个院子中没有离开,眼前晃过一幅幅混乱的画面,他一次次的试图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阿澈看着昏迷中的谭锦,不禁皱紧了眉头,看来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谭锦的整个面部都泛着浅浅的青色,他的呼吸急促,脉搏杂乱,明显是被强烈的怨气所冲撞了。如果继续下去,不出多久谭锦就将一命呜呼,阿澈不敢耽搁,连忙在谭锦的房间里点起了红烛。这支还是师傅留下的,这种红烛不同于普通的蜡烛,由特殊材料制成,里面掺杂着各种稀有植物的汁液。红烛的燃烧非常缓慢,存把长的就能烧个几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腐的味道,这是红烛特有的气味,不到半个时辰,谭锦的呼吸和脉搏都渐渐平稳下来。 阿澈等不及了,赶紧叫来王虎准备东西,饭都来不及吃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了那所老宅。只有平息了那股怨气,谭锦才能彻底醒过来,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阿澈推开院门,从随身的布袋中掏出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却始终来回乱转摇晃不定,阿澈在院子和各个房间里来回走着,罗盘依旧没有稳定下来。 “阿澈哥,那个鬼是不是在到处乱跑啊。”王虎指着罗盘问。 “不”阿澈摇了摇头。“这里到处都是鬼。” 阿澈重新看了一下老宅的布局,不由得一阵诧异。院中那棵枯树不是别的,正是一棵槐树,这槐树虽已枯死,但从那粗壮的树干看来,这大槐树少说也得有二十年的树龄了。槐是树中之鬼,阴气很重,一般没人会把槐树种在自己家院子里。 “王虎,你看这几间屋子都有一个共同点。” 王虎听到这句话后认真想了想,没有一点头绪。 “王虎,现在是什么时辰啊,你看看头顶的太阳。” 王虎抬头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那几间屋子,突然明白了。 “阿澈哥,现在是中午,可是这几间屋子都很阴暗,几乎见不到光!” 没错,这家伙终于开点窍了。 “看来这房子盖的不规矩啊,屋里都长绿毛了。”王虎说。 “你看这房子的屋顶墙壁,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盖这房子的人并不缺钱,又怎么能让房子盖的不规矩呢?” “啊?难道是……”王虎一下子警醒过来。 这房子是故意盖成这样的,虽说是大白天,阿澈还是起了一身冷汗,这所气派的宅院,分明不是给人住的。 “王虎,跟我进屋搬张桌子出来。” 木桌被摆在了院中的槐树下,阿澈让王虎赶紧去买些一会需要的东西,他自己则在宅子里摆起了阵法。不到半个时辰,王虎便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他在附近的镇子上买齐了做法需要用的东西。 阿澈要把这宅院里的鬼都引出来,如果到了夜晚,借着阴气的鬼魂就不好对付了。阿澈先把买来的猪头及各种酒菜放在桌上,再把生米倒在一个海碗中,隔开活鸡的喉咙,把鲜血淋在了上面,他又取出几柱又粗又长的香,插在了碗中。点燃香后,阿澈一边念咒一边拿出纸钱不停地在空中抛洒着。 “南来的北往的,停下来歇歇脚吧……” 王虎买的纸钱足足有一大包袱,两个人撒了半天也没见到半个鬼影,可他抬起头时才突然发现,天已经渐渐阴暗了下来,不过仅仅是宅子上方的天空,宅子以外还是阳光明媚的。王虎被这一奇异景象吸引住了,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阿澈在王虎的身后踢了一脚,王虎回过神来,连忙继续撒纸钱,这时他才发现,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阿澈给王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吱声,两个人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直到把剩下的纸钱撒完。 鬼魂们放松了警惕,慢慢走了上来,他们穿着各个朝代的服装,男女老少形色各异,有的捡钱,有的吃桌上的东西。阿澈拿起一只引魂铃不断的摇着,嘴里反复念着往生咒。 院门渐渐打开了,吃饱喝足的鬼魂们陆陆续续地朝着门外走去,在走出院门的瞬间,它们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消融在了空气中。 前后折腾了不到一个时辰,天气虽然寒冷,可阿澈却是满头大汗,他放下引魂铃,直接坐在了地上。头顶上方的那片天空也逐渐变得明朗,宅院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阿澈哥,它们都去哪里了?” “去了该去的地方,它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在这里禁锢了太长时间。”阿澈深得师傅的真传,从来不杀无辜的妖魔鬼怪。 两个人收拾东西好就离开了,如果不出意外,等他们回去的时候,谭锦就该恢复意识了。 可是却偏偏出了意外,阿澈满怀希望的推开谭锦的房门,看到他还是静静的躺在那里。 “谭大人一直没醒过来吗?”阿澈问留下来照顾谭锦的差役。 “没有。” “那我走了的这段时间里,他有没有什么异常呢?” “没有,他就一直睡着,没任何异常。” 阿澈的心揪了起来,他坐在谭锦的床边,翻开了他的眼皮。还是没有起色,阿澈叹了口气,等等,这是什么? 阿澈再次翻起谭锦的眼皮仔细看着,发现在他白色的眼球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两个眼球上黑点的位置是一样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阿澈的双手颤抖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那天晚上,夜访老宅的谭锦的确被怨气冲撞了,他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在院子里挥剑乱舞,手足无措的王虎为了保护自己,只好咬破了中指,把血甩在了谭锦身上。大概就是这个时候,谭锦的魂魄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带走了。 因为谭锦身强体壮,阳气较重,才得以留下一魂一魄,否则他八成早就进棺材了。 阿澈一宿没回家,他坐在谭锦的房间里苦思冥想了整夜。能救回谭锦的方法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自己的魂魄和肉身暂时分离,去往另一个世界把他的魂魄带回来。 这个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搞不好不但没把谭大人带回来,自己也得折进去。阿澈坐在谭锦的书桌上摆弄着他的东西,他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着,看到书里夹着一个信封,阿澈抑制不住好奇心,把信从信封里抽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另一个世界 吾儿阿锦: 近来可好?自你走后,爹娘对你挂念不已。得知你在临安一切都还顺遂便已安心,待遇优厚,同行友善,下属聪慧,乃是你的福分,切记万不可孤傲冷淡待人,以免受人陷害。 上封来信,为何对素芸只字未提?素芸贤惠可人,时常来府上陪伴我们,吾儿勿要辜负了她的一片情谊。 家父 万历五年十月初二 读完之后,阿澈把信放回了原处。其实他明白,谭锦在这里并不顺利,他在这里没什么朋友,衙门的其他官员表面上对他恭敬,背地里更多是嫉妒与嘲讽。 “待遇优厚,同行友善,下属聪慧。”这分明就是为了不让爹娘担心而报喜不报忧,看着躺在床上即将奄奄一息的谭锦,阿澈感到一阵心酸。 谭大人,我一定带你回来。 若想要身体和魂魄分离,需要一定的功力,阿澈曾见师傅用过一回,若是时间过长或是使用的次数太多,便会大折阳寿。让魂魄剥离肉体,首先要做到的便是心静,阿澈盘腿坐在树下,心却久久无法平静下来,照比师傅的境界,他还差的太远。 每隔一小会儿,王虎都要叫一遍阿澈,以确定他是否已经入定,如果连着大叫三声而没有回应,便说明阿澈的魂魄已经离开身体,王虎便会赶紧点上香,在香燃尽之前若还没有醒,王虎就要摇晃引魂铃呼唤阿澈回来,否则的话,阿澈恐怕就要永远留在那个世界了。 谭锦也被从衙门抬到了宅院里,他的脸上已经漫上了一层乌青色,皮肤也开始僵硬。看着他一日不如一日,阿澈更是心急,可越是心急,就越是不能成功。 “阿澈哥。” “嗯。” “阿澈哥?” “嗯!” “阿澈哥!” “你到底有完没完啊,你这么不停的叫我,我怎么安静下来啊!”阿澈捡起一个石子朝着王虎投了过去,他才闭上了嘴。 阿澈再次闭上眼睛,回忆起了师傅的那次入定。那时阿澈也不过十二三岁,他看着师傅坐在地上许久没有反应,就想要爬到树上去摘桃子吃。 “小子!别以为我闭着眼睛就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好好看着为师,认真学着点儿!”师傅突然发话,吓了阿澈一大跳,他赶紧从树上爬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师傅。渐渐的,师傅的呼吸声愈渐微弱,像个泥偶般一动不动了。 “师傅?师傅!嘿,死老头!”阿澈站在师傅身旁大声喊着,喊死老头都没反应,看来师傅的魂魄已经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想起师傅,阿澈的心平复了不少,他长吁一口气,从记忆中回到现实。有人拍了拍阿澈的肩膀,阿澈正想开口把王虎狂卷一顿,可是张开眼睛后却吓了一跳。 “师傅!”阿澈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他揉揉眼睛,又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确定不是在做梦。 师傅还是老样子,一身破旧的衣裳,腰里别着个酒壶,一只裤腿卷在膝盖上,一只拖在地上沾满了尘土。他呲着牙,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师傅!呜呜……”阿澈想金老油都快想疯了,他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没出息!老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师傅瞪了阿澈一眼,照他后脑上就是一巴掌。这种疼痛感很是真实,阿澈彻底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孩子啊,你正在做一件危险的事,你要帮助别人师傅不拦你,可你切记要保护好自己啊!”师傅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师傅,师傅你别走!”阿澈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盘腿坐在树下。 难道是梦?可这梦也太过真实了吧。阿澈低头一看,却吓了一大跳,师傅的酒壶,不知什么时候放在了地上。 阿澈拿起酒壶仔细看着,没错,这就是师傅的酒壶,上面还有自己小时候在上面划过的痕迹,可是阿澈明明清楚的记得,这个酒壶是放在师傅的棺材里,连同他一起下葬的。 阿澈抬起头,才发现原来他已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天色已完全漆黑,头顶的月亮硕大无比,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月球表面的深坑,月亮呈浓烈的血红色,身边的一切都透着诡异的红光。未完全烧尽的纸灰带着星星火光如同雪花般从空中落下,阿澈环视四周,还是那个宅院,这里除了他没有别人,看着这残破恐怖的景象,阿澈仿佛置身地狱。 阿澈拿起酒壶,别在了腰间,他挨个推开屋门,寻找谭锦的身影。每个房间里都是黑漆漆的,找了一圈阿澈也没看到半个人影,时间紧迫,阿澈急的直跺脚,难道谭大人不在这里? 阿澈站在院中,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他听到了某种轻微的响动,就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打在金属物品上面。那声音微乎其微,阿澈在空气中努力搜寻着,他转过身推开了最南边的那间屋门。声音愈渐清晰了,阿澈站在梳妆镜前,然而镜子里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身影。 谭锦正拿着一块石头,用力地砸着镜面,他一边砸一边叫喊着什么,那声音如同从深海中传来,沉闷而混沌,原来谭锦被困在了镜子里! 阿澈来不及考虑太多,他举起桌旁的凳子,狠狠地朝着镜子扔去。“哗啦”一声,镜子碎了一地,然而谭锦却没有从破碎的镜子里出来。他的双手用力扒着梳妆镜的边沿,背后正被一个面目狰狞的女鬼死死地抱着。 阿澈抓住谭锦的双臂,那女鬼却力大无穷,差点把阿澈也拽进去。阿澈把一只手放在了女鬼的头上,开始念起了咒语,可是初次脱离肉身的阿澈,魂魄的内力明显不足,他念了好几遍,女鬼才一点点放松。阿澈趁机拽起谭锦往外跑,却发现他的双足被缠上了沉重的锁链。 “阿澈哥,阿澈哥,阿澈哥!你快醒醒,快醒醒啊!”王虎的声音似是从头顶传来,想必那柱香即将燃尽,如果再不回去,自己可能就要永远的留在这里了。谭锦绝望的看了阿澈一眼,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松开了抓住阿澈的手,示意他不必再费力救自己。 阿澈却把谭锦抓的更牢了,既然来了,就绝不能独自回去,阿澈朝谭锦身后望了一眼,只见成群的鬼影正在一点点走过来。如果回不去了,阿澈和谭锦大概也会变成这副模样,灵魂不得超生,永远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 阿澈把手摸向了腰间,他拿起酒壶晃了晃,里面并不是空的。死去的师傅不会轻易出现的,阿澈拔开盖子,举起酒壶朝着谭锦身后扬去。酒壶里的液体泼洒在鬼魂身上,它们在片刻的沉寂后爆发出了惨烈的叫声。 有的高声嘶吼,有的低声呻吟,各种惨叫向锥子一样刺着阿澈的耳膜,阿澈把剩下的液体倒在了谭锦脚下的锁链上,锁链泛起泡沫化了,阿澈拽起谭锦没命的朝着屋外跑去。 “阿澈哥快回来!快回来!”王虎不停地喊着,用力摇晃着手中的引魂铃,炉中的香已经燃尽,阿澈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这下全完了,不但谭大人没醒,阿澈哥也搭进去了,王虎把铃铛丢在地上,跪地仰面大哭起来。 “咳咳咳……”阿澈的身体向后一仰倒在地上,蜷起身子剧烈的咳嗽着。 “阿澈哥你醒啦!”王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照看阿澈。 王虎拿出水壶给阿澈灌了点水,回头一看谭锦也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的身体无比虚弱,却还是努力走到了阿澈面前。 “恩人,请受谭锦一拜。”谭锦跪在地上,对着阿澈叩首。 “属下不敢,谭大人请起。”阿澈连忙把谭锦扶了起来,谭锦起身后一阵强烈的晕眩,两眼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谭锦休养了足有十天,身体才恢复如常,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奇迹。阿澈这些天就像变了个人,每天早上自觉来衙门晨练,现在他已经可以背着石头小跑了,其他的时间他不是在办公室呆着就是跑出去大半天,回来以后趴在桌上胡写乱画。 阿澈的桌上散落着好几张纸,谭锦随手拿起一张,上面潦草的写着几个字,有的纸上还画着图,乍一看像是房屋的平面布局图,谭锦仔细一看才发现,上面画的正是那间闹鬼的宅院。 阿澈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谭锦正坐在他的位置上认真看着图纸。 “这是那所大院的平面图,我这些天跑出去搜集了不少资料。”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还要继续调查吗?” “那所宅子的问题太多了,如果不及时查明原因处理掉,恐怕还会发生更多的事情。”阿澈把他这些天整理的资料在桌上摊开,开始为谭锦一一讲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二十六章 春桃 这所宅院修建于弘治年间,距今正好有一百年的时间。阿澈没有查到最初的修建者,也不知道把房子修成这样到底是何用意。二十几年后的正德年间,一户从外地逃难而来的人家搬入了这所空宅。据说这一家五口当时正处于风餐露宿的状态,能住上破庙都能高兴半天,看到这么大一所宅院更是欣喜不已。 一家人就这么安心住了下来,既然安定下来,也总得找点营生,这家的男主人便每天上山采些草药去集市上卖。说来也是奇怪,他每次都能采到名贵的药材,而且很快就能以高昂的价格卖出,不出半年,这一家人就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慢慢的,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这家的小女儿先是一病不起,而后大儿子的精神也开始出现了状况,煮好的饭菜里无故出现死老鼠,半夜会听到有人在房顶上走动的声音,男主人彻底崩溃了,他打算带着一家人离开这里。 后来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了,几日后城里收药材的掌柜有事拜访,发现院门大开,家里的物品衣物都在,只是不见这一家五口的踪影,掌柜疑惑的回去了,过了几日他不大放心再次登门查看,发现家里还是以前的样子,掌柜的甚至找到了不少金银首饰和银票,就算是走的再匆忙,也不可能不带着钱财吧。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跑去衙门报了官,可是那一家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件事情就此成为了悬案。 这一切还要多亏了王虎,他那个当媒婆的娘亲果然是神通广大,找到了当年那位收药材掌柜的后代,才算是查出点东西来。阿澈前几日又回去过一次,他拿着罗盘站在宅院里,罗盘的指针依旧转个不停。这里的阴气源源不绝,吸引着过往的亡灵,就算再做上几次法也是无津于是。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谭锦问。 “我打算毁了这所宅院,如果这宅子里的怨气积攒到一定程度,必会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来祸害人间,到时候恐怕再高超的法师也难以收场了。”阿澈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想要把这所房子拆掉可没那么容易。 阿澈对谭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两日过后,谭锦把拟好的文书呈给了赵大人,出乎意料的,赵大人竟然痛快的答应了这件事情。 衙门从附近的几所寺庙里请来了一百位僧人,几日之后,百位僧人全部在老宅附近集合,他们分别站在老宅周围的四个方位上,齐声念诵着超度经文。 白肖专门找来了十几个八字较重的壮年男子,来负责拆卸宅院的工作。诵经声和乒乓的敲击声混杂在一起,这一景象着实壮观,估计很多人这辈子都见不到,阿澈拿着法器不停地在宅子里走着,生怕会出现什么状况。 墙壁接连倒下,阿澈在砖石废墟中发现了一些白色的东西,他捡起来一看,原来是残碎的骨骸。这毫无疑问是人类的,如果没有猜错,砌墙的泥水里也是加了骨灰的。 这些砖石自然不能被当做寻常的建筑垃圾处理掉,树林里早已挖好了深坑,工人们把所有杂碎的砖石全部都装进了麻袋里,再由阿澈挨个贴上咒符,扔在坑里深埋,其余的家具用品,则全部聚集在一起烧掉。整个过程非常繁杂,折腾了一天一夜才算结束,这座屹立了百年的老宅,就这么被夷为平地。而修建这所鬼宅的原因,恐怕也和那些废墟一起,被永远的埋在了地下。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日子也如往常般平静的过着,临安城已进入冬天,今年的雪天比以往多了不少,断断续续的几乎从未间断过。阿澈已经习得了谭锦的剑法,他每天清晨除了舞剑,还要背着更加沉重的石头跑步,说来还是要好好感谢谭锦,现在的阿澈在没有负重的情况下健步如飞,从衙门一口气跑回家轻松的很。 又是一个雪天,趁着天色还没暗,阿澈和王虎赶紧往回走。路上行人不多,站在远处的一个身影引起了两人的注意,貌似是个年轻的女子,正在那里来回张望着,走近了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万花堂的春桃。 春桃看到阿澈一脸惊喜,她微微屈膝向二人行礼。春桃今日着一身鹅黄色衣裙,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貂绒大氅,乌发绾成望月髻,耳上坠着一对翡翠耳饰。她的肌肤在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白皙,阿澈的心一阵乱跳,之前还从未注意到,春桃美的这般让人窒息。 “阿澈哥哥,今日是春桃的生辰,我和妈妈告了假,哥哥可否赏光陪我庆贺?”春桃的眼神看似平静,却让阿澈感到炙热难耐,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怎么也不能拒绝啊。 阿澈拍了拍王虎,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转身跟着春桃上了路边的一辆马车。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王虎傻在了那里,他耳边还回荡着阿澈刚才说的那句话。 “回去告诉你嫂子,我今晚不回去了。” 春桃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那气味沁人心脾,阿澈贪婪的呼吸着,不自主的又将身子向她身边靠了靠。台上演的是《浣纱记》,扮演西施的是临安城的昆曲名伶。台下不时响起阵阵喝彩声,可阿澈却无心看戏,他的眼睛始终离不开春桃。有人认出了阿澈,在身后小声的指指点点,估计不出几日就会有各种流言传出,可阿澈却突然不在乎了。 看完戏后,两人又来到了同盛楼吃宵夜,进包间之前阿澈正好碰到赵大人正带着白肖等人在宴请贵宾。阿澈也没多说什么,大大方方的领着春桃打了个招呼。这下却把众人看傻了,整个衙门都知道阿澈惧内,今天他是要造反吗? 春桃早已订好了饭菜,满桌都是阿澈爱吃的,春桃亲手为阿澈盛好寿面端到他跟前。 “上次在万花堂的宴会上,我就记下了阿澈哥哥喜欢吃的东西,你喜欢甜辣口味,快尝尝这道鱼合不合口。”春桃夹起一筷子鱼肉放到阿澈碗里。 “春桃姑娘,在下就是一介匹夫,无权无势,不敢承担姑娘的厚爱。” “阿澈哥哥,春桃自小就被卖到了万花堂,没有亲人无依无靠,整日里都要小心翼翼的活着,那些豪门公子更是个个都不敢得罪,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是真实的。你善良无畏,可惜春桃早已沦落风尘,实在是配不上你。”春桃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看的阿澈一阵心疼。 阿澈从衣袖里拿出一支头簪,放在了春桃手里。 “这个头簪好漂亮啊,多谢阿澈哥哥。”春桃放在手里抚摸着。 不过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素银簪子,是刚才看戏的时候阿澈借口上厕所跑出来买的。 “今日是姑娘的生辰,我来不及提前准备,这一份薄礼,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这只簪子确实普通,却是阿澈哥哥的全部心意,我首饰匣子里的所有饰物,也比不上它珍贵啊。” 春桃把银簪递给了阿澈。“阿澈哥哥,帮我戴上吧。” 阿澈把簪子小心的插在了春桃的发髻上,春桃一脸羞涩的笑着钻进了阿澈的怀里。 饭后,两人坐着马车来到了万花堂,阿澈把春桃从车上抱下,径直走到包厢,把春桃放在了床上。牡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她继续的把玩着手中的牌九,并让拐子孙吩咐账房,不管阿澈今晚的消费是多少,统统都不必记账。 这一晚的经历,阿澈毕生难忘。第二天天还没亮,春桃就摇醒了阿澈,嘱咐他赶紧洗漱吃饭,别误了去衙门。阿澈醒来后呆坐了一会,原来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临走时,阿澈将春桃紧紧地拥在怀中。 “阿澈哥,我知道你家中有未婚妻,春桃不求名分,只希望你在空闲时候能来看看我。” 那是一定的,阿澈用力的点点头,想不到这青楼里,也有如此善解人意的女子。 晨练明显有些吃力,阿澈不想让王虎和谭锦看出,跑完步后又舞起了剑。他的动作绵软无力,双腿也有些微微颤抖,王虎不说话,却一直捂着嘴偷笑。 “你今天是怎么了?昨天晚上搬砖去了?”谭澈看着还在咬牙坚持练习的阿澈,心中有些不满。 “噗嗤……”王虎没憋住,直接笑出了声,谭锦瞪了他一眼,他强自压住笑,却又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笑笑笑!从今天早上来了就笑,告诉我为什么笑!” 看到谭大人发火,王虎不敢啃声了,他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不说是吧,那你从现在开始,蹲半个时辰马步。” “啊?我说……”王虎话音未落,就看见阿澈一边冲他瞪眼,一边用手在脖子边上比划着。王虎不说话了,老老实实的蹲起了马步。 “挺讲义气是吧,阿澈,你陪着他,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时候起来。” 刚刚还幸灾乐祸的阿澈一下子傻了,昨天晚上忙活了大半宿,到现在都没缓过劲儿来,要是在蹲上半个时辰,那不得爬着回家啊。 阿澈再次对王虎使了个眼色,反正昨天白肖他们都看到了,估计一会衙门里的人就都知道了。 说就说呗,反正不是我的事,王虎起身大声地对谭锦说。 “报告谭大人,昨天晚上,金阿澈的相好来找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二十七章 圈套 事实证明,流言的速度快的超出了阿澈的想象。他在回去的路上编着各种理由,还没确定好说什么就已经来到了家门口。好汉做事好汉当,阿澈的心里虽然七上八下,却还是一脸坦然的推开了门。 哎?屋里没人啊,这个时辰也该收摊了啊,阿澈跑进屋里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青莲的一些贴身衣物也不见了,她肯定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一时想不开离家出走了。 她会去哪儿呢?阿澈让自己首先保持冷静。青莲是外地人,在临安城举目无亲,除了自己也没什么熟人,现在出去找也是无头苍蝇乱撞。阿澈起身走向了厨房,不管怎么说,也得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出去寻人。 厨房的桌上扣着一个草编的盖子,阿澈掀开盖子,看到桌上摆着几盘菜。红烧肉,素炒油菜,摘菜肉丝汤,还有烙好的肉饼,桌上还有张纸条,上面歪七扭八的写着一行字。 “我回老家表姐那了,别挂念。” 看到纸条,阿澈长长的松了口气,还好之前教过青莲写字。 接下来几日,阿澈虽然不担心了,却还是甚为想念青莲。平时没什么感觉,可是人一走整个家里都空落落的,阿澈这几天从衙门出来以后都没有直接回家,或是自己或是叫上王虎,喝的醉醺醺了才回家睡觉。谭锦这几日对阿澈的表现也不大满意,虽然不迟到早退,也没有做错什么,可总是觉得之前生龙活虎的人变得颓废了。 阿澈一个人在面馆里要了点吃的,一壶酒喝完店里也没什么人了,阿澈慢悠悠的在街上溜达着,走到家门口时,却发现门锁是打开的。阿澈心中一阵狂喜,他一把推开了门。 “青莲,你回来了吗?” 屋里点着灯,阿澈快步跑进屋里,看到青莲正坐在床上缝着衣裳。她抬头看看阿澈,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青莲把衣裳放进了旁边的小竹篮里,拍了拍床沿说:“坐吧,我有话和你说。” 早就习惯了青莲的大声斥责,这么严肃冷静的她还很少见,阿澈心里一阵打鼓,她不是要和自己诀别吧。 “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走吗?”面对青莲的这个问题,阿澈无地自容。 “还记得你刚搬去大杂院的时候,整日里四处闲逛,那时我对你的印象虽然不太好,却始终觉得你是个好人。不管谁家有了困难你都是第一个帮忙,我娘亲要不是因为你,也不会撑那么久。”青莲说起娘亲,感到一阵心酸,她仰起头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我是个有福气的人,能得到你的疼爱,今时不同往日了,咱们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你又在衙门里当差,肯定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青莲,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阿澈,你真心喜欢她吗?那天听人说起,你带着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去看戏,我就全都明白了,可你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啊。” 没错,阿澈看似吊儿郎当,贪吃好色,却极为遵循原则。 “是,我喜欢她。”阿澈不想对青莲撒谎。 青莲点了点头,泪水有如泉涌。“要是喜欢,在我过门以后你也把她娶进来吧,我知道她是万花堂的姑娘,只要你喜欢,我也没有意见。” 阿澈把青莲拥进了怀里,为了不离开自己,她只能委曲求全。 “我不纳妾,我只有一个妻子,就是你。” 不管这句话是真是假,对于青莲来说都是极大的安慰。她把脸埋在阿澈的肩上,放声大哭。 闲下来的时候,阿澈满脑子里都是春桃,一闭上眼睛看到的也都是她的脸。总是想去找她,可是又不能违背自己对青莲许下的承诺。既然闲下来就胡思乱想,那干脆就不让自己闲下来。 阿澈整日就像有劲没处使一样,从一睁眼开始,他就起来劈柴煮饭,之后小跑着去衙门,一通打拳练剑之后,不是读书就是写字,总之就是不让自己歇着。 很快就到了年底,整个临安城里都洋溢着新年的气氛,阿澈这天正准备回家,王虎就一脸坏笑着跑了过来。 “阿澈哥,春桃姑娘来找你了。” 阿澈顿时心潮澎湃,但他咬了咬牙说:“你去告诉他,我家里还有事呢。” “我不管,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给你当传话的。” 好吧,反正自己也得出门,阿澈快步走出衙门,来到了春桃面前。又是那股奇异的香味,刚才还意志坚定的阿澈一下子乱了心神。 “春桃,那个,最近家里忙,我得去办年货。”阿澈口不应心的说。 “我就是为此事来找你的,我平日不大出门,也不知道去哪里买年货,想要阿澈哥哥带我去呢。”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阿澈心里咯噔一下,明明想拒绝,说出来的却是这句话。算了,再陪她一次,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谭锦远远的看着,他觉得阿澈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谭锦悄悄去后院牵了马,不远不近的在阿澈乘坐的马车后面跟着。然而马车却背离热闹的街道向着远郊的方向驶去。又过了一会,马车停在了路边,谭锦也赶紧下马,把马匹拴在了一棵树上。 春桃挽着阿澈下了马,两人来到了河边,春桃双手捧着阿澈的脸不知在说些什么,只见阿澈的眼神渐渐变得涣散。 “阿澈哥哥,你的师傅可曾给你留下过什么法器?” “师傅的那件法器我从未见过,还没等传给我他就不在了。” “那法器在哪里啊?” “我也不知道师傅藏哪儿了……” “阿澈哥哥,你再仔细想想,到底藏在哪儿了?”春桃已不再是往日单纯可人的表情,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阿澈的双眼,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呃……”阿澈的神情有些痛苦,他想要挣扎,却根本没有力气。 躲在一旁的谭锦看不下去了,他抽出腰间的佩剑朝着春桃砍去。 “住手!”春桃看到突然冒出来的谭锦,吓了一跳。她松开阿澈想要转身逃跑。 谭锦哪里会放过她,伸手一把捉住了她的衣袖。春桃眼看着逃不掉了,干脆转身跳进了河里。河面上本来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早上恰好被钓鱼的人凿开。春桃“扑通”一声跃入河里,阿澈一个激灵猛地醒了过来。 “阿澈哥哥,这个人要杀我,救命!”春桃在水中喊着,原本清醒的阿澈却再次陷入了混沌。 阿澈的眼睛在瞬间变成了血红色,他的身体里像是被注入了无穷大的力量,阿澈一把夺过了谭锦手中的剑,朝着他劈头砍去。谭锦的身体向后躲避,却还是被利刃割伤了手臂。春桃没有再说话,她看着发疯的阿澈和受伤的谭锦,不忍心继续施法,春桃潜入水中钻到了冰层下面朝着对岸游去。 阿澈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漆黑,他勉强翻过身,从地上爬了起来。阿澈努力的看着四周适应着眼前的黑暗,借着不远处一点如豆的灯光,他似乎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喂,有人吗?哎!” “叫什么叫,给我老实点!”一个男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男子走了过来,阿澈看到他穿了一身官服。 “我这是在哪儿啊?” “大牢啊,你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吗?” 阿澈看看地上的稻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臭味。 “请问,我为什么会被关进牢里?” “哈哈哈哈……”狱卒大笑了起来。 “哎呀,我当差这么多年,还头会听到有人问我这种问题,你打伤了你的顶头上司,被过路的人报了官,然后就到了这里。” 什么!我打伤了谭锦?阿澈彻底懵了,他就是让自己几招恐怕也打不过他啊,等等,之前都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什么也不记得了? 阿澈瘫坐在了地上,抱着脑袋努力回忆着。 “谭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是被你打的鲜血直流。” “大哥,我想见白肖白大人,求求您了,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要见白大人!” “闭嘴!大半夜的谁来见你啊!老实呆着吧,明天自会有人提审!”狱卒恶狠狠的骂着阿澈转身离开。 阿澈倚在牢门上,心急如焚的等到了天亮。阿澈记得昨天春桃来找过自己,可上了马车之后,他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一阵脚步声渐渐接近,阿澈连忙抓着牢门努力向外张望着,他看到了走近的两个身影,原来是青莲和白肖。青莲不住的哭着,把一个食盒放在了地上,旁边的白肖则是一脸复杂的表情。 “青莲,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白大人,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昨天的事情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昨天中午有个女人来找你,谭锦觉得不对劲就一直在后面跟着,到了远郊以后他发现那个女人好像在对你施法,谭锦拿剑去追,那女人掉进了河里,然后你就跟发了疯一样的对着谭锦乱砍。那女人逃走了,谭锦也被你刺伤了,好在目前没什么大碍。” 阿澈长大嘴巴看着白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像是在听着别人的故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二十八章 封印 春桃潜入了冰层之下,她像一条鱼一般在水中快速的游走,她的皮肤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这一别,恐怕以后便不能相见,春桃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厮杀声,她的阿澈哥哥还没有从她布下的法术中醒来。春桃忍住悲伤,在冰冷的河水中拼命游着。 终于游到了岸边,春桃抬起手,片刻的功夫她头顶的冰层便融化了。春桃从破冰中钻出,坐在岸上大口的喘着气,她一扭头,看到一个拿着鱼竿的老头儿正惊恐的看着她。春桃对着老头儿摆了几下手,老头儿立马忘记了刚才看到的一切。 春桃站起身,朝着树林深处走去,她找到了一株桃树,蹲下身子挖起了坑。土坑很深,已经能够看到桃树的根茎了,春桃躺了进去,她抬起手,坑边的土壤像水一样流进了坑里,这里恢复了原貌,就像从未发生过什么。 万花堂是回不去了,躲在这里也是暂时的,春桃陷入了困意,她回忆着与阿澈的种种过往,不知不觉间,她的手脚和桃树的根茎慢慢的缠绕在了一起。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春桃用力呼吸,带着露珠的新鲜空气沁人心脾。想要继续沉睡,突然发现事情不对劲,自己明明在土里,怎么感到有风吹过? 春桃猛地张开双眼,看到自己还躺在深坑里,可是覆盖在身上的泥土消失了。天色刚刚发白,春桃感到有些虚弱,她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抬头却看到一张脸正站着坑边看着自己。那是一张熟悉的脸,春桃陷入了深深的绝望,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我跟你走。”春桃平静的站起身,从坑内爬上了地面。 “我想洗个脸。”春桃跟着那人走出树林,她指了指河边,似乎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那人点了点头,春桃转身走向河边。她蹲在地上,把双手伸平放在河面上,冰层很快融化,春桃用水洗净了脸,却没有马上起身。冰层还在继续融化,她低下头向后看了一眼,此时那人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 春桃猛地向前一扑跃入水中,然而那人听到了动静,随之一起跳进了河中。春桃拼命向前游着,明知自己能够逃走的几率非常渺茫,却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像是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面,春桃捂着被撞疼的额头,渐渐看清了眼前的情况。四周的水都结成了冰,此时她已被禁锢在了冰的牢笼之中。春桃想用法力去融化冰层,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可以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春桃慢慢的静止下来,她被封印在了这条河中。可最为痛苦的是,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那人站在河面上,看着整条护城河都被彻底冻成了冰块,脸上浮起了得意的笑容。 阿澈很快出狱了,虽然没吃什么苦头,却被衙门告知停止检查。白肖作为主审,详细的询问了阿澈与春桃的相遇及每次会面的情况,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现在还不能确定春桃是否为妖物,但从种种迹象上看,她都绝非善类。 阿澈明白,殴打官员是一方面,关键是上面有人怀疑他早就知道了春桃的身份,身为术士又是衙门的职员,私下里与妖物勾结,这件事要真被坐实了,阿澈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衙门对万花堂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进行了审问,那天春桃自打逃走之后就没有再回来。白肖命人收走了春桃的所有物品,可是一一检查之后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关于万花堂闹鬼闹妖的流言再度传开,牡丹看着再次冷清的万花堂,反而变得满不在乎了。 因为阿澈的事情,谭锦也被牵连,他的部门直接被挂了起来,平日的会议及各项活动都不再通知他。原本私下里的排挤如今成为了公开的孤立,甚至有人说谭锦和妖物勾结祸乱衙门。 赵大人最近忙着升迁,春桃的事便被搁置了下来,阿澈的案卷也写成了醉酒伤人,他不希望自己负责的这段期间留下悬案。可阿澈不想就这么不了了之,就是从衙门丢了差事回到以前穷困潦倒的生活也无所谓,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清白。 阿澈让王虎给谭锦带话,今晚他将在家中设宴招待。说是设宴,也无非是些家常菜,阿澈一早就和青莲去市场挑选新鲜的鱼肉青菜,一直到谭锦和王虎来了也没忙活完。谭锦从同胜楼带来了一瓶桂花酒,几个人边吃边聊气氛很是融洽,可是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最近发生的那件事上。 “谭大人,那件事情又有进展了吗?”阿澈为谭锦倒满了酒。 “没有,这件事情已经被搁置了,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提了。” 阿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谭大人有何打算呢?” “阿澈又有什么打算呢?” 阿澈没有回答,而是蘸了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写了四个字。 “追查到底。” 谭锦点点头,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牡丹躺在床上懒懒的不想起来,丫头走进房里,隔着纱帘向牡丹通报。 “小姐,衙门有人求见。” “让他们走吧,就说我还没起。”牡丹厌烦的摆了摆手,前一阵衙门的人三天两头,弄得她很是头疼。 “小姐,是阿澈和谭大人,他们说有要事。” 听到阿澈来了,牡丹掀开被子起身,丫头赶忙去打水,准备伺候牡丹起床梳妆。 一番精心打扮之后,牡丹来到了会客厅,桌上摆着白米粥和各类小菜点心,牡丹问候了两位客人后便用起了早餐。 “让二位大人久等了,万花堂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搞得我整日昏昏沉沉的。哎,二位吃了吗?一起用点吧。” “牡丹小姐不必客气,我们这次来是希望您能够配合我们查询春桃的身世。” “春桃有消息了吗?也不知道她跑去哪里了?”牡丹听到这句话显得有些伤感。 “春桃一直没有下落,我们想知道,她是什么时间来的万花堂。” “她来的时间比我要早,小翠,你去把拐子孙叫来。” 不多时拐子孙到了,他先向阿澈和谭锦问好,然后询问牡丹有什么吩咐。 “自万花堂营业以来,所有的卖身契都留着呢吗?”牡丹问。 “小姐,我都好好的保存着呢。” “好,你去把春桃的找来。” “这个……”拐子孙迟疑地看了阿澈和谭锦一眼。 “哎呀,叫你去你就去啊。”牡丹催促着。 “好,好,我这就去找找。”拐子孙说完,赶忙跑去了账房。 “这丫头性格古灵精怪的,我也一直很疼她,可是哪成想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说到底,我还真不相信她会是妖精。” 其实就连谭锦和阿澈也是半信半疑,衙门把整个万花堂的人都问了好几遍,春桃自打来到这里,就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拐子孙取来了春桃的卖身契,上面的年份是万历七年,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 “春桃那年才十一岁,也不过才这么高,一双大眼睛很是灵气,我一眼就看上她了。”拐子孙对牡丹说。 妖精的容貌不会改变,可万花堂里的人都是眼见着春桃一天天长大的,可如果她不是妖精,又是从哪里学来那么高深的法术呢? 谭锦看着卖身契,最后的落款上写着买卖双方的名字,买方写着李才。 “这个李才是春桃的什么人?”谭锦问。 “我记得好像是她的舅舅。”拐子孙说。 “还记得春桃是哪里人吗?” “这个……是哪里来着?”拐子孙抬起头,眨着眼睛苦思冥想。 “齐洪镇的,我与春桃姐姐是同乡。”牡丹身边的丫头说。 这就好办了,阿澈与谭锦向牡丹告辞后,便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行程。谭锦向衙门告了假,赵大人无心理他,很痛快的批准了。 不巧的是,春桃的舅舅李才两年前就过世了,不过好在村子里很多人都了解春桃的情况。春桃本名三丫头,她的身世和大多数穷苦人家的孩子一样,父母早亡,孤苦无依,只好和舅舅一起生活,可惜舅舅又是个赌鬼,只好将相貌不错的外甥女卖给了青楼。 阿澈和谭锦打听的非常仔细,可是在齐洪镇呆了整整一天,也没打探出什么线索,最后的得出的结论是,春桃家祖上就是种地的穷人,目不识丁,更别提什么方士法术了,乡下人哪懂得这个。 “我想春桃未必是妖,但她八成是受人指使。”谭锦说。 “可指使她的又会是谁呢?” “那天春桃对你施法,曾问过你你师傅是否留下过什么法器,又问你法器在哪里。” “我师傅的确为我留下过法器。不过……”阿澈突然沉默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过什么?” “会不会是我师傅的同行呢?江湖中有不少人传言,说我师傅有一本捉妖笔记和法器,师傅一直没有传给我,恐怕也是担心这两件东西会落入他人之手。” “你见过这两件东西吗?” “法器我没见过,笔记倒是偷看过两眼,那时候我还很小,趁着师傅午睡的时候偷偷翻了几页,上面都是文字配的图画,笔记有些破烂了,应该是师傅祖上留下的。后来师傅发现我偷看揍了我一顿,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二十九章 素芸 金老油,江湖术士,爱好喝酒、赌钱、调戏女人。一生未曾娶妻,四十几岁的时候捡到了一个男婴,取名金阿澈。 在阿澈眼里,师傅是一个神秘的人,他不仅是师傅,更像是自己的父亲,和他相处的这二十年里,阿澈也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他。十几岁就开始闯荡江湖的金老油,有过不少挚交,也有过不少仇人,很多事情他都从未向阿澈提起过,所以阿澈也不知道笔记和法器到底是藏在哪个犄角旮旯了,还是已经落入某人的手中了。 阿澈打算去拜访李富,希望能从他那里打探出线索来,以防自己白跑一趟,阿澈先给李道长写了一封信,可是回信的却是李富的弟子,原来李富出门云游去了,刚走没几天。 按照他的习惯,外出一趟至少也得个月,而且经常是走到哪算哪,毫无目的的瞎逛。阿澈没有办法,只得把拜访的计划暂时取消。谭锦没什么事情,便向衙门告假回家探亲,阿澈也有日子没回清泉镇了,他干脆即日启程,雇了一辆马车,带着青莲一同前往,就当是散散心了。 一路走走玩玩,大概过了一天的时间,阿澈先是带着青莲回了故居,带着青莲给师傅扫墓烧纸,之后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出来走走心情果然好了许多,阿澈暂时放下烦恼,和青莲聊天聊到很晚才各自睡去。 刚刚进入梦乡,阿澈就被一阵“砰砰”的巨响吵醒,开始还以为是在做梦,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就被另一张床上的青莲摇醒了。阿澈揉揉双眼打开房门,看到隔壁的几个男人也被吵醒,正站在过道上不满的嚷嚷着。 吵闹声终于停止了,过道上的最后一间房门打开了。一个长相秀丽的姑娘走了出来。 “实在抱歉,打扰各位大哥的好梦了,这客栈里的老鼠太多,一直啃食我的东西,我一时气不过就把它们打死了。”这姑娘对着阿澈等人抱拳致歉,然后便拎起了几只死老鼠的尾巴。 “小二,帮我把屋里打扫一下,再帮我打盆清水过来。” 店小二也早被吵醒了,他闻声赶来,接过了姑娘手里的老鼠尸体。那老鼠的个头不小,足足有三只,其中一只脑袋都被打烂了,这么剽悍的姑娘,阿澈还是头一回见。其他人似乎也被震惊了,不过大家没再说什么,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阿澈和青莲都起的比较晚,阿澈没休息好,迷迷糊糊的收拾好东西,就和青莲下楼吃早饭了。 “老板,我想向你打听个地方,请问临安城怎么走啊?”听到这句话,阿澈和青莲齐齐回头,阿澈仔细一看,好像是昨晚的那个姑娘。 “临安城啊,离这里不算近呢,我也不是很清楚啊。”老板说。 “姑娘,我们一会也要去临安,不如和我们搭伴走吧。”青莲起身叫住了姑娘。 “好啊,那真是太感谢了。”姑娘显得非常高兴。 “不介意我和你们坐在一起吧。”姑娘问。 “不介意,你过来就行。”青莲说着,便动手帮姑娘把碗筷拿了过来。 阿澈一边喝粥,一边打量着这位姑娘。她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裙,外面罩着一件貂绒夹袄,看她的穿着气质,绝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子。许是为了方便,这姑娘也没戴什么首饰,看起来干净利落,她相貌清丽,明眸皓齿,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若是名门富户家的小姐,这样性格的也实属不多见。青莲和她也是一见如故,两个人聊的很是高兴。 吃过早饭,阿澈在客栈门口雇了一辆马车,谈好价钱后,那姑娘却死活不让阿澈拿钱,硬是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银钱,递给了车夫。 “姑娘是哪里人啊?”阿澈问。 “京城来的。” “姑娘一个人,也没有同伴吗?” “就我自己。”姑娘笑着摇了摇头。 虽说现在不是乱世,可一个姑娘家家的跑出来这么远也实在是不安全,阿澈自认为自己长的不大像个好人,一般姑娘恐怕不敢和自己同行,不过从她昨晚的表现看来,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大胆。 “对了,我还没问二位尊姓大名呢?” “我叫金阿澈,这位是我的未婚妻青莲。” “我叫吴素芸,你们叫我素芸就好了。” 素芸,这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悉。 回去的路上,几个人没有下车游玩,车夫还抄了一条近道,所以刚过午后,三人就到达了临安。早已过了饭点,饥肠辘辘的阿澈带着青莲和素芸来到了同胜楼。 素芸一边大块朵颐,一边对同胜楼的饭菜赞不绝口。 “素芸姑娘,你来临安是要找什么人啊?一会吃过了饭,我们带你去找吧。”青莲说。 “好啊,不过我要找的这个人,在你们这的衙门当差,恐怕你们也进不去吧。” “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哥哥我就在衙门当差。”阿澈拍了拍胸脯。 “真的啊,阿澈哥你在衙门当差?你不是帮着青莲姐卖馒头吗?” “那是我的副业,说吧,你要找谁?” “我找谭锦,他是我的未婚夫。” 阿澈瞬间明朗了,难怪素芸这个名字这么熟悉,阿澈曾经偷看过谭锦的家书,谭锦的父亲曾经提起过素芸这个人。 “哦,你就是素芸啊……”哎呀,阿澈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你听说过我啊,看来阿锦和你提起过我?” “呃……提起过,提起过。”阿澈赶忙拿起一个鸡腿塞进嘴里。 “他都说我什么啦?” “那个,他说你聪敏机灵,知书达理,温柔可人……”阿澈一顿胡编乱造,但素芸似乎是相信了。 “阿澈哥哥,我已经吃饱了,你快带我去找他吧。”素芸直接等不及了。 “素芸姑娘,很是不巧啊,你的未婚夫前几日刚回京城。” “什么!那我岂不是扑了个空!”素芸满脸都是失望。 “素芸姑娘,你别急,他不过是回去探亲了,过两日就会回来的,你这阵子就先住在我家里吧。”青莲握住素芸的手,好生安慰着。 “嗯,那我一会就给家里写封信,让爹娘不要为我挂心。” 素芸在阿澈家里住了两天,这两天阿澈和青莲游遍了临安城的各个景点,尝遍了各色美食。按说一个京城来的大小姐什么没见过啊,可素芸却是玩的不亦乐乎,对什么都好奇。 阿澈没事就去衙门呆着,他终于等到了谭锦的归来。见到谭大人,阿澈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自己家走,谭锦问他也不说,只说要给谭锦一个惊喜。 素芸闲的无聊,正在家里跟青莲学做馒头,“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快来快来,看我把谁带回来了。”阿澈拽着谭锦走进院子,素芸闻声走到屋外,见到未婚夫,她却一改之前的模样,羞涩的低下了头。 阿澈本以为接下来会上演一出感人的爱情剧,却不想事情根本没有按照他的思路发展。 谭锦见到素芸,先是满脸震惊,接着,震惊又转化成了愤怒。 “谁叫你来的!你跑到这来干什么?!” “我,我就是好久不见你了,给你写的信你也不回,我不太放心你……”素芸有些胆怯的看着谭锦。 “你不放心我?我不需要你操心!你知不知道你这次跑出来都快把你爹娘急疯了,派出来一大群人寻你!” “我已经给他们写信报平安了……”素芸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你现在就给我收拾行李回家,立刻!马上!”谭锦怒不可遏的指着素芸大吼,素芸委屈的抽泣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啊?疯了?!”阿澈向来对女孩子怜香惜玉,看到谭锦对着素芸发火,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在以下犯上!”谭锦对阿澈的态度很不满意。 “我今天就犯了!人家一个姑娘家大老远的来看你,你这是干什么啊!” 谭锦沉默了,他之所以发火,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担心,他刚刚回到家就得知了素芸留信出走的消息,所以谭锦仅在家里呆了一夜,就踏上了归程。 素芸心里一肚子憋屈,虽然早就料到谭锦不会有什么好态度,可这顿狂风暴雨还是让她吃不消。大哭一场过后,素芸做好了决定,她不走了,要在这里住上一阵。 晚上,青莲做了一桌子饭菜招待谭锦,几个人都是默默的吃饭,气氛并没有缓和多少。一向活泼的素芸也是怯怯的,不敢多说一句话。谭锦明显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些就放下碗筷准备回去。 素芸有些难堪,青莲对阿澈使了个眼色,阿澈赶忙放下筷子追了出去。 “谭大人干嘛去啊?” “回衙门。” “这么快就吃完了,再喝碗汤吧。” “不了,没胃口。” “我媳妇儿做的菜这么难吃?” “不,弟妹的手艺很好,我是真的吃不下。” “要是素芸不在,你就吃的下了。” 谭锦没说话,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阿澈。 “对不住了谭大人,属下又犯上了。”阿澈嬉皮笑脸的对谭锦抱拳作揖。 看着他这副样子,谭锦板了一天的面孔终于露出了笑容。 “走吧阿澈,去陪我喝两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三十章 妖祸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你觉得素芸是个怎样的女子?”谭锦问。 “嗯,活泼,聪慧,善良,看起来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却全然没有那副架子。” “他爹有六个儿子,唯独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宠的不像样。” “我倒不觉得她是被惯坏了,素芸性子豪爽,和男孩子差不多。”阿澈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素芸拎着死老鼠的情景。 “我和她是指腹为婚,本来她是要许配给我大哥的,可惜我大哥才刚出生不久就死了。”谭锦大口吃着碟子里的肉,这么一会儿功夫,一只羊腿都快被吃光了。 “指腹为婚,那她爹肯定是个大人物。” “嗯,她爹是左佥都御史。” 果然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啊,阿澈不禁感叹,这可是经常在皇上面前露脸的人。 “谭大人啊,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倾慕着你,你还不愿意。你再看看我,要不是认识了青莲,也不会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我啊。”阿澈内心突然对谭锦充满了鄙视。 “你为什么爱青莲?”谭锦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因为她对我好啊,长得也漂亮,她虽然不识几个字,也说不上知书达理,但我就是喜欢她这样的姑娘。” “小二,再上壶酒!”谭锦笑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青莲勤俭持家,把你照顾的不错,最重要的是,她是你喜欢的类型,如果把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许配给你,你愿意接受吗?” “说句实话,就是有这种好事我也不会接受,因为不是一路人肯定过不到一起去。” “没错,我对于素芸就是这样的感觉。”谭锦有些微醺,他放下筷子,回忆起往事。 “我与素芸自幼相识,人人都说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在我心里,至多把她当成妹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美艳女子,可我却从未对她动过心。” “那谭大人喜欢的,又是什么样的女子呢?” “这个问题,我还从未仔细想过,名门闺秀也好,平民女子也罢,只要是对的人就好。” 素芸像是换了一个人,她每日少言少语,只是跟着青莲做事。素芸聪慧,很快就学会了谭锦喜欢吃的几道菜。她从早上一直忙活到中午,饭菜装在食盒里再由青莲送去,素芸知道谭锦不想见她。 桌上摆着几盘菜,有鱼有肉有新鲜的时令蔬菜,谭锦吃着可口的午饭,突然羡慕起阿澈来。 “我发现青莲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阿澈没说话,低头笑了起来,险些被呛着。 “我夸你媳妇儿,至于高兴成这样?”谭锦说。 “你还真说错了,今天这菜不是我媳妇做的,你看这刀工,我媳妇切的比这细多了。”阿澈夹起一筷子菜对谭锦说。 “那也不可能是她,素芸是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 “那得看对谁了,她这几天可是没闲着,跟着我媳妇跑前跑后的,谭大人,你得惜福。”阿澈说着,夹起一大块排骨放在了谭锦碗里。 谭锦心里不是滋味。 素芸家里来信,催女儿回家,如花似玉的爱女整日在外面闲逛,当爹娘终究是放心不下。素芸这次没有任性,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临走之前,谭锦提议大家一起吃个饭,地点就设在了同胜楼。这些天谭锦都没有和素芸见面,素芸清瘦了些,她的话很少,一直忙活着给大家倒酒夹菜。从前的素芸,是不会做这些事情的。 谭锦和阿澈都有些醉了,谭锦再次斟满一杯酒,对着素芸双手举杯。 “素芸妹妹,这些时日对你有所怠慢,对不住了。”谭锦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阿锦哥哥,我今天也有话和你说,我这次回去就让爹娘退婚。” 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愣了。 “阿锦哥哥,你的心意我一直明白,其实这次来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我这几天之所以不走,就是想再为你多做些事情。”素芸低下头,她的泪水漫上了眼眶。 谭锦看着素芸,感到阵阵心酸,是否自己真的像阿澈说的那般不珍惜,看来自己没有这个福分。 “素芸,谢谢你,我对你的亏欠,恐怕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你不需要对我亏欠,你没有错……”素芸突然泣不成声,转身离开了座位,青莲不放心,连忙追了过去。 这几日,谭锦总是感到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可是当素芸说出退婚的事来,他又感到了一阵失落。 三个人把素芸一直送到城外,青莲不太放下,千叮呤万嘱咐的让她到家之后给个回信。素芸也是对几人依依不舍的,感谢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马车渐行渐远,几个人闲来无事在树林里慢慢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阳春三月,微风佛面,这样的天气让人觉得很是舒服,阿澈挽起了青莲的手,走在他们身后的谭锦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谭锦直直地看着前方,阿澈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前面的树林里,显现出一阵若隐若现的雾气,这些雾气渐渐聚积成很多人形,之后又重新散开,来回往复。 阿澈的心在一点点的揪紧,之前那座被毁掉的鬼宅,就埋在这座树林里。 阿澈让谭锦和青莲呆在原地,他走上前去一探究竟。阿澈慢慢向前走着,那些雾气离他越来越近,阿澈小心地伸出手,雾气像轻烟一样飘散了,但是过不了多久,雾气便重新聚合,呈现出人类的形状。阿澈向前迈了一步,干脆走到了雾气中央,他挥动着手臂,雾气还是呈现出刚才的状态。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这件事情看起来实为诡异。 阿澈只得先和青莲谭锦回去,一路上他沉默不语,一直在担心着什么。第二天一早,阿澈便让王虎收拾好东西,要他去往青山寺。王虎早饭都没顾上吃,就马不停蹄的上路了,晌午时分来到了青山寺,李道长果然还没回来。 王虎谨记阿澈教导,待人和善,时刻注意礼貌用语,青山寺的弟子们对他也很是友好,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李道长的行踪。王虎像要找一个道法高超的弟子,却被告知寺里有规定,在道长归来之前,弟子们绝不可外出。 这可把王虎难住了,他索了些钱,先在青山寺旁的客房里住了下来。又等了几日,终于等到了李富的来信,可得知信上内容的王虎差点哭了。李道长说,让弟子们看好寺院,他打算再云游几个月。 这下王虎急了,思来想去后按照信上的地址给李道长发了急信,然后便收拾东西回了家。对于王虎的独自归来阿澈有些不满,但王虎却一脸自信的说李道长几日后一定会回来。 三日后的清晨,风尘仆仆的李道长拍响了阿澈的家门,看到站在院子里还在醒盹的阿澈,李道长一脸惊异的表情。 “呀,你还活着啊?你兄弟给我来信说你不行了,急着见我最后一面!” 李富跟着阿澈来到了树林里,一路上阿澈已经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李富看着那一阵阵雾气,眯起眼睛捻起了胡须,他没有像阿澈上次那般向前靠近。 “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那座宅院被拆毁之后,阴气的确削弱了不少,可是附近的孤魂野鬼还在向这里聚集。这就是个比较奇怪的现象了,又不是战乱的年月,哪里钻出来那么多的鬼呢? “还好,就目前看来,还没成气候。” “李道长,我是不是不该拆那座院子?”阿澈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 “那座院子拆与不拆,或许都是这个结果。” “您这话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阿澈啊,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自打我认识你以来,你们临安成出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乱子啊,我记得你师傅那会只靠着捉妖都快吃不上饭了,可现在你们衙门却专门成立了一个捉妖的部门,难道不荒唐吗?” 阿澈陷入了沉默,他想用最快速的时间捋清自己的思绪。 “孩子,乱世出妖祸,如今是太平盛世,哪里来了那么多妖魔鬼怪呢?这一阵我去了不少地方,哪里也不像临安城这般,恐怕这里是藏着东西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阿澈感到李富的话很有道理,可是事情再次陷入了僵局,线索杂乱,又要去哪里寻找根源呢? “你先别急,也切莫把我说的话声张出去,我暂时先不回青山寺了,明天你就带着我在这临安城里逛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三十一章 龙脉 李富所说的逛逛不是指逛街,他所去的地方不是树林就是荒地,总之是哪里人少往哪里钻,一天下来,两个人脏兮兮的满身是土。 “这是怎么回事?”李富指着河水说。 “这,这就是一条河啊。”阿澈奇怪李富的问题,可是当他看到李富手中的罗盘时,立马闭上了嘴。 罗盘的指针在来回打转,没有规律。李富在河边来回的走着,小声嘟囔着什么。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条河呢?” 这天晚上,阿澈和李富直接来到了王虎家,他祖上是地道的临安人,几百年的事情恐怕都能打听出来。 “那条河啊,可是说来话长啊,话说那是十年前吧,我才十一岁,那几年的日子苦的啊,天不下雨,粮食颗粒无收啊,亏得我娘一直干着保媒拉纤的事儿,才不至于把我饿死。”王虎正准备痛说家史,却看到阿澈正斜着眼睛看着自己。 “整整三年,三年啊,一滴雨也没下,不知道饿死了多少百姓,后来朝廷才决定开挖河道,挖河道之前嘛,好像就是片空地,不过小的时候,大人都不许我们去那里玩儿……” 阿澈来到临安城有两年了,从未听青莲说起过十年前的那场灾荒,想必王虎又在这里夸大事实了,问了也是白问。阿澈正准备走,李富却并不着急。 “大人们为什么不许你们去那玩儿啊?” “他们说我们小孩子太吵了,怕惊动了神明。” 临安城的地图铺在谭锦的桌子上,李富眼神不大好,趴在地图上仔细地看着,昨天去过的那个河段,已经用毛笔圈了出来。 “这里,这里,应该是一条龙脉,动不得的啊!”李富指着画圈的位置,情绪有些激动。 “龙脉?什么意思啊?”王虎把地图拿过来,横看竖看也看不明白。 “来来来,你们看这儿。”李富拿过地图,用毛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你们临安城的地形就是一条盘踞的龙,这个地方正是龙头的位置,开挖河道动了龙脉,时间一长,龙脉的精气就消散了,自然会有这些妖魔鬼怪趁虚而入啊!” “道长,有什么可以补救的办法吗?”谭锦问。 “已经来不及了,鄙人也是无能为力,这样下去,恐怕对临安城的百姓也不利啊……”李富长叹了一口气。 几个人陷入了沉默,事情的发展远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的多,阿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拽住了李富。 “李道长,你曾与我师傅相识,可否知道他有一件法器?” “嗯,江湖上确有这种传闻,据说这件法器的威力很大,轻易不会示人,专门用来镇杀道行很深的妖物。怎么?你想要这件法器?” “是的,我想找到这件法器来镇住城里的妖物。” “这个嘛,且不说法器能不能找的到,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对症下药,而且最关键的是……”李福面露难色。 “是什么?!” “最关键的是,这件法器要是落在妖物的手里,后果将会不堪设想,这件法器可以吸取妖物的精华,要是没用到正道上,恐怕遭殃的就不止是临安城的百姓了。” “阿澈哥哥,你的师傅可曾给你留下过什么法器?” “那法器在哪里啊?” “阿澈哥哥,你再仔细想想,到底藏在哪儿了?” 难怪春桃曾反复追问法器的下落,看来她早有打算。阿澈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了,他决不能让法器落在她的手里。 “李道长,我师傅会不会把法器托付给别人保管?”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了,不过就算是托付给别人,也不会是同行。” 金老油的几个狐朋狗友都是道上的人,有的人比金老油本尊更加不靠谱,阿澈相信师傅是不会把法器托付给他们的。 “李道长,您和师傅相识的时候我还很小,您能否告诉我师傅除了同行,还和什么人有过交情?” 阿澈打算出一趟远门,具体要走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谭锦向赵大人详细汇报了情况,赵大人虽然面露不悦之色,却也勉强同意了。 阿澈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青莲,青莲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回屋帮阿澈收拾起了行李,行李打点好后,青莲又去厨房做饭,阿澈也钻进厨房,帮青莲收拾饭菜。 “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天气热了,你在外面要多喝水,好好照顾自己。”青莲低头择菜,语气低沉。 “好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事情要是办的顺利我很快就会回来。”阿澈从身后环住了青莲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肩上。 “你有什么事情就让王虎帮你去办。”阿澈在青莲的脸上啄了一口。 “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带回来。” “你要是有空闲,就帮我带几块衣料回来吧,天热了,我想做几件夏天的衣裳。” “好,我一定给你带回来。” 阿澈和谭锦来到了天江,据李道长说,天江镇有一个凤德茶馆,茶楼的老板与金老油是旧相识。两个人一路打听着,终于来到了传说中凤德茶馆,茶馆位于江边,不过是个稍大一点的木屋。木屋外摆着几张桌子,几个轿夫模样的人围着桌旁一边喝茶一边赌钱。那几个人看到谭锦和阿澈都是一副怪异的眼神,似乎这个茶馆很少有穿着体面的人光顾。 “二位请坐。”一个伙计跑了出来,用抹布擦着桌凳。 “一壶茉莉花。”谭锦对伙计说。 “哎呦,这位爷,我们小店儿里可没这种茶。” “那你这都有什么啊?” “我们这儿只有大碗茶。” “好,那就来两碗茶,一盘点心。” “两碗茶!一盘点心!”伙计扯着嗓子喊,把阿澈吓了一跳,估计里面煮茶的人耳朵不好使。 不一会茶就端了出来,伙计黑黑的手指头都快泡在碗里了。粗瓷茶碗已经看不出本色了,茶碗的边缘也都是豁口。阿澈渴极了,端起茶碗咕噜咕噜喝了进去,谭锦却皱着眉头。 “阿锦(出门在外不便叫大人),在外面就别讲究这么多了,跑了大半天了,你就喝点吧。” 谭锦硬着头皮喝了一口,这味道照比衙门门口茶摊上的大碗茶都差了不少,润润喉咙索性先不喝了,谭锦有点饿了,拿起一块点心放进了嘴里,咸不咸甜不甜的一股怪味道。 “伙计,你们这是不是有个人叫田凤德?” 那伙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张开嘴对着屋里扯着嗓子一声大喊。 “爹!有人找你!” 不多时,一个干瘦的老头背着手走了出来,他看看阿澈和谭锦,坐在了他们旁边。 “二位少侠,找老夫何事啊?”老头虽然精瘦,却目光如炬,看起来特别精神。 “田老伯可否是金老油的相识?” “金老油……哎,多少年没人再提起这个名字了。你是他的什么人呢?” “我的他的徒弟。” “嗯,我就知道那个家伙生不出这么好的儿子,嘿嘿嘿……”老头笑了起来,可阿澈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老东西已经不在了吧。” “您怎么知道我师傅不在了?” “我就是知道。”田凤德低下头,眼神变得暗淡。 田凤德的思绪回到了几十年前,他和金老油那时还都是七八岁的娃娃,整天跟着师傅练功。两个人都是没有爹娘的孩子,跟着师傅相依为命,情同手足,一个要是调皮挨了打,另一个肯定会跪在师傅面前哭求手下留情。可是时间长了,一个残酷的问题摆在了哥俩面前:真正的传人只能留一个。 十七岁那年,师傅带着两个徒弟摆了祖师爷的灵位,之后便宣布了一个决定,弟子金小油(那时叫金小油,后来年纪大了人称金老油)从今日起便是唯一的传人,其他弟子可以离开了。那时的田凤德名叫金小灯,小灯听到这个消息后犹如晴天霹雳般险些晕倒,一直以为师傅从前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竟动了真格。 小灯自认为自己并不差,甚至比小油还要聪慧许多,他心中满是嫉恨,收拾好东西下了山,临行前也没有跟师傅和小油告别。小灯虽是孤儿,但他知道自己本姓为田,因此给自己重新取名为田凤德。 田凤德虽然已经离开师门,但之前也学到了不少法术,他打算自立门派,并和圈子里的各界名流来往频繁,一时之间也成为了赫赫有名的捉妖天师。 “后来啊,发生了那件事情,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年少轻狂,鲁莽无知……”田凤德的眼神有些浑浊了,他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几十年前的那场血雨腥风。 那妖孽的嘶吼声和身旁人们无助的惨叫声还回荡在耳边,这幕景象一次次的扭曲成怪异的模样,出现在田凤德的梦里。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时常阴魂不散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我老了,看开了,呵呵呵呵……”田凤德突然低声笑了起来,那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从此我便退出江湖,后来隐约听到了小油的一些事情,我才终于明白,师傅为什么选他。小油啊,虽一生潦倒,却坦荡了一辈子,无愧于任何人,他处事不惊,临危不乱……”田凤德说到这里停下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件东西,他有没有给你?”田凤德对阿澈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三十二章 梦中仙 “什么东西?”阿澈觉得自己在明知故问。 “法器啊!好像还应该有一本笔记吧。” 阿澈一下子垂头丧气,自己还没开口,他倒先问了起来。 “师傅要是给我了,我也不必来找你了。我这次拜访,就是想看看你是否知道法器的下落。” “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我都离开师门这么多年了,他不可能把这东西托付给我。” “田师傅,那您见过那件法器吗?” “没有,师傅从未让我们看过。” 这一趟没有任何收获,阿澈有些沮丧,谭锦一路上好言安慰着,才让阿澈的心情渐渐缓和。 阿澈是孤儿,金老油收养他那年已经四十多岁了。阿澈小的时候不懂事,长大了就时常问师娘在哪儿,师傅总是避而不答。但要说师傅这辈子从没碰过女人,那是鬼都不信的。阿澈困惑了十几年,这个问题却在李富那里得到了答案。 只是能不能找到这个女人,就得看运气了。船只顺流而下,阿澈倚在谭锦的肩上打起了鼾,为了节省时间,昨晚两人一直在赶路,基本没怎么合眼。船舱里很吵,女人的絮叨声,孩子的哭闹声不绝于耳,谭锦没有熟睡,一直在闭目养神。 船靠岸了,谭锦睁开双眼,推醒了还在做梦的阿澈。白水乡景色秀丽,这里的女子也大多生的水灵,难怪金老油当年在这里欠下风流债。阿澈和谭锦找了一家面馆,匆忙吃过午饭后来到了白水江的下游处。 江边坐落着一排排的亭台歌榭,谭锦和阿澈要找的人,曾经就在这里。这个时间基本都在午睡,阿澈掀开门帘,看到一个杂役正坐在桌旁打着盹儿。 “请问……” 杂役猛地惊醒,揉着睡眼说:“二位爷有何贵干?” “那个,请问张小楼在这里吗?” “谁呀?我们这没这个人。” 张小楼若还在,如今也是五十余岁的年纪,不太可能继续留在这里混饭吃,可是阿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家一家的询问。然而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阿澈彻底失望了,白水乡不必临安城小,要是她用的是假名字呢?要是她已经走了呢?阿澈决定去买些纸笔,写些寻人启事再四处张贴。 “别急,这儿不是还有一家吗?”谭锦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小楼说。 这栋小楼看起来很是老旧,和周围其他的建筑完全不是一个层次,谭锦走进门去,看到一个老妇正坐在屋里抽着水烟。 老妇操着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叽里咕噜说了一句话,阿澈听不明白,皱了一下眉头。老妇笑了,换成了生硬的北方话。 “小爷,你要听曲子吗?” “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您认识张小楼吗?” 听到这个名字,老妇笑了起来。“小楼啊,找她的人可不多啊,她今晚会过来。” 夜晚的白水江在月色的映照下换了模样,像是一个清丽的江南女子着上了红妆。屋檐下挂满了灯笼,吴侬软语的姑娘摇摆着曼妙的身姿低语浅笑。这里虽比不上万花堂华贵,却是另一种更加真实的感觉。高中低档的妓院均坐落于江边,张小楼要去的那一家就是最不起眼的。 阿澈和谭锦无所事事的坐在门口的桌子旁喝茶,阿澈有种莫名的紧张感,这个让师傅一生深埋在心底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一只小船停在了门口的江边上,一个中年妇人怀抱琵琶走了下来,夜风微凉,吹起她轻薄的斗篷。这大概就是了,可阿澈却直直的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谭锦正要发问,便被一旁的老妇抢了话。 “小楼你来了,这两位小爷可等了你一天了。” 张小楼转过身,对两人屈膝致意,笑容里带着歉意。 “二位请随我来吧。”张小楼的北方口音比那老妇纯正的多,她带着阿澈和谭锦穿过屋后的长廊,来到了一处平台上,这里是另一番天地。 “二位请坐。”张小楼对两人伸手,阿澈和谭锦坐在了观众席的凳子上。 观众席上零零散散的已经坐了十来个人,看到张小楼,全都打起了精神。 台上的弦乐师傅们也做好了准备,张小楼坐好后,对着身旁的师傅们微微点头,表演便开始了。原来这里并不是妓院,而是单纯听曲儿的地方。 张小楼弹着琵琶唱的很是动情,只可惜坐在台下的阿澈一个字也听不懂。明亮的灯光照着张小楼,阿澈仔细端详着她的样子。据李富说,张小楼今年大概五十余岁,可看起来不过四十五六的模样,脂粉难掩她脸上岁月划过的痕迹,在金老油离开她的那几年里,她曾度过了一段十分艰难的岁月。 如今她的脸上写着安逸和满足,几十年过去了,那份感情有没有随着时间而冲淡呢? “她唱的是什么啊?”阿澈说。 “评弹。我姑母嫁到吴镇了,我小时候在那住过一年,她常带我来听。” 一曲唱毕,张小楼起身鞠躬,台下观众纷纷叫好,小楼对着阿澈点点头,两人跟着她来到了后台。 “你们来找我,不是为了听曲子的吧。” “张师傅,您认识金小油吗?” 张小楼先是一阵错愕,然后便欣慰的笑了,她把脸转向一旁,眼圈微微的红了。 “这个名字,我有好多年没听到了。你是他的儿子吗?” “我是他的徒弟,我师傅,一直没成家。” “他还好吗?” 阿澈低下头,用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面对这个柔美的女子,他不忍心说出事实。 张小楼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滚落了下来,她悲伤的掩面而泣,一个女子把最好的时光都奉献了这个男人,却没有机会再见上他一面。阿澈和谭锦什么也没说,这个时候所有的安慰都毫无意义。 张小楼抹去泪水,她渐渐恢复了平静。 “这些年,他过的好吗?” “好,他过的很好。” 张小楼欣慰的笑了,泪水却再次决堤。 “我等了他半辈子,他还是没回来。”张小楼突然起身走了出去,她不想让阿澈和谭锦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 不多时,张小楼重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她洗过脸又重新补了妆容,比刚才见到时更加明艳动人,这个年纪的人,却还拥有这般气质的,着实不多见。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张小楼再次对两人致歉。 “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张师傅,我师傅生前有没有把一件特别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你?” 张小楼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是在三十年前,他从未给过我什么重要的东西。” 希望又一次落空,阿澈不甘心,想再找些线索。 “那三十年前,我师傅都有什么熟人,朋友?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吗?” 张小楼再次摇了摇头。 “我们是有过几个共同的朋友,可是死的死走的走,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那他就没和你提起过什么吗?法器,笔记,你有没有听说过……” “孩子!”张小楼开口阻止了他。 “没有的,什么都没有的,他的事情,从来都不会讲给我听。” 阿澈没办法了,只好失望的叹了口气。 “孩子,大老远的让你们跑一趟,我却帮不上任何忙,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们再听我唱一曲吧,这首评弹的唱词是你师傅写的。” 小楼说完,抱起身旁的琵琶向外走去。 “等等。”阿澈叫住了她。 “这些年,我从未听师傅提起过你,在来找你之前,我还以为师傅早就把你忘了,可我现在懂了,她从没有忘记过你,而是从头到尾都放不下你。” 看到小楼有些疑惑的表情,阿澈继续说道:“我师傅最喜欢做的事情除了喝酒,就是看女人,我总以为师傅好色,见到你我才明白,他喜欢看的那些女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你的影子。” 听到这些话的小楼没有哭,她的脸上是一副释然的神情。 “孩子,谢谢你们。记住,做任何事情,都要当心。”张小楼说完,朝着戏台走去。 台下的观众已经坐满了,阿澈和谭锦寻不到座位,干脆站在一旁。 “她在说什么?”阿澈指着台上说。 “她说这首曲子的名字叫做《梦中仙》,是一位故友写给她的。” 张小楼每唱一句,谭锦就给他翻译一句。阿澈看着台上的小楼,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几十年前的金小油,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他或许曾经就站在自己站过的位置上,看着台上心爱的女人。那时的他,是不是满心的幸福与欢喜,是不是永远都猜不到他们最后的宿命。若是师傅还在,会来看她吗?哪怕是偷偷看上一眼? 梦中仙子下凡间 初次相遇断桥边 一袭素衣惹人怜 梨花落落风吹尽 伊人含笑在心间 孤月残影两相依 青砖断瓦火独眠 孤身一人何所去 唯有伊人在身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三十三章 彩云镇事件(上) 李富独自向西行去,这一路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游山玩水,李富年纪大了,却还是尽可能缩短自己的睡眠,把节省的时间都用在了路上。 就这样过了五天,李富终于来到了这片久违的土地。几十年前的彩云镇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富饶美丽,这里的人们过着幸福平和的生活,直到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这里便成为了人间地狱。 李富凭着记忆向镇子深处走去,这里前几日刚下过雨,积水已经蒸发的差不多了,可地上还是有些泥泞。没过多久,马蹄和车轮上沾满了厚厚的泥土。镇子里几乎没有人家,这个传说被诅咒过的地方至今还流传着各种恐怖故事,很多人宁可绕远道走也不愿经过此地。 到了,李富看到一间破旧的木门正半掩着,里面飘出了阵阵炊烟。 “老许!老许在吗?”李富把马车拴在了门口的大树上,推门走了进去。 一个佝偻枯瘦的背影慢慢转过了身,他看到李富后先是一阵吃惊,之后便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令人心惊,李富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却还是感到头皮发麻。 “来了,还没吃吧。”许树象的声音如同拉锯一般。 李富已经不大想得起他曾经的模样,如今的许树象已经没有了头发,因为他的头皮连着半只耳朵都被扯掉了,下嘴唇也没了,牙齿露在外面,左眼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所以眼睛始终睁不开。他这些年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许树象给李富盛了一碗粥,又给他掰了半个地瓜窝头,碗里还有用盐水浸泡的野菜。李道长这些年很是风光,吃遍各色珍馐,这样的饭菜有些难以下咽。 “嘿嘿,难为你了,我这儿只有这个。” “没事儿,我就当是换换口味了。老许啊,金老油有没有来找过你啊?” “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许树象说完这句话后便沉默了,李富突然一口也吃不下了,他不是嫌饭食不好,只是心里难受的紧。眼前的这个人,他何曾做错过什么? 吃完饭,许树象把碗筷端到井边洗干净了,然后烧了一锅热水给李富煮茶。这个家虽然残破,却很整洁,许树象这么多年以来还是保持着这个习惯。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你大老远的跑一趟,不会只是为了看我。” 李富有些惭愧,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老油不在了,他的徒弟正四处寻找他的法器,若是落在妖孽的手里,掀起的风浪恐怕不比那次小。我和他徒弟正在走访老油的朋友,看法器有没有被托付出去。” “老油没找过我,何况这里曾经出过事,他也不可能把东西交给我。” “老油从没有怀疑过你,他怀疑过任何人,也没有怀疑过你。” “那件事情发生了以后,他就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包括你也一样吧。” 李富无言以对,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至今还历历在目。 多呆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李富准备离开,他从怀里掏出一包银两放在了桌上,这些钱对于生活拮据的许树象来说,足够他好几年的花销。 “你不必这样,我还有能力养我自己。”许树象指了指床下的一个木箱,那里面是唱皮影戏的全部家伙。 “老许,我能做到的恐怕只有这些了,你就收下吧。”李富的语气中满是恳求,只有为他做些事情,自己才能心安。 许树象什么也没说,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老许啊,多保重吧。”李富走出大门,这或许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李富驾着马车走了一段,他突然拉紧缰绳让车停住,李富下车,看到许树象正站在自己的家门口望着自己。李富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是悲伤还是欣慰,他举起双臂朝他挥动着。许树象看到后,也伸出一只手臂回应着。 李富在顷刻间泪流满面,他又看了一会许树象,转身钻进了马车。许树象看着那辆越来越小的马车,直到彻底消失,他才转身走回院子。别了,我的兄弟。 阿澈没急着回去,他先去了青山寺,这是和李富提前约好的。青山寺也没有收到王虎的来信,说明家里一切都好。阿澈没忘了答应青莲的事,在白水镇扯了好几身时兴的衣料。 见到李富后,阿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李富也同样把自己的见闻告诉了阿澈,说完后两个人都挺郁闷,折腾了半个来月,什么收获也没有。 “李道长,很多年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啊?” “是啊,三十年前,我和你师傅初次相识……” 三十年前的隆庆年间,位于大明版图的中部偏西,有一个名叫彩云的小镇,那里的少数民族占了小镇全部人口的一半。彩云镇四季如春,百姓过着富足祥和的日子。 那一年的夏至,阴雨连绵。起初并没有人在意,可这种潮湿的天气却一直覆盖着彩云镇,人们已经很久见不到太阳了,庄稼烂了,房屋的墙壁上布满了霉斑,没有一处干爽的地方。清澈的彩云湖也变得浑浊,每天都有大批的鱼虾尸体漂浮在湖面上。 百姓们人心惶惶,都认为这是灾难开始前的预兆。许树象是镇子里的皮影师傅,不过他的皮影戏不是演给活人看的,每逢鬼节或是祭祀,都是许树象最忙碌的日子。许树象除了皮影,平日也给人算卦,看看风水,对于周易玄学也有研究。 对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镇子上的人也总是向他询问,但许树象总是安慰大家,说过了这个夏天就没事了。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许树象曾在深夜偷偷去湖边观察,湖边雾气缭绕,湖水漆黑如墨,散发着阵阵腥臭,湖中央时不时的泛起气泡。许树象害怕了,他赶忙掉头跑回了家里。 这湖里的东西恐怕已经得道成魔了,它一直安静的潜伏在这里,至少也有几百年的时间。这几百年里它从未有人发现过它的踪迹,这样沉得住气的东西,一旦等到合适的时机,还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许树象不能再等了,他打点好行装来到了大理,他找到的人名叫巴海,平日以打渔为生。巴海在了解到情况后即日启程,又找到了教书先生甘玉柱,半个月后,包括许树象在内的八位术士全部在彩云镇集合。 他们分别是皮影师许树象,渔民巴海,教书先生甘玉柱,术士金小油,道士李富,商人常有庚,玉匠赵中全,以及金小油曾经的师弟田凤德,田凤德早早便离开师门,据说早已投靠其他术士的门下。 这八个人平日里虽然从事着不同的行业,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每个人都拥有一样绝世法器。这种法器是不会示人的,甚至他们的家人都不知道有这样东西。这次也是一样,每个人的法器都带来了,但是都用油布精心包裹好,彼此之间也不会拿出来看,这是行里定下的规矩。 趁着湖里的妖孽还没出来,八个人围绕着彩云湖的八个方位,各自埋下了自己的法器。这八位都是不同门派的传人,他们盘腿坐在埋好的法器旁施咒,之后便静观其变。这湖里的东西道行不浅,要将它彻底驱散恐怕得用上几日,于是除许树象外,其他七个人就先在镇子里有空房的人家住了下来。 两日后,天色虽然没有放晴,但也没再下雨,湖里的水看起来也清澈了些,几个术士都松了口气,百姓们也连声叫好,倒霉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然而第三天的早晨,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天空已不再是阴雨连绵,而是倾盆的暴雨,雷声轰鸣。许树象等人赶忙跑到了湖边,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人如同挨了雷击一般。 偌大的湖水空了,湖里只有些水草和死鱼死虾。雨水有腥臭的味道,原来天上下的雨就是这湖中的水。巴海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围着湖边查看,原来埋在彩云湖东方和东北方向的法器不见了。 东方和东北方向的法器分别是常有庚和赵中全的,巴海疯了般跑了过来,照着离他最近的常有庚就是一拳。 “法器呢?你到底想干嘛?!” 常有庚被打蒙了,其他人愣了,直直地看着这两个人。 “他和赵中全的法器不见了,阵法破了!!”巴海绝望的大喊,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我没有动法器!我真的没有!我干嘛要这样做!”赵中全一边摇头一边挥动手臂,哭喊着对众人解释。 “还会有别人吗?除了我们几个,镇子里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个阵法!”巴海说着,向赵中全扑了过去。 “巴海,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咱们先想想眼下应该怎么办?”金小油死死拽住巴海,赵中全几乎要被他掐死了。 “快!咱们去拿自己的法器,先回镇子里!”许树象不放心镇子里的人,赶紧去挖自己的法器。其他人见状也不敢耽误。赶紧去拿各自的东西。 “啊!”镇子里响起了一声惨叫,众人回头,却发现眼前都是黑雾,什么也看不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三十四章 彩云镇事件(下) “小豆子!孩儿他娘!”许树象抱着法器,跌跌撞撞地朝着镇子里抱去。 其他人也赶紧挖出法器,朝着镇子里跑,可是黑雾越来越浓,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 镇子的惨叫此起彼伏,妖物大开杀戒了。众人只能循着声音猜测妖物的位置,挥舞着各自的法器。李富趴在地上向前摸索着,他的手突然摸到了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李富用一只手死死攥住,举起法器狠狠的刺了下去。 “嗷呜……”那东西发出一阵惨叫声,想要挣脱李富,李富趁机扑到骑在它的身上,举起法器一下一下的刺在妖怪身上。直到身下的怪物再也没有动静,李富才停下手,可是手中的法器也变成了两截,李富懊恼的哭了,法器一旦损坏,就和垃圾没什么区别了。 远处又传来了救命声,原来妖怪不止一个,李富再次冲上前,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我求求你们!别杀了!他们做错什么了?!停下来吧!”无能为力的李富只能拼命嘶喊,可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富醒了过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倒的。黑雾已经散去,地上四处散落着七零八碎的肢体,李富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可惜,这不是个梦。 他淌着混合着雨水和血水的泥汤,跌跌撞撞的走着,李富听到好像有人在说话,他循着声音走去,原来是田凤德躲在一面残破的墙下,不停的念着往生咒。他抬眼看见李富,先是吓得一阵惊叫,之后便重新缩在墙下,攥着佛珠继续念咒。 李富没再理他,他看到不远处蹲着个人,浑身是血,李富快步走上前,看清这人是许树象。他伤的很重,容貌被彻底毁了,许树象抱着一只断臂,痛苦的发不出一点声音。那是一只女人的手臂,上面还戴着银镯。 “哈哈哈哈……”许树象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狰狞可怖,索性躺在了地上,在泥地里打起滚来。 “你说过,早晚有一天会来寻仇,是我的祖上害了你,你又何必杀死这么多无辜的人!”许树象从地上爬了起来,被扯掉的半块头皮耷拉下来,许树象抓住那块头皮,一把将其扯断。 “来啊!杀了我吧!把我五马分尸,把我凌迟成几千片!” “不要这样折磨我,不要让我这样活着……”许树象在地上摸索着,想找到一件能够了结自己的东西,很可惜,他没有找到。 “许兄,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这个,就算你死了,也不能再挽回什么了。” 许树象呆呆的看着李富,他不明白这个男人在想什么。李富在捡拾残骸,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小推车,把残骸都放进去,放满一车后就向着彩云湖的方向走去。雨已经停了,天空放晴了,曾经期盼着太阳的人们却再也看不到了。 李富把尸骨都倒进了彩云湖里,那里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李富不知道自己忙活了多久,他抬起头突然看到了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金小油,他正在做和自己一样的事情。金小油楞了一会儿,他沾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原来还有人活着。 紧接着小油便开始抽泣,他蹲在地上埋头大哭,李富走过去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那时的金小油早已斩获无数妖孽,这样的惨状是他从未想象过的。 许树象慢慢站起身,他抱起那只断臂走向了曾经的彩云湖,依依不舍的把妻子的断臂放在了坑里。几个人不知忙活了多久,他们走进一家还算完整的屋子,弄了些干净的水洗手洗脸,随便从厨房里翻了些东西吃。 田凤德还在没完没了的念着咒,金小油把一块煮熟的洋芋递给了他。 “别念了,吃点东西,然后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几个人又在彩云镇呆了半个月,一边照顾许树象的伤势,一边帮忙修补他的房子,彩云镇只剩下了许树象一个人,他打算用余生来守护那些冤死的亡灵。 “我们的法器不是折损就是不知道去了哪里,八件法器毁了五件,丢了两件,这一次可谓损失惨重。” “只有我师傅的那件幸存下来了。” “不,你师傅的那件法器,毁的连碎片都找不全了。” 阿澈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这是什么情况? “你师傅捡到了一件法器,还用油布包的好好的。” “他捡到了别人的法器?你没看看那法器是什么样子的吗?” “你师傅捡到了,说明他和那件法器有缘,从此以后他就是法器的主人了,我们是没有权利看的。” 阿澈久久没有说话,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那场恶战中。 “或许你师傅自己也不知道,那把法器是谁的。总之我和你师傅,还有田凤德离开彩云镇后,就没再有过联系,只有十几年后,又和你师傅一起在洞庭湖降了一次妖。” “因为那件事情,你师傅不再相信任何人,他变得敏感猜疑,其实我也是这样的,我到今天也不知道是谁挖出了那两件法器,目的又是什么。” “挖出法器的人,不是赵中全和常有庚吗?” “从他们两人那天的反应上看,我觉得不像,真正的内鬼,是不可能挖出自己的法器的。” “难道那个内鬼,和湖里的妖孽是一伙的?”阿澈觉得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或许吧,真相也只有他知道了。” “那湖里的妖怪到底是什么呢?”阿澈问。 “是黑鱼精。许树象的祖上曾杀过一窝黑鱼精,可是那些黑鱼却从未对人类过造成任何伤害。可他的祖先却固执的认为,凡是妖物就不能留活口。其中一只黑鱼精临死前说过,它早晚会回来的。可惜许树象的祖先只拿这当成了笑话。” “他没杀干净吗?怎么会又回来呢?”阿澈问。 “或许是那只黑鱼精的后代吧,他这些年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隐忍了上百年,就为了那一天的到来。而且,我怀疑除了那只黑鱼精,那天杀人的还有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阿澈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能够呼风唤雨,这样的道行恐怕不是修炼了几百年就能达到的。” 窗外下起了小雨,李富关上窗子,屋里有些闷热。 “其实,我一直怀疑张小楼,除了你之外,他对这个女人是比较放心的。” “张小楼说,我师傅的事情从来都不会讲给他听。” “你师傅离开彩云镇后,沉寂了一段日子,后来他便认识了张小楼,那些年我虽没再见过你师傅,可他的事情我是听说过的。据说张小楼对你师傅体贴入微,你师傅出去捉妖也经常带着她,那会还有人开他的玩笑,说金小油收了个女徒弟。” “你的意思是说,张小楼知道师傅的法器在哪儿?”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分开,但她曾经是你师傅的恋人。” “我不该回来的!我应该在白水乡多留几天的。”阿澈懊恼的起身,一拳砸在桌子上。 “你先别急,我随你再去一次白水乡,如果她真的隐瞒了你,这些天可能要有行动了。” 希望虽然渺茫,但这也是最后的办法了。谭锦先回去了,只有阿澈和李富二人匆忙离开了青山寺。 阿澈和李富到达白水乡时已是傍晚,此时的白水江正值这一天中最繁华的时刻。阿澈带着李富直接去了那个听评弹的小楼,此时看台上的人已经满了,可唱评弹的却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阿澈拦下了一个上茶的伙计,问道:“今晚小楼师傅没来吗?” “小楼师傅啊,她几天前死了。” 阿澈和李富赶到了张小楼家,确切的说,是已经成为了废墟的家。五天前的深夜,张小楼家被匪徒洗劫,张小楼以及她的儿子儿媳都死在了劫匪刀下,之后劫匪又放了一把火,烧毁了整个屋子。 幸好张小楼家住在弄堂口的外面,被邻居及时发现扑灭了大火,否则整条巷子的居民都要遭殃。那一天,恰好是阿澈和谭锦离开白水乡的第二天,阿澈不相信事情会这么凑巧。 住在这一带的都不是富裕人家,最多来个小偷小摸,很明显这些劫匪的目的不是钱财。 “那些人是冲着法器来的吧,如果法器真在她这里,恐怕现在已经在别人手里了。”李富看着只剩下空壳的屋子,摇头叹息。 张小楼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阿澈坐在屋门口,心乱如麻,本来事情就没头绪,现在却更乱了。 “如果这些人是冲着法器来的,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法器在张小楼这儿呢?难道是因为我们找过她?”阿澈说。 “如果是因为你们来找过她,那就说明你和谭锦这一路上,恐怕都有人跟着。” 阿澈顿时一个激灵,那个在江边开茶馆的田凤德,他还好吗? 天江边上的茶馆还在,只是招牌和人都换了,阿澈询问以前老板的去向,得到的答案却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老板一家在十天之前把茶馆盘给了他们,之后便不知去向。那正好是阿澈和谭锦到访后的时间,看来田凤德比较敏感,提前嗅到了危险。 “有人在跟着你们,他在你们走了之后就开始行动,而且他们不择手段,直接选择灭口。除了你和谭锦,还有谁知道你们这次出来的目的。”李福问。 “没有别人了啊,就连王虎都不清楚我这次是为什么出来。” 李富皱紧眉头,他用表情示意阿澈再好好想想。 “啊!我们临走之前,谭锦是和赵大人打过招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三十五章 内鬼 赵松远坐在桌旁,聚精会神的看着摇晃的色盅。 “大!大!小!小!”叫喊声此起彼伏,赵松远瞪着血红的双眼,站起身挥动着拳头,今晚能不能翻盘,就全看这一局了。 “啊!哈哈哈哈!我赢了!”答案揭晓的那一刻,坐在赵松远对面的男人用力拍打着桌子,像个疯子般大笑着。而赵松远则彻底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 “对不住了啊兄弟!”那男人打开布袋,把桌上的银子都划拉进去。 三十两银子,在这一晚挥霍的一干二净,赵松远抬起头看向窗外,天色已蒙蒙发亮了。走出赌馆,肚子有些饿了,赵松远解开荷包,里面还有几个铜板。 谭锦站在赌馆对面茶楼的二层包厢窗前,在窗缝里看着赵松远坐在小摊上吃着豆腐脑和烧饼,难以想象平日里严肃的赵大人还有这样的嘴脸。 “这位爷。”谭锦回过头,茶楼的伙计把茶点放在了桌上。 “这位爷,我刚才找赌馆里的熟人问过了,这个人昨晚带的三十两白银全都输光了,这个月是第三次了,一共输掉了六十两。”伙计在谭锦耳边轻声说着,谭锦点点头,拿出一块碎银递给了他。 六十两白银,几乎是赵大人一年的收入,他们全家的开销,短短一个月就造干净了,但是从他的脸上,只能看到疲倦和失落,没有其他过激的情绪。然而奇怪的是赵大人不贪, 也不收取贿赂,向来秉公办事。照这么说来赵大人还如此大方的赌钱,实在有些奇怪。 阿澈和谭锦打算暂时按兵不动,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大早阿澈就和谭锦来到衙门,准备向赵大人汇报工作。阿澈和谭锦把前些日子的调查情况详细告诉了赵大人,赵大人认真听着,脸色却越来越暗。 “你们折腾了大半个月,就告诉我这个结果?” “赵大人,因为我师傅从未向我交代过此事,所以找起来十分吃力。”阿澈看着赵大人,一脸诚恳的说。 “你师傅就没有别的朋友了吗?他不是挺有名气的吗?” “是啊赵大人,可是那些人有的不在了,有的下落不明了,实在是不好找啊,您看要不我们两个再回去一趟,兴许还能问出什么线索来。”谭锦说。 “都去过一趟了还回去干嘛啊?你们还得继续找啊,人手不够有困难的话尽管跟我说。”赵大人看着阿澈和谭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从他刚才的语气和表情里,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汇报完工作,阿澈来到谭锦的办公室。 “不过他看起来好像比我们还急啊,尤其是我提出要回去一趟,他一脸的不愿意。” “不过这好像也不足以说明吧。”阿澈说。 “我写信叫父亲查过赵大人,据说他在以前任职的地方,也是这样的办事风格,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哪里奇怪?”阿澈把身子凑近谭锦。 “他之前就职所在衙门的前任,比较喜欢搞一些祭祀拜神之类的活动,换到他去了,取消了很多这样的活动,只保留当地原始的习俗,他认为大兴祭祀太过劳民伤财,可他到了临安之后,却成立了捉妖办,你想想,咱们每次捉妖,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他不都是大力支持吗?” “是啊,要按照他以前的风格,可能不会这么支持咱们吧。”阿澈站直了身子。 “你拆那所凶宅的时候,请了那么多工人和和尚,他竟然如此痛快的就同意了,那次花费的银两,可足够他在赌馆里玩上几次的了。” “谭大人,那你说他那些赌资是从哪里来的啊?难道他会变钱不成?” “他不会变钱,恐怕是有个人,一直在背后供着他花钱。” 赵大人又忍了几天,可手实在是痒痒,从衙门出来以后他回家换了身衣服,雇了辆马车又来到了临县的赌馆。赵松远这次只带了五两银子,他逐渐减少赌资,为了让自己慢慢戒掉这该死的赌瘾。 赵松远坐到桌前,看到自己旁边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有些呆呆的,东瞅瞅西看看好像是第一次来。再看这少年的穿着,一瞧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偷跑出来玩了,赵松远闲着无聊,就和那少年搭起了话。 “哎,小老弟,你是头回来吧。” “是啊,我刚才在门口觉着新鲜,就打算进来看看。” “小老弟不是本地人?”赵松远颇有兴趣的看着他。 “不是,我是胡县的,跟着我爹来做生意的,今天晚上没事儿,我就自己出来溜达溜达。” “那你带了多少钱啊?”这少年看起来很实在,赵松远不禁动了歪主意。 “没多少,我就是过来看看,我还是先回去了。”少年捂着前襟,衣服里面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八成是偷了家里的钱出来的,赵松远一把拉住了他。 “我说你来都来了,干嘛走啊。坐坐坐,这天才刚擦黑儿,玩两把也误不了你的事。”赵松远起身,把少年按在了凳子上。 “可是,我也不会啊。”少年有些窘迫。 “没事儿,我教你。”赵松远拿过几枚色子,开始给少年讲起了规则,少年听得懵懵懂懂,但从他的神色上看,似乎对此产生了兴趣。 桌边已经坐了不少人了,第一场赌局即将开始,人们有的喊着押大,有的喊着押小,赵松远押的是大,少年也跟着喊了起来。 筛盅一开,赵松远笑了起来,今儿个手气不错,赢了。少年有些泄气,他摇了摇头,掏出几两银子放在了桌上。 第二局开始,赵松远和少年都输了,不过少年有些不服气,继续下注。 这少年没什么经验,他赌什么,赵松远就和他反着来,十几局下来,少年带的钱就被赵松远赢的差不多了。少年输的眼红了,赵松远却赢的有些得意忘形。 “砰!”的一声,少年一拳砸在了桌上。“我就不信了,这回敢不敢赌个大的!十倍!” “好!”大家纷纷起哄,赵松远也表示同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那个摇晃的筛盅,少年低下头,闭上眼睛,在杂乱的呼喊声中听着色子来回碰撞的声音。 “啪”的一声,筛盅扣在了桌上。 “大!”少年脸色涨的通红,紧张的看着筛盅。 “我押小!”赵松远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和大多数人一样做出了相反的选择。 筛盅打开的瞬间,赵松远的笑容凝固了,他输了,输的一败涂地。他惊鄂的看着少年,那少年却一脸淡定,像是早就预知了结果一般,把桌上的银两都揽入了怀中。他才是今晚最大的赢家。 “这位老哥,愿赌服输,您下了二十两的注,现在请以十倍的数额给我。”少年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对赵松远说。 赵松远的腿在发抖,他从未如此豪赌过,他今天只带了五两银子,刚才从少年那赢了二十两,现在身上只有二十五两,剩下的一百七十五两,他上哪找去? “小老弟啊,老哥今天出来可没带这么多钱啊,我先给你打个白条吧,将来一定还给你。”赵松远的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打白条?赌场上有这规矩吗?老哥您没带够钱不要紧,可以让家里人送来啊。”少年在赵松远对面坐下,他现在的神态,和赵松远刚见到他时可谓判若两人。 赵松远刚想起身,就被旁边一个粗壮的男人按了下来。 “老哥想去哪儿啊?”这次换做少年一脸轻蔑。 “我去趟茅厕。”赵松远是真的憋不住了。 “大柱你陪他去,完事了把他送回来。”少年朝那壮汉摆摆手,壮汉拎起赵松远朝茅厕走去。 赵松远老老实实的写了一封短信,交给了少年身边的另一个伙计,取钱的地点,自然不会是他家。 赵松远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他不敢说明自己的身份,之所以来这么远的地方赌博也是怕熟人认出他来。平日里对着下属颐指气使的他今天却成了孙子,赵松远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平日里阅人无数的他竟被一个小孩子耍弄了。 一个时辰之后,少年收到了一张银票,他满意的把银票叠好收紧怀里,挥挥手让壮汉放了赵松远。他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赌馆,回头望望窗子里通明的灯火和摇晃的人影,突然感到无比的空虚。 赵松远没有钱雇马车,这个时辰也很难雇到,他便向着东边一直走,一直走,等走到临安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这个时候的临安城还没有从沉睡中苏醒,赵松远没有回家,而是朝着相反的地方走去。 站在大门口的赵大人不再像往日般趾高气昂,他强打着精神走了进去。门口的衙役看到一脸失魂落魄的赵大人,毕恭毕敬的鞠躬行礼。赵大人习惯性的摆摆手,摇晃着向里走着。 那杂役就是为了等他,杂役走到门口四下看看,周围并没有人,于是便放心的关上了大门,大门上方的牌匾上,写着“万花堂”三个大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三十六章 暴露 “他输的一干二净,还欠下了一百多两银子,他写了封短信给我,我就按着他给我的地址去取钱了。” “你去了哪里?”谭锦问。 “万花堂。” 谭锦有些惊愕,没想到竟是那个地方。 “你把那封信给谁了?” “就给了门口站着的一个杂役,我说信是赵松远写的,他就让我在门口等着,没多一会儿就拿来一张银票。”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谭锦说完,那人便起身离去。 昨晚那位少年是王虎找来的,为了等赵松远足足在那赌馆里等了好几日,事情没有出现偏差,一向精明谨慎的赵松远果然上了当。然而他背后的财主竟在万花堂,可是据谭锦对他的了解和调查,赵松远是从来不逛妓院的。 赵松远无地自容的站在房间里,他对面的床上还遮着纱帘。赵松远偷偷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正在穿衣服。 “大半夜的被你搅了好梦,你是来讨债的啊,要那么多钱?”女子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衣,隐约可见里面的绣花肚兜,她白皙的长腿翘着,赵松远不敢直视,偷偷咽了口唾沫。 “老赵啊,老毛病又犯了是吧,平时给你点钱也就算了,这回直接一百多两,说吧,怎么还我?”女子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却着实让赵松远心惊,他连忙走上前,却又不敢靠的太近。 “我今天就带了五两银子啊,哪成想遇到个小孩儿,把我坑了啊……”赵松远一脸无辜,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如实告诉了女子。 “看你穿成这个样子,一点不像有钱的主儿,他们这种人不定时的在各个赌馆里晃荡,就是为了找个人傻钱多的坑一把,他为什么专门找你啊?!” “这……这……”赵松远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恐怕被人盯上了,明知道你没钱还找你,就是想知道你要去哪里取钱,你暴露了!”女子发怒了,照着赵松远头上重重拍了一下。 “那……那你说怎么办啊?”赵松远觉得女子说的有道理,一下子慌了神。 “你这几天给我老老实实的,别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再敢去赌馆我就找人把你的手剁了!” “是是是,不敢了不敢了。”赵松远低着头,快给女子跪下了。 “滚回去吧,有事情我会和你联系的,赌馆那几个人的身份,我很快就会查出来的。”女子背过身去,重新坐在了床上。 赵松远不敢再多说话,悄悄的离开了。 赵松远早早就到了衙门,一夜没睡的他却毫无困意。谭锦和阿澈倒是积极,一大早就来找他了。 “赵大人,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再出去一趟,看能不能找到我师傅那些熟人的家属,碰碰运气。” “你们两个先消停一阵吧,我自有打算,都回去吧。”赵松远强打精神,脑袋疼得像针扎。 今天的态度与昨天截然不同,然而这有悖于赵大人的风格,显然有人在他背后操控着。昨天那笔赌债是万花堂的人给的,这个人不大可能是万花堂的某个艺伎,一百多两银子足够为自己赎身了,一般人轻易拿不出来。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万花堂的正主——牡丹。 “牡丹,原名不详,因为家中穷苦,十岁就被卖到了百花楼。牡丹歌艺和舞技都不算是最强的,但她足够聪明,极会察言观色,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了解到他人的喜好,并且很迎合的非常自然。十七八岁的时候,她在达官贵人的圈子里就有了不少的名气,她聚敛的财富甚至比当时的鸨母还要多,不过她从未说过要为自己赎身,很享受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这些都是谭锦这些日暗中调查的结果,平日里稀里糊涂的王虎做出了很大贡献。 “在她二十岁那年,鸨母因病去世,牡丹便在各位金主的帮助下成为了下一位鸨母。她一改往日的面目,把百花楼扩建成万花堂,并严格制定规矩,把松散多年的妓院管理的井井有条,之后的几年她又收购合并了周边的小型妓院,所以临安城甚至临县的几家妓院,也都是牡丹手里的产业。” “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她今年也不过三十岁吧。”阿澈发出感叹。 “是啊,她的野心不止于此,临安城的官商们,恐怕都和她有着很深的勾结。” “我们外出的那段时间,有人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在我们离开后就杀死了张小楼一家,看来也是牡丹的意思!” “春桃就是她的手下,牡丹想要你师傅的法器!” “她要法器作什么呢?她又不是妖,难道她想一统临安城?!还是她的背后,还有别人?”事情开始有了头绪,阿澈却开始犯难,他的对手太过强大了。 “我怀疑,让你和王虎来衙门当差,也是她的意思。” 阿澈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原来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 牡丹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描画着她的一双黛眉,拐子孙说的话,她好像一句也没听进去。 “我上次订的那件衣裳呢?该做好了吧。”牡丹从盒子里拿出发簪,好像不知道选哪个了。 “小姐啊,咱们暴露了。”拐子孙一脸愁容。 “我知道,早晚的事。” “不想想对策吗?阿澈和谭锦那两个小子还不知道要干嘛呢?” “对策,他们现在等的就是你的对策,你有行动,就更说明你心虚,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牡丹抱起了身旁的白猫,轻轻挠着它的后背,白猫舒服的眯起眼睛,慵懒的叫着。 “他们怀疑张小楼的死和咱们有关,怕连累其他人,也就不敢再出去查了,赵松远的意思也是让他们消停几天。” “赵松远这个蠢货,暂且留着吧,他还有点用处。” “明白了。”拐子孙点点头,离开了牡丹的房间。 万花堂每月一次的盛宴如期举行,牡丹着一袭淡紫色的纱衣,坐在二楼包厢里看着新排练好的舞曲。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好心情,牡丹捻起一粒糖渍葡萄放在嘴里慢慢吃着,她的眼睛环视了一下厅堂,除了平日里熟悉的几个公子老爷,还坐着几个生面孔,想来是外地的富商。 歌舞宴会结束后,客人们又玩闹了一会,就带着各自选好的姑娘回了包厢。已是半夜,牡丹毫无睡意,唤来了拐子孙。 “今天来的那几个新客身份都登记了吧。” “登了啊,要我拿来给你看看吗?”登记新客身份的历来的规矩,拐子孙有点莫名其妙。 “不必了,你去查查是否属实。”牡丹的脸上不再有轻松的神态。 “我懂了,一定尽快办好。”拐子孙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牡丹从抽屉里取出一些安神的香料放进了香炉里,她得赶紧休息,接下来恐怕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来应付。 李富为阿澈和谭锦讲述了他在万花堂的见闻,绘声绘色的不放过一个细节。他易容成了道馆里一个弟子的模样,用的是临县某个富户的身份。 “李道长的身子可好啊?”阿澈还没忘了打趣。 “我都这个年纪了,一直很注意养生,昨天那丫头喝多了,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了。”李富的脸有点红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谭锦问。 “没有,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我这回恐怕是遇见高手了,那个女人看起来很不好对付。整个晚上就在二楼坐着,不是吃东西就是玩猫。” “什么?她玩什么?”谭锦突然瞪大了眼睛。 “猫啊,玩猫,那只猫雪白雪白的,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猫。” “不对,不对!”谭锦摇了摇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牡丹怕猫,她对猫过敏。她十五岁那年,有一个少爷送给她一只小猫,牡丹怕得罪那少爷便勉强把猫收下了,结果浑身上下起疹子,吃了一个多月的药才好。” “谭大人,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李富很是惊讶。 “我一直在暗中调查牡丹,得知她从小到大只要身子有病,都是到同一家医馆治病,恰逢那医馆关门了,我还是特意跑到老郎中的家里查的。那郎中对牡丹印象比较深,这件事是他告诉我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个对猫严重过敏的人,怎么会拿猫当宠物?现在的牡丹,和多年前的牡丹,还是同一个人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得回去一趟,叫上几个得力的弟子,再联系几个道上的高人,这个牡丹,恐怕已经不是人了。”李富已经坐不住了,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他得提前做好准备。 “李道长,恐怕现在我们都不安全了,我找个人送您回去。”谭锦说。 “好,你们先按兵不动,一定要等着我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三十七章 摊牌 李富刚到青山寺就收到了噩耗,他昨晚去万花堂照着模样易容的那个徒弟,还有被他冒名顶用身份的富户,都在今早去世。死因是暴毙身亡,死去的徒弟手里还拿着一张折好的信纸。 再不收手,你就是下一个。 信的内容虽然简短,李富却在那字里行间中看到了满满的威胁。李富厚葬了徒弟,丧事办好后,他立即召集手下最得力的六个弟子。其中三个继续留在青山寺,暂时关闭寺门,做好保卫工作;另外三个打点好行装,准备跟着李富去往临安,李富又联系了几个高人,希望他们能来帮忙。 我就是拼出老命,也要灭掉这害人的妖孽。 青莲不再去街上卖馒头,阿澈总觉得不放心,让她整日呆在家里。这天阿澈去了谭锦那里,青莲在家无聊,做了些针线活,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她听到屋里有些响动,原来是阿澈回来了。 青莲翻了个身继续迷糊着,阿澈脱掉鞋子躺在了青莲身边,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青莲搂在了怀里,青莲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昏昏沉沉的又睡着了。 “你的意思是,摊牌?”阿澈两手摊开,看着对面的李富。 “是啊,她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打算等到什么时候?”李富说。 “不是不可以,但你现在了解她的实力吗?我们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吗?”谭锦对此提出疑问。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与其坐以待毙任人宰割,还不如主动出击。我联系的那些人都来不了了,我明白,一个个年纪大了都不想惹事儿。”李富失落的摇了摇头。 事情都落实好后,几个人回到各自的去处,阿澈推开家门却发现青莲不在。阿澈一下慌了神,正打算出门去寻,却看到青莲提着一篮子菜回来了。 “青莲!我不是叫你好好在家呆着吗?你怎么出去了?”阿澈急的直跺脚。 “急什么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青莲把篮子放在地上,拿起围裙系在腰上。 “家里没菜了,我得出去买点啊,你这整天在外面跑,都几天没在家里吃饭了?”青莲装作生气的样子,嘟起了嘴。 “好啦,这一阵是真的很忙,来来来我择吧。”阿澈撸起袖子开始择菜。 “你们最近都在忙什么啊?又是捉妖吗?”青莲好奇的问。 “秘密……”阿澈趴在青莲咯咯的笑着,他不想让青莲为自己担心。他有种预感,这次的事情恐怕是凶多吉少,阿澈心里没底,怕将来不能再好好照顾青莲。 这一夜,阿澈翻来覆去睡不好,索性起床来到青莲的房间。青莲正熟睡着,阿澈正望着她的样子出神,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猫叫。借着月光,阿澈看到一只野猫窜到了围墙上,那只野猫的毛又脏又长,等等,这个场景好像很熟悉。 那是去年,阿澈在秦家准备秦小姐的丧事,也是一个寂静的夜晚,借着月光,阿澈在院中看到了一只白猫,一只通体雪白长毛坠地的猫,阿澈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猫。 “整个晚上就是在二楼坐着,不是吃东西就是玩猫。” “猫啊,玩猫,那只猫雪白雪白的,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猫。” 阿澈突然想起了李富的话,那只白猫一看就不像凡间之物。那晚秦小姐诈尸极有可能与这只猫有关,可是阿澈问过管家,那几日秦家上下收拾的非常仔细,恐怕连一只老鼠都没有。难道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先不想这么多了,或许明日就能见分晓。 牡丹靠在美人榻上,有些病恹恹的感觉。谭锦、李富和他的一位弟子到了万花堂,准备与牡丹谈判。 “好久不见了,诸位请坐吧。”牡丹勉强支起身子,招呼丫头上茶。 上好的菊花茶,如绣球般的菊花绽放在茶杯中,几个人看了看,却都不敢喝。 “牡丹小姐,我们今日拜访确有要事,我就有话直说了,您是否一直在追查金老油那只法器的下落?”李富开门见山的说。 “是啊,一直在找,找的我好辛苦呢。”牡丹慵懒的看着李富,没想到她毫不遮掩。 “请问牡丹小姐寻找法器有何用处呢?”李富接着问。 “那你又有何用处呢?” “为了临安城百姓的安全,为了世间不再掀起大的风浪。” “哈哈哈哈……”牡丹仰面大笑,她看着李富,满眼都是轻蔑。 “你照比金老油可是差远了,他一生都清贫如洗,不管是谁他都会给予帮助,可是你呢?你眼里只有钱吧?”牡丹斜睨着李富,李富不再理直气壮,羞的满面通红。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必在这兜圈子!”谭锦可不想浪费时间。 “我的目的,恰好与你们相反。”牡丹说完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原本温柔的女声突然变得不男不女,听起来叫人毛骨悚然。 “妖孽!”李富从袖子李掏出一只白瓶,打开盖子猛地朝牡丹泼了过去,这是从寺庙里取来的圣水,先打她个措手不及再说。 牡丹果然没有躲过圣水,然而圣水却没有将她灼伤,她只是两眼一闭,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李富小心走上前去查看,发现牡丹如同一具尸体般,怎么摇晃也没有反应。 妖魔鬼怪对于圣水都会有所忌惮,因为圣水泼在它们的身上会迅速灼烧,而人类就不会对其有任何反应,牡丹难道不是妖?李富感到非常困惑,他拔开牡丹的眼睛看了一眼,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糟糕!中计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个黑影从帘幕后窜了出来,李富感到胸口上受了重重一击,仰面躺倒在地。 谭锦推开窗子跳了出去,他不会法术帮不上忙,这里暂时有李富的弟子顶着。阿澈和王虎以及李富的另外两个弟子在附近等着,之所以没进牡丹的房间就是怕有埋伏以防全军覆没。阿澈看到远处谭锦挥手的身影就明白出事了,他们三个人直接跳进湖里,抄近道杀到了牡丹房前,直接从窗子外跃了进去。 房间里却没人,只有牡丹倒在地上,阿澈不明所以,想要上前查看。 “别动她,她已经死了,设计我们中计的另有其人。”谭锦拦住阿澈。 “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阿澈推开房门,带着两个弟子向外跑去,可是诺大的万花堂里好似只有他们几个人。 有温热的东西滴在脸上,一个弟子抬起头,看到了令人惊愕的一幕。 “师父!师父!啊!阿生!”弟子喊叫起来,几个人随之抬头,看到李富和他的弟子阿生都被困起,吊在了高高的房梁上,两人已经奄奄一息,刚才那几滴血就是从李富的嘴里流出来的。 “李道长!”阿澈仔细看着两人的伤势,应该还有救,捆绑二人的是撕开的布幔,布幔像绳索一样勒在房梁上,另一头不知系在了什么地方,阿澈赶忙去找,想把李富和阿生放下来,他循着布幔望去,却看到两条布幔竟然系在一根拐杖上。 那根拐杖凭空直立在地上,阿澈无论怎样用力都拽不动,他知道这是妖怪使的法术,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怕布幔突然解开摔伤李富和阿生。 “道行这么浅,还敢跑过来惹事,以卵击石的事情也就你们这种毛孩子能干的出来。”阿澈回过身,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后的椅子上竟然出现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牡丹身边的得力干将,拐子孙。 “原来是你!看来牡丹只是你的一个傀儡罢了。”谭锦看着贼眉鼠眼的拐子孙,恨不得一掌劈死他。 “非也,非也。牡丹不过是一具躯壳,我怕你们伤者她,所以昨天就给她找了一个新的身体。”拐子孙阴阳怪气的笑着,阿澈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牡丹早就死了,那个妖物不过是借助她的身体来掩饰自己,而她已经为自己找到了新的皮囊,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拐子孙似乎看出了阿澈的心思,他朝几个人身后指了指说:“你们看,她来了。” 阿澈回过头,眼前的一幕却让他险些跌倒在地,谭锦扶住了阿澈,可阿澈明显感觉到谭锦的手也在发抖。 “我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呆着吗?你跑到这里来干嘛?!”阿澈对着面前走过来的人大声吼叫,其实这种疑问不过是在安慰自己。 “我很喜欢这个身体,阿澈哥哥,你看我美吗?”青莲说完在阿澈面前转了圈,她身上的衣服还是用阿澈从白水乡带回的布料做的,青莲平时根本舍不得穿。 “青莲你别闹了,快回家吧,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阿澈想要走上前,被身后的谭锦死死抱住,她的眼神早就不同以往了。 阿澈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从小到大,他跟着师傅走南闯北,什么可怕的事情都遇到过,可唯独这次,阿澈感到了彻骨的寒意。阿澈跪在了地上,他用双膝走到了拐子孙的面前。 “我求求你放过她吧,你要我作什么都可以,我求求你。”阿澈跪在地上对拐子孙不住的磕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两败俱伤 “青莲”站在原地望着阿澈,心中升起一阵悲凉。这个女子的灵魂已经殒灭,却曾有人这样深深的爱着她。 阿澈痛哭不已,他死死拽着拐子孙的衣角,额头在地板上撞击着发出闷响,他多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只要能救下青莲,失去什么他也不在乎。 李富的弟子阿光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趁着“青莲”没有注意,把一根银针刺在了她的脑后,“青莲”脸色大变,回头伸出手对着阿光抓去,还好阿光反应快,没让她抓到自己。拐子孙见状一声怒喝,他推开阿澈,拿起了手边的拐杖,系在拐杖上的布幔也随之滑落。 “快接住!”王虎大叫着跑上前伸手去接从房梁上掉下的李富,阿生也被谭锦接住,两个人才免遭一难。 被扎上银针的“青莲”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哀怨的看着阿澈,嘴里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阿澈哥哥,快救我……” 阿澈呼吸急促,他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妻子,然而往日的情景却不断浮现在眼前。 那边的拐子孙已经出手了,他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双眼也变成了血红色,他的身后钻出了一根鞭子般的尾巴,尾巴向后用力一甩,几乎把廊柱打断。 原来拐子孙是一只耗子精,阿光和弟子阿成一边护住李富和阿生,一边念起了咒语,咒语的攻击性虽不强,但显然起了作用,拐子孙开始觉得头晕,明白自己中了招,他开始更加疯狂的攻击众人。 谭锦从腰间抽出佩剑朝着拐子孙头上砍去,意识到危险的拐子孙却一个转身用尾巴卷起了谭锦,打算把他抛向高空用力向下摔。王虎是这里最帮不上忙的一个,情急之下他捡起一只摔断的凳子腿冲着拐子孙扑了过去。 拐子孙没有注意到从侧面突袭的王虎,只感觉肋骨上挨了重重一戳,他一声尖叫,尾巴上也松了劲儿,谭锦从半空中摔下,好在没受什么重伤。这下子王虎成了重点攻击目标,拐子孙把王虎按在地上,张开大嘴向下咬去,王虎赶忙平举起凳子腿顶住拐子孙的脖子,可是这耗子精的力气太大,王虎眼泪都出来了,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哎呦!你们快来帮帮我啊……”王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看着尖牙就要咬向自己的鼻子了。 阿澈却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径直走到了“青莲”面前,他满目柔情,把手伸向了“青莲”的后颈。拔出那跟银针后,“青莲”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顺势搂住了阿澈。阿澈也抬手拥抱住了“青莲”,然而“青莲”却突然变脸,痛苦的哀嚎起来。 “青莲”的背后,贴着一张咒符。阿澈闭上双眼,他不想看到爱人痛苦的模样,他的嘴里默念着咒语,“青莲”背上的皮肤开始灼烧起来。拐子孙看到“青莲”遭罪,变得更加暴躁,此时的他正被几个人按着,尾巴也被绕到了一根柱子上,另一头由谭锦死死的拽住。 在地上翻滚的“青莲”突然不再动弹,她的身体里冒出了一股白烟,这股白烟逐渐变成人形,站在了阿澈面前。 这是一个通体雪白的女人,她赤身裸体,就连瞳仁也是白色的,她银白的长发拖在地上,这女人身上散发着阵阵寒气,阿澈感觉气温瞬间降下来不少,原来这就是妖怪本来的面目。 拐子孙趁机咬住了身边的阿成,阿成吃痛放开了手臂,拐子孙用力撞向其他几人。谭锦感到他的力气增大了不少,手中的尾巴也攥不住了。阿澈看的出来,拐子孙在做最后的挣扎,他使出了所有妖力,想要与众人同归于尽,一个猛力扫尾把阿澈谭锦等人甩向了半空。 可能是咒符的原因,那白色的女妖看起来有些虚弱,拐子孙冲到她面前,抓住了她的双手。女妖感到一股新的力量注入了身体,原来拐子孙把身上的妖力都传给了她。 “快走吧,你恐怕不是那小子的对手,我就剩这些妖力了,够你撑一阵子的。”拐子孙说完,一股鲜血从他的口中涌了出来。 女妖扫了一眼阿澈等人,他们看起来都受了伤,要是再耽误下去,恐怕就走不了了。拐子孙已经支持不住了,他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臂,示意女妖赶紧走。女妖奔向距离她最近的窗子,跳进湖中的时候,恰好被几个路人看到,他们被女妖的样子吓的哇哇大叫。女妖潜入湖中,让冰凉的湖水包裹自己的身体,终于挣脱了那具躯壳的束缚,女妖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她很快就游到了岸边,即将出水的时候,她再次化为一缕缥缈的烟雾,向着天际飘去。 临安城炸了锅,一时间各种传言不断。有不少人都目睹了从窗子里逃出的妖怪,百姓人心惶惶,整座城市笼罩在恐慌的气氛中。牡丹一死,赵大人心里没底了,他根本不知道怎样去处理这些棘手的事情。 阿澈的肩胛骨裂了,肋骨也断了两根;谭锦的小腿被木刺戳穿,好在没有伤及骨头;王虎摔断了胳膊;李富处在昏迷状态还没有醒来;阿生因流血过多而死;阿光和阿成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势。 牡丹的尸体已经化为了白骨,没有妖气的支撑,尸身腐败的很快。阿澈搂着青莲的尸身,身体不断颤抖着,泪水打在爱人的身上。灾难降临的太过突然,只一心想着他人,却忽略了身边最需要保护的人。阿澈举起拳头,一下下的垂在自己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你现在就是把自己打死也没用,还不如留着力气养好身体为青莲报仇!”谭锦用力抓住阿澈的双手,不让他伤害自己。 “阿澈哥哥,你今天想吃什么?” “阿澈哥哥,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 “阿澈哥哥,你喜欢我吗?” “阿澈哥哥……” 她的温柔,她的娇媚,她偶尔的不讲理……青莲的音容笑貌还浮现在眼前。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灵魂被抽走,住进了一个恶魔?粗心的自己竟然一直没发现。 衙门的人都来了,赵松远无能为力,只好让白肖火速赶往京城请求协助调查。被封锁了,现场除了牡丹和拐子孙以外,艺伎、丫头以及杂役都躲在楼上的房间里,他们有人听到过打斗的声音,大着胆子想一看究竟,却恰好看到拐子孙在厅堂里甩着尾巴,吓得赶紧跑到楼上不敢出声。得知一直以来都在和妖怪打交道,众人都觉得心有余悸。 阿澈不可能一直呆在,青莲的尸体也需要例行公事被送去验尸,身心疲惫的他被衙役送去了医馆,彻底把身体养好还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 几个人被安顿在了医馆的两个房间里,为了方便互相照应,阿澈、谭锦和王虎住在一起。三个人都闷不做声,平时最话唠的王虎也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中。 时间到了傍晚,医馆的人送来了饭菜,可能是因为衙门的嘱托,饭菜的种类非常丰盛,可三个人都没有食欲,看着饭菜发呆。如果青莲还活着,这个时候阿澈应该已经坐在自家的餐桌旁了,和青莲吃着粗茶淡饭,喝上一盅小酒,聊聊家常。曾以为这样的平淡日子会延续到老,却不想在如今看来已成为了奢望。阿澈又哭了起来,他躺在床上把脸扭向一边,无声的流着眼泪。 “阿澈兄弟?我师傅醒了,叫你过去呢。”是阿光,他的伤势较轻,处理完伤口后就留在这里照顾李富。 阿光走过来扶着阿澈,阿澈艰难的从床上坐起,一步一挪的走到了隔壁。李富刚醒来不久,身体很是虚弱,他对阿澈伸出手,阿澈走过去,紧紧握住那只手。 “孩子,白天发生的事情阿光都告诉我了,这回恐怕很麻烦啊……”李富满脸焦急,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道长,那个白色的女妖是谁啊?”阿澈问道。 “我听你们的描述,应该是雪妖,不过她在三百年前就被湖山真人封在山洞里了,怎么又跑出来了?” “雪妖?”阿澈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她已经修炼了上千年,道行很深,而且非常狡猾,这次让她跑了,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兴风作浪呢。” “我一定要找到她,把她撕成碎片!”阿澈攥紧手掌,一拳打在了身边的墙壁上。 “孩子,接下来的路,我恐怕不能陪着你了,你可一定要小心啊。”李富说完这句话,显得疲惫不堪,他眯着眼睛,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李道长,您好好休息。”阿澈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阿光伸手去扶,却被阿澈摆手拒绝了。 “没关系,我自己能走。” 回到房间后,谭锦发现阿澈的神态和刚才有所不同了。阿澈走到桌旁,把饭菜从食盒中取出,并招呼谭锦和王虎过来吃饭。王虎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抓起馒头大口吃了起来。阿澈也大口的吃着饭菜,虽然这些美味的菜肴,如今已是食之无味。 我要赶紧养好身体,不能一直在悲伤的情绪里无法自拔,雪妖,你给我等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三十九章 重新开始 时值初夏,临安城的气温一下子回升了不少,前一阵子人们还裹着棉袄感受不到春天的气息,如今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装。护城河开始解冻了,河里的生物都渐渐苏醒,感受着人间的热闹。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睁开眼睛,竟然发现自己浸在水中。春桃钻出水面游到岸边,大口的喘着气。她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事物,才发觉自己正泡在护城河里。幸好是清晨,河边没什么人,春桃赶紧爬上岸,双腿像灌满了铅,她蹒跚着脚步朝着远郊走去。 京城的官员已经到达,案件的排查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和牡丹、拐子孙有过接触的人都被叫到了衙门审问。谭锦虽然受伤,也瘸着腿跑前跑后。 “人都到齐了吗?白大人,你来说一下这两天你查到的情况。”京城的孙大人刚到临安城,就召集衙门的各位官员开会。 “孙大人,微职有要事禀报!”说话的竟是谭锦,孙大人皱了皱眉头表示不满。 “谭锦!有什么事你等会再说!”白肖按着谭锦的肩膀让他坐下。 “孙大人,请您听卑职说完,衙门里有雪妖的人!”谭锦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孙大人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那你说,这人是谁?”孙大人问。 “这人就是赵松远!”谭锦指着坐在他对面的赵松远,目光如炬。 “你,你血口喷人!我一介官员,怎会和那妖物有牵连?孙大人,您切莫听他胡说啊,他这是不服我的管,故意找茬儿呢!”赵松远连忙起身,对着孙大人一阵辩解。 “你说赵大人是雪妖的人?你可有证据?” “有,证人就在衙门外候着。”谭锦说出这句话后,赵松远的脸明显的哆嗦了一下。 王虎一下子领来了五六个人,赵松远一看就傻了眼,这些人都是他曾去过的赌馆的老板,其中还有那个坑过他一百多两银子的少年。少年拿出了一张银票,银票上面有的印章。 “这能说明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几个,还有这银票,谁知道是你们从哪儿弄来的?”赵松远强自镇定,咬死了不承认。 “那你还认识这个吧,这可是你打的白条儿,欠我的五十两银子啥时候还啊?”一个看起来很实在的大叔操着临县口音,拿出了一张字条。 那张字条上赵松远没敢用真名,写的是赵五,赵松远自然不承认。 “是不是你的笔迹,验一验就知道了,王虎,你去赵大人屋里找一张他写过字的纸来。”谭锦说。 王虎很快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摞纸,看来是把赵松远桌上的纸张全拿来了。孙大人虽不是专业人员,但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他点点头,吩咐衙门里检验笔迹的官员现场勘验。 不多时结果就出来了,那张字条上的笔迹确实出自赵松远。 “对,我是去了赌馆,我是赌了钱,可这也不能证明我和那妖怪有关系啊?”赵松远看没法抵赖,只能就坡下了。 “据我所知,你这个级别的官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五十两,你这赌资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孙大人又有了新的疑问,赵松远这次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这次会议你就先别参加了,白肖啊,你安排人查查赵大人的事吧。”孙大人摆摆手,对赵松远的态度已经开始厌烦。 “孙大人,微职冤枉啊,您千万不要听信小人的谗言!”赵松远眼中含泪,语气中满是诚恳。 谭锦走了过去,此时赵松远正恶狠狠的瞪着他。谭锦却笑了,他把手搭在赵松远肩上,轻声耳语道:“赵大人,我劝您还是招了吧,雪妖的其他手下还潜伏在临安城呢,您老实交代了,还可以向孙大人提出保护您家人的要求,要不然回头真出了事,我和阿澈可未必能护的住你。” 赵松远的目光暗淡下来,看来这一劫,今天是躲不过了。 接下来的几日,白肖大有收获,整件事情开始变得明朗。拐子孙是前年夏天到的,据说他是牡丹的一个远房表亲,恰好那时牡丹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一直不肯不露面,的大小事宜都交给了拐子孙打理。丫头们每次送汤药或是饭食,也是交给拐子孙,再由他转交牡丹。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一年,牡丹才逐渐恢复体力,不过她的身体看起来还是比较虚弱。大概又过了两个多月,牡丹的身体才彻底痊愈,当她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似乎比以往更加容光焕发。 谭锦翻了一下卷宗,恰好就是那个时候,夜叉案刚刚完结。当时还是刘大人审问的,饲养夜叉的冯彪说他是受一女子指使,刘大人问他那女子是谁,冯彪只说了“血”,之后便死去。现在想来,那个字并不是“血”,而是“雪”! 雪妖服下冯彪炼好的血丹后恢复了体力,接下来又有了动作。秦小姐诈尸,八成是因为闯入秦府的一只猫,而那只猫的样子,和万花堂里所有人的描述都十分相似,可惜差役把万花堂搜了个遍,也没找到那只猫。还有万花堂闹鬼事件,春桃勾引阿澈,也都和牡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凶宅事件看似与牡丹无关,但也难保她没有在中间做手脚。 赵松远全都招了,他的供词验证了谭锦之前的猜想。在赵松远来到衙门没多久,他就犯了赌瘾,本来那天没带够银两,但是一个瘸子为他解了围,还带他去见了牡丹。牡丹答应能够给他想要的东西,但是需要他帮自己做事,赵松远恰好缺钱,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而第一件事,就是在衙门里成立捉妖办,招阿澈和王虎进来。谭锦感到不寒而栗,原来从一开始,阿澈就进入了雪妖的圈套。她步步为营,让春桃勾引阿澈说出法器的下落,如果让她得逞了,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这个女人是要在临安城,甚至整个人间掀起巨大的风浪!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雪妖,但实际上找到她如同大海捞针般困难,谁知道过一阵她又会利用谁的身体,在哪里隐姓埋名的生活。 赵松远因为和雪妖牵连,被判了五年的刑,而白肖、谭锦、金阿澈和王虎在这次案件中表现突出,每人各升一级。不过这个好消息却没让他们几个感到欣喜,眼下要紧的是商议之后的计划。 法器还没个下落,又要追查雪妖的行踪,几个人倍感压力重大。阿澈的伤好了许多,只是还没有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整日发呆沉默不语。 李富的身体也没有多少恢复的空间了,自知时日不多的他让阿光和阿成租了一辆宽大的马车,想要回青山寺度过余生。送别的时候几个人都哭了,大家明白这将是最后一面。 雪妖被封印了三百年,了解她的人在这世间也没有几个了,李富提议看能不能找到湖山真人的后代,看他是否可以提供些线索,有助于寻找雪妖的下落。 这件事可以列为计划中的第一件事,现在急也没用,只能等大家都养好伤后再出发。王虎搬进了阿澈家里,每日陪他解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夜晚无眠,王虎常常会独自叹气,曾经开朗豁达的阿澈哥,就这样变成了另一个人? 两个月后,阿澈收到了阿光的来信,李富在青山寺安详去世,享年六十一岁。 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但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已经来到了距离临安城很远的地方。雪妖低头走在无人的街道,目光四处寻觅着,刚才路过一户人家,见院门没关,她偷了几件晾在绳子上的衣服,虽然肥大的不合体,但至少可以不被人发现她可怕的样子。 这里的气温明显低于临安,这让雪妖觉得非常舒适,一阵冷风吹来掀开了头巾一角,她赶紧躲在一处房檐下重新把头包好。越来越感到疲惫,现在的妖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化作烟雾的状态,眼下她必须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雪妖找了一处台阶,她蜷缩着面冲墙壁躺在地上,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叫花子。她倒是没有太多的挫败感,比起曾经那段无比落魄的岁月,这已经算是好的了。雪妖在心里盘算着将来的打算,不知不觉的进入了睡眠,可这次她睡了很久,直到第二天清晨也没有醒来。 一个年轻的男人打开了店门,清晨的空气有些寒凉,他看着天边的晨曦,举起双臂伸了一个懒腰。门口躺着个人,男人心里一阵厌恶,还好没入冬,要不这人早被冻死了,他走过去对着那人身上轻轻踢了一脚。那人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她依旧低着头,但她的头巾里露出了一截白发。男人不禁奇怪,看她的身体很灵活,也不像是个老太太啊,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男人走上前,掀起了她的头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四十章 林娥儿 阿澈退掉了房子,他把青莲生前的衣物装在了一口木箱里,和青莲一起下葬。他自己也没什么东西,带不走的就都放在了衙门的办公室里。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但是临走前,阿澈决定做一件事——和青莲举办冥婚。 他去订做了一身礼服,又请临安城最好的纸扎师傅扎了一个和青莲一模一样的纸人,不方便主持自己的婚礼,阿澈又写信请了阿光过来帮忙。谭锦、王虎、白肖以及衙门里几个要好的同事都参加了这场特殊的婚礼。阿澈神情安然,婚礼过后他独自坐在青莲的坟前不肯离去。王虎不放心,执意要留下来陪着他,阿澈索性也不去管他,和青莲说了许多话,直到天黑才回家。 一双眼睛正躲在不远处观望着这一切。 一路南下,三个人来到了湖山,这里有一个村落,据说里面住着湖山真人的后代。等到了地方,几个人才意识到了一个重大问题:语言不通。 湖山地处南方,这里的方言非常难懂,王虎和村子里的人比划了半天,也没人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还好这次出来带的东西比较齐全,谭锦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了:“我要找湖山真人后代”几个字。可惜村民们依旧是摇头,因为他们根本不认识字。 好在村民们很是热心,把他们领到了一个教书先生那里,教书先生看了一眼,就带着他们出了村子,走了一段暴土飞扬的小路后,几个人来到了湖边。 碧蓝色的湖水被微风吹起波澜,映衬着白云蓝天,湖边开满了各色野花,就连走遍大好河山的谭锦也被这美丽的景色深深吸引住了。教书先生指了指一个坐在湖边的男人就转身离开了,三个人朝着他走去,可是刚要走到他身边,那人却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们不要打扰。谭锦歪着身子看了看,原来他正在垂钓。 又过了一会,一条银白色的大鱼上钩了,那人把鱼放在腿边的竹瓮中转过了身。这是一个四十几岁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他皮肤晒得黝黑,唇边挂着两撇小胡子,他手中的竹瓮看起来分量不轻,今天收获颇丰,男人脸色挂着满足的神色。 “请问您是湖山真人的后代吗?”王虎迫不及待的问。 男人没有回答,一脸疑惑的望着他。阿澈这才想起他听不懂北方话,连忙拿起那张纸让他看。 男人的脸色变得严肃,他冲三人招招手,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阿澈他们只好在后面跟着,就这样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几人来到了一间木屋跟前。一个中年女人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男人把竹瓮递给她,对她说了几句话后,就示意几人跟着他进屋。 四个人坐在一张木桌上,女人拿来了茶杯为几人沏茶,是晒干的茉莉花,带着热气的香味沁人心脾。谭锦把笔墨纸砚铺在桌上,在纸上写明了自己的来意,那男人看后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雪妖两个字出神。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示意几个人等他,就离开座位去了另一件屋子。 不多时,他拿着一本书走了进来,阿澈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本笔记,封皮上写着“湖山真人”几个字,湖山真人已经去世二百多年了,这本笔记却看起来很新,想来是这男人后来誊写的。男人翻开其中一页后,就把打开的笔记放在了阿澈面前,谭锦和王虎赶紧凑过来,三颗脑袋紧挨在一起。 湖山真人的后代看起来粗糙,字迹却极为工整秀丽,除了文字,旁边还有配图,上面画着一个全身的女人,那狰狞的面容在如今看来还是让王虎感到心有余悸。笔记上详细记录了湖山真人追踪雪妖的过程,在对其封印之前,湖山真人还对她那些年的恶行做了审问,看着这些笔录,阿澈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攥着,越来越紧。 林娥儿坐在梳妆镜前,把一片唇脂放在口中抿着,化好妆后,她换上一件粉蓝色的衣裙。镜子里的女人虽说不上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却也是个标准的小家碧玉。只是可惜了这美人儿,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还没过头七,林娥儿自然不能这样打扮,她不过是孤芳自赏罢了。林娥儿换上素衣,洗掉了脸上的妆容,鸡已经打鸣了,她也该下楼去做该做的事了。林娥儿来到伙房,抱柴烧火,煮粥做饭,因为丈夫暴毙,家中经营的客栈准备歇业一个月,所以这些日子除了日常的家务外,林娥儿很是空闲。 每当有远房亲戚前来吊唁,林娥儿都会掏出手帕哭的梨花带雨,可是每当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林娥儿便会躺在床上,茫然的为自己的将来做着打算。她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看公婆的脸色,不想整天照顾先天痴傻的小叔,不想把自己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她是一定要离开的,只是离开之前,她想要做点事情。 头七过后,林娥儿的公婆把她叫到了厅堂,表情肃穆,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林娥儿为他们倒好茶水后,表面恭敬的坐在对面的位置上。 “娥儿啊,冬子说走就走了,就留下我们这两把老骨头,你还年轻,不能一直独守空房啊。”婆婆说完,拿起袖子擦泪。林娥儿没说话,还是低着头坐着。 “娥儿啊,我的好儿媳,你们成亲时间不长,冬子也给你留下个一儿半女,可是咱们老吕家不能没后啊,你一直照顾春子,他呢,愿意和你呆在一起,你嫁给他也合乎规矩。” 林娥儿的心中像燃起了熊熊烈火,可她抬起脸的时候,公婆在她脸上看到的,只有淡然和顺从。 “爹,娘,娥儿从小就没了家,是您二老收留了我,我生是吕家的人,死是吕家的鬼,你们做什么决定,娥儿都应着。”林娥儿看着公婆,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张画面,丈夫的拳头,婆婆的怒骂,公公的挑拨,还记得那个大雨天,她跪在院中苦苦的求情…… 没想到平日里老实不多言语的儿媳是这般的识大体,老两口大为欢喜,不住的夸赞娥儿乖巧懂事。林娥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羞涩的笑着。 当天晚上,娥儿就搬进了春子的房间。春子虽傻,却也懂些事情,自打娥儿进了屋,春子就一直色眯眯的盯着她看,想必公婆之前已经为他讲了些男女之事。 “娥儿,我要和你睡觉!”春子嘴角淌着涎水,解开了娥儿上衣的盘扣,脱掉衣服后,娥儿只剩下了一件肚兜,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春子又要伸手,娥儿却拦住了他。 “来,春子,喝碗甜汤吧。”娥儿端起桌上的碗递到春子面前。春子最爱吃甜的,端过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春子,只要你听话,我每天都做甜汤给你吃,但是你不能告诉你爹娘,要不以后就喝不到了。” “嗯嗯,我不说,我什么都听娥儿的。”春子说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春子很快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投进了娥儿的怀抱。 第二天一早,娥儿照例早起做饭,她看到婆婆进了春子的房间,和他小声嘀咕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婆婆面带笑容走了出来,满意的看了娥儿一眼。娥儿只觉得恶心。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娥儿闲来无聊,一天午后趁着公婆午睡的时候,带着春子来到后山采花。山顶上开了一朵蓝色的小花,很是迷人,娥儿喜欢的不得了,要春子帮他采下来。春子虽傻,也知道山顶危险,犹豫着不想去。 娥儿撅起小嘴,扭过脸不理春子,春子可不想让心爱的人生气,他咬咬牙转身爬上了山顶。春子小心翼翼的采下了那朵花,他衔在嘴里,双手扒着山石慢慢的下,可他朝下一望,娥儿却不见了踪影。春子慌了,开始四下里张望,突然间,他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湿滑的东西。 是蝎子!春子吓的一声惊叫,嘴里的花也掉了,不过眼下管不了这么多了,先下山才是最重要的。山石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春子抬起头,竟然是娥儿,正站在山顶上。春子一阵惊喜,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看到娥儿拿起一只竹瓮,打开盖子,把里面的东西都朝着自己头顶倾倒下来。那是上百只黑色的蝎子。 娥儿又成了寡妇,可是这一次没有人再同情她,她成了“丧门星”、“克夫的妖精”,公婆悲伤的捶胸顿足,一边嚎哭一边咒骂,娥儿却始终微笑的看着他们。 娥儿被赶了出去,她没有反抗,看到这两个老家伙绝望的样子,心里一阵酣畅淋漓的痛快。夜晚,娥儿又回来了,楼下都是守夜的人,所以娥儿是顺着公婆房间的窗子爬进去的。她站在公婆床前咯咯的笑着,听到动静的老两口睁开双眼,看到了他们毕生难忘的景象。 守夜的人听见楼上传来惨叫声,赶忙奔了上去,当他们推开门时,看到老两口正眼歪口斜的抽搐着。两个人都中风了,他们还会在痛苦中继续活下去。 娥儿,不,应该是雪妖,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那天早晨,一个年轻的男人掀开了她的头巾,当场被活活吓死,正在雪妖准备离开时,她看到了一个匆忙跑出的年轻女子,那个时候她便有了新的打算。 占据一个身体的同时,还会拥有这个身体的全部记忆和情感,雪妖进入到这具躯壳的同时,杀死了她的灵魂,却也感受到了她的仇恨。但她不像娥儿那般无助,她会用自己的全部力量,惩罚这些伤害过自己的人。 对于一只修炼多年的妖来说,占据人类的身体是最好的选择,人类的体味可以遮掩自己的妖气,就连那些道法高超的术士也不容易发现自己,但是最大的缺点,便是很容易在这具身体中迷失自己。那天在,雪妖完全可以杀了阿澈,可是在出手的瞬间,心里却漫出了满满的爱意和不舍。 雪妖继续上路了,相信痛失爱妻的阿澈也正在追寻她的踪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四十一章 真相 湖山真人能抓到雪妖,其实纯属意外。湖山真人平日以炼丹为主,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家里给弟子们讲学,当年也着实风光了一把,只可惜后人们没有把他的事业发扬光大。 那日,湖山真人离开家去了外地,刚进村子,就见一个农妇坐在田里嚎啕大哭,湖山真人上前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她今早准备下田干活,可是准备牵牛的时候,才发现牛不见了。这可是农家人的命根子啊,农妇急的直跺脚,其他村民也发动大家四处找牛。 湖山真人并没有当回事,他继续向前走,可就是这件他没有在意的小事,为之后发生的事情谱下了序曲。湖山真人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后,天色也暗了下来,他吃了点自带的干粮后,却并没有找休息的地方,而是直接上了山。 今天是十五,月亮正圆,湖山真人打算爬上山顶,找到一个最接近月亮的地方去沐浴月光吸取真气。湖山真人盘腿打坐,他闭上眼睛打算进入冥想,却总是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湖山真人长吸一口气,强自按压住不安的心绪,却在这寂静无人的山间听到了一声牛叫。湖山真人睁开双眼,四下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可他刚刚闭上双眼,牛叫声却再次传来,这一次他听的比较真切,好像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这八成是农妇丢的牛,想起那个哭的捶胸顿足的女人,湖山真人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他立马起身,慢慢的朝山下走。突然,他听到一声动物的嘶鸣,似乎是那只牛遭遇了不测,湖山真人的心被抽紧了,这荒山野岭中,难保会有野兽出没。 湖山真人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下不如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到明天天亮了再离开。不多时,湖山真人寻到了一个山洞,他连忙钻了进去,可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差点吓瘫。 借着皎洁的月光,湖山真人看清了洞内的情况。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正骑在牛身上,贪婪了啃食着它的血肉,这女人通体雪白,她纯白色的瞳孔里透着杀意,她的身上,银白色的头发上都沾着大量的血渍。若是普通人,早就魂飞魄散了,湖山真人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在与这女人对视的几秒钟里,他突然不那么紧张了。 今天是十五,月圆之时也是很多妖魔秽物补充精气的时候,这女妖看起来有些虚弱,所以在深夜牵了头牛藏在山洞,等的就是在这一天里回复体力。湖山真人定定的看着她,那女妖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图,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湖山真人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他猛然间一声爆喝,趁着女妖还没反应过来,迅速打开肩上的褡裢,把一个纸包扯开,直接丢在了女妖脸上。女妖捂住脸痛苦的嘶叫着,她在挣扎中被牛血滑到,身上也沾满了纸包里的东西。她在地上来回滚着,如同被烈火炙烤一般。 那是供奉佛祖时留下的香灰,湖山真人今日就是到附近来拜佛的,本想回去用香灰炼丹,却不想在这里发挥了作用。湖山真人见那女妖中招,直接走了过去,他拿出一条红绸,把女妖捆了个结实。女妖身材高挑,四肢纤细却又丰满,要是换做一般的女人,这样赤身裸体的躺在地上,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但此时的湖山真人只觉得恶心。 “报上命来!”湖山真人厉声问道。 “雪,雪妖……” “道行不浅了吧?” “七百年……” 湖山真人的后背上突然出了一层冷汗,他本来以为自己只是捉了一只小妖,却不想她竟已修炼了七百年的时间!刚才要是反应慢点,没准就被她生吞活剥了,这次可真算是撞大运了。 “放了我吧……你放了我,今天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雪妖看着湖山真人,一脸诚恳地说。 没人会信这种鬼话,湖山真人又往前走了几步,低下头对她说:“放了你可以,但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吧,什么事?”雪妖似乎看到了希望。 “让这头牛活过来。” 雪妖先是一愣,随即便说:“我办不到。” “以你七百年的道行,做这点事情应该不难吧?我若没猜错,你之前一定遭遇过什么事情,弄得你元气大伤,所以打算在今晚补充点体力,好在将来祸害这个村子的百姓!”湖山真人说完,死死的盯着雪妖,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湖山真人明白,他猜对了雪妖的心思。 雪妖本就散失了不少妖力,让她去复活一头牛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做会消耗掉她最后的体力。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非常虚弱,根本不可能让这头牛活过来,求求您放过我吧,我一定会报答您的。”雪妖没有办法,苦苦的哀求着。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你做不到呢?我可没有耐心。”湖山真人拿出一支香用火折子点燃。 “在这支香燃尽之前,这头牛若是活了过来,我就放了你。” 雪妖闭上双眼,她当然不想耗费她最后那一点妖力,但她此刻就像是砧板上的肉,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了。只好赌一把了,雪妖集中精神,开始暗自发力。 一只香很快就燃尽了,湖山真人摇了摇头,看来这妖精没那么大的本事。雪妖睁开双眼,看到身边的那头牛还倒在地上,她绝望的叹了口气,这次只能任凭宰割了。 然而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那只原本已经死去的牛,突然抬起了头。它看看山洞里的两人,好像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牛从地上站起,抬起头叫了一声。 雪妖已是筋疲力尽,她只剩下了呼吸和眨眼的力气。湖山真人当然不会放了雪妖,他还有别的打算,湖山真人把雪妖放在了牛背上,他牵着牛走出了山洞。这座山较为平缓,走下山后,湖山真人把牛拴在了距离村子不远的一棵树下,他把雪妖扛在肩上,向着另一座山走去。 妖的分量大多不重,尤其是妖力尽失的这种,湖山真人感觉她还没有一只猫沉。他很小心的爬山,这一次他来到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山洞里。雪妖躺在山洞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湖山真人,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湖山真人站在山洞口折了几根树枝,又把山洞里的枯叶收集在一起,他吹亮了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脚下的枯叶。雪妖感到了深深的绝望,此时的她最怕的就是火,她像是一个雪人,开始慢慢融化。湖山真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雪妖化成了水,而那滩水也正在蒸发。 她当然不会就这样消失,等到火焰熄灭,已幻化成虚无的雪妖又会一点点的聚积成型,她需要的只是时间,只要有大把的时间,她还可以继续在人间兴风作浪。 湖山真人不想给她这个机会,但要彻底消灭只这妖,以湖山真人的道行,是完全做不到的。他在山洞的一处死角里找到了一个小洞,湖山真人盘腿坐在地上,聚精会神的念起了咒语,几遍咒语念过后,这个小洞里出现了一汪清水。湖山真人又拿出一张咒符把小洞封上,继续念起了咒语,最后他又捡了些石块压在了咒符上,确定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后,他才放心的离开。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白了。 清晨,有村民发现了拴在树上的牛,他把牛牵回村子之后,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起来,并不是因为这头牛的失而复得,而是这头牛已经缺了半个脑袋,竟然还好好的活着! 阿澈看完了湖山真人的笔记,此刻他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当年雪妖被封印的地方,叫做清水山,而三百年后的今天,那里叫做清泉山,这座山所在的位置,这是如今的清泉镇。那里,就是阿澈和金老油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 这种封妖的咒符,普通人就算看到了没法揭开,除非是法力相当的术士。阿澈陷入了回忆,那年师傅就是从清泉山上跌落下去的,那之后不久阿澈就来到了临安城,后来就出现了种种怪事,难道…… “阿澈,你在想什么?”谭锦拍了拍阿澈的肩膀,阿澈抬起头,才发现几个人都在看着他。 “雪妖被封印的这座山,就是我师傅掉下去的那座山。”阿澈说。 “巧合?”谭锦也觉得疑惑。 “恐怕不是巧合,我师傅死后不久,临安城就开始出事……” “你认为你师傅与雪妖有关?” “对,我觉得,解开封印的人,就是我师傅!”这句话说完,阿澈自己也吓了一跳。 “阿澈哥,你师傅是捉妖天师啊,他怎么可能把妖精放出来呢”王虎不禁询问。 “我师傅当时掉落在了山洞旁的树杈上,树杈穿透了他的身体,他根本就不可能进入山洞。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师傅是在死后解开的封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四十二章 故人 雪妖一路向北前行,临走的时候她从娥儿公婆那里拿走了足够的盘缠,反正她也不需要吃饭,累了就找个客栈休息一晚。这一路她或是坐船,或是频繁更换马车,她买了不少衣服和头饰,每次从客栈出来,都会换一副打扮,不过雪妖并不是为了好看,她从不上妆,大多都是村妇的造型,目的就是不给任何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因为雪妖不用像人类一样每天都需要休息,因此她只用了四五天的时间就到达了目的地。 清晨的河边起了一层薄雾,一座宅院在雾中隐约可见,雪妖远远的就听到了一阵吊嗓子的声音。 “咿咿咿咿咿咿……”这把嗓子清丽婉转,而最迷人的地方便是让人雌雄难辨。 雪妖今日不再是土气的村妇模样,她着一身淡紫色衣裙,头发挽成望月髻,身上也佩戴了几样首饰,总不能邋里邋遢的来见老友。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在河边练功,他舞动着水袖,做起了各种高难度的动作。 一个丫头端着茶杯走了过来,那人停止动作,端起茶杯漱口,可他发现丫头正侧脸望着别处,他循着丫头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颇有姿色的女子正微笑着看向自己。 容貌陌生,神态却极为熟悉,男人放下茶杯,朝着雪妖走去。 “请问这位姑娘,是来找在下的吗?”男人的态度很是恭敬,这多半和对方的长相有关。 “佩柔,别来无恙啊。”雪妖的笑容意味深长。 男人眯起眼睛,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你,你是小雪?!” 雪妖点了点头。 “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佩柔走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雪妖。他日思夜想的姐妹,他牵肠挂肚的知己,今天终于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拥抱在一起的两人都已泪水涟涟,佩柔拉着小雪走进了宅院,这三百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们恐怕要足足聊上几天几夜了。 阿澈、谭锦和王虎三人离开了湖山,临行之前他嘱咐湖山真人的后代一定要小心,雪妖可能到现在也不知道封印自己的人是谁,但最好还是小心为妙。 接下来要去哪里?几个人都没有头绪,阿澈一路上沉默寡言,走了大半日天也快黑了,三个人打算原地休息弄点晚饭吃。因为远离城镇,今晚只能也在草地上过夜了。王虎从马背上卸下锅子碗筷等东西,又拿出随身带的干粮准备做饭。 “这附近有条河,我去看看能不能捉几条鱼过来。”谭锦说着,独自向河边走去。 阿澈什么也不想做,自从青莲去世之后,他吃什么都觉得食之无味,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躺在草地上,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边的夕阳一点一点的落下。 谭锦用外衣兜着捉到的几条鱼回来了,他已经在河边刮鳞开膛去掉了内脏,谭锦又让王虎去找了几根树枝来,大一点的鱼串在树枝上火烤,小一点就放在锅子里煮汤喝。这顿晚餐虽然简单,但野生鲫鱼的味道实在是美味,尤其是那锅乳白色的鱼汤,实在是无比鲜美。 吃饱喝足后的王虎歪在地上,谭锦走过去轻轻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去河边洗刷锅碗。王虎有些不服气的看了阿澈一眼,同样都是下属,怎么他就可以坐在草地上看星星,我就得当苦力呢?不过王虎也只是在心里抱怨,他可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不一会王虎就回来了,他一边把碗筷擦干装好,嘴里一边嘟囔着:“也不知道是谁在那边烤肉了,味道好香啊,我想吃肉了……” 阿澈听到这句话后,突然一个轱辘爬了起来,朝着河边跑去。谭锦不明所以,快步跟了上去。 “什么情况?”谭锦问。 “有妖气!”阿澈朝着树林深处奔去,谭锦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随时准备应战。 谭锦看到不远处有零星的火光,两人放慢脚步,一点点的向前挪动,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烤肉香味,其中还夹杂着浓郁的辣椒味,阿澈赶紧捂住鼻子,没让喷嚏打出来。 一个人影正背对着他们,篝火上架着树枝,一只剥了皮的兔子正在火上烤着,那人全然不知危险已经来临,还在美美的哼着小曲。谭锦猛的向前一扑,差点把那人按在火堆里。 “啊!啊……救命啊,别抢我的兔子啊……”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吃的,谭锦也是无语了。 他被反剪双手按在了地上,谭锦看着阿澈问:“这是妖吗?接下来交给你处理吧。” 阿澈点点头,借着火光打量起了这个人。哎?怎么有点儿眼熟呢?阿澈示意谭锦松手,那人抬起头看见阿澈,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便跳起来一把搂住了阿澈的脖子。 “阿澈哥哥!怎么是你啊!?” “我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你。”佩柔握着小雪的双手,他的手绵软白皙,像女人一样。这几百年来,他一直爱着她,而这种爱,却是姐妹间的爱,而不是男女间的情爱。 佩柔是一只水蛇,五百年前与雪妖偶遇,那时的他为了掩盖妖气,杀死了一个当红的戏子,借用了他的身体。时间一久,他便迷上了这身皮囊,他沉醉在戏子的回忆与才华中无法自拔。曾经直率,阳刚的性格,也渐渐变得阴柔,甚至他在后来发现,自己已不再喜欢女人。 “那年你失踪以后,我怎么也寻不见你,这三百年里你去了哪儿?”佩柔的语气里带着心疼。 “我不小心被一个术士封印在了山洞里,直到两年前,一个捉妖天师不慎从山顶跌落,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死了,我迷乱他的魂魄,让他把我放了出来。” “两年前?那你为何到现在才来见我?”佩柔责怪的看着小雪。 “我那时太过虚弱,妖气外散,没有办法来这么远的地方见你,我便东躲西藏去了临安,恰好那个为我解开封印的天师的徒弟也来到了临安,我到那是才知道他死去的师傅是谁。” “是谁?” “金老油,你可曾听说过?”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呢。”佩柔答道。 “我被封印了三百年,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我遇到了一只耗子精,他的尾巴就是被金老油弄断了,而且他告诉我,金老油有一件法器,极有可能就在他徒弟手上,若是能得到这件法器,过不了多久,人间就是我们的了。”雪妖对佩柔讲起了这两年的过往,听得佩柔暗自惊讶。 “那眼下你有什么打算?”佩柔问道。 “金阿澈他们几个是不会放过我的,我要尽快在他们之前找到法器。” “好,小雪妹妹,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静默了一阵,雪妖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小黑他还好吗?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佩柔没有说话,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三人一妖,围坐在草地上吃着烤兔,这只兔子很是肥美。谭锦看着对面的小妖,刚才被他按的满脸污泥,不过他好像并不在乎,一脸认真的啃着兔腿。 “对了,阿澈哥你不是说过,妖不会饿的吗?”王虎疑惑的问。 “他那是馋。”阿澈说。 这小妖的打扮很是与众不同,他头上戴一顶绿色的小帽子,下面穿着分体的红色衣裤,衣领上有一圈绿色的花边,脚上穿着黑色的鞋子,肩上还斜挎着一只绿色的小包。他个子不高,长相平平,一双圆圆的小眼睛乌溜溜的。 吃完兔肉,小妖满意的拍拍肚子,坐在他对面的王虎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两人相视一笑,终于找到知己了。 “来,介绍下你自己吧。”阿澈对小妖说。 小妖站了起来,他整了整衣服,对几个人一抱拳:“各位大侠,我叫小娇椒,是一只辣椒,很高兴能在这里邂逅你们。” 一向严肃高冷的谭锦笑出了声,辣椒也能成精?还小娇椒?在谭锦的印象里,妖都是狰狞可怖的,像这么古灵精怪的可是第一次见。 “大概五六年前吧,我被一只野猪咬伤了,困在树林里差点死了,是金师傅和阿澈哥哥救了我,金师傅虽是捉妖天师,可他从不伤害对人类没有威胁的妖,他不但救了我,还给我治伤,阿澈哥哥还教给我了一些武功。对了阿澈哥哥,金师傅没和你在一起吗?” 阿澈用淡淡的口吻说了一句:“他已经不在了。” 小娇椒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满脸歉意。 “我见过的妖,都和人类没什么区别,可你为什么是这副扎眼的打扮啊?”谭锦见气氛尴尬,连忙岔开话题。 “我修炼了四百年,已经成了人形,因为我是辣椒嘛,所以衣服也只能是这个颜色。” “你不借用人类的身体,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刚才阿澈就嗅到了你的妖气。”谭锦不解的问。 “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类,所以我从不借用身体,我也常常会因为妖气而泄露自己的行踪,不过没关系,我有这个!”小娇椒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四十三章 往事(上) 王虎好奇的拿过了那个精致的小瓷瓶,随手就扒开了封在瓶口的小木塞。 “哎呦,别打开!”小娇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迟了,一股浓烈的辣椒味溢了出来,几个人都被这味道呛的鼻涕眼泪直流,好半天才缓了过来。小娇椒忙把瓷瓶收了起来,这回大家都见识到了他的厉害。 “阿澈哥,你们这是准备去哪里啊?”小娇椒问道。 谭锦看了阿澈一眼,他还不清楚这只小妖到底是敌是友。 “小娇椒,当年我和师傅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一直想找机会报答?”阿澈问。 “想啊,要不是因为你们,我早就没命啦。”小娇椒一脸诚恳。 “好的,那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你能不能留下来帮帮我们?” “没问题的,阿澈哥,你想要我做什么请尽管吩咐!” “那好。”阿澈思忖片刻,像是下定决心般说:“你有没有听说过雪妖?” 听到这句话,小娇椒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你们也要找她吗?” “什么叫我们也要?还有谁在找她?你吗?”谭锦感觉到了不对劲,对小娇椒步步逼问。 “哎哎,谭大哥,你别激动啊,我和她又不是一伙的。确实有不少妖都想找她,她可是我们圈子里的女神!”小娇椒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崇拜。 “女神?”谭锦不大懂了。 “五百年前,我有幸见过她一次,因为雪妖生前为人,那时的她还保留着人类的模样。”小娇椒说着,思绪飞回了那段遥远的岁月中。 五百年前,小娇椒刚刚修为人形,他离开了扎根已久的泥土,对这个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好奇。他没有目的的四处前行,他想看遍这人间的风景,吃遍世间的美食。但是小娇椒一直很小心,他身上的妖气很容易吸引那些江湖术士。 因此他总是远离市井,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地带,这些年他攀爬过险峻的高山,感受过大海的气息,也结交了不少和他一样不成器的小妖。他们每天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他身边的小妖们说要去见见传说中的雪妖。 那时的小娇椒也只是听说过妖界中的几位大人物,还没有机会一睹芳容,于是他兴奋的加入到了小妖们的队伍中去。可是想要见到雪妖全凭运气,她总是狡兔三窟,居无定所。就这么边走边吃边玩着,小娇椒见到雪妖的时候,已是十年之后。 在山脚下的湖边,雪妖正和她形影不离的水蛇妖在水中嬉戏着,小娇椒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位置,竟看的呆了。雪妖披散着长发,穿一身白色衣裙,她在水中撩起水花,旁若无人的笑着。她的皮肤白皙似雪,五官清丽脱俗,小娇椒游走人间的这些年里,还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她的气质中透着一股野性,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生而为人时,恐怕也是个奇女子吧。 那水蛇虽是个男儿身,却生的比女子还要美丽,他环着雪妖纤细的腰肢,和她一起骑在一条巨大的黑鱼背上。那黑鱼在湖中时而潜水,时而跃起,不久之后便又重新潜入水中,湖面恢复了宁静,许是他们发现了有人一直在看着自己,便再没有出现过。 小娇椒还沉浸在那幅画面中,一脸憧憬的神色,谭锦暗自里有些鄙视,那些妖再美丽,也是披着华丽外衣的恶魔。阿澈倒是可以理解小娇椒的心态,一只妖不仅生的漂亮,还有着高超的妖力,又能活的如此洒脱,的确是妖物的最高境界。 “这么说,你那天看到的应该是三只妖,雪妖,水蛇,还有一只黑鱼。” 得知小黑已死,小雪的心一下子被抽空了,那个男孩的脸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小雪想要拼命记起他的样子,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头。佩柔心疼的抱住她,小雪一下子哭出了声,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已经有几百年没掉过眼泪了。 小黑是小雪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在认识佩柔之前,她已经和小黑一起修炼了两百年的时间。与小黑最初相遇的时候,他还没有修为人形,他游了几天几夜,才从那人间地狱中逃脱出来。小黑祖上世代为妖,它们却始终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直到有一天,这平静了数百年的生活被打破了。他还记得那天,人类在湖中撒下巨网,他们口中念着咒语,那网绳越勒越紧,越勒越紧,小黑因为个头最小,擦掉了一层皮才得以从狭窄的缝隙中逃走。 他亲眼看到同族们被网绳活生生的勒成几截,湖水霎时间被染成红色,浓烈的腥味让他作呕。来不及恐惧与悲伤,小黑拼命的游走,逃离这成为了屠宰场的湖泊。都说妖类可怕,可是黑鱼一族从未做过任何伤人的事情,却反而遭到人类的屠戮,小黑永远不过忘记它们漂浮在水中的破碎肢体。 小黑悲伤绝望的眼神让小雪心疼,他们都遭遇过人类的残忍的伤害,小雪每日帮小黑喂食、疗伤,并把自己体内的妖力传一些给他。小黑的伤很快就恢复了,他长出了一层乌黑油亮的新皮,有了小雪的帮助,小黑长的很快,几年的时间便长的和成年男子一般大小了。 小雪不再感到孤独寂寞,小黑就像她的亲弟弟一样,每天陪伴在左右,那些年,他们两个甚至暂时放下了对人类的仇恨,只想这般平淡的度过地老天荒。 两百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小黑已修为了人形,可他对人类还是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他不敢接近城镇,小雪就陪他游走于山林湖泊之间,直到有一天,他们遇到了一条在瀑布下修炼的水蛇。 水蛇的年龄与小雪一样,他平日都是以男人的身份生活在市井之间,他胆大心细,多次逃过术士的眼睛,他见多识广,经常与人类打交道,他甚至比人类自己更了解他们。这只名叫佩柔的水蛇经常给小黑讲述各种奇闻异事,渐渐地小黑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兴趣。佩柔带着小黑去看戏逛街,或是在热闹的街道上挑选他喜欢的东西,但这样的机会极少,因为小黑虽然已修炼成了一个俊美的少年,但他身上的妖气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看到小黑逐渐放开心扉,小雪也感到高兴,然而这一切,只是灾难的开始。 小黑学会了杀人,他尝到了刺激的味道,享受着复仇的快感。那是一个深夜,佩柔和小黑遇到了一个迷路的少女,佩柔假意送少女回家,却把她领到了密林深处。 “来,杀了她。”佩柔把腰间的短刀递给小黑。 小黑看着跪在自己脚下求饶的少女,下不去手。 佩柔把短刀放在了小黑手里,他握着小黑的手,在他耳边低语着:“来吧,这一点也不难,你不是最恨人类吗?再说了,没有一身皮囊,你的妖气早晚要把那些术士招来的。” 看着那全身剧烈颤抖的少女,小黑的心渐渐不再怜悯。这少女的确无辜,可是他那些善良的同族就该杀吗?他仿佛又回到了两百年前的彩云湖,耳边回荡着的,是人类看到那残忍画面后发出的嘲笑。 “噗”的一声,短刀刺进了少女的腹部,鲜血溅了小黑一脸,他不想停下来,一下一下的,把这些年压抑的恐惧、愤恨统统发泄了出来。当小黑停下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像从鲜血中浸泡过一样,那少女早已看不出原貌,小黑气喘吁吁的松开了手,短刀掉落在了松软的泥土上。 佩柔变回了原型,他张开大嘴吞下了少女的尸体,虽然他并不是那么喜欢人类的味道,但毁尸灭迹是最好的方法。小黑沉默的走到溪边,他脱去身上的衣服,变回了一只黑鱼。 小雪对于小黑的失踪非常焦急,这两百年来小黑没有一天离开过她,她向佩柔追问小黑的下落,佩柔却让小雪不要担心,小黑现在只是想静一静。 “佩柔,你告诉我,小黑他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他杀了一个人。”佩柔淡淡的说。 “杀人?他为什么要杀人?”小雪问道。 “我让他杀的。” “佩柔,你这是为何啊?”小雪不解,她的眼泪溢出了眼眶。 “小雪,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们是妖啊,妖,就要做妖应该做的事情。小黑的祖辈们都很善良,可是被人类发现后还不是要被赶尽杀绝!自古以来,妖在人类的心中就是邪恶的,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隐忍?我教小黑杀人,是为了让他尽早找到一副合适的皮囊,再这样下去,他的妖气早晚会招来人类,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我们都有危险啊!” 小雪承认,佩柔其实说的没错。可她一直以来都生活在仇恨的苦痛之中,直到遇见了小黑,他的单纯深深感染了小雪,她甚至想和小黑就此放下仇恨,对于那些犯下错误的人类,虽说不上原谅,但至少可以得到解脱,可是现如今看来,自己的美梦是难以实现了。 两天以后,小黑果然回来了,只是换了一副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四十四章 往事(下) “水蛇,雪妖,还有那只黑鱼,他们三个的感情非常好。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雪妖被封印了,水蛇和黑鱼也下落不明了。”小娇椒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雪妖现在会在哪里?她会去找曾经的伙伴吗?还是继续踏上了寻找法器的道路?见几个人都不做声了,小娇椒的好奇心开始泛滥了。 “阿澈哥哥,你们为什么要找雪妖啊?她被解封之后,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小娇椒问。 “何止是伤天害理啊,她害死了好多人,还害死了阿澈哥的媳妇儿……”王虎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没经过大脑。他惭愧的快把头低到裤裆里了,不用看也知道谭锦似箭的目光已经射过来了。 阿澈倒是没有责怪王虎,因为事实如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且他也没把小娇椒当成外人,只是刚才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心还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阿澈哥哥,你若是想找雪妖,我可以帮你,我有几个朋友,他们和我一样,从不伤害人类,或许他们能够帮你找到。”小娇椒说。 “好。可是你的那些朋友都在哪里啊?”阿澈有些好奇,小娇椒的朋友都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他,今天不早了,咱们赶紧休息吧。”小娇椒说完,几人也感到阵阵困意袭来,都躺在草地进入了睡眠。 “姐姐,我回来了。” 小雪正低着头想事情,抬起头来却看见了站在她面前的陌生男子。 “你,是谁啊?”小雪知道自己在明知故问,却还是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我是小黑啊,姐姐你看,这身皮囊怎么样?”虽然变了模样,他脸上的神态依然那么调皮,小黑伸平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 “这个是谁啊?”小雪问。 “哦,他是一个准备回家探亲的士兵,正好落单了,我就从他后面扑了上去……”小黑平静的说着他杀人的过程,就如同在说一件极其平常又不起眼的小事情。 小雪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她的心脏被狠狠的撞击着。 “姐姐,你怎么不高兴?”小黑不解。 “小黑,我不是要你不要杀人吗?姐姐会保护你的。”小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们可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姐姐,我已经长大了,该换我来保护你了,你就别担心了。”小黑显然不明白小雪的心思。 “好,这样也好,你这几天在外面乱跑,我都快急死了,回来了就好,我先睡一会。”小雪疲惫的摆摆手,躺在了床上。 小雪哪里睡得着,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劝慰着自己,这样的事情早晚会发生,要是失去了小黑,她会更加痛不欲生。可谁知,这只是个开始。 小黑爱上了这个游戏,他把这种行为叫做“换衣服”。他喜欢更换皮囊,游走于他们的记忆之中,他对人类由恐惧转化成好奇,他品尝他们的喜怒哀乐,感受着他们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情。一个皮囊过了几天就要换掉,无论男女老少,阶层高低,他统统都要尝试一遍,还会把人类那些有趣的经历当作故事讲给小雪听。 小雪愈发不安起来,佩柔却显得不在乎,他认为小黑终有一天会玩腻,然后选择一件他最爱的皮囊,永远的穿下去。 那日小黑竟然杀了一个孩子,不过三岁的模样,蹦蹦跳跳的就回来了。他穿着红色的肚兜,头顶扎着小辫,光着小小的脚丫。小黑发出稚气的声音,他以为这样会让姐姐开心。 “小黑,你够了,我不许你再这样下去!”小雪终于无法忍耐,这几百年来,她很少对着小黑发脾气。 看到小雪满脸怒容,小黑不敢说话了,不解的望着她。 “小雪,你这又是何必呢?你看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呵呵……”佩柔笑了起来。 “你怎么还笑的出来?他这样下去早晚会暴露的,最近他杀了多少人了?人类会没有反应吗?” “小雪!我们从未在一个地方久留过,你又何必这么担心?而且小黑一直都小心,从没有人类发现过的。”佩柔的语气里有了责怪。 “小黑,你也该玩够了,找个合适的皮囊就消停下来吧。”小雪不想看到这个孩子,她的心在隐隐的痛。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不就是杀了几个人吗?这世间的人类这么多,我也不可能把他们杀光,而且, 我恨人类,是他们害得我失去了同族!”小黑愤怒的咬着牙齿,小小的人儿握紧拳头,满脸都是愤恨。 “我原以为你放下了仇恨,小黑,你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姐姐,我明白了,你心疼的不是我,而是这些该死的人类,你总是喜欢在没人的地方脱去皮囊保持原貌,你总是替他们说话,是因为你以前也是人!可你别忘了,你生而为人的时候是怎么死的!” 这些话句句锥心,小雪像是被当众脱光衣服一般,她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这样被他人说了出来。她一时间失去了理智,狠狠的推到了小黑。 小黑一个趔撅摔倒在地,虽然摔的不疼,但看到一向对自己温柔的姐姐竟动了粗,他委屈的大哭起来。小雪看到眼前哭泣的孩子,突然心疼不已,她终于明白了,她其实心疼是这个无辜的孩子。 “小黑,对不起,你没摔疼吧,快让我看看。”小雪朝小黑伸出双手,她已是泪流满面。 “你不要碰我!”小黑用力把小雪推开,转身扑进了佩柔怀中。而佩柔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那样的冰冷。 小雪的心拧成了一团,原来自己和他们,早已形同陌路。 之后的许多日子里,三个人明显有了隔阂,小黑又换了一身皮囊,和他原本修炼成的人形极为相似,从这以后他再也没有换过,可是小黑明显的与佩柔走的更近了些。 那天是一个艳阳晴天,三个人走在村庄的小道上,却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哎,少爷啊,这不是少爷吗?你怎么不回家啊,老爷太太可都要想死你了!”那人死死拽着小黑的衣袖。 “你认错人了吧?谁是你家少爷啊。”小黑想要挣脱,那人的力气却奇大。 “没错啊,你就是少爷啊,我不可能认错的!” 佩柔有些烦了,看来不管走的多远,这身皮囊都有被认出的可能,他对小黑使了个眼色,小黑点点头,把手摸向了腰间。可是短刀还未抽出,刚才那人便从怀里掏出一把东西朝他们撒了过来。那红色的粉末味道极其呛人,三个人都剧烈的咳嗽起来,眼睛也睁不开了。 “快来个人!”那人朝着不远处招呼着,树林里跑出来几个男子,原来这是个埋伏,他们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那几个男人拉着一张大网盖在了三人身上,又在上面贴了咒符,撒了圣水,三只妖物很快就露出了原型。他们三个在网中痛苦的着,看来今天是难逃此劫了。 小雪突然感到一阵清凉,原来树林中下起了雨,那几个男人顿时慌了,刚才明明是晴天,怎么这雨说下就下?雨水很快冲走了他们身上的粉末和圣水。几乎是同一时间,三只妖冲破了网,朝着那几个男人扑了过去。 那几个男人死的很惨,可是圣水的法力太大,他们三个一时还有些缓不过来,正准备逃走,一个老者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你这只水蛇竟还有呼风唤雨的能耐?我可真是小瞧了你,看我今天不把你们几个祸乱人间的妖孽给收了!”老者说着,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拂尘,拂尘扫过来时,三只妖物都飞了出去。 佩柔把尾巴缠在了一棵树上,受的伤还轻一些,小黑被打回原型后不能长时间的离开水,雨虽下的大,可对他来说也没有用处。小雪挣扎着爬了起来,她想要抱起小黑,却没有力气。佩柔爬了过来,蜷曲起身体护住两人,那老者已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佩柔,在这样下去小黑是撑不住的,我去把这老东西引开,你带着小黑去有水的地方。等我有机会再去找你们。”其实小雪知道,以她自己的法力,根本斗不过那老者。 “不,我不要失去你!要死就一起死!”佩柔把尾巴卷的更紧了。 “你别傻了,一个死总好过我们三个死,他已经过来了,你快走吧,小黑要撑不住了。”小雪心急如焚,抬起双手用尖利的指甲在佩柔身上狠狠刺下。 佩柔吃不住痛松开了小雪,小雪大吼一声朝着老者扑了过去。 “小雪!我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你!你一定要回来!”佩柔说完,用尾巴卷起小黑飞快的离去。 雪妖当然不是这老者的对手,她拼尽全力只为了拖延时间,几个回合下来,雪妖已被老者掀翻数次,她爬在地上,一口鲜血涌了出来。这个时候,佩柔应该找到最近的水源了吧,但愿小黑不会有事。 “你个不自量力的妖孽,还想和我单打独斗?”老者照着小雪的胸口就是重重一脚,在他看来,不需要法力就能把她制服。 小雪已是奄奄一息,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但修炼了七百年的岁月就要在今天毁于一旦吗?不,她不甘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四十五章 拜访老友 老者再次抬起了脚,想要狠狠的踩在她的头上,这一次若是躲不过,她便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小雪用力握拳,指甲穿透了手掌,此时此刻她需要的是疼痛带来的清醒。在脚掌即将踏下时,她拼尽全力用双手抓住,然后用力一推,老者防不胜防向后摔去。 许是年龄大了,老者来不及爬起,刚刚支撑起身体却又被泥水滑倒。雪妖挣扎着翻过身体,朝着老者爬去。她举起手掌猛力向下,刺瞎了老者的双眼,老者疼得直打滚,雪妖对着她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渐渐的,老者不再动弹,或许是因为雪妖原本就是人类的原因,她很不喜欢人血的味道,可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补充体力,这老家伙的血液里有一股酸臭的味道,雪妖全都硬生生的喝了下去。 接下来要做的并不是逃走,她需要好好的休息几天,喝过血后的体力明显恢复了一些,她向密林的最深处走去,雨已经停了,她用双手在泥地里挖了一个大坑躺了进去。等她再次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与佩柔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不算太远,小雪这一路走的很是小心,她的妖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就算穿上皮囊,那皮囊也会因为没有足够的妖力维持而腐败,因此她走过的地方都是危险地带,几乎不会有人类出现。 很快便要到了月圆之时,月圆之时是恢复体力的最佳时间,小雪心里有了主意,在一个深夜里,她牵着一头牛躲进了一个山洞。 “或许是命中注定我难逃此劫,就在月圆那晚,我被一个术士封印在了山洞里,这一封就是整整三百年。”小雪追忆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这三百年的时光是如此的漫长。她每天都呆在那暗无天日的山洞里,看不到日落星辰,闻不到鸟语花香,陪伴她的只有阴暗,潮湿,无尽的黑暗。 直到那个倒霉的术士跌落山涧,她才有机会利用他弥留之际的灵魂,为自己揭开束缚的枷锁。 “那日我带小黑离开,找了一条最近的小河,我们在那条河里呆了好几天,体力才算恢复了一些。我们又回去找到了各自的皮囊,看到那个老家伙的尸体,我的心算是放了下来,可是不管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你的踪影,我带着小黑来到了这里,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我想你一定会回来的。” 小黑一直很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贪玩任性,又怎会招来人类的袭击。到最后小雪为了救他,落得个下落不明。小黑对人类的憎恨愈发强烈,他不再四处游走,每日躲在水下潜心修炼,为了增强法力,他甚至不择手段的吸取其他同类的血肉,而佩柔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守护在他左右。 终于有一天,小黑决定回彩云湖,佩柔无力劝阻,因为小黑的法力已在佩柔之上,他甚至胁迫佩柔和他一起去了彩云镇。那天发生的事情令佩柔难忘,小黑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在浓雾中乱杀一气。四散奔逃的人群中有几个术士,佩柔知道他几个难以对付,便一直守在小黑身边,无奈他们还是被那几个术士包围了,佩柔被法器砍去一截尾巴,疼的他蜷缩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小黑被一个术士骑在了身上,用法器一下一下的戳着身体。佩柔眼看着小黑无力回天,只得悄悄的逃走了。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他。”虽然时隔多年,佩柔依然感到深深的自责。 “不怪你,是他的执念太深了。”小雪说道。 夕阳在河面上撒下金色的光芒,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只渔船的影子渐行渐远,渔夫奋力的划着桨,此刻的他恐怕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日落前的美景,对于他来说,明天,又将会是忙碌的一天,而对于妖来说,明天,又意味着什么呢? 它们已经活了这么久,看遍了人世沧桑,总以为时间可以改写一切,可快乐总是稍纵即逝,留下来的,是漫长而无尽的痛苦,那些痛苦永远是清醒的,不过是随着岁月的流失,由尖锐变成了钝痛。 佩柔把一件披风披在了小雪肩上,他看到小雪望着夕阳的眼神,竟是那样痴迷。 “小雪,起风了,我们回屋吧。”佩柔牵起小雪的手,向着不远处的宅子走去。 桌上摆着各色佳肴茶点,其实妖并不需要像人一般每日进食,佩柔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毕竟他家里的奴仆都是人类。佩柔把丫头们打发走了,亲自为小雪盛汤夹菜,小雪倒是也有些日子没吃东西了,拿起勺子喝了口汤。 “金老油的徒弟知道法器在什么地方吗?” “我之前在临安的时候一直派人跟踪着阿澈的动向,他对法器也是毫无头绪。” “这么说,找到法器的日子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是啊,金阿澈就算找不到法器也绝不会放过我,因为我杀了他的未婚妻。”小雪喝光了碗里的汤,这酸辣的味道正合她的口味。 “那就杀了金阿澈,法器我们再慢慢的找。”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你不必担心,我自会有办法。” 小娇椒带着众人翻山越岭,这其中的辛苦就不必多说了,几个人来到了一个极其偏僻的村落中。村子里的人看到阿澈他们就像看到了怪物,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恐惧,他们的服装甚至还保留着上个朝代的风格。两个彪形大汉拦在了几人面前,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闯入了陌生人绝不是件好事。 “二位大哥,我们是来找小南的,小南还住在这里吧。”小娇椒朝着两个男人温柔的说道。 听到“小南”两个字,两个男人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心。 “你们找小南作什么?” “我是小南的朋友,路过此地想像他打听些事情。哎?你们这的南瓜长势不错吧?” 两个男人像是彻底放松了警惕,转身为几个人让路。 小娇椒对这里比较熟悉,朝着村子的最深处走去,不多时,阿澈便看到一个男人正躺在地上休息,他脸上盖着个草帽,翘着二郎腿,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几个人都呆住了,因为确切的说,他不是躺在地上,而是躺在一个巨大的南瓜上。这片空地上有很多南瓜,全都整齐的摞了起来,长的圆的扁的,白的绿的红的,个个都比人还大。 小娇椒朝那男人奔了过去,那男人听到动静,掀起草帽坐了起来。 “小南!” “娇椒!” 两个大男人抱在了一起,那个叫小南的男人直接把小娇椒抱起,在原地转着圈。要是一对多年未见的情侣,这一幕还比较感人,可是两个大老爷们上演这出戏,实在让另外三人觉得尴尬。 “小南,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捉妖天师金阿澈,这位是他的徒弟王虎,这位是衙门主事谭锦……小南你怎么了?”话还没说完,小娇椒发现小南的表情突然间由晴空万里变成了阴云密布。 “捉妖天师……娇椒你……”小南显然是误会了,他转身就想跑。 “小南你听我说!他们不是来捉你的!”小娇椒只好在最短的时间内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小南这才算放下心来。 小南是一只南瓜,生的其貌不扬,他没什么别的本领,只是可以让南瓜在任何季节,任何不可能生长南瓜的地方让南瓜拼命生长,也正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法术救了不知多少百姓。 这个偏远的地方本来是没有人居住的,因为这里的水土不适合生长任何植物。村子里的人都是曾经因为战乱而逃难至此的,小南深知战争的残酷,索性留了下来,他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种植南瓜,让无数即将饿死的生灵得以重获新生。人们就此居住了下来,他们就在这里娶妻生子,繁衍后代,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里战争是否停止,只想祖祖辈辈的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安然生息。 了解了小南的经历,阿澈也就不指望他能给自己帮什么忙了,一个隐市多年的小妖,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本来也没指望事情能进展的有多顺利,可阿澈还是不免失望了一阵。 既然是小南的朋友,村子里的百姓也免不了要好好招待一番,当晚就为四位客人准备了南瓜宴。蒸南瓜、煮南瓜、南瓜泥、南瓜丸子、南瓜汤、南瓜饼、南瓜糕、炒南瓜子,还有一大锅南瓜炖鸡。小娇椒也没闲着,他贡献出了各色辣椒调味,让这顿原本单调的饭食变得有滋有味。 谭锦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南瓜,在见到小南时他一直在纳闷一件事,吃一辈子南瓜是何等的痛苦,如果是他,宁可跑出去逃难也不想从早到晚只吃这一种食物。小南种出的南瓜品种各异,甜度口感都大有不同,幸亏留在这里的是小南,要是换做小娇椒,村民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这些天里几个人都是风餐露宿,没怎么正经吃过饭,谭锦今天也不想拘着了,索性狼吞虎咽起来。 饭后,村民为阿澈他们收拾出来一间空屋休息,不过几个人毫无睡意,都跑到了小南的南瓜屋里。南瓜屋是由一个无比巨大的南瓜改造而成,阿澈几人坐在里面,就好似来到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中,王虎躺在南瓜屋里,透过天窗看着夜空里的繁星,心想这样的经历回去说给狐朋狗友们听,他们铁定会认为自己是在吹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四十六章 茱萸 第二日清晨,阿澈等人准备离开,小南在每个人的包袱里都塞满了用南瓜做的各色食品,又拿了两个体积相对较小的南瓜绑在了马匹身上。小南是妖,所以这些南瓜永远不会腐坏。临行时,小南对小娇椒千叮呤万嘱咐,切莫把这个地方说出去,村民们最怕的就是外人入侵。 几个人都对小南作了保证,小南才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虽然这一行没有收获到关于雪妖的任何线索,但至少接下来一段时间不必为伙食而烦恼了。 在谭锦看来,小娇椒与小南都是妖中奇葩,可他们又的的确确是善良的妖,他们一改自己从前对妖类邪恶,恐怖的印象,觉得这些小生灵实在是可爱。那么,神秘的雪妖是否也有善意的一面呢? 三人一妖一马一路北行,终于在南瓜吃光之前找到了棉棉。棉棉是棉花精,她是个胖嘟嘟粉团儿一样的女孩子。王虎不禁感到失望,要是小娇椒的朋友都是吃的就好了。 棉棉是个话唠,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她负责棉花的长势,只要哪个区域的棉花遭灾了,她就会火速赶往此地,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与天灾或是人祸相抗衡,以保证农民伯伯的大丰收。棉棉最大的特点就是答非所问,而且不管你问什么,他都能把话题扯到棉花上来。绕来绕去无非就是那几件事。 “今年雨水多啊,这可不是个好事,至少对于我来说,棉花的颜色都发灰了。那段时间我都快急死了,可我也不能阻止天气啊你说是吧,所以啊,我就只能……” “棉棉,自那次后,你就没再听过关于雪妖和水蛇的事情了吗?”阿澈要是没记错,这是小娇椒第五次问出同样的问题了。 “没有呀,我整天忙着看护棉花,哪有时间去看他们啊,不过吧,也说不定看见过,只是我记不大清了。” 如果不看她是个女的,阿澈可能就要动用武力了,和她说话纯粹是在浪费时间,阿澈不耐烦的扯扯小娇椒的袖子,示意他离开。小娇椒却对阿澈摆了摆手,继续和棉棉对话。阿澈无奈,只好抱着膀子走到了树下。 小娇椒和棉棉纠缠了一会,似乎是有了眉目,棉棉和小娇椒挥手告别,满眼尽是不舍。 “什么情况?”阿澈不耐烦的说。 “有线索了。” “真的?”阿澈不大相信。 “棉棉认识一只妖,她以前做过水蛇的侍女。” 话说佩柔自打从彩云湖归来后便失去了继续修炼的耐心,可每日浑浑噩噩也不是个办法,他便在与雪妖初次相见的地方盖了一座宅院,过起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生活。因佩柔是妖,所以做起打家劫舍,挖坟盗墓的事情来都是轻而易举,他再用这些黑钱去做些投机倒把的买卖,很快就攒够了足够的银两。作妖作的太辛苦了,如今他也要过一把土豪的瘾。 宅子大了事情也就多了,佩柔不可能一个人管理,于是他招募了十几个丫鬟仆役,为他做些清洁洒扫之类的伙计,当然,为了避免家仆们怀疑,他还雇佣了两个大厨,每日为他烹调各色佳肴。妖虽然不用吃饭,可享受美食也渐渐成为了佩柔的乐趣。 除了吃、睡、练功唱戏以外,佩柔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这种生活虽然安稳,却也无比孤独,他有太多的话不知道要说给谁听。那日他带着两个丫头,想在附近的山上采些野花装点宅院,可是走着走着,佩柔嗅到了一阵不寻常的气味。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带着佩柔的思绪穿越回了几百年前。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佩柔把手中的花篮递给丫头,循着那气味继续前行。 他来到了一丛茱萸的前面,这枝茱萸长势极好,黄色的小花开遍枝头。佩柔伸出手掌轻轻抚摸着,指尖随意点到一处,掐下了一朵花。 “这花开的不错,我的宅院里尽是些牡丹芍药,独独缺了茱萸,这风一吹过,遍地金黄也是也不错的景致,不如,就把你移走吧。”佩柔说着便转身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假装喊着:“小蓉,去拿把铁锨过来,这有棵茱萸长得不错!”佩柔的声音越来越小,可他却并未走远,在一棵大树后躲了起来。 那棵茱萸抖动了起来,可是此时这里并没有风,茱萸的枝桠向上伸展着,一株植物慢慢变得具象,成为了人形。一个穿着黄色衣裙的女子站在原地,她四下里看看,确定准备挖走她的人还没来,便转身匆匆离开。 “你去哪儿?”佩柔已经出现在她身后,黄衣女子与佩柔撞了满怀,吓得叫出了声。 “你,你是谁?你不是走了吗?”黄衣女子乱了阵脚,惊恐的向后退去。 “别怕,你我是同类。” 茱萸跟着佩柔回到了宅院,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茱萸以为世间的妖都和她一样,孤零零的游走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却不想还能想佩柔一样活的这么逍遥自在。在茱萸眼中,佩柔出了性别之外,他的一切都是属于女人的。 佩柔对家仆们说茱萸是他的远房表亲,家仆们不敢怠慢,每日小心伺候着,可是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茱萸就有些呆不住了,她所向往的,是从前无拘无束的生活。于是在某个清晨,茱萸向在河边练功的佩柔告别。佩柔只是笑了笑,拉着茱萸坐在了河边。 “茱萸,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五百多岁了吧。”佩柔望着平静的河水。 “没错。” “茱萸啊,你是幸运的,你知道你身上的妖气有多重吗?这五百多年了你都没被术士发觉过?” “是有过几次的,不过我一直很小心,我远离人类,他们不会轻易发现我的。” “茱萸啊。”佩柔笑了笑。“你到底是太年轻了,你总是抱着这种侥幸心理,迟早要被捉住的。你知道那些人类有多可怕吗?他们不管你有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凡是妖,在他们眼里都不得好死!”佩柔收起了笑容,面上的表情变得冷峻。这句话吓到了茱萸,她低下头不敢再做声了。 “你要离开我不会阻拦,可是接下来你要去哪儿,总该有个打算吧,虽说天下之大四海为家,可这五百年的时间里,你早就把大好河山走遍了吧,不觉得累吗?” 是啊,接下来要去哪里呢?人类的数量总是以惊人的速度翻倍增长着,她以前去过的很多地方都成为了村落,再过上几百年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这天下总归是人类的,几百个人类里面也未必能藏着一只妖,可如果你真的混入了人类的队伍,才算真正得到了安全的保障,茱萸,说心里话,这浪迹天涯的日子虽然自在,可你真的感到轻松吗?” 茱萸没有做声,她在心里默认了,这些年她其实很累,有过几个伙伴却也不敢长久的和他们混在一起,怕几只妖散发出的强烈妖气吸引人类。 “可是我如果留下来,我身上的妖气也早晚会把人类引来的,我也不想连累你。”茱萸说。 “这并不难。”佩柔伸出手,用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茱萸的脸蛋。“你生的很美,我会给你找一件不错的皮囊。” 佩柔府上的一个丫头死了,她是在给佩柔送点心的时候被他推进河里的。当然了,这一切没被任何人看到,茱萸也并不知情。佩柔先把尸体藏了起来,然后便叫来茱萸,方法很简单,茱萸很快就进入了这个丫头的身体,茱萸回到这丫头的房间里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便重新出现在了佩柔面前。 佩柔很是满意,从此之后他在人前唤茱萸为素素。素素生的没有那么美艳动人,混在人群中也不易被发觉,仔细端详后倒是有一番姿色。素素是个孤女,没有家人没有牵挂,恰好是作为皮囊的不二人选。佩柔总是不定期的以各种理由辞退家仆,所以这批家仆被辞退之后,素素便不再是佩柔府上的一个寻常丫头,而是他的贴身侍女,帮助佩柔管理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所有家仆都听从她的调遣。 茱萸填补了佩柔心里的空缺,那时的他认定小雪已经死了,他想要茱萸来取代小雪。茱萸和小雪有一些相似的地方,她们看起来温柔,内心却埋着一颗倔强的种子,一旦有了适宜的温度和水分,那份不羁就会肆意生长。而佩柔想要做的,就是慢慢磨掉茱萸性格中的棱角,让她变得光滑细腻,就像是亲手打造一件上好的玉器。 家仆们无聊的时候就会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认定这个陪在佩柔左右的素素一定和他们的主子有着说不清的暧昧关系。这是佩柔在众多闲话里最喜欢的一句,茱萸很好的为他遮掩了难以启齿的性取向。佩柔偶尔会带着茱萸外出,他们在街道上闲逛一阵,佩柔便会在茶楼里点上一壶清茶和几份点心,让茱萸在这里等待自己。而他会穿过几条胡同,来到一座隐藏在市井间的小院落里,这里住着佩柔的情人,一个十七岁的漂亮少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四十七章 诡计 茱萸觉得,自己正在被佩柔塑造成另一个人。佩柔不时会怀念过去的时光,他永不衰老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迟暮的心。茱萸不想成为别人的影子,生活如同一潭死水,看不到半分惊喜,茱萸每日躺在床上,想到明天又要重复今天的日子,她就感到无比绝望。 这一日又是佩柔与情人相会的日子,茱萸照例在茶楼等待。佩柔与少年缠绵着,似冰与火的交融,他内心全部的压抑与渴望,都累积在这一刻发泄出来。结束之后,佩柔疲惫的躺在床上,激情过后是巨大的空虚,少年把头枕在佩柔的臂上,指尖在他胸口上画着圈,佩柔却推开少年,把一袋钱丢在了床上。 脚下有些发虚,佩柔来到茶楼时却发现茱萸不见了,他询问茶楼的伙计,才得知自己刚走不久茱萸就离开了。桌上的茶点早就凉了,佩柔坐在茱萸坐过的位置上耐心等着,可直到茶楼打烊了茱萸也没有回来。佩柔独自回了家,他不断安慰着自己,茱萸不过是贪玩,过几天就会回来。 可是一日过去了,三日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茱萸还是没有回来。佩柔不得不相信,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推开了茱萸的房门,这是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桌上端正的放着一枚玉佩,这是佩柔在茱萸成为素素的第一天送给她的。佩柔举起玉佩狠狠摔落,那洁白无瑕的温玉顷刻间变得粉碎。 她以这种方式离开,就像她从未出现过。茱萸知道自己不能告别,因为佩柔不会让一个深知自己身份的人离开自己。如果此时茱萸站在自己面前,佩柔会毫不犹豫的杀掉她,她的存在成为了佩柔致命的弱点,此时的佩柔才明白,收留茱萸是他犯过的最愚蠢的错误。茱萸不是人,佩柔不可能满大街张贴寻人启事,而且就算张贴了也没用,茱萸一定早已抛弃了素素的身体,以另一种姿态存活着。 佩柔有几个崇拜者,都是修炼了百年的妖精,它们每逢年节都会带些礼品前来拜访佩柔,在人间混久了,妖精也学会了各式逢迎的手段,它们不过是想在佩柔这里寻求个庇护。一向对它们冷淡的佩柔这次却无比大方,一人赏了几张银票,这些钱足够它们可以过上佩柔这样的生活。 佩柔的目的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杀掉茱萸! 所以当阿澈几人找到茱萸的时候,她还以为他们是佩柔派来的杀手。尽管佩柔再三警告那几只妖,追杀茱萸的事情一定不能泄露,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各种传闻还是如苔藓般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滋生着。也亏得这些小道消息,阿澈才得以寻到茱萸。 茱萸住的地方极为偏辟,她在半山腰的位置搭了一间草屋,以浓烈的花香来掩饰自己的妖气。茱萸不愿杀人,宁可用这样的方式东躲西藏着。阿澈在山脚下就嗅到了淡淡的妖气,他带着一行人开始爬山,可是长这么大,他都没爬过如此崎岖险恶的山。看来茱萸为了寻找藏身之处也是费了不少力气,这座山根本没路,除了妖没人能爬上去。山上爬满了荆棘,谭锦把马拴在了山下,也开始犯愁。 “这山我能上去,不如我去把她劝下来吧。”小娇椒说。 “她作过水蛇的侍女,是好是坏我们都不了解,你确定能把她劝下来?”谭锦说。 “小娇椒,以防你被她打成辣椒酱,我们还是想办法自己上去吧。”这个时候王虎还没忘开玩笑。 “可是你看这山,你们根本上不去啊。”小娇椒觉得王虎在异想天开。 “我们的确上不去,所以小娇椒,这次恐怕真要派你出马了。”阿澈说。 茱萸正在精心修炼,此时的她回到原型,扎根在毒辣的日光下吸收太阳的精华。 “妞妞!妞妞你在这里吗?妞妞!”茱萸被一阵吵闹声惊醒,这山上从未来过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茱萸化为人形,看到一个身形娇小的男人正焦急的喊着。 “你是谁?!”茱萸很是警觉。 “你,你有没有看到一只猫?”这男人看到茱萸的时候,眼睛突然睁得很大,茱萸也在瞬间明白了,这男人是她的同类。 “我没看到猫啊?再说这样的山路猫也爬不上来啊。”茱萸说道。 “妞妞不是一般的猫,它同你我一样,只是还没有修炼成人形,昨天它就跑丢了,我刚才在山下的时候,有几个人说要烧山,我怕妞妞有危险,所以就上来看看……” “什么!烧山!为什么要烧山!”茱萸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衙门的人,说是要搞什么开发,山上都是荆棘他们也上不来,所以打算放火。”小娇椒认真的说着,这些都是阿澈教给他的。 “既然你没看到,那我就再找找吧。”看到茱萸脸上半信半疑的表情,小娇椒不多做解释,继续假装找猫。 “我和你一起找吧。”茱萸决定和小娇椒一起找猫。 两只妖化为原型,灵巧的躲避着荆棘,寻遍整座山连只老鼠也没找到。茱萸眼光无意间向山下一瞥,看到了零星的火光。 “不好!快走!”茱萸拽起小娇椒就朝着山下走去,山中遍布枝叶,火势很快就会蔓延整座山,即便是妖,等大火燃起来恐怕也插翅难逃,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易燃的植物,看来这次只能另找住处了,很快,茱萸就带着小娇椒来到了山下。 这一处山脚没有火光,茱萸刚准备喘口气,却看到三个男人迎面走来。看到三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茱萸便明白自己中计了,可她刚转身要跑,就被一旁的小娇椒紧紧搂住了腰。 “茱萸你别走!你听我说!我们不是坏人啊!”小娇椒的手臂越勒越紧,生怕茱萸跑了。 茱萸心下一惊,他怎么知道我是茱萸?难道是佩柔派来的?茱萸顿时慌了手脚,她知道佩柔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与其如此,还不如杀出一条血路,茱萸猛地回身,对着小娇椒就是一记手刀。 小娇椒“哎呀”一声捂着鼻子躺在了地上,茱萸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男人伸出了手掌。谭锦牢牢抓住了茱萸的手臂,茱萸暗自发力,无数枝桠从指尖涌出,将谭锦捆了个结实。 “茱萸!我们不是水蛇派来的!你若不安静下来,当心我收了你!”阿澈手中握着一把油纸伞,这还是李富赠给他的。油纸伞虽对付不了雪妖水蛇之类的千年老妖,但像茱萸这样的小妖还是很畏惧的。茱萸眼神中的愤怒明显减退了一些,她收回手,谭锦身上的枝叶也消失不见了。小娇椒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脸委屈的看着茱萸,满手都是鼻血。 “你们来此有什么目的?”茱萸警惕的看着几人。 “茱萸,你认得水蛇佩柔吧?”阿澈问道。 茱萸低下了头,像是不愿揭开那段尘封的往事,许久后才轻吐出两个字:“认得。” “想必你也知道,佩柔正四处追杀你,可他的目的不止是你,我若没猜错,他现在正和一只雪妖一起,谋划着祸乱整个人间,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请你告诉我,佩柔住在什么地方?”阿澈言辞恳切,看茱萸的神情,似乎不那么怀疑。 “佩柔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很远,不过我对这一带的地形很是熟悉,可以带你们走近便些的路。”茱萸说。 阿澈几人大喜过望,可紧接着茱萸又说:“可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对我没有威胁呢?”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看来这小妖没那么简单。 “你只需带我们找到佩柔,然后你就自由了。”谭锦说。 “我若没猜错,你是你们几人中的老大。”茱萸对谭锦抬了抬下巴。 “哦?何以见得啊?”谭锦觉得这小妖有点意思。 “看你的言行站姿,都带着威严,和另外几人不同,你应该不是平民出身吧?”茱萸跟随佩柔的那几年里,佩柔常带她游走于市井间,高低贵贱的人类她都见过,这些察言观色之道也都是佩柔教给她的。 “你是术士,姑且法术不低,在你们几人里的地位举足轻重。”茱萸又指了指阿澈。 “哎,那你看我呢?”一直没发言的王虎也跑上去凑热闹。 “你和他都是跟班。”茱萸指了指小娇椒,“而且是常常办错事的跟班。”茱萸走到了王虎面前,凑近他耳边低语:“你最喜欢吃,因为你嘴角上还沾着东西。”王虎一惊,刚才趁着那几个人说话,他把口袋里剩的半块蜜饯填在了嘴里。 这只妖是何等的聪明,这些日子里和阿澈打交道的妖都和小娇椒没两样,他差点以为这天下的妖脑子都缺根弦。 “我会带你们找到佩柔,前提是在他不搬家的情况下。而且你不可暗算我,因为你们其中一人的性命就在我手上。”茱萸对阿澈说。 小娇椒一听此话,赶忙捂着鼻子躲到了阿澈身后。茱萸指着谭锦说:“刚刚我用枝叶把你捆起来的时候,你没有发觉你有伤口吗?” 谭锦这才掀起衣袖,原来在他的臂弯处,有一道被树枝划破的伤口,谭锦早些年战场经常受伤,对这种小伤口早就见怪不怪。 “我放了一颗茱萸果在里面,你们若对我起了歪心,这颗果子便即刻朝着你心脏的位置生根发芽。”茱萸说的轻描淡写,听的几人却心惊肉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四十八章 暗杀 “没想到你长得温柔,心思却如此毒辣!”王虎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蛇蝎美人。 “我毒辣?那你告诉我,天下之大,我又能相信谁?不知有多少次,我都险些被那些术士杀死,可我从未伤害过一个人类啊!” 阿澈心中的怒火平息了,前些年有不少术士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四处杀妖,为了金钱和名誉滥杀无辜,想来人类才是最毒辣的吧。茱萸凭着自己的聪慧,能在人间平安无事的修炼了几百年已实属不易。 “既然如此,等我们找到佩柔的时候,你就会取走我体内的茱萸果吧?”谭锦问道。 “没问题,我说到做到。”茱萸说。 “那好,茱萸,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谭锦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先说好了,我带你们走的这条路虽然近便,可是道途险阻,你们得提前最好心理准备,这匹马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得舍了。行李尽量轻便,准备好干粮。”茱萸俨然一副向导的口气。 “嗯,可以,阿澈你觉得呢?”谭锦征求阿澈的意见。 “没问题,现在出发吧。”阿澈点了点头。 “我们从这条小溪穿过去。”茱萸指了指不远处的溪流。 果然是道途险阻啊,一上来就不走好道,几人无奈,只好脱掉鞋子挽起裤腿,还好溪流不急,不过眼下这个月份,双脚泡在水里不多一会儿就麻了。穿过小溪后,几个人坐在岸边擦脚穿鞋,茱萸指了指前面的路,说接下来这段路平坦,比较好走。时间已到了正午,阿澈从马背上取下些干粮分给几人,又用锅子取了些溪水,准备架起柴火煮热水。 “哎呀!好大的蜘蛛!”小娇椒突然喊了一声。谭锦回头一看,那蜘蛛足有拳头般大小,虽说深山里什么东西都有,可这么大的蜘蛛还实属难见。 “哎,这里也有啊!”原本躺在地上歇息的王虎一下子弹了起来,指着地上哇哇乱叫,谭锦赶紧抽出短刀,这地方恐怕有危险。 阿澈盛好了水,端着锅子往岸边走,突然嗅到一股浓烈的妖气,可这气味跟小娇椒和茱萸身上的不一样啊?难道是?阿澈抬起头,看到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正爬着一只巨大的蜘蛛,那体型足有一头牛大小。阿澈此时也没带着法器,他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那蜘蛛便吐出一根手指粗细的丝,将阿澈牢牢缠了起来。 北方的冬天来的很早,小雪最爱寒冷的天气,她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坐在河边等待日出,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衣裙,赤脚没有穿鞋,她的长发披在脑后,任冷风肆意吹着。此时若是有人看到,定会觉得她是从地下冒出的孤魂野鬼。 不知道金阿澈他们那几个人是否还活着,可就算他们死了,小雪也不会放弃寻找那件法器的下落,她不想让这样一件宝贝落入他人之手,她想让这世间都属于自己。 晨光沐浴着整个天地,万物都从沉睡中苏醒,小雪也要回房了,她不想吓到早起打渔的船夫。宅院里很是冷清,因为佩柔需要冬眠,所以暂时辞退了家仆,这些日子里小雪都闲来无事,想着再小睡一会儿就出去逛逛。刚刚踏进屋门,小雪就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她有些站不稳了,失去平衡向后倒去。桌上的花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凳子也倒在了地上,小雪顿时明白,原来是地震了! 小雪从地上爬起来直奔佩柔的房间,冬眠的佩柔对外界没有感知,她要带他去安全的地方。刚要踏进屋门,房梁便落了下来,幸亏一只手拽住了小雪,才让她没有受伤。小雪回过头一看,那人竟是佩柔!佩柔突然化作原型,小雪紧搂住他的脖子,他以闪电般的速度爬出宅院来到了外面,此时地面的晃动已经停止,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幸好它们两个都没有受伤。 “佩柔,你不是在冬眠吗?怎么醒过来了?”小雪疑惑的问。 “我是在冬眠,不过现在不同于以往了,这些年我的法力增进了不少,不会像以前那样睡得沉了,这样遇到危险的时候也能逃脱。” 佩柔的解释听起来没有问题,小雪跑出去的时候他也跑了出来,应该是想要去救小雪,可是佩柔已经在床上睡了半个月了,不可能刚一起来就反应如此灵敏,小雪又看了一眼佩柔,他的头发有些乱,却没有一点睡眼惺忪的感觉。 他一直是醒着的!想到这里,小雪的脑袋嗡的一声,心脏像是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不过她表面上却非常平静,她不想让佩柔看出自己的怀疑。 “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休息吧,别担心,这里有我呢。”小雪扶着佩柔进房,安顿好佩柔后,她开始打扫各个屋内的碎瓷瓦片,等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天已渐黑。小雪点燃了自己屋内的灯光,闲坐了一会儿,小雪拿起烛台走向了佩柔的房间。门吱呀一声开了,小雪把烛台放在桌上,借着昏暗的烛光,她看着佩柔熟睡中的脸。 小雪看着床脚的被褶,还是之前的样子,这是她在扶佩柔躺下时做的记号。还记得从前佩柔冬眠时,他会提前找好一个干燥的洞穴,小雪和小黑也在洞穴里住着,他们无聊时会在佩柔耳边大声唱歌,看佩柔在熟睡中变换各种姿势,有次外面下雪,小黑捧了一把雪撒在佩柔身上,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依旧没有醒来。 可是一整天了,佩柔躺在床上一动没动,他若是睡得这么熟,又怎么会被地震惊醒?佩柔深知小雪的性格,想必发觉了她的怀疑,知道她会在床上做记号,才故意一动不动,可这种聪明反被聪明误却更加重了小雪的怀疑,不,应该说是确定。 此时的佩柔定是醒着的,可他又是为了什么要掩饰自己呢?小雪离开了房间,她明白,最近要发生一些事情了。 阿澈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去,他跌进了溪水中,溪水虽然不深,却足够将倒下的阿澈淹没,被束缚的阿澈爬不起来,呛了一大口水,眼看着就要淹死在溪水中。 那边已经乱作一团,蜘蛛现在没空搭理他们,抬起一只脚向着阿澈的脑袋踩去,就在这时不知什么东西飞过来砸中了它的眼睛,那只脚踩偏了。 常年在野外生存,小娇椒的投掷技术很准,王虎还没来得及拿出法器,小娇椒先用一块石头争取到了时间。谭锦飞快的跃入溪中一把捞起了阿澈,这边王虎已经拿出了油纸伞,茱萸直接用枝叶捆住了蜘蛛。可这只蜘蛛的法力明显在茱萸之上,那些枝叶在它身上就像一堆烂面条,瞬间就被扯断了。 王虎刚要撑伞,就被蜘蛛以闪电般吐出的丝包裹了起来,王虎变成了粽子,被勒的喘不过气。 “阿锦你去拿覆魂纱!快!”阿澈躺在地上大喊。 可是谭锦还来不及转身,蜘蛛丝就飞过来了,谭锦一个躲闪,蜘蛛丝还是缠在了他的胳膊上,谭锦掏出短刀却发现那丝线根本割不断。 “没用的!它法力太强,刀子不管用!”阿澈无奈,眼睁睁看着谭锦也被捆了起来。只好和王虎一起念咒,可是没有法器,这些咒语对蜘蛛来说就像是挠痒痒。 哎?小娇椒和茱萸去哪儿了?这两个不仗义的不会自己跑了吧?王虎都快哭了,他肚子还咕咕叫呢,不想当个饿死鬼啊。 蜘蛛爬了过来,它抬起长满了倒刺的足,割去这几个人的脑袋就能回去和佩柔邀功了,可这时它的后背却被人狠狠拍了一下。蜘蛛回过头,还未来得及吐丝,就被一阵不明液体喷了一脸,紧接着它就受不了了,捂住眼睛痛苦的倒在地上。 “啊!我去你大爷啊!”小娇椒还在喷着,茱萸已经用枝叶捆住了蜘蛛,几个人暂时安全了。 “娇椒!咳咳……别喷了,差不多得了……”阿澈剧烈的咳嗽着,小娇椒的辣椒水威力无边,这几个人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刚才呆站着的马直接就熏跑了,可它背上还驮着装着法器的布包。 “哎!你别跑啊!你回来!”小娇椒朝着头也不回的马大喊,好心却办了坏事,小娇椒沮丧不已。可是眼下要怎么办呢? 蜘蛛愤怒了,它径直冲向了溪水中,很快便洗掉了脸上的辣椒水,回身的时候,它吐出的已不是丝了,而是一张网。 “走开!”茱萸一脚踢开小娇椒,她伸出双臂,繁茂的枝叶从十指的指尖上钻出,枝叶与蛛网缠绕在了一起,索性躲过一劫。然而这蜘蛛哪里肯善罢甘休,朝着茱萸就扑了过来。 可就在蜘蛛前肢的倒刺即将划过茱萸的脸颊时,它却停在了原地,众人都疑惑不解,仔细一看原来是蜘蛛的另外几条腿被几根树枝牢牢的缠住了。这是什么情况?茱萸摊开双手,自己并没有出招啊。 蜘蛛拼命向前,与缠在脚上的树枝展开了拉锯战,阿澈循着树枝看去,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站在蜘蛛身后的是一个女子,此时她的双手均化为枝叶,拼命与蜘蛛撕扯着。 是春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四十九章 反杀 “喂!你们两个快来帮帮我!”春桃有些吃不住劲了,向茱萸和小娇椒求助。茱萸会意,使用法力缠住蜘蛛的另外几只脚,小娇椒的辣椒水喷光了,它捡起一块大石头爬到了蜘蛛的后背上拼命砸着。这些伎俩只能让蜘蛛受点轻伤,根本不能置它于死地,阿澈躺在地上观战,也只能干着急。 蜘蛛一个猛甩把小娇椒甩落在地,茱萸和春桃也是精疲力竭,可两只妖都没有放松,咬着牙坚持着,蜘蛛挣脱了茱萸的束缚,突然一个回身朝着春桃爬了过去,然而春桃却根本没有躲开,直直迎了上去。 春桃拔下了头上的银簪,狠狠戳进了蜘蛛的眼睛里,蜘蛛疼的受不住了,身子一侧翻滚在地,几只脚在空中乱蹬。春桃、茱萸、小娇椒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三只妖一齐冲了上去,小娇椒刚才跌倒的时候捡起了谭锦的短刀,此刻它举起短刀,对着蜘蛛的腹部就是一阵猛刺。蜘蛛直接从口中喷出一口绿色的液体,溅了小娇椒一脸,小娇椒抹了一把脸,真庆幸它不是一只毒蜘蛛。 “来,你先别捅了,帮我把它的脚掰断!”茱萸不顾蜘蛛脚上的倒刺,直接扛起了一只脚,小娇椒帮她把脚举高,从反关节处用力。一只妖没有那么大的力,三只妖就难说了,蜘蛛终于屈服了,它的脸变成了人脸,不停的求饶:“别掰断我的腿啊,求求你们了!” “等等!小娇椒一声令下松开了手,茱萸和春桃都不知道它想干嘛,只见小娇椒捡起刚才那块石头,对着蜘蛛的反关节处就是一阵猛砸,在它的不懈努力下,蜘蛛的第八条腿终于断了。 “啊……疼死我了……”蜘蛛疼的喊不出来,痛苦的着。 “你快把他们三个的蛛丝解开,不然我就把你的腿都砸断!”小娇椒叉着腰说,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威风。 阿澈感到自己身上的蛛丝一下子就松了,他扯下身上绵软的蛛丝,看到谭锦和王虎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走近一看,蜘蛛还躺在地上,歪着嘴哎呦哎呦的叫唤着,阿澈用手背拍了拍它的脸:“喂,别叫唤了,我问你,你打哪儿来啊?” “我不打哪儿来,我就住这……”蜘蛛哼哼唧唧的说着。 “不说实话是吧,看来你需要清醒一下了。”谭锦说着,抓起了蜘蛛的一条腿。 “哎!哎!是别人叫我来的!” “谁叫你来的?” “我,我不能说!” “是不是佩柔让你来的?”茱萸问道。 “佩柔?佩柔是谁?”蜘蛛在停顿了几秒后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它装的很无辜,可几人都确定它是在撒谎。 “我们正要去找佩柔呢,不如这样吧,我折断你的八只脚,把你栓在马上,找到佩柔后就说是你给我们指的路,你看怎么样?”茱萸说完,谭锦不禁刮目相看,看着挺单纯的小姑娘原来这么有心眼儿,马都跑了还敢在这胡说,真是个可造之材。 可蜘蛛却把这话听进心里去了,“别啊,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可都在他手里呢,世道不好混啊,我就是想赚点银子过好日子。” 茱萸觉得可笑,“那你告诉我,佩柔是怎么交代让你杀我的事情的?” “杀你?你是谁啊?我来杀的不是你啊,佩柔让我杀的金阿澈。” “你说什么?杀我?”阿澈一时懵了,他与佩柔并没有瓜葛,但他转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杀我是雪妖的意思吧。”阿澈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这件事情确实是佩柔交代的。”这个时候了,蜘蛛没必要再撒谎了。 “佩柔身边是不是有只女妖?” “我是在他家看到了一个女的,是不是雪妖我就不知道了。” 阿澈可以确定了,当日从万花堂逃走的牡丹去投奔了她的故友佩柔,她所经历的事情佩柔也一定都知道了,所以才对阿澈痛下杀手。 “我明白了,你也不容易,回去给佩柔带个话,就说我挺好的,让他在家里乖乖等着我。”阿澈说。 听到这句话的蜘蛛很是高兴,它用尽力气翻过身,拖着受伤的脚慢慢走着,腹部的伤口虽不致命,可绿色的液体还是哩哩啦啦流了一道。阿澈取下了谭锦背上的佩剑,朝着蜘蛛的背影奔了过去。 手起刀落的瞬间,蜘蛛的头滚了下来,阿澈没有用谭锦手中的油纸伞,毕竟在场的还有三只妖,把它们都收走就不好了。 “你怎么来了?”阿澈这才得出空来询问春桃。 “阿澈哥,其实这段时间里,我一直远远的跟着你。”春桃抬起头,目光对上阿澈的眼睛。 “来,我跟你谈谈。”阿澈说着,拿过了谭锦手中的油纸伞,向着溪流的方向走去,其他人也识趣的走开了。春桃看着阿澈手中的纸伞,知道他是在防着自己,心里不禁一阵酸楚,可她又有什么理由让阿澈对自己放松警惕呢? “你为什么跟着我?”阿澈的语气冰冷。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是雪妖的手下,接近你就是我的任务,我的目的就是套出法器的下落。可是我没有完成这件任务,所以被拐子孙封印在了临安城的护城河里,当河水融化时我得以逃出,那时我才知道万花堂发生了什么。我跟着雪妖,只是为了求得庇护,但在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对你的那些迷惑,不全是假的。阿澈哥,我曾经害过你,如今我的命就在你手里,你怎么处置我都可以。”春桃看着阿澈手中的油纸伞,已经下定了决心。 “今天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来救场,我们可能真要载在这只蜘蛛的手里了。我们两个的恩怨今日扯平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阿澈的眼神和语气都冷的彻骨,春桃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对着阿澈屈膝一拜。 “阿澈哥,前去斩杀雪妖的路途必定艰辛,只望你能保护好自己,春桃此后必不会再出现了。”春桃转身,却捡起了蜘蛛的头,那蜘蛛的眼睛上还插着一只银簪,春桃拔下银簪,用袖子擦干上面的血迹,重新戴在了头上。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阿澈的心却空了一块,还记得那个夜晚,阿澈跑出戏院,用身上仅剩的银钱为她买了那支簪子,春桃在里什么值钱的首饰没见过?却还独独保留着这支银簪。那晚的阿澈虽然中了妖术,可那些场景在今天想起还是历历在目。 “阿澈哥,你不会还没放下她吧?”王虎牵着马走了过来,好在这匹马刚才只是受了惊吓没有跑远,它身上的法器和其他物品都没有丢失。 “别瞎说,我放不下的只有你嫂子。”阿澈看着春桃前行的背影,想此刻的她一定已是泪流满面。 “你,就这么放她走啦?”谭锦询问阿澈。 “就这样,随她去吧。你们赶紧弄点吃的吧,老子要饿晕了。” 劫后余生值得庆祝,小娇椒连说好饭不怕晚,就拉着王虎捉鱼采蘑菇,阿澈先拿了一块干粮放在嘴里垫肚子。谭锦看茱萸走到溪边,蹲下来冲洗着手臂,刚才她把蜘蛛腿抗在肩上的时候,手臂被倒刺割的全是伤口。清洗过伤口后,茱萸转身去了树林,不多时她走了过来,把嘴里嚼碎的叶子涂抹在了伤口上。 “看你这样子,是经常受伤吗?我以前在战场上,药物紧缺的时候,也是这么给自己疗伤的。”谭锦坐在了茱萸对面。 “一只妖在外闯荡,难免会磕磕碰碰,想要生存下去,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技能。”茱萸说。 “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茱萸不懂。 “可惜你不是人,你若是人,也定是个不得了的姑娘。” “我若是人,恐怕也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姑娘,有哪家姑娘能够经历那么多事情,在这人间游走上几百年?” 很有道理,谭锦心想,她不仅是个狠角色,还伶牙俐齿。 午餐做好的时候已是下午了,蘑菇汤,炖鱼,还有几种野生蔬菜,三人一妖吃的不亦乐乎,只有茱萸不吃,独自坐在一边。 “你不吃点东西吗?”谭锦对茱萸说。 “我是妖,不用吃东西的。” “那可未必,你看那位吃的多香。”谭锦指了指小娇椒,他正在仔细的摘着鱼刺。 茱萸笑了,“妖和妖是不一样的,我没他那么好的食欲。” “那你平时都是怎么补充体力的?”谭锦很是好奇。 “我会在正午或夜半时分,在日光或月光下打坐以吸取精华,不过这样修炼很慢,比不得它们杀人来的快。” 谭锦点了点头,起身又去盛了碗蘑菇汤,端到了茱萸面前。 “还是喝一碗吧,这山里的蘑菇味道很香。” 茱萸接过碗喝了一口,许久没吃过东西了,这山间的美味着实令它怀念。 谭锦现在想做的就是让茱萸高兴,没准哪天它心情一好,就把自己体内的茱萸果取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五十章 决裂 小雪每日都会去佩柔房里,一天至少三次,到最后她干脆把被褥也搬了进去,没事就呆在他床铺下面。小雪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两人之间已出现了嫌隙,那不如干脆把事情讲个清楚明白。两天后佩柔就躺不住了,这几十年他都没有冬眠,最近心里装着事情睡不着,整天躺着如同煎熬,小雪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是在等着自己和她坦白。 “小雪,你是在等我醒来吗?”佩柔支撑起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窗外清晨的天空,覆盖着灰色的云。 “十天了,你派老八去杀金阿澈已经十天了,它还是没有动静,恐怕行动失败了吧?”小雪看天色已亮,吹熄了桌上的蜡烛。 “再耐心等等吧,两日后再没有消息,它一家老小就性命不保了。” “你要它一家老小的命有什么用呢?来修炼自己的法力吗?”小雪转身看着佩柔。 “这件事情由你去办吧,你这次回来,法力折损了不少呢。”佩柔穿上了外套。 “你的法力倒是提升了不少呢,都可以不用冬眠了,在我被封印的这几百年间,你的法力若要提升这么多,可得杀不少人啊。” “没错,这几百年来我杀了很多人。” “可你现在还安然无恙的混迹在人群中,没有术士来收你吗?” 看到小雪步步紧逼,佩柔也有些恼怒了,他一把推开了房门:“你到底想说什么?” “佩柔,你到底在掩饰什么?你明明可以不用冬眠的,为何又要躺在这床上装模作样?”小雪指着那张床,眼神凌厉地看着佩柔。 “因为有些事情,我想以后慢慢告诉你。” “不必等以后了,现在就告诉我吧。”小雪直直的看着佩柔,等待着他的坦白。佩柔却久久没有做声,他叹了口气,朝着庭院走去。 “你不在的这几百年间,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眼看着自己的希望被一点一点的消磨掉,我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你,我只能等!小雪,你知道这种滋味吗?” 小雪当然知道,被封印的那些岁月中,她每日在黑暗中度过,视觉受限让她的听觉更加灵敏,山间的虫鸣鸟叫,村民的吆喝声她都听得异常清楚,可这对她来说更是可怕的折磨,如此清醒还不如一直混沌,那时的她想,如若能换来片刻的自由,她宁可就此灰飞烟灭。 “我把你当做我唯一的至亲,若不是因为小黑你也不会出事,你干嘛非得救他,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你这些年都看不出来吗?为什么你到最后还是想着他!?”佩柔从未如此失控,他把这些年的压抑全都吼了出来,说完这些话,佩柔像是卸下了心中沉重的包袱,疲惫的喘着粗气。 “所以,你恨小黑,你恨他连累了我,对吗?”小雪的声音颤抖着,她害怕看到真相。 “对,我恨他,若不是因为他我又怎么会失去你!呵呵呵呵……那些年他不好过啊……”佩柔笑了起来,此时的他在小雪眼里无比可怕。 “你为了救他,牺牲掉了三百年的时光,我真是为你不值。那天我带着他逃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湖,我把小黑放在里面,然后就去找你,可我怎么都找不到,三天以后我才回去,发现小黑还泡在水里,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元气大伤,变不回人形了。” “佩柔,你没有救他吗?”小雪难以置信的看着佩柔,泪水瞬间涌出眼眶。 “我不是你,而且耗费我几百年的功力也未必能救好他,后来我带他回到了这里,喏,就把他养在这池塘里。”佩柔指了指院子里的池塘,小雪死死的盯着那里,仿佛看到了百年前小黑哀伤的身影。 “这池塘这么小……既然你恨他,何不直接杀了他!” “杀了他?我可舍不得,他这些年帮了我大忙呢。” “所以,小黑其实已经失去了复仇的能力,彩云镇的那场屠杀,其实是你做的?”小雪抬起手,指着佩柔问道。 “我对小黑承诺,只要他带我去了彩云湖,我就还他自由,我知道他不信我,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搏一次了。小黑整日呆在池塘里,好歹也是能提升些法力的,我在彩云湖里吸干了他最后的法力,然后带着他的尸体隐蔽在浓雾里,有个术士差点刺到我,我顺势就把小黑推了出去。你不是好奇我的法力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提升这么多的吗?除了小黑以外,还有那整个村子的人,在加上几个倒霉的术士,我的收获可不小呢。” 佩柔平静的说着过往,好像这些都是别人的故事一样,小雪慢慢后退,跌坐在了台阶上,她看着佩柔一张一合的嘴,耳朵里全是嗡嗡的杂音。看到小雪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佩柔心里划过了一丝快感,可这快感却很快消失了。看着小雪望向自己的眼神,佩柔真切的感受到,他和小雪已经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时的小黑有多单纯,是你教会了他杀人,是你把他变成了魔鬼,他杀了太多的人所以引来了术士,你却把你的自责和内疚全推在了他的头上!佩柔啊,与你相识了几百年,到今天才看清你的面目!” 佩柔脸上得意的笑容凝固了,被小雪看穿心思的他恼羞成怒,他抬起手,对着小雪脸上就是一掌! “醒醒吧!你我本是一丘之貉,又何必把自己当做圣人呢?小黑不过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你原本的模样,你生而为人时应该和他很像吧,他也不过是你对自己的最后一点留恋罢了,你从来都没有放下仇恨,又何必要求他呢?你不觉得你这样对他很不公平吗?” 小雪从地上站了起来,佩柔让她彻底看清了自己。小黑是她心中的最后一方净土,当这片纯洁之地也被洒满污垢时,小雪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她嘶吼着扑向佩柔,可现在的她又哪里是佩柔的对手,佩柔只是轻轻一甩袖子,小雪便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吧?小雪,你凡事总要争个明白,糊涂些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不要糊涂,我就是死也得明明白白的死!”小雪从地上爬起来,天空已经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雪,这局势对小雪来说再好不过了,她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对着佩柔丢去。 佩柔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冷,小雪是雪妖,佩柔是水蛇,虽然她的法力足以让她支撑整个冬天,但天性使然,她在寒冷的冬季里是最为虚弱的。 佩柔身上包裹了一层薄冰,他攥紧拳头发力,薄冰在霎时间融化了,佩柔的双眼通红,双腿化作了蛇尾,猛力向着小雪扫去,小雪一个激灵向后退去,可是那蛇尾快如闪电,她根本躲闪不及,尾巴迎面痛击,小雪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佩柔的心像是被尖利的指甲划了一道,只要小雪求饶,他绝不会下死手。趁着她还没有缓过来,佩柔向空中高举手臂,停止了这场雪的降临。他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小雪,她正挣扎着,试图翻身从地上爬起。 “你这样做是徒劳的,小雪,我并不想杀你,你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激怒我。” “放过我吧,佩柔,我修炼了千年,不想就这样死去,我,我不甘心呐。”小雪气息虚弱,伸手扯住了佩柔的一角,佩柔得意的笑了起来。 “本以为你会坚如磐石,看来也不过如此,好的,我可以留下你,但你要永远的服从于我。” “好,我可以作你的侍女,再也不离开你。”小雪勉力起身,跪在了佩柔面前。 “以什么来表明你的决心呢?”小雪这么快就屈服,佩柔担心其中有诈。 “把我的法力都拿走吧,只要你愿意留我一命。” 佩柔震惊,看来小雪这次是真的怂了,为了保命竟然愿意贡献出自己的全部法力。佩柔点了点头,对小雪伸出了手。小雪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了佩柔的手上,佩柔闭上眼睛,感到一股热气流进了自己的身体。 就在佩柔享受这一时刻的同时,小雪抬起另一只手,把掌心按在了佩柔头顶,佩柔突然间像是失去了意识,径直向后倒去。小雪手心里藏着几片雪花,她用目前仅剩的一点法力,暂时将佩柔冰封了起来。传递法力是妖物最为虚弱的时刻,头顶的天灵盖是微微张开的,这一下对佩柔来说几乎是致命的一击。 趁着佩柔还没有苏醒,小雪把他体内的法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进了自己的身体。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这是小雪最爱的季节,她抬起手臂指向天空,雪花似乎下的大了一点,这呼风唤雨的本事,以后得多加练习才行。 佩柔是被冻醒的,他看着落进双眼的雪花,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想抱紧身体取暖,却发现他身体正在变得僵硬。 “哈哈哈……哈哈哈哈……”佩柔大笑起来,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却变成冰凝在了脸颊。 “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别这么折磨我,我怕冷……”佩柔小声的呢喃着。 “我会的。”小雪说。 “这里……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了……帮我……帮我照顾好那些花儿……” “佩柔,你果然不了解我,我要你的一切做什么,这从来不是我想要的,我最想要的,早就被你毁了……”小雪低下身子,在佩柔耳边说了最后几句话,佩柔的眼睛突然瞪的老大,死死的盯着小雪。 “不要啊……不要……”佩柔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脸上,身上开始爬满鳞片,最后变成了一条巨大的水蛇。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小雪跨过佩柔,对着这座气派的宅院张开了双臂,那漫天飘落的雪花,在落到屋檐时,化作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小雪蹲下身,用手抚摸着佩柔的头。 “还记得那时我们三个,逍遥自在,无忧无虑,我以为那就是我的未来,在那段日子里我放下了仇恨。佩柔,我再也回不去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宅院很快就燃烧起来,也包括瘫软在地上的佩柔,他被火灼痛,在地上不住的翻滚着,发不出任何声音,不一会儿便停止了挣扎。小雪迈出院门,朝着河水走去,她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 小雪浑身发烫,像是高烧不退一般,虚弱的身体猛地接收了高强度的妖力,一时之间有些吃不消,刚才又动用了法力,小雪一下子跌倒在地,向着河水爬去。好不容易爬到岸边,她一翻身将身体泡在了水中,这回就舒服多了。小雪在水中慢慢下沉,渐渐沉入了水底,整条河在以缓慢的速度冻结,小雪慢慢失去了意识,她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五十一章 扑了个空 这一路的艰难险阻超出了几人的想象,阿澈一度怀疑茱萸是仇家派来折磨他的。有大道不走非抄小路,有缓坡不爬非翻山头,人都不好走更何况马了,谭锦只好忍痛割爱的把马卖了,几天下来三个人的脚上都起了大泡,不过走了几天他们发现这确实是近路,简直速度快的惊人。 终于来到了距离佩柔最近的城镇,这里的繁华程度不亚于临安,三个人的体力都已到达极限,他们找到了一家不错的客栈,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洗澡。三人一妖泡在阔大的水池中,简直舒服的想哭,小娇椒只在河里洗过澡,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他一兴奋,干脆在澡堂里游起了泳。 洗干净后,他们换上提前买好的新衣服,来到了大堂,茱萸坐在一张桌旁,看着窗外往来的行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点菜吗?”谭锦觉得自己在没话找话。 “没有啊,我又不需要吃东西。” 谭锦喊来店小二,拿来菜单几个人就开始一通指点,这些日子里不是野菜就是烤兔烤鱼,偶尔吃吃野味还不错,时间长了就受不了了,点好菜后,几个人就吞着口水看其他桌上的食客吃饭,弄得旁边的几个小姑娘饭没吃完就吓跑了。 这客栈虽然人多,厨子还是比较给力的,不多时阿澈点的白切鸡就上来了,三人一妖如同饿虎扑食一般,谭锦虽然已经饿的头晕了,却还是尽量保持贵族的风度,再看另外几个,一手握着鸡腿,一手举着鸡爪大吃大嚼着。 一只鸡很快变成了骨头,王虎吮吸着油腻的手指,看到小二端着一个打完走了过来。 “来喽!肥肠豆腐!” 这可是谭锦的最爱,他连忙盛了一碗,却递给了坐在他对面的茱萸。 “尝尝吧,你在这里干坐着,我们几个会不好意思的。” 没看出来你们谁不好意思了,茱萸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伸手接过了谭锦递来的碗。吃了几口之后,茱萸皱着眉摇了摇头。 “怎么了?吃不惯吗?”阿澈问道。 “这肥肠没有处理干净,豆腐也不够滑嫩。” 谭锦顿时愣住了,这正是他刚才想说的。 “来来来,你再尝尝这梅菜扣肉。”谭锦指着刚端上桌的菜说。 “这道菜倒是做的不错,火候刚好,这肉也是肥而不腻。”说完这句话,她看到大家都诧异地看着她。 “哦,是这样的,早些年我跟着佩柔,他对于食物的口感有些挑剔,所以对于菜品我也略微懂些。 “他不是妖吗?”阿澈压低了声音问。 “他是妖,可这些年他一直混迹在人群中,如果不吃东西,家里的仆人们也会怀疑的。” “他的仆人很多吗?” “不算太多,十来个吧,厨子雇了四个,能做各式菜品。” “那他家是不是特别大啊?” “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二十几间屋子,还有一个后花园。” 大家都不说话了,低着头扒饭,这生活水平比谭锦家还要好呢,他家就一个厨子,做饭还特别咸,和爹提了好几次了他也不换。这年头啊,人还没有一只妖活的自在。 吃饱之后,几个人也不敢耽误,继续上路,城镇里的道路比较好走,又过了两个时辰,几人来到了一条河边,茱萸指着这条河说:“过了河,就是佩柔的家。” 几人上了一条渔船,阿澈突然觉得有点冷,他低头一看,河面上竟然漂着一些碎冰。来到对岸之后,几个人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地上是一堆燃烧殆尽的废墟,大家纷纷把目光转向茱萸,可茱萸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船家,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谭锦问道。 “哦,这里住着一个有钱人,以前好像是个戏子,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就着火了,有人报了官,可是一具残骸也没发现啊。” “火灾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有五六天了吧。” 渔船走后,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阿澈走进废墟里查看,果然没有人类的残骸,他叫众人过来帮忙,搬开了还没有彻底烧毁的房梁木架,谭锦围着宅院绕了一圈,仔细查看过后发现了问题。 “这火烧的有点奇怪啊,宅子几乎全部烧毁了,可宅子外面的那片树林却一点燃烧过的迹象也没有,你们看,这树林离宅子这么近,没有理由不波及到。” 阿澈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有了发现,他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蹭蹭,又把指尖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不禁眉头紧缩。淡淡的腥臭味道,这味道让阿澈想起了长满水草的河底。 “如果我没猜错,佩柔之前在这里。”阿澈起身,指着脚边的的一块污渍说道。 几人循着那个方向走去,谭锦也蹲下身子仔细查看,那块污渍不同于其他,是一块不规则的白色。 “是你的同行们干的吗?”谭进问道。 “捉妖师不会这么做的,他们会把妖物收走,没必要把这么大的宅子烧掉,而且就目前看来,这火也不是普通的火,而是妖火。” “妖火?” “对,是妖火,这种火源只会在指定的范围内燃烧,换句话说就是,想烧哪里烧哪里,想烧谁就烧谁。” “原来如此,难怪附近的草木都完好无损,可这妖火是谁放的呢?难道是雪妖?” “能掌控妖火的妖,法力不是一般的高强,雪妖要是有这个本事,那天咱们恐怕就都死在了。”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听说过这么厉害的妖。”小娇椒凑了过来。 “那要不是雪妖的话,她现在又去了哪里呢?这里有她的踪迹吗?” 阿澈摇了摇头,这里死掉的妖只有水蛇自己,雪妖已不知去向。如若雪妖已死,这对他们来说倒无疑是件好事,可惜现在的她行踪不明,倒更让阿澈觉得危机四伏。 “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谭锦问阿澈。 “接下来,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下一步要怎么做,我目前也没有打算。” 这里远离城镇,大家拖着疲惫的脚步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客栈,客栈在二楼,一楼是一家小餐馆,这里的环境和中午去过的那家比不了,不过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几个人也知足了。 小餐馆里很是嘈杂,几人等了一会儿才找到座位。谭锦看着油乎乎的桌面,赶紧招呼小二来收拾卫生。 “哎,来啦!几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小二边说边取下肩上脏兮兮的抹布擦抹桌子,那抹布泛着一股臭味,谭锦突然间对一切食物都失去了胃口。 “你这里都有什么啊?”王虎问道。 “这位大哥,咱这里比不上城里,可咱这儿的饭食都是野味,一般人可吃不着!” 听见“野味”两个字,谭锦一阵反胃,他再一看其他人的神态,除了茱萸面无表情以外,大家都是一脸痛苦的样子。换地方是不可能的了,这顿就凑合着吃吧。 阿澈要了几份清汤面,一张野菜鸡蛋饼,还有一条红烧野鲫鱼。别看这小店破烂,做出的食物味道倒是不错。 菜吃的差不多了,王虎还在吸溜吸溜的吃着面条,坐在他后面的一个男人猛的拍了下桌子,吓的王虎差点呛到。 “怎么又没有啊?上次来就没有?你怎么回事啊?我好歹也是熟客吧!”阿澈一看,是一个壮实的汉子,正粗声大气的喝问着小二。 “丁大哥啊,实在是对不住啊,野猪肉昨天就没了,要不您来点别的?”小二讨好的说着。 “丁卯啊,你先别急了,哎,来份烤鹿肉,这个有吧?”坐在壮汉对面的一个男人劝慰着,阿澈只能看到的背影,他看起来没那么健壮,说话倒比较有管用,那壮汉的情绪马上平复了一些。 “大哥,你说我能不急吗?出了这样的事,你让我怎么交差啊?”这个叫丁卯的男人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概,双手抱头一脸愁容。 “你别急了,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上面放宽期限了。”男人见丁卯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立马又泼了冷水。 “别高兴的太早,放宽期限是有原因的,高光被杀了,而且据说是个女人干的。” “女的!?那那批军饷呢?” “黑吃黑了,那女人带着剩下的人跑了,咱们这次是遇到狠角色了,这种女人一般情况下极难对付。” “这女的,不会和李二萍一样吧?”丁卯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李二萍是几十年前在这里叱咤风云的一个女匪,只可惜长相欠佳,安上胡子就是个爷们。 “不一样,而且不是一般的不一样。高光手下的二当家临死前描述了她的相貌,说这女人就像下凡的仙女一般。” “是吗!她有多漂亮啊,比新选的那个花魁还美?”丁卯好奇心起。 “不是一个类型的。嘘,你别声张,一会你去我房间,我给你看看画像。”那男人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五十二章 女匪 吃过了饭,阿澈起身招呼小二结账,恰好邻座的男人也要起身,阿澈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个不稳,撞了那男人的肩膀一下。 “对不住了大哥。”阿澈对男人抱拳致歉。 “没事儿。”男人扫了阿澈一眼,显然心思不在他身上。 几个人在二楼开了三个房间,阿澈和谭锦一间,王虎和小娇椒一间,茱萸自己一间。刚到房间没多久,阿澈就神神秘秘的拉过谭锦,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这是一张画像,画上的女子面容清秀,虽说不上国色天香,但也实属世间少有,说是仙女下凡也不过分。 “这是什么啊?”谭锦不解。 “画像啊,你刚才没听到那两个男的说话吗?我刚才结账的时候从他身上摸来的。” “你,你偷东西啊?” “什么叫偷啊,你小点声,我就是借来看看,一会儿我再找机会还回去。” “金阿澈你是不是有病啊,那两个男的肯定是官府的人,咱们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你少惹事啊!”谭锦对阿澈的行为十分不满,他又怕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只好压低了声音怒吼。 “你先别急,我觉得这件事很不对劲。”阿澈的表情非常严肃。 “好,那你说来听听。”谭锦坐在床上看着阿澈。 “水蛇死于妖火,这件事情就一定是妖做的,可目前群妖当中,还没有那只妖的法力能胜过他。” “你的意思是,佩柔自杀?”说完这句话,谭锦也觉得可笑。 “当然不是了,佩柔必是他杀,而杀掉他的那只妖,有可能借用了他的法力。” “什么意思?” “妖的法力是可以传递的,还记得拐子孙吗?若不是他在临死前把法力都传给了雪妖,雪妖恐怕是逃不走的。” “难道你想说,是佩柔把法力传给了雪妖,雪妖又用妖火杀了佩柔?”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谭锦刚想嘲笑阿澈异想天开,可他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极有可能是在佩柔非自愿的情况下发生的,佩柔之前派出的那只蜘蛛也被我们杀掉了,法器到现在也没有下落,雪妖必须先下手为强。”阿澈说完,拿出了那张画像。 “你想说,这女人就是雪妖?” “极有可能,假如顺着我的推论向下走,雪妖把水蛇所有的法力都拿走了,她一定是走不远的,她的身体一下子承受了这么大的能量,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适应的。这个时候的妖,不能穿皮囊,因为她体内的热量过高,皮囊极易腐烂,所以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雪妖原本的模样。” “等等。”谭锦站起身说。“这都是你的推论啊,如果你的推论是错误的呢?” “我想试一次,谭大人,我们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离开临安这么久了,我们一点头绪也没有,所以我不想就此放弃。” 谭锦刚想开口,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谭锦还以为是王虎,结果打开门一看,确是刚才在楼下吃饭时,坐在自己身后的两个男人。 这两个人的脸色不大好,一进屋就看到了阿澈手里的画像,而阿澈却是一脸等候多时的表情。 “二位大哥请不要误会,我在刚才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因为这段时间我们也在寻找一个失踪的女子,而画像上的人,正是我们要找的。”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本来想要教训阿澈一顿的,没想到他却说了这样的话。 “你认识这个女的?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的仇人,她杀掉了我的妻子,确切的说,她不是人,而是一只妖。” “妖?你小子在这逗我玩儿呢?”那个叫丁卯的男人一把夺过了阿澈手里的画像。 “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但事实如此,这么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能够杀掉匪首,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吗?” “她一定有同伙,这件事情你们少掺和!”说话的男人觉得阿澈是个骗子。 “这位大哥,我们是同行,请你相信我们的话,这个女人非常危险。”谭锦掏出了自己的腰牌,那男人接过来看了看,这种腰牌的款式全国统一,由特殊材料制成,很难造假。 “你们若是不信,完全可以给临安城的衙门发一封急信,我们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查这个女人,她之前在临安可是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说实话这两个人的压力很大,上面给的时间是半个月,半个月里要是再没查出个子丑寅卯可就不是扣奖金的问题了,他两可不想回老家继续喂猪,既然这两个人说的头头是道,不如就暂且一信吧。两个人搬来凳子,坐在那里听阿澈和谭锦讲述那女妖的事情。 阿澈尽量长话短说,最后他把自己的推测也加了进去,事到如今他也不想隐瞒这两个人。听完关于雪妖的来龙去脉后,丁卯以及他的上司贾邑许久都没再做声,显然他们还没有从这段离奇的故事中捋清思路。 “这样吧,兄弟,我也不管她是人还是妖了,只要你能带我们找到她就行,哪怕抓不到我们也认了。”贾邑实在是没辙了,假若这女人真的是妖,抓她就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了,但前提是得找到她的下落,否则没法和上面交差。 贾邑和丁卯回房取来了纸笔,就在阿澈的房里为他们讲起了这次案件的大体经过,谭锦拿着贾邑画好的草图,和阿澈细细研究起来,隔壁已经传来了王虎和小娇椒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但这个夜晚对他们几人来说,注定是无眠的。 阿澈他们此时落脚的地点叫做雄县,这里看似不大,却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而隐藏着一个军事基地。基地里有数千名士兵,每天都在进行着紧张的训练,这些人们要吃要喝,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所以每隔几个月,都会有粮草,药品,军饷从官道运来,运送物资的队伍向来隐蔽,而且他们个个武艺高强,这些年都没有出过岔子,但是这一次却遇了麻烦。队伍走到一半就被马匪劫了,东西全被抢走,除了一个逃跑的,其余一个没活,而那个逃跑的至今下落不明,八成是个内鬼。 这支马匪的首领叫高光,是让衙门头疼不已克星,此人阴险毒辣,足智多谋,衙门为此换了几任领导也没能奈何了他。然而就在他劫走军饷的几天之后,有人发现了死去的高光和受伤的二当家,二当家临死之前含糊不清的讲了大概经过。 高光虽然被除掉了,衙门却更加紧张,因为这个杀掉了高光的女人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已带着剩下的人马不知去向。 次日一早,阿澈叫醒了隔壁的王虎和小娇椒,而茱萸早就醒了,正坐在一楼等着他们。阿澈选了一张大桌子,丁卯和贾邑也坐了过来,看到这两个人,王虎和小娇椒觉得有些奇怪,向阿澈问起了原因。 茱萸则是一副与自己无关的表情,她看着阿澈,仿佛有话要说。 “茱萸姑娘有事吗?”阿澈问。 “有啊,我想我该走了,佩柔的住址我已经带你们找到了,本来我昨天就想走了,但总得和你们说一声。” “你要是愿意,不如和我们一起吧,接下来有许多事情可能还需要你帮忙呢。” “你们的事情我不感兴趣,而且我也累了,不想再这么走下去了。”茱萸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 “哎哎哎,你先别走啊,你先把埋在我身上的机关解开啊。”谭锦一把拽住了茱萸。 “机关?呵呵,我之前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放心吧,我没在你身上放茱萸果。”茱萸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看着茱萸离开的背影,谭锦心里隐隐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早饭过后,贾邑带着大家来到了高光被杀的地方,那是一片荒地,树下还能看到一片黑色的血迹。阿澈抬起头吸了几口气,他在干燥的冷空气中嗅到了一阵特殊的味道。 是妖气,雪妖不久前吸走了佩柔的妖力,这股强大的力量还没有在她的体内完全融合,她所散发出来的妖气要比以前更加浓烈,所以数日前她出现过的地方还留有这种味道。 她真是狡诈,难道在杀了高光后还带走了全部人马,她就是要走在人群之中,这样她的妖气才能被更好的遮掩。 “阿澈哥,我看到他了!”王虎有些兴奋,指了指那棵大树。 “谁,你看见谁啦?”贾邑迷茫的看着手指的地方。 “一个男的,穿件黑衣服,肚子上插把刀,满身是血,他是你们说的高光吧!” 丁卯直接坐在了地上,贾邑也吓的脸色发白,高光死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阿澈见状嗔怪的看了王虎一眼,连忙扶起丁卯。 “你们别怕,我这个兄弟啊,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没事儿啊,来,快起来吧。” 听到阿澈这样说,两个男人算是稍微安了心,不过他们立马就远离了那棵大树,哆嗦着扭过脸不敢朝那里看。 已经变成鬼的高光很是不甘心,不过他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戾气,有些哀怨的看着众人,他明白王虎能看见自己,所以就像遇见知己般看着王虎。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看也是白看,王虎虽然是阴阳眼,但他不会与鬼魂交流,唉,这该怎么办呢? “阿澈哥,高光好奇怪啊,他在做一些我看不懂的手势,这是啥意思啊?”王虎说着,学起了高光的动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五十三章 追踪 小雪只在河里睡了一天,她不敢过多的耽误时间,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在夜半时分从河底钻出,冷风凛冽的吹在湿漉漉的身体上,小雪却感到如沐春风。借着惨淡的月光,她看着那片烧毁的宅院,废弃的木架倒在地上如同巨大的怪物。 轻薄的衣裙很快就干透了,小雪觉得满身燥热,这是循环在她体内的妖气正在一点一点的融合,这个时候的妖最为虚弱,她现在只能默默祈祷这荒山野岭里没有法力高强的术士,否则自己很有可能被再次封印。 天色已经发白,小雪走进了一个村庄,她蹑手蹑脚的从一处矮墙翻越,来到了一户农家的院子里。她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一扇门,屋里黑压压的,破烂的床上睡着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的衣服正凌乱的丢在一边。 小雪捡起女人的衣裤,拿起她的棉鞋就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却不小心踢翻了一只瓦罐。这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响亮,床上的男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四下看了看,却也没发现什么,或许是老鼠吧,他没有多想,躺下来搂着妻子继续睡觉。 直到男人的鼾声再次响起,小雪才从床下爬出,她刚才的动作快如闪电,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小雪在院子里穿好衣服,这样她看起来就和普通村妇无异了,不会轻易让人产生怀疑。 冬季不是农忙的时候,整个村子都在沉睡着,偶尔响起几声鸡鸣犬吠,也不会惊醒大家的美梦,小雪身上已经出汗了,她继续向前走着,很快就要走出村子了。 一个还未清醒的在小路边放水,他隐约听见了什么动静,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身影刚刚从自己面前经过。那身棉袄棉裤上尽是补丁,原本蓝色的布料已经洗的发白,可就是这样,也遮盖不住那具曼妙的身姿。 “站住……”男人故意拖着长音,声音里满是戏谑。小雪没有停步,径自向前走着。 这更加勾起了男人的兴趣,他大步追上去,一把按住了小雪的肩膀,抬手打落了她头上的破棉帽。一团乌发倾斜而下,小雪回过头,一脸平静的望向他,男人却直接呆住了。 想不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男人感到浑身的血液直冲脑门,浑身都燥热起来。 “妹子啊,这大早晨的不在家睡觉,跑出来干嘛啊?”男人说着,眼睛像不够用似的在她身上扫着。 “不干嘛,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小雪的声音很轻,在男人听来就像猫爪般在心上轻轻搔着。 “我也睡不着啊,妹妹啊,哥陪你走走啊。”男人说着,伸手搂住了小雪的腰肢。 “这儿人多,咱们去那儿吧。”小雪往远处指了指,男人一阵欣喜,这句话正中他的下怀。 他们走到了一棵树下,男人迫不及待的脱下了她的外衣,没想到她竟贴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衣裙,男人大发,紧紧抱住了小雪。小雪并不慌乱,双手在男人身上游走着,慢慢摸向了他的腰间。她握住了一只硬物,缓缓抽出之后,直直插在了男人的肚子上。那是一把锋利的短刀。 男人瞬间从春梦中惊醒,他死死的掐着小雪的脖子,可无论用多大的力气,她都是面不改色,扬起嘴角望着他。男人终于失去了力气,他瘫软的跪在了地上,倒在了大树下面。她白色的衣裙上沾染了献血,看起来触目惊心,小雪回过头,却看见一批人马正在向自己赶来。 小雪毫不惊慌,镇静的看向众人。为首的一个男子从马上跳下,朝树下的尸体奔去。 “大哥!大哥!”男子很是悲痛,他回过头怒吼一声,举起手中的大刀向小雪头上砍去。刀刃劈在了小雪的脖子上,那男人双手一抖,刀留在了小雪身上,百十斤的大刀能轻易斩断马头,然而男子却觉得自己砍在了坚硬的石头上。 众人开始向后倒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女子不是人类。小雪拿下大刀,她的脖子上看不出一点伤痕,她单手举刀向前一丢,那男子来不及躲闪,被砍去了一只胳膊。 鲜血如泉水般喷溅,男子撕心裂肺的惨叫着,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很快他便失去了力气,着向众人求救,然而此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剩下的二十余人呼啦一声作鸟兽散,小雪望着他们的背影笑了起来,平日里口口声声的生死之交,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还不是都顾着自己逃命。 小雪并不着急,她就站在树下等着,果然不多时,刚才远去的人马又跑了回来。众人一看又回到了原地,惊慌失措的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就这样来回折腾了数次,这群人马终于崩溃,纷纷下马跪地求饶。 小雪走到一个年轻男人的面前,托起了他的下巴。 “我若没猜错,你现在是这群队伍里的老大。” “姑娘猜的没错,还请姑娘绕弟兄们一马,弟兄们一定会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 “废话真多。”小雪轻蔑的看了男人一眼,踩着他的肩膀翻身上马。 “不想死的都跟着我走!” 王虎学着高光做起了动作,小娇椒在一边强忍着没笑出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癫痫病发作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阿澈和谭锦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贾邑却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哎呀!我知道了,这么他们土匪之间的哑语,有时候隔着山头又没法喊话,他们就用这种方法传递信息。” “那你能看懂这是什么意思吗?”阿澈问道。 “我看看啊,哦,他好像是说,那个女的,一群人绕圈,那个女的骑马,带着大家走了,朝着北边的方向走的,北边?难道他们去了英雄山?” “英雄山是什么地方啊?” “英雄山是高光的老巢,不过他们不太可能回去,因为自打出事以来,衙门派了不少人守在那里,他们肯定去了别的地方。” “我试试吧。”阿澈从背后的布包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香炉放在地上,取出一支香插在上面,又拿出一张符纸点燃,默念几句咒语之后,阿澈用燃烧的符纸点燃了香。很快大家就发现,那支香的飘散的烟雾不会被风吹散,而是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倾斜。 “贾大哥,你们有马吗?我现在已经找到雪妖所在的方向了,离这里不算太远。”阿澈说。 “有,有的。你们先在这等着啊,我们很快就回来。”贾邑说着,和丁卯向回走,不多时他们就骑着马回来了,贾邑手里还牵着一匹。 丁卯捧着香炉坐在贾邑后面,阿澈带着小娇椒,谭锦自己骑一匹马,几个人朝着北边前行。走了大概一天的时间,他们来到了一座山脚下面,然而小娇椒手中香炉里的烟雾却突然散了。 “阿澈哥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啊?” 阿澈仔细一看,这烟雾和普通的烟雾没有区别,随着风四处飘散,不是只向着一个方向走了。奇怪,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阿澈只好再做了一次法术,然而结果还是一样的。 “别出声,先躲起来!”谭锦低喝一声,几个人赶紧蹲下,一个男人的身影从山间闪过,幸好他没发现阿澈等人。 “刚才看那男人的打扮,不像是普通的山民,极有可能是土匪。”谭锦说道。 “雪妖肯定就在山上,不过目前咱们不能冒然行动,贾大哥,你们能不能派些增援过来?” 贾邑想了想,对丁卯说:“丁卯,你现在就去英雄山,咱们的人应该还在那里,就说咱们已经发现了目标,让他们快点过来。”丁卯点了点头,骑上马就朝着英雄山的方向奔去。 马匹太过显眼,谭锦只好把两匹马藏在了树林里。大家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呆着,盼望着增援能够快点赶来。呆了大半天,天也已经黑了,几个人肚子响了起来,可是在这个地方点火做饭的话就等于是给敌人放信号,丁卯叹了口气,起身去树林里放水。 丁卯抬头看着星空,抖了抖身子,感到浑身舒爽,他刚回身走了几步,就被一个人捂住了嘴。情急之下,丁卯对着那人的裆部就是一下子,那人疼的大叫,丁卯赶紧按住他,这时阿澈他们几个也闻声赶来。 借着月光,阿澈看清了这人的穿着,八成就是山上的土匪,这人又高又壮,很快就又把丁卯扑倒在地,他刚要喊叫,谭锦对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那壮汉怒了,抹了一把鼻血,掏出匕首对着谭锦刺了过去,谭锦向后一仰,刀尖从他额头上划过。 王虎解下裤腰带从壮汉的背后袭击,他死死勒住壮汉的脖子,其余几个人拼命压着他的手脚,没过多长时间,壮汉就被勒死了。王虎呆呆的看着壮汉,这还是他第一次杀人。 阿澈感到了不对劲,他伸手蘸了蘸壮汉刚才流出的血,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不对,他的血里怎么有妖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五十四章 坠落 小雪带着人马一路前行,她让人帮她买来厚实的大衣皮帽,穿戴完毕后的她俨然一副女马匪的样子。他们自然不会去英雄山,只是走到半路她的身体愈发不适,只好暂时在一座山上安置下来。 那天她让手下买来一坛酒,当天晚上便宣布她正式成为这支马匪的首领,她知道手下并不情愿,但又有谁敢不从?喝下酒的马匪们很快变得乖觉,诚心诚意的服从于小雪。 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小雪有些支撑不住了,今晚是月圆之夜,体内的妖气能够更好的融合。小雪交代完一些事情后,就躺在了山顶上,她脱掉衣服沐浴在月光之下,安然睡去。 丁卯的支援终于到了,耀眼的火把让山上的马匪警觉起来,他们纷纷叫醒同伴,操起手里的家伙。 “放下你们手里的武器,乖乖投降!你们现在还有机会!”一个看起来级别不低的领导开始喊话,可是这群匪徒根本不搭理他,甚至拿起弓弩向下射箭。 官兵们纷纷举起盾牌,有几个人受了伤,并没有威胁到性命。马匪们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这位领导。 “放火!”他一声令下,官兵们用火把点燃了山脚下的枯枝。空气很干燥,攀在岩壁上的枯枝迅速蔓延。一般的马匪,在看到衙门的大批官兵赶到的时候都会缴械投降,没人和自己过不去,可是这帮匪徒不同,大火似乎点燃了他们的斗志,一个个嚎叫着往山下冲。 官兵们连忙放箭,然而那些身上还着着火的马匪们径自朝他们扑来。天上突然下起了雨,大家不解了,这雨怎么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阿澈明白这一定是雪妖在使用呼风唤雨之术,他看火势已去,连忙带着谭锦、王虎和小娇椒向山上爬去。山下的匪徒们还在负隅顽抗,虽然人数较少,却个个生猛,有好几个官兵已经倒下。 阿澈循着浓烈的妖气爬到了山顶,他站在最高的位置上,山下的情况一览无余,可这里却没有了雪妖的身影。 “阿,阿澈哥……”王虎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他向着天上指了指。阿澈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时间汗毛乍起。 雪妖裸露着雪白的身体,她像浮在水中一般飘在空中,她雪白的长发随风飞舞,尖利的指甲闪着寒光。阿澈明白,这次她露出原型不是因为妖力太弱,而是因为太过强大。 水蛇的妖力已经在她体内彻底融合,雪妖张开猩红的双眼,对着阿澈笑了起来。 “你还是找到我了,只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雪妖张开嘴一阵嘶吼,雨下的比刚才更大了。 阿澈从背后抽出了油纸伞,他嘴里默念起咒语,那把油纸伞顷刻间张开,朝着雪妖飞了过去。雪妖伸出利爪,几下子就把悬在她头顶的纸伞扯碎。 她的妖力太过强大了,阿澈根本制服不了,可阿澈已不能回头,他掏出覆魂纱丢向半空,薄纱在咒语之下越来越大,猛然间将雪妖包裹了起来,雪妖用力挣扎,估计覆魂纱也奈何不了她,趁着雪妖被暂时束缚的空挡里,阿澈从怀中掏出瓷瓶,打开木塞朝着雪妖泼洒。 王虎也在一边念咒,谭锦不会咒语,掏出佩刀在一边候着。被泼洒了符水的雪妖有灼烧般的痛感,只可惜雨下的太大,最多只伤了她的皮肉。雪妖仰头望天,一道惊雷劈了下来。 阿澈意识到危险来临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一个躲闪不及,雷电击中了他脚下的岩壁,阿澈直直向山崖下摔去,慌乱中阿澈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了一根枯藤。雪妖身上的覆魂纱越来越松,她挣脱开来,冲着谭锦扑了过去,谭锦握紧佩刀对着雪妖一阵猛砍,可佩刀已经卷刃了,雪妖还是毫发无伤。谭锦的胸口被雪妖抓出了血痕,虽是皮肉伤,可谭锦立马就疼的失去了意识。 王虎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他知道自己今天死定了,却还是举着木棍向着雪妖头上乱敲。雪妖捂住了眼睛,痛苦的低下了身。 不会吧,她连法器都不怕,还会怕我的木棍?王虎再一看,原来是小娇椒举着手里的辣椒水。 “快走吧!”小娇椒拽起王虎,王虎把谭锦抗在肩上,现在只能逃命了。 雪妖睁不开眼睛,她抬起脸用雨水不停的洗着,却还是缓解不了这种火辣辣的疼痛。雪妖抬起一只手臂,落下的瞬间,数道惊雷劈下,王虎一脚迈空,背着谭锦向山下坠落。 阿澈艰难的重新爬上山崖,他站在雪妖的背后,把一张符纸贴在了她的背上。明知道不会有太大的用处,阿澈还是决定拼尽全力,雪妖的后背升起了白烟,她痛苦的痉挛起来,阿澈奔过去对着雪妖就是狠狠一脚,接着举起拳头如雨点般砸下。 “你以为你能除掉我吗?”雪妖勉强睁开了双眼,一把将阿澈扑倒在地,她举起利爪,打算把阿澈的心掏出来。 “不!”小娇椒从侧面跑过来用力把雪妖撞翻,他再次拿起辣椒水,这次却被雪妖一把打落。 “阿澈哥!走啊!再不走你就逃不掉了!走啊!” “娇椒!咱们一起走!” “阿澈哥!你打不过他的啊!我自己死了总好过咱们两个都死!你走啊!”小娇椒的手上满是血痕,他强忍着痛坚决不撒手。 “哥!你一直保护我!就让我护你一次吧!”小娇椒的声音里透着绝望,他突然对阿澈笑了一下,那笑容如此惨淡。 “砰!”的一声巨响,阿澈被气浪掀翻,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后倒去,他跌下了悬崖。 “娇椒!”阿澈明白,那个整日无忧无虑的娇椒,贪吃的娇椒,爱笑的娇椒,永远的离开了他,离开这个他热爱的世间。 娇椒选择的是自断经脉,像习武之人一样,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一只妖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从前听师傅说起过,可这样的场面阿澈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还是发生在小娇椒身上。 向下坠落的瞬间,阿澈泪流满面,这只单纯善良的小妖,为了挽救他,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他已灰飞烟灭,不会再有机会重新修炼。小娇椒像一颗定时在雪妖背后引爆,红色的血雾漫天飞溅,雪妖的脊背上炸开一个大洞,身上其他地方也布满数个伤口。娇椒的血液也是辛辣的,喷洒在伤口上的感觉可想而知,雪妖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趴在岩壁上任雨水冲刷。 阿澈的身体跌落在地的时候,他听到了清脆的“咔嚓”声,他明白,这是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可是他感觉不到痛,可能是撕心的疼痛掩盖了一切。脸上的血污模糊了双眼,阿澈闭着眼睛哀嚎,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阿澈,阿澈?”阿澈听到有人在轻声呼唤他的名字,那声音是如此熟悉,阿澈的心一阵狂跳。 是青莲!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阿澈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草地上。原来我已经死了?可这又是什么地方?阿澈环顾四周,这里的风景美不胜收。 “阿澈,阿澈你快来啊!”是谭锦,王虎,还有小娇椒!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快乐,一边向前跑着,一边回头看着他。 阿澈不明所以,只好跟着他们一起跑,突然之间,一张巨大的脸出现在天边,那张脸上写满的狰狞,她带着胜利的微笑,缓缓张开了血盆大口。 “不!你们不能去!青莲!阿锦!王虎!娇椒!回来!快回来啊!”阿澈拼命向前奔跑,想把他们都拽回来,可是无论如何也跟不上他们的脚步。 “不要……不要……咳咳……”阿澈剧烈的咳嗽着,他嘴里被灌入了浓黑的药汁,直接呛了出来。 “行(醒)了……他行(醒)了……”一个浓重的山东口音响起,阿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贾邑和丁卯走了过来,他们看到阿澈憔悴的面容,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阿澈兄弟啊,你可终于醒了!你昏睡了整整五天啊!” 五天,我睡了五天。阿澈脑中突然响起一声惊雷,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觉右腿传来了剧烈的疼痛。阿澈疼的呲牙咧嘴,只好重新躺下。 “哎,阿澈兄弟啊,你现在可不能动啊,你把腿摔断了,至少要躺一个月呢。” “谭锦和王虎呢?”这是阿澈眼下最关心的问题。 “我们把整座山都搜遍了,附近也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谭锦和王虎,那只女妖也没了踪迹。” 阿澈的心被紧紧的揪了起来,小娇椒已经不在了,谭锦和王虎又失踪了,可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去找他们。 “贾大哥,丁大哥,我现在不能下地,我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他们,我求求你……”阿澈哭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他那颗麻木的心又重新疼了起来,一夜之间,他失去了太多东西。 贾邑和丁卯又好言劝慰了几句,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阿澈又哭了一阵子,可是眼泪也不能解决问题。 “我现在在什么地方?”阿澈问道。 “寒山寺。你从山上掉下来的时候,被树枝挡了一下,然后掉在了几具尸体上面,才索性活了下来,阿澈啊,你的命可真大!” 阿澈不禁苦笑,这条命是娇椒牺牲自己换来的,一想到这里,他就泛起一阵锥心的痛。 “医馆太远了,我们怕你撑不住,就把你送到这里了,寒山寺的住持医术很高,这些天都是他在照顾你。” 阿澈扭头去找,想必就是刚才那个山东口音,丁卯会意,赶忙去屋外叫来了住持。 “师傅,二位大哥,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请原谅阿澈不能跪拜。”阿澈说着,勉强撑起身子,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施主你先好生将养身体吧,不要有太多杂念,来来,你先躺下吧。”住持扶着阿澈重新躺下,帮他掖好被子。 “阿澈兄弟,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衙门里还有不少事情呢,我们有空就来看你,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们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来。” “没有了,多谢二位大哥了,你们保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五十五章 明月桥 之后的几天里,阿澈都安静的躺在床上,他虽然食之无味,但还是逼迫自己吃下足够多的饭食,即使毫无困意,他也会让自己在夜晚时分闭目养神,他每天灌下一碗又一碗的汤药,并不断为谭锦和王虎默默祈祷着。 和尚们诵读经文的声音每日不绝于耳,阿澈虽然不懂,却也渐渐喜欢上了,他向住持借来经书,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心经。他燥乱悲伤的心逐渐平息,只是每每想起青莲和小娇椒,他的心还是会一阵阵的抽痛。 阿澈的身子壮实,再加上这些时日的调养,一个月后他便能下地走路了。贾邑和丁卯来看过他几次,只是一直没有搜寻到谭锦和王虎二人的下落。阿澈每日在师兄们的搀扶下练习走路,庙里一个手巧的小和尚还为阿澈做了一副手杖。慢慢的,阿澈便可以自己挪动着走路了。他每日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打扫房间,浆洗衣物,做饭洗碗,阿澈用自己微薄的能力来报答僧人们。 寒山寺里最小的僧人才五岁,法号净空,他是住持捡回来的弃婴,那时的净空疾病缠身已是奄奄一息,住持几天没有合眼,不分昼夜的喂药擦身,奇迹终于出现了,这个如小野猫般瘦弱的婴儿不但没有死,还长成了虎头虎脑的壮实小伙儿。 净空对阿澈很感兴趣,一有空闲就缠着他讲故事,阿澈怕自己的经历会吓到孩子,所以专挑一些他小时候的趣事,净空听了以后会眯起眼睛,仰起脸哈哈的笑。阿澈喜欢他的笑声,这笑声无忧无虑,把阿澈的记忆带回了许多年前,那时的自己不也是这样,整日跟着师傅漂泊,从不知烦恼是什么滋味。 净空很是调皮,有一次阿澈起的晚些了,下地的时候却发现鞋子不见了,不用猜也知道是净空干的。 “净空,我的鞋子呢?快快交出来!”阿澈假装生气,一把抱起了净空。 “半个西瓜皮,口朝上面搁,上头不怕水,下头不怕火。”净空眨眨眼睛,和阿澈猜起了谜语。 阿澈突然明白过来,立马冲进伙房,看到自己的鞋子被净空藏在了锅子下面。 “哈哈哈哈哈……”净空得意的大笑起来,阿澈穿好鞋子,在他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红公鸡,绿尾巴,一头栽在地底下。”净空从地上拿起一根胡萝卜,在阿澈的屁股上戳着。 “净空!不要闹啦!快去做早课!”住持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净空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开了。 “没关系的,我很喜欢这个孩子。”阿澈抓了一把米放在碗里,准备拿到井边去清洗。 “呵呵呵,这孩子小的时候总是不开心,我就一直这么逗他。哎,我看你走路稳当多了啊。” “是啊,还多亏了师傅,我恢复的不错。”阿澈又走了几步。 “恩,再用几服药就没问题了。”住持说完,离开了伙房。 米洗净下锅,阿澈捡起刚才净空拿的那根胡萝卜准备做道小菜,他把胡萝卜洗净去皮,一边切成长条一边念起了刚才净空说的谜语。 “红公鸡,绿尾巴,一头栽在地底下。” “这孩子小的时候总是不开心,我就一直这么逗他……” 阿澈突然想起,小时候师傅似乎也和他做过这样的游戏,有些事情不直接告诉他,而是说一个谜语让他去猜…… “当啷”菜刀掉在了地上,险些砸到脚,阿澈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谜语?法器的下落,是否也藏在某个谜语中?阿澈坐在了地上,大脑飞速旋转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阿澈屡不清思绪,各种零碎的片段在脑海中冲撞着,阿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 他闭起眼睛,回忆起最初寻找法器时的经历,像是一团乱线找到了头,阿澈静下心来,一点一点的寻找出口。电光火石之间,某个画面触动了他的神经,阿澈张开双眼,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锅里的粥已经煮好了,阿澈把几根胡萝卜切好,收拾妥当后回到房间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走出房间的时候,大家已经做完了早课准备吃饭,阿澈待大家都坐好之后,郑重的向师傅和师兄们告别。 “怎么突然要走啊?不再多待几日了?”师傅感到奇怪。 “师傅,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我要抓紧时间去办,不敢耽搁。” “那好吧,我去给你准备这几日的药。”师傅说着,走出了房门。 阿澈临行时,对着寺里的大佛虔诚叩拜,阿澈起身时,看到师傅和师兄们都前来相送。 “阿澈,前路漫漫,你或许还要经历诸多苦难,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师傅把一包草药放在了阿澈手中,对着阿澈双手合十。阿澈也对师傅和师兄们双手合十,他的心中装满了感激。 “阿澈哥哥,你还会回来看我吗?”净空拽着阿澈的手,表情里满是失落。 “会的,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办,等忙完这一阵子,我一定回来看你。”阿澈说完,对净空伸出了小指,净空也伸出小小的手指,和阿澈的勾在了一起。 阿澈先去了衙门,正巧赶上丁卯外出,贾邑开会,阿澈在外面等到中午,才见到散会的官员们出来。贾邑看到阿澈很是意外,连忙走上前四下打量。 “阿澈兄弟,你的伤好了?这是打算要走吗?” “是的,我今天是来和你们二位告别的,我也想问问您,我的那两个兄弟怎么样了?” “还是没有消息,不过你别担心,我觉得他们两个都还活着,可能也正在找你呢。不如你先别走,留在这里等着?” “不了,贾大哥,我突然有很要紧的事情,来不及等他们了,您有没有纸笔,我想写点东西。” “哦哦,有的,你等我一下啊。”贾邑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跑回办公室取来了笔墨纸砚。 阿澈坐在衙门对街的石桌旁,在铺开的纸上认真的写着,许久没有握笔了,阿澈的手都有些生了,还好他的记性不错,把当年师傅的大作一字不差的重新还原。 梦中仙子下凡间 初次相遇断桥边 一袭素衣惹人怜 梨花落落风吹尽 伊人含笑在心间 孤月残影两相依 青砖断瓦火独眠 孤身一人何所去 唯有伊人在身旁 写好之后,阿澈把纸折好,交给了贾邑。“贾大哥,若是找到谭锦,麻烦您把这个交给他,他看过以后就明白了。” “放心吧。”贾邑把信纸小心的放在了怀里。 是净空提醒了阿澈,师傅很有可能把绝世法器的下落藏在了那首评弹词中。金老油太了解阿澈的性子,若是提前把法器交给他,还不知道将来要惹出什么乱子,所以他把线索隐藏起来,也是为了不让那些妖物找到,但是阿澈将来能不能发觉,那就要看他和这件法器的缘分了。 阿澈乘船一路南行,等到了白水乡,盘缠也都基本用光了,就剩下了几个铜子儿,只够吃顿饭了。据阿澈的了解,张小楼一直住在白水乡,所以这里也应该是她与师傅相识的地方,那首评弹词里写的就是二人初次相遇的情景。 阿澈到了白水乡就开始四处打听断桥的下落,可是问了一个下午,也没打听出结果。白水乡只有一座明月桥,阿澈只有抱着希望去往了这座明月桥。走到半路就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阿澈用身上仅剩了几枚铜子买了些大饼充饥。 走到明月桥的时候已是深夜,阿澈一屁股坐在地上,内心深处大呼上当。这座明月桥很是破烂,横架在一条臭水沟的上面,附近也没什么居民,师傅与张小楼总不会是在这种地方相遇的吧。不过想想他们初次见面也是几十年的事了,说不定这里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呢。阿澈站起来揉了柔酸胀的腿,打算去桥上一看究竟。 走到桥上之后,阿澈被臭水沟里泛出来的味道顶的不轻,阿澈捂着鼻子,仔细打量着这座桥,桥面做工粗糙,他四处拍拍打打,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难不成,法器被藏在了沟里?阿澈向下一看,沟里漂着各种垃圾污物,要是跳到这里面……阿澈想想就要吐了。 “嘿!你是干什么的?”一个男声在背后响起,吓了阿澈一跳。两个穿着官服的男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我没干嘛。”阿澈一脸诚实的说。 “没干嘛不回家睡觉,大半夜的在这站着,想自杀啊!”那男人举起灯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阿澈。 “我就是想不开也不能上这儿自杀啊,您说是不是啊,我就是睡不着,嘿嘿嘿……”阿澈忙不迭的陪着笑脸。 “睡不着就上这儿来了?看你长得贼眉鼠眼的就不像个好人。身份证明带了吗?”男人朝他伸出了手。 “带了。”阿澈从破烂的背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男人。 “金阿澈?临安人,那你跑到白水乡来干什么啊?” “我是来走亲戚的,结果找了一天也没找到。” 男人似乎没把这句话听进心里,而是一把拿过了阿澈的布包。 “这是什么?”男人掏出了几张符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五十六章 借宿 “这是符纸,我是个术士。”阿澈答道。 “好哇,原来你在这儿啊。”那男人说着就抓住了阿澈的手腕,他的力气奇大,阿澈根本反抗不得。 就这样,夜游的阿澈被当做犯罪嫌疑人被押到了衙门。他坐在一名官员的对面,一脸无辜的表情,想着自己也没在白水乡犯过事啊,不会是把他当做了杀害张小楼的凶手吧。 “有没有同伙?” “同伙?没有啊。不是,大人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啊。” “你以江湖术士的名义骗取孤寡老人的钱财,那都是他们的棺材本啊,你也忍心?”那官员双拳紧握,憎恨的看着阿澈,恨不得当场暴揍他一顿。 “大人,我真的是术士,不是骗子,我想你们大概是抓错人了,您若不信,可以写封急信给临安城的衙门,我是派出来查案的。” “一派胡言,一个江湖骗子还敢冒充衙门的公务人员。小邓,先把他关起来,明天我再好好审!”那官员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分文全无的阿澈算是找到了免费的住处,他躺在牢房的干草堆上,觉得这里的条件比临安城的牢房要好一些。这些日子以来,小娇椒去世,自己身受重伤,又和谭锦王虎走散,法器丢了,钱也花光了,已经倒霉到这个份上了,幸运女神也该朝自己招招手了。 困顿了几日的阿澈进入了梦乡,他一点嫌疑犯的姿态也没有,呼噜打的震天响,弄得其他狱友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清晨,狱卒打开了牢门,阿澈一脸淡定的走了出去。他打着哈欠揉揉眼睛,看着昨晚审问自己的官员说:“我知道,只要我不承认我是那个骗子,你们可能就要对我用刑,既然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信,那就该怎么样怎么样吧。” 那官员看了阿澈一会,却突然笑了出来。“那个骗子昨晚在邻乡的渔船上被抓到了,他没有同伙,而且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抱歉,我们抓错人了。” 阿澈的眼睛瞪的老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是啊,他还能说什么呢? “那个,我身上一个子儿也没了,为了表达你们的歉意,能请我吃顿早饭吗?” 白水乡衙门就坐落在一条小街的附近,那条街道不宽,却车水马龙的很是拥挤。今天是集市,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身在异乡的阿澈又回想起了当年在临安的生活,那时每逢集市,他都和青莲推着一车馒头去集市上卖。 想到青莲,又想起了死去的小娇椒,阿澈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泪水漫上了眼眶,他不想让对面的男人看出自己的情绪,端起碗呼噜呼噜的吃着剩下的面条。 “够吗?不够的话再来一碗。” “够了,够了,谢谢您,对了,您怎么称呼?” “我姓李。” “恩,李大人,感谢您的款待,谢了。”阿澈抹抹嘴巴,对李大人双手抱拳。 “那个,你真的是术士吗?”李大人叫住了起身的阿澈。 “是啊,如假包换。” “恩,你不是说你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了吗?你若是肯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笔钱。” 乌舟村坐落在白水乡的最北端,阿澈跟着李大人来到了村子里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生活状况与其他村民无异,一间低矮破败的房屋,院子里养着几只家禽,案板上还放着一颗未切完的白菜,菜叶已经风干,看起来像是几天以前就扔在这儿的。 李大人走进正对远门的一间屋子,屋子里黑压压的,泛着一股霉味儿。一个妇人正抱着一个睡着的男孩坐在床上,那妇人一边哭着一边在孩子耳边低声呢喃着什么。她抬眼看了一下走进来的两个男人,继续低下头哄孩子,好像这两个擅自闯入家门的人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孩子怎么了?是生病了吗?”阿澈问李大人。 李大人愁眉紧缩,眼圈微微泛红,他长叹一口气说道:“恐怕是中邪了。” “啊?快让我看看!”阿澈心里一紧,连忙放下背包要去查看孩子的情况。阿澈扒开孩子的眼睛,看到他白色的眼球颜色有些发乌,阿澈心下一凉,又去摸孩子的手腕,他的脉搏已经微弱到几乎消失。 “是中邪了,他的魂魄已经不全了,若是找不回来,过不了几日这孩子就没命了。” 妇人听完后绝望的站起了身,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拼命的对阿澈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着什么,阿澈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求求你救救他之类的话。 阿澈和李大人连忙扶起妇人,那妇人的身体已经瘫软,她颤抖着身体,死死抓着阿澈的衣角,就在这时,远门被推开了,一个村民走了进来,估计是这妇人的丈夫。 李大人和这男人说明的情况,男人也是对着阿澈不住的鞠躬,求阿澈救救自己的儿子,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看的出来这位父亲已经走到了奔溃的边缘。 “你们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救这个孩子,不过你们要先把情况如实告诉我,这个孩子是不是最近接触了什么人?”阿澈问道。 “来,你先坐,我来和你说一下。”李大人拉着阿澈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是这样的,这两口子是我的表哥表嫂,这个月初一,就是五天之前的晚上,他家里突然有人敲门,说是要借宿,我表哥是热心肠,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来借宿的是一家三口,一对年轻的夫妻,看起来不像是村民的打扮,他们带着一个小男孩,大概三四岁的样子吧,和我侄子差不多大。那一家人管我嫂子借了一床被单,铺在地上准备睡觉。可是没睡多一会儿那男孩就哭闹了起来,哭的简直撕心裂肺,吵的大家都不能休息。那对夫妇很是不好意思,一个劲儿的对我哥嫂道歉,我哥嫂虽然有点儿不高兴但是也没多说什么,想着这一晚就将就着过吧。后来慢慢的,那孩子就不哭了,大家也就都睡了,可是第二天一早我哥哥起来,发现那一家三口都不见了,只剩下床单铺在地上,就像他们从未来过一样。我哥哥有点生气,觉得这一家人太没礼貌了,走的时候也不打个招呼,但是后来也没多在意,谁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当天晚上,我侄子就开始哭闹,不明原因的哭嚎,就和那个借宿的男孩一样,哭到快天亮才睡着。之后孩子就特别没有精神,总是睡不醒,也不大吃东西,我哥哥抱着他去了医馆,可是医馆的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开了几服药回来吃也不见效,前两天我哥嫂才想起可能与那来借宿的三个人有关。很奇怪的是,我哥嫂现在根本想不来那一家三口长得什么样子,只记得他们的皮肤很白,说话细声细气的,而且……”说到这里,李大人的身体轻轻抖了一下。 “我哥哥一直觉得那三个人看起来不大对劲,可是也说不上来是哪里有问题,昨天他才突然想了起来,那三个人,没有影子。”李大人说完之后便直直的看着阿澈,等待着他分析的结果。 “把你侄子的生辰八字给我,准备些黄表纸和朱砂,再去纸扎店,扎一个和你侄子一样的纸人来。” 李大人对他表哥交代了几句,表哥便赶忙出去准备东西了,李大人又问过了妇人,妇人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告诉了他。阿澈拿着一个木棍在院子里的土地上划拉起来,没过多久他便站了起来,对着他划拉的那堆奇怪符号点了点头。 “那一家三口都是鬼,他们应该是来借命的,这孩子的八字特别的轻,根本招架不住这些东西,它们出现的那个时间恰好是这个月的至阴之时,这几只鬼怕是有备而来的啊。” 李大人听到这些话,即使是站在大太阳底下也感到了背后生出的凉意。 “兄弟啊,你救救我侄子吧,他才三岁啊,我哥哥嫂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李大人蹲在了地上,掩面抽泣起来。 “李大人你先别急,我一会儿写上几个咒符,先把孩子剩下的魂魄封住。”阿澈说着就进屋拿出了自己的包,把剩下的几张符纸拿了出来,这次和雪妖的一战,随身带的法器基本都毁了,能不能救回这个孩子,阿澈的心里真的没底。 东西准备妥当后,阿澈用毛笔蘸满朱砂,在黄表纸上写下咒符,贴在了房屋内的四面墙上,又写下了孩子的姓名及生辰八字,贴在了扎好的纸人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五十七章 黑豆 夜幕降临,几个人随便吃了点东西,阿澈一直坐在那个纸扎的小人旁边。烛光微弱,惨淡的光线照在纸人的脸上,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夜色越来越深,李大人和他的哥哥嫂子都毫无困意,守着床上昏睡不醒的孩子。几个人都不敢吭声,因为阿澈之前一再嘱咐过,不管看到听到什么都不要做出任何反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大人终于撑不住了,开始打起了盹儿,他刚刚进入梦乡,就被一阵冷风吹醒了,抬眼一看,门窗竟然都打开了,他明明记得是关好的啊。阿澈把手指竖在嘴上,示意几个人噤声,他又取出了那只香炉,借着烛火点燃香后插在了香炉里面。 “啊……”孩子的母亲刚发出轻微的声音,就被一旁的丈夫捂住了嘴,他惊恐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咬紧牙关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那个纸人像是活过来一般,慢慢的向前走动着,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而那只香炉里的烟,竟然不是直着向上飘的,而是斜到一边,跟随着纸人走动的方向。李大人从前一直对江湖术士嗤之以鼻,这回算是开了眼。 阿澈背起布包,捧着香炉跟着那纸人走出了屋子,临出门时他回头对着屋里的几个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不要出来。 阿澈借着微弱的月光,悄悄的走在那纸人的后面,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突然来到了一间屋子前面,那纸人径直走了进去。阿澈不明情况所以没有跟进,而是站在窗前偷偷观望。 阿澈仔细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屋子的布局竟然和李大人的哥嫂家一模一样,李大人的侄子就坐在床上,他目空一切,呆呆的望着前方。他身边还坐着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应该就是那晚来借宿的一家三口。 那三人脸色惨白,在烛火的映照下有些泛青,他们的嘴巴比正常人要大的多,眼睛里面全是眼白,只有中间绿豆大小的一点黑色。纵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阿澈此刻也觉得心悸,若是换做旁人估计早就活活吓死了。 纸人一步一挪的走到了床边,女鬼的嘴角咧了一下,看起来很是高兴,可是她刚一伸手,就被一边的男鬼拽住了。他靠近纸人,仔细的打量起来,阿澈此时也紧紧攥住了衣角,只可惜,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男鬼突然直起了身子,他大张着嘴巴发出刺耳的尖叫。 “假的!” “假的!” 像是两块铁皮相互摩擦,阿澈觉得自己的耳膜要被震破了,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阿澈深吸一口气,径直冲进了屋子。对于阿澈的突然出现,那一家三口的表情很是诧异,阿澈直接扑向李大人的侄子,把他紧紧搂在了怀里。 三只鬼发现事情不妙,伸出尖利的指甲插在了阿澈背上,阿澈强忍着剧痛,把手里的香炉直接扣在了女鬼脸上。女鬼招架不住,捂住脸瘫倒下去,她的丈夫和那鬼孩子也无心管她,只顾着和阿澈争夺他怀里的男孩。 没有法器在身旁,事情变得很难处理,事到如今总不能功亏一篑,阿澈把左手的中指放在嘴里狠狠咬破,举起手用力一甩,献血溅在了两只鬼的身上。那血就像是煮沸的开水般在鬼的皮肤上冒起了小泡,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阿澈顿时觉得有些头晕,血虽然流的不多,缺消耗了阿澈的大部分阳气。 香炉是不能丢的,阿澈捡起香炉,把剩下的火星弹在了纸人身上,纸人遇火后迅速燃烧起来。阿澈抱着男孩走出屋子,他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一看,屋子里已是一片火海,三只鬼凄厉的惨叫,在火焰中翻腾着。 男孩安全了,可是阿澈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他不记得来时的路了,只能强打精神向前走着。天色有些微发白了,要是不赶在天亮之前回去,阿澈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怀中的男孩突然挣扎了一下,看样子是像要下来,阿澈把他放在地上,他拉起阿澈的手向前指了指。看来他认得回家的路,阿澈一阵欣喜,可是脚步却越来越轻,整个人开始打飘。 阿澈眼前一黑躺在了地上,他背上的伤口还在淌血,可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男孩急忙上前拼命的摇晃他的胳膊,大声的喊着什么,阿澈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他慢慢闭上双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阿澈是被一阵猪叫声惊醒的,他被窗外明媚的阳光刺的睁不开眼睛,好半天才醒过神来。低头看自己身上被换了干净的衣服,手上的伤口也包扎好了,阿澈拍了拍脑袋,渐渐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阿澈从床上下来,感觉双脚就像踩上了棉花,他赶紧扶住墙壁才没让自己跌倒。院子里很是喧闹,吵吵嚷嚷的乱作一团,阿澈好不容易挪到门前,刚要伸手推门,门却从外面被猛地推开了。阿澈这回站不住了,直接向后摔在了地上。 “哎呦,哎呦!”阿澈还没出声,这人却叫的比他还欢,原来这人是李大人的表哥,他满手鲜血的冲阿澈伸了过来。 “啊!你干什么?”阿澈吓了一跳,用力撑起身子向后退。 “哎呀!恩人你可醒了啊!黑豆他娘!你快过来扶一把!” “来啦!”一把嘹亮的女声响起,黑豆他娘小跑着冲了进来,赶紧扶起坐在地上的阿澈。 阿澈这时才看清楚,原来院子里正在忙着杀猪,此时李大人正挥舞着手里的杀猪刀在猪身上捅着。 “金大哥你可醒了,你都快把我们吓死了,你足足睡了五天呢,黑豆?黑豆啊!你快点来!”黑豆他娘精神焕发,全然没有了阿澈初见她时的颓丧,她的嗓门很大,阿澈不禁缩起了脖子。 黑豆跑了进来,他笑眯眯的看着阿澈,两只眼睛乌溜溜的。 “快!黑豆!给恩人磕头!”黑豆爹说着拉过了媳妇,一家三口一齐跪在地上,对着阿澈行大礼,黑豆爹也真是个实在人,额头磕在砖地上直响。 “哎哎哎你们快起来啊!不用这样的啊!”阿澈长这么大也没受过这种待遇,吓得急忙从床上窜了下来,他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黑豆爹娘反应极快,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搀扶阿澈。 “兄弟啊,你这回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为了救我家黑豆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们穷家小户的也给不了你什么,但是只要你一句话,我们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兄弟啊,这次要不是你,我儿子他……”黑豆娘说着就抹起了眼泪,她把儿子搂在怀里,再次喜极而泣。 “大嫂,我……我想喝水。”阿澈反而拘谨起来,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黑豆娘端来了一碗水和一大碗面,里面还有两个荷包蛋,这对于普通的农户来说已经极为奢侈了。 “大兄弟,这几天我给你灌了些药,你也一直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我下了碗鸡汤面,你赶紧趁热吃吧。” 鸡汤的香味唤醒了阿澈沉睡以久的食欲,他感到胃部一阵抽动,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就吃了一大口,面条很烫,阿澈长着嘴哈气,看到黑豆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黑豆爹出去了,黑豆娘叫黑豆出去帮忙干活,黑豆却不走了,恋恋不舍的看着碗里的荷包蛋。 乡下的孩子恐怕过年才能吃上这么一顿,阿澈叫黑豆娘又拿来一双碗筷,把面条和荷包蛋拨在碗里,黑豆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他吃面的样子,让阿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吃完饭后,阿澈觉得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不少,闲来无事的他坐在院子里看大家杀猪,因为黑豆的事情,黑豆爹把家里的猪和鸡都宰了,提前过年庆祝儿子的劫后重生。 晚上的菜肴很是丰盛,黑豆娘包了猪肉白菜的饺子,又用新鲜时蔬做了几道可口的菜肴,李大人更是跑到城里打了几斤好酒,这让阿澈贫瘠已久的肠胃痛快的开了荤。 酒过三巡后的阿澈有些微醺,大家吃着聊着话题不觉间又转到了那借魂的鬼怪身上。黑豆记得那三个人离开之后,就觉得自己很没精神,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难受。晚上做梦梦到来家里借宿的那个男孩来找自己玩,黑豆虽然满心的不想去却控制不住自己,便跟着那男孩走了。 那几天他都很害怕,可是自己就像变成了木偶一样,不能说话也不能哭笑,四肢都不能动弹,只能直挺挺的坐在床上,直到阿澈把他抱出屋子以后,他身上的各个感官才得以恢复。黑豆看到阿澈倒下之后,知道自己也没力气把他拖走,只能回家找大人求助。黑豆按照之前自己记下的路线跑回了家,却看到家里的门窗都开着,床上却躺着另一个自己。 迷惑的黑豆跑到母亲身边大声的叫着妈妈,却突然发现自己正躺在母亲怀里。看着身边欢喜不已的父母和表叔,黑豆来不及高兴,赶紧领着他们找到阿澈,李大人把受伤的阿澈背了回来,这才算是抱住了阿澈的性命。 “兄弟啊,那些鬼真的死了吗?不会再来找我家黑豆了吧。”黑豆爹搂过儿子,眼神里还是带着惊恐。 “它们已经被烧成灰烬了,不过……”阿澈看着黑豆的爹娘,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五十八章 段桥 “不要轻易泄露孩子的生辰八字,以免被别人钻了空子。这一家三口是同一时间死的,他们死的时候恰好黑豆出生,定是有高人指引,才会让这三人的阴魂游荡至此,但可笑的是,这借名的法术早就失传了,江湖上流传的那些都是假的,就算真的带走了黑豆,他们也不能复活。” 阿澈说完后,饭桌上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黑豆爹娘的脸色都很是难看,这件事情虽然过去,但依旧会成为他们永远的梦魇。阿澈不是刻意要扫大家的兴,他只是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再次上演。 “是张婆子。”又过了一阵,黑豆爹才开口说话。 “什么?”李大人不明白表哥在说什么。 “张婆子是给黑豆娘接生的婆子,前两年我听说她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在外地被人抢劫,一个都没剩下。我们没有把黑豆的生辰八字告诉过别人,若真是张婆子,那个日子她肯定忘不了。” 阿澈觉得自己的后背起了一身冷汗,沉浸在幸福生活中的一家人恐怕从未想到,不知从何时起,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已经死死的盯住了他们。 “阿澈兄弟来白水乡可是有什么打算吗?”李大人看气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 “其实我来白水乡并不是为了找亲戚,而是为了找一座桥,你们知道断桥在哪里吗?” “你是说段桥村吗?我娘家以前就住在那里,不过段桥现在已经没人了,村民早就迁走了。”黑豆娘说道。 “大嫂,咱们说的可能不是一个地方,我说的断桥,就是一座桥。” “段桥村就是因为有段桥所以才叫段桥村的,不过现在改叫梨园了,不过不是唱戏的那个梨园。因为村里现在改种梨树了,咱们白水乡和附近几个乡镇的梨子都是那种的。” 梨花落落风吹尽,阿澈像是打了个激灵,连忙问黑豆娘:“那断桥边上是不是一棵梨树?” “有啊,那棵梨树可大了,我们村里的小孩经常在那玩儿。” “那断桥,是不是断开了,所以才叫断桥?” 黑豆娘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笑了起来。 “兄弟啊,段桥的段是姓段的段,不是断开的断,因为村里的人都姓段,所以才叫段桥。” 原来是这样!阿澈从一开始就会错了意,不过这也问题不大。 “大嫂,村里有没有一个叫张小楼的人?”阿澈问道。 “没听说过。” “那金老油呢?” “不认识,他们是干啥的啊?” 阿澈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可瞬间又满怀希望,直觉告诉他,这次一定没错。 “大嫂,段桥离这里远吗?” “不算太远,走上大半天就能到,但是地方不太好找,这样吧,一会你早点歇息,明天一早我让黑豆爹带你过去。” “那就麻烦大哥大嫂了!”阿澈很是高兴,举起杯子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次日一早,阿澈向黑豆一家辞行,黑豆娘又把家里的腌肉干粮之类的吃食给阿澈装了一袋子,就怕他在路上饿肚子。李大人言出必行,把阿澈拉到一边,拿出了几锭银子塞给他。 阿澈把李大人的手推了回去。 “李大人,这些钱你还是给黑豆的爹娘吧,他们本来就不富裕,这些天也没少折腾,大嫂给我的这些东西足够吃上一阵了,我有手有脚,养活自己没有问题。” 李大人什么也没说,把钱收了回去,他抬手抱拳,对着阿澈深深一揖。 段桥位于白水乡的南边,阿澈和黑豆爹两人先是沿着河堤走了半天,然后又是各种七拐八绕,才来到段桥。曾经的段桥已成了果园,此时天色还不晚,雪白的梨花开的正盛,浓烈的香味扑面而来,阿澈深吸一口气,醉人的芬芳沁入心脾。天边夕阳的余晖漫了上来,阿澈置身在洁白的花海中,被这美景深深的触动。 “阿澈兄弟你看,那就是段桥。”黑豆爹伸出手向前边指了指,阿澈踮起脚,在花丛中看到了一座桥。 “阿澈兄弟,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以后有空你一定常来家坐坐。”黑豆爹紧紧的握住阿澈的手,他的手粗壮有力,阿澈感到一股暖流从他的手心传来。 阿澈走上了段桥,他的手在这座石桥上摸索着,石桥被阳光晒了一天,还残留着温度。桥下是一条河,微风吹过,河边的梨花疏疏飘落,花瓣漂浮在河面上。二十几年前的某个夜晚,也是梨花绽放的季节,师傅和张小楼大概就是在这里相遇的吧。 可是,法器呢?难道法器就藏在这石桥上吗?阿澈看四下也没有人,干脆蹲下身子摸索起来,这石桥造的很是结实,阿澈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能够藏东西的地方。 “嘿!干什么呐!”一把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阿澈吓了一跳直接跪在了地上。不会吧?难道这次又要被当成坏人被抓走吗? 阿澈从桥上爬起来,正想着怎么给自己解释,却听到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了响动。 “嘿!你们几个给我站住!别糟践我的梨花!”一个老大爷小跑着进了梨园,看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阿澈长吁一口气,然而他再次定睛一看,下巴却差点掉下来。 竟然是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五十九章 大难不死 在下坠的时候,王虎没忘了牢牢抓住谭锦,受伤的谭锦已经昏迷,全然不知此时发生了什么。王虎吓得哇哇大叫,他不停的喊着救命,可是山下的冲杀声早就盖过了他的喊叫,没人理会他的处境。难道就这么命丧于此吗?王虎突然想起了娘亲,可是还没来得及哭,王虎的身体就接触到了地面,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冰凉的水滴打在脸上,王虎喉咙发干像是着火一般,混沌中睁不开眼睛,他晃了晃脑袋张开嘴巴,让水滴滴进了嘴里。此刻王虎混乱的大脑中闪现出了昨晚的几个场景,他想要大喊却发不出声音,就连自己现在是死是活他也搞不清楚。 “放松,深呼吸。” 一只手放在了王虎的肩上,柔软的布擦干了他脸上的水滴,王虎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的身影一点点的明朗起来,一个清秀的女子正坐在自己身边,王虎的心在瞬间被撞了一下。 是茱萸! “茱萸……咳咳咳……”王虎刚开口就让水呛住了,他扭过脸剧烈的咳嗽起来。 “茱萸,你不是走了吗?我现在是在哪啊?你看到阿澈哥他们了吗”王虎有些兴奋,一连串抛出一堆问题。 “我昨天晚上想在山上歇息一晚,结果走到半山腰就看到对面有很多火光,我听到有人在喊阿澈,怕是你们出事就赶了过去,结果正看到你和谭大人从山上摔下来,幸亏我反应及时用枝叶接了你们一下,要不你们两个就够呛了。你现在倒是没什么事,可谭大人中了妖毒,现在还没醒过来。” 王虎循着茱萸的目光看去,发现谭锦正躺在另一边,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正呆在一个山洞里,有阳光从头顶的小洞照射进来,附近还有几个洞口,貌似是几个连在一起的山洞。 “我带着你们两个也走不远,就先把你们安置在这山洞里了,这山洞的入口很小,我用法术把入口扩大咱们才进来的,所以比较安全,不会被人发现。” “阿澈哥呢?小娇椒呢?他们也在这儿吗?王虎坐起身来,用目光搜寻阿澈的身影。 “我没有看到他,当时的情况很是危险,我就先把你们藏了起来,我刚才出去了一趟,把这附近都走遍了,也没看到阿澈和小娇椒。” “完了,他们怕是让雪妖捉走了!这可怎么办啊!”找不到阿澈,王虎就像没了爹的孩子似的,觉得天要塌了。 “你先别急,你怎么知道他让雪妖抓走了,你们两个得先养好身体,才有力气出去找他们。” 王虎失落的低下了头,他想起身去看看谭锦的情况,无奈身子虚弱,根本站不起来。 “你不必担心他了,我去采了些药,他虽然还没醒过来,但是身体已经稳定住了,我这几天我继续用法力为他治伤,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先吃点东西吧。”茱萸说着拿过来了一些干粮,不远处架着一只锅子,里面正煮着粥。 王虎大口吃起了干粮,却觉得不大对劲,这荒山野岭的,拿来的这些吃食啊? “吃吧,我又没下毒。”茱萸看出了王虎的心思。 “我在山上打了几只兔子,又采了些草药,拿到附近的农户家里和他们换的。” “茱萸,你为什么帮我们?还用自己的法力给谭大人治伤。” “我以前也受到过人类的帮助,所以看到你们有困难了,随手帮一把而已,更何况你们之前也对我不错,别把我想的那么伟大,我不过是只妖而已。”茱萸说着,把熬好的粥放在了一边,盛了一碗递给王虎。 王虎没再说话,默默的吃着饭,他看到茱萸坐在了谭锦身边,解开了他的上衣,先是把一些黑乎乎的膏药涂抹在伤口上,接着她闭上眼睛,把双手的手掌按压在伤口上。茱萸像是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王虎把身子凑近了一点,看到她手掌下面缓缓冒出了热气。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茱萸才重新睁开眼睛,她身子一软险些仰倒,看起来疲惫不堪。吃饱饭的王虎有了力气,走过去想要搀扶茱萸。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茱萸向王虎摆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 “我要去睡一会了,没事别叫我,你把这些草药熬上,一会把药汁喂给他喝。”茱萸说着便走进了另一个洞口。 之后的几天就是这样度过的,只要一得空,王虎就和茱萸出去,可是寻遍了附近的几座山也没有阿澈和小娇椒的踪迹。 一天深夜,王虎睡得正香,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还以为是在做梦,翻了个身继续睡,可那人并不罢休,继续叫他,紧接着王虎的屁股上挨了一下。 “哎呦,谁拿石子丢我啊?”王虎嘟囔着爬了起来,看到谭锦正坐在一边看着自己。 “谭大人你醒啦!”王虎的困意瞬间消失,他起身跑到谭锦身边。 “这是在哪儿啊?”谭锦揉着眼睛,还没有从长达几天的昏迷中醒过神来。 王虎把他们二人掉下山崖后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听闻阿澈和小娇椒不见了,谭锦显得很是担心。王虎把干粮递给了谭锦,这些干粮又冷又硬,可是饿了几天肚子的谭锦却吃的香甜。 “茱萸呢?真没想到是她救了咱们,还用自己的法力给我疗伤。”谭锦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只剩下了一片不明显的疤痕,在法力的作用下,他的身体恢复的极快,要不是茱萸,他早就魂归西天了。想到那个表面有些冷漠的女孩,谭锦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王虎起身去找茱萸,可是走遍了几个洞室也没看到茱萸的影子,此时正是深夜,她跑出去干嘛了?两个人只好耐心等待,可是直到天色发白,茱萸也没有回来。 她从来没有出去过这么久,谭锦不禁有些担心,虽然她是一只妖,可是这几日她的法术丧失了不少,雪妖现在也不知道身在何处,万一被她发现了……谭锦越想越坐不住了,拉着王虎便走出了山洞。 谭锦的身子还是很虚弱,佩刀也丢掉了,他捡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当做手杖,王虎看他这副样子怕是没找到茱萸就先把自己搭上了,可是不管怎么劝阻,谭锦都不肯留在山洞。 两个人好不容易才走到山下,他们环视着四周的群山,心里突然有点后悔,就以他们现在的体力,到哪里去找茱萸呢? “你们两个不好好在山洞里呆着,跑出来干嘛?”茱萸突然出现在了半山腰上,这让谭锦和王虎万分欣喜。 “茱萸你去哪儿了?我和谭大人都很担心你啊!”王虎说道。 “我有事情和你们说。” 茱萸带来了好消息,她在山下遇到了一位僧人,想着碰碰运气就和僧人打听起了阿澈的消息,才得知阿澈这些日子里一直在寒山寺养伤,今早才刚刚离开,僧人告诉她衙门的贾大人和丁大人或许知道阿澈的下落。可是贾邑和丁卯都出城去了,明日才能回来,茱萸便在这山上打了些野味和草药,拿到城里的店铺去换钱,好作为路上的盘缠。 得知阿澈还活着,谭锦和王虎很是高兴,可是小娇椒却依旧没有下落。收拾好东西后几个人就出发了,半路上谭锦租了俩短途马车,否则以他的体力根本走不到衙门。 贾邑见到谭锦王虎二人后,直后悔自己没有留住阿澈,他赶忙掏出了一张纸,说是阿澈给谭锦留下的。那一爬字确实阿澈的真迹,可是他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谭锦反复读了几遍才突然想起,这是张小楼唱的那首评弹的歌词。 阿澈去了白水乡,他是怕雪妖发现的行踪,才用这种隐晦的方法来告知谭锦。谭锦谢过贾邑后,立即乘马车赶往江边,坐船向着白水乡进发。 谭锦的心情很好,他看着平静的江面,回忆着前一阵发生的事情,不觉间出了神,茱萸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听见。 “谭锦!你想什么呢?” “哦,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些事情,怎么了?” “一会儿船靠岸了,我就不跟着你们走了。” “为什么?”听到茱萸这样说,谭锦的心像是漏掉了一拍。 “你们要做的事情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不如就此别过吧,我们各走各的路。” “你有什么打算吗?”谭锦看着茱萸,可茱萸却并不看他,只看着远方的群山。 “我一向没有打算,走到哪里算哪里。” “茱萸,你救了我的命,总得给我机会报答你吧。”谭锦终于道出了心声。 “我救你,只是因为我恰好经过,我从没想过要谁的报答。我是妖,没有你们人类那么多的情感,更何况我活了这么多年,看破了太多事情,也不会再轻易的相信谁。” 茱萸说的轻描淡写,谭锦确是阵阵失落,他无话反驳,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却有着一颗早已苍老的心,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将她打动。 船靠岸了,谭锦摇醒了打瞌睡的王虎,下岸之后再走上一段,还要乘坐马车前往下一座城市。 “你们继续出发吧,我就先走了。”茱萸对着二人摆摆手,向着群山的方向走去。 “哎,茱萸你干嘛去啊?”刚才一直昏睡的王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干嘛去,我和谭锦说过了,下了船我们就各走各路了。” “别呀!茱萸你别走啊!”王虎急的直跳脚,情急之下一拳打在谭锦胸口上。 “啊!你干什么?”谭锦的伤疤虽然已经愈合,但这一拳来的突然,他有些招架不住,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 “茱萸你快回来,谭大人的伤又发作啦!” 谭锦狠狠的瞪了王虎一眼,这个家伙竟然以下犯上,不过这一招确实有用,茱萸转身走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六十章 包裹 “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打他?”刚才发生的都被茱萸看在了眼里,他对王虎的行为感到不解。 “茱萸,你别走好不好啊,你跟着我们去找阿澈哥,他能保护你的,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让人不放心啊。”自己的诡计被识破后,王虎开始说软话。 “首先,我能保护我自己,其次,我是一只妖,不是你们眼里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茱萸有点不高兴了,她最讨厌别人把自己当做小女人看待。 “茱萸,你真想离开的话我不拦着,虽然佩柔死了,可雪妖还活着,没人知道她现在的下落,我们都不知道佩柔和雪妖间有什么过节,可在雪妖眼里,你也难保不是敌人,毕竟你曾经是佩柔身边的人。”谭锦走到了茱萸身边,他是真的对茱萸不大放心。 “有我们在,总比你孤身一人要强得多,等阿澈灭了雪妖再走也不迟啊。” 谭锦看到茱萸犹豫了,她在认真考虑自己的建议,看来自己的劝说有效了。 “好吧,那我就先留下来。” 因为盘缠丰厚,这一路上的交通工具、伙食以及住宿的标准都很高,谭锦的荷包在山上就丢了,要不是茱萸他和王虎就得一路要饭了。几人很快抵达了白水乡,谭锦马不停蹄的带着王虎和茱萸赶到了张小楼曾经卖艺的那家茶馆,进门便询问阿澈的下落。问了好几个伙计后才知道,阿澈几天前果然来过,但他只是打听了一下张小楼的情况后就离开了。 “他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 “没有。”伙计摇了摇头。 “那有没有留下什么口信,或者字条一类的。” “没有,他什么也没留下。” 谭锦泄了气,这个阿澈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对了,他问过我,白水乡有没有断桥。”伙计一拍脑袋,差点把这事忘了。 “断桥?什么断桥?” “我也不知道啊,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啊。” 断桥,初次相遇断桥边?阿澈是在寻找评弹歌词里的断桥吗?难道金老油当年写下这首评弹词,就是为了隐藏什么玄机?谭锦谢过了伙计,离开茶馆后便带着王虎和茱萸四处打听断桥。 可惜没人知道这个地方,他们在白水乡又逗留了两日,才从一个卖鱼的老人那里打听到了现在改名为梨园的段桥。 二人一妖置身在大片的花海中,梨花雪白耀眼香气袭人,茱萸脚步轻快,谭锦望着她陷入梨花中背影,竟看的有些痴了,此时他只想摘下一朵开的最盛的花朵,插在茱萸的发髻上。然而他的手刚刚触到梨花,便回过了神,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可是只妖啊。 王虎的动作倒是快,他折下了几个花枝,绕成圈编了个花环跑过去扣在了茱萸的头上,茱萸头顶花环却并不显得滑稽,仿佛仙子下凡一般。 “嘿!干什么呐!” “嘿!你们几个给我站住!别糟践我的梨花!” 一个沙哑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谭锦看到一个老大爷满面怒容的冲了过来。 “就是你们这些男男女女,闲的没事儿跑到我的园子里来糟蹋梨花!走!都给我走!”老大爷指着茱萸头上的花环,满脸都是心疼。 谭锦正想开口解释什么,却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锦!王虎!茱萸!!” 几个人同时循声望去,看到阿澈正站在石桥上对着这边招手,他边喊边跳,接着便转身冲下了桥。谭锦几人也是无比惊喜,大喊着阿澈向着石桥的方向奔了过去。 阿澈和谭锦王虎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劫后余生的重逢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王虎直接就抹起了眼泪,一个劲儿的把头往阿澈怀里钻。 “你们有病吧!”看守梨园的老大爷有些看不懂了,不明白这些年轻人怎么都和疯子一样。 “今日我们误闯梨园,给你带来了麻烦,这些钱你拿着,就当是对你的补偿。”茱萸从荷包里掏出了一锭银子,老大爷当场看傻,立马笑呵呵的伸手接过。 “你们玩儿就是了,不过这梨花可别摘的太多了,要不我不好和主家交代啊。” 应付完了老大爷,茱萸朝着阿澈他们走去,此刻他们已经席地而坐,正拉着对方的双手说着分开后的经历。茱萸很难被人世间的冷暖打动,可是看到这幕重逢的场景,还是让她心里感到了一丝暖意。 “小娇椒呢?没和你一起吗?”王虎很是想念这个伙伴。 “他为了救我,自断了经脉,雪妖也因此受伤……”阿澈的眼圈红了,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茱萸的心也被狠狠揪了一下,她善良的同类,为了救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人类,选择了对自己最残忍的方式离开。自断经脉的后果便是灰飞烟灭,意味着永远的消失,他这些年的修行全部付诸东流。 “你确定这里就是你师傅藏法器的地方?”谭锦打破了沉默。 “我想应该是了。如果这里再找不到,恐怕我连最后的希望也失去了。”阿澈望着那座桥,眼神复杂。 “那就开始找吧。”谭锦起身,向着那座石桥走去。 几人站在石桥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端倪。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下弦月挂在天空,大家茫然无措的陷入了黑夜中。已经没有火折子了,茱萸去折了一小捧树枝,把上面的梨花全部摘掉,她撕下衣裙上的布条把树枝捆紧,用法力点燃树枝,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火把。 因为火是用法术点燃的,所以树枝可以燃烧很长的时间。阿澈举着树枝桥上桥下的来回跑着,始终摸不到头绪。 谭锦把那张写着评弹歌词的纸从怀里掏了出来,借着阿澈手中的火光,他又重新默读了起来,脑海中浮现的是歌词中呈现的场景。三十年前的某个夜晚,金小油在段桥边偶遇了张小楼,一身素衣的张小楼在月光下宛若仙子,微风吹过,洁白的花瓣飘落在美人的发丝间,她唇边的微笑牵动着年轻男人的心弦。金小油有些不好意思,把视线转向了远方,但他无心欣赏这春夜的景色,想着自己孤寂已久的心终于找到了依靠…… 谭锦奇怪一向理智的自己最近怎么总是像个女人一样,喜欢想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他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阿澈已经走到桥下。 “砰”的一声巨响把谭锦从遐想中拉回现实,他看到阿澈捡起河边的一块石头砸在了桥上。 “阿澈哥你在干什么啊?”王虎连忙上前阻拦,这要是把桥砸坏了,多少钱才能赔得起啊? 谭锦以为阿澈是因为找不到法器而发起了脾气,可是他走到桥下,却阿澈举着燃烧的树枝走下了河,一脸认真的在他刚才砸过的地方仔细摸索着。谭锦也下了河,这条河水位不深,好在是春天,河水没有那么冰冷。 “你有什么发现?”谭锦站在桥下,仰头向上看着。 “你看这几块砖石的颜色,和桥面上的不大一样。” 谭锦暗暗佩服阿澈的观察力,在这么黑灯瞎火的情况下也能发现不同。谭锦伸出手摸了摸桥底的砖石,发觉和桥面上的砖石手感不大一样。 “这里的砖石摸起来更加细腻,好像是后来补上去的。” “没错,桥底被多加了一层。”阿澈又从河边捡了一块石头,在桥底的砖石上轻轻敲打着。谭锦明白了阿澈的想法,也捡起了一块石头。 “阿澈你来,这里有点不太一样!”两人摸索了一阵后,终于发现了情况。 谭锦指着一块砖石敲击着,那块砖石被敲打后发出的声音比其他砖石略微清脆。阿澈也反复敲击了几次,认定这里面必有玄机。 “王虎,你快过来帮忙!”阿澈朝王虎喊道,王虎听见后立马下了水。 可是砖石被砌的非常结实,就连砖缝的细的不行,可惜谭锦的佩剑短刀都丢了,手里没有合适的工具,三个人只好一人一块石头,在上面“乒乒乓乓”的敲着。 “你们在干嘛?”一边无聊的茱萸走了过来,奇怪的看着三个人。 “我们要把这块砖撬开,你能帮得上忙吗?”阿澈这才想起茱萸的存在。 “我试一下吧,你们先让开。”茱萸走到了桥下,三个人都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茱萸的法力正在恢复,打碎砖石对她来说有些困难,茱萸站在桥下闭起双眼暗暗发力。王虎有点等不及了,走到了茱萸身边。 “哎茱萸你行不行啊,要不还是我们来吧。” “闭嘴,不要打扰我。”茱萸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对他说。 王虎觉得自讨没趣,站在一边乖乖的闭了嘴。成败与否可能就在今晚了,阿澈努力平复着自己波澜四起的内心,默默念起了心经,第三遍心经刚刚念完,他听到一声闷响。 是茱萸在用手掌拍打桥底,几次拍打过后,茱萸甩着手一脸疲惫的倚在桥墩上。 “差不多了,剩下的你们来吧。”茱萸伸出拇指朝身后指了指,慢慢向河边走去。 三个人都顾不上他了,握着石头走到了跟前,阿澈把火光靠近后,看到那几块砖石上布满了裂痕。此时谭锦无比欣慰,留下茱萸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 三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去敲击,很快就有碎裂的渣子落了下来,砖石上出现了一个小洞,几只手用力的抠着小洞的边缘,阿澈渐渐看清了砖石下掩藏的东西。 阿澈的心在狂跳,他把火把递给了王虎,两只手用力的扒着洞口,那洞口越来越大,里面的东西也终于呆不住了,直直的落在了阿澈的怀里。 是一个足有二尺长的油布包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六十一章 毒师 清晨的英雄山刚刚从沉睡中苏醒,山岩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露水,走起路来有些湿滑。曹喜背着一个小小的竹篓,小心地在山路上走着,听闻这个季节的山上可能会遇到墨花,他想要上山碰碰运气。 墨花是一种黑色的小花,曹喜在二十年前有幸见过这种传说中剧毒无比的花朵,可是这些年他走遍群山,也再没有碰到过。走了一个时辰的山路,曹喜实在是累了,他坐在地上揉捏着酸胀的腿肚子,可是揉着揉着,他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他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时断时续的在他周围飘过,曹喜仰起脸在四周的空气里快速的呼吸着,像极了某种觅食的动物。作为一名毒师的传人,曹喜有着超乎常人的嗅觉。 曹喜很快就扑捉到了味道的源头,他转过身去扒开一片树丛,看到了隐藏在后面的山洞。那山洞的洞口很小,曹喜把遮挡在洞口外面的树枝扯断,然后便趴在地上,慢慢的钻了进去。 山洞里的味道令人作呕,除了那股奇怪的味道之外,里面还夹杂着动物身上的腥臭味,好在曹喜这些年也已经习惯了。他屏住呼吸继续向里面爬着,又爬了一段,山洞里面的空间才豁然开朗。曹喜闪到一边,让阳光照进洞里。 曹喜的眼睛适应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距离自己不远的岩壁边趴着一个人,身体正均匀的起伏着。曹喜起初还以为是前两天衙门剿匪后躲进山洞的匪徒,可是待他走近后才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曹喜的眼睛睁得很大,映入瞳孔的是一个类似人类的生物,它浑身的趴在地上,银白的长发上沾满了血污,它尖利的指甲大多已经劈折,缝隙里夹着污泥,看来是在地上爬了很久才找到这么一个栖身之处。 曹喜向前缓缓的挪动脚步,他把别在腰间的匕首拿了出来,以防这只怪物袭击自己。那怪物好像并没有发觉有人类靠近,它发出轻微的声,曹喜不敢靠的太近,他用匕首的刀把捅了一下怪物的身体,然后立马跳到了一旁。 那怪物没什么反应,曹喜的胆子大了些,他慢慢的靠近,这回他伸出了手,在怪物的身上摸了一下。那怪物的皮肤异常光滑细腻,像是上好的丝绸一般,它的体温极低,让人觉得冰手。 曹喜索性蹲在了怪物身边,怪物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正处在愈合的阶段。曹喜把心一横,撩开了怪物头发,看到它的脊背上有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 “啊……”怪物突然低吟了一声,它痛苦的握紧了拳头,曹喜赶紧起身后退,和怪物保持一定的距离。 那怪物慢慢的侧过了脸,它把脸朝向曹喜这边,睁开了眼睛。曹喜大着胆子蹲在了地上,仔细观察着怪物的脸。那是一张女人的脸,曹喜看到这张脸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漂亮。这女人的五官清丽,眼中布满了血丝,她因为疼痛而愁眉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 曹喜有些懵了,本以为这怪物会是一副狰狞无比的样子,没想到是个俊俏的姑娘。可曹喜还是不敢放松警惕,他开始犹豫着是不是得赶紧离开山洞,去衙门报官。 “救……救救……我……”怪物竟然开口说话了,难道它是人?曹喜又向前挪动了几步,他的好奇心已经远远战胜了恐惧。 “你是谁啊?你怎么在这儿啊?”曹喜对那怪物轻声问道。 “求你……救我吧……”那怪物缓缓的向曹喜伸出了一只手,它的手放在了曹喜的脚面上,这次曹喜并没有躲开。 他脱下自己的长衣盖在了怪物身上,他把怪物扛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它的体重出奇的轻。曹喜倒退着向后爬,双手拽着怪物的肩膀,费了不少力气才爬出洞口。此时已是天光大亮,怪物适应不了强烈的光线,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曹喜背着怪物来到了山下,他把怪物放在马背上,牵着马慢慢走着,怕马匹的颠簸震裂它正在愈合的伤口。怪物背上的伤口还在滴着血,曹喜路过医馆的时候买了些药棉,把马牵进无人的胡同时赶紧塞住怪物的伤口。 曹喜回到家时已是正午,他把马拴在院子里,赶紧把怪物抱了下来。家里到处都是瓶瓶罐罐,曹喜进屋就踢到了好几个,他先把怪物放在椅子上,好歹收拾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床铺,把怪物安置了下来。那怪物很是虚弱,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曹喜在它黑亮的眼神中看到了感激。 曹喜拿出药箱,给怪物的全身上下清理伤口,涂抹药物。它像是体会不到疼痛般,安静的闭着眼睛。好在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口,曹喜处理完后,去厨房抓米下锅准备做饭,他在院子里拔了几棵青菜,又取下房梁下挂的熏肉,桌上还有几个吃剩的饼子,大概足够他和怪物吃一顿的了。饭做好后,曹喜把饭菜端到了床边的小几子上。 “喂,你吃点东西吧。”曹喜轻轻推了推怪物。 怪物睁开眼睛后,看着几子上的百米粥,饼子和熏肉炒青菜,眼中却满是失望的神情,它摇了摇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对了,它是怪物啊,怎么能吃炒熟的饭菜呢,难道它要吃生的? “那你想吃什么?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弄。”曹喜蹲在怪物身边轻声说着。 “活的……我要血。” 曹喜虽然刚才已经料到,但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他无心吃饭,让怪物在家里等着自己,抓起钱袋就走了出去。 曹喜买了两只活鸡,他把怪物从床上扶了起来,把鸡放在了它的面前。 “我还是出去吃吧,会把你这里弄脏。”怪物说着眼神饥渴的看着那两只鸡,吞下了一大口口水。 虽然曹喜家里乱的像狗窝,可房子毕竟是租来的,弄得到处是血迹可不好收拾。他把怪物扶进了院子里,然后便进屋关上了屋门。曹喜站在窗子前,他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 怪物虽然虚弱,速度却很迅猛,它一手抓住一只鸡的脑袋,紧紧攥在手里,鸡还没怎么挣扎就被咬断了喉咙,它把这两只鸡的放在嘴边,贪婪的吸食着鲜血。鸡血顺着它的脖子流遍全身,它雪白的身体浸在鲜血中,这异常恐怖的画面却让曹喜看的十分愉悦。 吸过血后的怪物满足的闭气双眼,它抬起脸长叹一声,低头舔着手上的血。它的身体明显得到了恢复,已经能站起来自己行走了,更让曹喜感到惊讶的是,之前遍布在它身上的伤口,有很多都在迅速愈合,看不出痕迹了。曹喜打开屋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怪物,感到如获至宝。 “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我身上很脏,就先不进去了。” 曹喜搬出了洗澡用的大木桶,从井里打了水灌在里面,怪物很是高兴,抬腿坐进了木桶里。 虽然它是怪物,但是它拥有所有女性的身体特征,一直光着身子总归不妥,曹喜进屋找出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放在了屋门口的台阶上。他这时才感到了饥饿,曹喜拿起筷子,把几子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听着院子里洗澡的水声,曹喜心里很是复杂,他到现在还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心血来潮想要上山采药却带了个怪物回来。 曹喜是曹家第七十代毒师,他们祖祖辈辈都在从事着这个古老而神秘的职业。他们走遍山川河流,为了就是寻找这世间最毒东西来制成毒药。那些流传在坊间,却从未有人真正见过的毒药基本都出自于曹家。曹家人从来不愁吃喝,他们只管做自己的事情,自会有人来上门寻找他们,那些人都是皇族富贾的耳目,用这些杀人于无形的药物来做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 曹喜没见过他的母亲,事实上曹家的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曹家的男人一生也不曾娶妻,他们会找一个看起来聪明健康的女人为自己生孩子,若是女孩,曹家人便不认,随便给那女人一笔钱任其处理。若是男孩,身体无碍后便会被留下,而那女人会得到一笔足够她一生花销的数目,但她绝不可再见到孩子,也绝不可将这件事说出去。 曹喜的父亲运气不好,找了好几个女人生下的都是女孩,待他四十余岁时才得了曹喜这个瘦弱的男孩。曹喜随父亲在深山长大,他身体虽不健壮,头脑却聪明无比,十岁时便独立制成了几种毒药。父亲死前为曹喜留下了万贯家产,曹喜这些年也没什么朋友,独来独往居无定所倒也落得自在,他一直想要超越自己的祖辈,研制出这世间最毒的药。 屋门打开了,曹喜从沉思中缓过神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怪物,他缓缓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此时它的样子,已经不能再被称为怪物,它的皮肤退去了之前的惨白,已经接近为人类的肤色。一头雪白的银发也大多变黑,湿漉漉的散在脑后。它穿着曹喜肥大的外衣,依旧掩盖不住曼妙的身材,它赤脚站在地上,缓步朝曹喜走来。 曹喜的心快要跳出胸膛了,他急速的呼吸着,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血污已被洗去,它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可这微笑却是摄人心魂的,曹喜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女人。他不禁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摸摸它的脸。 “女人”并不躲避,而是把自己的脸凑了上去,那细腻如绸缎的皮肤,让曹喜的血液翻涌,他很难把它和刚才那吸血的怪物联系起来。 “多谢大哥的救命之恩。”“女人”把双手放在侧腰上,屈膝对曹喜行礼。 “你,到底是谁?”曹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叫小雪,是一只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六十二章 离开 小雪每天吃两只活鸡,她的体力恢复的不错,但她明白,仅仅靠这个不可能补回自己流失掉的法力。对于自己的经历,她并没有尽数告诉曹喜,在这个年轻男人的眼里,她不过是一只不慎被术士打伤的妖精。 小雪住在曹喜的家里,帮他收拾衣物整理房间,甚至还学会了做饭,有时候曹喜出门乱逛,回家便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这对于一个单身汉来说是何等幸福的事情。小雪不止一次在曹喜的眼中看到狂热的爱恋,他甚至忘了她是妖,想尽一切办法讨她的欢心。 小雪现在的法力很弱,她怕被阿澈等人撞上,便一直找借口拒绝出门。曹喜每次上街都会带回来很多东西,时兴的衣裳,昂贵的首饰,各种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小雪心里觉得无聊透顶,却一直表现出惊喜的模样。 这天曹喜又出门了,小雪在院子里打了一会儿坐,开始准备中午的饭菜,刚洗好菜,她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叫门的声音。反正门是在外面锁着的,小雪不吭声,以为这人一会儿会走,没想到他竟然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那人进门后也是吓了一大跳,他呆呆的望着小雪,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你是谁?”小雪警觉的问道,把手伸向了案板上的菜刀。 “你是曹喜的,亲戚吗?”那人想了半天找不出合适的词。 “我是他表妹,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 “我是房东,那什么,我来是告诉他一声,房租涨了。”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假装东看西看,其实眼睛一直盯着小雪。 “哦,等他回来我会告诉他的,你先回去吧。”小雪低头切菜,他对这个男人有些厌恶。 “我从前没听曹喜说他有个表妹呢?你多大了?”男人也不客气,直接拿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哎呦,收拾的真干净啊,他家以前乱的和猪圈一样呢,曹喜可真是艳福不浅啊。”男人没等小雪回答,继续自顾自说着。 房东一直站在小雪身边絮絮叨叨,他的身子凑了上来,手刚伸出来,远门就被推开了。 “是李大哥来了,我说锁怎么开了呢?”曹喜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李大哥怎么有空来家里坐坐了?” “哦,我来是告诉你,房租涨了,我也是没办法啊,这附近的房子都涨了。”房东在心里咒骂着曹喜回来的不是时候,脸上还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不打紧,不打紧,李大哥今儿个在家吃吧,我打了壶酒还买了点小菜。” “好啊,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房东满心欢喜,曹喜这种人傻钱多的二百五,家里还养着一个美艳的女人,房东心里无比嫉妒,他盘算着以后怎么能够趁着曹喜不在家,把这女人骗上床。 房东脸上的笑几乎藏不住了,可是在他抬起头的瞬间,心却凉了。那刚才还看似天真无邪的女人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她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深邃,像是看穿了他的全部心思。房东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背后一阵恶寒,他看到这女人的嘴上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如同饥饿已久的猛兽看到了猎物。房东刚才的美好愿望全部消失,他现在只想逃走。 “曹喜啊,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点事儿,我今天就不在这了啊。”房东说着拔脚就出了屋门。 “哎,李大哥你要走吗?”曹喜看到房东的脸色煞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李大哥慢走啊。”不知什么时候,那女人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房东几乎吓的半死,逃也似的离开了曹喜家。 曹喜的心思都在小雪身上,他没有理会房东的怪异,走到小雪跟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锦盒。 “来,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曹喜把那只锦盒递了过去。 “不看。”小雪撅起嘴,像是耍起了小性子,可是她这个样子却更让曹喜受不住。 “来嘛,你看看。”曹喜打开了那只锦盒,里面躺着一只白玉镯子。 “你看,这水头多好啊,像你一样纯净无暇。”曹喜对着阳光举起玉镯,这的确是用一块上好的玉料打造的。 在万花堂呆了那么久,小雪大概估算出了这镯子的价格,果然是个贪恋女色的败家子,小雪心里觉得鄙夷,却还是满面喜色的接过了镯子。这白玉衬着小雪莲藕般的手腕更加好看,曹喜痴痴的看着,忍不住的伸出了手。 小雪把手缩了回去,迄今为止,她还没有和曹喜有过身体上的接触,曹喜有些失落,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转身喜滋滋的和小雪一起收拾饭菜。 小雪给曹喜斟满了酒,她是不会吃这些东西的,她要等待月亮升起的时候喝下两只鸡的血。曹喜吃着吃着却觉得小雪有些不大高兴,似乎有心事。 “小雪,你怎么?谁惹你不痛快了?”曹喜放下了筷子。 “还能有谁啊。”小雪撇了他一眼。 “我,我没做错什么呀。” “不是你,是今天那个房东,你还没回来的时候,他……他对我胡说八道。”小雪低下头,一副难堪的表情。 “什么!亏我还叫他一声大哥!我还要留他在家吃饭?我……”曹喜的酒劲上来了,他站起身,打算去找房东算账。 “你干嘛呀?”小雪连忙起身按住他。 “我不能让他欺负你啊!”曹喜想在小雪面前当一次英雄好汉。 “首先,他没对我动手动脚,你去找他他完全可以不承认,其次,我说我是你的表妹,他若说他对我有意,你这个当表哥的也不至于跟人家急眼吧。” “那……我……”曹喜觉得小雪说的有些道理。 “小雪,我,我,我喜欢你!”憋了这些日子,曹喜终于忍不住表白了。 “我是妖。” “那又如何?你又不是害人的妖,我就是喜欢你的单纯善良,我就是想娶你!” “我们,不可能的。”这一幕的发生小雪早就料到了,她在心生厌恶的同时觉得好笑,曹喜若真知道了她的过往,恐怕逃跑都来不及。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要保护你!”因为酒精的作用,曹喜的脸更红了,他满怀深情的望着小雪,小雪也看着他,一脸被打动了的样子。 小雪在这一瞬间改变了原有的计划,留下这个人,可能对自己有很大的用处。小雪的妖力虽然一直在恢复,但一直在曹喜家这么住下去总归不是办法。曹喜胸无城府,万一走漏了风声招来阿澈,那自己恐怕就真的完了。她原打算在妖力恢复的差不多时杀死曹喜,穿上他的皮囊掩盖妖气,可是曹喜对她如此痴情,留下来当自己的帮手倒是不错。 “你若真的喜欢我,就带我离开吧。” “去哪儿?”曹喜觉得自己有了希望。 “你不是说过,想要做一个最优秀的毒师吗?那你就甘心守着我在这小院里呆一辈子?” 这句话戳中了曹喜的心,自从把小雪接回家以来,他把制毒的事情完全搁在了脑后,整日忙着讨心上人高兴,荒废了自己该做的事。 “我现在这个样子,很没出息吧。” “是,我一向不喜欢没出息的人!” 曹喜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好了。 “曹喜,你去过西域吗?” “西域,我的祖先曾经去过。” “那里虽然遥远,但是充满了神秘,那里也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我是雪妖,西域的环境也更加适合我。我的妖气早晚会把那些想要除掉我的术士引来,我们去西域,去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生活,难道不好吗?” 曹喜看向小雪,在她深邃的眸子中仿佛看到了他们的未来,与自己心爱之人闯荡天涯该是何等幸福的事情,他的祖祖辈辈们都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爱情,而我曹喜,却要与爱人生死相依。 曹喜收拾好了自己的行装,瓶瓶罐罐的一大堆东西自然不方便携带,他买了一辆马车,在一个深夜悄悄离开了,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曹喜最不缺的就是钱,又是和小雪在一起,这一路上并不感到艰辛,小雪怕太过招摇引人怀疑,一直住着普通的旅店,走人少的道路,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马车里,需要出来的时候也是遮着脸,所以这些时日都比较安全。 小雪的妖力在迅速的恢复,她早已不满足一天两只鸡的供应,路过村寨的时候,一条狗,一头牛都成为了她的宵夜,她的样貌已恢复如常,一日比一日美艳动人。 “喜哥,你介不介意我换一个样子。”小雪已经有了准备,打算今晚行动。 “不介意,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深爱着你。”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小雪吹熄了蜡烛,曹喜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夜香甜无梦,可是他伸手一摸,小雪却不在自己身边,曹喜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她从来不会撇下自己乱跑的。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是谁?”曹喜指着这个不速之客问道。 “喜哥,你不是说过,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深爱着我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六十三章 兄弟 包裹的分量不轻,阿澈紧紧的抱着,转身向岸边走去,他怕自己太过激动,不小心把法器掉进水里。另外几个人紧跟其后,阿澈上岸后,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把包裹放在了地上。 阿澈蹲下身小心地拆开了油布包裹,一支黑色的圆棍首先映入眼帘。阿澈用双手托起,这支圆棍的手感光滑,在火光下隐隐闪烁着乌金色。圆棍约二尺长,中间有一道不明显的白线,阿澈仔细一看,原来这圆棍是从中间分开的。 阿澈用力一转,打开了圆棍,露出了里面的利刃。这是一支上好的短剑,刀刃锋利光可鉴人,刀面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即使是见过无数兵器的谭锦,也感到了满满的煞气。谭锦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去看茱萸,茱萸只是一脸严肃,倒是没有别的异常,谭锦觉得不放心,悄悄牵起茱萸的手腕,把她挡在了身后。 这大概就是师傅留给自己的法器了,阿澈先把短剑收好,蹲下身子去看其他的东西。阿澈拿起一本破旧的书,那本书的封面泛黄,上面写着“捉妖笔记”四个大字,阿澈刚掀开第一页,就再也放不下了。 就是这本书,自己小时候偷偷看过的书,应该是师傅的师傅传下来的,师傅本人又做了完善和修订。这里面详细记录了师傅遇到过的妖怪,并且都配上了插图,上了颜色,阿澈兴奋的翻阅着,却没有找到关于雪妖的记录。 阿澈翻阅笔记的时候,谭锦看到油布包裹里还有一样东西,那是一块折好的白布,谭锦拿起白布,一股霉味钻进鼻子。谭锦用手细细一摸,发现这竟是上好的苏州白,这种布料在二十几年前很是流行,但是只有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才买的起。 谭锦抖开白布,一件东西掉了下来,谭锦捡起托在手心里,发现那是半块玉佩。等等!这玉佩怎么这么眼熟?! 谭锦再去看那块白布,这才发现那不是一块布,而是用苏州白裁好的一件女人衣裙,这衣裙做工考究,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穿的起的。谭锦死死盯着手里的玉佩,这东西他一定从哪里见过。这是一块雕着镂空图案的玉佩,谭锦仔细查看着上面的图案,眼前突然一黑,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他的确见过,他见过的是这块玉佩的另一半,就在母亲的首饰盒子里。记得那年他十岁,一场高烧把他折磨的死去活来,母亲不分白天黑夜的守在他身边,有一次醒来,他看到母亲从首饰盒子里拿出一件东西,攥在手心里小声的哭着。那时的谭锦很是好奇,病好后偷偷打开了盒子,在盒子的角落里发现了用红布包裹的半块玉佩。后来他还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父亲,然而父亲听后却久久不语,并一再嘱咐他不要在母亲面前提起。 母亲首饰盒子里的半块玉佩断口是向下倾斜的,这一块是向上的,恰好可以对在一起。谭锦把那件衣服展开,也比较符合母亲年轻时的身材。 这件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阿澈的师傅和母亲是旧相识?阿澈说过自己是个孤儿,是师傅把自己捡回来的。 “阿澈!”谭锦走到阿澈跟前,脸上写满了复杂的表情。 “你这是怎么了?”阿澈不解的看着他。 “你过来一下。”谭锦给王虎使了个眼神,王虎会意,乖乖带着茱萸向远处走去。 “怎么了啊神神秘秘的?”阿澈还没有从喜悦中缓过神来,笑嘻嘻的看着谭锦。 “我问你,你师傅是什么时候捡到的你?” “嘉靖四十三年秋天。” “在哪里捡到的你?” “我师傅说是在河边,他听见有哭声,然后就看到了我,我那时候躺在一只小船上,船上没别的人,哎你问这个干嘛啊?” “嘉靖四十三年秋天……那时候你多大?” “这我哪知道啊,应该就几个月吧。” 谭锦不再说话,他看着面前的阿澈,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谭锦是嘉靖四十四年腊月出生,在他上面有一个死去的哥哥,比自己大一岁多点,对于哥哥的事情他只知道这么多,因为父母总是避而不谈。 “这也是你师傅留给你的东西。”谭锦把衣服和玉佩递给了阿澈。 “这是什么啊?女人的东西,这是张小楼的吧?” “不,这玉佩原本是一块,另外半块放在我母亲的梳妆盒子里。” “你母亲?你确定?难道我师傅和你……”阿澈赶紧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他怕谭锦听到会痛揍自己。 谭锦皱眉严肃的神态让阿澈有些心虚,他想要干什么?难道师傅当年真的欠了风流债?谭锦现在要替自己爹解气?师傅啊师傅,你什么时候能不坑我啊! “我和你说过,我有过一个哥哥,刚出生不久就死了。” “你是说过,素芸本来不就是要许配给他的吗?你们两家指腹为婚。” “我哥哥,是嘉靖四十三年夏天出生的。” “哦,他要活着,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哎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啊?谭大人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你能确定这里就是你师傅和张小楼初次相遇的地方吗?你师傅是在河边捡到的你,这里不是也有一条河吗?” 阿澈愣住了,谭锦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他想起了那首评弹歌词,重新念了起来。 梦中仙子下凡间 初次相遇断桥边 一袭素衣惹人怜 梨花落落风吹尽 伊人含笑在心间 孤月残影两相依 青砖断瓦火独眠 孤身一人何所去 唯有伊人在身旁 阿澈看着桥下的河水,重新领悟着这首歌词。师傅那天喝醉了,迷离中独自一人来到了河边,突然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师傅循着声音走去,在一只小船上看到了一个婴儿,这婴儿被一件素衣包裹着,让人看了心生怜爱。师傅下河在船中抱起了婴儿,那孩子竟然对着他笑了一下。已年近五十岁的师傅一直没有娶妻,孤身一人闯荡江湖,他把孩子搂在怀里,想着自己从此便有了依靠。 原来这首歌词纪念的并不是师傅逝去的爱情,而是和自己的初次相遇。童年的一幕幕场景重新出现在脑海中,与自己毫无血缘的师傅,一直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爱着自己,他煞费苦心的藏起法器,是为了有朝一日的阿澈不再情况,能够真正担起责任。 “师傅!”阿澈扬天长啸,直直的跪在了地上,此刻他无比想念那个倔强又善良的老头儿。 “哥哥。”谭锦跪在了阿澈对面,他早已泪流满面。 兄弟二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这个夜晚掀起了太多往事,他们拉着对方的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是重新认识了彼此,谭锦和阿澈说起了爹娘,说起了他们的家,两人沉浸在幸福中,早已把王虎和茱萸忘在了脑后。 不知过了多久,谭锦才发现站在他们身旁的王虎和茱萸,这一人一妖正诡异的盯着他们两个。 “没事儿,他们应该没中邪,只是有点发神经。”茱萸对王虎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六十四章 光芒 王虎是被隔壁的争吵声弄醒的。昨晚几人离开梨园后,到城里找了家旅店住下,谭锦和阿澈住一间,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一宿没睡,可是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呢? 天色刚刚蒙蒙亮,二人的语气一个比一个激烈,王虎揉了揉眼睛,打算比隔壁看看,可他刚下床,就听到一阵猛烈的拍门声。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毛病啊!你们把客人都吵醒了知道吗?再吵就上别地儿住去!”是老板娘剽悍的吼声,还真是管用,屋里立马安静了下来。王虎捂着嘴偷笑,重新躺在了床上。 沉默很快被打破了,谭锦这次不敢大声说话了,压着嗓子和阿澈理论。 “你跟我回趟家怎么了?爹娘要是看见你,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高兴?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高兴?明明把我给扔了,还硬说我死了,整天遮遮掩掩的什么也不告诉你,这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呢?阿锦我说句你不爱听的,我还真怀疑我和你不是一个爹的。”阿澈向后一仰躺在了床上。 “你什么意思?那你爹是谁?” “还能有谁啊,我师傅呗。”阿澈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谭锦咬牙切齿的指着阿澈,拿起枕头朝他狠狠丢了过去。 “不许你污蔑咱娘!你不是说你师傅是个糟老头吗?咱娘那么美,怎么会看上他?”谭锦气鼓鼓的,真想痛扁阿澈一顿。 阿澈看着谭锦气歪的脸,笑的在床上打滚。 “你……你个傻小子,你还真信啊……哈哈哈……” 谭锦拿这个不正经的哥哥没办法,他若是从小长在府里,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哥哥,跟我回去吧,不管发生什么我和你一起面对,好吗?”谭锦语气放软,平心静气的劝阿澈。 “阿锦啊,就算我是你亲哥,就算爹娘认我,可我还有别的事情做啊,雪妖,我是一定要找到的,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你一个在外面跑就够让娘不放心的了,还想让他们继续为我牵肠挂肚吗?阿锦,我若是给青莲,小娇椒报了仇以后还活着,我一定跟你回家,可我若是死了,你也就别在爹娘面前提起我了,我不想让他们重新掀起伤疤。” “那你有什么打算?你现在也不知道雪妖在哪儿啊?”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的,倒是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回去吧。” “回去?为什么你不回去却要我回去?”谭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着阿澈。 “你要是跟着我出了事情,爹娘可就无后了,你还是乖乖听话,既然不喜欢素芸呢,就再找个喜欢的,老大不小的人了,也该让爹娘抱孙子了。” “哥哥,我要留下来保护你,我虽然不会你的那些什么法术,可凭着我的一身武艺也可以抵挡不少危险。我一会儿就给衙门写信,大体说一下咱们最近的情况,找到法器的事我暂时不会说,谁知道衙门里有没有妖怪的耳目啊。” “这么说的话,咱们两个就都不回家了?”阿澈从床上跳下来,拉开了窗帘,此时天已大亮,又是一个好天气。 “我给爹娘报个平安,别的就不多说了。”想到不能和爹娘分享自己的喜悦,谭锦有些失落。 茱萸早就起来了,闲来无事在客栈周围逛了一大圈,她摘了些野果子,坐在楼下等另外几个人起床。没过一会儿,王虎伸着懒腰走了下来,阿澈和谭锦虽然一夜没睡,却依旧精神饱满,看起来生龙活虎。 “恩,这果子好甜啊。”王虎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忘了告诉你了,这果子有毒,是我留着自己吃的,对提升法力有帮助。”茱萸轻描淡写的说。 “什么?我……”王虎已经吃了大半,他把手伸进嘴里扣着,想要让自己吐出来。 “别在这儿恶心人了,茱萸什么性子你不了解吗?”谭锦拍了王虎一把,自己也拿起一个放进了嘴里。 阿澈点了烧饼和阳春面,谭锦没急着吃饭,而是找店家要了纸笔,给衙门和爹娘写起了信。阿澈早就饿了,风卷残云般的吃过了早饭后,拿起师傅的笔记翻了起来。 茱萸觉得好奇,凑过去和他一起看,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 “你看的懂?”阿澈问她。 “为什么看不懂啊,不过你师傅的字太难看,有些字认不清。” “你识字?”谭锦已经写完了信,把信装在了信封里。 “我为什么不识字啊?”茱萸给力谭锦一个白眼。 “来来来,你给我写一个。”谭锦把纸笔递给了茱萸,茱萸拿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了起来。 谭锦觉得好笑,想着她不过是写些简单的字,可是看着看着,他便笑不出来了。茱萸在纸上挥洒自如的写了一首诗。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是杜牧的《江南春》,从笔迹上可以看出初学者的稚嫩,可是谭锦却看出了豪放和洒脱,不像出自女人的手。 “真没想到啊,你这么多年远离市井,竟然还会写字,是谁教你的?” “是佩柔,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茱萸想起了那段安逸的时光,佩柔站在她的身后,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教着,茱萸很是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教就会,只是如今已物是人非,所有的悲欢爱恨都随着那所宅院化为了灰烬。 吃完饭后,几个人商量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盘缠虽然还有不少,可是撑不了太长时间。谭锦和阿澈决定先上楼休息,必须养好精神才能说下面的事情。 回到房间后,谭锦脱衣上床睡觉,可是阿澈依然毫无困意,他打开包裹,想研究一下师傅留给他的法器。这支法器是师傅在彩云镇捡来的,不知道师傅是否使用过,笔记上也没有关于法器的说明。阿澈躺在床上,双手平举着法器,突然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对着阳光,可以看到法器表面闪烁的星点光芒,可是这光芒却忽明暗的闪烁,频率很低不易被发觉。阿澈钻进了被窝,黑暗中法器散发着淡淡的蓝光,每隔三秒便闪烁一次。阿澈立马跳到了谭锦的床上,刚刚睡着的谭锦吓了个激灵。 “你不睡觉,跳到我这里干嘛?”谭锦不满的睁开了眼。 “哎哎哎,给你看看!”阿澈掀起被子和谭锦一起钻进了被窝,看到闪烁的光芒,谭锦困意全无。 “这光芒,像是雾气在笼罩着,这法器有灵性吗?”谭锦拿在手里看着。 “会不会是因为附近有妖,所以法器感应到了?是不是茱萸?”谭锦压低声音指了指隔壁。 “不应该吧,昨天晚上茱萸就在我身边,法器也没闪光啊。” “难道是?”谭锦没有说下去,他和阿澈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这附近恐怕是有别的东西。 谭锦穿好衣服和阿澈下了楼,那法器的光芒闪烁的似乎快了一些,两个人拿着法器在客栈楼下一通转悠,那光芒越来耀眼,阿澈赶紧把法器塞进了布兜里。 不远处有一条河,阿澈走到河边时,悄悄掀起了布兜,发现法器竟然散发出了浓烈的蓝光,光芒已不再闪烁,就一直亮着,看来问题就出在这条河里。 阿澈正想着要不要下河看看,这时一个老太太走了过来,她手里提着一只竹篮,把竹篮里的馒头,糕饼一个个的扔到河里,一边扔还一边小声的念叨。谭锦和阿澈没有吭声,站在老太太身后看着,等她把篮子里的东西都扔完了,阿澈叫住了她。 “奶奶,您这是干什么呀?” “今天初十,河神显灵的日子,我来向河神祈福,祈祷家人平安。”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的拜着。 “奶奶,这河里真的有神仙吗?”谭锦问道。 “那是当然!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什么都不信!”老太太好像有些生气了,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阿澈掀开布兜看了看,法器还在亮着,想必河神真的存在。看来这法器不仅能感应妖魔,神灵之类的对此也有反应。谭锦敲开了茱萸的房间,把法器直接放在了茱萸手里。 “干什么?要收了我吗?”茱萸捧着手里的法器,阿澈看到法器的光芒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了,隐隐的有些发白。 “法器感应河神的时候,发出来的是蓝光,感应到茱萸的时候,发出来的是白光,可是河神的灵力比茱萸的法力要强,所以蓝光盖过了白光。”阿澈说道。 阿澈觉得有些兴奋,没想到法器还有这种作用,折腾了一阵子也觉得累了,于是回房继续休息。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等到阿澈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已经分不清是什么时辰。他摸索着下了床,打开了房门,借着走廊里的烛光找到了屋里的油灯,点燃之后却发现谭锦不在。 阿澈挨个敲了谭锦和茱萸的房门,全都没有回应,他来到楼下大厅询问了伙计,才知道现在是傍晚,伙计告诉阿澈,谭锦他们几人出去逛夜市了,刚刚离开不久。 阿澈摸了摸肚子,点了一份蛋炒饭,一份蘑菇汤。在客栈里吃饭的人不多,饭菜很快就上来了,阿澈吃着饭,想起法器还在楼上。他不大放心,觉得法器应该随时带在身上,于是抓起钥匙来到了楼上。 走进房间后,阿澈拿起装着法器的布兜跨在了肩上,他随手掀起布兜一看,整个人却愣住了。 法器正在隐隐的闪烁着黄色的光芒,而且,频率越来越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六十五章 狼群 小雪杀了一个从外地赶来做生意的男人,这种人往往失踪许久后才有人发现。这男人长得其貌不扬,身上的衣服散发着呛人的烟草味,曹喜有点儿难以接收的上下的打量着他。 “这,你以后就是这个样子啦?”曹喜心里无比失望。 “这身皮囊可以脱下来的,你别急,我晚上就脱。”小雪对着曹喜挑了下眉毛。 “我得先去洗个澡,这脏鬼身上的味儿要熏死我了。” 附近就有个澡堂子,小雪和曹喜一起进了浴池,两人互相搓背,全然一副好哥们儿的样子。期间也有其他男人过来和他们闲聊,小雪表现的非常自然,他的语气和肢体动作里没有一点女人的痕迹,这甚至让曹喜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小雪 有了这身皮囊,小雪不需要再躲躲藏藏,出门在外的时候,曹喜都称小雪为大哥,而每到了夜晚,两个人回到了客栈的房间时,小雪才会锁好门窗,从皮囊里钻出来。这时曹喜便会放下一天的别扭,热烈拥抱他的美人,他的欲望如烈火般燃烧着,每晚都会累的精疲力竭。当然,那只是他的幻觉。 小雪每晚都会坐在椅子上梳妆,冷冷的看着曹喜一个人在床上翻滚。小雪用法力营造出一个幻境,这个幻境这有曹喜自己能看到。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着,白天的时候两个人一直忙着赶路,因此行程很快,渐渐的,他们所经过的城市便不再那么繁华,大多数都是人迹较少的村落,路也不那么好走了,经常要走山路,曹喜索性把马车卖了,东西也是能扔就扔,只留下些非常重要的东西带在身边。 为了加快时间赶路,两人缩短了睡眠的时间,整日风餐露宿,曹喜虽然过惯了舒适的日子,但是对于这种生活也很是新鲜。 走了一条的路,曹喜已是饥肠辘辘,他实在是走不动了,便坐在地上休息。小雪知道他饿了,在地上支起了锅子,把白天打到的兔子剥了皮,串在树枝上烧烤。这只兔子很肥,烧烤的时候有油不断滴下,曹喜迫不及待的举着树枝吹着,再小心的咬上一口,满嘴都是鲜嫩的肉香。曹喜满足的吃着,这一天的疲惫都得以缓解。 小雪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对曹喜比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出声,她闭上眼睛,听到了从远方传来的脚步声。那声音极轻,却极其快速的越走越近。小雪闭上双眼让自己集中精力,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臊味道。 这是野兽身上特有的味道,小雪的心在向下沉,她睁开双眼走到曹喜面前低声说:“快走!这附近有狼群!” 曹喜一个激灵,兔子也顾不上吃了,赶紧背着行李离开,许是烤兔的香味吸引了狼群,它们很快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夜幕已经来临,狼眼发射出绿色的光芒,漂浮在黑暗中,小雪大体看了一下,大概有十几只。曹喜吓得躲在小雪身后直打哆嗦,小雪回手拍了拍他,告诉他不用紧张。 她伸出手指,在两人周围的空地上虚画了一圈,地面立即燃起了火焰,狼群怕火,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借着火光,小雪看清了这群狼的样子,它们骨瘦如柴,皮毛暗淡无光,定是饿了许久,这样的狼群,是不会轻易放弃目标的。 以小雪现在的法力,妖火最多燃烧半个时辰,她必须在短时间内想出对策。此时狼也在思考,距离小雪最近的一只狼突然用前爪刨起了土,它刨好了一个浅坑之后,把嘴埋在土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曹喜几乎要瘫在地上了,他从前听人说起过,狼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召唤同伴。 “别那么没出息,打起精神来!”小雪已经失去了耐心,对着身后小声啜泣的曹喜就是一个耳光。 小雪重新回过身,看到了远处绿色的亮点,这支正在赶来的狼群,比刚才那群规模要大。刚才那匹传递信息的狼向后退了退,给新来的狼群让出了位置。为首的狼看起来是整个狼群的首领,它目露凶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猎物,火光已经起不到威胁的作用了,它仰起头,对着空中一声长啸。 群狼得到了回应,纷纷发出叫声,这声音在群山中回荡着,久久没有散去。有几只狼突然做出了奇怪的动作,它们屈起前腿半蹲着,还没等小雪反应过来,这些狼就猛地从原地腾空跃起,跳在了前面狼的背上,它们借着同伴的身体,跃过了燃烧的火焰。三只狼跳进了圈子里,对着小雪和曹喜就是一阵撕咬。 曹喜拼命的哭叫着,直接尿在了裤子里,小雪直接甩开对着自己撕扯的狼,冲着另外两只就奔了过去,她一手提起一只,朝着火圈外甩了出去。 狼群受到了威慑,它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敌手。头狼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发出了吼叫,这叫声中带着愤怒,群狼会意,纷纷朝着二人扑去。之前的火光不见了,全都跑到了曹喜身边,那火光冲天几乎燃到了曹喜身上,曹喜起初非常害怕,但他马上就发现这火焰没有温度,完全伤不到他。 曹喜隐约看到孤身与狼群搏斗的小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激,为了保护自己,她竟然独自面对危险,作为一个男人,曹喜深感愧疚。其实今晚的曹喜纯属自作多情,小雪不过是觉得这个废物将来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暂时将他隔离起来,免得影响自己和群狼作战。 她终究是敌不过这么多只狼,狼群很快就接二连三的扑了上去,用尖牙和利爪撕扯下了她的皮肉,这可怜的男人很快就被开膛破肚,内脏散落的到处都是。这么多只狼分吃一具尸体根本不足以饱腹,但是饥饿许久的它们依旧觉得感恩,它们煎熬了数日的肠胃终于得到了滋润。 最鲜嫩的心肝当然是属于头狼的,它以为那个胆小的男人已经被烧死了,而这个人再厉害也不过是成为了自己的盘中餐,头狼骄傲的走过去,对着地下的一堆内脏大嚼起来。 “啊哦……啊哦……”一阵诡异的叫声响起,群狼全部停下嘴里的动作,呆呆的寻找声音的来源,这声音与狼叫很像,但绝不是他们的同伴发出的。 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从远处走了过来,她雪白的长发在风中翻飞着,一边走一边发出刚才的叫声。她的眼睛是血红色的,指甲尖利无比,头狼开始颤抖,向后慢慢退去。曾经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头狼此刻感受到了深切的恐惧,这个未知的生物让它只想逃离。群狼看到后也纷纷丢下了嘴里的食物仓皇撤退,然而事情到此却没有结束。 狼群突然爆发出了痛苦的鸣叫,它们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痛苦的痉挛起来。这时在曹喜身边燃烧的妖火也渐渐熄灭,他不再感到恐惧,好奇的在一边看着。 “它们怎么了?” “它们中了我的妖毒,此时正五内俱焚,生不如死。”小雪走到了头狼的面前,它眼中写满了恐惧,小雪抬起赤脚,踩在了它的头上。 不过片刻的功夫,浩荡的狼群已经遍尸荒野。小雪感到一阵头晕,身体向后倒去,曹喜连忙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与群狼作战耗费了她不少妖力,小雪感到非常疲惫,连话都懒得说。 曹喜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把小雪轻轻的放在地下,把距离他最近的一头狼尸拖了过来。 “小雪,狼血还热着呢。” 听到这句话,小雪强自睁开了眼睛,她一歪头,咬破了狼尸的喉咙。一股温热的液体流进了她的口腔,这浓烈的腥味像琼汁玉液般鲜美。小雪大口的喝着,她枯竭的身体得到了丰润,曹喜眼见着她的白发逐渐由灰变黑,从头到脚的容光焕发。 那只被吸干了的狼尸被她丢到了一边,小雪抹抹嘴,坐起身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小雪让曹喜帮自己把狼尸和残破的皮囊堆在一起,点燃了一把火。熊熊火焰燃烧着堆积成山的尸体,释放出滚滚浓烟,恐怕百里以外都闻得到动物皮毛的臭味。 曹喜捂着鼻子坐在火堆旁取暖,这里临近西北,寒风如刀锋般凛冽。阵阵冷风吹过,小雪却如沐春风般的舒畅。狼血似乎唤醒了她体内的野性,她静静看着跳跃的火焰,内心却久久不能平复。 “小雪,你的妖毒很厉害,比我制出的毒药还要厉害。”曹喜一脸幸福的望着她。看着这个傻乎乎的男人,小雪报以同样的微笑,她如花的面容在火焰的映照下更加动人心魄。 此刻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身后不远处的某个山坡上,正趴着一个少年,他回家后发现圈里少了一只羊,所以跑出来寻找,不想却听到了狼嚎,情急间他爬上上坡,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妖临城下》正文 第六十六章 宝刀初试 阿澈的心在狂跳着,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楼下,继续吃他的晚饭。不多时,大堂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阿澈此时正背对着男人,他悄悄掀开布兜,法器正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小二,来一份拍黄瓜,生菜蘸酱,凉拌苦菊。”男人的语气急促,看来是饿坏了。 这种简单的饭菜很好准备,小二端上桌后,那男人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阿澈回头看了一眼,这男人长得细眉细眼,留着山羊胡,吃起黄瓜来“咔嚓咔嚓”响。妖是不吃人类饭食的,不过看他点的菜品,估计是怀念青草的味道了,所以吃些蔬菜解馋。 男人很快就吃饱了,他眯起眼睛打了个嗝,伸手招呼店小二结账。阿澈也赶紧把剩下的汤喝完,等那男人走出客栈后,他也起身离开。阿澈和男人保持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夜晚的街市行人不少,各色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着,那男人像是在寻找什么,漫无目的的东张西望。很快,他像是发现了目标,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正举着一串糖葫芦,等他的母亲在一旁的摊位上挑选衣料。中年男人慢悠悠的走了过去,不知对孩子说了句什么,那孩子便点点头,牵住了男人伸出的手。 阿澈快步向前,谁知那男人的脚步更快,领着孩子闪进了一条小胡同里。阿澈追了上去,推开拥挤的人群钻进胡同,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阿澈把法器拿了出来,法器上还散发着光芒,看来他们并没有走远。 阿澈屏住呼吸放慢脚步,在小胡同的尽头处发现了一扇木门,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了里面的低语声。阿澈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从围墙上翻了进去。 正在孩子面前嘀嘀咕咕的男人被从天而降的阿澈吓了一跳,他把孩子拉到了自己身后,指着阿澈说:“小偷?” “偷你大爷!何方妖孽?快快现形!”阿澈说着,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法器。 “咩……”那男人竟然发出了一声羊叫,但这叫声听起来可不像普通的羊叫的那么温柔,阿澈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头顶钻出了两只弯曲的羊角,他浑身的筋骨都在膨胀,很快就把皮肤撑裂。“噗”的一声,这妖怪的皮囊已血肉模糊的炸开,溅了阿澈一脸鲜血,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色公羊出现在了阿澈面前。 那小男孩像是才从睡梦中醒来一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孩子!去墙角躲着,捂住眼睛什么也别看!”阿澈说着,旋开法器的盖子,拿着利刃向公羊刺去。 公羊体型虽大,却极其灵活,他一个矮身扑向阿澈,阿澈一刀没刺中,打在了羊角上。那羊角无比坚硬,与刀刃竟然碰撞出了火花。公羊把阿澈撞到了墙壁上,阿澈手中的法器飞了出去,只留着刀鞘还在手中,公羊抬起前蹄,向着阿澈狠狠踩去。 情急之中阿澈把刀鞘扔了出去,然而在刀鞘砸中公羊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刀鞘粘在了公羊头顶,像是烈日下的冰块般迅速融化。那黑色的一滩铁水却没有滴落,而是变成了一只笼子形状的头箍,死死咬出了公羊的头。 公羊低头用前肢死死按住头箍,然而那头箍却越咬越紧,阿澈趁机从地上爬起,捡起掉在地上的法器对着公羊的胸腔狠狠刺了下去。公羊痛苦的打起滚来,阿澈抽出刀刃又在它身上补了几刀,公羊很快就失去了抵抗,软软的瘫在地上。 从它伤口里流出了浓黑的血液,一股腥臊味扑面而来。阿澈赶紧抬起胳膊堵住鼻子,只见那公羊的尸体一点点的萎缩,最后竟慢慢融化在了空气之中。 难闻的味道消失了,阿澈蹲在地下摸了摸,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刀鞘也恢复了原貌,并腾空而起自动扣在了刀刃上。法器突然变得温热,这温度随着阿澈的手臂传至全身,阿澈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注进了一股力量。这种感觉非常奇妙,阿澈刚想离开却突然想起了那个孩子,他回过身看到那孩子还背对着他缩在墙角里,捂着耳朵发抖。 “孩子,没事儿了,回家吧。”阿澈走过去扶起小男孩。 小男孩在黑暗中环视一圈,满脸不解的看着阿澈。 “回去吧孩子,忘掉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以后一定跟紧你家大人,别再跟着陌生人走了。” “谢谢叔叔。”小男孩对阿澈说。 阿澈带孩子走出胡同后便向着反方向走去,此时那小男孩的母亲正在焦急的找他,看到失而复得的孩子后大哭了起来。 阿澈把法器重新放回布兜,今晚发生的事情让他感概良多,传说中的绝世法器,果然不同凡响。 可是阿澈走着走着却停了下来,槽糕,忘了回去的路了! 阿澈向好几个路人打听客栈的位置,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出了那么远,很多店铺都打烊了,阿澈跑回去的时候,谭锦、王虎、茱萸以及客栈老板都在大堂里等他。 “哎呦客官啊你可回来了,你的朋友死活不让我关门啊,麻烦你以后有事出去的话提前说一声。”老板不满的嘟囔着,赶紧和伙计们关门上板。 “哥你跑哪儿去了啊?我们都要急死了,正准备出去找你呢,你看你弄得这一身灰头土脸的。”谭锦为阿澈拍着身上的土,阿澈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脏兮兮的。 阿澈洗了个澡,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把今晚的经历告诉了几人,大家都显得很是吃惊,没想到法器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这法器这么厉害,那对付雪妖也不成问题了吧。”王虎把法器放在手里仔细看着。 “未必,那头公羊也不过就是几百年的道行,靠吸小孩子的血来提升法力。以雪妖的老练毒辣,就算上次耗费了她大半的妖力,相信她很快就能找补回来。” “那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谭锦问阿澈。 “我们的盘缠还有多少?” 谭锦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里面还有大约十两银子,倒是够几个人一段时间的花销,可坐吃山空总归不是办法。 “钱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明天跟我去附近的山里采些草药,打几只兔子,若是运气好遇上名贵的草药,近半年的花销你们都不用仇了。”茱萸说道。 三人表示双手赞成,幸亏有茱萸在,不然他们明天一早就得去集市口等着给人当小工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几个人便向着距离最近的一座山走去。这天的天气非常好,山上四处洋溢着鸟语花香,茱萸身为要类对各种植物都非常敏感,她仅仅在山上走了几圈,就告诉阿澈几人某些草药的具体方位。 上山之前茱萸在集市上买了三只竹篮,这三只竹篮没过多久便被装满,茱萸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大家都很兴奋,虽然肚子有些饿了,但还是觉得把草药卖了以后再大吃一顿。拿着草药下山后,几人打听到了一家中药铺子,据说他们家收草药的价格较高。 此时正值午后,药铺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盹,店里出奇的安静,阿澈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伙计,伙计看了看三只满满的竹篮,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伙计朝着里面的房间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不知什么语言,里面很快便有一个男人高声回应,他急忙穿好衣服,趿拉着鞋子走了出来。 “哦,这么多……”那男人看着几只竹篮,说着蹩脚的汉语,惊喜的瞪大眼睛。 阿澈这才看清了伙计和那男人的长相,他们生的高大俊美,浓眉大眼,挺拔的鼻梁,棕色卷曲的头发梳成发髻,他们的穿着与旁人无异,看起来煞是有趣。异族男人和伙计一边看着草药,一边小声嘟哝着,他们把草药放在鼻子下嗅着,露出满意的神情。 “你们,在哪里找到这么多?”男人问阿澈。 “就在南边的那座山上。” “很好,很好。”男人不住点着头。 “掌柜的,您看这些值多少银两?”谭锦问道。 “别急,我给你算算。”男人转身取过了一只小称,一边称着一边在纸上记录,旁边的伙计拿出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着。不多时,伙计便算好了,男人把写好的单子递到了阿澈面前。 “一共是十五两三钱,库尔班,你去拿钱。”老板招呼伙计去取钱,阿澈拿过单子,这些草药的价格远比他想象的多。伙计把银两放在了阿澈面前,阿澈数过之后揣进了怀里。 “那个,我们现在需要这个,你们能不再去采一些来?”掌柜的从刚才那堆草药中拿起了一朵粉红色的小花对阿澈说。 这是一种俗称春莲的草药,对于治疗癫痫,梦游之类的癔症有奇效。可是这种草药只在春天里有,而且生长条件极为苛刻,许多采药人往往寻遍几座山也找不到几朵,因此此物的价格极高。 “没问题,我们再去附近的山上转转。”茱萸自信的说。 “那就太好了,几位尽管去找,越多越好。”掌柜的看着眼前美丽的姑娘,一阵心花怒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