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超人》 《隐形超人》正文 楔子 我有一项不同寻常的工作。 我常常出没于街头巷尾,黑色贝雷帽与白色衬衫是我的标配套装,这让我迅速地融入人海之中,成为鸟瞰视野下的一个黑点。不过,我可不是狗仔,而是更伟大,更隐秘,更……难以想象的工作。我喜欢将自己称为“隐形超人”。 我叫林齐齐,是拯民逆天(rsuhuafrgd,简称rhfg)机关的成员之一。这个从未有人听说过的组织,但是扎根蔓延于整个世界,撑起了地球的骨架。 传说中,上帝用六天创造了世界,然后在第七天休息,但偏偏犯了一个学生般的致命错误:没回过头来检查。上帝他老人家设下人间系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偶尔喜欢为难为难某个人类”。被选中的人类将会有长达一百天的倒霉时间,被泼水被整蛊那是家常便饭,上课迟到上班被训也正常不过,跳楼卖房家破人亡的也多得不可数。 而肩负社会使命的我,将会在每一个一百天里拯救这些人类,但只有一点需要记住,那就是不能被目标看见自己的脸。 所以我看起来就像个跟踪狂。 上司总是把我们的工作称为修复者,但我更喜欢隐形超人这个称呼。隐形的超人,穿梭在城市中的夜空中,如同一个过客,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看见被自己保护的人平安地度过第一百天时,我觉得世界真美好。 我的第六次任务即将开始。 请你让我的工作顺利点吧,我向不负责任的上帝祈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一章 我从梦中醒来。 一场梦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五光十色的梦境缠绕着我,但却若隐若现,我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床垫很软,拥抱着我不让我离开它的怀抱,而我昏昏沉沉,想要尽力睁开双眼结束这场缱绻。我问着自己已问过百遍的问题。 我是谁?我是林齐齐。 我的工作是什么?我的工作是修复者。 我的梦想是什么?我的梦想是世界和平。 嗯,看来没有睡傻。我露出一个微笑,缓缓睁开了眼睛。我趴在木桌上,身边是散乱的纸张,潦草的笔记与工整的打印文字交错,上边压着没洗的马克杯,半杯冷掉的咖啡留在杯底,一同安静地沉睡于这个清晨。窗帘布被风吹得晃动,地板上的光影也随之移动,闪闪烁烁。昏暗的屋内,球形台灯绵软的光线以及散发出的橘色暖意灼了我的半边脸,我摸了摸嘴角,那里还残留着未拭去的咖啡渍,口中的苦涩感也未曾褪去。 昨天工作着,一不心……睡着了。 自从成为修复者之后,梦境是奢侈的,他人酣然入睡之时往往是我工作的时候。不心睡着了,偷得浮生半日闲也算是新任务开始前的奖赏吧。 如今是成为修复者的第三个年头,工作从一开始的兴奋归于平淡,日复一日地奔波于城市间,我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今日却对难得的饱眠有了一丝餍足。有时候会疑惑,我的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每每发问都得不到准确的答案,上司的回复也模棱两可,最终我也没有兴致再问。 我总觉得我忘了些什么,最初到底怀抱着什么心情成为修复者的疑问已经被我抛之脑后,在入睡前偶尔有一瞬间闪过脑袋,但仅仅是一瞬间,随后消失在黑暗的海洋,像沉入大海的落日,敛尽了最后一缕光芒。 刚醒的时候我总是容易陷入一种迷茫的状态,不想了不想了,恢复状态吧。 起床了,起床了! 我给自己加油鼓劲。 我甩了甩脑袋,我看到窗外微熹,淡薄荷色的天空掺杂着亮金色的日光,温和而又清新。 啊,清晨了。 我头歪向一边,撑着床起身,身后的发丝滑到了胸前,也遮住了我一半的视野,我抓着闹钟几乎要凑到鼻尖前了,睡眼惺忪地看一眼,猫头鹰闹钟上显示着五点二十分,滴答滴答的响声和心跳的频率一样。呼,还没到八点。一件件地套上衣服,穿好白色学生袜,我“刷”地用力拉开窗帘,整个城市的阳光都倾泻下来。 今天是第六次任务的第一天。 目标者的灾难将会在八点整的时候来临。 昨晚查了彻夜资料的我,趴在电脑桌前一觉不醒,直到刚才。 此刻的我叼着一片全麦面包伸了个懒腰,清晨的阳光柔软得像一潭水,透过窗户倾斜褐色的木制地板上,从不刺眼。在五点钟,这个城市刚刚苏醒的时刻,我在租来不久的房子中摆出银城的地图,地图很大,铺满了一整张木板桌。我抖了抖传真机送来的照片,上边是个面目清秀的男生,穿着当地高中的白色校服,看上去与我年龄一样大。他有着短短的头发,照片上的他笑着,笑容阳光似春天,一如杏雨梨花。 他就是我第六次任务的目标者,顾齐。 “接下来的一百天,就要多多指教啦。”我对着照片咧嘴一笑,认真地将纸张对折,放进我的口袋。 这次的任务有些远,不过不算远得离谱,顾齐家位于临近的银城,离这里有着近乎一时的车程。当了修复者后,我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住处,说是颠沛流离太过凄惨,不过也是居无定所。我将全部家当塞进了行李箱,行李不多,我检查好了每一个搭扣,这才告别了这个住了三个月的阁楼,随后便拖着行李箱踏上了前往银城的路。 任务来得很仓促,我甚至还找不到一个新的住处,却也只能直奔车站,拉着箱子便上了大巴,颠颠簸簸地驶向那个陌生的城市。我从口袋中抽出那张纸,纸上的他在向我微笑,丝毫不知自己即将受到的残酷一百天。 真是个红颜祸水。 虽说不是他的错啦。 大巴开得很快,未到早高峰的路段显得有些空旷,但越接近银城越能感受到大都市的气息,连行道树都显得更加苍翠。窗外的风轻轻掠过我的发丝,头发打着圈儿。我在神游之中转头看向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却猛然瞥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司机!停车!”我几乎是抓着扶手就跳下了大巴。幸好,幸好,赶在他灾难来临前到了。 此刻,七点五十九分。 虽然仓促万分,不过看来有个不错的开场。 我舒了口气,将刘海往下顺,遮住了眼帘,我将许久没有背上的书包往上提了提,混进了人群中。今天我头上戴着洗得快要脱色的运动帽,但是这能让我完美隐藏在人群中。我悄悄抬眼看了眼顾齐的背影,他今天一身学生打扮,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春秋季校服,正在等一个红绿灯,不时瞄一眼手表,焦急的眉毛扭成了结。 我忍俊不禁:起晚了吧? 我曾经也是个学生,在较为无忧无虑的岁月里彻夜打游戏,第二天顶着大黑眼圈出门,一边打哈欠一边上数学课,结果被赏了个罚站。不过顾齐应该与我不同,我昨晚彻夜未眠查了他的资料资料,把银城一中的校园论坛翻了个底朝天,调查得一清二楚:顾齐是他们中学数一数二的学霸,尤其擅长数学。 不过,看来学霸也是会睡过头的呢。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时,我抬头看了眼信号灯。啊,绿灯了!我急忙拉着箱子跑起来,箱子丁零当啷响个不停。安全距离是三十米,我用脚丈量着地面,即使在慌忙中也丝毫不差。我眼睛关注着四周的轿车,跟着他进了一条巷子。 银城是座古城,有上百年的历史,大大、长长短短的巷子们是银城的特色,古老的墙面遍布着幽幽的绿色爬山虎,垂蔓在风中摇曳,都透着春末的清新。前一阵下过雨,墙角都沾上了点点青苔,更增添了一分古典气息。 巷子有些窄,窄巷中我努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感,收敛自己的气息,但又得紧跟着前边飞奔而去的学霸。不是说学霸都是体育弱鸡么?顾齐同学请你慢一点,难道你是体育生吗?!我差点喊出声,在上气不接下气中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下了肚子。 要冷静。 在早晨七点,巷的两边都有着叫卖的声音,充满诱惑力,不绝如缕。烧麦与鸡蛋灌饼的香气弥散在湿润的空气中,不知谁家传来几声鸡鸣,营造出一个美好的早晨氛围。但这都是假象。某位哲人说过,巷子从来都是高危地段。 哲人是我上司。 我密切关注着四周,眯了眯眼,一个健步便上前伸手掩上一扇民宅的铁闸门,里边的狼狗眼睛中眦出凶恶的光,吓得我倒退了两步,然后冲上前扣紧了门上的锁,引得它汪汪乱叫。我向它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我晃了晃门,嗯,结实。 好……第一个问题排除!我瞟了眼前边的顾齐,他正在专心致志地赶路。 我将目光定到上边,这里陈年失修,瓦片组成的屋顶早已有了,果不其然,一个摇摇欲坠的瓦片即将飞落,我轻轻一跳,用书包中预备的伸缩晾衣杆够着它,将瓦片收在自己的掌心。这时,那边商贩的孩子开始哭闹,手中飞出一只金属勺子。我一惊,连忙飞跑向前,稳稳地用书包接住勺子。它狠狠地勾破了书包表面的纤维。 好险,第一天便这么凶险! 这几番危险弄得我精神紧张,我顺了顺气,快速收好了满手的东西。我正拍着身上的灰尘,正当这时,我的耳朵忽然听到隔壁家长与孩子的争吵。 “你天天不写作业,下次再不写你就给我滚出去!上什么学!”这是中年妇女的声音。 “我就是不写,你能拿我怎么样啊!” 这吵架的声音……不太妙啊。 我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突”地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麻烦大概要来了,用什么防卫?晾衣架吗——已经收好了。平底锅——还在背包里!那—— 这一瞬间,脑袋嗡嗡作响,我还没得出作战结论,抬眼间那对母女家的窗口已经有一大把的课本与文具被扔出。夹杂在其中的一柄圆规飞驰着,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向顾齐的脑袋!该死该死该死,我不敢迟疑,咬了咬牙,脚底与地面摩擦起来,扬起一阵尘土,扑向了那边圆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二章 这一刻,我的头脑是空白的。 眼前的一切仿佛成了二维图像,我正以慢播放的速度一点点跑过去,表情逐渐扭曲,毫无淑女形象。全世界的色彩开始疯狂变换,好像搅动着倒满颜色的油漆桶。 千钧一发。 我的脚底隐隐作痛。作为修复者,我们拥有着常人没有的能力,能够超越身体的极限,这让我们能更好地保护目标者,但这并非说没有副作用——类似于,此刻我脚底的疼,以及因为速度过快而被圆规划破了的右手。 血一点一点滴落在地上,鲜红鲜红的,仿佛日落时分的天空,与青色的地砖格格不入。 真是没有经验……我心里埋怨着自己。原本可以避过的危险,却因为我的提前放松而来临。如果他刚才受伤的话——我不敢想象,想敲一敲自己的脑袋,但一抬手,钻心的疼便沿着神经从手掌传来。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好疼。 总之先冲洗一下吧,然后再跟上去。我这样想着,蹲在了地上,从书包中拿出了铝制水壶,以极其艰难的姿势拧开了盖子,正打算将纯净水倒向手掌。 “你就打算这样了事吗?” 一个温柔如春风的声音吹过我的耳畔,清爽过了头,反而如海上女妖的歌声般诱惑。我一个激灵,刚想回头,但瞄到了一眼裤腿后迅速回过了头。 是顾齐。 我都不需要对上他的视线,就可以准确地认出。就有一种“这个声音肯定是他”的自然而然的感受,在一瞬间大脑就做出了判断。熟悉而陌生的感觉从脚底蔓延,攀着我的足我的脚踝我的膝盖就向上爬,让我头皮发麻。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偶然的,例如我在任务的第一天就被目标者撞见。 我后来偶尔会想,如果没有那柄圆规,所有的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但所有的假设都没有意义。 这一时这一分这一秒——我被发现了! 这是作为一个修复者的耻辱,但此时此刻的我来不及思考这个,而是一瞬间沉溺于他的声音。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得能融化整个四月,春风般,溪水般,清泉般。不知怎么的,我的脸有点微微发烫,这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几次任务。我想看一眼他的表情,但我理智依旧在线,一瞬间便扯了书包挡脸,不敢看向他站着的那边:“你……别过来,我自己处理就可以了。” “可你的手受伤了吧?我看你似乎流血了。”我能想象到他皱着眉的样子,但眉眼间一定尽是关切。他试图向我搭话,一步步靠近,我感到他的手落到了我的肩膀上,春风拂面般的声音灌进我的耳朵:“转过来说话吧,我看看你手上的伤。” 我的大脑当机了。 “真的——真的没事哦同学我看你要迟到了不用去上课吗哈哈我自己能解决的所以没关系你快去上课吧让我一个人处理一下就好了啦。” 我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出了这些台词,甚至连个标点都不带,边说边冒了一身冷汗。 我欲偷跑,却没想到顾齐的力气这么大,一下子就将书包从我怀中抽走。我坐倒在地,与此同时拼命地低头,将发烫的脸藏在臂弯之下。 今天的我怎么了?不就是次任务嘛,我干什么这么害羞。我给自己洗脑,但反效果明显:我的脸迅速升温,煮熟的虾子大概就是我脸颊的颜色吧。我不敢抬头,但我能感受到,他在看向我。我听到他向后退了,片刻安静后,他微微启唇:“我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我瓮声瓮气地说。 “书包还给你。”他将书包放在我的脚边,又退回的原位,“你应该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吧?明明那个圆规是朝着我的,受伤的却是你。抱歉,害得你受伤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咳嗽了一声,手指骚着耳垂,咬了咬嘴唇,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其实你不用愧疚,我不怪你……你可以不用站这么远。” “真的吗?”他发出了很轻的笑声,像是孩子一样靠近了蹲下。 “我不傻,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看向我。 当然,他没看到我的脸。 在那之前的一瞬间,我伸手便狠狠地扯了一把帽檐,让运动帽精确无比地盖住了我的五官,连一寸脸部肌肤都没有露出来,帽子有些地方透光,我透过黑黑的纱质,看见他笑了,露出了白牙齿。 像只单纯的兔子。 “噗。” 他发出了好像嘲讽似的声音。 不对,这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他想揭开我的帽子,我连连向后挪动,拼命向他摆手:“那个等等等一下你你你不要靠得太近!”理智又开始被攻占了,我脸颊好不容易降下的温度又开始攀升。奇怪! “我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的,同学。” “那也不行。不许靠近!” “可你刚刚才说,不用站太远的。” “那我也没说可以站很近诶!” “我只是看看你的伤,你这样蒙着不累吗?” “不累。” “那时间长了也肯定不行啊,我肯定不是坏人,不要担心我。” 双方僵持不下,我一筹莫展。这个顾齐,怎么那么执着! 我支支吾吾,开始信口胡扯:“我……我有视线恐惧症!我只要一被男生看见脸,就全身上下起麻子。”我胡诌着,鬼才知道什么是视线恐惧症,起疹子?这可比起疹子严重多了。开什么玩笑,被你老人家看到了,我明天就会露宿街头了好吗——我会被开除诶! 顾齐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勾起嘴角,往后退了两步。 “视线恐惧症?我没有听过啊。” “真的真的真的,我没骗你。” 才怪。 我的头点得如同鸡啄米一样,表情诚恳又认真——啊,不过他貌似看不见。 他思考一番,像是信了我的话,忽然蹲下来跟我一个高度,直直地看向我被帽子遮住的脸。我知道他看不见我,但还是觉得脸上越来越烫。原来全球变暖对脸部温度也是有影响的吗? 但这并没哟阻碍我去端详他的样貌。他有着好看的眉眼,柔和的脸庞,我看不真切,但知道他在关心我。 他要碰到我的手,我条件反射地缩手,像是触电一般。 他说:“乖。” 我不淡定了,虽然蒙着脸,但这个少女漫的剧情是什么发展啊! “啊,别多想,我觉得你跟我表妹挺像的。”他说,“她今年八岁了。” 我一瞬间无语相对,抬眼看向他,他神色一如之前,眉头却紧锁。他……他在很认真地帮我看伤。 我由着他抬起了我的手腕。他幅度很地动了动我的手,歪着头细细地、反反复复地看了看,放松地吐了口气:“割得不深,但还是要好好包扎的。我这里没有其他的包扎工具,这个还算干净,将就一下吧。记得要回头重新包扎,不能偷懒。” 他从书包中拿出一方干干净净的手帕,用不太熟练的手法将手帕绕过我的手掌,然后打了个结。整个过程中,我仿佛忘记了他是我的目标者,就静静地、乖巧地看他给我包扎。他是个新手,但很温柔。“好啦。”他说道。 像是怕我紧张似的,他很快从我身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那个……”我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裙摆,开口道。 “嗯?” “谢谢你。”我鞠了一躬,“另外,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我指了指他的手表:“时间,今天是星期一。” 我打出会心一击。 话音刚落,我只感到眼前一阵风飘过,顾齐已经不见,化作了一个飞奔而去的人影,只留下话语在风中飘摇:“啊啊啊啊完蛋了今天铁定迟到了!” 我忍不出笑出了声,摘下了帽子,垂眉时候目光落在缠于手上的手帕。这是蓝底红色印花的,朵朵红花在手帕上排队,很清新,正如这个四月。 从各种角度来说,他都是一个有趣的目标者呢。 我开始期待接下来的九十九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三章 我扛着箱子到达校园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十点时分日头已盛,悬挂在天空中央的太阳黄澄澄的,晃了我的眼睛,我伸手在眼睛上方搭了个凉棚挡阳光,望向那边的银城一中。过了高峰期的柏油马路也有些温热,随着风卷起的热气袭上我的脸庞。 为了避免顾齐发现我一直跟着他,我硬是在巷子里等了半个时,掐着表看着渐渐升高的日头。 出现了如此大的失误,我只好向rhfg的上司打了个报告,被骂了一顿,还欠了同事一个人情,让他帮忙送顾齐一段路。 幸好从那个地方到银城一中只有十分钟。不然可真是倒大霉了。 上司已经帮我安排了新的身份:初来银城的转校生。我的班级是高一班,而顾齐是高三(5)班,我的教室在他的正下方。也就是说,我班的天花板,就是他们班的地板。 而现在的我,正跌跌撞撞地跑向我的班级。 但已经是第四堂课了。也就是说,我就算以世界冠军的速度冲进教室,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我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报报报——报告!”我站定在教室的门口,差点被数学老师的眼神杀死。 数学老师也是我的班主任,是个一米六五的年轻女教师,樱桃唇,丹凤眼,身着黑色职业装,干练又简约,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威严。真是最糟糕的类型,在银城一中,她的外号是铁面无私、油盐不进灭绝师太。 不过她最抢眼的还是一副吊梢眉。 还未等我站稳,一根粉笔就越过门槛,直直地冲向我,随之而来的是一句:“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我下意识一闪:“报告老师,十点零五分!” 完美躲避,ys! 但下一刻,我明白了我的愚蠢。 我听到了吊梢眉的笑声。 根据我的第手情报,这不亚于地震警报带来的恐怖。 “敢躲我粉笔的,你还是第一个啊。”吊梢眉冷笑着拍了拍满手的粉笔灰,“带一堆行李来第一天学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在教室安营扎寨。门外站到下课!”她的手指向那边的走廊,浑身上下像是在燃烧着怒火,我瞄了眼她的眉毛,果然更上扬了一个角度。 不能笑,林齐齐你要冷静! “是……” 正当我打算扮演一只温顺的绵羊,乖乖站到那边的时候,只听得教室内有人喊道:“等一下,老师。” “恩?” “哈?” 我和吊梢眉同时回头,顺着声音看去,第二排有个单马尾的女生举着右手站起来:“老师,请原谅这位新来的同学吧。” 我后来的后来仔细一想,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稀疏平常,但我给予了她一个惊讶的眼光,像是看任何一头珍稀动物的眼神看她,她在那一刻熠熠生辉,平凡的外表也显得不那么平凡。她深黑色的瞳孔里映出我的样子。 我震惊之余细细打量她一番,她面上很素净,黑色的马尾辫扎得与其他女生并未有什么区别,戴着一副学生标配的黑框眼镜,领子整理得一丝不苟,露出好看的天鹅颈,浑身上下没有戴其他配饰,显得有些柔柔弱弱,但此刻的她却与吊梢眉四目相对,眼神中也闪着别样的光。 初见时,我就觉得她很熟悉,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副打扮是标准的乖乖女,内心活泛外在沉闷,中规中矩墨守成规。 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我来不及细细地品味这种感觉,就对上了吊梢眉的眼神。 吊梢眉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迟疑:“你什么意思?” “老师你看她的手,用手帕包裹着还出血了。新同学,你一定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吧。”她显一副关切模样,边说边抛了个眼神给我,我立马心领神会,冲着吊梢眉频频点头。露出务必赞同的模样。 “老师,我路上为了救一只猫,被飞过来的圆规扎中了。”我脸不红心不跳地编着瞎话,希望变身“猫”的顾齐同学不要暗中打喷嚏才好。我将整个过程娓娓道来,半真半假,说得头头是道,编写了一整篇凄美的护猫史,直到吊梢眉微微扶额,伸出手示意我停止。 “姑且相信你……这节课也不上了,你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耶,放过我了。 我向单马尾姑娘投去友善的眼神,吐了吐舌头,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拉着皮箱进了教室门,站上讲台后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是来自隔壁云山县的林齐齐,因为家庭的原因而来到这里上学。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我鞠了一躬。 一气和成的自我介绍。 六次任务,我换了三次学校,再加上成为修复者前就不停地转学,这对我简直是轻车熟路,话毕,我挂上了标志性的甜美微笑。满分。 吊梢眉眼睛扫过整间教室,然后瞥了我一眼,说:“第一组第三排林静旁边有个空位置,你就——” “老师,林静前段时间脚受伤了,不适合与林齐齐同学一同坐,让林齐齐坐我旁边吧。”单马尾女生打断了老师的话,开口说道。好大胆,与她柔弱单纯的外表反差好大。 不过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我也赞同了她的看法,拖着箱子走到单马尾女生的身边。此刻,下课铃响了,课间操要开始了,一群人勾肩搭背地出了教室门,向我报以了好奇的目光,随后匆匆地赶向操场。我们也起身,被人流夹杂着向前,我向单马尾女生伸出左手:“你好,刚才介绍过了,我叫林齐齐。今天谢谢你帮忙。”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此时恢复了同外表一般的淑女与乖巧,露出赧然的微笑。 “对了,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呢?” 她微微起唇: “我叫楼依,请多多指教。” 她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夏日的向日葵,绚烂而美好。 我找了个借口翘了最后一堂自修课,逃出校园去找公寓。 我许久没有回归校园了,久违。上几次的任务的保护对象不是高中生,都是孩子或者成人;而我已经十八,在原本的社会角色中是个高三生。我在顾齐的教室中安装了监听器,将耳机改装巧的耳钉,上课时间接收着两间教室中唾沫飞溅的上课声。从《巴黎圣母院》一直到线性规划,我听得昏昏欲睡。 不过比起社会,校园真好。 社会的不美好——例如我面前满脸堆笑的中介。在这珍贵的五十分钟里,他带我逛了三套公寓。说得天花乱坠,任凭他口若悬河,糟糕的公寓也不会说出花来。说好的精修浴室变成了破马桶加漏水地板,学区房成了贫民窟。现在已经到了放学时分,我却面临着可能露宿街头的命运。 “这些根本就不行嘛,你还有没有别的公寓?”我手攀着他的肩膀,摇晃着胖胖的中介,他却摇头再摇头,把头甩得像拨浪鼓。 他说:“姐,真不是我要给你看这些,但是您给的预算也太……” “这预算很低吗?我从前也租房子的,就在周边的云山县,这个价钱能租到很棒的公寓了!” “云山这地方能跟银城比吗?”他开始了长篇大论般的说教,跟耳机里的老师上课神同步,听得我脑袋都要爆炸。我敢保证,如果我是一个易燃易爆物品,这栋房子已经被夷为平地了。我抓乱了自己的头发,转头的一瞬间,我瞥见了他文件夹里的一张纸。 “五十平单身公寓,银城一中学区房,一月四千,拎包入住……中介,这个你怎么没有跟我说呢?”我抽出了那张纸,捏着一角在中介面前晃了晃。 胖中介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说:“这是上午才放到我这里出租的,您看这跟你两千的预算有些……相差甚远啊。 我摸了摸干瘪的钱包,掏出那张磨损脱膜的银行卡,咬了咬嘴唇,扭过头去,狠下心说:“带我去看看吧。” 中介驱车带我去了临学校的一家区,区是前两年落成的,砖红色的外墙配上奶油白色的屋顶,这里是二十层的高层,总体一派仿欧式的风格。出租的公寓在三十一幢第十三层一室,我里里外外地实地考察一番。屋子不大,却很温馨,洗衣机和电饭煲都可以好好工作。原主人是个占卜爱好者,似乎还对天文有兴趣,书桌上摞着关于塔罗牌和星图的书籍、今年春季的占卜杂志,天花板上贴满了星光贴纸,在昏暗的卧室里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真的像是抓起一把星星洒落在天上。 “公寓不错,”我点了点头,“就是这个价格……” 我和胖中介走出房,我正想跟他杀价,回过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楼依。 “啊,好巧。” 楼依正从校服口袋中掏出钥匙,捅进锁孔, 她转过头一笑,冲我微微一鞠躬,她此刻并没有扎起单马尾,而是放下了如瀑般的一头青丝。她起身时将脸边的一缕发丝顺到耳后,问我:“你来这里是找人?” “啊,不是的,我是来租房子的。” “咦?林齐齐同学,你不是因为父母工作变动的关系才转学来银城的吗?那不跟父母一起住吗?”她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摸了摸后脑勺。 诶,暴露了!胡编乱造的理由被人发现漏洞了! 手心微微出汗,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满脑子搜刮可以用的理由。 父母被外星人抓走了?我其实是美国联邦派来的特工?还是说我钱多得没出烧所以专门租个房子来养鸟? 没等我开口胡诌,楼依却反而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带着神秘的微笑凑近我的耳朵说:“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吧?放心放心,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她很认真的举起右手发誓。 天然呆真是好。 我当然不会拒绝天然呆楼依的误解,笑嘻嘻地应下来,她看了看我,再看了看中介,问道:“你要租这里的房子吗?” “嗯嗯嗯。”我捣蒜般点头,但旋即失落下来,“屋子很漂亮,我很喜欢,只是价格太高了……”我捏了捏信封,又数了一遍里边的钱。上个月的工资全用来买零食了,剩下两千余元的钱在卡上,今天我全提了出来装在信封里。真的是要倾家荡产。 两千五百三十四元,还是不够。 差的很远呢。 我再数了一遍,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租了……” 胖中介说:“那好,那林姐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之前的几套——” “等一下,你缺多少?”楼依打断了胖中介的话,托腮若有所思地低头,启唇道,“一个月四千,降到一个月两千可以吗?” “一个月两千这个价格不错好实惠,不错诶——等等你是怎么知道一个月四千的!再等等,你怎么能降价!”我满脑袋的问号,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这个娇的女生。 “这是隔壁邻居让我帮忙寄租的,她说让我看着办,免费出租也可以。虽然一开始我挂了一个月四千,但怎么办呢,我可不能让我的新同桌露宿街头啊。”她戏谑地看向我,“怎么样,林齐齐同学,我够意思吧?” 我觉得我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星了。 “哇您真是圣女!”我眼泪汪汪地抱住这个认识了才一天的同学蹭了又蹭,满口答应下来,生怕她后悔。 “好啦好啦。”她像摸猫一样摸着我的头,明明是比我的学妹,却像是姐姐一样。 她说:“比起这个,要不要尝一尝我的手艺?不是我夸大,我做的瓦罐鸡汤可是一流的哦。” 她的话仿佛就带有一种鸡汤的香气,有蛊惑人心的魔力。这再配上她甜美的笑容,我狠狠地点头:“那我就愉快地答应啦,楼同学。 “不对,应该是——新邻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四章 第十日夜,风微大,刚刚好能够撩起我的裙摆。日暮下,风卷着微醺的花香钻进千家万户,也钻进我的心扉。 我六点才从楼依家回来,今天的菜单是竹笋煲汤和清炒西兰花。虽说日日蹭饭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的手艺的确是一流,从切菜到下锅再到装盘,一气呵成,当菜出锅时,那股香气配着酒醉的夕阳,仿佛连气味也被染上了橘色,由不得我拒绝。 我在饭后便进入了浅眠。傍晚是安全时间,为了万无一失,我在他的家里装了监听器(第四天时偷偷爬进阳台装的),耳机里传来深深浅浅的声音,电视机里肥皂剧的声音,手机接到讯息的音效,洗衣机咕噜咕噜旋转的声音,我枕着手臂,这些声音便伴着我入睡,好像我也身临其境一般。我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听到闹钟“滴滴滴”的叫声。 十二点了。 我换上刚烘干的衣服,跑出区。外边华灯初上,霓虹灯流光溢彩,和满天的璀璨星辰遥相辉映。暖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顺了顺发丝,向桥那边跑去。那边是顾齐的住处。 这或许有点冲动,但漫漫长夜,守着目标岂不是更加心安?在他醒来之前离开就可以啦。我这样想着,鼓着一口气跑到五楼,三步两步走到他家门口,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让晚风拂过我的头发,然后静静地盯着那扇防盗门发呆。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做梦呢?今天晚上天气这么好,一定是个好梦吧。做好梦,明天心情就好,心情好,安全系数就蹭蹭蹭上去了。我捧着脸想着,傻笑起来。明天还要做很多事情,要在他上课之前除掉昨天课桌上多出来的木刺,还要修好学校二楼的水管,对了,还有要严肃处理学校里新来的野猫—— “喵——” 恩?猫叫?我幻听了?我摇了摇有点迷糊的脑袋。大半夜的,我可能有点不清醒,这是公寓楼里,怎么可能会有—— “喵——” 等等?!还有?! “喵——喵——喵——” 这三声悠长的猫叫一下子把我从半睡半醒的边境拉回了现实中,我的面前正站着一只喵喵乱叫的大白猫,它很大,神似一只大白梨。我在盯着它看的时候,它正迈着猫步向我走来,忽然停住了,渐渐俯下身去。 在我明白事态严重之前,它已然采取了措施——飞扑。 这是我第一次被扑倒,也是唯一一次如此惨烈。 准确来说,这只猫糊住了我的脸。它的四只爪子精准地抱住了我的脑袋,像是一张严丝合缝的。与此同时,它还不忘继续她夜晚的歌唱。我手忙脚乱,想把它从脸上揭下来,却始终不得要领,只听得一声开门声,和那熟悉的嗓音: “奶油!你怎么又扑人脸了!” 顾齐、顾齐发现我了! 我此时此刻什么也看不到,猫咪温暖而又柔软的肢体接触着我的五官,而我的一整颗脑袋嵌在了猫咪肚子上,我听见顾齐“噗嗤”的笑声。 “世界真是奇妙,说大很大,说很,你说你对吗,视线恐惧症姐?” 被认出来了……视线恐惧症姐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啊。我腹诽着,在心里撇了撇嘴(被猫糊住脸的现实情况不容许我做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我在脑海中勾勒出此时顾齐的样子:右手撑着墙壁,虽然满手墙灰,但是用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被猫扑的我,嘴角的笑容掺杂着百分之四十七的幸灾乐祸、百分之五十二的戏谑与百分之一的同情——根本就没有愧疚嘛! “这位姐,你每次出场都是惊喜啊。”他的气息靠近了,我感受到他伸手摸到了猫的身躯,惹得这只叫做奶油的大白猫发出酥软的叫声,猫胡子蹭过我的头顶。 真是只势利猫,这么凶地扑我,却对主人报以软萌的一面。我可是在保护你主人性命的隐形超人诶!我在心里呐喊。 “好了好了,奶油,赶紧从人家脸上下来。”他哄着奶油。奶油听话后扭了扭身子,一瞬间松开了四肢,以极其轻盈的姿态前足点地,踏着软软的梅花爪绕到了自家主人的身边。我也在这一瞬间完成了双手捂面的萌妹子害羞标准动作。 虽然我并没有害羞啦…… 就这样产生了片刻的寂静,月夜本就安静,掉一根针在地上都显得明显万分,蝉鸣声此起彼伏,如莫扎特的练习曲般跌宕起伏。 咦,发生了什么?我偷偷从手指缝里向那边瞄去,却看到神奇的一幕:顾齐的脸上缠绕着一条白色丝巾,丝巾被简单的结随手系在脑后,恰巧蒙住了眼睛,只露出他的鼻子与嘴唇,透着些许滑稽。我强忍着笑意,松开了捂在脸上的手,走近他。 我还是第一次离目标者这么近,我与他的距离绝对不是安全距离了。 三十米?那是什么?现在的距离大概都要到三十厘米了吧。我凑近了,嗅到洗衣粉的香气,和十天前的一样,气味里混着他散发的热量,与鼻息一起接触我的肌肤。 “视线恐惧症姐,靠太近了啊。” 他开口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真是狡黠。 吓我一跳。 他忽然伸手,惊得我一步后退,旁边的奶油龇牙咧嘴,冲着我一声猫叫。啧,这只胖猫。我心有余悸,准备再往后退两步。 “也不用这么远吧。”他一步向前,有缩短了与我之间的距离,我们之间就站着一只奶油,容纳不了其他的东西。这种距离不短不长,用“米”表示太过长,用“厘米”表示太过短,创个新名词,就叫一猫吧。一只猫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让人脸红心跳。 我和顾齐之间,有一猫的距离。 糟糕,又在神游了。 此时顾齐的手指攀上了我的脸颊,手指的触感有些凉,就像这个夜一样,带着一丝夏日河水的凉度,让春天都升温进入下一个季节。我又不争气地红了脸,他的手指滑过我的右侧脸颊,然后是眉毛,鼻尖,最后落在唇上。 痒痒的。 我下意识地想用手拂去他的手指,刚接触到的一瞬间犹如一阵电流通过我的身躯。 “别动。” 我咬着下嘴唇,早已经傻了,已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语言能力的丧失让我感到更加慌张;我想要逃离,但双脚却像黏在了地上,生了根一般,挪不开一丝一毫,任由他的动作。 他又笑了,如吹皱了的一池春水,涟漪上漂浮点点粉色花瓣,那是我的红晕。 “跟我想的很像,我就猜到你一定长这个样子。明明才见一次面,我就知道会和你见第二次的。”他的指尖离开了我的脸颊,右手突然拿着什么,盖到了我的脸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五章 我快跳出嗓子眼的尖叫被他温柔的语言压了下去。 “很合适吧。” 我用手捧住。 那是个面具,温润的春天的木头做成的。还带着他一丝的掌温。 那一瞬间,我从面具的双孔看向眼前的顾齐,眼前的顾齐伸手抽去松松垮垮的丝巾,甩了甩碎发,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了他的眸子。 上天作证,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尽力去描述他的眼神,他的微笑,他身体微侧的动作,但都无法表达那一刻带给我的震撼。 他像个天使一样。 我没有见过天使,但如果有的话,一定就是这个样子吧。因为蒙着丝巾,未散发的热气成了他脸颊上的浅红,这与白玉般的脖颈像衬。他浅笑着,笑容不可思议地混合着戏谑与温柔,暖心感从嘴角开始蔓延。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的眼眸。 那是澄澈,却黑得望不见底,但又比黑曜石更加璀璨。 他的眸子里,藏着一个银河。 他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嘻嘻地笑着,抱起奶油退后了两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不错,很合适,鼻子眼睛嘴巴的位置,都好合适。哈,我的眼光不错吧?我可是刚刚才做好,就遇上了你,真巧。” 他连说了几句真巧,我有些羞涩,揪着发梢玩弄,却在他的话语中捕捉到几个词。 “这是你……你自己做的?” “嗯。” “是——为了我?” “当然是为了某个视线恐惧症的女孩子啦,看不到你的脸,你却能看到我,怎么样,很完美吧?” “……” 我没有回答,低头后陷入了一阵沉默,面前的顾齐乐呵呵地看着我,不由分说地拉着我进了家门。 外面凉,来里面吧。他是这么说的。 我傻傻地由着他牵我的手,拉着我进屋,直到坐在茶桌前,我都是半梦半醒、云里雾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这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他指着一个个房间一一介绍。 这是厨房,这是客厅,这是餐桌,那是我的房间,我妹的房间,我爸妈的房间。 我跟着他的动作频频点头,乖巧地从屋子这头走到那头。 “你有妹妹?”我问他。 “嗯,比我三岁,在上初三。”他举起手机的锁屏给我看,“这是我和她的合照。这家伙看起来很可爱吧?其实一肚子坏水。现在她在国外,我爸妈去看她了,不然现在把她叫醒让她出来打招呼了。” 我笑出了声。 “噗嗤。” “怎么忽然笑了?”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兄妹的关系很好。” “互怼也算好啊?” “对啊,感觉很……唔,就像好朋友一样。” 他笑话我:“你这个类比真是神奇,哈。” 我低头剥着指甲,用自语般的音量说:“做你的妹妹一定很开心吧?” “没有,我妹总是嫌弃有我这么个大哥,这不,出国了。”他回答着,话锋一转,想我发文,“你没有兄弟姐妹吗?” “我是独女。从前就一直想,有个哥哥多好啊。” 我补充了一句:“还可以帮我打架。” 他笑了我的没志向,和我拉着家常。就像好久没见的朋友一样,有着一种奇妙的熟稔。明明才认识没多久。 明明只是目标者和修复者的关系。 他一件件摆出瓷茶具,开始泡花茶,淡红色与纯白色交织的花瓣被热水一下子冲开,在流动的滚水中舒展,逐渐显出透明感,我盯着他熟练的手法发呆,此时还不忘接住一旁掉下来的剪刀,然后偷偷藏到自己的身后。 我打破了寂静,我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我在说什么啊…… “谢谢,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将青花瓷的茶具推到我的面前。 我摆动着双手:“不不不,不要误会,我不是恭维你。那个,我说真的,很漂亮,很……美好。” “美好?好新鲜的词啊。”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嗯,眼睛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的,虽然你会迟到而且有恶趣味,但是人还是很不错的。” “真弄不懂你在夸我还是损我。”他哭笑不得,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旋即对我说,“尝尝看,女孩子应该很适合花茶,玫瑰和茉莉。” 我应了一声,抬眼看向他,他已经别过头不再看我,我微微一笑,拿开面具,轻轻地放在茶桌上的白底粉色桃印花陶瓷壶的旁边,将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然后虔诚地捧起面前的茶杯,香茗的味道很诱人,我将杯沿凑到唇边,然后啜了一口,茶凉的刚刚好,春日的清新仿佛尽浓缩于中,那一刻我如置身竹林,清泉叮咚绕耳。 “泡茶呢,其实很像认识一个人,一开始花瓣全部是一团,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但用滚水泡开,然后就能看到花朵们一朵一朵绽开,这朵和那朵便不同了。”他像是在暗示什么,但我没懂,只是觉得茶清冽甘甜,微苦,但余味无穷。 半晌,我放下杯子:“好了,转过头来吧。” 我已经戴上了面具,从孔中看到的他依旧笑容满面。 为什么他能够这么开心呢?因为是个乐观温暖的人吧。 “那个——” 我启唇,话哽在喉咙口,上下一番斗争,最后滑出我的舌尖。 “谢谢你。 “谢谢你送给我的礼物。 “我很喜欢。很久没有人……很久没有人送我礼物了,很开心,谢谢你。” 我一口气说完后就开始憋气,好像浮出水面后下潜的鲸鱼。 整个公寓都静悄悄的,午夜的钟声从远处传来,仿佛一首缥缈悠扬的无名之歌,在夜晚无数不眠人的身边游荡,萦绕着身躯,又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我剥着指甲偷偷看他一眼,立马垂下眼帘,“咻”地站起身来鞠了一躬,双手揪裙子揪得很紧。我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然后走向门边。 “等等。”他说。 “请你等一下。”他再说。 我听见“刷刷”的写字声。 我背对着他,感到他走近,然后将一张纸条塞进我的手心,拍了拍我的肩膀。 “收好哦。” 我低着头点头,这让我的头快贴到肚子了,发型也早已一塌糊涂。我快步跑出公寓,蹲在单元楼门口大喘气。 呼,呼,呼。 呼—— 喘上气了。 好紧张好激动好兴奋—— 好开心。 我看向天边的星,星星饱满,被晕染成淡青色的一角天幕微微发亮。我在路灯下展开那一张纸 上边是他的电话号码。 15557941。 一五五七九二四一二。 哆嗦咪嗦嗦西来来发哆来。 我抬头望向楼上,顾齐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笑眯眯地露出一排大白牙。他双手放在嘴两边扩音,冲我大喊。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顾——齐——你叫什么——?” 我转过头,仰起脑袋对上他的目光,不再躲闪,而是报以回望。 我冲他摇了摇手中的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嘟嘟嘟。 “视线恐惧症姐。”他声音带着笑意。 他看着我的眼睛。 我看着他的眼睛。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出已经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话语: “你好,顾齐同学 “我不能说我的名字。 “你就当做是个秘密吧。 “不过,你可以叫我——” 我吐出气息,像是一声叹息: “隐形超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六章 “诶——这么多照片啊。” 我整个人趴在草绿色的被子上,翘起腿前后摆动,单手托腮,右手滑动着的手机屏幕。五月的天气不比四月,正值雨带推移到银城,空气已然透出燥热,闷得人喘气也有气无力。我开了空调,冷风阵阵地从机器里送出,吹着我的刘海向上飘。 前不久,我得到了顾齐的手机号码。好奇心驱使下,我仅仅是处于业内人士的专业素养,就找到了他的qq账号、微信账号、百度账号等各种账号。 他居然还在婚介公司登记了…… 恶趣味。 而现在我每天的日常,我就在吹着冷气,一页页翻动着他的交友站,看他往日的照片。蓝牙耳机里的顾齐正在洗澡,唱一支难听的歌。 他的确是只社交动物,社交平台上都是每天每天每天上传的照片。去年的八月,他去了夏威夷,海滩的风光加上他赤裸上身的奔跑,显出一派夏日景象;前年十月,他去了日本,秋日祭的时候和和服妹子一起看烟花,笑容与焰火相得益彰;今年三月,他去远足探索了一片樱花林,粉色的花瓣落在他的睫毛上。 我轻轻地点击鼠标,在他最新的动态“春末的老街道[图片][图片][图片]”下,点下了一个的赞。我伸了个懒腰,敲了敲自己的后背与肩膀,时间虽然还早,但等到了半夜还得去盯梢。我按下了灯光开关准备休息,天花板上的星星贴纸散发幽暗的光。 我躺下才一秒钟,就听到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幽幽的荧光在昏暗的卧房里很明显。我从床上弹起来,抓起手机就看。 是顾齐的最新动态,时间显示是刚刚。 “明天要去爬山,想想就很激动啊`′。[图片]” 配图是一张顾齐用发带撩起了刘海、抱着一脸炸毛的奶油比剪刀手的自拍。他最近心情似乎很好,总是爱用一些卖萌的颜文字,配图也大多搞怪可爱。 简直就像是在恋爱一样。 不过他没有女朋友吧——啊,男朋友也没有。只有一只猫朋友。 我看了这条动态一遍又一遍,被窝里,屏幕蓝色的光打在我的脸上,再加上我一脸严肃又扭曲万分的表情,估计像鬼片一样。 啧,银城这么发达,出门左转再右拐就是大商场,电影院就在直行道路上,还有新开张的甜皮店推出杨枝甘露新产品,街角的漫咖啡也可以消磨时间——顾齐啊顾齐,为什么非得去山上呢? 想起山上的各自惨痛经历,我就不禁打了个哆嗦。 还记得第二次任务的时候,我作为代班老师领着目标者所在的学班级去森林里踏青,结果一下子就掉进了古老的陷阱里;第四次任务的时候,在山里直接遇到一只老虎,后来才知道是动物园里跑出来的,从此称霸一方无人能敌,做起了山大王——当然了,我以牺牲掉一只胳膊(骨折)为代价,制服了它。 一百天的炼狱生活,还真不是吹的…… 回忆结束的那一瞬间,鸡皮疙瘩从我脚掌蔓延到双颊。 不行,拼上我的英明一世,我也得阻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好不容易度过了快一半的时间,怎么能在这里出岔子呢,为了升职加薪迎娶高富帅,加油,林齐齐!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好疼。 我黑入了顾齐的电脑,查看了他的浏览记录。除去一些不可描述的内容,我发现他查了好多关于青明山的攻略。青明山是一座位于银城附近镇的山峰,是个旅游景点,开发了十多年了,平时人不是特别多,但上边有一些奇特的景致,农家乐等设施都很不错,也受到周边居民的欢迎。 “据当地村民传言,最神奇的是,上边有一处人间仙境,不是有缘人无法看到。”我低头啜了口草莓汁,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旅游博主博客上的话语。 有缘人?这么神奇吗?我耸了耸肩,没有深思,滑动鼠标继续看下去。 破晓时分,我伸了个懒腰,终于结束了。 目的地是青明山。我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事件簿,抓起身边的工具袋,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狂蹬着那辆可怜的女式自行车,偷偷潜伏进了青明山。我连夜刮去了所有蔷薇花的刺,拔掉了一路上肉眼可见的蘑菇。耳机里有轻微的鼾声,他是在睡一个好觉吧,看来今晚是安全的。 我舒了一口气,摘下了帽子扇风,一屁股坐在山谷入口的一棵樱花树下,枕着树干看向远方的天空。樱花已经过了应有的时节,如今枝叶旺盛却无半点粉色。顾齐起床了,在穿衣服,在刷牙……嗯,应该马上就要来了吧。我的意识一点点消散在风中,树上的鸟在哼唱好梦谣。 我闭上眼睛。 我睁开眼睛。 中间的几个时好像被偷走了一样,只有完全明亮了的天空揭示这这个残酷的真相。 我透过仰望着被漆成蔚蓝色的天空,斑驳的树影落在我的白色衬衫上,日光在我的眼角晕开。上午了上午了上午了上午了!我的内心有一万匹野马呼啸而过。我使劲地按下手机的中心键,屏幕意料之内的未亮起。该死的破手机,时好时坏,早该换了它。 我猫一般眯着眼睛,视线穿过眼帘,我看向日光的来源。 九点四十五分。 我记得昨天黑入他电脑的时候,我看到了他手打的旅行计划。他七点二十准时起床,七点三十吃早点,八点准时登上直通青明山的巴士。 然后,九点四十五按时到达青明山山谷入口。 “前方青明山方向,即将到达目的地,要下车的旅客请做好准备——” 蓝牙耳机里传来一阵悠扬熟悉的女声,同时还有细微的摩擦声与脚步声。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摩肩接踵的巴士内部环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七章 如今气温升高,这样挤着很热吧。 等等,这不是重点! 我在听到车轮扬起尘土声音的一瞬间躲到了树干后边蹲下抱头。啊……真是改不掉的下意识反应啊。我扭过头看向渐渐停下的大巴车,转了个身后戴上木面具,趴在树后探出一个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滚动的车轮。 车停了。 车门缓缓拉开,我的视线也粘到了门口的人儿上。 他今天着黑白色调为主,白色的上身棉布薄卫衣,披着淡褐色外套,下身是简洁款的黑色运动长裤,后背一只简约款拉链式双肩背包。他把玩着手上的透明长柄伞,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下了车,右脚着地,左脚着地,完美着陆。 居、居然已经到了!幸好他没有出事……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我脑袋上滑下一地冷汗,用手拂去,我瞥向欢快的他。 他唱歌真的很难听,但其间的愉悦与雀跃是藏不住的,他的脚步也显得有些轻盈。我躲在一棵树上向下看,他居然发现了一只成为漏之鱼的菌子。瘦弱的伞柄支撑着菌子,白色的伞帽在微风中左右摇摆。 菌子一脸的可疑样。 他伸手便摘下了。(求您快住手啊!) 他将菌子凑近了脸。(求您快停下啊!) 他嗅了嗅菌子。(求您别再祸害您自己了!) 他将菌子收进挂在腕上的布袋中。(求您……咦?) 顾齐仅仅是将它收起来了,然后继续前行。我以为按这个作死的发展,他会尝一尝呢——原来他也是有常识的。原来仅仅是因为看这个菌子长得可爱吗?学霸顾齐也是会有如少女般的喜好的吗…… 我低头抿嘴一笑,轻轻一跃,跳到了下一棵树的树枝上,几乎没有带动一丝的风,我伸手拂下落在发上的淡蓝色花瓣,花瓣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儿,掉落在了顾齐的头顶。他抬起头,长睫毛像蝴蝶的双翼。 我用浓密的树冠作为天然的掩盖,将自己藏在了一片绿荫中,掏了掏口袋,丢出块石子,惊起了几只休憩中的麻雀,我听见了他的叹气声,悄悄瞥了他一眼,他捏起了花瓣,也一同收进布袋。我捂着嘴偷偷地笑,接住掉下来的鸟窝,将它连同其中的鸟都送回了树枝间,这才又跟着他的步伐在树与树之间跳跃前行。 等我发现他的路线不同于攻略上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承认自己是个路痴。 虽然是修复者呢。 这里的树不同于之前的,不是成片成片的茂密丛林,而是绕河而生。原本潺潺的溪水已经变得宽阔而深,说来奇怪,河水的颜色却依旧是清澈的淡蓝色,一眼望得到底,能够看清沉在水底的朽木。蓝水晶般的河水洗刷着圆润的石块,绕着渚洲而行,几尾红鱼不时游动,晕开涟漪。大概是临水的缘故,这里似乎降了几个温度,从河面蔓延而来的寒意侵入我的肌肤。我想拢一拢衣服,这才记起自己为了行动便捷,只穿了一件单衣。 这一刻真恨自己不是先知。 阿嚏。我打了个喷嚏,即使用手捂着,也是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我紧贴着树干坐在一根粗壮的枝丫上,屏住呼吸。 “嗯?”顾齐疑惑的声音。他看了许久,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狐疑地转过了身子。 我抬头望去,云雾缠绕在山间,越往前走,云雾越大,或许在地面上还可以看得更远,但在树间跳跃的我本身就不是视力极佳的人,我只感受到周围的颜色过渡很明显,从谷口的沉闷绿色逐渐明亮。 原本是满眼的绿色,颜色一点点扩大到更丰富的层次,深绿浅绿草绿豆绿茶绿玉绿苹果绿橄榄绿——红色也占据了更大的视线。红色的鲤鱼,红色的花朵,红色的鸟。视野中也掺杂着湖蓝与粉紫等和谐的色彩。 顾齐加快了脚步,我心中暗叫不妙,温润的雾气湿润了我的睫毛与眼角,我甩了甩脑袋然后也变快了动作,眼前天旋地转,树与树之间的距离也变化万千,我还得预防着各种不知名的危险,不时打飞几只有毒的蜘蛛。 路好像行进到了尽头,雾气已经非常重了,恰巧是在树冠的部分弥散得厉害,我几乎成了雾中人,寒度也达到了最大,只穿着单薄衣物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不停地用双手摩擦自己的手臂,但起到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我的思想确实产生了一瞬间的神游太虚。 好吧,我承认,是几瞬间。 就在这几瞬间内,一只陡然出现的金丝雀横冲直撞地飞向我,正沉溺于自己世界的我自然是被一惊,下意识地便向后退。 但后边,没有树枝啊。 我踩空了,从树上坠下。 那一刻,我看到了满树粉色的花瓣,落英缤纷,满树的花朵随着我的动作而颤抖,一同下落。粉白色的五片花瓣组成一朵娇嫩的花,红色的蕊更是鲜艳欲滴。 樱花……?怎么可能——已经五月了。 我睁大眼睛,看向满树嫩粉,无数花瓣席卷而来,向我俯冲。我在自由落体,头重脚轻,如同堕入仙境。 我直直地坠落到下边,下边是漂浮着花瓣的河水。 扑通。我听到了我落水的声音,那一定是个不美丽的姿势,我的后背砸在水面上,溅起了千层水花,周围的打起的水泡拥抱着我的身躯,裙摆在水中舞蹈着,若雏菊花瓣般静静绽放,发丝也如水草般柔软。 整个世界都是淡蓝色的,像是玻璃瓶里的苏打水。 从波斯猫的眼睛中看到的世界,是否就是这样的呢? 我触到了河底,那里的泥沙反而带着一丝暖意,我向上漂浮,身躯被暖流托着。 我向上游去,猛地抬头,嗅到了水面上的清新空气,头发甩出一道水的透明弧度,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芒,原本宽松的白色上衣此时也紧贴着我的身躯,透出若隐若现的肌肤。我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一缕发丝湿漉漉地垂在胸口,滴落的水顺着身体重新滑回河水,我扶着岸边爬满青苔青石,闭着眼急促地喘气,几秒后抬眼看向前方。 顾齐一脸惊讶——一脸惊喜地看着我: “我们又见面了,隐形超人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八章 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记得自己的大半个身子还泡在冰冷的河水中。 天空深蓝,仿若深不可测的大海,流云如鲸,碎冰般的点点星辰在白日若隐若现。 “阿嚏。”我打了个喷嚏。面前的顾齐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皱着眉头问我:“树上摔下来没事吧?你——感冒了吗?快上来。” 他的话语很急促。 “我还好……阿嚏。”我又打了个喷嚏。河水比我想象的深多了,我的双脚没有支撑点,只能靠手上的力气攀着石块。这里离岸边还有点距离,而我觉得身上一阵无力。我想要向顾齐那边游去,刚松开双手,整个身体就直直地往下坠。 糟糕,我水性不熟! 我胡乱地伸手去抓一切可以依靠的事物,却只能触到冰凉的河水。水直往我嘴里灌,看起来蓝玻璃纸一般的河水有一股淡碱味。 大脑当机时,我只听见“扑通”一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我信手乱抓,手掌触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是衣角,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拽着。借着力,我靠近了他。 这股气息,不会错—— 是顾齐。 我的脑袋撞在了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我紧闭着双眼,在下一刻被抱出水面。 “太不心了。” 他只这样说了一句,这五个字却撞进了我的心,钻进了心的缝隙。 我们俩都上了岸,我先他后,他嘲笑我俩都成了刚成人的美人鱼,浑身是水。石块上摞着他其他的衣物,他伸手扯过那件褐色外套,披在我的身上。 他说:“你打喷嚏了,如果感冒就糟糕了。”我看了看他滴水的头发,摇了摇头想要推辞这番好意,但他的态度却意外得强硬,连眉头也扭成了麻花,我只好笑笑,但随即想起他看不见我的表情,低头说了声谢谢。他不再蹙眉,眉头舒展开了,摸了摸我的湿发。 他递过来一个不锈钢的保温瓶,往我怀里塞。我以体育坐的方式坐在樱花树下,单手绕到脑后,解开湿漉漉的绳结,摘下早已被溪水浸透木质面具。 我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逆时针拧开瓶盖。一股久违的热气扑面而来,混合着茉莉花茶的茶香。我低头啜了一口保温瓶中的热水,好暖。 顾齐背对着我,他正在拧衣服上的水,濡湿了一片草地。卫衣湿透了,我能看见他背部的裸色。 脸上好烫。我越发缩紧了身子,一口接一口喝着茶水。一片花瓣悠悠地打着转,最终漂浮在了茶杯上,从白过渡到粉色,它点缀着这一汪茶,我抬头望去,漫天黛粉,如一场轰轰烈烈的红雨,却又下得无声无息。这里的樱花树不止这一棵,染粉了晶蓝的水,此时可以称得上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我看着他裸露的脖颈,莫名地心跳加快,猛啜一口茶水,呛得我要咳出肺来。顾齐在那一瞬间是要扭头的,但似乎是想起了我未曾戴着面具,硬是将脑袋掰向别处。 顷刻,他的开口打破此时的寂静:“你……还冷吗?” “我?我还好啦……阿嚏。” 啧,喷嚏大神(如果存在这种生物的话),你能别败我面子吗? 他一下子笑出声,毫无避讳的意思,笑得连肩膀都在颤抖。 “喂,有那么好笑吗?” “对不起,一下子没有忍住。”他说完这句话后又继续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会儿才收住了溢出的笑,他喊我,“隐形超人姐。” 不好。 虽然我上次的确让他这么喊我。 但实际上听起来—— 为什么这么羞耻。 我不知道我现在脸有多红,反正挺烫手的。 但俗话说得好,自己作的孽,死也要抗下去。 对不起,没有俗话,我自己瞎编的。 我这一秒还在胡思乱想,但是他的下一秒的一句话惊得我我脑内的剧场戛然而止。 “隐形超人姐,我一直很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糟糕啦,完蛋啦,玩完啦。 正中我的弱点呢。 我面部的肌肉有些抽搐。 “这个……” “隐形超人姐,我想起来,第一次我们也是偶遇吧,。” “呃……” “隐形超人姐,后来在我家门口,也是不心遇到的吧。” “啊……” “隐形超人姐,还有,我还很多次在学校里也好像看到你了。” “唔……” “隐形超人姐——” “停停停!停下!” 我一下子站起来,半茶盖的热水泼在我的膝盖上。我不是因为拟声词用完了才决定阻止他的进一步话语。 真的。 仅有的浪漫氛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脸尴尬的我和不知表情的顾齐。他是故意的吧?这个表面看上去温润如玉的男人实际上是故意的吧?我压制住自己想要一下子逃开的欲望。 冷静,林齐齐,你可以的!你最棒了! 我被自己脑内的想法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不知道是被水冷到了还是被自己恶心到了。我抖了抖身子,抄起地上依旧潮湿的面具,三下五除二戴上,绕到了顾齐的正面。 “首先,能——能先不要叫我隐形超人姐吗?” “为什么,隐形超人姐?” “……你故意的吧?” “我不懂啊,隐形超人姐。” “……” 我捏碎了手里的一根草,一手青色草汁。 “怎么了,隐形超人姐?” “……靠。” “怎么骂人了,隐形超人姐?” 我无语了,我没辙了。 “……好好好,算我求你。” 我绝对是上辈子欠了他一个银河系,这辈子才来还债的。 没准欠了俩。 “发生什么了,隐——” “叫我隐姐,隐姐就好了。” “为什么?我觉得六个字的称呼很萌啊。”树下的光簇拥着他,亮斑在他身上闪烁,模糊了他的笑容。 但我看的一清二楚,他上扬的嘴角明显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微笑。 我昂起脑袋:“不为什么,我说了算。” “那好,隐姐。” “嗯嗯。”我满意地点点头。 “我们重新来聊一下,偶遇的事情吧——首先说说,您怎么会在这儿呢?”他挂上了戏谑的表情,一秒钟从温柔的绵羊变成狡黠的老狐狸,眼睛里闪着光,紧盯着我的脸。我躲开他的视线,轻轻咳嗽了几下。 “这个嘛……” “你该不会是……?” “不是不是不是!” 我吓了一跳。 莫非他发现了? “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否认了?” 我汗如雨下,咬紧嘴唇,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狠下心一甩头瞪回去:“你要说什么?” “你难道……” 认命吧认命吧,这次任务失败得一塌糊涂,你的修复者之路到此结束啦。 我脑内浮现出上司将这个月的工资砸在我的收纳盒里,而我流落街头的落魄形象。 我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审判。 “你难道暗恋我?” “哈?” 要不是我现在没有在喝茶,不然绝对一口水喷在他这张自恋的脸上。 “你开玩笑吧同学,我——我暗恋你?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连连摆动双手,把脑袋摇得叮当作响——如果我是风铃的话。 他不死心,凑近来:“真的?” “我骗你干嘛。”我回答得大义凛然,丝毫不胆怯,“好啦好啦,这真的只是巧合,我恰巧跟你在上学前遇到,我恰巧在你家附近散步然后进楼,我恰巧来这里远足,啊哈哈,真巧啊不是吗,世界如此奇妙。” 这瞎话编的我自己都不信。 但顾齐居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我的眼神也少了两份怀疑。这家伙……真的是学霸吗?别是假的吧。说好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呢,结果被三言两语就唬过去了。 要不是这谎是我自己扯的,我肯定拍着他的脑袋骂他笨蛋了。 我抬腕看了看并不存在的手表,一脸惊讶(当然是装出来的)地对他说:“呀,这位顾齐朋友,愉快的时间总是过的这么快,该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呢啊哈哈。”我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却被他揪住了衣后领。 “怎……怎么了吗!” 该不会笨蛋反应过来了吧? “这个,你拿着。”他将背包中一个塑料包装袋子放到我手心,“姜茶。记得自己冲了喝。” 鹿乱撞的感觉又一下子袭来,我期期艾艾地答了谢,又一下子没了话说,鞠了一躬后撒腿就跑。风掠过我的长发,在风中勾勒出美丽的弧线,我没心情去管刘海是否被吹乱了,手里只紧紧地攥着这包姜茶。 为什么这么激动呢? 为什么这么兴奋呢? 为什么这么开心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答案,但我想笑,即使看起来很傻也无所谓。我低头奔跑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我咧嘴大笑,笑得肆无忌惮。 救了我,却戏弄了我,但结果还要关心我吗? 真是世界上少有的温柔型恶劣男人。 我一口气跑到他订好的将要下榻的旅行社,心扑通扑通地跳,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前台姐说:“一间单人房,我要跟上午一个姓顾的先生一层的,我一个人住。” “不好意思,那一层只剩下一个标间了,没有单人间了。”她的语气很温蔼,但对我来说如同晴天霹雳。 更准确的说,是对我钱包的晴天霹雳。 我垂头丧气,扁了扁嘴。该死的公司,这个为什么不给报销。 我咒骂着单位,一边掏钱准备当这个冤大头。这时候,我听到门口有拉杆箱的声音,随之伴随的是一声清脆的“你好,我要入住”。 好熟悉的声音。 我回过头。 “啊,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林齐齐同学。” 楼依就站在那里,一脸的笑容。 一如阳光灿烂的午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九章 今天的楼依一袭水蓝色及踝开襟圆领长裙,露出了好看的锁骨,她脚上蹬着米色编织凉鞋,头发松松地挽着,跟平日里在学校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但似乎完美地契合了我的审美。 她笑得很甜,加快了脚步便靠近了我,我嗅到一股好闻的香气。她元气满满地向我搭话:“林齐齐同学,你也来这里度假?” “叫我齐齐就好了。”我和善地笑笑。 “齐齐,我看你的头发怎么是湿的?”她撩起我一缕发丝,水珠滴落在我的裙子上,我讪讪地抿了抿嘴,胡乱扯了几个理由,她歪了歪脑袋,似乎想起了刚才的一茬。 “说起来,你刚才是要住在某一层吗?”她满头雾水,不解地看着我,“是要跟谁住在一起吗?” “啊……是顾先生。”前台姐插嘴道。 我给了一个白眼。 楼依一瞬间被点燃了兴致,连语气也带上了几丝激动的颤抖:“哦?顾先生?是谁是谁,我们班没有姓顾的,那么是我们学校的吗?”我头上滴下一滴冷汗。恋爱真是永恒的话题,经久不衰,风靡老老少少的朋友圈与话题库啊。 “啊,这位姐,你要找的顾先生是叫顾齐吧?”前台姐再次插嘴道。 我给了两个白眼。 前台不是应该都是人美声甜吗,就算没有七巧玲珑心,也应该善解人意吧?!我咬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应该很狰狞),搜肠刮肚地找语言来解释目前的状况。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连楼依也出现在了这里。 请让剧情走向正常一些、平淡一些好吗? 我一脸尴尬的时候,前台姐朝着门口向门口喊去:“啊,顾先生,这里似乎有位姐要找你。” 千算万算,果然还是变成了最糟糕的状态。 前台姐,你妈妈没教过你不管闲事是一种美德吗? 用手遮着脸,我扯出背包里的帽子,拉低帽檐后,缓缓转过身子。 “啊哈哈。”我干笑一声,咽下一口唾沫,“我们真是太有缘分啦。” 他双手插口袋,倚靠在墙边,身上还浮着清新的水汽,但没有盯着我看,视线投向远方。我稍稍松了口气,但他又轻描淡写地追问道:“真是很有‘缘分’呢。三番四次偶遇,我这一辈子还是头一次。” 他轻松的一句话让我毛骨悚然,我无从回答,却见楼依一步上前揽住了我的手臂,瞬间抱紧了将我拉近她,我的手肘接触到她柔软的胸部,惹得我报以惊讶(同时包含着惊恐)的眼神,但楼依却不管不顾,笑嘻嘻地眨眨眼:“你就是顾齐吗?” “啊,对,你是……?” “我是林齐齐的同学,是我让她陪我来这里度假的,因为我之前跟她说,我是偷偷出来玩的,让她不要说出去。结果我家齐齐真的是很单纯,一个人都没说,虽然我不认识你,但好像你们有什么误会。” 名字和身份暴露……大失败。 这个楼依,到底是来帮忙还是帮倒忙的?这一刻我想伸手捂住她的嘴,但楼依看向我,眼睛亮晶晶的,闪着星星。看着楼依一脸的天真无邪,我甚至都不忍心责备她,由着她继续说下去。 林齐齐,你改名叫心太软好了! 我在脑内剧场把自己殴打了一万遍。 我睁眼,悄悄将目光投向他俩。 顾齐听罢,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缓缓地道:“看来是我误会了。初次见面,我是顾齐。银城一中的高三生。” “啊,我叫楼依。我和齐齐也是银城一中的,不过我们是高一,真是好巧。” 她笑得花枝乱颤,披散的长发滑到肩后,露出了洁白无瑕的天鹅颈。 她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顾齐学长。”顾齐与她握了手,寒暄了几句。这便算是认识了。 他们聊得愉快,但我不愉快啊!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一定有哪里不对。 等等,理一下思路。 我黑了顾齐电脑,跟踪顾齐来青明山,被顾齐发现,然后遇到楼依,现在莫名其妙地成了楼依的同行旅伴。 这个剧情发展果然有问题吧! 我微微扶额,瞥到楼依冲我挤眉弄眼,悄悄用手比了个“k”,温婉的眉眼此时是一副促狭的笑容。 这丫头……结果还是以为我暗恋顾齐。所以,这是在替我解围吗?我叹了口气。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吧,恰好挡了我的燃眉之急,不过今天晚上共处一室,又会发生什么呢? “阿嚏。” 我打了个喷嚏,惊觉身上依旧是一身湿衣服,披着的顾齐的外套也染上了水渍。我有些头晕,懒得去想这些假设的事情。楼依关切地问我是否还好,我摇了摇头,说话声音也有点瓮声瓮气,她翻了翻包,递给我一方毛巾,柔声催促前台姐尽快办理。 我们办好了入住手续,此时被我瞪过一眼的前台姐识趣地给嘴拉上了拉链,没有再向顾齐漏出半个字。我谎称皮肤过敏,顺势蒙上了面纱,楼依将信将疑,却也没再追问。但顾齐看我的眼神似乎掺杂了一丝玩味,我撞上他的眸子,他便马上收回目光,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上了一旁的楼梯。 旅馆似乎有着十几年的历史了,角落里偶尔可见一些透明的蛛丝。楼梯有些老旧了,他一踩上去,木质的楼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只好委屈委屈楼依,请她搬行李,自己则跟着顾齐一起上楼。 楼梯道里有些沉寂,这里依旧用的是古老的照明方法,昏暗的煤油灯光在阴暗狭窄的楼梯间摇曳着,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印红了垂挂在那边的异国风情的碎花帘,我靠近了它,能感受到火苗里跳动的温度。我提着湿裙子跟在他的身后,水们一点点聚拢,最终汇成一个水珠,“啪嗒”,水珠打在地上,砸出好听的轻微水声。我看到暗处伺机而动的蜘蛛,伸手便捏了起来。 “你叫——林齐齐?” 他骤然的开口让我猝不及防,我将攥着蜘蛛的手放到身后,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啊,对了,他看不见我的脸。我讪讪然收回了笑容,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没意识到他停下了,听见他“啊哟”一声,我的脑袋和他的背部亲密接触,我顶着满头的星星挣扎着睁开眼睛,面前的顾齐揉着腰问我:“我不就问了下名字吗,至于这么报复我吗?” “啊啊啊,不是不是不是。”我慌忙地挥舞着双手,“我不是有意的……我,我的名字……的确叫林齐齐。” 我看得出他在憋笑,连眉毛都挂上了调侃:“抱歉啊,我不是有意听到的。” 结果还是听到了。 估计过两天我的个人信息就会被翻个遍了。 眼前可是银城一中闻名全校的学霸啊……我颤抖了。 “不过你叫林齐齐,我叫顾齐,这样就是齐齐齐了。” 齐齐齐?什么鬼。 他说着这个一点都不好笑的冷笑话,自己笑成一团,猛然间瞥见我的手,猫一样眯着眼睛看向我的手心:“这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你的手里?” “啊,我的手里……”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手掌,手掌上的蜘蛛一脸羞涩地伸着懒腰。 呀,我好像忘了这回事。 我闭上眼睛,伸直手臂,然后开始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蜘蛛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十章 天地良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怕。 虽然从前怕各种各样的生物,但明明成为修复者之后我就免疫了啊!我的免疫系统在这一刻崩塌了吗?! 顾齐,你是我的灾星吗?!(欲哭无泪jg) 旅馆主人家养的猫卧在一旁,缩成一个橘团子,被我连连的惊叫声惹得炸毛了,顾齐偏偏又一脚踩到了猫尾巴。 俗话说说老虎尾巴摸不得,现在看来,猫科动物的尾巴都摸不得。 猫一跃而起,糊住了顾齐的脸。 这该怎么说?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顾齐,你也有今天啊? 橘色的肥猫严严实实地遮盖住他的脸,魁梧的体型丝毫不亚于当日的奶油。他跌跌撞撞地一屁股坐倒在楼梯上,我将那只罪魁祸首的蜘蛛扔出窗外,将猫一点一点扒下他的脸。我在上一次被奶油扑了脸后,就修炼了这一门绝技。 我可没笑啊。 好吧我承认,这是骗人的,不过我笑得没那么大声。 只是捧腹的那种程度而已。 不过这里的猫风不淳朴,彪悍的很,连爪子都是磨得锃亮,即使我再心,我将它剥下来的时候,它还不忘在顾齐的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流血了……” 我细细一看,红印子渗出了血珠,心中顿时慌了,七上八下手足无措,我想去碰碰他的脸,但觉得手上灰尘与细菌太多,不敢轻举妄动。窗外照进来一方光亮,照亮了我的背,晶莹的水珠反射光芒,他陡然拉住我的手,或许是因为疼痛的缘故,他闭着眼睛。 “林齐齐。” “我……我在。” “我现在睁不开眼。” “嗯……我发现了。” “拉着我,上去。” “啊?”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一向傲娇的顾齐说了什么——他说,拉着他上去?拉哪里,裤子吗?不不不,肯定不是。 也就是说,他让我牵他的手。 要命,脸发烫了。 我握紧了他的手指,数着台阶。手心应该没出汗吧,我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又蹭了蹭,然后换了只手牵着他,摸黑前行。 楼依发了我讯息,说是她有事出去一趟,让我先一个人回房间,行李一会儿有人送上去。 呼,这样就好,不用担心被撞见不该看到的画面。 不过擦药——应该算很健全吧? 顾齐倚靠着坐在床上,闭着眼睛,我拿出了藏在身上随身携带的药水瓶与棉签棒。从那一次被圆规误伤后我就准备了,没想到却是用在顾齐身上。 要是被上司知道了,我估计要被骂得狗血淋头。 我扯掉碍事的面纱,用力拧开了药水瓶盖,首先用双氧水清洗一下伤口吧。 棉签棒接触到他肌肤的一瞬间,他一个激灵,倒吸一口凉气。 “抱歉抱歉,我轻点。”我唯唯诺诺,像个犯了错的学生,他却满不在乎,摆了摆手让我自己随意。 他说:“我自己受了伤,还要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 我顿了顿。 “这是我应该做的……今天在河边,谢谢你了。” “你是指我救了你?” “嗯,还有热茶外套和姜茶包,也谢谢你。”我一口气说完,脸涨得通红,手上又没了轻重,在他惊呼下缩回了手,随后心翼翼贴上了创口贴。我们两个人在这几秒里挨得很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的热气,气氛也骤然冷下,尴尬起来。 他打破了这份尴尬。 “你也是银城一中的学生?”顾齐问我。 “对,我是。刚转学去的。” 我承认了,这时候再做任何诡辩毫无意义。 “高一啊,你真的是高一吗?” 嗯?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点诧异,但更多的是惊慌。我很久没有做过目标者是同龄人的任务了,从前乱安的身份也都没有露出破绽。大概是疏忽了?我试探他:“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只是觉得,你看上去不太像高一生。虽然高三和高一就差了两年,但我还是觉得……你看起来比我都大。” “哈?你说我显老?” 我气不打一处来。 他连忙否认:“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齐齐同学,我都没看过你的脸啊。我是说,你的眼睛看上去,好像很……” “?” “很——疲惫。” “疲惫?” “对,疲惫。” 我愣了。 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我的眼睛。我从到大都普通得不得了,时候出门也会受到恭维般虚情假意的夸奖,多半是说“你家女儿的眼睛好大哦”这种客套到恶俗的话。我不喜欢和人对视,那段时间后就将眼睛藏了起来。 说起来,我为什么会一直和顾齐对视呢?因为浑身上下就露出个眼睛? 我思来想去,找不到个更准确的原因,那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 对,就是这样。 “为什么说我的眼神疲惫呢?”我开始处理他手上的伤痕,托着他的手仔细地涂抹药膏。顾齐闭着眼睛,斜着脑袋一会儿后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词,是你说的。” “嗯,不知道。我也不是神仙,怎么能知道所有的事情呢。” “但自己说出口的话,总会晓得的吧。” “有时候就是种感觉,我觉得你很累,为什么会这么累呢?” 我想躲开他的发问:“我不累。我们才见没几次,你不了解,我其实很轻松的。你看,我陪同学出来度假,虽然掉进了水里,但我还是——还是很开心啊。” 我吞下一口气,像是将整个房间里所有的冷静因子咽了下去。 我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早前的害羞感烟消云散,我觉得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大概是笑久了的缘故。 大晚上的,我得早点休息,然后早点守夜。 但他,顾齐,似乎不想这么快结束这个话题,他动了动手,我按着他不让他动,他便不动了,乖乖地让我上药。他说:“是吗?是我误会了啊。但你很紧张,每次都是。” 会紧张啊。 当然会紧张。 我在心里白了他一眼——要是你死了怎么办? 呸呸呸,不吉利。 “我努力下次不紧张吧。谁让你是大学霸呢?”我胡乱扯了个可以糊弄过去的理由,将伤口涂上最后一棉签棒的红药水。 好了,终于好了。我看着他的睫毛,居然比我的还长。我叹了口气,埋怨着上天的不公。 “我得走了。” 我说得很平静,像没有波澜的水。将他的话抛之脑后吧,还有五十天,五十天后…… “嗯?这就走了,是我冒犯你了吗?”顾齐没有睁开眼睛,但他坐了起来,面朝我的方向。我莫名的有些高兴。 我可能发烧了吧,烧傻了。 “你多虑了,楼依要回来了。”我笑了笑。 我收好了东西退出了房间。 希望今晚是个平安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十一章 我烧了壶热水,插上了插头便开始发呆,等到发现的时候,水雾已经盖满了整个上方的玻璃板,聚成的水珠重新滴落在水壶上。 啊……想心事太入迷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将湿漉漉的水壶拿起,尖叫声停止了,我晃了晃它,里边是空空荡荡的声音,打开盖子一瞧,三分之一的水孤零零地躺在水壶底部。我叹了口气,将热水们全部倒进玻璃杯,心扯开了姜茶袋子,将粉末抖进了水中。 热水混合着姜茶粉的气味像极了当年感冒时候妈妈给我煮的味道,我吸了吸鼻子,将头发撩到耳后,轻轻搅动着面前的液体,颜色从一开始澄澈分明成了最终的姜黄色。我捧起玻璃杯,像是捧起顾齐的一片关心。 他在塞给我这一包姜茶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我心翼翼地饮了一口。 好烫。 好辣。 好暖。 烫姜茶浸润了整个口腔,直接顺着喉咙一点点流下,在胃里漫延,像是在那里升起一片阳光。我的胸膛都满满地聚拢了热气,似乎有一只冬天的熊拥抱了我,浑身柔软的毛包裹着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毫不张扬却暖到心里。 这是他想告诉我、让我感受的吗?真是奇怪的人,看起来恶趣味满满,实际上……还挺细心温柔的。我又想起了他刚才说的话,依旧捉摸不透。 我看起来很疲惫吗?或许是吧。我已经很久没有休假了,上一次任务和这一次任务仅仅给了我三天的时间缓冲,我还没有从上一场战役中停下,就投入了下一场战斗。但任务终究不是巨大的体力活,我却已经累到将“疲惫”二字写在脸上了吗? 不管怎么样,签了公司的卖身契,还是要一直干下去啊。 我起来伸了个懒腰,将这些念头赶出脑袋,从现在开始还可以浅眠四十分钟,四十分钟后才到危险时刻,我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直到我脑袋沾上枕头的那一刻,我才想起楼依。她去哪儿了呢?这里夜间也有可以去玩的地方,夜市有些特色美食和各式灯笼,也许她去逛了吧。我先睡吧,四十分钟之后我醒来,在房间里守夜就可以了。 四十分钟…… 在这后来,我的确醒了,但不是因为我精准无比的生物钟,而是因为浓烟。 我在睡梦里便察觉了不对劲,这种危险袭来的感觉我太熟悉了,熟悉到我即使还没有醒,就感到条加快。 我一睁眼便觉得一股热辣辣的烟雾熏了我的眼睛,刺激得我眼泪横流,我想张嘴说话,一口就吸进了浓烟,喉咙像是燃烧了一样灼热,呛得我咳嗽连连,仿佛连胆汁都要咳出来。我一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摸索着戴上面具,绕开行李箱和椅子,直奔门口。拧开门把手,一股热浪朝我袭来,火焰的滚烫灼热一瞬间点燃了我所有的毛孔。 火灾! 我彻底清醒了,大脑内的警报响个不停。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我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迫使自己不至于腿软跌倒。整个楼道里已经满是烟雾,笼罩着每寸空间,连地毯也染上了火烧火燎的味道。火舌蔓延着,舔舐着布艺窗帘,橘色的明亮火光膨胀着,如同地狱而来,席卷着这栋破旧残朽的旅馆,将这儿变成一片火海。 二氧化碳和氮氧化物肆虐,侵占着每一缕空气,氧气变得稀薄起来。我如潜泳般屏气,闭着眼睛摸索着抄起旁边的矿泉水瓶。水已经不多了,摇晃的时候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我一咬牙,并未拧开瓶盖,只是用手臂挡着前边,挥散阵阵浓烟。 顾齐,顾齐,顾齐。 我在心里呐喊他的名字,腿在热浪中迈动。我在他的房门前一下子被绊倒,手臂与滚烫的地板摩擦,地毯比我想象的坚硬,并没有那种温和的柔软感,反而一下子擦疼了手臂,身体和地面相对运动所导致的疼痛感从神经末梢传递至大脑,火辣辣的。 我扑倒在他的房间面前。 啧,终于到了。 我拍打他的门,高声呼喊,就跟我心里喊的一样。 “顾齐!顾齐!顾齐!” 我拍得手掌都疼了,金属导热快,已经变得烫手得很,我也没办法管这么多。但是里边毫无动静,甚至没有呼救声。 我承认那一刻我心慌了,心脏像是被揉成一团,揪紧般的疼。 我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随声携带的开锁工具,抖着手掏口袋,一激动却撒了满地的金属工具,呯铃乓啷的金属击打声敲得我脑袋发胀。我哆嗦着捡起一柄,捅进锁眼,又架起另一根金属丝。 冷静,时刻保持冷静。 呼——我深呼吸,再深呼吸。心脏渐渐平复,跳动的速度也恢复了常规。外边火光滔天,但这跟我没关系,我关心的只有顾齐。 没事的,就跟平常一样开锁。 我贴着门听着锁发出细微的声响,咔、咔擦、咔咔擦咔…… 这边调整一下,那边过去一点儿——开了!听见开锁的那一刻,我几乎是一下子从地上弹起,用尽全力推开了门。 他躺在沙发上,眉头紧锁,闭目不醒,头顶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我蹙眉,一摸他的脑袋。 嘶,好烫。 我仔细一看他的脸,已然烧成了红霞,比煮熟的虾子更胜一筹,这与害羞而脸红的感觉不一样,绝对是发烧了。我四下环顾,没有布条。我当机立断脱了上衣,将所剩不多的矿泉水全部洒在了上边,包裹住他的半张脸。 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将顾齐送出这里。 这里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这里不安全,有危险。 都是我不好,因为最近没有出事,所以我大意了! 我扔掉了碍事的面具,横抱起顾齐,让他的脑袋枕在我的肩膀上。他比我高了一个头,这个姿势很别扭,像是抱着月亮的一片云。但我得保证湿衣服不从他的脸上滑落,双手使劲再使劲,。我摸了摸他发烫的脸,在他耳边轻声喃喃道: “顾齐,我们马上就出去了,再忍耐一下。” 对,我会保护好你的安全的。 顾齐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话,想要睁开眼睛,我说:“别睁眼,我没戴面具。” “好……” 他仿佛一瞬间坠入了沉睡,安详地闭着眼睛。但我知道,他累了,虚弱无力。肯定是下了水所以发烧的吧。 我不再多言,弯着腰出了这扇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十二章 火势更大了,有烧毁掉落的灯“嘭”地砸在脚边,我一个跳跃,躲开了燃烧着的灯罩。火光印在他的脸上,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怖与美丽。 我快步跑到楼梯前,大汗淋漓地喘气。那里早已经成了魔鬼的地盘,我闭了闭眼,梳理了一下事情可能的发生原因,老旧的木头被倾斜的煤油灯点燃,旁边的印花窗帘也是最良好的燃烧物,这一切都造成了此刻的情景。而罪魁祸首便是—— 猫。 那只猫。 我怎么会单纯的以为,出现了猫这种不可变因素,只是划伤那么简单啊。 该死的,所有要素都在。 我没有注意到火灾的可能性而及时撤离,这是失职中的失职。我咬着嘴唇想蹚过火的领地,但刚伸出左脚,那股炙热的气息一下子就攥住我的鞋子,我条件反射地缩回腿,只听得木板发出诡异的响声,在我面前燃烧断裂,整个楼梯便一点点坍塌,化为地狱景象。 在我犹豫的这几瞬间,这里的路已经行不通了。 我得另辟出路。 火从楼梯口涌上来,逼得我连连后退,直到背部撞上一扇门。我想求救,但那里的住客早已不知道跑去哪里。 哦对了,到了饭点,今晚外边也有焰火活动,这栋本身就没有几间房的破旅馆,自然没有其他人。 我转头便进了这个房间。火势暂时没有蔓延至此,但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这里很多地方都是木头结构,一旦火势攻击过来,后果不堪设想,最差的结果是…… 我倒吸一口凉气。 整栋楼都葬身火海。 我朝窗外看去,现在是四楼,外边是乡间道,远处有亮着的昏黄路灯,下面似乎也烧起来了,我眯着眼睛凭借着火光打量了四周。 空无一人。 也就是说,没有人能帮我搭云梯,而这里偏远,即使呼救了119也根本等不及消防车,恐怕被找到的时候我们俩都成了幽灵了。 我脑内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跳下去。 四楼么……我从来没有跳过这么高的楼层,看着下面黑漆漆的一片我心里都发憷,老实说,要不是我还抱着顾齐,我或许会腿软。我毫无经验可言,也没有人教过我该怎么跳楼。 即使是修复者,隐形超人,我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我也不敢轻言我一定能够成功,也许摔下去骨头都碎了。 我摸了摸顾齐的额头,更烫了,再没有救援我们会死在这里的。 跳吧跳吧跳吧,再也没有其他选择。如果我摔死了,我还能给他当肉垫。我笑了笑,坐在窗弦,然后一跃而下。 听人说,猫从高处跳下,可以调整身体的位置。 但猫比较轻,受到的空气阻力比较大,所以下落速度也会慢,也就是说,我跳下去的难度比猫更大。 我不能使用我的双手,视野也被顾齐遮挡了全部,我看不见我的下方,只能凭借感觉让自己找到风中的平衡点。我尽量跳得远远的,像投射出去的一道抛物线。 热气冲击着我的身体,我在不知道多少秒后落地,双脚完美点地。在地上砸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坑,脚底火辣辣得疼。 安全了。 哈,居然安全了。 我将顾齐放在地上,然后取下湿透了的我的上衣,顾齐重获新生,喘气声音也变得粗重,大口贪婪地吸取着来自野外的新鲜空气。 我也想好好喘一口气。 顾齐扯了扯我的衣角:“我感到了风,我们现在——”他依旧闭着眼睛,这样看起来比平常满满恶趣味的样子乖巧了很多,我感到一丝安心。 “安全了,没事了,我们安全了顾齐。”我像是哄孩子一样抚摸着他满是汗珠的额头。那里的温度还是高得吓人。他的话很没有章法,像是烧糊涂了的人随口乱扯。 “我还以为着火了。” “笨蛋。”我难得开口骂他,“就是着火了。” “啊……我还以为是我糊涂了,是你救了我吗?我——头疼。” 他语无伦次,醉汉般胡言乱语,还未等我回答就说:“林齐齐,你觉得今天的樱花漂亮吗?” “樱花……?” 我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正在拨打10的手停了一下,白日的记忆涌现,我自由落体时候坠落而下,漫天樱花围着我舞蹈。 一瞬间堕入仙境。 “很漂亮。” 我由衷地如此回答,诚实无比。 我甩了甩头发,回到了现实中,按下还未拨打的“0”,听着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嘟——嘟——嘟——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 持久的忙音。 占线。 我原本想着把顾齐安顿好就离开的……长时间的相处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被察觉了异样就麻烦了。但是这样—— 我怎么可能丢下不管。 “不用担心我,我很好。”他揪着我的衣服说道。 这算是什么,用假意的耿直掩盖的害羞吗? 顾齐同学,你的话说的漂亮,但身体为什么做出这种动作呢? 口嫌体正直吗…… 我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想掰开他的手指,他却不依不饶,五只手指与我的衣服像被强力胶黏住了似的:“你要去哪里,林齐齐。” “……” 我去暗中观察啊,顾齐同学(暗中观察脸jg)。 你这让我如何回答。 楼内火光正盛,袅袅的烟雾直冲天空,也有的随风四处飘散。估计早有人报警了,消防队和医疗队估计不时将会到达。现在走了大概也没问题吧? 没问题吧? 好吧,有问题。 我不放心。 当久了修复者,胆子总会在某些时候变,人也会变得谨慎微,一点点事情就容易让我成为惊弓之鸟,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也未尝不可。 我打算再多等一会儿。 外边烟花绚烂,夜色很美,我的心情从很糟糕转化到略微有些糟糕。 但是事情总是会脱离我的掌控,比如这次火灾,比如那个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人。 “齐齐,你从四楼跳下来了?” 楼依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惊讶无比。 啊呀,身份,暴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十三章 有时候事情就会这样巧合。牛顿正好被苹果砸中,亚历山大一不心发现青霉素,奥斯特偶然发现磁场。 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按照想法来进行。但这些事情如此正面,以至于我都要怀疑自己身边的事情都是地球系统产生的bug。 所以我有时候在想,人生要是有蓝图该多好。 那样虽然无趣,但不至于让人冷汗直流。 比如现在。 我、顾齐、楼依。 两个人傻傻地站着,一个人静静地躺着。顾齐好像又再一次陷入了昏迷与清醒的不清晰模棱两可地带。 俗称半睡不醒。 那么就剩我一个人。 我该怎么解释? 猫能在空中腾空翻越,所以我想趁机掌握一门新姿势? 这瞎话编的我自己都不信。 一阵阴风刮过,我只觉得寒意阵阵。 我低头看了一眼。 我差点忘了,我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从上衣渗出的矿泉水濡湿了我的左胸口,此外,我露出了整个肚子与腰部,今天的胸衣真可爱,印着淡粉色的猫咪图案。 不,这不是重点。 我咽了口唾沫。 “你看了多久了?” “没多久。” 没多久……我认真咀嚼这个词,没有参透它的含义。 楼依努力让她自己很平静,但尾音还是有一些颤抖:“我在远处……看见你跳下来。” 啊呀,真是最差的状态。 我的楼依大姐,早一点晚一点不都可以么? 我欲开口再言,却听到远处传来的救护车的声音。 呜啊呜啊呜啊呜啊。 美妙的多普勒效应。 由远及近,好动听的声音,我都快要落泪了。 说迟时那时快,我扯着楼依便沿着羊肠道快步跑离这里。 一直到不知道哪里才停下来,我撑着腿喘着粗气,手里还攥着湿衣服。都已经这样了,裙子也已经满是灰尘,我干脆也一起脱了,一起将它们扔到一边。 赤诚相见。 我猜我现在一定像个变态。 浑身上下只穿着内衣裤,面色潮红,气喘微微,可疑的红晕迟迟不褪,湿了的胸衣左侧略微有些透明,流出的水珠顺着腰部一直滑到内裤的松紧带上。 “现在,可以说了吗。” 楼依的话像是发问,但是确是陈述句,看似问句的陈述句,杀伤力a,堪称教科书式的质问。 她的脸色比我看起来好多了,手中的手工编织袋在奔跑的时候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此时刚刚平息,估计是瓶瓶罐罐在互相敲击。 我在喘气。 呼,呼,呼。 “嗯……你,你想知道什么?” 我的舌头有些打结,本就笨嘴拙舌的我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楼依的发问,硬着头皮回应她,我垂眉,透过刘海看她的表情。她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惊慌失措,但是微蹙的眉头和撅起的嘴都显示了她此刻的不满与疑惑。 我现在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这个女人发现了我从四楼跳下来。 我是该灭口呢,还是该灭口呢,或者是——灭口呢? “其实我是在军事演示的时候学过啦诶嘿嘿。” 鬼扯。 去你丫的军事演习。 我一瞬间就脑补了楼依脑内飞过的词汇。 “齐齐——林齐齐同学。”楼依一下子改变了对我的称呼,显然是不打算跟我继续周旋下去。这也使得这场对话变得紧张起来,之前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我想要信口胡扯糊弄过去的想法也打空了如意算盘。 周旋本身就毫无必要,她现在的好奇心估计能装下一个宇宙。 面前的女生虽说不是智商超高的天才,但亲眼目睹了我从四楼一跃而下的场景,估计再怎么天然也会产生其他异样的想法吧。 “你,”我盯着她微启的唇,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你,有超能力。” 依旧是陈述语气。 看来信心满满。 很可惜。 猜对了。 虽然我也想搞一个大新闻,说你其实搞错了,然后哈哈一笑告诉她真相。但这一次我毫无辩驳的切入口。与其说我不擅长说谎,不如说我压根就没有学会过说谎。谎言对我来说是禁止的,一撒谎就会脸红简直是躲不过去的事情。即使我对顾齐说了那么多谎话,那也因为在心中,说谎话的羞耻感被我一时的正义感所压倒。 好了,那么该怎么办呢,离她说出这句话大概已经……三十秒了? 这时候再反驳,即使我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谎,也不可能再博取她那点可怜的信任度。 还没等我想到如何回复,她的一根手指就抚上了我的唇,堵住了我所有将要出口的言语。她什么时候靠近了?我吓了一跳。 “嘘。” 她发出这样一个声音。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如果你要继续听下去,眨一下眼睛。” 眨眼。 “第一个选择,我报警。” 哈? 太离谱了吧。报警诶。我才不要。先不说我们拯民逆天(rhfg)机关的秘密并不是能让基层政府知道的秘密,这种反无神论的东西会不会被人承认,就说按我们机关的本事,大概能压下事态…… 我的工资也会被扣全年份的。 停职检查写到昏天黑地也不是没可能,更严重点,开除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我就浑身一哆嗦,连连摇头,头甩得晕晕乎乎,辫子抽过我的脸,好疼。 “第二个选择,你告诉我前因后果。” 这个选项显得和蔼可亲,没有报警来的那么凶残。 她松开了手指。 “说得好,我选择第三个。”我抓住了她的手腕,“什么也不说。” 夜晚多云,密密的层云如一大团濡湿的棉花,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今晚本应挂在空中的下弦月,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漏出,整片天空与云朵呈现出灰蓝的阴暗色彩。风吹过来温热的草香与凌晨的水汽,这里的青青草地没有受到火灾的侵袭,平静祥和,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漫天阴沉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起来,氧气似乎全部被抽走,不剩一丝一毫。我屏住气,咽下一口唾沫。 楼依眯起了眼睛,活像一只波斯的猫,透着一丝诡谲:“齐齐,你觉得如果你不说,我会这么放心地继续跟你相处吗?” “……” 嗯,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正常相反。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作何回复。 “能跟一个有着从四楼跳跃而下本事的人当同桌,我可没有那个胆量。而且你还能轻松抱起大我们两届的学长,你的臂力也很成问题,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达到的境界。还是说,我根本打不过你,你想杀人灭口么?” 一下子猜到了我的想法。 “可惜了,我不会杀人。” 干脆利落的回复。 对,只有这件事情我做不到。 我怎么会杀人?如果要牵连无辜的人,我就不会成为修复者。 这么做,是玷污了隐形超人这个称呼。哪怕是自封的。我不是神仙,不能决定别人的生死,何况她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仅仅只是,仅仅只是发现了我的所作所为而已。 所以,我回答得很坦荡:“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对你做任何伤害你肢体的事情。” “齐齐,所以说,告诉我吧。” 她的语言很诚恳,语气一下子柔软得像春天的栀子花香,连带着眼波微漾,如受伤兽般楚楚可怜。连日的相处让我我连对她硬起心肠都变得困难。她是我的同桌,也是我的邻居,她做的瓦罐鸡汤能飘香十里,而且对我这个日日蹭饭的人宽容至极。 此时此刻我脑内居然能浮现出这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无语至极。 “我……”我咬了咬嘴唇,“我不能说。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坏人,我也没有在做坏事。” 楼依沉默了。 她似乎在思考。 但老天没有给她太久的思考机会,我几秒后听到我的口袋在唱歌,塞在裙子口袋里的手机颤抖着亮了。 顾齐的号码。 好奇怪?他已经清醒到可以给我打电话了吗。 我瞄了眼楼依,按了接听键。 “喂,你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十四章 我接通了电话,试探性地询问。我在此时隐隐地听到了从天那边传来的沉闷雷声,那像是天神低沉的怒吼,震得整个地面都颤抖,逐渐变大的风声混合着雷声,一同击打在我赤裸的身躯上,温度也在一刹那转凉,夹杂着阴森森的气息包裹着我的全身上下,惊得我一个激灵,腿肚子都有点打颤。 “您好,这里是梅临医院,您是顾齐的家属吗?”电话那头似乎是个护士,也可能是个女医生,她的语速有些急促,隐隐带着两三分不明的语气,我听不出,但梅临是青明山附近县城最近的大医院,顾齐被送去那里也是正常的。我应了声。 “对,我是他朋友——怎么了?” “我是梅临医院的医生,我们翻了他的通讯录,拨打电话后发现顾齐先生的父母和妹妹都在国外,但是我们现在要手术,急需一个能签字的人,就找到你了,请问您现在能赶过来吗。”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一颗原子弹将我的大脑内部夷为平地,破坏了所有的神经,连同神经中枢一起毁灭于这一瞬间。 闪电也如掐准了时间般降临,金色的利刃割破了深色的天空,一秒钟内这个偏远的草地亮如白昼。 如果有一件事情能让我瞬间从天堂坠到地狱,绝对不是被开除。 那件事,一定是目标者出事。 这种我绝不容许犯的错误,终究还是发生了,而且不止一回。 刚才片刻的松懈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脑子的紧张感和要爆炸的心态。 我只想说一句。 “去你妈的上帝。” 世界上所有的脏话或许都无法描述我此刻的心情,再脏的词汇形容这个破烂设定和卑鄙无耻的上帝也不为过。 楼依识趣地闭嘴不再说话,她乌黑色的头发散落了一缕在胸前,也未曾去撩,因为长时间奔跑而显得凌乱褶皱的衣服也没有整理。她就这样看着我。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 顾齐他,他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亲眼看见他被救护车接走的啊! “你什么意思!” 我一下子控制不好自己的语气,仿佛那个不靠谱的医生就在我面前,而我可以揪着她的领子两个人比眼珠子大。 “我看见的,我看见你们医院把他接走的,走之前只是发烧而已——发烧而已!怎么会动手术呢!”我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处境,被楼依发现这件事情算什么,真正举足轻重的只有顾齐的安危。 我对他,似乎已经不再是一般的修复者对目标者的感觉了。 心脏好疼。 面前的楼依也停止了对我的攻势,她似乎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用眼神询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心急如焚,自然没空管她。 医院继续跟我解释:“救护车出事了,一车人都受伤了——姐,这个等你到了我们会解释的,您能不能赶过来?” “我可以,我可以的,我马上过去。” 我猛点头,已然没有了任何嚣张的语气,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哆哆嗦嗦地按了三次才挂断了电话。 自责没有意义……自责没有意义……自责没有意义……我一遍遍地跟自己这样说,但内疚感溢出了心扉,空气中好像也弥漫着苦涩的气息。 我要冷静。 冷静——冷静有个屁用。 冷静如果能让他免遭车祸,我宁愿变成扑克脸。我将脚边的湿衣服一脚踢开  楼依拉住了我的胳膊:“顾齐怎么了?” “他出事了,我要走了,我没工夫跟你解释。” 我的态度很差,懒得再多说一句。 “等等。”她说,绕到了我的前面,伸开手臂拦住了我的去路,“等等。”她又重复了一遍,眼神中满是坚毅。 “等什么等。让开。” 我一下子甩开她的手臂,兀自径直向前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 “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也许我能帮到你的忙。我保证,在顾齐同学安全之前,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告诉我事情。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扫了她一眼,她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皱了皱眉头:“……跟上。” 顾齐,千万要坚持到我来。 我在心里祈祷着。 接下来的记忆有些模糊。 医院的墙壁是惨白的,走廊过道里堆满了打着吊瓶的加床病人,不时有高速推过的病床,围着一拨面色跟墙灰似的家属。消毒水的味道刺鼻的很,占据了每一寸的空间,像是无形的手扼住我的咽喉。我坐在窗边,黑色的天幕中砸下一串串雨珠子,被东南风吹得倾斜。这是一场暴雨,天摇地动,百年古树也被拽得大幅度摇摆,硕大的雨点被甩落在玻璃窗户上。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我听得心烦意乱。 等待区略微有些嘈杂,有家属点燃了一根烟,光脚搁在一旁的金属座椅上,拨打着手机侃侃而谈,和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一样让我烦躁到要杀人。我从座位上弹起,扑到他的面前掐灭了烟头。我握住了他的手机,下一秒就会摔到地上。 ——半时前,我到达了这里。 梅临医院位于青明山的北侧,在这个点公交车早已经停运了,我近乎忘记了我是如何来的,奔跑抑或者是坐车,但不管是怎么样,应该是以都几近疯狂的姿态,在砸落的越来越密集的雨丝中穿梭,在这个时候,我这才发现耳朵也是可以闭合的,世界仿佛无声,没有鸣笛声,没有踏步声,也没有溅起的水花声,全世界可以安静成这样。街道上迷幻的灯光红蓝交替闪烁,连带着雨水也反射着奇异的光彩,它们最终化为一个个抽象的亮圆点,消失在我视野的尽头。 我身上搭着一件楼依的衣服,雨水早已侵入我的球鞋,让袜子变得潮湿如这场大雨。 我被医生带到了抢救室的门口,在他们解释文件前就抄起笔签名。 林齐齐这三个字从未有过这么重的分量。 “拜托了,拜托了……”我不停地说着,不知道是向谁在拜托。向医护人员徒增压力的行为只能博取仅有的同情,而非真正有益,我此时是慌了神了,才会失去了平日里的理智。 也许是因为从前的太过于漠不关心?我问自己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安分点齐齐,你想被赶出医院吗?” 我才意识到楼依的存在。她拽住了我的手,手机就这样悬在空中,我犹豫再三,将它砸向这个男性的肚子。 “别再让我看到你张嘴说话。” 我甩脸走人,楼依拉着我重新坐回去那并不怎么干净的椅子。 “你刚才的眼神利得能砍死我。”楼依开口说道,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我垂着头,揉乱了头发,并没有搭上她的话,而是另说道: “如果你跟过来是想知道我的事情的话,打消念头吧,我没这个打算告诉你。” 我的声音比起之前应该冷了八个度。 她却说:“我只是想知道顾齐学长是不是有事,我能不能帮上忙。” “……” 只认识了一天,就跟过来了吗? 她的话是真的吗? 应该吧,我不该质疑她,她只是个高中女孩,比我两岁,因为偶然所以撞破了我的秘密,此刻却愿意陪着我来看顾齐。 我整理着思路,急救室的门开的声音撞破了我的思考,全副武装的医生走出来,蓝手套上粘着黏黏的血,晃了我的眼。 手术半途中出门……我感到了十足的不对劲。 我张了张口,但未出口的话语就在冰冷到极点的空气中凝固成了冰坨,卡在柔软的喉部,扎得生疼,然后融化成寒凉刺骨的水,滑回因饥饿而发酸的胃。 “怎么样了,手术还好吗。” 楼依瞟了我一眼,替我问了。 “血库告急。”医生隔着口罩,透出的说话声显得瓮声瓮气,“两位是……顾齐先生的直系亲属吗?” 我抬眼看向他的眼镜,透过厚厚的镜片聚焦在他的瞳孔:“我们不是。” “是这样的,顾齐先生是rh阴性血,也就是俗称的熊猫血。但今天前一个病人正巧也是,用了库存,所以……” “我是rh阴性!” “我是rh阴性!” 我的话脱口而出,意外地与楼依的话语重合,炸响在沉寂的空气里,让整个等候区的人都安静了三秒。 我不惊讶于自己的血型相匹配,我从前也有献血的习惯,毕竟作为少部分拥有熊猫血的人群,作为隐形超人,这也是我义务的一部分。但在医生说出血型前话语就想要跑出喉咙的欲望让我微微震惊。与此同时,楼依也作出了如此迅速的回答。她黑亮的眸子转向我,眨了眨眼:“齐齐,看来我来的很对。” 她眼睛里闪着异样的色彩,温和却神秘,但无比亲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十五章 我拉着医生再三询问,是否有了充足的血源顾齐将会没事。医生的回答很保守,但我透过他的镜片能感觉到他也有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镇定,只觉得双腿一软,跌坐回金属座椅,发出“嘭”的沉闷响声。 护士领着我们验了血型,我看着血液从我的胳膊里咕咕地流出,顺着透明导管奔向那边的玻璃管,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充盈了整个器皿。两道红线另一个次元交汇,连成了顾齐的生命线。这样就可以了,足够了…… 护士将针头抽走,我的灵魂仿佛也跟着去了,全身上下的力气瞬间荡然无存,身躯跌回了木椅,又能继续呼吸了。我贪婪地将消毒水味的空气吸进肺腔,捂着心脏平复原本的心情。 “齐齐,你认识顾齐学长很久了吗?”楼依歪着脑袋,“你很紧张的样子。” 她的话卷着记忆涌上我的心头,我又想起了顾齐的脸。不知怎么的,脑海中浮现出他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傻透了。 “没认识多久。” “那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 这恐怕是我今天最诚实的回答了。我对顾齐的好感来得莫名其妙,像太平洋上扑过来的浪一般迅猛,也许退潮时分也会这么快吧。 她嘴唇一启一合:“难道……你是不是——” “我没有!” 否认的话语在大脑思考前滑出喉咙,避免楼依说出那两个禁忌的字眼。 她被我吓了一跳,语言也变得心翼翼:“其实……没关系嘛,虽然都是高中生,但是你如果谈恋爱的话也是可以的。” “不谈。” 成为修复者之后,上司的交汇就烙在我的脑海里。只要我还在基层,就永远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谈恋爱。想要结婚生子,就必须升职到足够高的职位。如此稀疏平常的事情,在我的职业生涯也变得困难万分。 但潜意识里告诉我,似乎不是这个缘故。 再辛苦的事情,有时候为了一个笑脸都是值得的。我到底在怕什么呢? 我脑子昏昏沉沉的,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这不是眼下要关心的问题,顾齐还在急救室里,我没有资格去思考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好想睡一觉,我已经接近二十四个时没有睡眠了,饥饿感被困倦打倒,铺天盖地袭来的睡意将我按倒在椅上。 另一个我对我说,睡吧睡吧,这就是一场梦,一觉醒来,雨停了,也许会有彩虹,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们还是在散发着梅雨气息旅馆里,枕着荞麦枕入睡。 这是个足够诱人的想法,在我耳边盘旋着,脑袋也像灌了铅一样,上下眼皮打架。 “晚安好梦,晚安好梦,好梦一整晚……” 我依稀听到有人在唱好梦谣,很轻,声线雌雄莫辨,从远古的记忆中飘来。是楼依,还是我自己,抑或是某个过路人…… 令人怀念的歌谣将我抱在他的怀中,抚摸着我的脑袋。 恍惚之间,急救室的灯暗了,他躺在苏醒室里,医生摘下口罩说手术很成功,那一瞬间我尝到一股咸涩的液体,一摸脸颊,满手的泪水。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我跟着床跑,也成了傻乎乎的家属,他眼睛半睁着,还没有力气说话,但勾了勾嘴角,好像在说“我没事”。我躲开他的视线。 “对不起……我不应该跑掉的。”我俯身在他耳边这样说,“休息一下吧,我不会再走了。” 他吐出一口气息,像温顺的绵羊般顺从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也安静地垂下。 他一直拉着我的手。我瞟了一眼楼依,她没有说什么,抿着嘴唇站在推床的另一侧,头发还没有干透,发梢依旧是一缕一缕的贴在背上。手术室在a栋四楼,我们坐电梯一直到十楼的住院部,其间相视无言。 顾齐应该是再次睡着了,我将他的手轻轻掰开,悄无声息地起身去缴了费用。一楼有一家不大不的超市,我想着去挑一些他能用能吃的东西。 我走走停停,嵌进墙壁的空调送着冷气,那边天花板一角生锈的风扇终于不再落灰,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旋转着正好吹起我的刘海,空气也相比较外边更加干燥,我身上的水分一点点降温,低温蒸发,但我不冷。我嗅着空调特有的味道,在这狭的货架间彻底镇定下来了。 我买了几瓶矿泉水,一条守夜用的毯子,正在橙子与香梨之间犹豫的时候,我转身环顾,却看到了门口的身影。 “齐齐。” 是楼依。 我将放到鼻尖旁的橙子慢慢放下:“楼依……你下来了?我以为你在上面。” “上面有护士,不会再出事的。选香梨吧,橙子麻烦。” 她好像深谙此道,黑曜石般的眼睛洞察了我的秘密一般,直直地盯着我,勾人魂魄,但连带着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前边的话。 我看不透她的眼神,但她的话正合我意。我舔了舔嘴唇,选了袋香梨,沉甸甸的,我付了账便拎着东西走到建筑物外侧,跟她一起站在屋檐下看垂下来的水滴,珠帘般垂落,晶莹剔透,溅起一阵夏日乐章。我递给她一瓶水,她倚在落地的玻璃窗上,拧开了瓶盖就往嘴里灌。从瓶口漏出的矿泉水顺着光滑洁白的脖颈流到衣领,濡湿了一块的连衣裙上身。她一席蓝色的裙子如今各块区域深浅不一,仿佛最差劲的染布工的失败品,但穿在她的身上却诡异得合适。 此时配上一支烟比较应景,袅袅的烟雾能驱散一日来的忧愁与烦闷,但我不会抽烟,只能盯着阴郁的天空发呆。 半晌,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水,拂去了脸颊上的雨水。 我看着烟雨朦胧中梅临医院最高的建筑,那里上面镶嵌着一台钟,此时是凌晨四点二十一分零五秒,天微微亮,吹过来的风却比午夜还要凉。 “我会告诉你的。” 我叹息般说出这句话。 “前提是——你要帮助我。” 对于rhfg机构,我可能算是个老员工,一向循规蹈矩,但一下子从最佳员工成为一个干随时可能被开除的事情的最差雇员。要是被上司知道了,会扒了我的皮吧? 啊……无所谓了。 目前还是专注于她的回答吧。 这是个自私的请求,我自作主张地将她与我和顾齐的命运捆绑在一起,但楼依满不在乎,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尔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她郑重地回答,像是签世纪契约一般拉住了我的手。我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 何为拯民逆天,何为修复者,何为目标者。 我都告诉她了。事无巨细,全部。毫无保留才容易赢得别人的信任,所以我做了。 这违反了规定,我知道,所以如果被发现,等待我的一定是开除。但我却很坦荡,如释重负般的感觉从脚底开始蔓延,终于不再是我一个人背负他人重如千金的生命。有其他人帮忙,顾齐的安全系数将会大大提高。 她听到我的话,瞳孔在一瞬间收缩,腿与手臂也有些颤抖,险些洒出矿泉水瓶里的水,但她镇定得很快,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浅笑。 “……辛苦你了。” 她如是说。 “哈?” “辛苦你了,为了保护别人而奔波,即使我不是你的目标者,我也觉得这个工作很伟大。” 难得的言论。 我应该感激涕零一下。 但楼依话锋一转,说出了一句我从未意料到的话:“所以,齐齐,我不想帮助你。” “!” 惊讶,惊讶,惊讶!我猛地转过头看着她的表情,她缓缓地吐出后半句: “让我加入你们,成为修复者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十六章 她的话仿佛是雨天里的一道雷,炸响在我的耳膜边。 “楼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在这一刻拧开一个矿泉水瓶盖,红色的瓶盖边的尺条断裂发出“咔啦”的响声,融化进滴滴答答的雨里,同楼依的话一起,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说过。 但我不能假装没听到。 我扬脖饮水。听说鲸鱼一次会吸入很多海水,然后过滤掉,我现在是否也是这样?过于急促的喝水动作让水呛进我的气管,我将水喷在雨水已经没过脚掌的柏油路上。我俯身降低重心,手撑着腿,感受到溅进屋檐下的水珠从脸颊滑落,呼吸系统中的水珠弄得我鼻腔内难受得很,引得我连连咳嗽。潮湿的内衣贴紧我的胸口,的确有些喘不上气。 楼依抚着我的背,关切地询问我是否还好,我没法回答她,用手比了一个“k”的手势,伸手摩擦了一下鼻子。 “现在还好了吧?” “还好……话题回归。楼依,你的意思究竟是——” “字面意思。”她重新倚回玻璃窗,盯着我之前看着的地方,挥散不去的雨雾似乎也蒙住了她的脸,像是波斯女人的面纱。 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素养的人,我应该什么都不说,然后让上司去带她做评估,事后解释一切,让她顺理成章成为修复者的一员。 毕竟—— 毕竟每个人都是这样经历的。 成为修复者乍听起来很厉害,这一点不是骗人的,的确是这样,的确特别厉害,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能够穿梭于城市间。 但事实上呢? 我早已经将某些想法嚼烂后咽入肚子,哪怕肠穿肚烂。 “给我一个理由。你没必要加入我们,我这一次的酬劳可以全给你……所以,协助完这一次之后,你就可以重新过以前的日子了。还有四十多天……没必要的。” “就是想而已。” 她的回答没有什么太大的营养,从中连她的内心表层都窥探不到。 幼稚。 我的心里浮现出这两字,抬头一看她的脸,似乎上边就印着这两个黑体大字。我差点就脱口而出指着她骂。 “你这算不上理由!你觉得这个很好玩,但是——” “但是很辛苦。” 她接上了我的话,歪着头瞟了我一眼,眼睛像慵懒的猫一样细长:“没有长期休假,不能拒绝任务,连周末都没有,更别提法定假日了。 “就像机器一样。” 直击心扉的话语。 就像机器一样……我在心里默念了几次,拼命压下去涌上来的酸楚。 “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加入我们?” “因为我被拯救过。”她回答得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声音仿佛一支缥缈的歌谣,“很久以前,我被拯救过。” 这是很有分量的话。 所以让我的身体都颤抖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只是觉得有人一直在我周围保护我。托你们的福,我似乎度过了还不错的一段时光,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掉。如果不是这样,我早就是一抔黄土了吧?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 啊,何等失职的修复者,能让一个女孩都察觉到自己是在为她挡去灾祸呢? 嗯?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吗…… 不得不说有点奇怪。 我是应该感谢那位不知名的同事,还是应该鄙视他呢? 果然还是感谢一下吧。 “嗯……”我长久地思考了一下我应该说什么,但是千头万绪缠绕在一起。我偶尔会把手机的充电线和耳机线以及数据连接线缠绕在一起,明明觉得一下子就能分开,但是总是尝试了很久才勉强扯出弯弯绕绕的电线。 我现在的大脑里,大概也有这么几十条线,五颜六色,泡在白色粘稠的浆糊里。 好吧,我只是想逃避这个话题。 一瞬间窥探到自己的想法,我也着实不知道原因,但目前的我也没有办法老老实实地告诉楼依其他的事情。 顿时有点无力。 楼依察觉到了我的想法,绕到我的面前,向我伸出了手:“把你的手给我。” “啊啊啊?” 我愣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听着她的指示,将手掌搭上她的手,软软的暖暖的,感觉就像自己牵自己的手一样。 下一秒,她将我的手按到了她的左胸口。 “!” 我吓到要飙脏话了,刚才什么乱七八糟的情感都荡然无存了。 楼依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镇定点,齐齐。”她深吸了一口气,我能感受到胸前柔软的触感,以及灌满空气后起伏的心脏位置。 砰、砰、砰。 心跳的律动。 这是她的心跳吗?很平稳,比我想象的要平稳得多。 “齐齐,你摸到心跳了吗?” “嗯……”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说话期期艾艾的。 她说:“那么,你现在听好了。” “啊?” “我,在了解了一切情况之后,仍旧想加入你们,成为你们中的一员。现在,你相信我了吧?” 她的心跳在前后并无差别,虽然脸蛋因为激动显得微微潮红,屋檐下滴落的水珠全部掉在她的黑发上,光亮微微,整个人透着真诚的光芒,毫无做作的感觉。 女神吗? 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她这才放开了抓着我手腕的双手,我将她拉回了干燥地带,她用手抹了抹头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啊,湿光了。” “是啊,湿光了。楼依,你平时看起来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今天怎么那么傻?” 她大幅度摇了摇脑袋,准确得说应该是晃,脑门子上的水珠都一个个滚动掉落:“啊,傻吗?我不知道啊。说起来,平时作业的难度完全跟智商不挂钩呀。” 话题转变了,i。 “对啊,上次的数学作业——” “齐齐。” “啊哈?” “不要转移话题哦。” 楼大姐,明明是你先换的话题啊…… 她撩动着长发,看了看雨势:“雨了,我们在这里时间也很长了,蓝牙没电就糟糕了,先走吧。” 她注意到蓝牙了?我摸了摸耳边的蓝牙耳机,掏出手机看了眼,果然点亮跳红了,只剩下百分之五。 她拉着我跑进了雨里,天空在往常应该全亮了吧,但此刻被毛毛细雨与朵朵乌云掩盖,依旧显得阴沉得很,压在我的胸口。 “今天说的事情,别当做没听见哦。”楼依在我的前面,没有回头,抛下了这句话。 大概是想忘也忘不掉吧…… 我苦笑了一下,随着她的步伐加快了脚步,一同走进前方白色的医院住院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十七章 “修复者的话,一般是由rhfg的相关部门进行人员物色,然后再挨个访查来确定最终人选,最后去进行询问,将同意加入我们组织的人纳入麾下,进行仪式之后就会成为修复者了。当然啦,这个肯定不是由总部来决定的,都是下面的分部来进行的。” 我坐在病房外的空床上,压低了声音跟楼依解释。 “嗯?原来不是与生俱来的本事啊?” “你一直这样觉得?” “是啊……”楼依啜了一口热茶驱寒,像是松鼠一样抖了抖,“我一直以为你们都是天赋异禀,才能进入这样神秘的组织……” 我瘪了瘪嘴:“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啊。” “那如果拒绝了组织的邀请,会怎么样呢?”楼依好奇地发问。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一般来说拒绝的人不多。” “嗯?为什么呢?” 我咬了下嘴唇,凑近了她的耳朵:“我属于基层工作人员,对这些不太清楚,但听其他同事说,组织一般来说会找没有工作的流浪汉或者负债累累的人,然后提出相对优渥的条件,这样就没人能拒绝了吧?也偶尔会有例外啦……不过一般在咨询阶段,我们不会透露很多的。假装没有问过就可以了。” 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催眠、心理引导,外加一些注射药物,都是会被用上的。 毕竟要保密。 “像我这样的就是例外吗?”不谙世事的楼依如是发问。 “是啊,例外。”我叹了口气,“我估计是要被扣工资了吧,不过提供了一个新成员,也许功过相抵,这个月还能留个房租钱给我。” “噗。”她捂嘴笑,笑点有点低,笑到一半,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话锋一转,追问着我,“齐齐,你做这个工作多久啦?” “我?三年了。” “好久啊……” “啊,实际上我不是高中生。”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按照年龄,我已经毕业了。” 她惊讶的表情让我觉得好笑。 “诶!” “没那么震惊吧?” “有啊!齐齐看上去就像同龄生一样啊,一点都不像学姐。”她站起身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遍,“真的不像,看上去好年轻。” “我也还没到二十啦。”我笑了笑,“我应该怎么回答?感觉开心还是不开心啊?” 楼依说:“当然是开心吧。” “那就开心吧。”我笑言。不过高中的课程我也没怎么完整上,高考也没有参加,应该也不会去上大学,在别人不知道我是修复者的时候,我的身份大概就是社会闲散人员吧? 学历居然只到初中诶。 顿时有点失落。 “如果入了这一行,高中就没法念了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起了什么性子,竟然在这时候还想要劝退她,心想这样还不够狠,又加了一句,“想做其他的工作也不行,结婚也很麻烦的。” “这个……没关系的。” 她不迟疑的回复让我一下子心脏漏跳一拍。 我看着她乌黑的眼睛,什么都读不出来。是因为拥有一个足够糟糕的原生家庭吗?现在想起来,她作为一个高中一年级的女学生,居然一个人在外边租房子住,这点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但连起来一想,也许她也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这样就说得通了吧。 但…… 我欲开口再多说几句,哪怕是无用功,但出于对后辈的好意我也想再努力一把。但是我却忘记了两分钟前我给上司打过的报告,现下手机在略显寂静的医院幽暗走廊中亮着响起,铃声是我一直很喜欢的泉水声,叮叮咚咚地敲打我的脑袋。 我心情复杂地接了电话。 “喂,然哥……”然哥就是我的顶头上司,真名我到现在也糊里糊涂地记不得,但是所有人都这样叫他,真名反而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上司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骂了我四次,每次都不带重样的,现如今我的被骂词典越来越丰富,有一半是拜他所赐。 被骂就被骂吧…… “唉——”他在电话那头叹气,“你这个孩子,怎么又犯这样的错误了?” “然哥我错了。”我在必要时候服软,“所以不会开除我吧?” 上司似乎在抽一支平常不常抽的香烟,我能想象他尝到不合适的口感时候微微蹙眉的样子,随后再吐出一团烟雾:“你自己说说,我帮你压下多少回事故了?你已经第六次任务了,不是纯新手了吧,前五次都没那么……我该说你什么好。总而言之,将功折罪吧,我估计你是太累了,多个人手也好。正好我们分部最近缺人,我帮你瞒着这次的事情,你让她走一遍程序。” “谢谢然哥……”我挂断了电话,这才反应过来木已成舟,身边的楼依一脸涉世未深的白兔模样。 楼依问我:“怎么样了?” “多半是成了吧……” 我看了一眼上司发来的短信。 “明天上午,跟我来一趟分部吧。” 我顺理成章地将每日昏睡时间长于清醒时间的顾齐托付给另外一位同事,自己带着楼依回到了分部。 说真的,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最近人手不够,我作为家庭负担最轻的人,自然承担起了最重的工作,不过相比较来说,我的经济收入自然也是最高的(但大多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花费,所以本质上我也是月光族一派)。 我所属的rhfg组织分部表面上是一个商场,而底下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地下三层,那里就是我们的办公场所。 不过我们的工作也没那么见不得人,相比较其他分部在高楼大厦的高级写作楼内,我们分部设在这种地方果然还是因为经费紧张,俗称穷吧。 我们约在地下一层的暗门边。 楼依已经准时在那边等着了。楼依今天一袭白色连衣长裙,裙摆一直到脚踝,袖子是丝绸的蝙蝠袖设计,依旧是露出锁骨的打扮,不过不同往日的是,她将头发盘起了。即使灯光昏暗,她雪白的肌肤依旧耀眼。 “久等了。”我寒暄道。 “没事,我也才刚来。”她点了点头,“没事的,我们现在进去吧。” “好。”我走到她的面前,“稍等一下,马上就可以。” “不过,我们怎么进去呢?” 我没有说话,向前两步,念出一连串的古怪单词。 老实说我也不大清楚是什么意思,但死记硬背也总算是熟烂于心了。 “声纹识别成功。” 铁门发出冷冰冰的电子音,随着“咔”的一声微响,原本一块铁板的门的正中央出现了裂缝,随之向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移动,空缺的部分正巧是一个显示屏。 一旁的楼依看得一愣一愣的,我笑了笑,我刚来的时候也是如这般惊讶,但日子久了便习惯了,现在看到也觉得是副常态。 到底是她大惊怪了,还是我将怪态当平常了呢? 我踮起脚尖,将眼睛对准屏幕。 “虹膜扫描……识别……虹膜识别成功,工号564员工,林齐齐(这台破机器念我的名字的时候特别卡),进入。” 电子女声停止的时候,门也正好打开。 楼依的惊呼被丢在身后,我们踏入里面,金属铺制的地板每每看到都觉得寒气逼人,走过悠长而阴暗的合金走廊,走过扶梯,拐一个弯就进入了办公区。所有的基础员工在这里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但每个位置不一定只有一个人用,因为大部分人都要外出执行任务,在长久的没有任务的时间里,我们才会回来这里执行其他工作。 这里比起刚才的长金属走廊多了许多烟火气,谈话声与电话铃声也此起彼伏,放在办公区的绿萝们也好像刚浇过水,鲜嫩的绿色大叶片上垂着水珠,一看就是阿兰那个丫头浇的水,从叶片上方而非根部浇一点点倒进去。 我的办公位置在西南角,离上司的办公室最近。此时此刻我的办公位上有着同事,现在也并不是我的值班时间,我耸了耸肩,让楼依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想自己先找上司谈谈。 我准备进入办公室,刚凑到门前,门自己从里边开了,出来的是一脸失魂落魄的阿兰。 “阿兰……?” 我看着她的神情不太对劲,眼神涣散恍惚,脸颊上明显还残留着泪痕。我叫她的名字,她没有回应,自顾自地走到自己的桌子面前开始整理桌面上的杂物。 我皱了皱眉头,推门进了上司的办公室。 里面烟雾缭绕,烟草的熏人滋味弥散在空气中。 “然哥。” 我轻轻叫了他一声。 上司跟往常穿得相似的很,黑色西装配暗红领带,金丝眼镜加擦完摩丝的头发,一尘不变我甚至怀疑每次见他的时候他穿的都是同一套衣服,或者说他有不用洗衣服的绝技。 他仿佛大梦初醒,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到现实世界:“啊,你来了啊。” “嗯,刚才阿兰她——” “这跟你没关系。”他干脆利落地打断了我的发问,“比起这个,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担心一下你自己。你这是榆木脑子吗?你知不知道——唉。” 他又叹气了。 但我不太明白。 他今天好像显得意外惆怅,感觉满腹愁绪无处发泄,连吐出的烟圈里都是愁情满满。 我像个媳妇一样低头认错,面对着上司一句又一句责骂不敢抬头,他骂了好久,这才记起正事:“喂,齐,那个女孩儿在哪儿?” “啊,她在外面。” 我指了指落地玻璃外边坐在那边一脸乖巧的楼依。 “虽然看过照片了……但这么个女生,家境应该还好吧?她可和路边的乞丐不一样,你确定是她要加入组织吗?”上司存在着跟我一样的顾虑。虽然他一直办事严格,但实际上也是个温柔的滥好人,只是不常表现出来而已。 我点了点头:“确认了好几次了,的确是她自己愿意的,我也……劝了。” 他瞟了我一眼,金丝边眼镜反射着光芒,细长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盯得我心里发毛。但上司终究没有说什么,默认了我的行为,摆了摆手。 “你让检查b组今日值日的带她去检查吧……然后检查之后今天就可以进行能力改造了,从明天开始上班。” “啊!那么早吗!” 我有点惊讶。 “……你不缺人手?”他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快去办。” 我唯唯诺诺地点了头,走出外边找到检查b组的值日孙姐,楼依被带去了另一个房间。那里不是我的办公范畴,即使我加入这里三年了,因为来这里的次数少,再加上rhfg组织管理严格,我从没去过那里。 我舒了一口气,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忽然想起刚才擦肩而过的阿兰。 她是我的一个后辈,去年才加入工作,比我一岁,是个有些怕生的姑娘。 我推了推一位还算相熟的同事:“阿兰她,怎么了?” “她,违规了,所以被开除了啊……齐齐,你太久没回来了,任务很忙吧,这事儿你都不知道?”她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我也报以同样惊讶的眼神。 “违规?!不会吧,阿兰那么谨慎心!” “听说是被看到的脸,你也知道,这个是铁规矩,谁都不能破的。被看到了就走人。”同事抚了抚胸口,“你们前线的还真是辛苦,幸好我是幕后的。” 我在心里白了她一眼,但是内心还是难以平复,心脏突突突地跳动。 被看到脸……开除…… 这个真的这么严格啊……其他事情都能通融,这件事情就不行吗?阿兰她这样,以后该怎么办? 到底为什么不能被看到脸呢—— “齐齐。” 有人叫我。 我跳下坐着的桌子,回过头一看,是孙姐,她拉着低着头的楼依回来了。 “嗯?这么快就完成了,那么我们可以回去了吗,孙姐?” “不,你似乎没有搞清楚。”孙姐一脸高冷地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一头雾水:“难道不是结束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 “我的意思是,她,失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十八章 我愣了一下:“怎么会失败了呢?这种通过率不是百分之百的吗?” 孙姐白了我一眼:“怎么会百分之百,只是成功案例很多,你自以为而已,总之,我已经尽力了,但是没通过就是没通过,这个结果是无法改变的。” “那么原因呢?” “原因……”她斜过脑袋看了眼楼依,“大概跟以前那些不合格的差不多呗,那种什么电波等等的一系列专业词汇你又听不懂。等到时候详细报告书下来了不就知道了。” 我只好叹一口长长的气,拉着垂头丧气的楼依到我的身边,像孙姐道了谢。同事们都识趣地没有转过来看我,独留我们二人在那边黯然神伤。 这算是怎么样的结局呢?我有些哭笑不得。 之前百般劝阻毫无成效,现在直接一下子下了判决书,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楼依一副失落的样子,但我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又有点轻松。 把人赶出狼窝也应该能算功德一件吧?我这样想着,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正巧到了饭点,上司发来短信: “先回去吧,看着她。” 这个看字是第一声还是第四声呢?果然还是前者吧……上司敏感的神经总是很容易被挑动,楼依的事情也绝不会例外。我与她一同出了这里,就近找了家咖啡厅,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地的玻璃窗前垂挂着水晶珠帘,让我想起了昨日的那场大雨。 顾齐已经从梅临医院转院到了银城中心医院了,他的父母也从国外乘最早的一班航班赶了回来,如今在陪床。我没有活儿干,乐得清闲,不过违规安装型摄像机以及窃听设备的事情我也好好完成了。这两年的科技水平提高倒也让我惊奇,虽然装这种设备的风险很高,也妨碍了他的隐私,但在手机上就可以看到他在医院的一举一动,确实让我安心了许多。这不能算功成身退,不过我的确也该阶段性地隐居幕后, 我在手机上滑弄几下,调了个画面出来,顾齐的父母与妹妹守在病床边,一切都很安全。 没事就好。 实际上,在一次大灾难之后,目标者受到的伤害量就会一下子骤减,几乎接近成为目标者之前的状态。所以现在的顾齐大概还在安全阶段。 “总而言之,目前只能这样了吧?”我咬着吸管,吸了一口面前的草莓汁,楼依什么都没点,我将我面前的水果塔推到她面前,“吃一点吧?” “没胃口。”她将碟子推回来。 “吃一点就会有胃口的。” “没心情。” “吃一点就会有心情的。” “啊……要是真那么容易就好了啊。”她自暴自弃地像一滩烂泥糊在咖啡厅的木桌上,浑身虚脱的样子,“心情和胃口都那么容易有的话,为什么这种事情会这样呢……怎么会没通过啊?我一点都不明白啊……呐,齐齐,这样我不就不能加入你们了吗?” “……也许这算好事啊。” 我忖度了半天,说出这句话。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目光躲躲闪闪,右手揪着吸管搅动面前玻璃杯红澄澄的液体,草莓汁很澄澈,不粘稠,搅动的时候产生的气泡,然后在001秒内破碎。 楼依撅起了嘴:“好事?哪里来的好事啊,我已经决定要成为修复者了诶。” “啊,原本的生活也不错,不是吗?好好当你的高中生啦,然后两年后就要高考了,现在开始要认真准备啊。”我揉乱了她的头发。这件事情应该就告一段落了吧,原本想让她秘密帮助我保护顾齐,但现在想一想,这个想法太过自私与幼稚,耽误了她的正常生活与前途不说,还容易让她陷入困境,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这样一想,我越发觉得自己应该要感谢这次不明原因的失败了。 只是接下去自己应该会比之前更忙吧,顾齐的安危绝对是不能再出意外的。楼依的话……上面估计会很快下达指令,用各种方法清除她的记忆。在这之前,她的一切通讯设备是保存在我这里的。 记忆也是能改变的啊……我每次想到这一点,都觉得有一丝悲哀。上司说这是出于大局考虑,但不管怎么说,这实在是有点残忍。硬生生剥夺了一段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然后造一份以假乱真的伪物,就这样重新贴回大脑皮层。 如果器官会说话的话,海马体们都会集体抗议吧? 咖啡厅里音乐柔和,是缓缓而奏的秋日私语,我繁杂的内心活动就被囚禁在我的胸腔内。我百无聊赖地抬头看了眼楼依。 她似乎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这孩子该不会一直都这样了吧? 事实证明,我的忧虑是多于的。 她好转得很快。 半晌之后她就恢复了一些,拿起叉子就扎入面前的松饼,松饼的碎屑掉了一桌子。 咔啦咔啦。 她将奶油与糖浆浓厚包裹着的松饼送入嘴中,狠狠地咀嚼后咽下肚子,然而太过急促的速度使她噎住了,她拿过我面前的草莓汁一饮而尽,大有借酒(?)浇愁的势头。 她口腔里还萦绕着甜腻的松饼味道,就迫不及待地将水果塔塞入口中。 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猛吗? 恢复食欲的楼依战斗力好强,在吃完我的水果塔和松饼之后她好像依旧不满足,接下来点了布丁奶茶、砂糖红豆饼、抹茶慕斯蛋糕等等一系列听了都会长胖的高热量食物。 “那个……楼依?” 我有点惊呆。 不,万分惊呆。 再放任下去,妙龄女子吃空一家咖啡厅的传闻就要传到隔壁市去了。 “齐齐。” 她叫我的名字。 “我决定了!” 这下换我傻眼了:“你决定什么了?” “我决定了,我还是要帮你保护顾齐学长一直到他平安的那一天!”她突然对着我举起布丁奶茶的杯子这样说道。 我尴尬地举起第二杯草莓汁,与她轻轻碰了个杯。 她扔掉吸管,捧着去冰的奶茶开始牛饮。 “喂……”我的劝阻声被她“咕嘟咕嘟”的喝水声打断了,半截话就卡在喉咙里不出来了。让她吃吧,先别告诉她要清除记忆的事情了。这不是我不相信她的人品,但上司的话对我来说就是绝对的,楼依多半在明后天就要被替换掉这段记忆了。 到底是如何操作的我不清楚,但肯定…… 我在心里深深地哀伤了一下。 “叮咚。” 不是长时间的流水声,而是“叮咚”的清脆响声,这是上司特有的短信提醒音。这种时候给我发短信?大概是确定好了记忆清除的时间吧…… 我打开一看。 嗯……貌似和我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fr:上司然哥 正文内容:齐,我们商量的结果出来了,先不清除楼依的记忆,还需要再进一步的观察,接下来的日子由你来负责保密工作,她作为你的助手来完成目标者顾齐的这个计划。切记每次任务都很重要,两个人更不可松懈。哦,对了,她的失败鉴定结果也出来了。 她体内,已经有了能力。 我们还没有知道原因,但是请你务必要提高警惕与安全防范意识。 时间:1:1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十九章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白驹过隙一般,回忆起来的时候仿佛走马灯。我甚至都没有怎么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没有那种流水滑过肌肤的触感,仅仅如同清风拂面,转瞬即逝。天气逐渐变热,我也从衬衫加外套换成短袖了,衣服更加轻便。这时候我才感觉到,夏季终于来临了。蝉鸣声不绝如缕,我也过上了晚上捉蝉与青蛙的日子。 倒也奇怪,日夜颠倒的日子我甘之如饴。 在这段日子里,顾齐恢复得很成功,在八十天的时候已经完全痊愈了,不仅是我,连医生都感叹于他的生命力顽强。那可是车祸诶,居然能恢复得那么快!也许是因为注射了我的血液的缘故吧?我的血液里可能含有一些修复者特有的元素也说不定呢……啊,以后这一行干不下去了,我卖血也能发家致富吧。 我偶尔会躺在摇椅上这样瞎想。 话说回来,上帝似乎不想再多加为难,构成伤害的都是事情,类似于路上的图钉以及断了腿的椅子,都被我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楼依成为我的助手了,鉴定说她已经拥有能力,但实际上我没有感受到她的能力波动,她的表现也的确是普通的人类。她只是协助我完成这一次的任务,接下来依旧要回归正常人的社会,所以学校里的功课不能落下,所以星期一到星期五的白天,她还是要去银城一中完成高一的课程。顾齐已经不在学校里了,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准时报道,那些语文数学英语化学物理生物老师都给我滚蛋吧。 姐姐我可是社会人士。 当然是说翘课就翘课。 绝不含糊。 而楼依晚上的时候会协助我在顾齐家蹲守,我们有按时间交接班,但实际上我需要全程守在那边,因为一旦出了事情,楼依就算是得到了情报也无法应付。不过增加了我一些睡眠时间,我自然要感恩戴德地接受并珍惜。 同时,上司也向我发出指令,监督楼依的一举一动。于是乎,我像情报间谍一样,将“盯梢”楼依得到的一件件事情都汇报给了上司,也没有产生问题,大概是鉴定出错了。 总而言之,每一方面都显得很美好。 比起之前,现在的一切仿佛跟天堂一样。 我伸了一个懒腰。 今天是第九十九天了。我撕下又一张日历,团成团,丢入一旁的废纸篓,然后将留在墙上的泛黄纸张看了又看,上边的万年历写着适宜与不宜做的事情。 啊,不管写了什么,该做的还是要做啦。我对着它露出一个微笑,轻轻抚摸之后开始了新一日的清晨。 马上要结束这个任务了。 我会不舍吗?也许会有一丢丢吧。但是更多的应该是——欣喜若狂。 开什么玩笑!这种这么开心的事情要不舍来干嘛!要见面以后可以一直见面了! 面具已经消失在火场里了,什么都不剩下了,不过没关系,接下去的日子我再也用不到这个面具了,再精美的面具,也比不上面对面,不是吗? 好啦,出门! 顾齐今天要去看一部电影。 说来也是奇怪,我以为他不会对电影产生兴趣,何况大病初愈,看电影什么的,一般人会选择这种娱乐活动? 难道说——他有女朋友了?!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然后赶紧将它压下。 搞什么鬼,这又不是我的工作范畴。 我提前了半时到达目的地,戴上了头巾和布兜,跟保洁阿姨一起擦地扫垃圾,用鸡毛掸子扫下了角角落落里几百年的灰尘。我的伪装术在今天之后可以更上一层楼吧?保险起见,我没有让楼依跟来,两个人的目标太大,我让她守在电影院门口的咖啡厅里等我。 嗯……这个决定……有点私心也不为过吧? 啊,才不是二人世界的意思。 我胡思乱想着。 当然,这一次我没有忘记自己出场的标配,我许久不用的运动帽重出江湖。我更祭出了我最钟爱的道具:厨房套装。 经过多次试验,平底锅配上炒菜勺的效果最佳。 “你……真的不是要去隔壁餐厅上任吗?”售票处的大叔脸颊抽搐了一下。 果然是这副表情啊……在往常的悠悠岁月中,我被无数次嘲讽了,对方都是这样的表情。喂!真的那么好笑吗!只是平底锅而已啊,每个人家里都有的吧。 什么?你说大家都不会拿出家门。 不听不听。 我从脑内剧场回到现实中,对着大叔摇摇头:“我要看电影。” “姐,哪场?” “后边有个身高差不多这样的(我用手比划了一下),体型这样的(我再次比划),我要买他场次的那场后边儿两排开外的位置。” 在日子结束之前,还是尽量不要跟他近距离接触好了。 我为自己的谨慎点赞。 大叔擦了把头上滴下的冷汗,再三确认之后,我才抱着平底锅躲到一边嚼爆米花。顾齐来的时间与预计的分毫不差,他穿着私服(大概是因为很久没去学校,才没穿校服),黑色跑鞋与白框眼镜搭配起来很好看,我与他前脚后脚地进了放映厅。 电影开场前,他很安静,没有在等人,一个人坐在一对情侣的旁边,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我很久没怎么看到过他的真人了,都是从监控摄像头里观察到他的身影,等到他回家之后,连摄像头都没有了。他的出门次数少到令人发指,外卖哥见他的次数都比我多。 现在一看,他跟以前一样,与九十九天前并无差别,笑起来像梨花般绚烂。 健康就好。我一笑。 灯光准时灭了,紧跟着就是开头动画。电影开场之后,全场只有爆米花的清脆咀嚼声。 我以为我已经准备得周全无比了,但开场才十分钟,我才发现我错了,还错得很离谱。 我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是一场悲剧爱情片。 我哭得稀里哗啦,连眼线液都花了,擦一把眼泪鼻涕,还得用平底锅接住远处飞来的不明物体。我从开场一直哭到散场,这是一个讲暗恋的故事。 我的泪点……前所未有之低啊。 “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大银幕上,女主角苦笑着对男主角这样说,一串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男主角上前,不由分说地亲吻她的眼角,将眼泪吻干,随后将她拥入怀中,右手揉着她的头发。男主角有一条看上去就很好闻的灰色围巾,女主角就将脸埋在里面。 我哭得很凶,但没有人吻走我的眼泪,我只好接连不断地扯着餐巾纸,直到哽咽到不能自已。 片尾曲开始响起。我摸了摸左手边的扶手,空了,我用完纸巾了,整整十七包。 “林齐齐,我这里还有纸巾。” 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条件反射地想要抬头看,追寻头顶响起的春风般的声音,伸手接过纸巾,却一下子愣了。 那一刻,我们四目相对,灯光“啪”地一声亮了,整个厅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空旷得一览无遗。看到衣服的那刻,我一瞬间扯过一旁的平底锅挡在脸前,别过身体,缩得像个海参: “顾顾顾——顾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二十章 呜啊……真的是顾齐……被发现了,而且被一眼就认出来了。 gg。 这次没准真的要出事……呸呸呸,吉利点吉利点。 但倒数第二天出这种纰漏,我真的是无言以对。估计会去也是免不了新一顿骂了。顾齐啊顾齐,你说你观察力那么强干什么呢? 上司,不是我林齐齐不努力,是顾齐太狡猾啊! 我此刻一定是一副窘态,使劲将脸颊躲到本身就不大的平底锅后边,鹌鹑一般。这时候,其实我应该光明正大地站起来吧,虽然用平底锅遮住脸显得很奇怪,但是也比现在躲着瑟瑟发抖强吧? 他早就认识我了,再躲也毫无意义呀。 但我就是不敢起身。 顾齐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笑了起来:“林齐齐同学,你在学鸽子吗,咕咕咕地叫。” “……” 我的脸红得发烫,根本无暇去应对他的冷笑话。但顾齐却不紧不慢,没有要放我走的意思,其他人都离场了,他却细细打量起我的厨房套装:“你来电影院还带锅子吗?” “带,带带带,我用来煎鸡蛋的。” “在电影院?” “恩,在在……在电影院。(我尴尬地转移话题)那个那个……顾齐,我面具丢在旅馆了那天……”我期期艾艾地说道,用铁片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顾齐好笑地说:“面具?啊……那个啊,你喜欢的话,要几个可以给你几个哦,我回去就给你做。”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我连连摆手,“我的病……马上就要好了。” “嗯?好这么快啊?” “是……是啊。啊哈哈,其实那什么吧,前段日子我云游四方,遇到一位高人,给我开了三个疗程的灵丹妙药,再过两天吃完,保证药到病除。”我编着自己都不信的瞎话,擦了一把脸上滴下来的冷汗,“顾齐,那什么,电影片尾曲都放了一半了,这场电影可没有彩蛋啊,人都走光了,要不你让我走吧?” “走?”听到我这话,他忽然靠近,伸手按在座椅后背上,我感觉到他的手臂接触了我的身体,吓得刚站起身的我重新跌坐电影院的座椅,整个人弹了一下后缩到了椅子上。 他的嘴唇微启:“好不容易堵住你,这么几十天你跑得人都没影儿了,我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地就走?下一场我包了,咱们好好聊聊。” 我语无伦次,甚至结巴起来,像煮熟螃蟹似的:“聊、聊聊……聊什么啊!你想说什么啦!这是——这是非礼!” “非礼?我可没碰到你诶。”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说道,语气中添了几分无辜。 真是装可怜的高手。 “我记得的,那次到底是谁把我救出旅馆的。” 像是宣言一般。 他的语气一下子庄重起来。 讨厌,这样的话要怎么接啊——又不能承认啊。 明明再过两天就好了啊…… 我装傻充愣:“啊?那天应该是消防员吧,我跟楼依一起出去了,都没有遇到大火啊。” “装,继续装。”他说,“你就算刚转学过来的,也应该知道我次次考试都在年级里拿前三吧?” 噗,哪有人摆资历用的是月考成绩啦!虽然的确是这样没错,不过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想笑。 笨蛋学霸。 啊,我发明了一个新词啊。 “别笑。”他轻轻咳嗽来制止我不怀好意的笑声,“我想说明的是——我脑子没问题好吗。特别是记忆力(他强调了这点)!那天我的的确确是发烧了,但是啊,发生了什么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那么你说,那天楼梯上有几级楼梯?” “这个谁能记得啊!” “我记得。” “哈?” “一百三十五级。” “你骗人的吧?” “对啊,我胡诌的。” 其实不是,我数了。 但我还是说,我是胡诌的。有时候我也摸不透自己的心思啊……真想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但是——但是…… “啊,我还以为是真的呢。”他矫揉造作地感叹道,“所以呢,那天的事情除了这个我都记得。” “发烧的人都喜欢说胡话,看东西都是经过脑内加工的,你就是把消防员当成我了。” 我还在厚着脸皮垂死挣扎。 万一成功了呢。 他居然若有所思:“嗯——说不准真的记错了。” “对吧对吧。”我开心地猛点头,“记错的可能性很大很大的,所以顾齐同学你一定是记错啦。或者把梦当做现实了。” “可是那么大的火,我是怎么出来的?” “呃……云梯!” 对啊,云梯啊,我怎么刚想到!我信口搪塞着,搜刮着脑子想合适的措辞。 顾齐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可我总觉得自由落体了,从高处向下坠落。” “诶?” 我装傻充楞:“这种事情没有办法验证了哦……肯定是睡觉糊涂了。” “可是我很肯定啊。” “那么就是消防员把你从上面扔下去了呗。” 对不起!消防员叔叔对不起! 我向无辜背锅的消防员道歉。 顾齐思索了一下:“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请反驳我好吗?! “不过……”他说。 我歪了歪脑袋:“不过什么?” “不过我觉得有人抱我。” “这个……!这个这个肯定也是消防员抱的你吧,啊哈哈。”我干笑两声。 “但我有确认的方法哦。” 他如是说道。 确认方法? 这个也能确认吗?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人的身体,能记住触感。” 他抱住了我。他抱住了坐在软椅上的我。他抱住了坐在软椅上惊慌的我。 他的身体是暖的,好像藏了个燃烧不熄的火炉在体内,温度一点点从表层的肌肤透出来,暖意就围绕在他的身边。我的脑袋正好靠在他肩窝的地方,脸颊蹭到柔软与略硬的发丝,他脖颈上传来的气息是特殊的,洗衣粉混合着他独特的体香。 男孩子也是会有体香的吗? 这种气味莫名地让人安心,一不心就容易沉溺其中,沉溺于这个温暖得不像话的拥抱,拥抱比酒精更容易让人神志不清,我忘记了自己原本是来做什么的,此时此刻,我就想抱着他。 我伸出手,轻轻地在他的背后环绕了一下。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放开我的身体:“你看吧,就是这个触感,软软的,的,绝对是你。” “喂……可以了吧,抱……抱那么久。”我脸颊更烫了。 “嗯?貌似是某人不放手啊?” 喂,你故意的吧姓顾的! 我一下子松了手,重新将平底锅罩回了脸上,趁着他不注意提起锅铲就准备逃离现场,用锅子遮着我红得滴血的脸颊。 “喂!”他在身后喊着,“你喜欢这部电影吗?” 我停下脚步,透过这张铁皮告诉他:“喜欢,很喜欢。” 对天发誓,我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傻子。 他再次笑起来:“那就好。” 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他连忙补充问:“你喜欢草莓汁吗?” “喜欢,我喜欢甜的。”我匆忙丢下这句话,垂着头离开,直到离开电影院八百米开外才敢拿下罩在脸上的“面罩锅”。我舒了口气,看起来他似乎没有看清我的脸,这样应该不算被看到吧?我转了转脑袋,在心里打赌不会被上司发现。 虽然已经九十九天,任务马上就要结束,我的心里居然有一丝不舍——或许,是发现了我们有太多一样的地方。 比如,我们都喜欢村上春树,都喜欢《挪威的森林》。 比如,我们都喜欢甜食,都喜欢寿司。 比如,我们都喜欢星空,都喜欢日出。 我期待着最后一天的到来,用一场hayd来结束这次的任务。 比起分别的短暂伤感,当然还是任务结束来得更高兴。 毕竟,作为隐形超人,没有比看到目标安全更高兴的事情啦。 但我错了,因为第一百天的时候—— 顾齐消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二十一章 他消失了。 一个大活人为什么忽然就不见了呢? 我发现他消失的时候已经近了第一百天的中午。 我有点慌。 这……这不太可能吧?或者说这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实感。他的温度他的气味他那件白色绵软的恤衫是那么得近。人的确可以记住触感,我的身躯忘不了他的感觉。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一幕,以及心灵在那一刻微微的动摇。 他为什么就这样不见了呢? 这个转折点几乎是一瞬间的,一刹那,前一秒我们还近得可以相互拥抱,后一秒就仿佛相隔天涯,他就这样消失在我的视野里,环顾四周,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世界寂静得如同顾齐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连一点回声也未曾留下。 所有的摄像头都无法正常工作,蓝牙耳机也收不到任何的音频,这些高科技的电子产品都没有办法捕捉到他的行踪了。 在这个科技的世界上也有无法找到的人吗? 我去了他的家,壮着胆子撬开了门,里面的的确确有着生活过的痕迹,烹茶的器皿还没有洗,横七竖八地倒在金属水槽里,褐色的茶渍沾在红底白瓷的茶具内壁,橘黄色大瓶的洗洁精盖子大开着,水槽里积了些水,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被子好好叠过了,蚊帐已经取出来了,支架与白色纱搁在一边,等待着主人回家。 整个屋子都散发着顾齐独有的气息,阳台上洗衣粉的味道最为浓烈,填满了我整个肺腔,我深吸一口气,好像顾齐的衣角就在我的旁边,但睁开眼睛,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洗衣机没有运转,但我觉得里面有些东西。 棕褐色的。 衣服? 我打开了洗衣机的透明塑料罩盖,伸手取出里面的内容物。 嗯……信封?信封大概是原木浆的吧,透着朴素的木料颜色,用指肚摩擦会感到到它的厚实感。 我掂了掂手中的物件,好轻,轻飘飘的,与重量相呼应的是,它很薄,捏一捏也没有感受到里面究竟是什么。也许没有其他东西吧?我拆开了信封…… 啊,有纸。 一张纸,被折了。 展开。 “……b?” 我有些诧异地念道。 没错,整个纸上,写着一个工整的大写的b。 只有一个b。 意义不明……胸围吗?不不不……怎么可能,虽然他偶尔也有任性得像个学生的时候,但他不是恶趣味到这种程度的人。这跟他的消失有关系吗?我无法理解学霸顾齐的思考模式,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我想也许是要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法来使得自己理解到他真正的意思。是用火烤或者是下水浸泡,更甚的没准要涂抹特殊的药水来显现字迹?不过我左看右看,这张纸就是普普通通的a4纸,折了两次,都是对折。 啊……毫无头绪。 这个顾齐脑子里到底是什么?学霸当久了都不知道脑子里到底是什么。 都是英文题吗,b什么b啊。 他的人又跑到哪里去了! 我在他们家的地板上坐了很久。整个屋子都是他的气味。我读这张纸大概要有几千遍了,我看了这个b也有几千遍了。 我挠挠头发,拿了纸张最终离开了顾齐的家。 去下一个地方吧。不能在这里耗更久了。 在一开始的日子,跟他最常去的就是市立图书馆。 市立图书馆很大,是一栋暗红色的老旧建筑,砖块质感的墙面有点破败之感,还没有翻修。在银城的中心地带,从顾齐家出发,慢慢骑自行车过去要用四十分钟,快一些的话只要二十分钟。图书馆一共有三层,底层是阅览室,朝阳的那一面墙壁全部被透明的落地窗替代,春天的时候阳光可以斜着照射进来,橘黄色的柔软光线铺在原木桌上,染黄了半边的书与脸。 只是今天没有太阳,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但是在一分钟内骤然加大,砸在地面上的声音都让人心惊肉跳。空气的湿度接近百分之百了吧,如同湿衣服一样黏在身上,湿哒哒地包裹着身躯。那么就不能骑自行车了。我不会开汽车,还没有来得及去考一个驾照,在晚间高峰期,我还是选择比较便利的地铁吧。 我看了看外边。 雨季,今年似乎格外长,是厄尔尼诺吗? 从那一次青明山之行后,阴雨绵绵的情况就很多,在我不靠谱的记忆里居然要占到三分之一的时光。也许没那么长吧?如果阴雨天那么长的话,那么银城地铁站早就已经被淹了。但今天通过长长的手扶电梯进入里面,光一点点聚拢,开了白光灯的地铁站地面有点潮湿,但并没有积水。应该是因为雨天的烦闷感让人印象深刻,我才会感觉日日都是雨天吧。 “即将到达市里图书馆站,请下站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转乘五号线的乘客请在这一站下车……” 地铁里的温度很低,催得人在这种季节里昏昏欲睡,一不心就要倾斜着脑袋堕入梦乡。但培养了三年的应激反应让我在听到地铁报站声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从座位上弹起,抓着包就挤到了地铁门前。 迎面的气流涌来。人流涌动,我在流淌着,随着空气与雨。 我到了图书馆了。 我将滴着水的长柄伞留在了门口的伞架上,自己走进了图书馆,这里在这种天气就已经开了冷气,我进了大厅就踩着石楼梯上了二层。顾齐每次从这里上去我都担心得不得了,因为这里的楼梯很陡峭,每一级又窄。他的鞋码是四二码,我是三六码,我踩上去正好的楼梯,他的脚后跟露出了一截在外边。 这样真的不会跌下去吗? 看起来就是计划内摔倒的场景啊! 不过神奇的是,他居然一次都没有出过事。上天还是在某种地方眷顾着我的,没有加重我的负荷量。或者说是,眷顾着他。 但这次换做是我了。 我因为跑得心急,想要一步并两步,却没有准确考虑到楼梯级的高度,一下去摔趴在花岗岩石楼梯上,情急之下我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头部,重新爬起来的时候,手掌心丝丝渗出的疼一下一下跳动,和心跳与脉搏是一个节奏。 真疼啊…… 人类为什么对痛觉不会有抵抗力呢?吃多了抗生素,抗生素也许就没有用了,细菌们进化的速度还真是很快啊。但人类这么多次受伤形成新新旧旧的伤疤,这个淡了,那个好了,另外那边又新添了,但疼还是会疼。 只有每一次疼的时候才是真的让我感觉到,我的身体还活着。 但这种活着的感觉不是那么棒。 路人们从我身边攀着楼梯盘旋而上,有个孩子想要扶我,被他的妈妈一把拉住,我看见他伸出的圆手了,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摇着头说没事,然后自己撑着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沾上的尘土,扶着掉了漆的红色手扶梯继续前行。 手上的皮擦破了。 登了记,就可以进入二楼的借阅区了。 我来的次数多了,每次都是以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出现,导致我在登记处的眼睛圆脸的文学少女姐姐那里混了个脸熟。她是个很和善的人,可以说是自带着一股“很容易成为朋友”的气息。 “现在已经六点半了,马上就要闭馆了哦。” 她善意地提醒我。 我差点忘了,每周这一天,这里的闭馆时间都格外得早。 我点了点头,用餐巾纸草草擦了一下手掌,就进入了里面。这里没有变过,还是跟九十几天前一模一样,每一本书里都夹着借阅卡,写着每一个借阅人的名字。顾齐最近看过的书是村上村树的《寻羊冒险记》,他还没来得及看村上春树在《舞!舞!舞!》中写的结局。我记得这本书放在外国文学区那边书架的最下面那层,塞在左边六本的位置。 顾齐的字很清秀,用的是楷,在方格里写下的顾齐两个字我每次都会翻看。 每次我都担心图书馆来人太多,都提前在这里洒上消毒水,他一进来就皱眉头,抽了抽鼻子,喃喃自语地说这里像新开的医院。与此同时,我躲在远处的书架后边笑个不停。 我看了每一个地方,恨不得连书缝都翻一遍,但他不在这里。 也对,哪个消失的人会去图书馆啊。 我去外国文学区也找了,第六本的位置塞着《雪国》,连村上春树的书也不是。 我叹了口气,倚靠在铁架子上,一眼瞟到推车上的一摞叠得高高的书籍。我的视线随着书脊一点点滑落。 “《寻羊冒险记》……” 我念出了书名。 这不就是他上次借走的书吗?巧合?原来还没有还回原来的地方啊。 这本书压在最底下,我费了很大的劲将它拽了出来,险些弄倒上边的书。我吹了吹上边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郑重其事地翻开扉页。 里面夹着借阅卡。 “王亚楠,李国胜,秦晓…… “顾齐。” 啊,真的是。 刚还吗…… 也就是说,他最近来过这里?他的心思越来越难琢磨,我玩弄着手上的借阅卡,翻过面才发现借阅卡背后写着一个字母。 大写字母i。 搞什么啊? 不懂他…… 我找了张靠窗的椅子坐下,外面的雨很大,玻璃上全是水珠,整个城市都朦胧了。 我细细地翻了一遍整本书,但没有一处有标记。我早该猜到的,他那么爱书,怎么可能在借来的书上写字呢?我想要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线索,就听得文学少女姐姐喊了一句: “那位同学,我们要闭馆了。” 我应了一声,悄悄抽走了那张不明所以的借阅卡,将书重新插回外国名著区,走出门,后边落下一声铁门落地的声响,然后是上钥。 雨还是没停,我到了门口,自己的伞已经不见了,许是被没带伞的人拿走了,我继而叹气,垂下眼帘,将借阅卡塞入衣服中,与肚皮贴紧,抬眼睛看了眼阴沉的天,走入了漫天不绝的雨水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二十二章 我找了一家二十四时营业的便利店,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感到寒意侵入了身体。这里开了空调,但我看了天气预报,雨一时半会儿似乎停不了,周围也只有这么一家可以开到半夜的店了。 也想不到要去哪里了。 这里那里都看过了,但就是没有他。 也对,一个人想要玩捉迷藏,在偌大的银城,怎么能找得到呢…… 我想要一杯原味奶茶,但转念想了想,又改成了红豆的。我将奶茶摆在店内靠窗的吧台上,趴在瓷制的台面上看玻璃上的雨水,汇入新打下的雨水,聚成一股又一股然后流下。店员要交班了,此时已经邻近午夜十二点。奶茶凉透了,还剩下半杯,红豆孤独地沉在杯底,我已经没有心情去喝了,搅动着里面的浑浊奶茶色液体。 新的店员打着哈欠,时而砸吧几下嘴,仿佛下一秒就会发出梦呓的声音。 我看着窗外一片漆黑,时钟准时地敲打了十二点的钟声,手机上的时间从11:59跳转到了00:00。 一百天结束了。 就这样……就这样结束了? 我一点兴奋的情感都没有。 第一时间,我拨通了rhfg机构的咨询处电话。 “我是林齐齐,工号564,任职东南第三分部。” “核实完毕,林齐齐员工,请问你要咨询什么。” “我想咨询我目前的任务……进度如何。”我吞了一口唾沫,没敢问得太直接。 这个工作虽说是人工智能来完成的,但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来处理繁冗的数据,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未曾回复,对面只有电话“沙沙”的杂音,尔后,短暂的安静后,手机里重新响起了电子音。 “林齐齐员工,久等了。您的第六次任务,目前进度,一百天完成。” 完成…… 是完成啊。 “那么有人员伤亡吗?!”我急切地追问道。 “目标者于第五十二天发生车祸,目前较大程度愈合,并未发现目标者死亡。” 没有死亡几个字是一颗定心丸,咕噜噜地顺着食道落入我的胃底。 那么大概没事吧?既然系统都这么说了…… 没有出事……没有出事就好。 我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一半。 “那么……目前目标者的坐标呢?” “抱歉,目前的系统没有监控目标者坐标的功能。根据您刚才的问题进行友情提示,任务成功后自动删除档案记录,目前无法进行推测目标者经纬度坐标可能性的功能。” 电子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人工智能到底还是比不上同事姐姐的温柔啊……我叹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我完全忘掉了这件事情。 因为从前从来没有使用过任务结束后的报表功能,所以把这件事情忘掉了。 由于rhfg机构里的数据资料太多,需要被拯救的人也很多,更因为担心被窃取这些资料,派不上用处的资料就会被即时删除。虽说这样很高效啦……但是能不能别那么快啊! 我一口气喝掉冷去的奶茶,红豆粘稠甜腻的口感在口腔内扩散,随后顺着喉咙流下。 嘶,真冷。混合着空调与这个城市的温度,冷到骨子里了。 雨还是没有多少,但我觉得等不下去了,我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店员,从货架上随便抽出一把长柄伞拍在他面前。 “结账。” 他好似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不满地瞥了我一眼,用扫描仪扫了一下条形码,向我报出一个数字:“二十四。” 我付了二十元钱与四个硬币,身上只剩下可以吃一顿饭的钱了。 一瞬间我脑袋中闪过“我做人还真是失败啊”的想法,不过在我撑开伞走入雨中的那一刻消融在了一片水声中。 好歹我们都还活着。 我看着午夜的银城,心里跳出这样一句话。 接下去的日子过得很快,在我神情恍惚之际就一点点溜走。上司召见了我,夸奖我第六次任务完成得很好,答应放我一个长假,打底半个月那么长吧,我木讷地点点头,不知道该不该接受他的夸赞。 我说,我明明好几次都要办砸了,都是你给我压下来的。 他说,最终平安结束了不就好了么。 我说,可是—— 他说,没有可是。 他打断了我的发言,以一种我没有见过的姿态打断了我想要继续说话的念头,似乎有些急躁。他的眉头在我要说话的时候都快扭成麻花了。 我没敢告诉他顾齐失踪的事情。 转移话题吧。 “然哥。”我说。 他在我面前点燃了一支烟,我皱了皱眉头,他用眼角的余光扫向我,挑起嘴角:“算了算了,今天就不抽烟了。我知道你不喜欢烟味。” 他将那支新点燃的香烟头朝下,按灭在琉璃蓝的烟灰缸中。我惊讶于他今天的好脾气:“你今天……吃错药了?” “……你这妮子会不会说话?” “我只是觉得你反常。”我一屁股做到他新买的沙发上,砸出闷闷的响声。 “你可别给我坐坏了,刚买了没两个月。” “知道了知道了。”我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翘起二郎腿,整个人陷入沙发中。好久没这么做了,上一个沙发坏了之后就没做过这种事情了。 我说:“喂,然哥。” “又叫我,什么事?” “我该不会被开除吧?” “你又在想什么……” 他扶了扶额,语气无奈得要死。 我瞟了他一眼说:“被开除也不错啊。” “你真的这么认为?”他眯起了眼睛,眼镜片折射着异样的光芒,我看不透他的眼神,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 “可以有空去上学,去工作,去旅游。我觉得,挺好的啊……” 他啧了下嘴,迈腿走近我,伸手就敲了一下我的额头,给了我一个暴栗。满手的烟草气味钻入我的鼻腔。 我捂着额头瑟瑟发抖:“你怎么忽然打我。作为上司,你要保持形象。” “要个屁的形象。” 他久违地爆了粗口。 还真是难得。 他虽然抽烟喝酒也烫头,但他从来不爆粗口。 作为一个风度翩翩、在意自身完美形象的优雅中年男人,他居然说出了“屁”这个字。我真的惊讶了,不是假的。 他站到了我的对面,阴沉着脸说:“你真的知道,被开除了会有什么下场吗?” “呃?” 我有点错愕。 搜刮了一下脑内所有的想法,我似乎没有找到相应的数据。 我似乎的确不知道这点。 “会有什么下场?”我追问他。 我变得有些慌张了。 他低着眉又掏出一支烟,这次我没有拦他。室内没有风,但他打了好几次火才打着。烟雾袅袅地在这里散开,外边的同事都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人理会这间办公室发生的事情。 他缓缓开口。 “这也怪我没有事先跟你说清楚。你跟他们不一样,不是直接招收的基层人员……”他顿了顿,“如今,我跟你说清,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好。”我咽了一口唾沫。 “当下的社会,你是如何证明自己是一个活着的人的?” “如何证明……我可不就活着吗?” 真是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都想伸手摸一摸他的额头了。 “不,你需要证明。” “证明?”我略有不解。 “嗯,你证明的方式就是你的社会身份。” “你是说身份证之类的吗……” 我沉思了一下。 社会身份……么。 的确,从这个层面来说,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在成为rhfg机构的员工之后,我原本的社会身份就被人顶替了,有人替我照顾父母、参加考试、步入社会。 我的身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林齐齐了。 我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这么说,如果被开除……” “没错,你会失去社会身份。” 上司吸了一口烟,张嘴吐出一个淡白色的烟圈。 没有了社会身份,在如今的社会中生存将会变得极其困难。即使能够生存下去,也是最难熬的方式。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如果想要工作,只能去做最低级的体力活,或者干脆入了黑道,干一些埋藏在黑暗之中的脏事。不管是哪种,都让人感到头疼。 就像刚出生就是成年人的姿态了。 巨大的婴儿降生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会承认你的存在。我在呼吸,但我是活着的幽灵。 说是万劫不复也没差别了吧…… 我不懂rhfg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但是我知道它的权力很大,上头与政府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想要剥夺一个人的社会身份大概是易如反掌。 简直就是游戏里asy的程度。 我想起了离职的阿兰。 我问上司上次阿兰的事情。 “然哥,阿兰的事情是……” “你别管。” 我倔脾气上来了:“我如果偏要知道呢?” “这个真的,我没法告诉你。”他说,“我也只是个干部呀,哈。” 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老实说,我很在意。 就快到达非常在意的程度了。 但上司的语气真是肉眼可见,啊不对,肉耳可听的搪塞。如今我只知道阿兰被开除了,但是我们之间没有联系方式,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我问上司,他摇摇头。 但他露出的那个笑容,是我见过的他最悲伤的表情。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会骂我,会用不爆粗口的方式狠狠地斥责我,因为我犯各种各样的错误时皱紧眉头,活像个老头。 但他今天笑得这样难过。 我鼻子酸了。 “放你的假去。” 这是那天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二十三章 我在那一天也无法理解上司说的话。他难得的抑制的动怒让我错愕,随之而来的便是扑面的疑惑与不安。 他最后那句话的的确确应该是动怒了吧。 不是对我,是对他自己。 但我无法违背他的意愿,从一个铁齿的人口中挖出一言半语。老实说,如果他那么容易说出所有我好奇的事情,那么自然坐不到如今的位置上,领到可观的薪水和获得安稳的生活。他大概说了所有能说的,包括补上我迟来了三年的入职教育。 这些十分骇人听闻,但在细细思索之后得不出更进一步的结论,我也就放弃更长时间的思考。我在休假的非工作期间失去了所有的搜查权限,也就是说,如果我私闯民宅,那么就会被带到警局进行一整天的思想教育,也不要指望我的上司或者同事来捞我,基本上个忙个的。我受到的处分原则上说与他们无关。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资格查取民众的信息,在这个隐私至上的时代,查找一个一瞬间人间蒸发的普通男子高中生,难度到底有多大呢? 很大。 如果说在高考中考入最高等学府难度是一百,那么找到顾齐的难度大概是七十。 就是这样难。 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情。 上司给了我半个月的假期,这是我作为基础员工能享受的最长假期。再做一次任务我大概就能晋升了吧,能够担任一部分的文职工作,从而得到最长半年的休假时间。 还真是等级鲜明的内部条款啊。 骤然空闲下来带来的不适感依旧缠绕着我的身体,我还没有适应这种生活。经常躺着躺着惊醒,心里空落落的,一瞬间意识到自己没有任务在身 顾齐家区位于较好的位置,附近绿化设施在前年就整修完毕,新的城市规划在旁边设立了一个公共公园,栽满了每月会开的月季花,各色都有,在这个季节交错地开放。我看到了秋千。 秋千是很久以前就立在这里的吧,绳子已经有些磨损,木制的坐板也满是岁月的沧桑。 顾齐独居,不参加学校统一的晚自修,晚饭后经常会来这里坐一坐。我无法学着他的姿势坐上,秋千不像是为孩子设计的,离地格外的高,顾齐坐上之后勉强可以脚底沾地,但我却差了一截。我轻轻跃起,双足离地时顺势一下子坐上去。 “还真是高啊……” 我心想着,通过双腿的摆动让秋千摇晃起来。 秋千一前一后地荡漾着,我的裙摆也随之幅度地扬起, 真是颠啊,时间一久腰也会酸的吧? 顾齐每天是怎么样的心情在这里读书呢?我不由地开始胡思乱想。顾齐每天在这里的时间会有半个时,大概只是用于休闲和娱乐吧…… 这里较为空旷,除了蔷薇科的矮灌木与满地的三叶草外,基本上没有其他的东西。每天他来这里的时间,基本上我都是唉声叹气的——搞什么,这么难埋伏的地方,却又有这么多带刺的蔷薇科与有毒的植株(本着爱护公共绿化的想法,我没有都掘了它们),我还得日日都来盯着他。 思想跑题了。 我在秋千上环顾四周。 雨刚下过,在一片水汽朦胧之中,最显眼的应该就是那边这个月份的鹅黄月季,一团拥着一团,从这个角度看来扎眼的很。 绿色包裹着难得的娇艳,衬托得那几朵月季越发鲜嫩。 鲜嫩一词是乍然跳在我的脑袋里的,花大约是昨夜刚开的吧,花瓣顶端还沾着夜间降温形成的霜露。我凑近了一朵最靠近外侧的,也是最大颜色最美的一朵。 “老实说……开的还真是好啊。” 我每次来的时候都会这样感叹。顾齐和我都喜欢花,有时候能看一朵花看很久。那时候就是个难得悠闲的时刻。他用眼睛,我用望远镜,一起盯着能掐出水般柔软多汁的花瓣。 可以进入值得怀念的时刻10。 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花瓣。 花瓣饱满顺滑的手感让人心情愉悦一些了,我的鼻尖凑近,几乎要触到了。月季特有的气味就漏出花朵,一丝丝飘向我的鼻腔。 熟悉的味道。 “嗯?这是什么?” 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东西撞入我眼帘。 是在月季花里面。 靠,搞什么。 我都要爆粗口了,这人对花做了什么吗?! 我伸出食指与拇指,怒气满满与心翼翼地捏出了那个东西。 是个白色的。 纸团。 白色的纸团。 不明所以,莫名其妙的白色纸团,大概是一截大拇指的大。虽然我称之为纸团,但实际上它很好地被折叠了,仔细地被对折着,有棱有角。 比我叠得好…… 这也就是说,不是掉进去的,是被塞进去的吧。 它就这样躺在我的手心,表面沾了一些露水,但整体还是干燥的。 “唔呃……” 我发出一声苦恼的声音。 这打开看应该没什么吧?这么一点,大概不可能裹着被路人嚼过的口香糖。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一点点展开了纸团,里面裸露出来了黑色记号笔的痕迹。 看到内容物的第一眼,脑袋里好像穿过了电流。 是个。 好像有点激动了。 毫无疑问,这是跟顾齐有关的。这是他的记号,关于他的线索。 也许……也许能想到什么…… 第一个字母是b。 第二个字母是i。 第三个字母是。 到底是什么…… “bi……拼音?单词?” 别憋瘪鳖莂別蹩鼈鱉龞蛂柭柲柭。 这都要成乱码了啊! 我刚燃起的兴奋感在长时间思索无果后荡然无存,仿佛从未存在过,神经一下子又恢复了以前的颓废,多巴胺的效果也撑不下去了。 总而言之,我又是一条死鱼了。 与顾齐有关的事情似乎在这之后就告一段落。 我回去之后又看了这三件写有字母的事物。 甚至动用关系,开后门弄懂了它们的成分、产地,但的的确确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信息了。 字母仅仅是字母,虽然可以把b说成是两个半圆,但这种抖机灵在这个时候毫无意义。 顾齐的为人——虽然我这么说很不要脸,但我还是得说——我很清楚。 他写下一个b,那么就不会是b以外的东西。 因为确认再三,他没有出事,但我又死也想不出他消失的原因,自然而然地,他的行踪在我心里就变得飘忽不定。我有时候一瞬间怀疑过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过,还是我悠长的一个梦。 但梦醒时分,我很清晰地想起了他的脸。 不会错的,这个人来到过这个世界,并且现在还存活在这个地球上的某个角落。 只是我找不到他。 不过既然世界上都有魔法这么扯淡的东西了,顾齐一言不发的消失与现在不知去处的现状应该也算不上多么奇特了吧。 总有解释的方法。 老天爷既然存心瞒着我,那就瞒着吧。 我地认输了。 知道他活着就行。 结束回顾顾齐之旅的最后一个地点,我选择了电影院。 周五的电影院很冷清,与上次一样没有多少人,我选了与上次一样的电影与场次,卧室唯一一个看这场电影的人。如果没有我,这一场电影就不放了吧。 售票的大爷问我:“姐,这次没带平底锅?” 我点点头:“不带了,这次不煎鸡蛋。我改吃三明治了。白天第三场,第六排的座。” 即使是看过一遍的电影,我还是哭得一塌糊涂。电影不是什么高大上的片子,没有拿过这个那个的奖项,男女主角我都不认识,他们的演技还很青涩,场景有时候有明显的破绽。 我觉得这是一部好电影。 不过,这次哭完之后,没人给我递纸巾。片尾的时候,我接到一通电话,是上司的。 “喂?” “林齐齐,接任务,新的。” 电话那头絮絮叨叨,与片尾的音乐混合在一起,左耳朵是电话,右耳朵是音乐。 我的脑袋嗡嗡嗡。 从这一刻起,我开始了第七次的保护任务。 此时距离我上一次任务结束正好三十天,一日不差,这是基层员工能享受的最长假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二十四章 第七次任务,对象是一个姑娘。 拿到任务目标的那一刻,我觉得这算得上是中规中矩的类型了。 从传真机中取出温热的纸张,我反复看了几次后吐出一口气。女孩叫徐瑶,照片应该是偷拍的,我仔细辨识着低像素人像上的衣服商标,她穿搭的应该是最新一季的潮牌童装,笑得一脸甜蜜的女孩舔着白色的香草冰激凌,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两次任务恰好在一个城市的概率很,这次也不例外。我又换了座城市,随之办理了转学手续。任务是随机分配的,所以这座城市远离银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这次大巴是不行了,我得坐高铁。 从接到任务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结束了休假,进入工作状态,但任务并不是从这一天开始。一般会提早下达,所以我有足够的缓冲时间前往新的城市。 虽说是转学,但是这个任务让我无法继续我在高中的学业了——这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我是说,我并没有表达任何的不满。 虽然断断续续的课程让我这个真实年龄处于毕业生的人对于高中生的知识异常得不熟悉,原本对知识的记忆也早已一点点褪色,好在这些东西对于我的工作来说并非是必要的,我接受了组织的安排,重新成为一名光荣的无业游民。 偶尔安慰自己,不用在大学里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考试。 但无业游民也有自己的烦恼。 我搬离了廉价折扣的公寓,搬离了楼依日日的美食餐点,这意味着我的开销大幅度增长,不过无所谓,我大概能活下去。大概。 我继续阅读。 谈到年龄了。 徐瑶五岁了,正好是上幼儿园的班。这个年龄的乖女孩通常都很乖,挺好。 提供的信息很少,只给了一个幼儿园的地址,我体谅文职同事们的工作量,没有说什么,掏出手机边看纸边在导航上逐字打下了地址的名称。做这个工作是路痴也没什么,只要手机有电。 我这样想着,顺便看了眼电量表。 “嗯……” 百分之五…… 真是个令人尴尬的数值。 我拦了很久的车,但今日的出租车辆辆载客而行。这里不如银城繁荣,公交车一日只有两班,我似乎无意中全都错过了。 总而言之,步行吧,两三个时的步行路程,先按着导航给的方向前进吧。我向来是不分东南西北的,朴素到头的地图对我来说无异于恶魔,只有给出最简单直接的指令我才能前进。我将耳机孔塞入耳朵内,将手机塞进外套口袋,在巷子里乱窜。 左前左右右左前左右。 所有的路都在我脑袋里绕成了浆糊。这里的路比银城的还要绕吧?!我好不容易从一丛巷中出来,见到了宽阔的大马路,松了口气,又听见导航指引着我走向了另一丛巷。而道路的信息也总是在刷新中的。我忙着赶路,只听到耳机里传出一次又一次的“您已偏离路线,正在重新规划”。 ??? 这是什么一个火星事件? 等我终于下定决心,看着地图摸索着前进的时候,我掏出了手机。它在点亮屏幕的那一刻熄灭,关机动画让我都要落泪了。 何等的奇遇。 “这什么破电板。” 我狰狞地微笑着,将手机塞回口袋。 姑且找个能充电的地方吧,不着急,不着急。 我迈开了自己的腿。 哐当。 我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如此清脆与透彻,我内心叫嚣着要命了要命了,回头一看,果真如此。 就是偏偏会出现这种状况吧。 在我每一次毫无准备的时候。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从浅浅的口袋中滑落的手机直直地摔在了地上,正巧磕到了凸起的石块,撞得那叫一个四分五裂。以我仅有的经验来看,这可不是换个屏幕能解决的问题了。 对于一个即将吃土的人而言,这样的事情可以算得上是雪上加霜。 我缓缓地蹲下身,盯着它看了好久,叹了口气,捡起了它。 这台手机用了很久,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好用,可以说与我对它的感情恰恰相反,它是一台廉价的低性能国产手机。它的内存很。我习惯于每次出任务的时候用照片和音频记录大量有意义与无意义的信息,把手机塞得鼓鼓囊囊的,然后等到任务结束后删掉。 但这次还没有删掉,里面全部都是顾齐。 顾齐的脸,顾齐的声音,顾齐的家,顾齐的学校。 他的作业本,他的习题册,他的钢笔,他染了墨水的衬衫上衣,他穿过树林划破手而缠绕的绷带。 这次大概算是另类的删除方式吧。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备份。 “还真够彻底的啊……”我叹了口气。捧着手机有些手足无措。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就只能尽量不影响接下来的事情了。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三个深呼吸之后,就要忘掉不开心的事情,投入新的工作中。这是我进入rhfg机构后,上司教我的第一个道理。 “元气满满了!继续前进吧!” ——个鬼啊。 我该往哪里走???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已然远离了闹市区。这家人家最近住在郊区度假。直到走到了这一带,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夏日已经来临了。四周的蝉鸣围绕着我,在不知道是谁的指令后齐声大叫,刺耳的声音席卷了大脑的每一寸。 日光变得很灼热,即使有树叶的过滤,它变成了绿色,还是那样的滚烫。摸上去都觉得手指要被烤焦灼伤了。 好热。 我不会喝酒,沾了酒不一会儿就东倒西歪,但此刻我的脑袋像被酒精泡过一样。我晕晕乎乎地去问路。白日的这个时间,只有退了休悠闲的要命的老人家还有闲情逸致来回答我愚蠢至极的问题。这里的方言真难懂,不能说是软绵也不能说是粗犷,处在一个中间的诡异地带,外星语一般的话语如奇特的音符一样灌入我的脑袋,然后左右摇晃,滑过我的信息处理中枢。 我在此奉劝各位,在大夏天乱跑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醉酒感可不一定仅仅是因为酒精的作用。 我谢过了这三四个热情的大爷大妈。 虽然我什么也没听懂。 他们都太过激动了,也许是常年没有见过像我这样从外面跑来的冒冒失失的姑娘了。也或许是我没有什么语言天赋,人家表述得清清楚楚的事情我却什么也没听懂。 我不擅长问路。这是一个陈述句。 手语才是人类应该坚持的交流方式。 对,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我从他们激动之余的手舞足蹈中读出了少量的信息。 总而言之,前进吧! 重整旗鼓前进吧! 我怕不是真的醉了。 我将包提了提,顺着那条古朴得一塌糊涂的街道一步一步前进。 五分钟后。 “这个地方怎么那么眼熟?” 我发出了这样的疑惑。我虽然是路痴,但我不是瞎子,肉眼可见的相似之处自然逃不出我的眼睛。我扫视了四周,这家老旧的冰棍店与门口好似有上百年历史的海尔大冰箱,那边的那个女主人昏昏欲睡的水果店,还有更远处的门口下棋的老头们沉思成了一组雕像。 我靠,这不就是我刚才问路的地方吗? 也许有一个魔法,就是在炎热的夏天午后夺走姓林名齐齐人的脑子呢?这种恶趣味的魔法,说你不定真的存在呢。 我有脑子吗?这是个疑问句。 大概……已经没有了吧。 我需要在天黑前赶到那边,但我发现一切努力好像都是徒劳无益的。 放弃吧。 我脑内的恶魔这样说道,甜腻的话语在这个时候把我的左脑与右脑粘连。 我差不多也要睡着了,睡着在这个徒劳无益的午后。 我顺着墙根坐下去,地心引力让我的屁股一下子着地了,上下眼皮不停地接吻。 数三下,我大概能依靠着烫烫的红砖墙睡着吧。 三。 二。 —— “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风铃吹过午后的风,杨柳穿过叶间的雀,鲤鱼滑过谷内的水。 我迎接了他的声音。 瓮声瓮气的。贯彻心扉的。 我抬头,看见一张晃眼的面具,金光闪闪地在我面前。 面具在笑着,他也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二十五章 他的声音好像流过了一串电磁波,在磁场里翻了两个滚,才送进我的耳朵。音调不能说是别扭,对于一般人来说也许自然的很,但我的耳朵在工作时候堪比兔子耳朵,能够按照我自己的意愿捕捉一切细的声音。 所以说……他的声音是被处理过了的吗? “你用了变声器?” 我的话没过脑子,囫囵个儿地脱口而出。 他的动作漏了一拍,好像卡机般的停滞了零点五秒。 不妙。 真的不妙。 我该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我一下子进入戒备状态,把警惕的目光投向他。 他一点点收回了自己前倾的身子,站在那边呆然若失。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时刻微笑而不知累的面具遮挡了他全部的面部表情。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应该不是……坏人吧? 坏人会在路上向一个不知名的女孩子伸以援手吗? 总不会是因为我可爱吧? 怎么可能。我在心里自己否定自己。我才不可爱。 如果是骗子,那这语气也太过于温柔了一点。不过说不准是如今的骗子修炼到家,所有的虚伪的话说得都真诚无比,用一种把人塞进蜜糖罐的亲切感来问候每一个即将上当的傻瓜。 啊,在我思考的这段时间,冷场了。 “啊哈哈。” 我干笑两声,看向他面具上露出的眼睛:“我什么也没听到,真的,我对灯发誓。” 我指着那边年久失修的老路灯,心里给自己擦了把冷汗。 这可是一个有超级英雄的时代,指不准这就是哪路英豪——或者是哪路恶霸——我就是个的修复者,给自己强行安上隐形超人的名字也无法改变我是无产阶级底层人民的事实啊。假如这是一个掺和进 我看他还是没有反应,准备开口再尬笑两声之时,那股电流感十足的声音又传来了。 “你……听得出来?” “呃……” “直接说吧,没事的。” 这要死的温柔语气。 我捏了把汗。 直说就直说,打架我不行,但我腿长可以跑路啊。 “你用了。” “很明显吗?” “很明显。”我歪了下脑袋,“类似于你说‘事’这个字的时候,就会有滋滋滋的声音。”我还想说,你下次买个好一点的仪器,不要再从某宝上买一些杂牌子了。 但出于对自己生命的尊重,我识相地闭嘴了。 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想了三秒。 “这样啊。那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完全被略过去了啊!他完全没有准备去接我说的话啊!用假装无视的这个蠢办法直接生硬地绕过了这件事情就这样被他从记忆中删除了吗! ——话说这人到底是谁啊! “先起来吧。” 他不由分说地伸出了手,自然无比地握紧了我的手掌,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这一整套流程熟练得一塌糊涂,好像他已经练了几百次了。他大概就是个自来熟的陌生男人,在街头寻找自己人生的价值,正巧遇到了我这个无家可归又彷徨不知所措的少女吧。 是这样的吧? 是这样的……吧? 是这样的吧。 就是这样的。 我内心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要去哪里?” “呃……奇迹度假村。” 这是个很土的名字,但土得很神奇,土得很深邃,最后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混合感(也许是土洋结合产生的微妙感觉吧)。很适合暴发户一家三口,但念出来很不好意思,我挠了挠头,在撩头发的时候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他没有发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这里路太绕,而且磁场干扰太严重,用导航的话你大概没办法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到那边吧?” 意外正经的分析。 倒不如说教科书式样的指路问路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要去那边。”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跟我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走到稍远处一个地方,“等我一下。” 他扶起了一辆倚靠在红墙边的自行车。 嗯?骑车来的吗? 他把自行车锁在一个铁栏杆上,并没有再做更多的安保措施,然后对我比了个“k”的手势 “我和你一起去吧。” “那个……自行车……” “太重了,推着很不方便。”他顺手接过了我手里的行李箱,“不然就不能拿行李了。” 我连连拒绝,试图把箱子抢回来:“不不不不不不不不用了。” 都快结巴了。 这就是个骗子吧?用指路来骗取我的信任,然后抢走我的箱子! 哪里会是个在街头寻找人生意义的有为青年呢! 但是我这样说之后,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好受伤,带血的兽呜咽般说:“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抢你的箱子。” 对啊! 戴着面具的大高个! 不然呢您??? “当然不是这样以为的。” 我把内心的话从喉咙口重新咽回肚子。这样的社交礼仪还是必要的,保命起见,我还勾起两边的嘴角露出一个两百八十分的标准八颗牙灿烂微笑,人畜无害得要命。 大哥,都这份上了,您就还给我吧? “既然不是这样以为的,那还是让我为女士拿重行李吧。” 他不由分说地把箱子放在地上,轮子着地,他拖着箱子,轮子和青石板轻微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这根本不听人说话啊!!! 这家伙有好好上过幼儿园的课吗?自来熟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们才认识对方三分钟零九秒,他这架势,好像我们认识了几百个时的样子了,估计再与他度过几个时,他就要以闺蜜的身份自居了吧。 天哪,神一般的自来熟。 殿堂级别的自来熟。 可怕。 “真的……我自己拿就好了。不浪费你力气。” “你力气。” “你也有事情要忙的吧,别浪费时间啦,快去忙。把箱子还给我,我自己拿。” “你力气。” “我自己拿得动。” “你力气。” “这个箱子不重。” “你力气。” 我靠,点读机上身了。 “你能换个话说吗?” “好啊。” “比如?” “比如你想拿回来也可以。” “嗯嗯嗯?” 真的吗。 骗子面具男一下子变得好心起来了。惊喜万分的我对他报以期待的眼神。 “你抢回来就好。” “那我数十下!我们开始抢!”我迫不及待地如是说道,并且开始数数,“一……二……三……四……十!” 我伸手去拿我的箱子。 ……有点微妙。 我是在和大象拔河吧。 我这可是工作周期,我的能力居然这么弱了吗???我不免要对自己目前的水平抱以一定的怀疑态度了。 我是最近松懈了吗……居然连一个普通人都抢不过。 他耸了耸肩:“好啦,既然都试过了,那么可以让我帮你拿了吗?我保证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热心过头了。而且我本身也要去那边,不存在浪费自己时间的情况。你看,你就让我日行一善吧,我可是有兴趣成为一个佛教徒的。这就是我今日的第一个试验。”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竟然生出了一种感动。 太拼了。现在骗子的生态环境太艰难了。 罢了罢了,大不了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我跑路吧。然后鱼死破地拿回我的箱子。 本身我自己也走不出这个迷宫一样的镇……我叹了口气,认命了。 “麻烦您带路了。” 他如同心愿达成了似的,混渗透力出了满足的感觉(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估计是嘴都咧到耳后根了):“那么,我们走吧。” 就这样,我与一个面具怪人,走在夏日午后的青石板街上。 有点热。 但还能忍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二十六章 我并不是很喜欢奇迹度假村这个名字。 我对于两种气质截然不同的东西相结合莫名的有点排斥,但这并非说我不接受西洋物件的本土化读音。巧克力就是很美妙的三个字——它的信达雅快要拿到满分了,看到字面就能联想到深棕色的柔软而有丝滑质感的甜点。不过这也可能是后期培养成的大脑内应激反应。 但话又说回来了,哪样东西不是得给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呢?奇迹这个词也是如此。如果说是奇迹之花,便不会觉得突兀,好像奇迹这个词生来就是诗意的,就是从诗人与剧作家的笔下写出来的,或者活在歌唱家的歌喉里与画家的颜料盘内。 村的气质也在不同时候会有不同,提到法国群山环绕的山村与中国遥远的土家村庄时候有着不同的氛围。 但一旦与度假这个词合起来成为一个复合词之后,那么大多数就只剩下了尴尬的不伦不类感。 很可惜,这个时候没有逃出我口中的大部分,奇迹二字还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让语境更加糟糕。 以上是我腹诽内的碎碎念。 因为我正在和一个初次见面的——近乎于不认识的——男性,一起,走路。 用更准确的语句描述是,我在被指路,用一种直观的方式。 他带着我走。 我不确定是不是喜欢戴面具的人都是有点奇奇怪怪的(这其中不包括我自己,我自己的面具早就被一把火毁掉了),不过他的行动轨迹很异常。我很长时间内都有着能够判断出陌生人好意或坏意的能力的。从广泛意义上来说,生活中的人——以一种普世价值观来评价的话——好人是多于坏人的。 不然监狱就会用来关那部分好人了。 不过这有个前提,那就是不能给人可乘之机。在坚守善意却一无所得,昧着一点点良心就能有眼前即可得的收获的时候,人的选择轨迹将会无法预测。这样看来,进行无人售货商店与街头仅靠自觉的雨伞借用,并美其名曰诚信交往都是傻瓜的范畴。钓鱼执法的执行者们意料到了一团糟的结局,然后借题发挥抨击人心不古与道德沦丧。 扯远了。 我只是想表明,我今天状况不太对劲。 碎碎念是我缓解尴尬的一种症状,显然今天这个情况已经达到巅峰了。 ——太尴尬了。 他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在路过交叉口的时候会示意我要转弯或者前行。 在这个基础上,他也尽量不用语言去表达,更多时候用的是手势。 我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箱子。 我的箱子。 其实贵重物品不在里面,但很多不值钱的东西对于工作来说很重要,如果丢了的话是一次较为毁灭的打击吧。 他拿着我的皮箱显得很轻盈,仿佛里面塞的都是些棉花。天地良心,我这么一个热爱工作的穷人,自然是把能装的东西都硬生生地塞进了这口皮箱。它粉色的漆皮都因此而摩擦掉了很多地方。 男生的力气看来真的是会很大啊…… 我莫名想起了顾齐。 顾齐的力气不是很大,他虽然是理科班的学生,但是那个班级的女生们出其得多,他在教室里的时候承担换水的任务。他总是逞强一个人换,一个一米八的高个子,却换得勉勉强强。透过望远镜看着他尝试两三次才扛起一个水桶,当时真想替他做了这个工作。但是他不是只有一副骨架子的重量的瘦子,从楼上一跃而下的时候我也是费了点力气的。 我收拢了思绪。 “别看箱子了,不会弄坏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向我,而是盯着前方。实际上,因为我跟在他的身后,我并不能判断出他眼神的方向,或许是向前,向左,向右,但绝对不是向后。 他的话真是没有道理。 鬼担心他弄坏了箱子。 退一万步说,弄坏了箱子也没什么,给我完完整整地还回来里面的东西就已经是谢天谢地,我得烧香拜佛感恩戴德了。我每次看他手上轻巧的动作都心里一揪紧。 大哥,里面的仪器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虽然我感觉自己还挺值钱的。 “你还是让我自己——” “前面左转。” 他压根不给我回复的机会。 箱子的确很沉,虽然这是在工作期,但这次的我好像格外疲惫。三十天的休假转瞬即逝,没有留下什么,反而让我的双手更加沉重了,脑子里的房间涂满了白色的浆糊,在里面灌上了水泥,可能还偷偷塞了几根钢筋进去。 换做往常,我绝对乐于让别人帮我提这个皮箱。 问题在于,现在算是往常吗? 他很认真地看着路,让我走在靠近右边的道路,提醒我跨过地上的水坑,在有车的时候伸手挡着。最传统的英国绅士也没有那么体贴与细致了。 坏人如果坏成这样,那么心甘情愿上当受骗的女孩子一定很多。这个骗局如果继续下去,那大概就不是骗局了吧。 哪有骗子是这样的? 好心得不像话。 糟糕了,我的话好像越来越多了。 我指的是,内心话。 我的生肖是,内心戏精。 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有心情端详他的样子。 面具男子有着一头柔软如海藻的黑色短发,不用触摸也知道顺滑无比,给予了夏日的阳光折射的一个支点,阳光在他的头顶转弯盘旋,一点点熨过他的发丝。 说起来,我才发现他穿的是一身笔挺的西装。突出的是,胸前考究的樱花胸针设计上有点女孩子气,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是觉得肯定很合适。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简直要贯穿我跟他今日的见面。 “你的胸针……” 啊,说出口了。 内心戏太多的副作用就是有时候会把不该说出口的话不心念出来。 我的错吗? 大概是我的错吧……怎么办,假装没说过吗?怎么可能嘛,在这个寂静得只剩下蝉鸣——甚至刚才连蝉鸣都停了的地方——只有我的话,与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心跳声能够压过我的话语吗? 也许现在可以吧。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紧张的缘故超过一半,肾上腺素分泌达到顶峰很刺激,在不剧烈运动的时候有如此刺激的感觉,跟三千米长跑考试前的焦虑有得一拼。 我是个自来熟的人,但是与殿堂级的自来熟在一起,我觉得我是那么的羞涩和内敛,醉酒感又浮现了,攀爬着上了脸。 被太阳晒得晕乎乎的。 他回过神来,停下转身看向我:“你说胸针吗?” “嗯……胸针。”我唯唯诺诺地点点头。他看到我这个反应却笑了,细碎的笑声从面具与脸颊的空隙中漏出来,砸在清凉的石板街上。 我摸不着头脑,越发觉得莫名。 “你笑什么?” “觉得你很拘谨。” 他拘了拘自己的笑容,用一个好像认识了我很久的老熟人的语气平淡地说出了这句话。没有什么不自然的,除了那难以排除的杂音。 “我不拘谨。” “你的声音不会说谎的。” “哪有——”我还想再说,但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说的越多错的越多,我就不应该跟他心平气和地说下去。 诶?心平气和? 我难道不应该敌视他吗?在刚才的一段时间里,我的视线已经脱离了装了我全部家当的皮箱,而挪到了他的身上。 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 我赶紧将眼神放到他应该提着皮箱的右手。 空空如也。 他的右手,什么都,没有了。 惊了。 他的人还在这里,但是我的箱子呢?我的箱子去哪里了?这是最高级的骗术吗?在刚才路过的人里面有他的同党拿走了箱子吗? ???????? 我惊讶了,我紧张了,我激动了,我愤怒了。 我近乎于扑的姿势扑到了他的右臂上,翻过了他西装右侧的所有口袋,裤子口袋也没有放过。 “我我我我我我的箱子呢!我的可爱的亲爱的最重要的皮箱你放到哪里去了!” 我语无伦次。 他—— “噗嗤。” 他笑了。 这是嘲笑。 不是“这是嘲笑吧”,而是“这是嘲笑”。 如果这点区别都分不出来,我白活这十多年了。 他、在、嘲、笑、我。以一种最为明显的姿态,从鼻子里发出嗤笑声来表达他内心对此的想法。 “就不允许我手酸了换个手吗?” 他举起自己的左手,在食指与中指指肚上轻轻松松地搭着的正是我的皮箱。 我给自己下了症断书了,脑癌晚期,病因是脑子里全是黏稠稠的浆糊——也可能是早晨喝了一半的白米粥。 “别多想,我没嘲笑你。” 他话语带着笑意。 我想要多反驳两句。 他一个“嘘——”把我的话噎回喉咙。 他停下来了。我们站在一片竹林子前面。夏风不瑟瑟,席卷日光暖意,响着铃穿过成群的竹叶片。 奇迹度假村五个字被重新定义了。 竹林不俗气,风声也不俗气,所以奇迹度假村五个字是可以被原谅的,即使不伦不类,但就像巧克力也听起来不像h的一样,在脑海中重新匹配了新画面后就会柔化一切尖锐的不和谐处。 他缓缓又缓缓地等我环顾,然后对我说话——他的声音像是不同于这个季节的春风一样——说了两句话: “到了,这里就是奇迹度假村了。 “诶,对了,还没问,你要找的是哪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二十七章 奇迹度假村的房屋并不是群居,而是独栋出租。 而这一家人是直接买了奇迹度假村的一栋别墅。 据我所知的仅仅到此而已。 而已。 我只知道姑娘的名字,不知道他们家的地方。 这很尴尬。 rhfg机构的工作人员稀缺,所以一个底层文员很可能身兼数职,需要进行大量的资料工作,难免有顾不上的时候。 例如此刻的我找不到我的工作对象。负责我这一件任务的文员也许没有实战经验,觉得让我来到奇迹度假村就已经足够了。或者她想锻炼一下我的识路能力,认为我一个外勤人员连认路都不会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或者她暗恋我,想让我感受一下恋爱兜兜转转的现实意义。 好吧,不找借口了。 这位职工绝对是工作的时候犯困了。 绝对。 地址干脆就给了我一个“奇迹度假村”。甚至一开始连个省市县都没给。 熟练工闭着眼睛都能写得比这个完美。 可能干脆就在睡梦中给我发了这份传真吧!想象一下,一个姑娘或者一个伙子,闭着眼睛摇摇晃晃地按下传真机的开关,点击着鼠标发送一份热腾腾的文件。 我都要感动得哭了。 这份职业真轻松,真他妈轻松。 如果我在我的职位上也这么做的话,早就被开除一百次了。 “我在问你呢。” 嘈杂的电子音传来了。 我这才发现我愣在原地放空已经一会儿了。他不知道看着发呆的我多久才忍不住出口提醒。我挺不好意思的。 看来真的不是坏人。 “我自己找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你了。” 总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已经到了奇迹度假村了,我一家一家地敲门也能把那一家三口找到吧?连掘地三尺都用不着,也不用抱着大海捞针的悲观念头了。 这样一想,在看到明天的日出之前我就能找到我的目标者了。开心!超开心! 耶。 我微微欠了欠身子,抬了抬眼皮,瞄了他一眼,飞快地伸手去拿我的箱子。 扑空了。 面具男子一个侧身,让我成功的扑到了一团空气,伸出去的右手什么也没抓着,他已经将东西重新换到了右侧了。我重心有点不稳。原本想要不失礼貌地乘其不备的我就变得有点狼狈了,处境糟糕。 我不是个平衡感很好的人。 换句话来说,我的平衡感很差。 差得离谱。 我为了从他的左侧绕到右侧去拿皮箱子,左脚离地,右脚脚尖触地,以最伸展的姿势抓。哪曾想他这么灵活。 退役的击剑运动员吧。最擅长的动作是——躲避,然后进攻。 他伸出空无一物的右臂,阻挡了我下落的趋势,也避免了我与地面亲吻的事件可能。 “你还好吧?” “……” 好个屁。骂人了。 我瞪了他一眼——在心里。 我收回前言,这货就算不是个骗子,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专门欺负看起来柔弱无助的女生(即使我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柔弱)。 “你要去哪里呢?” 他像个傻子一样地发问。我口干舌燥,不是很想理他,发出了几个含含糊糊的音节,嘟囔了几声糊弄过去了。 我看了眼天空,日暮与地面的交界线上泛着青黄淡蓝,这是几种极其冲突又极其和谐的色调,让我想到了撒了海盐的柠檬芝士派。 从颜色到味道都透露着清新。 这个比喻一下子跳入我的脑袋,太过诡异了,总觉得是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好像一个空白的房子里落在地上的花皮球,印着樱花梅花与梨花的漂亮图案,被不知道是谁砸向地面,然后不断地反弹、反弹、反弹。力学已经失去了作用,它不断地弹跳着,就像这句话一样在脑海中翻滚。海浪的潮汐涌过来,然后褪去,洗刷走了所有的痕迹,包括花皮球的声音,一同溶解在海水里。海盐的味道漂浮于海风中,精准无比地洒落在落日的那一层薄薄的淡黄上,这才是完美的柠檬芝士派。落日像一个充盈着橙红色的大鸡蛋,蛋白薄到极致,剩下的全部都是鸡蛋黄。戳一下就流淌出半熟的荷包蛋液,围绕包裹着撒了海盐的柠檬芝士派。 “……还是酸的。” 我脱口而出。 “什么?”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鬼使神差。 我在梦里咬了它一口吗?白日梦? “真的没事。”我为了防止面具男子的追问,特意加了一句。 他绕开了这个话题,重新拾起刚才没问完的话,不依不饶地又说了句:“你知道你要去哪里吗?” “……我会去找的。” 我说谎话会紧张。 即使这是个不得不说谎的职业。但我在生活中尽量还是避免说谎的。一出口便是实话。我因此被上司教训了好几回,因为在做模拟场景练习的时候我总是说错。 这姑且算是不怎么职业的职业病吧(这样想来,我也是和我的文员一样不专业呢。扯平了扯平了。) “那就是不知道。” “不……不是。” “那么是什么?” 要死。 回避不了的直接作答。 ysr的抉择。 “……不知道。” “这不就好了。你知道这个山庄有多大吗。村有多大这里就有多大。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了。夏天的太阳落山,那就该是休息的时间了。” 他说出了一个少眠者绝对不会说的话。 真幸福,他肯定是个一天能睡饱十个时的高贵男人吧。 我心里暗暗感叹世界的不公,又计算了一下今日的时间剩余额度。一个村子……多大来着?一百来户人家吗? 地广人稀的话,没那么多吧。大概。我猜的。没有根据的。 任务是从明天下午开始的。真是诡异的时间。根据不同的任务,每次开始的时间点都不同,从明天早上开始找的话其实时间的话应该也是可以的。 我打了个哈欠。 这可以列入年度致命的哈欠了。 面具男子像是捕捉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信号一样:“你困了。” “我没有。”我矢口否认。 今天我是我说“我没有”次数最多的一天,值得纪念。 “你就是困了。” 这是个固执的怪男人。 “你还是先跟我来吧,我不放心让一个姑娘流落街头。”他倒是富有毫无用处而又泛滥成灾的同情心,我被这少见的同情心牵着走。 他不把皮箱子还给我,我也没有办法一个人离开。 要命了。 我好像真的困了。 到了晚间,在这竹林的缝隙间的道上穿行。没有其他人,瑟瑟的竹叶声比风铃更动听。蝉鸣绵绵的,被风吹软了。我踩着石子块被他牵着,字面意义上的,牵着手。 晚上的竹林,听起来就有溪水的味道,会凉快吧。 假的。 我觉得热浪向我袭来。侵袭了我的脸颊。红扑扑的(我以为的)。 我走向了一栋别墅。 不对,我和他走向了一栋别墅。 “你还好吧?” “我……” “?” “我大概不是那么好。” 我说实话了。 “虽然不认识你,但是我觉得你大概是个好人吧。目前来看。” 我说道。 “所以……拜托你了。” 我在这一秒失去了意识。 世界关灯了。 天旋地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二十八章 有时候,失去意识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恢复意识需要很久。 我其实不应该睡的,我堕入睡眠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还有任务要完成。 我不知道自己会睡多久。 所以我不能睡。 我也很想强撑着起来。 这个念头缠绕着我,用力掰扯我的眼睛,想分开用胶水黏上的上下眼皮。 但睡眠是世界上最好的绑架犯,他夺走了我的意识之后就将它藏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我没有一次能够抗拒他的掠夺。 但说老实话,睡觉的时间是幸福的,这仿佛一种神奇的时间穿越,从闭上眼睛堕入黑暗的那一刻开始,时间的指针就被拨快了,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仿佛重获新生时候看见的属于我的上帝。 上帝…… 我从前是个无神论者,不管是现实中也好,梦里也好。我都是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 直到我进入rhfg机构。 如果说,人的世界观迅速地遭到毁灭与重塑——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一下子完成了——那么必定是遇到了一件非常不同于常理、不符合几年、十几年、几十年认知的大事。 大到足以打碎你的灵魂,然后把这个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碾成粉末,混合进你的新的自我。 新的一定比旧的好吗?知道更多就一定是好事吗? 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连“世界上有没有神灵”这个事情都没有考虑过。我的天地就是家里的地方,的三个人,围着父亲母亲转。长大一些,我成了无神论者。再大一些…… 我好像什么也不信了。 无知者的幸福一点点理我远去。 究竟怎么样才是幸福呢? 拿到一个苹果,我看到它红得透亮的外表。这是美丽的。换而言之,我认为它是美丽的。 但我需要尝一口,才知道它有没有裹着皇后的毒。 白雪公主的不幸是太过幸运的一种极端——极端的无知无畏。 但我已经回不去这种最淳朴的幸福方式了。 我大概要依靠摄取越来越多关于世界的信息而活下去吧。像是一种吃信息的蚕。我对信息已经有一种近乎于病态的渴求了。现代科技也在发展着,电话录音、录音笔、电子摄像头、电子追踪仪,我几乎把能用的都用上了。 我不停地吃着桑叶上的信息。 吃了很多信息之后,我大概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茧,它是用信息织成的,不是纯白色的,而是五彩缤纷的。我等待一个时机,在那个时候用我的金色剪刀剪开层层彩丝。我在等待着第一缕阳光照到我的眼睫毛上。 “你醒了吗?” 第一缕阳光来了。 我的梦醒了,肥皂泡泡一样,“啵”,爆炸。 没有茧没有金色剪刀也没有彩色丝线。 我不知道是我先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他发现了,抑或者是他觉得我太过嗜睡不符合现代价值观而叫醒了我,我如今醒了。 脑子好重。 我的记忆那么有分量吗? “……”我想开口说话,喉咙却涩得很,干张了张口,什么字都没吐出来。我不好意思地合上嘴巴,眨了两下眼睛,略微点了点头。 我想说,我醒了。 他说:“太好了,你同意留下来了吗?” ??? 他在说什么?哪个地方的天书吗? 我的扁桃体大概罢工了吧。我想要反驳他不着边际和毫无逻辑的话,但张嘴想发出的第一个音节总是牵动着我脆弱红肿的扁桃体。 留下来? 留你个鬼。 已经没有时间和他去耍嘴皮子了。 我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时间……” “你说什么?” “……我要看时间。” “现在?” “现在!” 我略微有点愤怒。他瞬间收敛了,将手表递给我看。 这是个机械表,是受到男性们钟爱的略带复古的银灰色表盘。时针与分针组成了时间。 “一点零五……” 凌晨一点吗? 面具男子看了我一眼,像是有读心术似的:“不是凌晨一点,是下午一点。” 下午一点? 嗯? 什么情况? 下午??? 那个……他说的是……下午吗? 我…… 任务是从…… 下午一点开始的? 这么说来,已经,开始了?而我直接错过了最开始的几分钟? 我心中已经死机了。这是一次重大失误。任务开始了,我却还没有寻找到我的目标者。我是一个何其失职的修复者啊。 这意味着,从五分钟前开始,在我找到她之前这段时间里,我将把她一个人置于一个无人保护的危险地带。任何人都没有防备,除了我知道她即将遭受的潜在灾难外,没有一个人会把那些细节当回事。 乐观地估计,假如我能在半时内找到她,那么这三十五分钟足够她死上十回了。 等等,万一这次任务有着一个异常和平的开头呢…… 不要给自己找借口,林齐齐! 这是你自己的失职,不要希冀于不负责任的上帝。 打起精神来。 弥补一点算一点。 这种类型的重大失误是无法被原谅的。 就算不被开除,被停止停薪是最起码的了。我现在能做到,就是快一点,再快一点找到她。 没有时间腹诽了。 我拨开铺在身上的薄被子,用手撑着床就起来,直接踩向地面。我没穿鞋,鞋子被他脱了。我只看到了一双拖鞋在地上。 直接穿吧。 我尝试把双足塞进拖鞋里。它有点了。点好,不会掉。 皮箱也好,仪器也好,先见他妈的鬼去吧。 大不了卖身还债。 这种事物都推后再议,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在心里默念姑娘的名字。 徐瑶,徐瑶,徐瑶。 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徐瑶…… 这个名词在念了那么多遍之后,都快要成为一种让人呕吐的生理本能了。夏日独特的眩晕敲击了我愚蠢的脑袋。 我这念了得有一百遍了吧。在我穿完鞋后站起来的时间里。 不,或许还不止,一千遍。一千遍还行,足够多。 他拦住了我。 “你让我出去。”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出去了。你的脸都要燃烧了。”他的态度异常地坚决,我脑袋烧得滚烫,疼得眼泪流出了眼眶。 也不知道到底是疼痛还是恐惧。 “我有事!” “先管好你自己吧,你不想要身体——” “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滚!”我咆哮着想推开他。 他说话时候那刺耳的电子音让我脑袋要爆炸了。为什么拦着我,非亲非故,他要耽误最重要的事情了。 那或许是一个姑娘的安危啊!!! 我猛地推他,他原本应该飞向门那边,然后砸开这扇被他锁好的门。但我没有推动他。 生病的我是否有些没用?连个普通的男人都推不动。 这没有改变事实,他纹丝不动,反而更上前一步走。 揽住了我。 字面意思而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臂,环抱住了我的身躯,揽着我向前冲去的身躯。 用揽住我的方式拦住了我。 “一切都会没事的。” 骗子。 你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说这些烂大街的俗透了的话。 怎么会没事。 因为你的缘故,一个姑娘也许要死了。 她的命谁来赔偿? “我只想找到徐瑶,她有危险……我要保护她。” 啪。 门被打开了。 不是被我 没有原来上锁。 那里站着一个女孩,一脸疑惑与不谙世事。她梳着乖乖的妹妹头,镶满水钻的樱桃发卡乖巧地别在侧边,脸蛋像个水蜜桃一样,身穿着rada新款的夏季浅绿色蓬蓬公主裙,把我卖了也买不起的那种  那是徐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二十九章 我得说,我并不是那么奢侈的人,我不认得什么gui、arai、dr和rada。只是徐瑶身上的商标足够显眼,仿佛是刻意地亮在我的面前让我去欣赏。我的眼睛本身就像被灼过一样,视线也变得模糊而迷离,像我的身体和额头一样滚烫,比起这个,我身体上的虚汗一直在冒着,我心里早已经知道这个状况到了很要命的地步了。 我每次生病都是这个症况,不需要诊断,也不需要医生下了医嘱我才知道我自己发生了什么状况,我就给自己下了论断了。 生病,大抵是季节性的感冒。到了每个季节我都会感冒,几乎每一年都是这样。似乎都要成了既定事项了,好像换季节伴随的就是感冒。我这次感冒还来得迟了点,也许是我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这个季节的来临,才导致了这次感冒的推迟。 这样说法似乎有点唯心主义了。 但就像敲门的时候外面不一定有人一样,有些事情就是很难以用道理来说清楚,我们就强行讲一个道理来慰藉自己,以不钻牛角尖。 钻牛角尖是死亡率最高的事情。我瞎编的。 但我为了让自己不在感冒(甚至有可能发烧)的时候钻入这个巨大无比的牛角尖,还是要努力找一个留有说服自己。 偏题了偏题了。 生病的时候就容易这样。 我的动作停在了那边。我就这样看着徐瑶,盯着她的脸庞,然后痴痴地笑了。 “哈。” 甚至都笑出声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有一种在大地震后劫后余生的感觉。 或者说是我误以为有一场大地震,警报铃已经响了八回了,房子摇摇欲坠。 然后忽然,一瞬间,那一刻,摇晃停了。 天使降临了。 我在做梦吧? 我哑口无言了好几秒。 我的脸此刻埋在面具男子的肩膀窝里。我仅存的理智让我用扯了几张纸巾罩我的半边脸。这大概是我已经近乎本能的动作了,就算是在做梦我也不会忘记的。 “你……你们?” 我支支吾吾地问着面具男子,我的脊椎骨一点点被抽走,身体如扎破了的气球一样瘪下去,倒在了厚实的大玫瑰印花波斯地毯上。 “所以说,你说的徐瑶是姐吗?” “姐……?” 如此具有阶级社会特征的称呼。我是进入了大观园的现代化显现体吗? 莫非是我听错了……事实上他说的是“消解”、“结”、“削截”或者“孝节”还是其他更无意义的字眼? 不,我的听力还没有退化到那种程度吧?绝对不会是我的耳朵的问题。 姐二字,不带贬义的说法,就只有那个意思了吧? 还没等面具男子回复我的话,那个被称为姐、真名为徐瑶的姑娘走到我的面前:“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家?” “这里是……你家吗?” “你来我家还不知道吗?” 一股高傲的空气扑面而来。她穿着的绿色裙子的镶着白色蕾丝边的裙摆一摇一晃。我此刻还躺在地上,全身上下的无力感让我没有起开的冲动。但这个动作的确不太雅观,应该说是很像一个傻子。 成年的傻子与五岁的女孩。我在地上仰望着她,她俯视着我。 我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面具男子把手放到我的腋下,将我从地毯上拉起来。这个动作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一般扶起一个人,都会伸出自己的右手,让地上的人借个力,然后站起身来。 这样才是最自然的方式,自然无比,无可挑剔。 但我发现我的身体没有更多的力气自己站起来了。 准确地说,我并不是摔倒的,而是瘫倒。他一用力,我就被他拖拽着起来,重新坐回到床上。 “是我把她带回来的,我没有提前询问姐和老爷夫人,是我的错。” 他直截了当地这样说道,没有提及我的事情,把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开口想要说话:“其实——”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 我暂时不吐槽这些奇怪的称呼所带来的三流偶像剧的感觉。他的手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我自觉地停了嘴。 我的目标者姑娘还是保持着她高傲的姿态。她的下颌是上扬的,眉毛也是上扬的,被烫成栗色卷的发梢垂到她的胸口。我是对五岁的姑娘有一种误解吗? 她看了良久,抛下一句话:“管家,我爸爸妈妈马上要回来了了,你到时候和他们解释吧。”她睥睨了我一眼,“你也要来解释。我不认识你,你来我家要向我说的。” 然后,她走了。她重重地合上了门。我勉强撑起来的一点力气就没有了。面巾纸从我手中滑落。他递给我一个口罩,像是新买的。我在那边看到了刚拆开的塑料包装。 我很感谢他阴错阳差地给了我最想要的东西。感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我有理由一直遮住我的半张脸了。 “好了,没事了。” 他这是在安慰我吗?看起来是的。我以为他会摸我的头发,不过他还没有那么越矩,只是坐在我的左边,娓娓道来一般,像说故事一样跟我说话。 “这就是你要找的那家人家吗?” “……现在看来,大概是这样。”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热茶,“嗯……” “先喝一点再说吧。” 我就用现在仅有的力气捧着这个不锈钢的保温杯,我第一次发现说话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说话需要用到好多面部的颈部的舌头的肌肉,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字眼很节省体力。 上上之策。 我低头看了眼杯子。里面温柔的水蒸气氤氲了我的双眸。我没有戴眼镜,但眼前好像 “别介意,这是我的杯子。”他应该在面具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电子音的颤音下也有一丝的羞赧。不过应该是我听错了吧。 我点了点头:“我不介意。”我说完这句话,啜了一口茶水。 不苦的。 嗯?居然是加了糖的吗?这是热糖水,红茶里加了好多好多的白砂糖的甜蜜味道萦绕着我的舌尖。或许还加了几滴柠檬汁吧。 不过大体上还是一种没有营养的甜糖水,对于感冒没有任何裨益。 但是我喜欢。 “那个——” “别说话,缓缓再说。” 我今日异常听话,看着着他的面具点点头,垂下眼帘。 在我准备再喝一口的时候,我嘴边被递过来一个东西。 “咬一口。” 嗯嗯嗯? 我低头啃了一点点。 甜丝丝的,甜得过分了。 白巧克力。 还是甜的,两个甜加在一起不是加法了,而是平方了一下甜度吧。糖和巧克力都有能让人心情愉悦的能力。人类在远古的时候缺乏资源,从那时候开始就渴求一般地追求着代表着卡路里的甜味事物,追求着各种各样的糖果。 白巧克力加上白糖红茶水,创造性的发明。 “你真是个发明家。”我情不自禁地喃喃道,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拿着白巧克力。 他问我:“会太烫吗?” “……还好。” 其实会有一点烫。保温杯的效果不错,这个温度还保持在刚泡好的时候的样子,不过我现在就想喝。 没有营养却好吃的东西能迅速恢复我的心情和体力。 半晌。 “……多谢款待。” 我思考了良久,才从嘴缝里挤出来这句略带翻译腔的话。正常来说,我应该说“谢谢”或者“很感谢你”这种客套话。然而我换了一种更为别扭的表达方式。 ——我不太好意思表达对他的感谢。 刚才才经过一段激烈的争吵(虽然只有那么几秒),现在人家却像是选择性失忆一样,不仅温暖体贴地像个兄长一样,而且还创造出了这种传奇搭配。 不管怎么样……都是我错了吧。 好吧我承认,就是我的错。 他是个无辜者,不但无偿给一个少女指路,而且还收留了奄奄一息的她。然而少女醒来之后却怒斥了他,说了一堆毫无头绪又愤怒的话。 啊——这样看来,简直是现代版本的农夫与蛇。 太过分了。 我指的是我自己。 我连句最普通的谢谢都不好意思说,差劲极了。 我说完那句“多谢款待”后就沉默无言了,任由那股甜到腻人的缠绵感在我舌尖萦绕,充斥着我的口腔。 黏黏糊糊的。 他打破了这块沉寂的冰:“你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吧?” “……有一点。” “别太在意。”他发出了轻微的笑声,“他们大概就是想体验一下……民国的感觉?说真的,我也觉得念起来特别羞耻。不过……习惯一下就好了。” “那么你……” “你想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点点头。 “我是这里的管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三十章 跨年代的不真实感又涌来了,配合上这个温柔男子的电子音。 真的可谓是毫无质感了。 我偶尔会在闲暇的时候看古装剧,虽然上一次有闲暇还是一年前。我看着满眼花花绿绿的塑料藤蔓与假到离谱的玫瑰花,那股不真实感就冒出来,把我的头往马桶里按。 真的是快够了。 这已经脱离了民国范畴了。自圆其说也无法改变了。 ——穿着西装的管家,被要求称呼主人家为“老爷”、“太太”、“姐”的神奇事件,不管怎么说这个事情就已经很像是—— 很像是土大款能做的出来的事情。 对了,土大款。 我好像已经搞懂状况了。比起一开始什么都不了解来说,这也算是半突破性的进展,不是吗?我苦笑了一下,沉重的脑袋又带着我的身子向后仰卧而去。甜食和热茶顺着食道,把新的灵魂一点点灌入我的体内。那股熟悉的温热感却让我身体更加放松了,前所有未的安全感蒙着我的眼睛。 我还是不习惯在内心称呼面具男子为管家,这是个别扭至极的称呼,不伦不类的,比起奇迹度假村这个名字更让我感到不舒服。那便就称他为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没有再说话了,他把自己放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 我打了个不大不的哈欠,为自己戴上了口罩。 再睡一会儿吧。 我不知道是谁在说话,是面具男子还是我内心的声音,但眼皮确实是越来越重的。直到下一个瞬间我被巨大无比的开门声“嘎吱——”给叫醒。 “管家,还有不知道名字的女人,我爸爸妈妈回来了。快点过去。” 这副高傲的样子配上她颐指气使的语气。 我从浅眠中醒来的那一瞬间的迷茫中在想,她的父母是怎么样的人呢? 我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双颊。 “进入状态,进入状态。”我对自己念着咒语一般的祈使语句。我经常会有很累的时候,但我的工作期又那么得长,休假的时间不过是寥寥几天。给予自己一点心理暗示,那么日子就会好过一点。 疲劳驾驶总好过永久失业——况且,我又不是真的在开车。 清醒一些。 我的任务时间已经开始流动了,在几个时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不进入状态只会让事情越变越糟。 想想好的那一面,这一家的经济状况比起以往是难以想象得好,那么不会由于短缺金钱或者食物而产生不好的事情。而且出身富裕人家的目标者女孩徐瑶大概也有定时的身体检查,这样就减少了一些慢性的恶性疾病可能。 还是真是幸运。 有些目标者是注定了回天乏力的,那种危险的因子其实一直埋在他们的身体里,这噩梦一般的一百天只是催化剂,是那点燃烟花芯子的微弱火苗。 我在内心的碎碎念中推开略沉的门。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屋子第一层的全景。 地上铺就的红木地板亮得一尘不染,浅浅地印出人的绰绰的影子,落地的大玻璃窗与欧式风格的几何图案窗帘,一整套的布艺蓝底碎花沙发和原木茶几。共建了一派的明亮清爽的欧式风格。 “没我想得那么糟糕啊……”我喃喃着,面具男子给了我一个借力点,我舔了舔嘴唇,发出一声含糊的“谢谢”,将身子一部分的重量放在他的身上,走向阳光台那边的藤椅。在这个季节用阳光房实际上是多此一举。这里并非是常年阴湿的地方,恰恰相反夏日的此处实在是阳光充足而灿烂,堪称是标准的夏天了,完全用不着那个大到惊人的玻璃罩子再聚拢更多的阳光。 面具男子腾出一只手推开那扇玻璃门,但与我想象的不同是,扑面而来的不是那股本该是意料之中暑气,恰恰相反,里面丝丝的凉意混合在空气的百分之二十的氧气之中,被我一同吸入我的肺部。 好凉快。 一下子的温度转变甚至让我打了个寒噤。 我因炎热而昏昏欲睡的神经此刻也略微苏醒了一点,面具男子说了一句“冷热一下子交替会加重病情的”。他话音刚落,我身体被人放开了,随后肩膀一重,像是被什么厚实的东西压在上头。我转头垂眉,原本他身上笔挺的西装制服,此刻正落在我的肩膀上。我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滑到了他的身上,面具男子脱去了他的外套,露出里面内衬的白衬衫,也是熨得笔挺的,没有见到一丝的褶皱。衬衫很薄,是夏天的款式,隐隐约约能透出他的肉体肤色。他不是那种健美型的男人,没有明显到突出的肌肉,隐隐绰绰的是一副较为普通但却年轻的身体。 说来实在惭愧,我虽然能够凭借我的耳朵听出他用了变声器,但是我没有办法还原原来的声音。 这样看来,他其实年纪不大?我还以为他得有三十来岁呢。这实在是一个堪比探测到新星的伟大发现。他的手放在肩膀上的衣服上方,黑色的制服衬出他双手的年轻。果真不是中年人。 “你,是谁?” 我的思路被这一句话一下子拉回。女主人与男主人——在我不知道他们姓名的情况下,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他们——他们坐在那边的藤椅上。女主人的身材并不娇,她是个圆润(或者可以说是有着比丰满而更加丰满的身材)的女人,在这个季节穿着当季的流行款的粉红色吊带流苏长裙,肩上披着纯羊毛织的流苏围巾,光滑的脖颈上躺着一颗足够闪到我眼睛的紫宝石,它被一堆碎钻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被镶嵌在那颗水滴形吊坠的最中间。 这家的款式是我在杂志上看见的,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我在问你的话,你聋了吗?” 我这次才反应过来我光顾着看她,并没有回复她的话语,赶紧微微欠了欠身子:“阿姨——” “叫我夫人。” “……夫人。”我讪讪地笑了笑,“我叫林齐齐。” “我没问你的名字。我对你是谁不感兴趣。” “……好。” 不是你问我身份的吗?我在心底叹了口气。 我垂下了眼帘,咽了口唾沫。 “你不需要说一下自己是哪里来的吗,来我们家做什么?家里没教过你来不能随便到别人家里么。”她抬了抬眉毛,眯着眼睛打量我脸与衣服。我感觉自己被她的视线扒光了,又被按到了扫描仪下被全身上上下下地检查。 “还有,你父母没教过你跟人说话的时候别戴口罩吗?” 我强压下心头的感觉,赔上一个笑脸,背对着那扇门摘下我的口罩,内心迅速地开始组织语言,在脑袋滚烫的情况下调动我还没死透的脑细胞们:“阿——夫人,我是在路上遇到了——阿嚏。” 我打了个喷嚏。 “你你你,还是把口罩戴上吧,脏死了。” 我抿了抿嘴,重新戴上口罩。 我重新开口:“夫人——” 但我的话还是没有说完。 再次被打断了。 但这次打断我的不是女主人,也并非那个一直在那边读文件的男主人。 是面具男子,这个家的管家,他开口了,直接地,抢在我说出我的后半句花前开口了:“是她想找一份工,她想当女仆。” 女、女仆? 我有说到这个吗? 我猛地转头看向他的眼睛。脑袋的快速旋转让我眼前有一丝眩晕。他的面具下露出的两只眼睛眯了眯,像是在传达某一种信息。他是什么意思? “哦?管家说的是真的吗?”她的眼睛好像在一瞬间发亮了,我还没搞懂事情的始末,开口辩解也未来得及,只听见面具男子咳嗽了一声,我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大脑控制了我的舌头。 “是……是啊。”我磕磕绊绊地回答着。 女仆究竟是什么啊? 这里难道是日本动画的场景吗? 气温还是有些低,我说完话后再一次毫无预料地打了个喷嚏。我蹭了蹭鼻子,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女主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嫌弃。 我觉得她应该去演舞台剧。她的表情管理真棒,完美诠释了“嫌弃”二字。 “你如果想来我们家当女仆,能吃苦耐劳吗?我们可是需要一直到这个假期结束你一直住在我们家,干全天活的。” 全天?这是周扒皮老婆转世说出来的话吧—— 等等。 等一下。 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住在,这里。 我一瞬间从地狱爬回天堂了。 住在这里,岂不是意味着我可以与徐瑶朝夕相处,连摄像头都可以不用安,也不用鬼鬼祟祟地行动了。不过,我没有进行过与目标者这么亲密的任务。就算是顾齐那一次,也没有。那一次大概算是我的一个突破。 但我没想到下一个突破这么快也来到了。 “你说话啊。” 女主人不耐烦地撂下杯子,杯底与杯垫发出沉闷的响声,我吓得一激灵,急急忙忙地点头。 “我,我能吃苦。” “哦,我一个月给三千,能接受吗?”她的语气仿佛是一种挑衅。 三千,在这个物价飞涨的时代,她对月薪的误解还真是深啊。 “三千不低了吧,这个活儿又不用你脑子,你到底干不干?” “……我做。” 我接受了。 但不是因为我真的接受了三千这个价钱。 我是对于任务屈服了。 为了您女儿的幸福未来,三千就三千吧。我也不靠这个过活,权当个外快吧。这么一想,我的心情重新变得轻松起来。玻璃房中的阳光照在我的脸颊上,热乎乎的,配上空调吹出的丝丝凉气,在这个季节的确是一种特殊的体验。 不过有些过于冷了点。 “阿嚏。” 我在打下今天的第三个喷嚏的时候,成为了奇迹度假村的一枚女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三十一章 女仆的衣服与房间都在那一天被一起交给我了。 不得不说,女仆的衣服太显眼了,这是一身嫩蓝色的日式女仆裙,百褶的裙边没过膝盖,与端庄的管家的衣服不是一个风格的,仿佛是让人看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女仆而设计的衣服所存在的。 我住在楼梯间里,那间屋子的顶是倾斜的,是一个巨大的梯形空间。这里面已经被打扫过一遍了,所幸没有蜘蛛或者老鼠屎之类让人失去一天好心情的事物。但这张硬板木床好像有着十几年的历史了,上边并没有铺席梦思,只有一层床褥与洗得快泛白的床单。它看上去摇摇欲坠,一坐上去嘎吱嘎吱的声音响个不停,但意外的是,它并没有摇晃。我低头看了眼床腿。 被加固过了,新木条被钉子好好地钉在那个地方。 这还是真是意外之喜呢。 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到开心,我的愉快阈值都已经降低到这份儿上了啊。我对此表示了一丝的惊讶。 男女主人归来之后,面具男子便去忙他的活计了。不过有一点出乎我的意料,便是这个家里并非没有干活的人。他们雇佣了一个很有经验的保姆,这一点看她擦门框时候娴熟的手法就能瞧得出来。她是个比较慈祥的人,干活很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堪比一个步伐优美而不拖沓的话剧演员。 那么女仆的意义是什么呢?他们的面试实在是草率,甚至什么都没问过我就让我拿下了这份工作。虽然工作本身并不是那么让人满意。 但是这个工作估计没人要干吧?住在促狭的楼梯间里,吃饭时间短得可怜,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这简直违背了新世纪的劳动法了。用这么苛刻的条件去要求应征者,最后估计只能找到不怀好意的入室盗窃犯吧。 庆幸吧,没有脑子的女主人,我不是一个装作乖乖女的入室抢劫犯。我是一个好人。彻头彻尾的。 我可是隐形超人。 虽然现在是一个穿蓝裙子的女仆。 隐形超人好像是一个我很久没有提起来的词了。其实这个词蠢得可以,不是愚蠢的那种蠢,但是掺入的理想化因素太多了。说到底,我也就是个底层员工而已,被上帝剥削,一个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劳工。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裙子更蠢。” 我在镜子前侧了几个身,捏起裙角再转了一个圈。不高档的平价面料配上粗糙的针脚。 “唉。” 我叹了口气。 无所谓吧这些事情。我在关注些什么啊?这不是值得我关注的事情。 我束好了我身后的蝴蝶结,然后推开了门。 假期的时候,徐瑶不需要上学,她整天都是玩乐时间。 我的工作就是在这对夫妇有客人拜访的时候承担端茶倒水的职务——他们觉得让保姆倒水太有失自己的面子了。我不懂他们的想法,但这个念头的确是符合他们的人物形象。在他们没有客人拜访的时候,我就是徐瑶的完全跟班,她一个人的仆人。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岗。 我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这种类型的工作,所以大概能算是半个熟练工。 修复者也算是服务行业吧?我在肚子里这样想了一番。 第一天工作,没有客人。这也是早该猜到的事情,他们家不应该对此抱有期望。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来都会迷路的地方,只有同样有闲情逸致的有钱人前来度假,但为了看个朋友来这个鬼地方—— 这么好的交情,干点什么不好,非得来这里吗? 所以,跟着徐瑶就是我的工作。 欢呼一秒钟。 正合我意。 我以感冒为由还戴着面具男子给我的口罩。夏天的口罩罩住了肌肤,虽说这款透气效果很好,但也不能像是不存在似的勒着我的耳朵与脸。姑且忍一忍。 我的感冒在一晚上的休息后好一些了。 流行性感冒就是这样,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过这个丝略微抽快一点也是可以的嘛。我的身体没有那么弱 我看得出来,徐瑶不是很想被我一个浑身病气的人跟着,不过她大概觉得自己还是需要一个跟班的,只是皱了皱她脸上的眉头,撇了撇嘴后说:“我要去野餐。” 野餐,在野外就餐。 这个词才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我鲜少见到一个人野餐的,一个人捧着饭盒坐在铺在草坪上的桌布上,那就不是平时意义上的野餐了吧。那叫孤独地进食。她的父母,也就是让我改口称为“老爷”与“夫人”的那一对夫妇,并没有那么闲情逸致去陪她。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涌上来的念头没有那么容易压下去,何况这里有个现成的玩伴。 她看向我。 我看向她。 她说:“我要去野餐。” 她又说了一遍。 嗯嗯嗯? 所以我应该? “我说了,我要去野餐!你聋了吗!” 她的语气与她的母亲如出一辙,那个上扬的眉毛弧度如此相似。这对母女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这也太嚣张了。 她才五岁啊。 我是她的仆人吗? 啊,等等,好像真的是。 我没有野餐过,但我看着她的眉毛,我知道我不应该问她,我快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我马上就去准备。”我边说边向后退,在说完最后一个字眼的同时转身跑向厨房。 厨房很大,布局是中心一个极大的工作台与三边的 保姆在那边忙碌着。 她是我在这栋房子里最喜欢的人之一。她有着慈祥的笑容与花白的银发丝,和那副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玻璃老花镜。她眼睛不大,眯成一条温柔的缝,闪着矍烁的光。她手中的菜刀快速地转动着,雕出好看的胡萝卜雕花。牡丹吧?一般来说是牡丹花吧,可惜不太像,她的娴熟手法与她雕出的成品并不相符。 “我这雕的不是牡丹花,是杏花哟。” 保姆没有抬头,但微微笑了一下,额头的皱纹也在笑了。她发现我来了,并且猜透了我的心思。 “很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的想法吧。”她透过她的无框老花镜这样说,“从前啊,我也是雕牡丹的,大家都是雕牡丹花的。但是呢,你不觉得杏花更好看吗?” 我定睛看了一下。 “女仆,你好了没有!” 客厅里徐瑶的声音传过来,我不需要探头出去确认就知道她一定又蹙紧了她的眉头,用她母亲的眼神穿透厨房的门看向我。 这才不到一分钟吧? 我深呼吸又深呼吸,目光扫过这个厨房里的一切。野餐的话要准备些什么,我真的是不太清楚。是要精致好看的饭盒吗?然后在里面装上夹着当季蔬菜与熟火腿的白面包,还有剪成章鱼形状的烤香肠,或者是放上一两枚草莓与三四颗葡萄。 但厨房里有什么呢?工作台上躺着刚摘下来的新鲜黄瓜与芹菜,青菜白菜与紫红色的瘦猪肉堆在一起。这些都很棒——但都是生的。倘若把它们切了炖汤或者是煎炸,肯定都是很棒的滋味。 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我恍惚之际,发现有一个东西被塞进了我无处安放的手中。 “拿着吧。” 保姆柔声细语的,朝我抛来一个眼色。 我低头一看,这可不正是一个蓝色的玻璃饭盒么。饭盒很普通,是磨砂材质的。里面我看不真切,不过的的确确密密地摞着些什么。 “您这个是……”我一瞬间迷惑了,她是先知吗,有着这样的先见之明。 她笑得还是那么慈祥,让我想到了我已经过世的奶奶。她对我说:“这个啊……姐前段日子就嚷嚷着说要去野餐,但老爷和夫人都忙,老爷忙着处理各种各样的应酬,夫人忙着在河那边举办这场那场的聚会。除此之外,车接车送的,压根儿没有时间陪她去,我看你来了,她肯定就要拉着你去了。” 她絮絮地谈着,像是谈起了自己的孙女,满脸的褶子里藏着笑容,她跟我说姑娘平日寂寞的很,她是多么期待外出。她聊得很幸福,我不忍打断,但如意料之中的,我听到了徐瑶的声音。 “你怎么还没好!”徐瑶姑娘发怒了。她甚至都等不及了,重重地踢开了门。 “好了,我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我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微笑,捧起了手中刚刚包裹好的饭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三十二章 保姆是个聪明的人。 她的聪明不仅仅是出于她能够及时的拿出装满食物的饭盒,而且因为她是这么善良与热心。 走之前她对我耳语:“加油。” 保姆说这句话是为什么呢?我实际上并没懂得那么深刻。她大概只是随口一说,鼓励一下一个新来的姑娘。但即使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话终究是话,说了就是说了。我感到一点久违的感动。 很久没有人对我说这句话了。即使是一向对我爱护有加的上司也没有。他本质上来说是一个严肃的人,对待工作和对待工作伙伴都是这样。他鼓励人的时候只会用温热的手掌摸一下我脑袋,但除此之外什么也不会说。 在rhfg机构里,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忙碌,恨不得把一秒掰成两秒用,希望时间在那个宽敞的地下室流淌得慢一些,但即使时间真的慢了,他们也很少把时间花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的,类似于去和人闲聊半时前两天络上的八卦。类似于去安慰一个人,去鼓励一个人。说到底,这才是正常的生态。没有谁有义务去管另外一个人的死活,更何况那是无关紧要的情绪,通过时间就能解决的心里矛盾。 所以我震惊了一瞬间。 我在那一刻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在那一秒前是一个公式化的符号,挂在厨房里的墙上或者是水池旁,忙忙碌碌的脸都是模糊的,贴着“保姆”的标签。 下次问问她的名字吧。 我这样想着,尔后迈出步子,与一脸不高兴的徐瑶跨过了门槛,迎接了野餐的午后。 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审视这个地方,奇迹度假村。 能够得到众多前来度假的土豪们的青睐,证明了这个地方并非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乡野地方。这儿的参天的香樟树乍一看就有着少说二十年的树龄,密密的绿色叶子被阳光穿透,呈现半透明状的翡翠感。令人惊喜的是藏在矮灌木丛中的暗红色野草莓,我不确定它们能不能吃,但野草莓是亮闪闪的,光是那种可爱的样子就足够让人心动。除此之外,成片的湘妃过滤了炎热滚烫的夏风,穿过“沙沙沙”的声音送来的风是清凉的,那阵风吹树叶的声音比最精致的风铃敲动的声音还要悦耳。 这是个不错的地方,虽然名字俗气了一点,但名字归名字,它还是很漂亮的。即使这是一种人工的漂亮,所有的布景都是设计过的,但自然景观终究是会比满是高楼林立的城市让人心情愉悦的。 我很久没有光明正大地站在这种漂亮的地方了。 以前每次都是藏在树上或者把自己努力塞进树洞之中,力求不被目标者发现。 只可惜,野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妙。 野餐的第一步,先找个地方。 徐瑶看上去很心急,她一个劲儿地催促着我,跑在了最前头,我抱着餐盒和桌布,提着她的粉红色书包,就匆匆地跟在后边出了徐瑶家的家门大约五十米,我在考量了各方为之后,尽量找了一块柔软的草地。草地位置不错,在一棵常青树下,阴头里不会那么炎热,我心翼翼地铺上花桌布,抹平桌布的褶皱。 “你找的这张桌布的颜色太丑了。”徐瑶对此并不满意,用她招牌的表情看向我。我把这块她说丑的橘色方格收起来叠好,在她略带嫌弃的眼神之下,我展开另外一张桌布。 幸好我有所准备。 我第二次展开的桌布是墨绿色带星星形状的。我以为女孩子会喜欢金色的星星。但她还是不喜欢,扭过她的脸,脸颊气鼓鼓的。 我回到别墅,翻箱倒柜了好一阵。我并不清楚这家人每个东西都放在哪里,他们放东西的方式太过于随心所欲了,刚才找到的两块桌布是和盘子搁在一起的,它们独两个放在一起。找不到桌布又不好交差,所幸的是在打开第三个柜子的时候我找到了另几块。但它们好像很久没见太阳了,看起来状况并没有那么好,有几块有点点霉斑了。我左挑右选,从干净的中挑了一块蓝色柠檬印花的桌布。我挺喜欢这个颜色的,它看起来很清爽,柠檬的浅金黄色与蓝色契合得很棒,有夏天的感觉,最适合在有大阳光的午后用于野餐了。 我在她的急声催促之下铺好了桌布,依旧抹平了每个褶子。 这下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但是徐瑶说:“我不喜欢。” 她的眉头没有舒展看,用看废物的眼神扫视着我,活脱脱一个年幼版的她的母亲。 她的回答——不得不说有一种任性感。 我有点愠怒了。 ——虽然这么说不符合我的立场,但是人都是有脾气的。 “她一直想出去玩,但是老爷和夫人都忙,从来没有空陪她。” 保姆的话在我脑中骤然响起,配上她那副慈祥的表情,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流露出的悲伤,徐瑶只有五岁,五岁的时候是最需要父母陪伴的时候吧。我的气消了,消得很快,刚才的那股子感觉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我用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露出一个标准的空乘姐的微笑:“徐瑶,咱们只有这么几块布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这块不好看,你再去找。”她一屁股坐下,开始撒泼打滚起来了,“不然我就跟我妈妈说,说你欺负我,你不照我说的话去做,我家付你钱但你不干活,你是个吃白饭的!” 我惊讶于年纪的姑娘能说出这番话。 她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对着我这个能算是初次见面的人口出恶言。 我快要忍不住了。 ——“姐,那么这块呢。” 一个声音响起在我的身后。我对于此再熟悉不过了。我回过头,那位正是面具男子,只是那股奇怪的电子音消失了。 他换新的变声器了吗,还是说这就是原本的声音?我已经分辨不出来了。许是正在生病的缘故吧,我感觉我的听力并没有之前灵敏了,或者可以说是迟钝,比起往常没有工作的日子来说都要迟钝那么一会儿,并不能那么快地反应出来。 也大概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我呆呆地盯着他看了好久。他今天换了一身衣服,但没有变的是,他的衣服依旧是规规矩矩的黑色西服,衣服熨得没有一个褶子,扣子也老老实实地一颗颗扣好了。整个人看起来并没有很显眼,但胜在精神。我看不到他的脸,勉强能看见他的眼神,他的眼睛里是光的。 他没有戴手套,双手朝上,手上面平躺着一块叠得四方八平的粉红色桌布。 “这块可是您最喜欢的粉色。”见徐瑶没有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有印着hllkiy的图案的。” 这句话仿佛是什么神仙的魔法似的,徐瑶一下子舒展了她的眉头,嘴也不嘟着了,略微还带着一丝傲娇地向我努努嘴:“哝,你真没用,我要的是这一块。赶紧去铺了吧。”她吩咐着,做一个甩手掌柜。 喜欢粉色啊,那么一开始说不就好了吗?我仔细一看那块印了hllkiy纹案的桌布,还真是姑娘会喜欢的款式啊。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已经无法理解这样的审美了,但是瞧了瞧她粉红色的书包,我大概懂了。 这是……公主吧。 并非是迪士尼的那种。 我俯下身子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这样也行可以吧?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我不是她的母亲或者姐姐,从地位上来说我是一个女佣人,女仆人。但我打算试试看。 “徐瑶,我们来一起铺吧?” “哈?为什么要一起?” “因为我们要一起野餐啊。”我试着露出一个尽量灿烂一些的笑容,“一起来吧,这样野餐才开心不是吗。” “才不是,这是你们仆人干的事情,不开心。” 她坚持着她的说法。 我叹了口气,在情况进一步恶化之前停止了我的话语,默默地铺着桌布。面具男子过来帮我的忙,俯身在我的耳边说:“这个问题无法解决,与姑娘理论没有结果的。以后遇到困难来找我吧,不要强忍着了。” 我点了两下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我大概说了“好的”“知道了”之类的话。 我忘了说“谢谢你”。 还是不足够坦率。 我咬紧了自己的下嘴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那剩下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三十三章 我对面具男子的认识很浅薄,仅限于两点。 第一点,他戴着面具。 第二点,他是个男的。 啊,如果算上他曾经那个劣质的变声器的事儿的话,那是三点。 这就构成了我对他整个人的认识。 我从很久之前开始,见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他们说话与做事有时候都让人觉得惊讶,但这种惊讶多半是负面的。 “这个人为何能这么可恶。”这样的想法时常出现在我的脑袋里。但无缘无故的善意来临很多时候都不是我能遇到的事情。男人对于女人的殷勤通常是出于自然欲望,只可惜我并非是一个能够让人主动来搭讪的美丽姑娘。长相平凡的人才是这个地球的主宰者。 这让我感到好奇了,他的长相是什么样的呢? 戴着面具能有很多理由,只是现实生活不是说或者电影,多半也就那么几个原因。抛弃对于审美的看法,他是个很棒的人,这就足够了。 从古至今,愿意伸出援手的人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多。在这个世界上,好人很多,善良的人也很多,只是在关键时候能够帮忙的人太少了。 这么看来,只论“喜欢”、“讨厌”、“没感觉”的话,我对于他应该算是喜欢吧。 我和他一起铺完桌布,刚准备坐下,徐瑶说话了:“你们两个站在旁边帮我扇风。” 扇……扇风? 我是有听错什么吗? 徐瑶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上头掉下来一根树枝,大概是早就断了却依然搭在上边,我连忙接住,松了口气后问她:“扇风是要……怎么办?”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去想。” 她摇头晃脑地打开了面前的餐盒包裹,脸却在一瞬间僵硬了。 “这个盒子不是我要的那个。” 啊啊啊,又来了。 我应该给这种语气起个名字,来纪念我的悲伤。就叫做徐瑶式抱怨吧,无理由无原因无征兆,堪称三无抱怨。 “姐,姑且忍一忍吧,这里没有其他的盒子了。” 面具男子似乎是读懂了我的意愿,抢在我的前面开口了。他的语气温和得像春天一样,让徐瑶停了她的抱怨。这个姑娘还真是很奇怪,为什么偏偏就不听我的话呢,而在面具男子开口说话制止她之后就安静了。 她的抱怨真像是夏天的雨,突然地来,突然地走,让人猝不及防,一点都摸不着头脑。但不管怎么说,有了面具男子的话,她也发不起来脾气了,一屁股坐在我铺好的桌布上,坐下了便盘着腿,也不管她的短裙能不能遮住自己的大腿,她就那样坐着,我连忙取了刚才包裹餐盒的布铺在她的腿上,帮着她打开餐盒。 在揭开餐盒盖子的那一刻,食物的香气四溢。 这一次我看清了磨砂材质餐盒里的内容物了。 煮好的青翠青翠的西兰花三枚,四五块煎好的鸡肉排被切成心形,青菜与卷心菜一起被炒得香香的,放有番茄酱与千岛酱的盒子被乖巧地摆在餐盒的角落里,两个寿司卷被整齐地切成长方体,而剩下的空间被黄金炒饭填满,里面有肉眼可见的青豆与甜玉米粒,每一粒米都是金黄色的,这是经过不辞辛劳的反复翻炒才能达到的色泽,不止如此,鸡蛋蛋液包裹着每一粒米。看起来很简单的一些食物在精心制作下也显得不那么平常了,用的大约是高级的色拉油,用的量也是恰到好处,多一点不行,少一点差味儿。所以即便是已经冷了,这道黄金炒饭的依然魅力不减。 看到内容物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但那些内容都像是拍照一样印在了我的脑子里。我想起了我的家,我的童年。我似乎没有那么开心过,有这些东西吃的话,大概就跟过年过节一样开心了吧。 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值得欢呼雀跃的事情。 但是她看了一眼就把饭盒扣上了。 我要来算算看了,这是她今日不满的第几次了? 我曾经觉得,人只要收入越来越高,那么就会越来越幸福。毕竟我很穷,我们家也很穷,很久之前我就期待成为一个有钱人。这不是个很稀奇的愿望,但我一直也没有成功。有钱很难,特别是当你有了一个像上帝那样抠门的大老板后,你的上司会在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哭穷,虽然基础工资一分不少,但流水奖金确实波动极大——而且,往往是往少的地方浮动的。就算每个月有生活补贴,我也过上了月光族的生活,时不时还得欠点债。 所以我到现在还没体会过有钱的感觉。 不过年龄一点点大起来了,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就知道玩和学习的姑娘了,我有过各种各样的身份,接触过好多好多的有钱人,但他们经常显得那么忧郁,金钱对他们愉悦感的提升已经没有什么用的。 与此同时,随着金钱而来的美食美酒,锦衣玉食,那些漂亮的丝绸裙子与冬季的皮草大衣,还有会在晚上月光下闪耀的猫眼宝石,成栋的别墅与豪华跑车,以及一个装满精美食物的餐盒,这些都不能使他们更高兴了。 所以后来我在思考,人对于快乐的阈值都是不一样的吗?这会随着人的生活状况而提高,最后达到一个无法逾越的地步。也许就是这样吧,在哪个社会阶级就会存在在这个社会阶级里最让人开心的事情,等到你达到了,也许就会进入下一个阶级,循序渐进。 这到底算是好还是不好呢? 我居然一下子答不上来。 也许只有在跨越阶级的那一刻感受到至高无上的喜悦,爬上了上面那一层楼,尔后又落回到寡淡无味的日常吧。 以前的我会因为一场花火大会而惊喜万分,高兴得像个孩童,但大部分人不会。与此同时,一般人看到这样漂亮摆盘的食物都会有一秒钟的心动,但是徐瑶不会。 她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了很多我们可能到老死那一天都不会拥有的东西了,这对于她来说就是日常。在日常里还要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 这是很难的吧。 ——啊。 是这样的吧!一定是这样的吧! 不是这样就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所以事情就一定是这样的。她也有她自己的苦恼,自己的痛苦,她父母不愿意陪伴她,她的父母没有好好教导她,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去对待一个女佣人,或者说是一个比她年长的姐姐。 但是不得不说—— 她怒气冲冲的样子太过于明显。她合上餐盒后,把它重重地砸在餐桌布上。 美丽的黄金炒饭就这样散落了,它们还没有被尝一口,就这样散落了,像是被打破了的月亮的影子,金丝雀惊起时候抖落的羽毛。黄金炒饭中的青豆不谙世事地躺着,与西兰花头挨着头,番茄酱撒了,千岛酱也撒了,它们不再好看,在鸡肉上糊成一团。 我惊呼了一声,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来。 徐瑶站起来叉着腰,腿上盖着的布就这样滑落。 她恶狠狠地说:“我!最讨厌!西兰花和豆子了!我都要吐了!你肯定是故意的。”她训斥我的时候回头看到散落在那边的黄金炒饭,像是发现了什么方式似的,恍然大悟地抓起那把炒饭砸向我的脸。 她的目标是我的脸颊,我的眼睛我的嘴角我的鼻子。但由于身高和力量的不成熟,最终那些炒饭掉在我的胸口,粘了几颗在衣口,剩下的一粒粒滑落到草地上。 她不甘心,扑上来用满是金色饭粒的手拼命地拍打着我的身体,目标依旧是我的脸颊,她向上跳着,我用手挡着自己的脸躲避。她是个孩子,我不能还手。 风似乎在加大,上面的树冠有足够密,将阳光挡得严严实实的,但我还是感受到了日光的灼热,我的脸颊被晒得滚烫,后背冒着虚汗,人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了,只觉得自己被置身在一个蒸笼里,心神不宁的,喘不过来气。 “别,住手。” 我看起来才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而徐瑶用她的拳头和脚掌来证明自己那没有名堂的愤怒。 风真的好大,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风在旋转着,随着我的身体一起摆动。 上头“咔嚓咔嚓”的声音好响,在黑暗中充斥着我的耳膜。 “心!林齐齐心!” 男人的声音这样对我说。 面具男子的声音这样对我说。 我要心什么? 下一个瞬间,我只感到我被人扑倒了,我与他在草坪上打了两个滚。我早已经没有正常的判读力了,只感觉到他压抑的、痛苦的叫声透出面具,埋在我的肩膀里。 发生了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三十四章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反应过来的。 一分钟,半分钟,一秒钟? 我也不知道。 这一点我得发誓,我在天旋地转之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何会躺在地上,面具男子为何又躺在我的身上。他的腿上渗出一丝丝血迹,一点点渗透他的西装裤。血液本身应该是鲜红的,但西装裤的颜色很深,鲜红色变成了暗红色,他看上去伤得很重。在他被面具遮挡的脸上,是否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就像我每次不心的时候,每个目标者受伤了,那种时候他们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就好像在谴责我为什么没有尽到我的责任与义务,我为什么没有帮助他们平安度过一样。 是我大意了,是我疏忽了,我关顾着自己,却忘了一个修复者最重要的事情。 是啊,我为什么要在这儿当一个被随意使唤的女仆,我又为什么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徐瑶的身边?这问题的答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为了崇高的人类命运……这种话我就不说了。 我就是、仅仅是,想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 既然都决定要做这个工作了,那么就好像医生在救死扶伤的时候不看对方的身份一样,我拯救每一个需要我拯救的人的时候就不应该关注这能给自身带来什么。 但是很显然的是,我在这方面的觉悟并没有我想的那么高。而这个事情带来的结果是致命的,我连累了一个为了我好、替我着想的人。 面具男子倒在血泊里,他的身上压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彩色木条,乍一看形状是一个木屋。 “……妈的。” 我久违地、毫不克制地爆了粗口。实际上我的内心还涌动着更加脏的字眼,但我什么也说不出口。我不会骂人。 所以这样一句就好。 木屋被隐藏在了树冠里,还真是“好样”的,哪家的闲情雅趣想要在树上休憩却丝毫——丝!毫!没!有!考虑到别人是否会因为他们酒池肉林般的生活受到影响。 着实是该死的。 我在心里破口大骂着,直到尝到嘴里有一丝咸味,泪水在一瞬间就决堤了,糊满了我整张脸,涕泗横流的我肯定很丑,丑陋也无所谓。我无声地哭泣着,手上的速度却丝毫不敢缓慢下来,用尽我毕生的力气去搬开压在他身上的木板。 徐瑶已经傻了。这个姑娘愣在那边,呆若木鸡,手足无措,半晌之后发出了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她惊叫着,却一步步退离。 我姑且认为这是害怕吧。 我没有心思管她了。 目前来说她还是安全的。 所以我决定专心于自己现在要专心去完成的事情,比如,救他。 但是,后来的后来,我努力地掀开了他身上的板子,等到鲜血涌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木板上……有钉子。 钉子并不长,只有一截拇指的长度,但地心引力给它了一个力量加成,让它在空气中加速加速再加速,直到一下子挤压着戳入人类柔软的肉体。 钉子连着粘稠的血丝,他的西裤的另一边迅速地被染红了,湿漉漉的一大片血迹喷出来后落回到他的身上与草坪上。草地上仿佛是一下子绽放了曼珠沙华,一朵一朵好生绚烂。我的哭声与风声混合在一起了。 我想要呼唤他的名字。 但是、但是…… 我居然到这一刻才发现,我不知道他的姓名。 他姓甚名谁,他的外号他的名或者一点点关于他的称呼,我都不知道。 我只能很无力地说着:“喂,快醒一醒,千万不要睡过去,不要睡过去,睁开眼睛,喂,喂……” 我才是那个真的没心没肺的人吧? 我上上下下摸索身上的口袋,没有手机。他的头枕在我的腿上,身体尝试蜷缩一下,但是看得出来,他腿部的伤阻止了他,在他想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疼痛蔓延。 “唔呃……” 他的呻吟太克制了。 一听就是咬着嘴唇的。 嘴唇……疼。 我发现我也一直咬紧了自己的下嘴唇,血腥味是腥甜的,与泪水混合着吞咽下去,顺着喉咙一点点割破血管,血的味道也在我的体内蔓延了。 “没事的,我,我现在就去叫救护车。” 我慌忙地要起身。 他还存在着一点意识,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拽得死死的,这个力道简直不像是一个身处危难的人能够拥有的。但他的语气又是那么虚弱,气若游丝一般。 他说:“不要走。” 我的记忆被激活了。 这场景太过熟悉了。 他或许是以为我没有听见,又说了一遍:“不要走。” 我被他拉回到了地上,反反复复地说着“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像碎碎念又像是和尚念经。我怀疑我们俩都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突如其来的突发事件会让人的脑袋在短时间内停止运转,处于一个茫然不知所措的状态。他这样说了,我便这样做,没有经过脑内的思考,在看到惊吓过度的徐瑶的时候,我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我冲她喊去:“快回去叫救护车。”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我向上天起誓,我记不得了。夏天的风是血的味道,滚烫的夏风催人入睡,我一边抚摸着他的手背,在唱一首童谣。 我唱的该不会是好梦谣吧?为什么我的头越来越晕了呢?头重得比灌了铅还要沉上十倍,身体麻酥酥的,只要是接触到的地方都感到疼痛,从内而外的那种疼痛,从心底里一同涌上来的酸楚也混入歌声了。 不要睡,不要睡,不要睡啊面具先生。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但是你肯定知道,面具先生是谁了。 那可不就是只有你一个人戴着面具嘛。 面具先生…… 我的声音弱下去了。 是这样吗?我能听得见外界的声音,但我无法理解他们在说什么。 我的病还没有好。 我以为我好了的。 我在带病工作,我在为人类的先进事业奋斗,我在沐血奋战。 不对,不是我呀。 我才是那个被保护的人…… 我已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我就要再次失去意识了吧。在劝着别人不要睡着的时候自己睡着了,是不是不太礼貌?不过实在是对不起啊,我在这时候已经顾不上礼貌不礼貌的事情了,礼仪是高级的人类文明,理应在人清醒的时候实现,而非是要求一个快要昏过去的人来进行的。梦袭来的时候,谁都是逃不过去的,我们都是身体的囚徒,有时候觉得自己能突破自己的极限,但谁都不是漫画主人公,做不到哪些事情便是真的做不到了,哪有会在给自己加油之后就能达到的事情呢? 我的记忆一点点地流失,就好像在做梦一样。明明在做梦的时候大家都以为那是真的,但是梦醒之后又有多少个记得梦里发生的事情呢? 我不懂人为什么会失去一段记忆,我睡着了,我又很努力地醒来了。我在梦里都是看到红色,红色的天红色的地,我在梦里焦急,但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是在梦里。 所以下一刻,我惊醒了。 “哈……呼……哈……呼……” 我溺水者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把能够吸入肺腔的气体都吸入肺腔,贪婪地索取着尽可能多的氧气。脑袋中嗡嗡作响,四周好安静,安静得能听见水珠“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脑内是有一阵的真空时间,我就让水滑过它,半晌之后我才恢复了必有的视力与思考力。 我睡了多久了?我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西斜了,不过并没有完全得降下,落日的橙红色余晖依旧是存在的,这种颜色使人感到很温暖。入了夜之后气温就不会像白天那样闷热了,而且还有穿堂风,会更凉快的。这对于流行性感冒患者来说是一个福音。话说回来,如果太阳还垂了一半在天边的话,那么时间并没有过去特别久。 我试着扶着扶手站起身你来,脑袋还是略微晕,不过没有刚才那么严重了,身上出了一身汗后,湿哒哒的衣服粘着后背,冷却的汗液也让体温略微降了那么一些,额头上凉凉的,多半也是因为汗液蒸发的缘故吧。我刚才一直躺在这个宽敞无比的厨房里的躺椅上,这大抵是平时保姆休息时候的坐的地方,旁边的地上堆着还没有清洗的土豆与豇豆,都很新鲜,我猜是附近的农家自己种的。 我瞅了眼自己的身上。 呵,果不其然,我的身躯上左一块右一块都是血迹,污渍遍布整条裙子了,裙摆也变得皱皱巴巴,已经不是可以忍耐的程度了,这条劣质的裙子总算也是要在工作一天后退休了。 准确来说是没几个时,这还不到一天呢。 外加上我刚才没有发现的伤痕:我的手臂上有着很明显的擦伤,这是在倒地时候蹭到了略锋利的石头;我的膝盖已经紫红了,再加上我的身子已经疲惫不堪了,全身上下都软软的使不上力气。 这还算是野餐吗? 都快成野战部队了。 有一些微妙。 这是我任务开始的第二天,我在徐瑶家的第二天,我在徐瑶家开始工作的第一天。但我却比新手还新手。 看来有些时候年龄与经验上的年长并不会起到多大的作用,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一直赖在基础工作岗位也是有道理的。我的想法太过理想化,前几次任务的时候恰好有经验更丰富的修复者也在一个城市执行他们的任务,或许这才是没出什么大篓子的最重要原因吧?上一次也欠了前辈好几个人情,还有楼依。 楼依啊……我很久没有想起她来了。 算是萍水相逢的一位姑娘吧。 我是不是忘记什么? 啊……对……树上的木屋,血泊中的面具男子。我不该忘了他。 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吧。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布满血渍的衣服。 这不是梦。 他在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三十五章 我最终还是找到他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不是吗?也就是那么几个地方了。 通过排除法,得到最终的答案—— 他在楼梯间里。那个的楼梯间,我都没想过会塞得进那么多的人,徐瑶、徐瑶的父亲、徐瑶的母亲,两个医生,都在那边了。 女主人穿着跟往常一样精致,即使在家里,穿着的拖鞋也也不曾马虎,更别提别在脑袋边的那翠鸟羽毛点缀而成的祖母绿发饰了,好像是要戴着来照亮这个促狭的楼梯间。男主人对于这一切好像不感兴趣,纯粹是出于一家之主的地位要来看看在自己的地盘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此刻的表情一脸凝重,一句话也没有说。保姆与徐瑶也在里面,保姆仿佛才是徐瑶的亲奶奶似的,紧紧攥着她的手,我猜她的手掌心都出汗了,但她也没有松开。皱纹里藏的不再是笑意,而是惊魂未定。而被攥着的徐瑶也大概是吓懵了,脸上有着干涸的泪痕,眼睛红红的如兔子,倒也终于是安静下来了,没有吵吵闹闹再使她的性子。 这家人家并没有住家医生这个高级的职位,所以医生大概是当即被请来的。也不知道这两位是哪家邻近诊所的医生,但终究不是大医院的,看衣服上的字就知道了。况且,大医院的医生没有来得那么快的,随随便便套上的白大褂,救护车都没有。 草率至极了。 看在这是个乡野的份上,我大概能原谅那么百分之一。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们似乎检查与包扎已经结束了,开始进行对话式的会晤。面具男子被包围在里面,我看不见他的样子。 楼梯间里的灯光很昏暗,泛黄的灯并非是因为这是暖光灯,恰恰相反,这是灯管,但透过了脏的不行的灯罩,灯光就被滤成暗黄色的了。地上散落着白色被染红的绑带与纱布,原本它们的纯洁不再,此刻只是用过后被丢弃的医疗垃圾。半日之前,我第一次进这一间楼梯间的时候,这里没有蟑螂和老鼠,蜘蛛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但现在它似乎暴露了它的真面目。 他就躺在白日的那张床上,他的鞋子都还没脱,黑色的皮鞋还套在他的足上,干涸粘稠的血点子还留在上面。除此之外,他的身子被挡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这件事情并不是现在的重点,但意外得让我很在意。 ——他此刻是摘了面具吗?我不认为他在我失去意识之后能顽强地醒着,那么一定也是昏睡过去被人抬了回来的吧。面具……估计被人摘下了。 我的脸此刻被好好地藏在口罩之下,但他的脸……现在说不准。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不由地内心一惊。 人都有原始的好奇心,虽说我的职业让我尽可能地压制了我这一部分人类的本性,但不得不说的时候,我在见到一个人戴着面具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想要看他的脸,这是人之常情。 他遮住脸,绝对是有他自己的目的。 就像我有自己的秘密一样,他绝对也有自己的秘密,出于秘密,他才不能让我们看见他的脸。 首先申明,我当然不是傻瓜,看着一个正常人在大街上、家中也戴着面具的第一刻我就猜测“他该不会也是修复者吧”,只是这个看似很有道理的说法实际上站不住脚,他不可能是修复者。这段日子除了我并没有人在这个地方办公,不然我们会提前互通消息,以在关键的时候得到对方的帮助。 上头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弄错。 所以这条ass。这样之后剩下的可能性就很少了,不外乎于那么几种。 他是得了什么不能见风的病,还是说他的脸颊上有什么伤疤吗?这两种都不忍心让人揭开他的面具。我恐怕是后一种原因,他知道面具被摘掉之后会伤心难过的吧?但看上去他并不是那么气的人,也没有那么心眼,心思也不重。 大丈夫。 不行,不行,不能看他的脸。 我用手拍拍自己的脸颊。说了不能看就是不能看,这不是一条规则但我还是要遵守它,出于对救了我性命的人的尊重。他是我与徐瑶的救命恩人,不管他面具下的脸怎么变化,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所以,我站在圈子的最外圈,没有往里面探头。 我不懂什么医学上的事情,知识贫瘠得很,最蹩脚的赤脚医生也比我的手法好。我担心他的安危,但终究也只能默默等着。我没有什么办法,要不以后去学点医学吧——我这样想着。 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即使未来学会了如何去当一个好医生,现在也无法拯救一个倒在我面前的面具男子。 他真是世界第一的笨蛋蠢货傻瓜白痴的好心人。 他已经把我感动到了。 说实话,他是我在进入工作之后,第一个如此担心的非目标者。善良之人都应该值得这样一份关心。 医生说话了。我凑上去听。 “这是挺让我震惊的一件事。”医生缓缓地说,“他……伤得很重——” “啊!” 女主人发出一声惊呼。也不知道她在惊讶些什么,面具男子的伤是肉眼可见的,但凡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他身上的血迹,以及想象到他身上原本血流不止的悲惨景象。她用她的gui丝巾捂着自己的鼻子,作出悲伤的样子,时不时瞟那边躺着的面具男子一眼,再用丝巾擦一擦自己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不不不,夫人,请您听完我说完。”医生打断了女主人的悲伤。 虽然不是那么悲伤。 医生呼吸了两下后开口说:“他伤得很重,但是他的身子真的很好,看起来虽然不像,但是恕我直言,他身体状况跟个练家子似的。” 女主人闻言,停止了她的哭泣。旁边仿佛不存在的男主人也看了过来。我或许应该感谢他一下,他在忙碌的时候还能抽空来这里看看一个受了伤的仆人。 但在我内心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就开始接起一个电话,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就在这个空气不流通的地方 “那大夫,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没什么大事,还请您不要着急。”他慢慢悠悠地说完这句话,我提上来的心放下来了一些,我猜女主人的心也放下来了一些。她轻抚着自己的胸口,一副缓过来了的样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呀。你是看见的呀,他刚刚被搬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整个人跟掉红染缸里一样,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现在说没事就行——(她在这时候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表情,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停止这么一下,但显然这并没有组织她说出接下来的话)他什么时候能继续工作啊?” “夫人,恕我直言,这不能工作吧?” 我挑了挑眉,透过口罩放出这句话。 这家的人——我怀疑是从哪个其他星球穿越过来的吧?男主人开始接他第二个电话,旁若无人地大侃国际经济形势与煤矿工业,唾沫星子乱飞。 他原来不是个哑巴。 哦对,我之前听过他说话来着,但是生活中这么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在电话里也能口若悬河,这大概是成为有钱人的必修课吧。我的确知道自己为何不是一个有钱人了,我好多技能都无法学会,我注定穷困潦倒。 我把思绪收回了。 以男主人的声音为背景音乐,我与女主人对视着,两位医生的身子不偏不倚地挡着面具男子的脸。 “你说什么?”她大概是觉得我在挑衅她吧,也不甘示弱地回以同样的眼神。 有些成年人很幼稚,我就是那种幼稚的成年人,但她比我更幼稚,她是个幼稚的中年人。她没有明白,我的目的并非是挑战她的权威。 人总要有点想要捍卫的东西,与其憋着不说自己忍受,倒不如畅畅快快地说出口来的好。我并没有躲闪她的眼神,她却悍妇一样地盯着我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亏待你了,才干第一天就敢跟我甩脸子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把我女儿带出去,怎么就这样了?你为什么把她带那么远的地方去!你居心何在!” 哈,居心何在,这么高级的文言词都用上了。 据我后来搜集的资料所知,您的文化水平才高中吧? 不过我当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不然这场对话就成了最低级的嘴炮与谩骂,成为一场并不酣畅淋漓的撕逼,女人与女人之间最后发展到拉头发扯扣子的架事也不少见,我可不乐意见。 在一个病人旁边吵架不是好事,只是这架必须得吵的话,我希望是今日。 “我没有什么居心。”我回答道。 “你还敢说,你带她出去!”她一边恶狠狠地看着我,一边扯着她丈夫的衣袖。奈何她的丈夫并没有理会她,只是接着自己的电话,在这头给那头点头哈腰,却在这缝隙里甩给妻子一个“别来烦我,自己解决”的眼神。 何必呢,为了显示自己的爱心而来这个昏暗、狭的楼梯间处理公务? 得不偿失。 倒是活脱脱一位君子了。 “是徐瑶让我带她出去的。” 我尝试去解释清楚这件事情。何况事实就是这样。 “而且保姆阿姨准备好了饭盒让我带过去了,这可以作证。我是带她出去野餐的。”我补充道。 女主人听到我的话,一下子把头扭向了自己的女儿,那缩在保姆怀里不动弹的姑娘。保姆依旧攥着她的手,时不时还摸一摸她的头。 她的脸阴下来了:“瑶瑶,是像她说的那样吗?” “我……”徐瑶咬紧下嘴唇,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鹿斑比一样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她看见母亲的表情,眼睛里不由得泛起了泪花,“我,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女主人问她。 “我——我不是的,我没有说,是她!是她说要带我出去的!”她胡乱地喊着不真实的话语,为了躲开母亲对她的惩罚而信口胡说。 我可以理解孩子的这种不诚实,但不代表我对此是持赞同态度的。我不喜欢有人撒谎,因为一旦这样,剩下的人很可能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徐瑶,你说实话。”我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躲躲藏藏,身子也藏到保姆的身后去了。保姆护着她:“姑娘,你对姐这么凶干什么?她说的不是实话吗——” “保姆阿姨,您当时不是看见的吗!”我有些急了,声音的调儿也随之提高了,“您看见徐瑶在催促着我去野餐的。” “刘阿姨,是这样吗?”女主人发问。 保姆犹豫了:“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没看见姐,我就看见这个新来的姑娘进厨房找东西了。我把饭盒递给她,我也不知道她会带姐去那么远的地方啊。我要是知道,我打死也不会让她带着姐出去的。”她沧桑的眼睛湿润了,泛出的泪花不是假的。 只是她偷换了概念。 何况……五十米,算远吗? 也许算吧。 好了,我懂了。 我很彻底地懂了。 “那么,我辞职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三十六章 这场闹剧一样的事情就应该这样结束了。 在我们的争吵中,面具男子一直都没有醒。可能是疼得休克昏厥,也可能是不愿意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不管是哪一个可能,他都没有醒来,一直静静地躺在哪个地方,一声不吭的。 但我觉得,如果他醒来了,他大概会阻止我。吵架时候极为幼稚的——这件事情是印在教材上的。我没有参加过rhfg机构的基础员工培训会,但是我完完全全读过他们的教材。我的上司然哥也是教材编写者之一,虽然他没有跟我们提过这件事情,但是的的确确是他的本名印在教材的扉页上。顺带一提,他不喜欢说自己的名字,连名带姓的那种;这是一种怪癖,但谁又没有几个怪癖,虽然接触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会觉得有些奇怪,但回头一想,又会觉得情有可原,“这事儿挺普通”的想法也跳进脑海了。 总的来说,就是很值得被理解的一个习惯。 久而久之,不提名字便不提名字了,没什么所谓的。名字就是一个代号,他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与他计较名字不名字了。 扯远了。 说回到吵架这一件事情上。吵架是很幼稚的事情。因为和目标者以及其他有关人等吵架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这不是说吵架这件事情本身就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而是说延伸下去,很多奇奇怪怪超出预计的事情都会发生,没有人能像神仙那样预测到事态变化。所以说学生一般的拌嘴不仅会让事情恶化,而且很容易使得任务失败。任务失败从字面上来看是一件严重的事情,此时会有两个极端:一是,被目标者看到自己的脸;二是,目标者死亡。 不管怎么说,都是糟糕透顶的结局,直接终结一个修复者的职业生涯。 这事情理应不该出现在我一个熟练工的身上。 但也许正是出于一个修复者的职业素养吧(这也可能是我不够成熟的孩子脾气的自我美化),我是为了面具男子不成为被剥削的对象。 我不知道这家人家给他开的工资是多少,但就从我的工资看来,他的命还值得更多的钱——不,我口误了。 再多的钱也没有他的生命重要吧? 我不想干了,我辞职了。我发现这种近距离接触目标者的工作方式并没有比之前高明多少,恰恰相反,我觉得愚蠢极了。 林齐齐,别忘了你来的目的,你还需要把你的工作继续下去,你要保护好你的目标者徐瑶。她才五岁,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刚刚受了惊吓,是因为面具男子的帮助才没有受伤的,她还有九十八天的危险日子要度过,这全都靠你了。 我一边默默地念着这些,一边还在收拾我的包袱, 我本身也没有什么行李,无非是带过来的这些罢了,况且时间太短,我几乎连展开我箱子的机会都没有,这还真的算得上是省心省力。说到底,我也没想到我的女仆生涯如此之短暂,在这群人还未离开楼梯间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虽然任务还没中止,但这般开头算得上是大失败。不管是升职加薪还是超长休假都与我没有关系了。 这个社会竞争激烈,连rhfg机构也不例外。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满是血迹的女仆装外套上白衬衫。 这很热,我知道,但鲜艳的血晃得我眼睛都晕了。我将扣子一颗一颗扣好,女主人的骂声很响,她想冲上来打我,被我一下子躲开。 林齐齐,深呼吸,深呼吸。 我深呼吸了两下,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夫人,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这个家里的其他人我都不知道名字,但是我恐怕等不到我们成为朋友的那一天了吧。我这一天的工资也不要,衣服会洗好了送回来。”我一口气说完这些,心里有一股闷气填在胸口。不舒缓也无所谓了,我说完了我该说的话,今夜该去住哪里好呢? 我提起我的箱子,很重,配上我沉重无力的躯壳,构成了夏天的弱点。有人不喜欢夏天,多半就是因为这样吧? 我径直走出楼梯间,大跨步走过客厅后,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夜已经完全深了,这是个月明星稀的夏日夜晚,星辰已经满布天空了,暗蓝色的天幕一望无际,连着最那边的地平线。附近准是有河流或是池塘,蛙叫一片与蝉鸣连绵声此起彼伏,但草地上的草都没过脚脖子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声音在我的耳朵里响。 我就不等他们下最后的逐客令了,自己就合上了大门。深嗅了一口乡野间才有的草木芬芳,我要开始我在野外的生存了。其实在野外生存也算是我的必修课,总有那么几次环境不是太好的任务,有时候遇到了爱丛林探险的目标者,那么随着目标者上山入林也是既定项目了。能分配到像顾齐那么安分的目标者实在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物——虽说出了点岔子,任务结束后他又成了失踪人口,但这丝毫不减低他的任务体验观感。 比起今天这次可好多了。 我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肚子在这时候发出了一声惨叫。我才惊然发觉我今天从起床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吃呢,早上匆匆地喝了一杯牛奶就陪着保姆一起打扫卫生,外加和面具男子沏茶等工作,午间胃口不佳便粒米未进,到了下午了,还没等略带休息一下就遭遇了这档子事儿。 可怜了我现在的胃,大概连胃酸都在呜咽哭泣吧。 我想起了白日的野草莓,借着手机的手电光俯身趴在地上寻找,白日里还见得到挺多的,到了晚上就好像捉迷藏似的消失了,终于,在摸摸索索之后,我寻到了一片生长着野草莓的草坪。草很茂盛,在黑夜中摘起来并不简单。我先只摘了几颗,将其中一颗塞进嘴里,不佳的酸涩感在齿颊间蔓延了,野草莓终究只能是野草莓,喂兔子还差不多,拿来充饥那也太可怜了。 我才尝了第一颗就要放弃了。 我看了看躺在手里的剩下三颗野草莓,准备将它们丢到地上。肚子却又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了。 “咕——咕——”肚子的鸣叫婉转而悠扬,我又看了看手里的三颗野草莓,它们在手电的光下闪闪发光,好像红宝石般娇可爱。姑且就这么认为吧,尝过了它酸涩滋味的我可不会被它们骗了! “咕——咕——咕——” 肚子的叫声又响起了。往日里我一定会觉得这很尴尬,但我现在觉得我的肚子的自我防御功能大概是怕我因为矫情而饿死在这山野之间吧。 人的身体还真是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呢。 我再次、再次、再次地看了看这三颗野草莓。 我将手凑近嘴唇,仰头一起吃下。 好……好酸!酸!太酸了! 难以言喻的酸味酥酥麻麻地刺激着舌尖舌根和喉咙口,这实在是称不上什么美妙的经历。但肚子里有了东西的填充似乎好一点了。我在夜色里划拨着草丛,又找到了一些红宝石般的野草莓。这次也是一样,摘下,张嘴,吞咽;摘下,张嘴,吞咽;摘下,张嘴,吞咽;摘下,张嘴,吞咽。 …… 我不记得我到底吃了多少了。 直到是这一片草地都要被我吃空的时候我才停下吧?我在幻觉中感觉自己饱了,便不敢深究了,那就当做是我已经吃饱了吧,酸涩的味道难以从嘴里消去,我一口气喝完了包中前日剩下的半瓶矿泉水。矿泉水在包里放了几十个钟头,如同蒸桑拿一般被蒸了几十个钟头,味道变得有些奇怪,不是清清凉凉的。 凑合着喝一喝吧。 我告诫自己。 在野外生存居然还有纯净水,这事情赚大了,世界的美妙之处不就正在于此吗? 我在野外,而纯净水在我旁边。 哈,太棒了。 我脑袋里划过无数的词汇,像是把百科全书与牛津大辞典倒进了我的脑门用锅铲搅拌了好几回。我清醒地听到脑袋里自己的胡言乱语。 我该睡了。 我该休息了。 我将蓝牙耳麦塞入我的耳朵,连上别墅里的窃听器。 伴着里面徐瑶的声音,我半睡半醒地躺在了天幕之下。 愿我不要好梦了,愿世界平安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三十七章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一大早,她来找我了。 这个她,不是别的她,正是我的目标者徐瑶。 我昨夜为了靠的近一些,就在十多米开外的灌木丛中倚着石头,找了个并非舒服但勉强能让人接受的姿势躺倒在那边。入耳式耳机的一边已经掉在耳朵外了,另一边还顽强地支撑着,从中发出那栋别墅中细碎的声音,早晨的别墅中一派和谐,洗碗的时候“哗哗哗”的水声冲击着瓷器的声音灌入我的耳朵。 “喂,醒醒,快醒醒。”她在拍打着我的脸颊与头。我其实在她来的那一刻就从梦中脱身了,但是身体的疲乏使得我没有足够的力气睁开双眼。我很想阻止她不由分说地拍我的脸这件事情,但是人是无法一下子突破物理极限的——哪怕是个修复者。 我也不是真的超人呀。 她拍打着我。 我迷迷糊糊。 让我睡过去吧睡过去吧,病倦中的人最渴望的睡眠缠绕着我不让我脱身。 ……不能睡过去!大脑发出警报了!在这个时候,我也不得不腾出那么一点时间与空间夸赞一下我身体的本能机制。就好像曾经上学的时候,在半梦半醒间快要迟到的时候,大脑也会一下子敲响警钟,让我能够从梦中一下子弹出。 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迟到了。 现在我的身体也是这样的吧。 它并没有退化到连学生时代都不如,应该说在成为修复者之后会变得更加灵敏才是。我在一个激灵后睁开了双眼。 我还没有蠢到忘记任务的根本——不要被自己的目标者看到自己的脸! 那么,现在。 我—— 我应该有好好地戴着口罩吧? 躺了一夜,身体已经近乎于麻木了,而口罩戴了很久之后就会失去对它存在感的判断,我勉强地抬起我没有什么力气的左手摸上脸颊。 啊,口罩还是在的。 虚惊一场。好险好险。我吐出这一口气,抚了抚胸口。 我从前不愿意戴口罩就是因为这一点。前辈在说经验总结的时候就说,宁愿亮出自己的脸,也不要戴口罩,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脸上一点遮盖物都没有,那么自己心中自然清楚自己是暴露在人群面前的,这种时候就会所有的行动都在目标者的背后进行,只要技术到位就不会出什么大岔子;要不就像是我之前一样带个面具,面具很沉还影响视线,但根本不会被人看到自己的脸——所以啊口罩,又容易掉又容易被放松警惕,简直是……差劲到家了。 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嘛……我叹了一口气。 尝试着站起来吧林齐齐。我在心里鼓励着自己,撑着胳膊从地上起来了。 站起来的这一刻我才发现,我自己完全不在状态啊…… 脑袋晕晕乎乎黏黏糊糊,沉重得不像话的双手也快要不听指控了,我第一次发现重感冒的粘着性这么强,让我到现在也没有缓过来,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身体里面是岩浆流动,但皮肤表面却碰到就觉得冷。鼻子塞塞的,喉咙里也有痰的感觉, “女仆,起来了!” 她颐指气使的语气让我困扰,更加麻烦的是,她一下子跳起来,手指快要勾到我的口罩了。 我连忙一个转身,也顾不上纠正她的言行了,赶忙将口罩勒着耳朵的绳子收紧,眼睛瞟向那边的徐瑶。 人在生病的时候脑子的运算速度大不如平时了,我需要进行刻意的思考才能保持清醒。不过没有大概没有发高烧,没有把脑子烧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分析逻辑还是没问题的吧?我现在脑子比起刚才似乎好一些了。 “徐瑶……”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在这几秒内好好地审视了她一下。徐瑶今天似乎格外精心地打扮过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是复杂的编发,鬓边的碎发也用各种可爱的水果造型卡子别到了耳后与发中,身上穿着一身红底白色波点蓬蓬裙,蕾丝边不仅仅镶嵌了裙摆一圈,袖口、领口与身上的口袋边也都镶嵌了蕾丝边,腿上今日穿上了纯白色的丝袜,在这个天气穿薄丝袜,大概是专门为了配她这一身蓬蓬裙的。今天她的脚上蹬着一双红色漆皮皮鞋,精致得不得了。 就像公主一样。 她来找我做什么的? 徐瑶显然对我的称呼不满,嘟囔着就说:“你要叫我姐!” 我显然也没有心情与她争执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点了点头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了。 “我已经辞职了。” 我开诚布公地这样说。 之前是我错了,我采取的策略出错了,我不应该违背一贯的原则,弃前辈们的经验不顾,而擅自、自作聪明、自作主张地接近目标者,以为脸不被看到就万事大吉了。 事实告诉我,人还是不要那么天真比较好。很多时候自己觉得很可以的事情,问题只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慢慢地累计,堆积着,然后一下子暴露出来,打一个措手不及。 大麻烦,大麻烦。 我原本以这件事情能够解决了,没想到比我想象中棘手这么多。 徐瑶像是没听见我说了什么似的,固执己见地凑到我的面前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套到我的脑袋上:“我要你陪我去游乐园!” 游乐园? 我和徐瑶相处的这么短短几天,我已经好几度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时候是否有短暂性的听觉障碍。 我真的没听错吧? 她说的是,游乐园。 游乐园,乐以偶游勒额乐一唔安园——游乐园。 “去游乐园!” 嗯……没有可以混淆的字眼来让我听错了,这一次我确认了。 她的确就是这样、女王一般地下了命令。这姑娘的角色设定不是白雪公主,而是冰雪女王吧? ……啊,怎么办呢……好苦恼啊。 “我不能陪你去。” 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果然还是这样吧! “不行!” 啊啊,如我所料,拉锯战就要这样开始了,如果按照我的想象的话,那么我们会进行这样没营养的对话到今天太阳落山的时候。这样不是办法,也没有任何浪费时间的意义。虽然我很乐意她平安地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但是事实的经验告诉我时间越拖越长的话,问题会越来越多。 啊,我脑子里缠绕着这句话挥之不去,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好好地去分析她的行为与言语了。 我从人类退化成大猩猩了。 “我不行,我已经不做这个工作了。” 我尝试着稍微委婉了一下语气,换一种套路来应对她的言语。但很显然的是她不吃这一套,越发的撒气泼儿来:“不行不行不行,不许说不行,我要你陪我去!” “……” “女仆!女仆!” “好了!你找别人去不行吗!” “找别人……”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啊……对了。 面具男子还受着伤。不过现在应该可以说生死已卜了吧。所幸我在我的房间(曾经的我的房间,现在的面子男子疗休养的楼梯间)以防万一,放了窃听器,如今是派上大用场了。设置的自动切换时候,在那段迷迷糊糊的时间里,我似乎听到了一点那间房间的声响。他毫无疑问,还活着,而且不会死。 这时间太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人在腿上受伤大部分时候不会死,在说或者电影里的设定一般是这样的。 但这在生活中是假。 说与电影多半是为了给予一种暗示,即“主人公不会死,只是受伤了,不用太担心”这种想法,才让他们伤在腿上。如果他们想让主人公死去,那也很简单,只要让他受伤的部位从腿变成脑袋、胸口就可以了。 生活中,人在哪里受伤了,都有可能死。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荒郊野岭。 在他受伤后,我还没见过他的正脸呢——呃,我指的是,正面具。 这或许与徐瑶没有人陪伴着出去玩有关吧,原本她能央求着好说话心肠软的面具男子一同前往,也许不会成功,但多试几次总是有希望的,比她那忙碌着的父母有希望多了。但是现在面具男子受伤了,她不愿意带着保姆出去(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她便只能转过身来求我这个已经递交了口头辞职信的人。 但是啊但是,我为什么要增加自己的工作量呢? 我回绝了。 她似乎也发现了我的铁石心肠,一跺脚,一甩头发,转身就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三十八章 我对徐瑶的认识还太浅薄了。 我指的是,我完全没有认识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当然当然,一个人不可能知道另一个人心里的想法,不会有一个气泡出现在某个人的身边然后里面恰好写着他的内心潜台词。 这又不是漫画。 但我之前的确是太经验错误了。经验错误不是只有有经验的人才可以犯的,你可以犯我也可以犯,经验错误的错是历史上不罕见的错误嘛。我之前抱着“这孩子不过是五岁”的想法,认为再任性也不过是这些错误。 但现在我估计得改变一下我的看法了。 我以为我能够揣测她的行动轨迹,我以为我能够通过我年长她十多年的年岁中蕴含的经验完美地完成这项任务。后者已经宣告破产了,前者也用事实向我证明了我的愚蠢。 我犯了好几个错误,原本不应该犯的那种。 我没有观察好徐瑶的行动神情就直接拒绝了她,这是我的第一个错误。 我以为我拒绝了徐瑶想要前往游乐场的要求后她就会消停,这是我的第二个错误。 我在这之后没有好好地监督好她,这是我的第三个错误。 除此之外,大错误错误一箩筐的我除了事后反省也做不到什么更有效的事情了。 事情还得从她从我这里扭头离开开始说起。 徐瑶是个有脾气的五岁姑娘,这件事情并不足为奇,我也已经发现了很久了,她还未明白自尊心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自自尊心得分就超过二百分了,在我这里得不到希望的回应,自然就会一脸不高兴地回家——我想当然地这么以为。 是的,我想当然了。 是什么给我的勇气认为她绝对会照着我的想法行动呢?果然还是常识判断(现在证明了这在关键时候并不是那么有用),以及经验错误的错误。 啊,该死,经验错误。 在她转身之后,我在思考,我被她发现是否是因为我离别墅的距离还是太近,她在家旁边一下子就发现了蜷缩蜗居一夜的我。那么这个地方就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了。我尽量在蓝牙的可连接范围内坐得远一些,另外,坐在树上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我找了一棵较为茂密的大樟树,踩着枝丫心翼翼地上去了。 灵敏度的下降还真是要命。 在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我下降的不仅仅是灵敏度,还有洞察力。 我听着蓝牙耳机里的声音,这是个还比较安静的上午,医生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这个家中,但他们很安静,更多的是保姆在打扫卫生发出的细微声音,水流滑过碗碟的声音,水果刀划过并嵌入苹果的声音,门一开一关的“嘎吱”、“咔哒”声,男主人脚踩过地板发出的“嘎——嘎”声响,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五分钟过去了。 我打了个哈欠。 十分钟过去了。 我又打了个哈欠。 十五分钟过去了。 我再打了个哈欠。 我觉得有点奇怪了。 这次我还是凭借我的经验下的结论,我觉得有点奇怪了,经验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在徐瑶的时候大可借鉴,不过与其这么说,不如说除了经验,也没有太多可以参考的东西了,这项工作也并非是一个能够有着行业内的业规业纪的正规行业,虽然培训的确存在,但这种主观能动性极强的工作也不是能够用三两言语就能说清的职业。言传身教未必不可,但我们也的的确确没那么去做——原因很简单,缺人手。 扯远了。 话又说回来了,我用我的经验评判,我觉得很奇怪。这种情感很多时候都会出现,但并不是每次都真的会有状况。这就跟漫画里的人伤了腿并不会死一样,漫画里的人第六感如此之灵也自然是出于剧情安排的缘故。 我没那么神通,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对劲,那么就会发现案件的真相。只是这个感觉实在让我不舒服,我决定好好地思考一下到底哪里让我觉得奇怪了。 对了,就是这个点。 我抓住了从我脑子中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与昨天相比,今天的安静可以用诡异二字来形容。房间内的摆设没有发出噪声,我也没有听到徐瑶说话的声音。哪怕只有十五分钟,也不应该是这样啊? 十五分钟…… 不会吧。 一个可怕的想法钻进了我的脑袋,在脑浆中蔓延。 “徐瑶,不在房间里了?” 由于我只装了窃听器而并非监视器,我并不能准确得到房间内目标者的一举一动,换句话来说,她的行动只有声音的部分我是能够把控的。 我一个翻身就下了树,抖落一身的绿色叶子,来不及拍去身上的尘土就提起箱子,快步踮脚跑到徐瑶家的门口。我原本以为要进去了之后才能一探究竟,但在我的手握上金属把手的那一瞬间之前,我就看到了贴在防盗门上的黄色便利贴。 上书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我去yu乐元了!!!(鬼脸)” …… 一句话里有一个拼音和一个错别字,一共也才六个字啊—— 不对,这不是重点吧??? 重点是…… “徐瑶……自己一个人跑了?”我咬紧了下嘴唇,心里都要把这个姑娘抽上几个来回了——如果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话! 太能闹事儿了吧。五岁的姑娘都这么过分的吗?不管怎么说,这个过分的程度都要超出我的认知程度了。 也许在我人生度过五岁那年后的十几年里,五岁孩子的属性值就被上帝一点点调整过了吧。 我脑袋里翻江倒海的脏话涌现,冷静,冷静啊林齐齐。现在不是闹孩子脾气的时候! 我安抚着自己的心脏和大脑,重新做了一次冷静状况(可能是略冷静状况吧)下的分析。 徐瑶跑回家到现在大概过了十五分钟——更准确一点,十六分钟零六秒——在这段时间里,一个五岁的姑娘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也可能提起皮包就出门了),换鞋子,开门,一路跑。 刨除其他因素损耗的时间,用最快的动作来计算,这里最近的公交车站大概用跑的话,我跑五分钟,那么她十五分钟…… 肯定到不了啊。 悬起来的心掉下来了。 等等。 万一她不是跑的呢? 我记得她有一个电动车,粉红色的,按下头上的按钮就会发出七彩光。 那玩意儿跑得比她本人快多了。 不妙。 不妙得很严重了。 五岁女孩就算不聪明,也不会是个傻子,何况富家出身的徐瑶,一看就是人精中的人精,这点事儿要是还不能分清,什么道理都说不过去了。 那我还赶得上吗…… 我拍醒了自己。 赶得上要赶,赶不上也得赶啊——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我提起箱子就在风中奔跑过去。风灌入我的头发,“呼呼”地从我双颊向后走,我全然顾不得形象了。穿裙子跑步?裙子怎么了? 开玩笑,现在就算是只穿了条裤衩也得往外跑好不好。 等我跑到公交站的时候,气已经喘得像濒死的老狗了。 公交站台空空旷旷,这里已经离开了森林,曝露在阳光下,日光的直射让这里的温度攀升,滚烫的水泥地板也散发着热气。水蒸气在空中环绕着我。 一辆公交车欲走,而四下无人的车站哪里有徐瑶的影子。我不知道去游乐园要走哪班车,我甚至不知道徐瑶是不是要乘坐公交车离开。 “那么……” 我思考着,但身体先脑子一步,上了车。 赌一把吧!这是一场豪赌了。 代价是她的安危。 滴,刷卡。 我抬头一瞧,那坐在前面的洋装姑娘。 可不正是徐瑶。 千钧一发呀…… 赌,赢了。 “呼……” 我这才算是真的舒了一口气,一屁股落坐回掉了色的蓝塑料椅上,望向窗外炎热的夏季,鸟兽尽走的夏季。 游乐园啊……我喃喃自语。 车越驶越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三十九章 路程不算太远,从奇迹度假村到游乐园实际上才一个时不到。但即使如此,我依旧胸闷得想吐。 即使窗户已经是开着的了,在车行驶的时候热浪呼啸而过,穿过头发与每一个毛孔,但那其中是燥热而粘稠的,并没有减缓多少的难受,街道上的塑料胶皮味让我的太阳穴更疼了,偏偏阻挡气管与空气直接接触的口罩不能摘,我就这样闷着、闷着。 没吐真是奇迹。 可能我的胃经过千锤百炼之后变得坚毅了吧! 时间大概跟橡皮糖一样是有弹性的吧?不到一个时的时间,我感觉像是过了大半个上午了。 昏昏欲睡的夏日锤着我的脑袋,但我又不能真的睡着了,一睡了之固然幸福,但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做这样没脑子的事情。 嗯,我有脑子。 每一次报站,我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努力努力再努力地睁圆我的眼睛。 徐瑶姑娘不知道我在后面。 我是偷偷跟着来的。当时我上车时候虽然鲁莽,但所幸那一站并不是没有人上车,我赶着最后一个混上去的时候,徐瑶正在前面坐着。她太矮了,坐着的时候脚不能碰到地,穿着皮鞋的脚晃呀晃,探这脑袋看窗外,一副好奇样。我隐藏在三两个人后,前面的大叔展开的日报是很好的遮蔽,但这也遮挡了我看徐瑶的视线。 所以,每响起一次“这一站是——”开头的女电子音,我就要睁大眼睛伸长脖子探头观察前面的徐瑶。 “没下没下……” 我声安慰着自己,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口气,然后像一只间歇栖息的鸟类一样寐着闭了眼睛。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嗜睡是人类的弱点,最好能改掉,不能改掉也得改掉。 实在改不掉,就会像我那样一秒钟惊醒,然后一下子陷入惊恐中。 “终点站,柒玖游乐园,请所有的乘客下车。” 终点站了? 我这下子醒了。 徐瑶还在,看来在这一方面她还是守信用的:说要到游乐园,那么就到了游乐园。如此看来,这么点执着的任性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车上的人陡然多了很多,看来都是在中间的经停站上车的。前面看日报的大叔早已经消失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车,但人还算是多,我并没有穿什么奇装异服,溶于人群中也不算什么困难事,这倒没有让我太过不放心。我这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徐瑶就混在人群中下了车。 柒玖游乐园的位置比奇迹度假村好了不少,好歹是市中心附近了,即使是工作日,也有不少的孩子来玩。这个名字很奇怪,旁边喋喋不休的导引员告诉我,这是因为创始人是生于一九七九年。 这理由可以说是很直白了。 “这个柒玖啊,就是取自一九七九的七九,不过用了这个大写的汉字嘛……”他的话毫无营养,我知道,就套路而言,他再讲一段儿就要推荐这里那些名贵的文创和公仔,而徐瑶兴致勃勃地在前面奔走着,包一巅一巅,我随口回着“好的好的”,绕开了聒噪的他,随手拿了一张宣传页当遮挡物。 今天的目的是隐藏自我,你可以的,林齐齐! 我给自己加油鼓气,从包中翻出许久不用的装备——黑色的鸭舌帽。口罩自然是一直都戴着的。 我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将长发挽起来用皮筋扎成马尾后盘在脑后,一边叼着帽子一边悄悄跟随前面的徐瑶,随后一把将帽子扣在脑袋上,将头发一丝不苟地藏进了黑色鸭舌帽中。不知道是不是熟悉装备带来的安心感,我比起刚才没那么慌张了,心也略定了些,呼吸也较为匀畅了。 “保佑啊保佑啊……” 我向不负责任的上帝祈祷着,不止是上帝,各路神仙都显显灵通吧……我猫着身子躲在套着玩偶装的人身后,眼睛不忘盯着前边的徐瑶。 姑娘一蹦一跳地走着,我也不紧不慢地跟随。 我试图用意念发射奇怪的电波,来控制徐瑶的脚步走向。 “去旋转木马吧、去旋转木马吧、去旋转木马吧、去旋转木马吧……”我像是巫师一样下着咒语,在这一连串的意念控制之中混杂着咪咪嘛嘛的不知名语言——这是我跟一个办公室的姐姐学来的,她是忠实的教徒,但也不知道信的是哪门子教,五迷三道的,感染得我在有些时候也神神叨叨的。 在我锲而不舍的心理暗示之下,徐瑶……还是没有靠近旋转木马。 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路过了整个游乐场里最安全的项目,旋转木马双层的闪耀屋子就兀自旋转着,上边的欢声笑语就这样与我们无关了,顶上的灯饰在白天也亮着,异域风情尽显无遗。 “唉……” 怎么就错过了呢——也许,也许是她没看清吧!啊哈哈,毕竟旋转木马也不是什么大项目嘛,一不心就看漏过去了,然后姑娘嘛,现在激动得要命,不想回过头再去看了,可以理解,理解理解;换个思路,也或许是她坐腻了旋转木马,毕竟每个游乐园里都是有旋转木马的,这毫不稀奇,她想找个新奇点的玩玩看。 不管是哪个,都没事。 这就好办了! 柒玖游乐园还有好多项目,虽然不如旋转木马这么没有刺激性,但是还是非常非常非常安全的,可以说是游乐场之行孩童必备了。 就拿那边的锦鲤车来说,就是在水底下转悠几圈,是这家游乐园特有的项目,虽说是在池子里,但那池子实际上是个湖的大,里边也细细模拟了自然湖底的景象,养了各色的锦鲤数千尾,很安全也很新奇。 是个孩子都会喜欢的吧! 可她偏不。 她一步一步地跑过了锦鲤车的售票处,不知疲倦地继续往前跑着。 真是奇怪啊,五岁孩子的体力用不完的吗,永远是这样精力旺盛的样子。她反倒是我显得有些吃力了——既要紧紧地跟随着她,不跟丢了,又得藏好了自己的身子,有几次她回头看的时候我心虚得要死,然后一个闪身到了建筑物的后边。姑娘大概是没看到我,停了一会儿又前进了。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在夏天的这个时候,重感冒患者的命都要丢了半条了。 她跑啊跑啊,前面还有几个好玩的项目,什么“浆果林探险”、“枫叶使者”、“雪花国”,现在的游乐园新项目的名字都是认真取过的,不像是以前找些大白话敷衍了之。而且这也尽是些名字好听实际上也有趣的项目,就算是我这样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听了或许都要心动那么一下,但是她一步都没有停留。 她像是有目标似的。 目标…… 我算是明白了,在明白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头上直往下滴冷汗。 她跑向了,嗯…… 云霄飞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四十章 云霄飞车带给我的回忆并不那么美好。 首先我得说,我并没有那么恐高——但这仅限于……翻墙头的时候。 好吧我承认,我恐高。这不丢人,但……多多少少有失身份。 从到大,我去游乐园的次数也没有多少,屈指可数的那几次里面,在城镇的那个破旧的游乐园,唯一没有被后来的我宠幸的就是飞车。 之所以是后来……那是因为第一次的我年幼无知啊!!! 那时候的飞车也只是飞车,那破游乐园的开发厂商也没有那么厚颜无耻,不敢加上“云霄”二字,我记得仅仅是叫什么“神奇飞车”之类的朴素无奇,谁都能取的一个烂名字。第一次去那里,我已经忘了是几岁了,但应该也没到十岁吧。当年的游乐园还是收门票的,心想着进来之后就都玩个遍,我就一个不心,酿成了自己的童年心理阴影。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意识到自己也是恐高的。 老实说,飞车去的高度并不高,但身体下坠的感觉我一直记得很清楚,“嘶——”的一下,空气都被割裂了,然后是“呼啦呼啦”的难以形容的声音,心脏都悬空了。 哪怕知道自己摔不死,但人类身体的应激反应带来的难受感觉就这样被头脑烙印了。一直到现在我都能想的起来,哪怕是长大了,觉得那时候的飞车不能奈我何了,但是见到更大的云霄飞车的时候,害怕依旧是害怕的,腿肚子都要发抖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后来一直想回到原来的那个城镇的破游乐场去看看,哪怕严重超龄,那飞车的椅子我总坐的上去吧? 我是这样想的。 但现实是,事与愿违的情况通常会比皆大欢喜的几率大得多。 我们家最早的房子是单位分配的,位于老城区,后来上了中学,城镇里大兴土木了,新官上任,城乡规划发生变化,我父母的工作也在这个时候发生变动了,我就随着他们搬到了新的城镇中心居住,那边的马路修得更宽,绿化带也栽种得比以前细致多了。城市中心逐渐转移后,原先那一带就荒凉起来了。 我在那之前就已经基本上不回去了。 记忆中的道路模糊了,街道也变换了从前的模样。仅凭着之前的记忆一点点还原,我找到了原先的地方。我在思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游乐园肯定是破得不成样,这里没什么人平时来玩,顶多是几个老补习机构的孩子,估计修缮的范围不会太大,顶多修修补补一些地方维持安全;看门人也许不是以前那个老头了,这么多年了,他年龄也太大了,该退休了;喷泉肯定不会每天喷水了,那个多半也取消了,不然也太耗成本了,估计逢年过节有可能放一下…… 我一直回避了一种可能性。 我蹬着脚踏车,一路响铃避开从补习班放学的学生,喊着“借过一下,谢谢借过一下”,一路滑行到那边。 那边是—— 一片平地。 也不尽都是平地,地上用白色的颜料漆了几个略带褪色的停车位,零零散散地停着两三辆车,里面是开着窗抽烟的中年男子。 一眼看过去也没什么地方跳出视野了。 原来……这个地方这么啊。 时候我可是,管这个地方叫游乐园的啊……那时候的我愣在那边。原本是飞车的位置上,那个中年男人将烟灰抖向水泥地,一脸不耐烦地翻动了一下报纸。 我记得很清楚,他的动作,与那时候手足无措的我。 与现在的我一样。 现在的……我? “喂,醒醒,醒醒啊!” 我还未曾反应过来,身体就被拽着摔倒了在了一边。 我脑子里天旋地转的,这是近日来不知道多少次被扑倒在地了,那边是摇摇晃晃过去的童话花车队,前面开路的是真正的轿车,速度并不慢。 我这是在……路中间犯了白日梦了吗? 我旁边是刚才我一路用来当遮挡物的玩偶,玩偶姐还是……玩偶先生?我不知道,我没注意看他(她)的脸。他(她)大概是试图唤醒在路中间发呆的我,但我不理不睬,情急之下就拉着我摔倒在一边吧——总不能让花车队换方向吧! 公主与王子在车队上手挽着手臂亲密无间,旁边的侍女一路向四周扔掷各色花瓣,吹吹打打的乐器队也未曾停下他们的脚步,大跨步地随着车队前行着。 真是好一派繁荣景象。 我身边的玩偶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只看了我一眼就转身离开,他(她)的玩偶装是一只棕黄色的熊,软软绵绵的,肚子的位置塞着一大叠的传单。 果然还是工作要紧啊,还没来得及谢谢他,他就走了啊……我叹了一口气,用自己的手掌撑着地面起来了,眼前不清晰的世界在几秒后才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我怎么不知不觉发起呆来了? 我是怎么思考起那些东西的,我的时候,我去老家里,我看飞车……云霄飞车…… 糟糕了! 我在心底惊呼。 麻烦了麻烦了,我怎么忘了这茬了。最近怎么总是像丢了魂一样,老忘事情! 我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太阳灼烧得滚烫,到了烫手的地步,我跌跌撞撞地跑向云霄飞车的,今天是工作日,没有什么排队的人,一班次走的人又多,我看见了徐瑶了。 她兴奋地坐在最前排,最中间的位置。 我光是看一眼就要怵了的位置,别说是第一排的最中间了,往后再挪两排的位置我也不敢坐。我要不……在下面等她? ……不行。 不行,不能这样…… 我不能强行逼停云霄飞车,如果我现在上去拉扯徐瑶,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不可取…… 这样不就是,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在上面如果出了一些事情……根本难以想象会有什么事情出现在这上面啊……按理说前几天出了那种大事情,现在不会再有那么严峻的事态—— 不能冒险,不能冒险。 作为修复者,我有着可以超越人类极限的身体素质,但那也是偶尔。 不过如果真出了事情,在这种场合,我也能派上点用场吧。 总不能在下面干等吧? 行吧行吧行吧!林齐齐,硬着头皮上吧! 不就是个——不就是个云霄飞车!你怕什么呢!林齐齐你可以的! 这样一个劲的阿q精神洗脑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丝半点的用处,当你知道一件事情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它又是那样痛苦,不能拒绝,就最好接受了吧。 即使我无法接受,但除了接受,好像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我自己的内心替自己做出了选择。 要是因为我这一下子的逃避出了什么问题,可能比上一次云霄飞车来的代价重太多了吧…… 磨蹭太久了林齐齐,上吧,上吧! “你还坐不坐了?” 穿橙马甲的工作人员催促着,我唯唯诺诺地点点头,上去坐在了最后一排,系好了安全带,再三确认后,工作人员一个个帮忙拉紧了每个人的。 工作还是稳妥点好,我的心稍微舒了一点。 我看见他点头示意那边的另一个同伴,另一头的工作人员也点点头,我咽了一大口唾沫。他说了句“大家心啊,放保险杠了”,就将钢铁的横杠拉下,将我也扣在横杠与座椅间。 这应该安全的吧……我试探性地推了推这根看起来很结实的杠子。 没事的吧……我攥紧了它就不敢放手了。工作人员在那边不紧不慢地看了一圈,又确认了一遍,说了一声: “要开始了,都注意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四十一章 云霄飞车。 呵呵。 我是个有礼貌的人,不能说脏话。 那我,什么也不太想说了。 ……还是说的什么吧,不是脏话以外的话。 从工作人员撂下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起,云霄飞车就开始移动了。一开始是一段平的,接着就是顺着陡坡,一点、一点、一点地云霄飞车向上攀爬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地遭受到了地心引力的胁迫。车与铁轨道咬合的声音很大,吭当吭当的。 我在想,要是这个大铁东西的连接出了事情,整个云霄飞车从中断裂,那我可能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也许只能陪着目标者去死了。 这种诡异的想象在每一次任务中都会伴随着我而存在,类似于想象一些极端到不能再极端的情况,天崩地裂火山爆发,然后我束手无策,英勇殉职。我已经是牢牢攥紧了把手不敢放手了,手掌内已经是汗津津的了。 还没有升到最顶端,手掌心大概是已经湿透了,我想在衣服襟上蹭一蹭,但也不敢松手,旁边的情侣笑着窃窃私语,莺语般的笑声从齿间溢出,我不敢松手也不敢偏头,但只是那一刹的失神,云霄飞车就上升到了最高层。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在命运来临的时候,人反而是平静的,难熬的是等待已知命运的时间。我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 可能是我内心自己说的吧。 修复者也好,隐形超人也罢,都不是一个应该恐高的角色。这个职业简直要框定我的生活习惯,秉性脾气,连在恐高这一点上都不能有一点的任性。 但很可惜,这种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我只能说无能为力了。尽量一点点降低恐高带来的不适应,至少树那么高的高度能够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跳跃上去。不过好像也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吧。 前方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要下降了!吼呼!” 胆子大的人们放开了之前握紧的把手,向左右展开了手臂。 还真是大胆。 下降了。 身体仿佛一瞬间被抛向天空,急速的下坠感一下子传来。我的喉咙已经失去了自主能力,不受抑制地发出撕裂的喊叫。喊叫不一定是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是在这个自己根本做不到什么的情况下一种直觉反应。我的头低到了最低,哪怕到处都有贴告示,让大家保持眼睛向前,可我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风在与我一同喊叫。 这个云霄飞车是前两年新造的,长度全国排名前五,高度排名亚洲前十。 那么高,那么长,不过也就四分多钟。 哈,五分钟都不到。也不是那么长嘛。也就是在夏日打盹的时候,这一秒闭上眼睛,到下一秒睁开眼睛的时间跨度。 马上马上马上,马上!就熬过去了。 我想要在尖叫中度过这段时间。 身体失去重量的感觉很难受。 ——不行,不能这样,林齐齐,睁开眼睛。 我的潜意识对自己这样说。 我不能忘记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不仔细看的话,那么就失去了受这些苦的必要了。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不如…… 再咬一咬牙。 睁眼吧。 我睁开了眼睛。风吹进眼睛有点痒痒的,但一下子习惯之后就好了,我看见了自己的脚,清楚得意识到是自己在喊叫着,声音是由自己的声带振动发出的,一旁的人也并非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淡定,紧闭双眼张嘴喊到喉咙都嘶哑的大有人在。 我看不见最前面的徐瑶,移动的速度太快而她太远。但孩童清脆的笑声我不会认错,徐瑶大笑起来起来就是那样。十岁以下的孩子似乎天生就学会了如何用高分贝震破人的耳膜,声音往往清亮音量高但毫无美感可言,估计除了溺爱孩子的孩子妈,谁都不会喜欢。 不过此刻我也不觉得这声音多刺耳,混杂在一片嘈杂的喊叫之中,这好歹证明她是安全的。 说时迟那时快,一片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柳叶以利剑出鞘一样的速度飞向前面。我的下意识总比我的理智比我的情感来得更快,在忖度与害怕之前,我已经伸出手倾斜着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左手食指与中指夹住那片飞叶。 柳叶终究是细长又轻薄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我的手上割出一个血口,血珠滴落,但随着急速的气流一下子飞离我的身边。柳叶在到达我手的那一刻碎成了叶渣。逆着这股急流而行的叶子着实诡异了一些,看来是目标者身上诅咒又在起作用,让我捏了一把冷汗。 一丝丝的疼转化为一截一截的疼,这是最熟悉的疼痛触感,随着脉搏跳动,一跳一跳的,疼痛蔓延到脑部,刺激着泪腺。不管是多大,疼的时候总是有想哭的感觉,特别是在生病的时候,特别是在现在。 我的恐惧好像也在疼痛蔓延后的那一秒苏醒了,我触电般缩回手指,也不管伤口会不会污染感染,我就直接这样握住了刚才还残留着汗液与体温的钢管。 惊魂未定,我这才发现,我的尖叫声从未停止过,这大概也是我的下意识在作怪吧。 云霄飞车不会因为这种插曲而停下。 我们从刚才攀登上去的最高处坠落到了最下面的低谷,身体还没有适应刚才的加速与减速的快速变化,就被倾斜了大半个身子,整个云霄飞车横过来了,这是个惊险的转弯。 哪个人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向后飞来了,这是冲着我的方向! 它恰好飘过了前边人的缝隙,直直地向我坠来了。我左边一偏,它恰巧擦着我的右耳朵边,就这样呼啸而过了。 好险,好险…… 我未曾想到会如此惊险,但好在身体在病种还算得上是敏捷。要不是病了,平时这样的伎俩十个八个一起来我都不会这么担心。 第一次做任务的时候最心也最不心,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思虑的也不全面,目不暇接、手忙脚乱的时候也很多。但像是现在这么累的时候,真少啊。 诸如此番折腾,连连续续来了三四次。令人生烦,却又都不是什么大事情。拿柳叶来举例,顶多是割破了徐瑶挥舞的手臂,或者是在脸上留下一道浅痕,连破相都不至于。疼痛自然避免不了,孩童控制不了自己疼痛,免不了鬼哭狼嚎一番,刺一刺人的耳朵,也就是刺一刺我的耳朵。 可我不太想那样。 自己疼了别人就不疼,伤,还行。 出不来事。 四分多钟真的很快,在平时吃饭、喝茶、唱歌、上课的时候,四分钟很短,连尾巴都抓不住就溜走了,留也留不住。我在恍惚与下意识的操作中度过了后者的时光。就好像以前玩音乐游戏一样,音乐一响起,我的手指就跟着动作,我的思考速度根本来不及按键速度,看似不可能完成的游戏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后最终也能成功。 我用这个来练我的反应能力。 这样看来,我做的好多事情,哪怕是日常的玩乐,也是和工作有关。尖叫之余的脑子里也滑过了这个念头,随后堕入无穷的黑暗,念头湮灭在云霄飞车的隆隆声中。 快结束吧快结束吧快结束吧……我近乎是乞求般的在心中这样反复呐喊。 最后一段平稳的铁轨来临之时,我觉得我的灵魂都得到解脱了。身体虚脱了吧快?没那么严重……喘口气,歇一歇,能缓过来。 二氧化碳浓度没那么高,这里的氧气还是很充足的。 着陆感能给我的踏实感是实实在在的,我的腿软与夏日那种诡谲的寒冷在几秒后褪减了,不能说是荡然无存,但那股厌烦与疲惫也不能趁虚而入了。 我扶着工作人员的手下来了,侧过脸躲闪那边兴奋到极点的徐瑶。 不怕高真好啊,我恐怕是一辈子都无法体会云霄飞车的极致乐趣了。可以的话,我希望活在一个没有云霄飞车的世界。 云霄飞车的发明者究竟是谁,真是从古至今最烂的发明了,远超塑料袋的白色污染之烂,堪称烂发明之王。 我,摇摇晃晃地,尾随着徐瑶,下了镂空的铁楼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四十二章 云霄飞车是足够刺激的了,但是“急速漂流”和“矿洞山”这些名字听起来就不温柔的项目也让人有些吃不消。 不过徐瑶可能不在这些人的范畴内吧? 我诧异于五岁姑娘的单子,从不贬义的角度来说,也许可以称赞她一句“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过这个形容可以说是很奇怪了,与她看上去甜美无邪的外表毫不接近。 天翻地覆的感觉从脑子到肠胃覆盖全面,身体记忆是异常强大的,呕吐物就似乎还存在于我的消化道里,随时有可能——打住,不能再想了。 今日最大的庆幸是,没出像前段日子那么大的乱子了。否极泰来否极泰来……在这种时候我就会变得异常得迷信,就好像在学校里的时候——啊,那个时候我还用各种社交账号——不管是朋友圈也好,微信也好,还是其他的各种社交软件的互动空间也好,班上的同学,特别是女同学(非贬义)都是转发的各种锦鲤、好运。标准语句就是“五秒内转发这条锦鲤乌龟喜鹊蛤蟆……,你将会在三日内得到一个让你欢呼雀跃的好消息”。我从前对这个一直是嗤之以鼻的,进一步准确的说法是觉得她们幼稚而且愚昧,都多大的人了还相信这个。 我都替上帝打了这么久的工了,我幸运过吗? 姑娘家家的,太天真了。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我有时候就较真起来,耐不住好奇心去问她们:“你们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神仙来帮你们实现愿望吗?” 她们说,不信啊,怎么可能。 我再问,那你们干什么还转发。 她们又说,就是转个开心嘛。 我觉得再问下去就没意思了,识趣地闭了嘴,她们也不是太愿意说更多更详细的理由,不过我更倾向于相信,她们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理由了。真正的无神论者很少吧,觉得自己不跟一把风就亏了的也大有人在。 “万一是真的呢?” ——也许有人是这样想的吧! 看见每逢考试季节都刷屏的“你会得到好运”,我都默默关掉屏幕。 这样看来,我当时还真是没有少女心。 但是现在有些不同了,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大部分时候,在事情没办法那么彻彻底底地解决的情况下,心理安慰还是很重要的,有时候能让自己坦然地多过一段时间就算是赚到了。而今的我也是求过各路神灵,管他灵不灵验,这种不能证明也不能证伪的事情,那就当他是真的吧。 心理安慰嘛,可以理解。 人之常情。 我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跟着徐瑶姑娘继续游荡于这偌大的游乐园。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又接连着玩儿了四个高危险项目,在这之后才似乎产生了那么一点倦意,跑到甜品站买了个香草味蛋筒,带两个球的那种,又抱了桶爆米花,旋即就坐在了一边的花坛瓷边上,翘着脚丫摆出那副标准的姿势,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一下,满脸的幸福,笑容都快要溢出脸了。 还真是高兴的午后啊。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不吃饭,然后把吃饭的肚子全留给冰激凌吧。 哦,对了,还有一半给爆米花。 她吃掉了一个球,粘在唇边的米色冰激凌汁水留在那里,她正在舔下一个球。我感到有点困了,在高强度的神经紧张后,午后温暖的阳光直射着我的身躯,像是毛毯般有安全感。我喜欢这种感觉,与夏日的短暂缱绻是再惬意不过的了。 我承认,我眯了一会儿。 但真的只是一会儿。 我发誓。 发毒誓。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就在我睁开两只眼睛之后,面前原本应该吃着爆米花、舔着冰激凌的徐瑶不见了? 嗯??? 我看了眼手表,这才一分钟,一分钟还差那么几秒呢。 吃起来哪有那么快,抱着爆米花还能再坐云霄飞车吗?不可能啊…… 那她还能去哪儿? 我坐立不安,连屁股上的灰都来不及拍一下就从灌木丛中站起来了,离弦的箭一样冲到她刚才的位置。不是隐身了,是真真切切地消失了,整个人都不见了,好像在我闭眼休息的那几秒钟,她就变成水蒸气融进空气了。 为什么这样呢?这太奇怪了。 总会留下点什么线索的,总有些什么的……对,林齐齐,想一想。 我现在的太阳穴一突一突,身上也一阵冷一阵热地难受,脑袋胀得疼,刚才从地上起身,现在转动脑袋,都有一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像是没睡醒,但比那更严重。 该死的感冒。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我看见了地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颗黄白相间的颗粒。 嗯?这是什么? 我急忙蹲下身自,不顾脑袋一阵的晕眩,伸了手就捏起来放到眼前,一下子都要撞到鼻尖了。 这是一颗爆米花,之时沾了灰,不能再吃了。 这恐怕是……徐瑶起身时,从爆米花桶中掉出来的。 这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线索吗! 我顺着这个方向看去,不远处,也有同样的一颗黄白相间的爆米花。我一步跨过去,正好捡起第二颗,再不远处,是第三颗、第四颗…… 嚯,这还真是多啊,看看这掉的量,这怕不是要掉到半桶啊。 也不能乱扔垃圾破坏环境不是么,我捡起每一颗掉落在地的爆米花,一颗接连着一颗的,都快要应接不暇了,到了后边我基本上头也不抬地就跟着爆米花的轨迹走,好在路上人不多,不会撞到其他的人,我这是一路走一路捡,一只手掌心都满了,我就装到了口袋里。我看到一扇虚掩着的门。我的去路被挡住了。 徐瑶是进了这里面吗? 时间已经过去一会儿了,不容我多想,开了门就探进了头。 里面没有灯,靠着门口斜射进的那些阳光才勉强能够照亮。这里面并不干净,蜘蛛遍布,旁边堆着的几个木箱子上也蒙上了一层灰尘,上边用红色的油漆写了重重的几个“舞台道具·布0-05”的字样,我明白了,这里是被废弃的从前的道具间,看来已经至少有三个月没有用过了。 这里,无数的颗粒在阳光下旋转着,丁达尔效应被诠释得很完美。 徐瑶怎么会进来这里呢? 我又看了两眼,脑袋里闪过不好的想法——该不会是……绑架吧…… 我不敢贸贸然出声,在听见老鼠“吱吱”的叫声之后,也硬着头皮、猫着身子大约估摸走了几步,我看到那边那点金黄色。我弓着背弯腰捡起来一颗爆米花,抬头一看。 这是条死路,前方是一堵墙。 这里根本没有徐瑶。 我的脑内劈过一道雷,金光四射,炸响在这四下无人的废弃的道具库中。 乍一瞬间,我觉得身后一暗,铁门嘎吱一声。 闭上了。 跟着铁门闭门的声音一起,屋内的阳光被敛得一干二净,又重归于黑暗之中。我一下子回头,几乎是冲一样的奔向铁门旁,来不及多加思考,抓住把手就拽着尝试往顺时针拧了几下,但是把手只是在范围内可以移动,根本按压不下去,我摇晃了几下,头上急得出了汗,呼吸不顺畅的感觉也涌上来了,我压抑住随之涌现的呕吐感,咬了咬下嘴唇,呼喊道: “有人吗!有人吗!是谁把门关上的!有人来帮我开开门吗!” “哼,你以为到这里还有别人吗!” 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啊,对了,这是—— 徐瑶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四十三章 “徐瑶,徐瑶,你在外面是吗!” “哼,是我,是我又怎么样?” 徐瑶的声音听起来依旧趾高气昂的,我打算用用软的这一套,哄着她几句:“徐瑶啊,既然你都知道我是谁了,那么能不能帮姐姐开开这个门,我感觉刚才好像我进来之后,门被风给吹上了。” “你还自称是我姐姐,你才不是我姐姐呢!” “好好好,我不是你姐姐,那徐瑶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门打开啊?” 我身子几乎都要贴在门上了,柔声细语地这样对折徐瑶说话,但是她好像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我又尝试着拧了几下门把手,纹丝未动。 她说:“门才不是风吹上的呢。是我关上的,哼,林齐齐,你也有今天!” “是你……徐瑶,不是你让我陪你出来玩的吗,你怎么能这样把我锁在里面呢?”我一下子急了,声音也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八度,恨不得现在就一脚踹开这道厚重的铁门。不行,我如果被锁在里面出不去,她走远了,那到时候会发生些什么就是全部都变成掌控之外的事态了,真到了什么紧要关头,那事情可就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我不敢再自己一个人想象下去,现在哪怕她讨厌我我也得先出来再说吧。 道具间里老鼠“吱吱”的声音又重新想起了,惹得我一个激灵。 这里该不会……还有蟑螂吧? 我想到这里,一阵头皮发麻。 病中的呼吸道也不怎么友好,这里灰尘大,刚才动作一大,灰尘就四扬,说话略多了两句就呛得我连连咳嗽起来了。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的。 我现在,有点害怕了。 “徐瑶,好徐瑶,你把门打开好不好。”我乞求道,“我出去了,给你买冰激凌,两个球的……啊不,三个球的,或者你想要再野餐也可以啊?” 我再去拉着门把的时候,牵动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疼痛感又蔓延了,攀爬而上。 “……疼。” 我说过,这种疼痛的感觉能让我感到我还活着,不过下次还请来点甜蜜的回忆吧。 徐瑶还是没有开门。 她的冷笑声听起来是那么残酷,我不懂她对我如此巨大的敌意是哪里来的,也不懂得该去如何消解,但是黑暗让我的心一点点下坠。 “吱——吱吱吱——” 这股异样的声音更让我胆寒肝颤。我厌恶老鼠,不仅仅是因为它们会传播疾病,更因为生理性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它们在黑暗中跳跃的时候如果碰到了我的身躯,我会很难忍住我的尖叫声。 太恐怖了…… 我拍打着这扇门,手掌心沾上了多少灰也无所谓了,伤口混合这些肮脏的灰尘可能会感染,破伤风,死亡。但是那都是要看几率的。 可我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我想要回家,我不想忍受黑暗与孤独,还要在帮助别人的时候被她这样来对待!!! “徐瑶!”我急切的声音戴上了一丝哭腔,头脑的不清醒感愈发明确了,被冷风吹到的地方哪儿哪儿都疼,各种各样感冒发烧的症状都悄悄地攀爬上我的身躯。 这是我最讨厌的无力感。 我的唇感受到一丝水润。 我哭了。 鼻子酸得要死,干燥的肌肤与唇部接触到滚烫的泪水后仿佛被灼烧过一样,留下刺痛的感受,咸味在舌尖蔓延。这本不该是这样的,我不是软弱无力的人,但我同样也不是一个女演员,我可能还没有学会控制自己的眼泪。这是一个在人世间生活下去的必备技能,但我好像一直放任自己的情感,或者干脆把它们都放在黑匣子里,然后埋进心里最深的那个角落,等待着它们一点点麻木,一点点抽离自己本身的身躯,然后沉睡。 现在它们苏醒了。 这是在报复我。 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但我不想再恳求了。 恳求一个五岁的姑娘? 我的尊严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尊严吧。从最开始就没有了,从最初的最初,我的人生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东西,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是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地承受别人的白眼,还要理所当然地帮助给予白眼的人。 我不够聪明,不够自信。 但我做了这份工作,也由不得我去选择什么。 不过我的意思不是那样。 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选。 我没得选。 我头昏脑涨,我半生半死,我哭泣,我懦弱,我想要报复回去我的情感,但如果那样做了我就是在报复和折磨我自己。 这令我近乎要发疯了。 我哭泣了。 眼泪根本忍不住,一点一点跟着流淌出我的眼角,一皱眉毛就涌现,就好像身体本身就是那样连通的,咬紧下嘴唇也没用,反而因为下力过重尝到血腥味。 甜的。 但不是所有的甜味都让人愉悦,这种腥甜让我感到有些反胃,胃酸翻滚着,在我胃部打转,酸楚感袭击我的喉咙。 要吐了。 我咬了咬牙:“徐瑶!开门! “你快开门! “开了门我们再说!” 我一下、一下地砸着门。外边的动静越来越,笑声也没有了,说话声更加是什么都听不到了。徐瑶她好像是离开了。 也对,达到目的了,自然就是要离开了的。 这里地处偏僻,而且游乐园在这个时候也不是绝对的旺季,我默默盘算了一下,根本不会有人来这里,即使被发现,我也要在这里等到天昏地暗了。我要放弃了,就遂了她的心愿吧,她多半已经走远了。 好难受。 肚子里咕噜咕噜的。 饥饿感与恐惧感交织。 我这该怎么办……我已经无路可去了,手机早就已经出了问题。 我居然在这一瞬间想到了病榻上的面具男子。我回不去了,他还好吗?真是可笑,我自己都不知道几时能够出来,却在现在担心一个认识了没多久的男人。 不,也不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他救了我。 但我什么都没有为他做。 我感到心脏的一阵绞痛,顺着墙壁就滑落在地,身上滚满的是厚厚的灰。衣服算是毁了,难得能见人的衣服也没有了,看来下个月的工资一下子就得砸进去大半了。 我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考虑这个?我捂着手掌发出一丝冷笑。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我听到脚步声了! 我没听错吧?! 我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握住门把手又是一阵摇晃。 “徐瑶,徐瑶你回来了吗!” 我迫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顾不得什么颜面与尊严。我想出去,我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呆了,老鼠的声音快让我神经衰弱了。 我甚至要听到,蟑螂振动翅膀的声音了。 她在外面“哼”了一声,我一下子就认出是她的声音了。 “你,松手,站后面去一点。”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趾高气昂,耀武扬威的样子不能联系到她的外表。 无所谓了。 我连连退后,与铁门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你退后了吗?” “我退后了,快开门吧!徐瑶!” 快开门吧! 铁门的锁口发出“悉悉索索”和金属的碰撞声,姑娘并没有很精通开这种老旧的生了锈的锁,但是这可以证明她在开门了。 我吐出一口气。 她还是没有那么过分的,这样也好,这才是这个任务的开头呢,接下来我还得与她朝夕相处好长好长的一段日子,即使不情愿,她也得和我在一起——虽然我不打算让她发现我的存在,但我好像做的还挺失败的。 如果她能够好好和我相处的话,我肯定也是既往不咎的,孩子嘛,这才五岁,什么也不太懂,就是使使性子,发发脾气,一下子就会好的—— 门开了。 一阵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 在黑暗中久了的眼睛受不了这一下子的日光刺激,我眯起了眼睛,一瞬间什么也看不到。阳光是热的,比空气更粘稠的,我闭着眼睛,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徐瑶——徐瑶你在吗?”我试探性地向前走着,卡着步子有些蹑手蹑脚。 “哼,我当然在了。” 是她的声音,没有错。 我挪开了刚才一下子挡在眼前的手掌,却只看到娇的徐瑶手中拿着什么桶状的物品。这是什么? 等等,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刚才离开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 ……难道不是发好了脾气想要放我出来吗? 我在这一刻,没有理解,只看到了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来几个字眼: “你、活、该。” 随后混杂着的就是一些无尽谩骂一般的语句。 都是你的错都怪你就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事情本来很好的但是这个灾星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要不是你他就不会这样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快点去死吧!!! 她抬起手臂,手中的铁桶也随着她的动作一起动作了。里面不是空的,满满当当地装了一桶水。 水的弧线在空中一瞬凝固了,从桶中飞出的流线型—— 我被人阻挡了视线。 时间恢复了流动,我听到了流水声泼上布料的声音。我被人紧紧地拥抱,他身上的气味太好闻了,但混着一丝血腥味。我什么也看不见,有人摸着我的后脑勺上的发丝,我什么都不知道,半边身子好像沾了水。 我被人松开了。 我左半边的身体是湿透了的,沾了灰尘的衣服被泼了水显得肮脏不堪,半透明的布料粘在我的身上,水凉沁了我的心。 我打了个寒噤。 但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我被人拥抱着。 这股感觉好熟悉,似乎是从遥远的梦里传来的,但我始终能够回忆起遥远记忆中隐藏的这股心翼翼与温柔,那阵关心的感觉似乎能透过肉体与衣料、衣料与肉体传递到我的心脏。 他的身上也湿透了。我这才反应过来,是他替我挡去了大半桶水。突如其来的拥抱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只觉得泪水直冲上我的眼睛,世界变得模糊起来,他的身躯也模糊起来,我顺着手臂看到他的胸膛,他的脖子,他的脸—— 不,是面具。 他是,面具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四十四章 “跟我走。” 他压低了声音,是他的声音没错了,这句话说的很霸道。 我的目光试图寻找着他的眼睛。 他不是在询问我的意见,而是在命令着,或者说——恳求着。 我来不及点头,他就拽着我的手臂离开了。他近乎是在飞奔着的。 “你的身体还好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好好治疗?” “他们是开除你了吗?” “——” “安静点。” 他说。 他的声音跟刚才一样,一样的低沉而短促有力,甚至带着一点点迷人的感觉,稍不注意就容易沉溺其中。 我就这样被他拽着身躯,半边的衣服还在滴水,他湿的地方更多,但我不问了,安心感从手掌心传来。 啊,手掌心…… “嘶——”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停下来了,一下子翻开我的手掌。 “疼……” “我轻点。” 他正如他说的那样,下手轻多了,比起刚才来得温柔很多,他抚摸着我的伤口。我不知道他流露出什么表情,但是我能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好看,但这一刻,眼睛里的星星好像黯淡了一下。 “……傻子。” 是我听错了吗?他这是在说我傻子吗? “我不是傻子……” 我轻轻地反驳了一下。 他看了我一眼,碰了碰我的伤口。 我又是一阵倒吸凉气。 “还说不是傻子。” 他这句话反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了,带着一丝霸道的指责感。换做往常,我肯定是要争论两句的,但是他的那股不容置疑的感觉,让我把喉咙口的话咽回去了。 我心中泛起的异样感觉,让我鼻尖发酸。 他究竟是谁? 他说:“跟我走,离开这里。” “你辛苦了。” 我的泪水决堤了。 呜咽声渐渐响起。 我好想要嚎啕大哭,埋在一个人的怀里哭一场,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就是想哭就哭。我什么时候连这个愿望都那么难以实现,连这个权利都被人剥夺了?好久没有人对我这样说话了,即使有,那也不是真的关心我。我好像是一个没有家的孩子一样,一直在这里漂泊来,漂泊去,遇到哪个任务就做哪个任务,遇到哪个人就对哪个人好,我用我的心去对待他们。 我真的是想让每个人都平安。 甚至为了他们的平安,我做一些牺牲也没有什么吧?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为什么那么恨我,好像是我带来了一切的灾祸,好像我才是灾祸的根源。 我不是,我想说我不是,我是来拯救你的。 但我偏偏又什么都不能说。 对,每次都是这样,我什么都不能说。 我做什么都仿佛是理所应当,好像我生来就低人一等,我欠他们的。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被这样对待。 ……我也想被,爱着。 我想更贪心一点。 我想被深爱。 我也想做什么事情别人都感觉是对的,但我如果被那样爱着肯定不会那么任性。我愿意奉献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我的一切给予我心目中至高无上的那份爱与那个人。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我。 我就这样睡着了。 是的…… 这是一件说出来很丢脸的事情,我睡着了。 好吧,这实际上也不是事实。 人在睡着与没睡着的时候,会有一个奇妙的状态,能将梦境与现实糅合在一起,一半梦一半真,分不清哪里是哪里,极度困倦与疲惫却用神经硬撑着不睡着,就会这样。 当然,这是我事后才意识到的事情,想要睡觉的欲望来得排山倒海,根本使我无招架之力,我的一根手指进入梦境后,整个身子都被拽进去了。 我趴在他的身上,身子被他环绕住了。两个人贴的很紧。 去他妈的任务。 是的,我想骂人。 我不干了。 气头上的人没有理智。 理智依旧沉睡在不知道身体的哪个角落,现在我的做的什么事情,我都不想为之负责。那个明事理的我死去五分钟吧,我现在就是一个孩子,我恢复了我原本的年龄,或者说比原本的年龄还要上不少,不管不顾地撒娇发脾气。 这真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只想拥抱面前这个柔软的人,他的身躯与肢体散发的气味有雨水的味道,明明这里没有下过雨。我知道了,这不是雨水的气味,是衣服还没有干透,就被他穿在身上了。 不会着凉吗? 我的手臂环绕包围着他,昏昏沉沉地这样想着,不知道这句话最终有没有被我说出口。可能没有吧,也可能我动了动唇,但却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我好累。 我现在近乎是筋疲力尽了,最后那一丝一点的力气都融化于那间黑屋子。我不应该勉强自己那么久,在第一个生病感觉涌现的时候就缴械投降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种妥协俗称认命。 但我经常有自己不认命还能逆袭的错觉,错觉使人死亡,我可能该改改这个坏毛病了。 我看到了蓝色的鲸鱼,她(是的,我觉得她是一个姑娘,一种没有理由的直觉),她在空中遨游,咀嚼那一朵像海藻一样的有薄荷气味的云朵。脑袋一下子变得很空旷,像是一栋在广阔无垠草原的木头房子。柔软多汁的草是翠绿色的,随着一阵一阵的海风颤抖——海风,有鲸鱼就会有海风吧。鲸鱼在遨游,没有目的地遨游…… 风到哪里,她就到哪里。 真自由。 鲸鱼对我说,睡吧。 我说,不行。 她说,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我不知道真的鲸鱼会不会说话,但就算会说话,真的鲸鱼也不会说人话吧。我是在做梦吗,梦还真是美好啊。 我从前很喜欢做梦的,每天躺下去,就会想,今天会做什么梦。睡觉是我最喜欢的事情,当然,我喜欢的不是睡觉本身,而是每天都会不一样的梦。但后来我不敢了,我耽于梦境,就会忘记现实。 我不敢了。 我每天每天闭上眼睛想着的都是,啊,不能睡太久了,我还要醒过来,去为另一个人的生命负责。 他们的命就在任务开始的那一刻成了我的命。 而且还不能推卸我的责任。 推卸责任,也太美妙了吧,那种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就浓缩在这短短的四个字里。想来就是很奇怪,为什么这就成为了我的终身职业呢,而且是不能转行不能跳槽的那种,想要混下去就得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努力工作,一睁开眼睛就是命悬一线的拼命。 每一次开始任务前的疲惫都会涌来,就像那次连夜查资料做调查后醒来那一刻的迷茫感其实一直都在我心里,但我躲避着它,不愿意去接近它,自己麻痹着自己的神经。 所以我在那个地方养了一只鲸鱼。 我没有见过真正的鲸鱼,所以它就凭借我的想象而存在着,但我知道它有着黏黏糊糊却光滑无比的表面,我觉得鲸鱼是蓝色的所以它的颜色像远处望过去的晴天大海,像干净无比的天空。 她好漂亮。 看来我真的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看到养在我身体里的鲸鱼呢? 我的身体现在好轻,鲸鱼也很轻。这难怪了,她是吃云朵的,自然会像云朵一样轻。 我的身体现在又好重,但是腾空而起,在空气中漂浮着——不对,不是这样的,我有支撑点。 我不会飞。 啊,我是被腾空抱起的。是谁呢? 我发烧了,我生病了,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口罩不能遮挡我的视线,但我还是看不清。是他吧,只有他了。 戴着面具的男人。 他的伤好全了吗就敢这样抱我,我可是很重的,足足一百来斤,身上都是藏在衣服下的肉,我…… 我不值得。 他应该在静养啊。 可我没有力气,身体到骨头都是无力的,酥得比珍珠粉还要碎,我的身体跟他相比很,被包裹着,很温暖。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应该是尽力减少了身体移动产生的颠簸,连每一次的起伏都是很轻微的。他的臂膀很有力,比起一般人玩笑时候抱起我的触感,我感到很踏实与安全。 其实这就是力气大吧? ——不……不一样。我自己在内心否定了我自己的判断。 这还是不一样的。 他抱着我的时候,我的身体不像抽泣时候那么颤抖了,泪水依旧一串串地从眼眶中溢出,心脏却平静了不少,至少疼痛感与压迫感降低了许多,气能喘上来了,空气可以顺着我的鼻腔进入肺部,然后二氧化碳再以同样的路线吐出。 一吸一呼,我感觉我好一些了。 至少不会有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被命运扼住喉咙的感觉。 真是不好受。 我才不管肺泡的运动呢,我又不是,生物学家。 我略微动了动身子,他没有管我,但是揽得更紧了,好像是怕我掉下去似的。我疲乏无力,嘴唇正好靠在了他的耳朵边上。 “……别吹气。” 他,难得启齿了。 我迷迷糊糊地回答他的问题:“我没吹气。” “真的别吹气。” “真的没有。” 我觉得一丝好笑了,人也略微苏醒了一些:“呼吸而已。” “……”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这并不是那种带着轻蔑意味的笑声,很干净,很清新,有春天的味道,在炎热的夏日显得弥足珍贵了。 他说:“睡吧。” “……” 我一言不发。 “没事的,睡吧。” 他说话好像鲸鱼。他说,没事的。 为什么就显得那么理直气壮,那么可靠,那么想让人相信。 那就相信一回吧。 他还说:“等你醒了,就没事了。” 我闭上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四十五章 闭上眼睛和醒来总是在一瞬间完成,这是我早就意料到的事情,但我没意料到我会睡得这么沉,好像八百年没睡过觉一样,一夜无梦,也可能有,但我什么都不记得。 这几年来我没有过很长的假期,上一次就算休到那么长的假期,我也在寻找顾齐中度过了。我到底有多久没认真睡过觉了……以至于我差点都忘记了酣睡的感觉。 太美妙了。 人的身体还是需要睡眠的。 即使是修复者。 原本感冒带来的不适感极度地减轻了,头脑中浆糊似乎减少了不少,可能被拿去贴年画或者窗花了吧。哦,对了,我忘了,现在是夏天,离春节还远着呢。 开个玩笑,我的病大概已经到了末期——不是癌症末期那个末期,我指的是,我的病就快好了,我自己有这个感觉。 这是个好兆头。 看来比起万能的喝热水,睡觉能治愈的疾病种类更加之多,而且这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温暖如春,不炎热的愉快感与满足。 身体在饱睡之后的自然醒很弥足珍贵。至少在我人生的后一半中不存在几次能够这样安然入睡的时刻,室内凉爽,大概是开了温度适宜的空调,身上盖着不甚厚重的被子,温度正是适合睡觉。所以我甚至有些不舍得醒过来,脸颊在柔软的布料上蹭了一蹭。 嗯?布料? 柔软的? 感觉里面似乎还有棉花? 我猛得睁开了眼睛。 这里陌生得刺眼,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低纯度的橘粉色底墙纸上绘着莲花,墙上挂着的帆布上油画的作者似乎是印象派的推崇者,所有的色彩都是那么随意。巨大的壁挂式电视机与写字台,还有那边的玻璃茶杯,透着暖光的落地灯,以及身上纯白色的被子…… 这里是…… 宾馆吧。 “你醒了啊。” 面具男子的声音一下子响起在我的身旁,我一个激灵,身子顺着滑到了被子底下。 我说话都结结巴巴了:“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糊涂了?”他的语气似笑非笑,有一丝戏谑,“我刚才去倒水了,不然你一睁开眼睛,估计就能看见我。” 糟糕了,问了个傻问题。 愚蠢到爆炸了,这个问题。 那不然我能问点什么呢…… 对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知道你在哪里了?” “这不就是,宾馆嘛!” 他说:“看来你还清醒啊,没傻透。” “……” 我在一瞬间,气成了河豚。 “回答我的问题。”我气鼓鼓地向他发出攻势。他还是没有摘下他的面具,但是我能够看到他的眼睛。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发出一点笑声,伸手想摸摸我的头发,我下意识地一躲,他的手就摸了个空。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人家救我,都第二次了,我还是这个态度。 史上无敌白眼狼就是我了吧。 “……咕噜咕噜。”我发出了奇怪的声响,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把手换了个位置,正好摸到我的头顶。他摸着我的头发,一点一点的,很温柔,像春风拂来。 我低下头:“……对不起。” “嗯?” “就是……对不起嘛!”我说完后就咬着下嘴唇,不敢看他的眼睛了,更不敢问他为什么不摘面具。 “为什么道歉?” 他摸着我的头发,手上没有停止动作的意思,我羞得脸都要滴血了,支支吾吾地挤出几个字来:“我只是……” “你只是……?” “我只是觉得自己态度……不太好……” “是不太好吗?” “对不起!是非常差!”我闭着眼睛,近乎是喊出了这几个字,他却迸发出一阵笑声,胡乱地揉了几下我的头发,我有预感,我现在的脑袋就像个鸡窝一样,肯定不能出门见人了——就只能勉强让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见一见了吧! 他顺了顺我的头发,说:“你还真是像个孩子一样。” “哪里?” “全部都是。” 他说话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低头想要抱着自己的双腿,保持体育坐的姿势。然而在我视线落下的一瞬间,我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我的衣服…… 嗯?不太对吧? 我虽然脑袋有点不太清楚,但记忆力也没有差到那个地步吧? 又不是刚从精神病院里放出来的!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今天原本穿的衣服,是那套唯一能见人的衣服,也被弄脏了又弄湿了,半边身子浸泡在冷水之中,衣服怎么会幸免于难。 但现在不是这样。 我身上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衣服还透着洗衣粉的清香,是在阳光底下晒过的味道。领子也被好好地翻好了,扣子一直系到了倒数第二颗,最上面如果系上的话就会在低头的时候勒到脖子了。白衬衫很大,袖子一直遮住了我的手掌,衬衫的肩膀也宽了不少,我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里面空空荡荡,薄衬衫半遮半掩。 这不是我的尺码。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衣服里面,什么都没穿。 是的,本该在那边的东西,现在,消失了。 我的,天。 这有一点超现实感。 我能感觉到胸前的一阵无束缚感,里面空空的,柔软的胸部贴着布料,一股不安全感扑面而来。 我在一瞬间红了脸,脸颊滚烫得能煎鸡蛋,一把扯过被子就护在自己的胸前,肩膀后的发丝滑落到了胸前,我弓起了背,像一只警戒状态的猫。 “你你你你你——” 我激动到语无伦次,话都已经说不清楚了,我想要指责他,但是羞愧到难以说出口,伸出手臂用右手食指指着他,衬衫遮住了我的手指,我抬了抬手臂,衬衫向臂滑去。白衬衫半透明的质感让我的肌肤若隐若现,我脸好像更烫了,在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一瞬间又将手臂缩回了被子里,别过脑袋不看他。 就算……就算救了我,也不能脱我衣服吧! 就算!就算脱了衣服,也不能脱内…… 内衣吧? 啊啊啊。 清白不再了。 林齐齐,在这一秒钟,死亡。 卒于某个夏日,享年岁。 死因,羞愧致死。 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好吗!而且,羞愧致死,这种理由,太垃圾了吧,是个人都不会想要这样死去的吧?难道死亡的原因就是因为脸太烫了然后烧死了脑细胞吗? 开玩笑吧。 有点……不真实了。 “我?我怎么了?”他看见我的动作了,我感觉到他手上停止了抚摸,下一秒,我的肩膀感受到一个重物,条件反射地一甩,身子反而侧到他的身边了,他顺势一揽。 他……在背后拥抱了我。 我蜷缩成了一团,但是他不甚在意,只是环住了我的肩膀。 “不用怕。” 他的声音送入我的耳朵。 我背对着他,这一刻紧张得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用耳朵去听。我听见他的呼吸声,他的心脏贴在我的背上,透过衬衫并不是格外柔软的触感传递给我,他心脏跳得很稳,“嘭、嘭、嘭、嘭”……还有,他咽下唾沫的声音,我看不见,但也能猜到他喉结上下动,我感受到他他脉搏的跳动,和心跳出奇地统一。 啊,也许心脏和脉搏就是一个节奏呢? 我的高中生物也太差了…… 谁让我是个文科生呢。 他的气味传到我的身上,也是跟我身上一样好闻的那股洗衣粉味,一如夏日清爽的蓝天,好似在那样的天空下,只穿着简单的纯色短袖与牛仔短裤上街,在梧桐树下吃一根薄荷味的蓝色冰棍。 “……衣服都湿光了。”在我平静了一点后,他缓缓开口,像是讲一个故事一样娓娓道来他的话语,“你还在生病,如果不换掉的话,会加重的。” “嗯……” “我唐突了。”他说。 “没……衣服的话,的确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想了想,是这样的。如果是他这样了,我也不会忍心丢下他不管吧?带到宾馆里换个衣服就能避免感冒恶化。 这是正常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害羞归害羞,我不会,怪他。 “我指的不是衣服。”他说,“我指的是,现在,拥抱你。” 他的头一点点低落,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衣服是必须要换的,就算我很想避免这件事情,但为了你的身体,我就算犹豫很久也会做出这个决定。” “但拥抱不是。” 他说。 我融化了。 他没有松开手,只是这样抱着,呼吸都喷到了我脖颈上,很轻微,很收敛的呼吸,是有一点温热的,湿乎乎的。 很奇怪,我并不讨厌。 他说:“傻子。” 啊,他骂我了。 这算是指责吗? “我不是。” “傻子。” “我不是傻子。” “那难不成能算聪明吗?”他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这声正好传入我的耳朵,让我心脏都漏跳一拍了,“不够聪明,太蠢了。” “……是。” “承认就好。” 他没有松手,缓缓吐出这句话: “为了别人的命,就可以把自己变成这样吗?” 我一惊,扭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他面具下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闪着,里面有星星。我一直觉得很好看。但这一刻,他的眼睛有一点严肃,星星也不颤抖了。 他不躲闪自己的视线,迎上我的眸子,我挣脱开他的怀抱,手臂撑着床向后退去,他收回了自己前倾的身子,以深不可测的目光望进我的眼睛。 “你太迟钝了。” 他说。 “我,也是修复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四十六章 我被这句话吓得不轻。 “你……你再说一遍?什么?” 他语气中显露出一丝疑惑:“你没听清吗,我说,我是修复者,修复者的修,修复者的复,修复者的者。” “我不是没听清!”我咬了咬下嘴唇,“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意味!” “还能有什么意味,你对这个词恐怕不能再熟悉了吧?这还能有撞名的时候吗?修复者,多么独一无二的称呼,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吗?”他一下子站起来,我这时候才发现,他也换了一身衣服,西装已经脱掉了,只穿着薄衬衫。 ……似乎,和我身上的是同一个款式。 是一模一样的两件衣服。 林齐齐!你在注意些什么吗!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事情吧? 是他近乎爆照性的话。 我在最近一段日子,被震惊了很多回,上一次那么惊讶还是楼依和我说,她什么都看见了的时候。 我可能做事太不心谨慎了,但已经心谨慎到了这个份上,事情还是显得不那么心谨慎。 那么可能就是,我和这个职业,命里犯冲吧? 我的心脏跳动太快了,一下子超出了我自己能够理解的范围。 “扑通、扑通、扑通……” “嘭、嘭、嘭……” 屋子里只剩下心跳的声音,听别人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不太一样。他的心跳很平稳但有力,我的心跳紊乱了。 我咽下一口唾沫,喉咙上下动了动。 “你是……修复者? “怎么?不相信吗?”他微笑着看着我,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那要我表演给你看吗?” “不不不不不不不!” 我摇晃着脑袋,身子躲在被子里,头发都垂在了前面,让我的视线变的狭而局促,抬眼看到的事物都模糊了。 表演,开什么玩笑。 修复者能表演的东西,我可不敢轻易一看。就我所知的最垃圾的能力,也能分分钟把这个房子拆了重盖。 那我可不是被开除那么简单了。 “等等……开除。” 我怎么忘了这一茬。 开除这件事情,是一件不应该被这样忘掉的一件事情。 我干了什么?我把姑娘一个人丢在那里了。 我也许……要被开除了。 不对。 我肯定,要被开除了。 我对于重大任务事故可能有了新的理解。上司估计会心里暴跳如雷,但表面没什么反应,抽一支烟然后吸几口,又把演在桌子上拧灭。 他就是这样的人。 估计见了面会狠狠骂我一顿,不过更大的可能性是不止一顿,骂我七八顿也不过分。我辜负了他的期望,他总是希望我在基层好好干,做几次这样的任务之后,能够升职,然后和他一起做一些文职类的工作,在办公室好好做他的下属。 不过,他也总是说:“林齐齐,你再这样下去要干一辈子基层了。” 他觉得我不够有觉悟。 可能的确是这样。 我没有想好未来,也没有能力过好现在,我的过去是一团糟,被我舍弃在历史的长河中随波逐流。我是河上的一片柳树叶子,细长柔软又锋利,只在春天出生,到了秋天就干枯蜷缩,活不到第四个季节。 现在我连这份工作都失去了。 我可能得好好练练我的体力,到时候扛砖也能够轻松一点吧。做一个被世界抛弃的人,真是一个无与伦比的体验。 “你愣了。”他唤醒了我。 我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陷入沉思,在这种寂静的场合经常这样。 “抱歉,我在想事情。” 其实我也并不是那样惊讶。 修复者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很多,眼前有一个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我和我的同事们都隐藏着每一个城市的角落里,在最见不得光的地方干伟大的事业。被人发现了可就不得了了,正因为我们的保密,所以我们才能够保护这个世界,保护这个世界像没有我们和上帝一样安全。 不惊讶。 我在那一瞬间的震惊后一点点落于平静了。 我努力恢复自己的心跳,就像往常那样。一点点平缓呼吸。顺顺气,林齐齐。这不是什么值得让你害怕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好事。 我说:“你是修复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没有确认你的身份,不能贸贸然告诉你吧?”他说着坐到了我的旁边,“不介意吧?” “啊?” “不介意我坐这里?” “不……不介意。(我看了看床)床很大。” 诶,很大的床? 说起来,这里并不是标间……一张这么大的床,白色床单,柔软的枕头…… 这是大床房。 我又害羞了。 我怎么这么容易害羞!我记得我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噗嗤。” 他忽然发出一阵笑声,笑得毫不掩饰。 他说:“你脸红了。”他的声音除了没有那个聒噪的电子杂音外,其他的都和第一次一样。 “不许说!”我近乎是喊出了这句话,连声音都破音,“我,脸红就脸红!说正事!!!不许提这个了!” “好好好,不提不提了。” 他举起了双手:“那我们现在开始聊正事。我已经说了自己的身份了。你也是修复者吧?” “嗯……”我点了点头,但随之心中浮上一层疑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几次,“可你为什么要,现在也戴着面具呢?” 他靠过来了一点:“我的习惯。” “习惯?” “我不摘面具很久了。” “即使不是在任务对象面前?” “是的。” “你太奇怪了。”我摇了摇头,“这很辛苦,而且会有人一直盯着你看的吧。” “无所谓。”他怂了耸肩,“为了任务嘛。” 我说:“可我对你没印象。而且你还用……变声器。” 他顿了顿,没有马上回复,垂下了眼帘,摸了摸自己的声带,缓缓地说:“我的声带有一次受伤了。” “……对不起。” “没事。” 他的眼角旋即露出笑意,一点都不在意我提到这种悲伤的往事。我能够猜测到一百种声带受伤的理由,每一种都痛苦万分。这个职业对人真是太不友善了。 我想摸摸他的喉咙。 可能是出于同病相怜。 戴着面具……他没有提。 难道也是因为相同的理由吗? “现在相信我了吧?” 我大概相信了。 但还是有一点…… “我好像,不认识你,rhfg机构里的人,我应该都认识啊……” 他说:“傻子吧。” “傻子骂谁?” “骂你傻子。” 居然绕过了…… “我怎么傻子了?” “rhfg机构只有一个分部吗?” 我摇摇头。 “那不就好了嘛。”他笑了,“我们不是同一个分部的,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是这样啊…… “这样看起来,还是很乖巧的嘛。”他说,“但还是很傻了。” “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我到底怎么傻了?” “你生病了,是不是。” 我听到这话,支支吾吾:“我……” “是不是生病了?” “是……” “生病了为什么不申请休息?” “你也不是不知道,rhfg机构人手紧张……” “人手紧张就可以不申请休息吗?” “一般申请也很难通过,而且工资一下子就会被扣掉很多了……” “你的身体重要还是工资重要?嗯?” 我说不出话,声地反驳:“知道了……” 其实这个不是真正的理由。 工资我一直都挺无所谓的。 钱财乃身外之物,rhfg机构不会饿死我,我知道。 如果我申请休假了,那么任务目标有可能有段时间处于无人监管的状态。实际上就是这样,这是一个我们一直难以解决的问题。 我们人手不太够,没办法发现所有的目标者。 有些人没被发现而遇到了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一百天,这个情况可能不是特别常见 能被保护的人,都是很幸运了。 虽然被保护了也有可能出事,但总比一个人自生自灭来得强多了。人手真的不够的情况下,任务目标可能会被放弃…… 是的,就是这样了。 徐瑶…… “徐瑶……需要怎么样了!”我猛地抬头,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声地说:“她没事,让人送她回家了。是个在休假的修复者去帮忙的。” “休假……” 我打扰了别人的假期。 “别太内疚。”他轻轻地说着,“他上一个任务比较轻松,假期也过了大半了,接手一下这个任务也没什么的。 “话虽如此……但这样万一有人受到伤害了——” “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他这样说,他肯定蹙起了眉毛。 他说,让我关心关心自己。 “谁的命不是命,你真是,太辛苦了。”他说,“介意我拥抱你吗?” “不……” “好的。” 他伸手,柔软的手臂环绕过来,他拥抱了我。这是个从正面袭击而来的拥抱,他的气息四面八方涌来,淡淡的脸颊上的气味,不是香水,也不是沐浴露或者洗面奶,这是水的味道,很纯洁,不再混合血的那股腥甜气味,让我的眉毛舒展了。 “怎么这么傻,嗯?” 他这样说着,手放在我的后脑勺。 我没有推开他,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穿着陌生的衣物,在陌生的房间里,对于这个不算太陌生但肯定算不上熟人的面具男子,我没有感到不安全,甚至有一种久违了的安心感。那种“啊,可以相信这个人”的感觉涌上心头的那一刻,我难以抵挡,我无法违抗自己心的感受,我只能对这些感情照单全收。 太难得了,我一丝一缕都不想丢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四十七章 他的话语总是很轻,但有自己的力度,他说:“我需要诚实地、严肃地告诉你,我很难得地生气了,林齐齐。” “你……生气了?” “……我生气了。”他重复了一遍,“是的,我很肯定,我生气了。林齐齐……”他叫了一遍我的名字,我像是被点了名的学生一样不知所措,揪心感回荡在心中,心脏缩成一团,在的心房里有一丝不安。 被他喊到全名。 我为什么要这样的反应。 我不是在害怕,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他没有一点杀气,也没有凶意,他的身子抱着我的…… 我承认吧。 我快要融化了。 我麻木了的双眼又重新开始湿润,视线模糊的那一刻,大滴的眼泪水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开始了一场嚎啕大哭,眼泪水止不下来了,悲伤刺激着我的泪腺,我也不知道悲伤从何而来,但什么事情都很悲伤,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在他看似指责却也温暖无比的言语中,我哭得很放肆。 这是一场真正的哭泣,不带一丝的矫揉造作,也毫不顾及形象,张开嘴像孩童一样哇哇大哭,我絮絮叨叨地说话,却囫囵着每一个字,从哭喊到抽抽搭搭,说话都噎着,我也不知道用了多久。 他手臂不知道还酸不酸,摸着我的头发,像哄一个孩子一样,但他不说话,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拥抱。太奇怪了,我沉迷于他的拥抱,哭到最后才有一点不好意思,我的手臂环绕着他的身子,也不知道该不该放开,但身体的触感不想就这样松手,我甚至希望一直这样抱着,不做任何声响,两个人就这样寂静无声地相处着。 有点尴尬…… 他会觉得不太好吧? 我想抽身离去了。 “不用紧张,不用想着其他的,就这么拥抱着也可以的。”他顿了顿,“不用勉强自己的。” “……好。” 我的心思一下子被他读出来了,他像是在我心中装了面镜子,我在想什么都被他照得一清二楚,我在他面前像是一个孩子一样。 但他的气息又年轻极了,不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中年人,我有感觉,他顶多才二十岁,是个年轻到朝气蓬勃的学生年纪的人。 但他看起来比我老练多了。我不知道他做任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我不是指这一点,我是说,他的语气。 简直像一个认识了我很久的朋友,而非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很奇怪……但我不讨厌。 我告诉他:“拥抱真是神奇。” “是啊……我不否认这一点。所以我现在拥抱你。” “我还是没懂,为什么拥抱我?” 他喜欢我吗? 我不能这样问吧……这太唐突了。 像个傻子。 他猜到了我心思。 “我不讨厌你。而且,我很喜欢你。”他说,“别误会,就是喜欢天空,喜欢海洋,喜欢你,喜欢人类。大概是这样。” “那这样的话……我也挺喜欢你的。” 他笑了:“很荣幸。” 我也笑了:“我也很荣幸。虽然看不到你的脸,但你的表情估计也是很温柔吧。” 我难得这样坦率。在生死之后,好像说什么话都无所谓了。 “现在好一点了吗?呼吸还难受吗?” “嗯?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我一紧张,呼吸的时候胸口就不甚舒服,有点闷,有点疼。 “看得出来。你总是这样。” 我嘟起了嘴:“也没有总是吧……我们认识也没有很久。” “好好好,算我说错了。我改口——(他又转回了原来的话题)还难受吗?” 我点点头,不过他也看不到:“好一些了,真的。” 我没骗他,我现在的心平复了很多,疼痛感也收了不少,他是魔法师吗?还是巫师?能一下子让人心安了。 我想起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哪里?” “……奇迹度假村。” 我不是很想提到这个名字。 老实说,我不喜欢徐瑶,她很无辜,我也很无辜。我不喜欢她的父母,我讨厌他们,但工作就是工作,医生无法选择自己的病人,有时候明知道他是个杀人犯抢劫犯强奸犯或者是各种各样的犯人,也得下了手术刀去拯救他们的生命。 我也无法选择自己的目标者,连带着目标者的父母亲戚和朋友,委曲求全是常态了,我没有很抱怨。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心一下子就拆掉了自己的盔甲,柔软起来了。 ……跑题了。 “哦,奇迹度假村啊。”他好像才想起来这个名字,明明前几天才在那里度过一段生死祸福的日子,“哈,这是个很巧合的事情。” 他的轻笑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巧合?巧合,你指的是……” “我指的是,我们的目标者是同一个人。” “诶?” 我一瞬间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向他的眼睛。 “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个事情,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太诡异了,让我很疑惑。可能两边的系统出了些问题吧?”他笑嘻嘻地这样说着,好像这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跟今天有没有买菜一样简单。 “啊……怪不得……” 怪不得他这么注意徐瑶的一举一动,能像我一样接受他们家荒唐的招工待遇,和我一起在那个地方做这些没人愿意做的事情,现在这样理解就全部都通了。 他也是为了徐瑶的生命安全,和我一样。 我为什么有一瞬间的失落呢…… 错觉吧,这是错觉吧。我没有失落的理由,所有事情都想通了,很棒。他的伤也是工伤,全部都能由rhfg机构承担,也有保险来赔偿一部分的金额。 这样看来,情况比一开始好多了。 嗯,我不失落。 不失落,不失落。 “你呀……你还是没有太理解。我做这些事情……” “嗯……?” “没什么。”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没有追问,他看起来不是很想说的样子,追问下去不太礼貌,我乖乖地闭上了嘴。 他转了话题:“还要再拥抱下去吗?” “啊?” “拥抱了很久了,我手酸了诶。”他像个孩子一样说着撒娇一般的话,我有些羞赧了,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臂,他也一点点放开了我,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噗嗤”的笑声又传来了。我知道是我脸红了,皱了皱鼻子就别过了脑袋。 “笑好了就不要再笑了……”我瘪了瘪嘴,声说出这句话。 “好的好的,同行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嘻嘻。” 他不再嬉皮笑脸(不过就算嬉皮笑脸我也看不见),调整了一下坐姿。就在这时候,我的肚子发出了一声异样的声音: “咕——” 诶? “咕——” 第二声了! “咕——” 第三声了!好吧好吧!别再叫了,我的肚子!我更加羞赧了,害羞的程度前所未有。 我再次申明,我不是一个害羞的姑娘!我不是! 重申这么多遍,我也只敢在心里呐喊,哭泣了。 “我……到底睡了多久?” 我抬眼问了问他,他看了眼手表,说:“从你睡着开始算,已经第三天了。” “第……第三天!” “不然你以为感冒会好这么快吗?只要睡那么三四个时就能补回元气?你爷太没有常识了吧。” 喂,这是在嘲讽我吗! 我不和他岔开话题,我不想接他的嘲讽(虽然原因是因为我根本没办法嘲讽回去!),我说:“这不是意味着……我第二天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吗?” “我用有棉签湿润你的嘴唇,不过没给你注射葡萄糖什么的,我请了认识的医生帮你看过了,没有太大的必要送你去医院,就没有那么办了。”他说,“修复者看医生,还是有点麻烦的,对吧?” 啊,的确是这样。 我一般靠自愈。 不然我强大的身体机能随时有可能让医生怀疑,他也许会以为我是外星人变的吧! “你很周到。”我说,“谢谢你。” 啊,说出口了! 谢谢你,三个字。 嘻嘻嘻。 我在心里笑了。 我想,我还是应该说这三个字的,不仅是因为他这一次的体贴,还更因为他救我的两次。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我说了三遍,啊,加上前一遍,四遍了。有好多需要说谢谢的地方,我都补上吧。 他笑得清朗:“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样像是鹦鹉了。” “鹦鹉就鹦鹉。”我一下子落回到床上,背部接触到柔软的靠枕,拉扯着棉被覆盖我的身躯。 他耸了耸肩:“好吧,鹦鹉姐,你饿了吗?” “……饿了。” “这回很坦率了,我还以为你要死咬着牙说不饿呢。” “……住口。” “好的好的。”他愉快地答应了,“草莓水果塔可以吗?”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甜的。” “!” “看反应是可以啦。”他起身走向了门口,回头看向我。他眼睛里有星星。 他说:“等我哦。” 然后打开门,合上门。 我吐出一口气,抚摸着酸水翻滚了肚子,饿得没知觉了。 我滑回了杯子里,露出一个微笑。 我,有点幸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四十八章 面具男子走后,我开始想之后该怎么办。 虽然每天都有人帮忙换床单很美妙,但可惜住在酒店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时间到了,我就该回家了。 因为我还挺穷的。 而且即将失业。 我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行李,但衣服是不得不换的。我穿着面具男子的白衬衫始终不太合适,而且我需要一条裤子。他倒是想得周到,直接买了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我开了淋浴,在宾馆房间洗了个澡,顺便洗了洗头发。这么多天躺在床上,我都要发臭了。 我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才发现屋外下雨了。 雨势挺大,这是夏日特有的阵雨。打在玻璃上,模糊了这个午后的世界。 预定之中的事情也来临了,我也没想瞒着他,在这个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我的上司估计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我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咕咚”地大口吞咽着。 很久没喝水的人不能这样喝水,我知道,但我的身体我自己比较清楚,我缺了很多水,大量的,短时间补充了才能有力气。 我似乎好些了。 我打开我的手机。 我的眼睛要被这一串给灼伤了。 十二个未接来电。 上司然哥,未接来电。 上司然哥,未接来电。 上司然哥,未接来电。 上司然哥,未接来电。 上司然哥,未接来电。 上司然哥,未接来电。 上司然哥,未接来电。 上司然哥,未接来电。 上司然哥,未接来电。 上司然哥,未接来电。 上司然哥,未接来电。 上司然哥,未接来电。 的的确确是十二个,前天三个,昨天七个,今天两个。 太震撼人心了……这一串红色的的名字看得我心里发毛。 窒息。 “叮铃铃当当当~叮铃铃当当当~” 熟悉的铃声响起了。每次听到这个铃声都让我一阵头疼。 啊,上司的头像照片在我的屏幕上跳动。 我接到了上司的电话,他絮絮叨叨地骂了我好久。 他说,林齐齐,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我说,我的确有点不想干了,但我不会不干的。 我也不是傻子,我肯定知道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我奉献了生命的一份工作,我需要用我的满腔热血去爱这份工作。但就算再喜欢一道菜,一直让我吃,我也是受不了的吧? 米饭也不行。 总有那么几天不想吃米饭,想吃吃面条,还得是意大利面才行。 但是过了这几天,意大利面也吃腻了,或者是意大利面实在是太贵了,贫穷少女实在是吃不起了,那么就得吃回白米饭。 不管怎么样,活下去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即使要死,也不是饿死在这座城市的街头,死了之后还得被当成反面例子。这也太惨了一点。 而且死亡是痛苦的,即使是被重感冒袭击,或者是遇到了能划破手掌的叶子,这些痛苦都能让我鼻子酸一酸,更别提被生活的潦倒所击倒,然后死于各种难以接受的疾病、饥饿、或者自我了结。 自我了结啊…… 我还不想那样。 我完成了整整六次任务,也就是说,六个人受到我的恩惠而活下来。但这个世界上好处是相互的。 我们会向服务员道谢,但也不是经常掏心掏肺、真心实意地谢谢他们,因为我们为他们的服务付出了金钱,他们自己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对于我们随口一提的“谢谢”都是左耳朵进了,右耳朵出来,从来不会当真。但是一旦做错了,那么批评是毫不留情的,投诉也算是家常便饭了吧。 我们这个职业,从这个角度,也是一种特殊的服务业吧? 别想歪了! 特殊的、服务业,断句不要出错。 不是特殊服务业。 ——不过感觉更惨了吧…… 的确,在任务的过程之中,没有人会投诉我们,但是我们要做的事情也是秘密而隐蔽的。我们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曝光,也就意味着我们没有办法从这些事情中得到相应的利益。他们感谢我们,也远远不到我们为他们努力的程度。 能够让我们高兴的是,他们平安的那一刻。 平安度过一百天,多美妙。 这可能算是一种犒赏吧,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我们能够安慰自己很多,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去他妈的奉献。 我就是很想被人感谢,这才能证明我活着的价值。默默奉献太不符合人的价值观了,也不符合这个职业长久发展的道理。 我想起了那天陪着楼依去上司办公室的事情,被我遇到了的哭泣着的阿兰。 也许在现在看来,阿兰离职了是一件好事? ……不对,不能这样说。 一切不是主动选择的事情,都不能称得上是美好,被动选择不是自己的意愿,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抛开这个层面的事情,她被开除了,失去社会身份,这到底算怎么样的情况呢? 她现在又怎么样呢……想太远了。想太远了!林齐齐。 我的上司对我说:“林齐齐,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样的重大事故我根本不能帮你掩盖住。” “那就不掩盖。” “你这叫破罐子破摔。” “我还有其他办法吗?” “你真的是……” “我怎么了?” “你还敢顶嘴了?” 我能想象上司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他又在抽烟了,估计还是一支细烟。他现在对雪茄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第六次任务与第七次任务之间那个忙碌的休假的时候,我听别人说起,他现在喜欢蓝莓味的清淡的烟。 我说:“别抽烟了,你的烟味透过话筒都能传给我。” 他听我说完这个话,愣了一下,忽然笑了:“随你吧,都随你吧。我不想骂你了。” “嗯?” 我还以为他会骂更久的。这是一个骂上三千遍也不够的大事,他肯定要因为我的事情受处分了,至少会在他们上层人员开大会的时候被当成反面分子好好教训一遍。 他说:“怎么了?觉得被骂的不够么?” “有点……” “林齐齐,脑子出问题了吧?”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这次格外宽容。”我叹了一口气,“我认罚,我什么都清楚,什么道理都不用跟我说,我认错。” 很多事情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我能懂这个事情需要人做,我也可以委屈,但我不想说出来,把自己的心在别人面前撕裂,然后数着伤口给别人看。即使是我的上司也不可以。 说来好笑。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这可能是我的心的自动防御能力吧,偶尔能有那么一点点。 不然怎么解释呢?我为了什么事情而能大动肝火呢?我很少生气,很多时候仅仅是委屈而已。 “……随你吧。” 他应该是拿掉了香烟,我听到他吐烟的声音,然后声音变得清晰了一些。 我说:“谢谢你,然哥。” “先别谢我,工作你是肯定要暂停了。”他静静地说。 我倒是有些惊讶:“我以为是一定会被马上开除的,原来不用吗?” “你倒是说得轻巧,要不是我,你现在就死在那里,再也别回来了。”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我问他:“你帮我去周旋了?” “不然呢?” 他反问我。 我被他问噎住了。 我一下子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我没想那么多。” 他说:“林齐齐啊林齐齐,从你进这一行开始就是我带着你……你啊……不要太辜负了我的这番口舌,我能为你做的只有那么多了。你在任务时的状态挺不对劲的,身体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头似乎也没那么晕了。”我问,“你还好吗?” “我也挺好的。” “说谎。” “我怎么说谎了?” “你抽烟了。” “抽烟能说明什么吗?” “能说明很多。”我说着,拨了拨头发,发梢有点毛糙,“你焦虑了。” 他叹了口气:“或许是有一点吧,焦虑。你总是这样,我怎么能放心,要是没出这种事情,再做一两次任务就可以转成文职……” “我一直很想不通这一点。” 我问他。 “为什么我们非得,生死拼搏这么多次,才能得到喘息的机会。而有些人,进去了之后就能直接承担文职工作?” 事情就是这样。 怎么可能大家都从基层来一遍。 假的。 对于这些人,我嫉妒得要命了。 但也仅限于嫉妒。我没有理由讨厌他们。 所以这是一个只能嫉妒的嫉妒,最后会演变成埋怨自己。 我听见了他吐烟圈的声音,声音都有一丝倦懒的烟味:“……命吧。” “……” 这可以说是我意料之中的答案了,很正常。 命嘛,什么都是跟命有关的。 上天在让我出生的时候没有许诺什么,现在自然也就不用兑现什么,我的命不是我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一种命运,我也不知道抱怨从何而起。 有时候能在别人面前哭泣仅仅是出于爱与被爱的名义,如果没有这层关系,那么哭泣就没有道理,就成了一种变相的撒泼打滚。 “别想得太多,林齐齐,齐齐,齐齐。”他说了三遍我的名字,一次比一次轻,他想说什么似乎都没有说完。 不管话说没说完。 我都认为他是个好人。 在我心里。 他转移了话题。 “好好休息吧。我不骂你,自然也就不希望你为这件事情而内疚。如果每一个都这样,那么世界会乱套,但事实就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站在我的角度,你是林齐齐,所以我宽容你,我不会指责你。我觉得你很累,你值得休息一次,仅此而已。” 我说:“谢谢你,不过我现在更担心你一点。被骂多少回了?” “怎么说话呢你。什么叫被骂多少回?” 我笑了:“替我说话,不简单吧?上一个被开除的犯的错误感觉还没我大吧。” “林齐齐,住口吧。”他轻笑着,“你知道就好。回头请我吃饭吧?” 他避重就轻,那我顺势也就不提了,微笑着说了一句“嗯”,然后挂断电话。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是一场阵雨,没有打雷闪电,但比想象中下得更久,雨点不停地落到玻璃窗上,然后聚成一股流下,混合了无数滴相同的雨水。 淅淅沥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这样的天气让我的启程变得有些难了,即使再难以忍受,我也得把我的鞋子伸进水潭了,还得连带着袜子一起湿掉,湿漉漉的,可以算是人生超级不好受的事情前三了。 这样的天气,是无法让我在街上安然游荡的,这个城市也没有地铁,如果在麦当劳通宵的话也太寒酸了。 况且,这些都无法解决问题 ……我是肯定要回家的,但我回哪里去呢? 我叹了口气。 脑袋里闪过了一个没人住的地方。 “要不赶去那里吧……”我喃喃自语。 顾齐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四十九章 “在想什么?” 一个声音在我声后响起。我惊得一下子转过身作出防御状态,看到背后之人的样子后一下子放松下来,放下了挡在胸前的手,吐了口气出来。 “是你回来了啊……” “你也太专注了,连我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他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跑的远了一点买草莓水果塔了,我听前台的姑娘说,那家店远近都有名,我想尝尝看,果然好多人排队,耽误了些时间。不介意吧?” 他说谎。 这真是个低级的谎言。他怎么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把我晾在这里这么久呢?估计是估摸着我这么多天没醒,一醒来都是俗世的事情烦扰,肯定需要一些时间去整理一下。 “嗯……”我没有拆穿他的谎言,他的言语里都是笑意,开心自得得很。 我仔细一看,他穿着的西装外套湿了后背,头发上是亮晶晶的水珠,另一只手里拎着湿漉漉的长柄伞,他用脚踢开虚掩着的浴室门,把还在滴水的长柄伞依靠在了瓷砖墙边,伞上的吊牌还没撕,是新买的。我坐上了床盘起腿,保持一个尽量舒服一点的姿势。 他走近了我,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说道:“我身上有些水,雨太大了,我就不坐床上了。” 他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我:“你尝尝看。修复者饿这么两天应该没事吧?” “没事,我不是很有事,不用太担心。”我说完露出一个微笑,“我喝了一些水,现在就只剩下饿了。” 我想起来了这件事。 “你不吃吗?” “嗯?我吃的。” “那么,面具……” “啊,你说这个啊。”他摸了摸面具,“我,悄悄吃,你别偷看啊。” 他像是一只要偷吃鱼的猫一样这样说着,我可以想象他露出狡黠的笑容的样子,但只能看到他弯弯的眼睛,眼睛的蒙古褶好看极了。 “好的。” 我答应了他。 答应了他自然就不会偷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我肯定不会做违背了承诺的事情的。虽然我的好奇心旺盛得要命。 我接过他给我的塑料袋,上面沾满了水珠,面具男子好像有点不太好意思,声说了句“见谅”。我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的,解开了塑料袋上的结,露出里面纸盒子的本身样子。挺好看的两个盒子包装,大不一的镂空玫瑰花样子可爱极了,我都有些不忍心拆开包装,不过着实也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傻愣着干什么,拆开看看吧。也不是礼物,食物你都不拆吗?” 他笑着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点头,心翼翼地按照最规范的方式打开包装,又惹得他一阵哈哈大笑,我白了他一眼,眼神转落回里面的事物上。 这是一个草莓水果塔。黄澄澄的脆皮看起来爽利极了,上边盛放着一朵的鲜奶油,鲜奶油上两颗草莓红得鲜亮,白芝麻一样的籽也圆润饱满,蓝莓点缀着水果塔。一个盒子里放了三个,的,看起来非常可爱了。 “尝尝看吧,没买很多,一共六个,你三个我三个,很公平吧?” 他轻车熟路地打开另外一个盒子。 他是拆盒子高手吧?隐藏在民间的武林达人之盒子大侠?这么复杂的盒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吗? “别看我,吃啊。” 他捏起一个,看了我一眼,微微抬起了面具,我很识趣地别过了脸,垂下眼帘,从自己的盒子中捏着一个草莓水果塔,放入嘴中。 我大概是真的饿了,往常要吃好几口的东西,今天一口就好了。 但的确感觉这是一个应该一口吃掉的东西。脆皮与奶油配合得很完美,奶油应该是动物奶油,但做的不腻,而且分量很少。草莓新鲜得很,没有磕碰,两只草莓一下子被咬到而迸溅出的草莓汁,混合着蓝莓的酸味。 很清爽的味道。 虽然是甜品但完全不会腻,也不会有长时间不进食而忽然吃东西产生的不适感,可能是因为这个酸味的清新感吧。但单纯的酸味会反胃,我喜欢这样子的甜,这种甜味是一个让我很喜欢的味道。 我咳嗽了一声,然后悄悄看了一眼那边的面具男子,他已经吃完了这一个,面具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没有露出他的脸与腮帮子。但是脸颊一动一动的,他在咀嚼,然后是吞咽。 “你觉得怎么样?” 他忽然开口问我了。 “我……我觉得挺好的。” “啊,那就好。吃吧!吃完了我们得离开了吧?”他捏起了第二个,看了我一眼,我转过身子。 我问他:“吃完就走吗?” “你先吃。” “好吧……” 我捏起了第二个,巧玲珑的,我依旧一下子放入嘴中。 我咀嚼着,草莓汁迸溅的感觉很棒:“吃完就走吗?” “不然呢?你要留到明年吗?”他咀嚼的时候说话也是很文雅的,有一种就算现在到了世界末日,他也照吃不误的感觉。 我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就这样定了。最后一个,吃了它吧。” “好……” 我吃完了最后一个。 “那么,我要告辞啦。” 我在床上站起了身子,向下四下观望鞋子的位置。 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只有酒店的拖鞋了,我自己的鞋子哪里都没看到。 他看到我的动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那双太旧了,我买了双新的,还有袜子。”他起身,“等等,我去给你拿。”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用布袋子包着的鞋盒,上面还安静地躺着两双白袜子。 “鞋子?”我跳下床,草草地穿上了还沾着水的拖鞋,趿拉着就过去了。他打开鞋盒,里面是一双白鞋。 他耸了耸肩:“配白裙子,总不能黑鞋子吧?你常走路,但运动鞋也太违和了,就这样给你挑了一双,和袜子一个颜色的。” “你……知道我脚多少码吗?” “唐突了,我稍微看了看。以前的鞋子你穿了得多久了?” “我……两年?” “你那样的鞋子能穿两年?做这个工作,修复者们最多半年就得换鞋吧,你?”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的因素在里面。 我反驳他:“我有特殊的防磨鞋技巧……” “不管怎么样,穿两年的鞋子,也没有办法再穿了吧。”他拿出鞋子,“自己穿穿吧。我目测的脚的大,也不一定准确,试试看,实在不行再去换吧。” 我拿起鞋子打量了一番,这是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款式了,直男挑鞋子已经很努力了,控制住了本能里的欲望,选了一双没有雷区的鞋。 这样就好,能把自己隐藏在人群里,才是我选衣服和鞋子的标准。 我撕掉了新袜子上的贴纸,穿上了袜子,尝试着把自己的脚放进这双白鞋子里。 我没抱什么希望,平日里自己也不喜欢买鞋子,所以一双普普通通的运动鞋,我才会穿两年这么久,穿久了就觉得得过且过了,而且虽然磨得厉害,始终还是能穿的,我就没舍得扔。 我的脚很挑鞋型,一般的鞋很容易让我感觉前边挤脚,后边宽敞,明明我的脚看起来很正常,但穿在鞋子里就很难受。 但这双没有。恰恰相反,我觉得服帖得要命。 “你要是想要敲竹杠,可失败了,我刚刚停业,现在一穷二白。”我插科打诨地这样说。 “没打算让你给钱。算我请你了。” “这么好?” “怎么?我之前做了那么多事情都不够让你觉得我是一个这样的老好人吗?”他挑起了眉毛,“另一只脚,也穿上试试看吧。” “好……” 我一点点穿上鞋子,系好鞋带,穿着白裙子在地毯上转了个圈。真是很好的鞋子……我指的是,很合适我的鞋子。 不管款式是怎么样了,遇到这样的鞋子是烧高香的事情了吧! 不可思议…… 我看向面具男子。 “诶,别急着谢我。” 他笑嘻嘻地说着,阻止了我想要表达而出的感恩之情。 “我还没说我的要求呢,你听我说完再谢我也不迟啊。” 他的要求? 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能够找到这样的鞋子,我简直激动得要再次昏过去了,什么样的要求我都能答应了。 我不会从此背负上高利贷吧?啊哈,怎么可能。他的目的应该不在于金钱。 我这么穷,敲诈或者勒索都应该找一个更肥的肉票了。 我在想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他是个好人。 这是一个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了。 我问他:“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你的都可以给你了,不过,一穷二白的我能给你的也不是很多了……” 他卖了个关子。 “你能做到,就看,你能不能同意了?” 我露出了一丝警惕的表情。 “你干嘛?要劫色?” “拜托,姐,要劫色我早干嘛去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近乎是爆笑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端坐好了听他说话。 “接下来,我希望,一直跟着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五十章 “跟着我?你……你什么意思?” 我吓得缩成一团。 “字面意思啊。你有地方去吗?” “我……” “支支吾吾的,你肯定有地方去。” 我挠挠头:“算是有吧……但也不能算是有!” “那就是有了。”他拍了下手,“我没有地方去了。我只好跟着你了。” “诶?” 我疑惑了。 不应该吧。 他看起来就是很有钱的样子啊! 我问他:“你不回家吗?” “家?”他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早就没了吧,啊呀,你有家吗?你回去吗?这种问题问问你自己就知道我有没有地方可以去吧?酒店我们俩住不了几回的,嘻嘻。我也已经快要穷困潦倒了。” 可不是嘛,大床房,而且看环境还不错的样子,感觉不是每天几十块钱能拿下的那种旅馆。多住几日就破产了。 “那你怎么就觉得我有地方住?” “总要有个地方度过夜晚吧?如果你也没有地方去,那么正好,我们两个人一起流浪街头。” 他的笑声很纯净了,就是单纯的笑,我不能读出更多的意思了。 “你不说话了,我就当你同意了。那么,我们走吧?” “……” “走吧!” 他一个人拍板了。 我看了他一眼:“收拾行李!” 其实我的行李没有什么,我随身携带的那口皮箱进游乐园之后被我藏在了游乐园里面,是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我可没时间去寄存了)。他也太厉害了一点,这居然能够找回来…… 皮箱被倚靠在房间的角落里,孤零零的样子。 我看了眼,箱子没被开过。啊,对了,行李箱上有密码,所以没被他打开过。里面的东西对他来说也不是秘密,既然我们是同事(不在一个分部应该也能称作同事吧!),那么资料也好,仪器也好,都不值得他惊讶。 这样的感觉还挺好的,不用提心吊胆了。 皮箱看起来状态还不错,被细心擦拭过了。 我旋转着密码锁,心翼翼地打开箱子。 “啊……糟糕。” 里面都是被雨水浸湿过的痕迹。 看来是因为箱子被摔坏了,漏水了。 看来是他后来找到箱子之前,游乐园就下过雨了吧…… 真是劣质啊。 我不仅担忧起自己的经济状况,曾经有工资收入的时候还那么贫穷,更别提现在了。一个月两千的房子也租不起了,或许可以更低,但是和人合租的风险始终太高了…… 我的那些资料,被我随手摆放,要是丢失或者被人拿走,后果不堪设想。 当初是拯民逆天机构会提供百分之五十的住房基金,但上限也就是一千块钱。 但停职休假和休假不太一样,自然是所有的福利都和我无缘了,我也不用奢求哪家银行能那么好心借我一笔钱,在这个期间,我的社会信用是很低的。 更大的原因是,向银行借钱是需要给利息的。 利息……嘶,想想就心疼。 我可没有那么闲钱了。 现在想想,一千块钱也是钱啊,如果现在能够免了这么多,我应该也不至于那么拮据了。 啊……穷了穷了穷了。 我真希望一夜暴富。 那么只剩下那么一个选项了,走投无路的林齐齐,可能要做一个闯空门的人了。 “走吧。” 我提起了箱子,这样对他说道。 面具男子的行李也不是很多,只有一个皮包,比我的皮箱还。如果要回银城的话,这里离那里还有点距离,但没有高铁或者动车的直达,打出租车,我的钱包受不了。 所以,综上所述,长途客车可能比较合适,不,是唯一的选择了…… 我们去了长途客车站,坐上了前往银城的长途汽车。 车子摇摇晃晃,颠颠簸簸,我抱着我的皮箱子在车上左摇右摆,面具男子坐在我的旁边,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很高兴的判断标准可能不太靠谱,我看不见他的脸,完全是依靠我的直觉。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一样,碎了的一颗星星散落在眸子里。 我有点好奇他的表情了。 肯定是个很可爱的表情。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我问他。 他把脸转向了我:“不知道啊。” “胆子很大啊,不知道要去哪里你还敢跟着我满世界乱跑。” “嘻嘻。”他看起来真的很高兴,笑声很轻松了,“我不知道就不能跟着你了吗?而且长途大巴,又不是飞机轮船,怎么满世界乱跑,顶多去去银城。” “不担心我把你卖了?” “没人买我。” “太有自信了吧?”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而且我这个体格,一个打十个也没问题吧?” “……我没生病的时候也能一个打十个。” “好吧。”他摊手耸肩,“那就被你卖吧,卖到银城给黑餐馆洗盘子,我也算有个住处。” 他插科打诨起来没边了,我瘪了瘪嘴,拧开矿泉水瓶仰头饮水,我这次喝的还算节制,没有呛到自己,水也没有顺着脖子往下流淌。 毕竟没有那么口渴。 面具男子在看着我喝水。 他开口了。 “你喝水像鲸鱼。” 他说。 我说:“我就是鲸鱼了。” “承认得倒是爽快。一般人都会觉得奇怪吧?” “奇怪什么?” “比喻很奇怪。” 嗯?奇怪吗? “我倒是不觉得。”我说。 “那就是你本人接受这个比喻了吧?”他问我。 我说:“还行吧?我觉得鲸鱼很可爱,所以被像是一条鲸鱼也没有什么。” “嗯……光滑的身躯——” “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 我一口水差点呛住,转头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一片纯洁,不太懂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单听没什么问题。 但是……联想一下…… 光滑的身躯…… 怎么色情意味就那么重呢! “你好好说话!”我咬着嘴唇。 他一副故作疑惑的姿态,凑上来看了看我的脸,我皱了皱鼻子,他笑说:“林齐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他的声音也太响了一点吧,旁边的人纷纷向我这边看来,我感受到目光聚焦在我脸上,聚光灯一般的效果。我的脸颊升温更快了。 “我不知道!” 我压低了声音,旁边的人。 我别过脑袋,望向外边的景色。雨后的空气还算清新,树叶子被洗刷过后有一种新绿的嫩感,摇曳在风中,麻雀在这个天气也乐意出门转悠,叽叽喳喳闹个不停。我对于景色没有太大的兴趣了,我只能够一点一点地看过每一个画面,脑子里空白一般。 面具男子的戏谑也没有引起我多大的兴致。 总体来说,我还是很丧。 “说你是鲸鱼,你还真的是鲸鱼,鲸鱼不会说话,你也不会说话了。这可有点麻烦,我们两个就这样坐一天的车吗?” 我反问他:“这不是已经过了好几个时了吗?” “能度过这几个时真是奇迹了。” “谁说不是呢?”我用手指卷着我的发梢。 他似乎执意想和我搭话。 他问我:“你染过头发吗?” “我吗?”我低头看了看,“没有过,从前是学生嘛,都不烫发的。” 也是,我从前没有办法烫发染发,后来没有时间烫发染发,感觉,接下来这段时间,我终于能够有空闲时间了。这是不是一个值得庆贺的事情?我休息一下,然后浪费一点金钱和时间,去做一点没有做过的事情吧。 “嗯?这样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年龄。你几岁了?”他话锋一转,忽然问起了这个。 我想了想:“二十多吧。” “你这还要思考?” “嗯,我在考虑要不要骗你。”我说了实话。 我的年龄很少真的告诉了别人,哪怕是楼依,在她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我也说了谎。 “我还以为你在计算。” “也有这个原因吧,时间一久了,我也忘了我几岁了。我的身份也不是我从前的身份,生日什么的也随便了,这样的话年龄也就无所谓了吧。”我说,“就是一个数字而已。我离开了这个数字,我还是我。” “那倒是我唐突了,忽然问了女孩子的年龄,还真的是不好意思。” “我也不介意,问就问呗,这些都,无关紧要了。”我叹了一口气,“顶多是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来刻生卒年,那的确会有一丝尴尬。” “你在做任务的时候,会有那样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我疑惑了。 “就是,濒临死亡的时候。那种情况。” 他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像是在吸一根不存在的烟。但他不抽烟。想抽也不行吧,面具挡着。 不用他告诉我,我就知道他不抽烟。抽烟的人不是这样的,不会浑身只有洗衣粉的味道,衣领上很好闻,我猜,笑起来的时候牙齿肯定也好看,是白净净的。 我在看他眼睛的时候,总是有一瞬间的沉沦。 “总有几次吧?”我笑着说,“陪她上云霄飞车的时候,我感觉就要死了。” “重感冒上云霄飞车……你真的是疯了。”他叹了好重的一口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问他:“你不也一样吗?你野餐的那天救我们,结果腿上受了那么重的伤。” “修复者嘛……如果有组织提供的特殊药剂,加上自身强大的恢复治愈能力,你看我都没什么事了,我的腿早就已经完好如初了。不幸你看看?” 他说着要挽裤腿。 我连连拒绝,他才放下了翻到一半的裤腿管。 “我也不知道你的情况,如果你那时候死了……” “打住吧。我可没死。” “好好好,没死没死没死。我是说如果嘛。” “那你还跟着姑娘一起去游乐园。” “我……” 他拍拍我的脑袋:“算了,不去也不是你了。” “……说得好像你跟我很熟一样……” “修复者和修复者,也没有什么不同吧?” 他伸出手双手,把我揽近,又一次拥抱了我。 嗯嗯嗯? 他枕在我的头发上,抱着我的后脑勺。 我的唇正巧凑在他的耳边,我问他:“你……为什么拥抱我?” “因为想。” 他这样说着。 车停了。 车的颠簸停止了,汽鸣声也吐出了最后的一声响。 我们又一次回到了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地方,银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五十一章 夏天的银城和春天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梧桐树街道上的叶子显得更加浓密了,但人不会比春天更多,纳凉的人们在街边支了躺椅,拿着蒲扇就躺在上边睡觉,热浪袭来的时候被梧桐叶子洗了一遍,就不是那么燥热了,甚至显得有点凉爽。街边的象棋摊子总有很多老头在围观,零零散散的移动推车卖着传统的中式早点,最常见的是鸡蛋饼,什么都不加的两块五一个,多一个蛋一块钱,一根香肠是一块五,加油条也是一块五,里脊肉两块。然后一般捎带着卖点袋装的豆奶与盒装牛奶,还有保质期挺长的三明治。 我把这些告诉了面具男子。 “你这是什么年代的物价?”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弄得我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好像是我上学时候的物价…… 啊,离我上学的年代好像差很远了。我也没当过品学兼优的学生,当时就是一个学习得过且过的人,不过还算是规规矩矩,是那种最普通的学生,扎人堆里认都认不出来。如果我参加高考了,也许考一个一本大学,也可能是二本,但应该还是一本,运气好一点是个重点,然后过了年回去看老师,老师看了几眼也记不起我是谁,然后我提了名字提了班级,可能会恍然大悟一下。 这样回忆一下,日子也太无趣了一些。 当时如果知道这样一个职业,没准也会自己选择去当一当吧? 可惜了…… 每次都是,安稳的时候渴望刺激,危险的时候渴望安稳,想要的东西永远不是现在拥有的,而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所以实际上就是这样,人类的最至高无上的幸福是很难达到的。 我离开那种日子太久了,也回不去原来的学生生活了。 “现在的人生也是得过且过啊……” 我站在路边伸了个懒腰。 面具男子帮我提着箱子,而他自己的皮包也放入我的箱子中了。箱子里受了潮,有一些东西已经不能用了,往外扔扔,一只皮包还是塞得下的。他也不介意和一群湿漉漉的东西放在一起,但到了目的地,这个皮箱可不能就这样一放了之了,回头得好好晒晒。 开什么玩笑,买一只新的皮箱子还是很贵的。 贫穷少女每天都在担心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辛苦了。 去顾齐家的路算是轻车熟路了,我走得很顺。本身也没什么事情,我一点也不想打车,大约只有四十分钟路程,走一走就到了。 我太久没有在街上慢慢行走了。 “不介意陪我走去吧?” “完全不介意。”他说,“如果你要牵着我的手走路,我也不介意的。” 我别过脑袋:“我又不是孩子了,我自己会走路的。” “真的吗?” “真的。” “那你看看前面。” 嗯?前面? 我走着路,把脑袋看向前方。 一棵树。 嗯嗯嗯嗯嗯??? ??? 距离我的脑袋距离,好近,十厘米,五厘米,身体失去平衡,来不及躲,身体来不及做出反应了。 “嘭。” 撞上了。 嗯?软软的? 我的额头撞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 我听到了一声惨叫。 “啊……抬头抬头,你的脑袋怎么那么硬。”他倒吸着冷气,我连连向后退去,倒退了三四步,发现面具男子的手放在树干的位置,正巧是刚才我额头的位置。 我羞赧了。 “你……” “别谢我,嘶——你撞得也太疼了一点吧?”他收回了手,“而且刚说过自己会走路就撞树的人,可不多见,林齐齐,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别误会,我没在夸你,我觉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不会走路人才。” “喂!” “嗯?不接受反驳。” “我——我不会走就不会走吧!”我鼓起脸颊,他哈哈大笑,说像是个花栗鼠。 啮齿类动物…… 风景也看不下去了,走了走了。 “走吧你!” “别再撞树了。”他和我换了个位置,我走靠里面,他走靠外面。 他说:“为了避免我撞树,那么,林齐齐姐,你愿意和我手拉手一起走路吗?” “啊?” “手拉手一起走路。” “你是孩子吗?” “你才是孩子吧,刚才撞树。” “……不提这个我们俩还能友好地交流下去。” “不提了,不提了,你看你,孩子一样。”他的语气蕴含着无可奈何的意味,双手抬起示意投降。 “就像了,怎么样,你拿我怎么办?” 我耍混,撒泼这件事情我还是很在行的。 “我怎么办?你是孩子。” “是啊。” “孩子走路要牵手。” “怎么了?” “那我们走路牵手吧。” “牵手就牵手!” 咦? 他吹了一声口哨,很烂的那种,然后一下子把皮箱从左手换到右手,用空了的左手拉住我的右手,说:“这样就可以了。” 什么情况? “你趁我不备!” “要什么准备嘛。”他嬉皮笑脸(可惜我看不到),说了一句“我们前进吧!”就向前走去。我被他拉着向前走。 “傻子,别走那么快,你知道路吗?” “啊,对。”他停下来了,“你走前面吧。” 我笑了一下,勾了勾嘴角,没有松开拉着他的手,沿着梧桐大道走下去。夏天的梧桐大道不掉叶子,街边的铁栏杆里伸出来的是石榴花。 石榴花鲜红的,比夏天更加灿烂,明亮到看一眼,心情一下子就奇迹般好起来了。三两朵凑得近些,其它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娇艳欲滴,燃烧了那一片绿色,在我眼睛里也燃烧了。 “生如夏花之绚烂啊……” 我看着那团火焰,喃喃自语。 我很少读泰戈尔,上一次还是好几年前了,这两年也没有看书。但感觉许多人也都没有读过泰戈尔的诗歌,就随口而出这样的句子。我对它没有什么深刻的理解,只是觉得这句话莫名得美好。 不过,不是很想念出后半句。 那样就显得有一丝凄凉,很美的那种凄凉。 我似乎有一点理解泰戈尔的心情了,但是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他去世了那么久,我也无法求证他写下这句话的原文时候的心情,但我感觉他的心应该很漂亮。 我又有点自以为是了,泰戈尔是泰戈尔,而我是我,我一辈子都无法真正地理解另外一个人,而且我甚至没有认真地读过他的作品。 啊,他也没读过我写的诗。 我写的诗,会写在本子上,一本泛黄了的本子,厚厚的,大概四厘米厚,线装本,可以一页一页地翻动。其实也不算是诗。 我不会写诗。 现代诗,我一直没有理解,怎么样才能算得上是一首诗呢?断句诡异就能算得上是一首诗歌吗?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但可惜我很笨,我的脑子不够聪明,看来无法理解其他的关于诗歌的特征了。 像这样,我都没有办法成为一个诗人了。 那么可能当个门槛最低的络作家(咦,可能只能称呼为作者,还配不上作家这个美妙的称呼),专门生产络垃圾。 这样看来,前途不容乐观,我可能真的需要一份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的工作。总觉得最近真是倒霉透了,顾齐失踪,任务办砸。 我该不会要成为说女主角吧?啊? 按照这个势头没准还真有可能。 主人公们在某些故事里顺利得离谱,开金手指左拥右抱,这些都是幸运到爆炸的主人公了,多半存在着一个如同亲妈一样的作者。 但是一些主人公却活的像后娘养的,遇事不顺,人生黯淡,需要个契机来改变一下这个难以忍受的现状。但是主角儿都是幸运的,他们往往什么都不用做,然后契机就找上门来了。 但是生活不是这样的。 生活就是,在你最差的时候,踩上一脚。再把你推进泥坑,再把泥坑填上。 如果是这样的主人公,那么,不当也罢。 但是主人公也有可以选择不做的吗?一个人之所以是主人公,不是被选择了,然后才是主人公,而是先不普通了,才是主人公。 顺序还是很重要的。 修复者也太多了,如果每一个修复者都是主人公的话,这本书得是一本百家(亿家吧)丛书,得有一整个国家图书馆这个大的地方来存放从古至今的修复者书籍吧?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开玩笑的。 不会有人那么无聊来写我们的事情的。 顶多是我们自己在日记里记录一下自己的生活,乍一看很刺激,但是习惯之后也就归于平常的生活。 所有的事情,只要习惯了,就不再那么具有有趣性与刺激性,变得和普通人的生活没什么两样了。这样想想,也不用很羡慕不普通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五十二章 “喂。” 我想叫他一声,才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总不能再叫他管家吧?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尴尬,跟我说:“随便称呼就好了,我不在意。” “嗯……” 他忽然问我:“在你心中怎么叫我的?” “啊?” “总有个称呼吧,不然呢?” “呃……直接告诉你,你会生气吗?” 他笑嘻嘻的:“我一般不怎么生气。” “明明之前还说自己生气了……” “那个不一样——”他说,“好了,那我保证,我不生气。你怎么称呼我?” 我有点难以启齿:“面……面具男子。” “啊哈?” “就是这样!别骂我!”我红了脸。 “不生气,很可爱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一阵爆笑,我摸不着头脑,挠了挠头,他笑了好一阵,才止住了捧腹大笑,“面具男子,很棒了,你就这样叫我吧?” “啊?四个字的称呼……太奇怪了吧。”我摇了摇头,尝试说出口,“面……面具……不行不行不行,这怎么叫啊,我不行,谁爱这么叫就这么叫吧!” 我说什么也不想再这么说了。 “那好吧,那就前两个字吧。叫面具就行。” “面具?” “嗯,面具。” 他还是没有说他的名字。 不过我都无所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并没有那么重要。 毕竟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名字,名字是出生了就决定了的,和相貌,体型,耳朵轮廓一起决定了的。那么,就像不满意自己的相貌、体型、耳朵轮廓一样,人也是可以不满足于自己的名字的。 那有个听得顺耳的代号还是个不错的决定。 我叫他:“面具。” “不错。听着还行,就这样叫吧。”他乐天派的样子很让人羡慕。在夏日里如春风又如杏花。 奇妙的比喻,一下子跳在我的眼前了,我也不知道人会什么会像杏花一样,就好像我有时候闻到风的味道,我就知道夏天来了。没理由就是最大的理由了。 我想问他一件事情。 “面具啊。” “你想问什么?” 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知道我有事情想要问他。很微妙了。 “你觉得我们的生活,普通吗?” “看你怎么定义普通了。”他笑着说,“普通的生活之所以是普通,就是因为很多人都过吧?但是其实,就算大家都在生活,每个人的生活都千差万别,没有完全一样的,所以这样说,普通也不是普通了。” “那么怎么去想这个词呢?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也就没有两种完全相同的生活。” 他点点头:“是的,就算是在同一个家里,生活也不会完全相同。这样看,是个人的生活都能算的上是普通了。就算你考上了国内最顶尖的学校,你拿了当年的高考状元,从其他角度来看,你还是普通的。那么,如果你拥有了一个公司,你的公司上市了,你超越了好多人,但我也不能说那种生活就不是普通了。” “也是……那么跳出常规思维的生活就可以说是不普通了吗?怎么样才能算呢?成为一个有名的演员,然后活跃于荧屏,这算是普通吗。大街巷都能够看到他的身影,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这应该是不普通了吧?” “嗯……怎么想都不能算普通,当下来看的话是这样。不过,如果过了那么很长一段时间,是不是就不是这样了?” “怎么说?” “你知道两百年前一个活跃了四五年的娱乐名人吗?啊……当年应该还没有娱乐这种这么超前的词吧?顶多是当时的名伶,在走穴演出的时候身价高了些,唱段也好点。”他这样说。 说来也是。 在自己的努力范围内达到的事情,你以为达到了顶峰,但在外界看来,你依然是平凡的。 修复者的生活是不是也是这样? 就算是这个工作听起来这么不一般,因为人数够多,所以过去那么几十年后,在那么多修复者中,我们依然是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一些人。这还挺让人感到遗憾的。 我曾经还以为自己跳出了那个简单无趣的生活圈,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进入了另一个圈子,圈子们都不大,凑凑活活地活着罢了。这个工作也就是混个饭吃,很多修复者都是这样想的,这不奇怪。 医生也不都是认为自己的使命是救死扶伤,而是单纯想这样干个工作而已。 这没有什么错,甚至这也有利于社会进步,大家各安其分,就算得上是个好人。那么我也是个好人了。 “我们的生活,得过且过吧。” 我这样下了结论。 “也只能这样了吧。”他说,“你做了这么多年了,比我辛苦多了。”他一直拉着我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很奇怪,我不排斥他,就像他拥抱的时候一样,我觉得这个感觉很自然,很舒服。人类为什么可以用身体的接触来传递感情呢?这太奇妙了,我一直没有想通过。但是身体接触的触感是可以被身体记忆的,那种柔软的感受,只要拥抱了一次就不会被忘记,再次拥抱的时候就可以记忆起来,迅速调动肌肉记忆。 牵手也是这样。 不同人的手指是不一样的,握手的方式也是不一样的,牵着手的时候的角度、力度、手指的摆放位置都统统不一样,微妙得很。 他的感觉已经要被我的身体记住了。 很踏实,夏天的时候,他的手掌心很温暖。我的感冒似乎还没有好透,手心是有些凉的,他的手心贴过来,一下子暖和了。 我勉强地将自己的意识拽回来:“你是新人吗?” “新的不能再新了。” “第一次任务就挂彩,很难过了吧……”我咬紧了下嘴唇,眨了眨眼睛,抬眼看向他的脸。 这一瞬间,我发现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怎么会忘了…… 这事情。 这事情不应该忘记的。 我怎么只顾着自己,完全没有关心到一直帮助我的他呢?一直得到他的恩惠,以至于我都忘了关心他究竟好不好了。 面具男子。 他也是那次任务的承担者之一。与我共享一个目标者。 我跑了,他也跑了。 这事情……很难办。我已经被停职了,那他呢? “你也临阵脱逃了,不会被……开……开除吧?” 我咽了一口唾沫。 他想了想:“如果我们俩是一起逃走的,那么处理应该也是一个结果吧,多谢你的上司帮忙求情了,我上司也念在我是第一次任务,就扣了一次工资,然后让我停职检查一段日子,过段时间又要接新的任务了。” “啊……那挺好的。”我点点头。 没有被我彻底连累就好。 要是被开除了。那是真的没有什么退路可说了,第一次任务被逼退,然后失去社会身份……不敢想象。 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肯定是过的不怎么如意才来基层干这个工作吧…… 那么,如果未来的生活还不如从前的,他会崩溃的吧…… 不能让这个事情发生。 我暗下了决心。 我总是对好人有着强大的同情心与怜悯心,我知道我有时候不配怜悯别人,所以我从不说出口,我也不表达出来,这仅仅是一个心情,一个我以后能够帮助他们的内在情感理由。没有什么坏处。 我也不会使坏啊。 我这样想着。 感觉眼前的景色一点点变得更加熟悉。我路过了熟悉的桥,桥上风大,但都是热的;我到了熟悉的区,熟悉的花坛和以前一样,月季花也是月月都开的;然后是熟悉的单元楼,熟悉的楼梯。 啊,到了。 这里就是,顾齐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五十三章 顾齐的家,上一次我撬了门进去  为了防止后面来的人偷光他们家,我拜托擅长这方面的同事,重新装好了锁,锁还是原来的锁,但我也不能再撬一遍吧? 现在看来,当时应该应该拓把钥匙留着,这样才能万无一失……保不准要住多久呢,我总不能每天拿个椅子挡着门吧…… 顾齐啊顾齐,收留我住一段日子吧! 我保证好好看你的家,水电煤气费都把钱塞进你的储蓄罐,然后每天帮你整理房间。所以啊顾齐,不要怪我。 好歹,好歹我也保护了你一百天。 嗯……虽然有点失败了。 不过我知道,住在顾齐家,除了无家可归,还是有其他理由的吧。 我可以住吧住便利店住街头住公园住好多好多好多的地方,不一定是顾齐的家,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嘛,住起来肯定是,有所顾忌的。 感觉就像是高级闯空门的。 不过……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我不会动他家的那些贵重物品,什么都不会碰。 如果我是个偷的话,早就不一样了吧? 所以我和闯空门还是有些区别的。 嗯,就是这样…… 家里的摆设什么的,也尽量保持原来的样子,什么都好像我没来过一样,那就最好了。我只是觉得,待在这个家里,也许,顾齐就可能有回来的时候。 那么,我就不会错过那个时间了。 他的人间蒸发始终是我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儿。 我一天没有想明白,就不可能有一天真的放下了。哪怕我知道他现在还活着,但是这件事情很难以让人理解了。 所以,好歹让我再见他一次。 一次就好。 遇到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了,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像是想象中的那个样子,那样的世界太美好了,但过于美好的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我看着铁门有一丝发愣。 “怎么了,不进去?”面具男子的声音有一丝戏谑,“外面站着很累了,不进去吗?” “……明知故问。” 虽然不是闯空门,但有点闯空门的意识好不好,人家还是比较专业的。 “你没有钥匙?”他歪着脑袋看我。 “……是的。我没钥匙。”我承认了这一点,垂下了脑袋。 他说:“钥匙……要不,你试试看这一把。” 他把手伸到我的面前,然后展开了自己的手掌,手掌心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银色的钥匙。 我疑惑了。 这……这钥匙? “你这么会有这家的钥匙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看地毯呀,这不是门口铺了个地毯吗?”他指向顾齐家门口的脚垫。暗红色的脚垫朴素无奇。 他说:“我就是在这下面找到的。林齐齐,人生有点生活经验吧,好多人都会把备用钥匙放在这种地方。” “话虽如此,但是你怎么拿到的?诶?我不是一直站在这里吗?” 我再一次地摸不着头脑了。 他敲了敲我的脑袋:“你也不问问你自己发呆了多长时间,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事情,我猜你没钥匙,就自己找了找呗。” 他说得顺畅无比,又损了我一次。被他损的次数太多,我都已经无所谓了。 顾齐家也太不心了吧,备用钥匙放在这种地方。 平时猫咪就在这种地方玩耍,一不心叼起垫子,然后衔走钥匙……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如果贼有脑子的话,这一家人已经被偷了八百遍了吧……用完之后要赶紧收好收好,不能让别人看见这个钥匙了。 我把钥匙捅进锁眼。 “咔啦。” 门开了。 看来就是这把钥匙没错了,这下子不用撬门也能进去了……万事大吉万事大吉,不管怎么样,住的地方算是又着落了。 “谢谢你啦。”我扬了扬钥匙,拉开了门。 他说:“你这一次倒是坦率了,之前可一直,不肯说。” “什么……什么不肯说……”我说话期期艾艾的,干脆闭上嘴了,不想和他再交谈这种奇怪的话,走进屋子。 地板挺干净的,一段时间没人来了,也没有落灰,我不忍心直接脏鞋子踩上去了,脱了鞋子用袜子着地,翻找着鞋柜。 顾齐啊顾齐,为了不弄脏你们家的地,允许我翻一下鞋柜吧! “啊,看到了。” 一次性的拖鞋。 虽然说是一次性,但用上那么一段日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拆了两双,自己一双,面具男子一双。我想把拖鞋递给他,但弯着腰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他的身影,抬头一瞧,他还站在门外,拎着我的那口皮箱,一副乖巧的样子。 他看见我这样,“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进别人家,还那么紧张。” “这不是废话吗,我进自己家要紧张吗?”我直起身子,“他们家没人……我,借住,借住一下。” “啊,闯空门。” “才不是!”我生怕他在楼道里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引来邻居的猜测,拉着他就进了家门,然后把鞋子递给他。 “先穿上吧。” 顾齐家还和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后来也来过好几次,始终是和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的。但只是少了烟火气息,没有人在煮茶,也没有人在说话,那只大白猫也消失不见了,一切都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我试了试开关。 “啪。” 灯亮了。 “啪。” 灯灭了。 电还在,没有被他们家停掉。 太好了……不然到了晚上就有点困扰了。 他们家的沙发挺大的,但可能只能睡一个人。前段日子面具男子一直照顾我,虽然伤已经好全了,但是身体还是需要睡眠的,那就他来睡床。 夏天就是有这点好处,睡地板也没问题, 瑜伽垫就可以当床垫了,随便找个毛巾毯披着,不用开空调就不会着凉,这样睡觉就可以了。 卧室的床还是不要睡了。 不然感觉有点过分了…… 我把我的安排告诉了面具男子。 他不解:“啊?你确定让我睡沙发床?” 我边点头边说:“嗯,我确定啊。” 他哭笑不得:“我是男的,你是女的,你觉得,你睡地板,我睡床,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修复者多差的环境我都住过,而且你……救过我。”我叹了口气,“别和我争这个,如果你睡在沙发上,我会更高兴。毕竟这还是别人的家,我不能贸贸然地让我们俩住到人家的卧室里……” “好啦,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我恭敬不如从命,睡就睡呗,难不成我还能缺什么吗?不过你可别后悔,就那么一张沙发床,睡地板很凉。” “那就当纳凉了。” “睡地板还很硬。” “那就当练腰板呗。” “……真是说不过你。”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算是答应了我的要求了,我微微一笑,开始打量起这个屋子了。 虽说来过这么多回,但也没有真的这样放松地看过这里的摆设。 第一次来的时候,顾齐在,我很紧张;最后一次来的时候,顾齐不在,我更紧张。 我吸了一口气。 顾齐的气息在这个房间里还仅存了那么一些,没有被长时间的封存而打扰飘散。我感觉心脏好受很多了。 没有任务烦扰,我的心里没有那么多记挂,就不用一直提心吊胆。 这种感觉很少有了。 “这里是谁的家,愿意告诉我吗?”面具男子坐在沙发上仰着头问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上一次任务的目标者的家。” 我这样说道。 “你和他……关系很好吗?”他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关系?关系应该还算可以吧? “还行吧。我被他发现了太多次了,也不得不认识了。”我也顺势坐在了他的旁边,吐出一口气,“新人啊,下次做任务,最好还是不要被发现了,被牵扯到目标的生活里,很麻烦。你看,徐瑶的事情我们不就办砸了吗?” “哈哈哈,这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吧。”他爽朗地笑起来,“那个女孩也太仍性了一点。换做是谁估计都头疼。” “也许吧……” 我看着外边的天,已经逐渐暗下去了,白日的疲倦袭来,我可能有些倦意了。 可能早睡了,运气就会好一些吧。 我在心里这样想着。 “那么,睡觉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五十四章 睡在地板上其实也挺好的。 夏天的夜晚,如果开了窗,又不是雨前的高压,那么天气还是可以忍耐的。略微有一阵风吹进来,能让整个晚上都清爽了不止一个度。我躺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身上搭着一块毛巾毯了。我没有过多的换洗衣服,但是在夏天也不能连着好几天穿一样的衣服吧?两件衣服轮着穿的日子要开始了。 我买的衣服很少,因为衣服很贵,贵的衣服总是要花钱的。 但是在这种关键时期,花钱已经已经算是一种奢侈的事情了,坚决不能再做了啊。我决定对自己的钱包好一点。 首先,卖掉钱包来换钱吧? 我把能卖的东西都挂上了二手交易站,期待着能够压缩自我带来一点点那么的收益。但是我心里也是明白的,这不是一种长久之计,想要混下去,还是得另谋出路,所以我得,我得那么严苛一点得对待自己。 但………………但不是这个晚上。首先度过了这个晚上再说吧? 我现在感觉到自己有一点点的疲惫了。 晚上的时候,我没有脱掉内衣,毕竟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穿着一条宽松的布制短裤与一件鹅黄色的恤衫,上面写着大大的“”字样,我至今都不知道这件衣服上的“”到底是英文字母还是大写数字,衣服不算丑,好歹能穿出门,但是要提样式,是最最普通的样式了。 我也不在意这些。 和白天穿的唯一区别就是,衣服的下摆没有塞进裤子。现在拿出来了,显得有些皱皱的,恤挺大的,站起来能遮住短裤。 面具男子穿的也没有白天那么正式了,反而可以说有点学生气,身上穿着一件印花衫,下半身是一条简单的白色棉布裤。 啊,印花,一般男人驾驭不了的款式,穿在他身上还挺合适的。 好歹穿着不像奶奶。 上一次来这个地方是什么时候来着?至少是在第七次任务之前。 还记得那三张奇怪的字条,三个不同的字母。 b、i、。 我调动了这块放在那边的、完好无损的记忆。 我也不得不佩服自己一下,已经过了一段日子了,我还是能很好地记忆起当时发生的事情……啊,等等,其实也没多久吧。 第七次任务一下子就被我们弄砸了,连一百天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度过,甚至连半个月都没撑过,可以说是差劲到一种极限了……不提这个了,不提这种让人烦心却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第一个字母b就是在这个屋子里找到的,藏在了洗衣机里面。 第二个字母i是在图书馆找到的借阅卡后,是《寻羊冒险记》这本书,被顾齐还回图书馆后还没来得及放回书架上,被压在最底下的那本书里。 第三个字母是在顾齐家附近的公立公园里,被写在了纸团上,而纸团则被塞进了月季花里。 毫无头绪了。 这些字母是顾齐当时留下来的吗? 留在了这些地方,怎么看都是他的杰作吧?没有其他人会这样做了, 我在发现了之后就反复思索,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字母终究是字母,如果没有灵光一现,很难直接看出来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顾齐高估我了,我是个修复者,偶尔自夸是个隐形超人。 但我又不是真的超人。 就算是超人,也没规定要会字谜吧? 而且还是外文字谜。 太难为人了。 这又不是个侦探说。 如果这是一本侦探说,我可能就是一个充当炮灰的路人甲,全程一共就一句台词,这一句台词都仅仅是个拟声词;或者我干脆连镜头都入不了,全程活在主角的世界之外,让我搞推理,还不如给我一枪吧。 换在往常,遇到这种燃烧脑细胞的活计,我绝对是第一瞬间放弃,另寻他路突破。要是像这样无关紧要,那么就放在一旁一了百了,完全不会费尽心思去解答,而且我本身也不是那种能够有多少脑细胞来燃烧的人吧。 推理说都是骗人的,我给自己洗脑。 推理说当然都是骗人的,所有的说写出来都是骗人的,但是骗人的说才能够卖出好价钱呀?其实虚拟的东西本质都是骗人,但是要先骗过创作者自己,这我觉得其实还是有一点点难的,作者要相信自己写的东西,演员也要相信自己演出来的东西。 我还记得曾经,我参加过学校的话剧社。 高中的话剧社并不是很讲究。可以说是完全不讲究了。大家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拍出来的东西也不是很理想。 但是我挺喜欢里面的指导老师的。 她不是学校的老师,而是自己回到家乡之后才义务来帮忙的。 她说,演员是一种消耗自己情感的职业,和作家一样,是用自己的感情去创造一些事物,所以说,演员很辛苦,但是演员能够做到的事情,很多人都能不够做到。 这也就是这个职业的魅力所在。 我曾经思考过,如果自己无法成为一个演员,就去当一个作家,如果无法成为一个作家,就去成为一个老师,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些职业我都实现不了。 我对于我的人生大概是要失望那么一下子了吧? 算了算了,失望的时候多了去了,这一次算什么。人类有的东西真的是无法用公平二字来形容,你奋斗一生的,是别人出生就有的,这没有办法,因为世界就是一个即使你抱怨了也无法改变的世界,所以想活下去,首先得学会的,就是忍耐。 忍耐。 很重要。 对于天资平平的人是最重要的。 我一直发现了,自己的天资不怎么聪明。 从上学的时候开始我就不怎么聪明,简单的数学题有时候就能卡我好久,更别提这种出题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死局了,左看看右看看,什么名堂都看不出来,完全是在糊弄人嘛。 但是…… 这是顾齐留下来的……唯一东西了呀。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不是顾齐留下来的,那也是唯一的线索了,唯一能够通过这个找到顾齐的方法。就这样放过……我不舍得。 我没有办法就这样无视它! 所以,就算是头疼了。 我还是在回忆着这几个诡异的字母。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脑袋里空落落的。乍一下闲下来到不知道想写什么好了,就在这里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要是被上司知道了,估计又是一顿省不去的说教…… 啊,估计现在不会了吧。 刚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上司就把我当孩子一样,他的态度,比起是对待妹妹,更像是对待自己的女儿。 女儿,很微妙的关系了。 “不过,可没一个父亲那样对待女儿的……”我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父亲对待女儿哪里能像是这个样子,我反正是觉得,上司是在强词夺理,他就是这样说的,我也没办法辩驳。这个机构就是一个资本家为上的机构。虽然底层的大家都很穷,但是只要是位置升上去了,就会渐渐富有起来了吧。 不过上司平心而论,对我的确很好。 但不管怎么样,后来过了两年,我能够自己独立地完成任务的时候,他也没有再怎么把我当孩子一样训斥了,也许是因为我们认识的时间久了,变得更加默契了一点,我熟悉他的生活习惯,偶然有短暂的假期,我退了出租房,偶尔会去他的家里住几天,生活搅在一起之后他似乎也发现了我的一些习惯,我的性格上还是有点缺陷的。 比如说,我特别拧。 什么事情逼着我去做,我就会很难以接受。 所以他只有极其生气的时候才会教训我了,偶尔的事倒也只是笑笑,因为他知道我自己就会反省的,不用多费口舌,多说了,我的逆反心理上来了,反而事倍功半。他的心思我自然也懂,混熟了之后,人类之间会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就像我看见一朵花就能说出它的品种,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判断出来的,我也能感觉到他有些时候的想法。 一般我不会说,他也不会说,两个人心知肚明。 然哥也不是傻子。 不是傻子的人,一般不会把别人也真的当傻子来看了。 这一次的事情,估计他也差不多理清了头绪。 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怎么想也没办法了吧? 我现在是停职等待调查……不过就算这样,我估计开除也是迟早的事情吧?没有连累面具男子都已经是万幸了,我不奢望什么了吧。 自己总是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的。 能怪他吗?不能吧…… 虽然是他带走我的。 但是我的确是自己执意要带病……说到底,倒是错的是谁呢?谁可能都没有错,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让人猝不及防。 我翻了个身,看到了沙发上的面具男子,他大概是睡着了,很安静,也没有鼾声。面具依旧是戴着的。这样看来,他的面具很轻巧了。 “看来不菲了。” 也许他以前是个有钱人呢? 我想要在地板上稍微挪动一下,但是似乎忘记了手上的伤口。 “嘶——” 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吗?” 有人问我。 “啊?” 这个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自然不会是我自己问自己。 那么…… 是面具男子? “抱歉吵醒你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从地上起身,毛巾毯也滑到了腰部以下。 他还是躺着,眼睛看着我。 他轻微地摇了摇头:“我本来也没怎么睡着。” “啊……是这样啊。你是睡不惯沙发吗?” “还好吧,我不怎么认床,沙发总比地板好吧?你都让我睡沙发了,我怎么敢嫌弃。”他说,“地板怎么样?要换的话还来得及。” “不了。”我仰躺着看向外面,有一条天空的边露出来了,今夜月光黯淡,星星倒是不错,点点星辰布在那边,“星星跟冰糖一样。” 他的语气有点笑意:“你想吃冰糖了?” “有一点吧……”我舔了舔嘴唇,“时候家里总是没有糖吃,我就吃我妈妈放在冰箱里的一袋冰糖,每次含两粒放在舌头上。很甜了。” “真是傻子。” “怎么就傻子了?还不许吃个冰糖了?”我有点不服气了。 他说:“没什么。就是这样感觉。” “哼。”我别过脑袋,把后脑勺对着他。我听见他发出一声轻笑。 他问我:“手还疼吗?” “还好……” “疼就说吧,这么大伤口,肯定疼的。你哭我都没意见。甚至我允许你眼泪鼻涕擦我身上——啊,那样你可欠了我好大人情了。” “你可住口吧,面具。我——我才不在你面前哭。” “fg立太早没好处。” “我,我才没立。” “你看,这样就像孩子一样了。”他笑,“二十好几的人了,长点心吧,林齐齐。” 我不会翻白眼。 不然我肯定送他一个很好看的白眼。 “你还想不想睡沙发了?”我佯装威胁他。 “怎么?那我们换一下?” “嗯……不换。” “哈哈哈,别扭。”他又笑起来了,“夜色这么好,不睡觉了?” 我盯着窗外的夜空,一阵倦意袭来了。夏天的白日虽然有些燥热,但到了晚上,就把所有的困感还给我了。 我感觉到他的话一点点模糊了。 他在说什么啊…… “嗯……好的。” 我随便地回答了他一下。 “你要睡着了吗?” “嗯……” “好好睡一觉吧……病还没有好全呢。” “嗯……” “真的是个傻子。” “嗯……” “好了好了,别说话了。” 他的声音像风。 风袭过来了,抚摸着我的身子,有一点凉意,好像回到了时候。什么事情都不用思考的感觉真好。 睡吧,睡吧。 我快要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可能在风吹来的时候就睡着了,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是能人吧?我没有用健康a的习惯,不知道睡了多久。 第二天早上,是被门外的鸡鸣声吵醒的。 在区里养鸡还真是有闲情逸致了。 我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 “你醒了?” 我睁开眼睛,目光对上面具男子的脸。 他半蹲在地上,眼睛里泛着笑意。 “嗯……几点了?”我迷迷糊糊地问他。 “八点,还早,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睡了……”我撑着地板起来,又打了个哈欠,“这段日子睡得够多了,再睡就睡傻了。” “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他说,“那起来吃早饭吧?借用一下别人的洗手间,好好洗漱一下吧。” 我应了一声“是”,从地上爬起来。他进了厨房,我前往洗手间,扫了一眼桌子上,躺着一袋冰糖。 “真是的……不坦率。” 我轻哼了一声,钻进了洗手间,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五十五章 其实,说句老实话,在这里的日常很无趣,我没有办法解开这个字谜,顾齐的事情也没有进一步的进展,就这样耗着,我没有说这样不好(但估计一段日子之后就会变得很糟糕了吧),只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生活才会结束。 如果换做以前,我肯定觉得这样的日子美妙至极。 实不相瞒,吃吃喝喝睡睡的日子是曾经的我的梦想。 没有压力,想做什么做什么,睡到一个自己喜欢的时间,如果是个晴天,就会看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没有拉窗帘的屋子里,天空是明亮晴朗的;如果是雨天,那么窗玻璃上会有水珠,空气中的水汽会急剧上升,湿漉漉的感觉渗进身体里,我会拉上窗帘,打开日光灯——我能够想象屋外狂风大作的样子——夏天需要打开空调除湿,然后我会裹紧我的被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肥皂剧也无所谓,看肥皂剧可以分心,可以一边刷微博,偶尔和朋友聊上几句,逗一逗猫,摸她的脑袋与下巴,感受柔软的猫毛隔着棉质衬衫蹭到我身上的触感。 很美好的场景了。 我觉得那样的生活是我梦寐以求的,哪怕是只能享受那么一天我也心满意足。 但以前的我没有那个机会。每次假期都短的可以,甚至有一天,我的租期满了,我刚从里边搬出来,去上司家蹭顿饭,饱食后一切都结束后打算好好地睡上一觉,躺在被窝里半梦半醒之际,被他推醒了。 “林齐齐,醒醒,临时出任务。” 我还记得上司那天是这样跟我说的。我抬起头看他的眼睛,他没有露出那种经常出现的戏谑表情,反而显得有些忧郁,有点不好意思。 有点可怜巴巴的。 反倒像是我欺负了他一样,弄得我反而笑了。 “我没事,不就是工作嘛,早就习惯啦。” 那次……我记得,是我第四次任务的开端,我也不是说直接就走人了,好歹得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再奔赴战场。 这是对一场新战役最起码的尊重了——啊……不过说到底,仪式感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过不了多久就会变脏的。 但还是得洗一下吧,我就是那样想的。 我洗完澡,就拿着资料,对上司微微鞠了一躬,说“行李在你这里寄存一下”,就赶赴目标者的家附近了。 说起来,那天放在他那边的行李,到现在都没想起来去拿,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耽搁了。无非也是些不要紧的玩意儿,一拖二拖就给彻底忘记了。 真是不应该,让他腾出地方来放我那堆破烂。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脸面去找他。就为了拿回那么就之前的这些东西?无论如何我也干不出来这种事情吧!但他肯定也不会扔,也不会管,就是放在那边让行李箱子落灰,在大扫除的时候稍微给它掸掸灰。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扯远了。 我指的是,我曾经的假期很短,短得令人发指。如果上帝可以被控诉,他就是最大的周扒皮,压榨高手,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巫婆(?)。 那段日子,我对无忧无虑的假期的渴求达到了一种巅峰,几乎是到了垂涎的程度了。仅仅是这两个字就能让我开心好一会儿。 活像个傻子。 我想要肆意生活。 但那得是在……一切,我指的是一切,一切都无忧无虑的前提下。人类社会体系不允许那种洒脱,想要活下去,我总是需要钱,很多的钱,这样才能足够支撑我在现如今的社会活下去。但钱多了,又会受到钱的捆绑与桎梏,最后还是会奔波劳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停歇。 但这种烦恼属于高级烦恼,与女子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纵然东想西想,回归现实,眼下的我最大的烦恼还是缺钱。 总不能靠面具男子养我吧? 按他这个情况……一段日子之后就会投入工作了。作为一个新人,工资估计也不会很高。 我到底在想什么?就算他有钱有收入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能堂而皇之的用他的钱吧? 非亲非故的,我真是要被他这几次的好心融化了。 这两天冷静一下,然后寻找一下出路吧…… 顾齐家好像还是充满着生活的气息,仿佛他从未离开一样。用到一半的牙膏搁在洗漱台上,旁边是一支未拆封的软毛牙刷,紫色牙刷柄的。 是面具男子买来的吗?还有两个纸杯子,其中一个上面搁着他的牙刷,深蓝色的牙刷柄。 刷着牙,嘴里满是泡沫,面具男子在厨房中不知道做什么,他在唱歌,我没听过这首歌,不是汉语,不是英文也不是日语或者韩语等,也许是我没听过的语言,法语或者越南语什么的。我听不懂也没听过,但还是能感觉到他唱的时候有点跑调。 我把嘴里的泡沫吐净,这里有杯子,我想了想,直接用手接了水漱口。 按理说我住了别人家了,都这么过分了,用个杯子没什么。 但还是算了…… 尽量维持……他离开时候的样子吧…… 刷完牙洗了脸,没有洗面奶,就直接用纸手帕蘸清水擦拭了一下,就算完事了。 说到底,我本身也不是一个怎么样讲究的人。讲究的人很难在这个行业活下去,洁癖简直堪比癌症般可怕了。 习惯不洗澡也能换上新衣服,就算是跨进修复者生活习惯的第一步了。 不过……既然都不能做这个工作了,那就逐渐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中……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更严苛地说,必须回归正常人的社会了吧?其实这没什么难度,只需要提高一下生活品质,提高一点自信心,提高一点自尊心——啊,这样看来很难了。难度系数逐级增加。 我草草梳了一下头发,用头绳绑起一头青丝,束在脑后,垂下来发梢正好到到脖子,两边漏出来一些碎发,但比起之前清爽了不少。 我走出洗手间,面具男子也已经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 “你好了?挺快啊。” “习惯这么快了。”我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你干这行久了也会这样的。” 看他的眼神,他大约苦笑了一下:“我可不想这样。” 我耸了耸肩:“总有一些事情是难以避免的,等到时候你就坦然了吧。” “或许吧——但至少不是现在。” 他的眼睛笑盈盈的。他的眼睛为什么会这么好看,让我不自觉之间就会沉溺于他的眼神而无法自拔了,好看的眼睛大概是上天给的宝物吧,我就没有,我的眼睛很普通,我的相貌也很普通,比起普通的相貌,普通的眼睛好像也算不上什么了,所以完全没有关系,普通便普通着吧。 我就是普通的我,一辈子瞻仰好看的眼睛就可以了。 我看了眼他放在桌上的东西,盛在了青色釉的冰裂纹瓷盘中。 里面是早餐。早餐是红豆年糕团。 实际上,看到的第一眼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白色的一个扁球体,一眼看去,大概有糯米的质感,光是用眼睛看就能猜测到软软糯糯的感觉。 “这……是什么?” 我拉开椅子坐了下去,面具男子坐在我的对面,把瓷盘推近了我。 他说:“你不认识吗?” “说句实话……不太认识了……” “你还真是意外得缺乏常识……” 我白了他一眼,他便很快地改了口:“不过嘛,毕竟是食物类的东西,不知道也很正常!” 到底哪儿正常了? 他的逻辑有些站不住脚。但这么大个台阶,顺着下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况且,我也不想掀自己的台。 “嗯……说了那么多,这到底是个什么呢?” 我拿着筷子,想象了一下它在嘴里的口感。 糯米的…… “年糕团啊。” 看来他放弃了挖苦我的打算,干脆利落地就说出了答案。 “年糕团?” “是啊,年糕团。红豆的。” 我皱了皱眉头:“红豆……” 他问我:“你……不喜欢吃红豆吗?那是我自己揣测了……我还以为你喜欢吃甜的……” “啊,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赶紧否认。 不然他估计一下子就要低落下去了。 “我的意思是……我没见过年糕里放红豆的,多想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是什么味道。”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得无比真诚。 “可你皱眉头了。” “皱眉头……这是下意识反应吧!”我赶紧解释道,“我没有不满,我只是表示了惊讶——仅此而已,不要多想!” “好好好。”他眼睛里流动着光波,“就算你看到了红豆年糕团,听到了红豆年糕团,你皱了眉头,这都是不要紧了。你尝一口,尝一口了再皱眉头,算我输!” 我连连答应下来。 毕竟是别人特意买的,我……总得尝一口吧? 哪怕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不顾我的确喜欢红豆。 那就吃呗。 我下了筷子,轻轻夹起。年糕团还冒着一丝热气,应该是面具男子买回来之后自己加热过了。 不会很烫吧? 我妈妈以前加热东西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有时候放了一会儿,外面温度差不多了,咬了一口,里面却烫得不行。 “不用担心。” 面具男子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样,语气也像是对着幼年的我说话。 “不会烫口的,我试过了。” 我心翼翼地张开了口,试探性地垂了两下,然后把年糕团凑到了口边。 我咬了一口。 不是很的一口,因为我担心咬不到里面馅儿。我想象中,它应该与奶黄包或者流黄包、豆沙包之流相似,沙状的馅儿在中间流淌。 但不是这样的。 红豆独立地存在于年糕团中,咬开的时候温温热热的,甜丝丝的沁人心脾。 “好有趣啊。” 我对面具男子这样说。 很有趣的甜食。 “我会吃完的。”我微笑了一下,准备咬下第二口。 正当这时,一声软酥的猫叫在门外响起。 “喵~” 嗯? 猫叫? 莫非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五十六章 我手忙脚乱地转动门把手,把门向里一拉。 我喘着气看向地面上,一团软软的白白的东西。 似乎是个生物。 别紧张,呼吸。 呼吸零点五秒,吸入一口气,我定睛一看。 是奶油。 我觉得我不会看错,就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何况那一次惊险的初次见面足以让我印象深刻,我为了存档也悄悄拍下过奶油的照片,那之后几次手机内存满了,我都没删,总觉得留着就留着吧,从u盘转到了笔记本,估计现在还躺在我电脑的磁盘中躺着。 但我在这一刻还是心存一些疑虑了。 世界上有很多猫,有很多的黑猫,大黄猫,狸花猫,短毛猫长毛猫不短不长毛猫或者干脆无毛猫。 自然就会有很多软糯得不像样的纯白大白猫。 纯白大白猫,是相对于一些不纯的大白猫而言的。 它们虽然身体是白色的,但也不是通身的白毛,有些地方因为父母亲血统不纯的原因,会有着黄色或黑色的斑块,或者是脚的颜色与身体不太相同。 但显然我印象中的奶油不是那样的。 奶油很白,白得纯洁无瑕,漂亮巧的梅花爪也是那样的颜色,除了耳朵里与猫眼珠不是白色的,其余的可谓是大雪般的颜色了。与扔进白油漆桶泡一泡没什么两样。 眼前的这只猫…… 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我甚至来不及作出任何的反应,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如果有一次,我只想早一点侧过身子。 我大概露出了全世界最惊恐的表情,胆子不是一般的了,我就这样看着地上的大白猫一跃而起。 糊住了我的脸。 “唔啊¥奶!油!!¥!别¥……¥放……开我……” 我说话都好像成了没有排列规律的乱码一样。 妈的。 我骂人了。 就算我们俩曾经见过。 你也不能每次都这样吧??? ……好歹换一招啊!这一招已经失去了它的新鲜度了啊!!! 我现在百分之一百确定了,面前这一只欠揍的纯白大白猫就是奶油,就是顾齐家曾经养着的那只大奶油,没有错了。 别的猫不会这么欠揍,不会见到人就扑人脸。 这真的是刻在基因里的劣根性了。 猫的劣根性还真是表现得直接。 伤害也给予得一清二楚,这样看来,从某种角度来说,它还挺坦率的(?)。 毕竟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下子就摆在台面上了,真是某种角度的令人羡慕了……扯远了。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这只要命的猫从我脸上…… 弄下来!!! 但就像第一次被它扑脸一样,我什么都看不见,头重脚轻,世界在我的面前都成了漆黑一片的夜晚。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 在这种攻势之下,我甚至很想要思考一些哲学问题了。 这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我狭隘以及愚蠢的大脑也无法得出这些问题的最终答案,我还是深陷黑暗之中,挥舞着双手,尽量保持平衡。 它真的好重! 难不成是没有见到它的这段日子它又吃了好多好多的东西。 恐怕吃的比我都多吧!真是一只幸福的猫,在猫的国度里当一个胖子也是软绵绵的,还会被很多人喜爱,作为一个人类就完全没办法这样了! 但这并不是这一刻我喜爱它的理由。 这一刻的我对它的体重几乎要怨声载道了。 只可惜它蒙着我的脸,我没有办法好好地认真叹一口气! 我伸手尝试去扒开脸上的猫,但是它却纹丝不动,仿佛我的脸颊就是它温暖的家,它的避风港湾,它甚至不愿意尝试从我的脸上离开! 我的脸没那么棒!而且求您不要用爪子勾我的头发。 真的好疼啊!!! 我可是一个感冒患者。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受到一只猫这种非人的对待啊。 啊,对哦,这可是一只猫,可不就会给我带来非人的对待吗——这个时候我抖什么机灵啊!我的头发我的身体都快要崩溃了。 ……对了! 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啊。 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刚才还跟我在一起的。 我大声喊他的名字: “面……¥具!¥¥男¥子!!!” 结果还是一堆乱码啊!!! 我的声音被猫体遮挡,结果原本应该是大喊大叫,却变成了瓮声瓮气,这也太奇怪了,这只猫可能是上帝派来的克星吧。 对于我这种别扭的孩,可能上帝觉得就是需要有一只猫来治一治我,我的脾气才会变好。 可我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就不需要脾气变得更好了吧? 我甚至能够在发脾气的时候不告诉别人,怎么就需要一只猫来教训我怎么收敛收敛了,这个假设真是不成立。 我在这种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就算是浆糊也没那么浓稠吧?把脑神经都给搭牢了,话都说不清了,脑子不是停止思考,而是胡乱思考。 真是妙不可言。 也许大脑缺氧了就会发生这种情况吧! 我要再次呼救吗?不然我大概要死在这个地方了! 天妒英才啊! 还没等我的话说出口,我感觉到脸上的压力了好多。一下子轻松了,新鲜空气朝我涌来,啊,自由的味道,世界的味道。我贪婪地吸取着甘甜的氮气氧气二氧化碳。银城是个大城市,这里的空气算不上一等一,但是我这一刻爱死它了,爱死这个有空气流动的地球了。 地球万岁,活着万岁,没被上帝整死万岁。 什么都万岁吧! 我一上一下地抚摸着胸口,惊魂未定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抬头看见面具男子。 这是很自然能推理的事情,就算没看到他的脸,我也能推断出的事情。 只有面具男子跟我一样在这里。 有人帮我拿走了猫。 是面具男子帮我拿走的猫。 真是一个完美的三段论。 不接受任何反驳。 我可不是个逻辑学家。自己的碎碎念如果也要被人当成是正经发言而评论一二的话,人生也太没意思了吧。如果有人硬要我给个解释,那理由就是“我喜欢”这三个字吧。 万能的三个字,美妙的诡辩。 我敛了敛思绪,看向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依旧戴着面具,身上还系着粉红底的花围裙,手上拿着那只猫,那只叫奶油的纯白大白猫。 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奇怪,对人的视觉冲击力很大了。 它在面具男子的手里显得异常温顺,没有了刚才张牙舞爪的凶狠样,倒像是一只纯良的猫咪了。 年度伪装高手奶油,我,林齐齐,甘拜下风。 这年头连只猫都要学会这种欺软怕硬的生活技能。 真是不简单啊,生活真是个大熔炉,连猫都学坏了,着实令人惋惜! 面具男子提着这么大一只猫似乎不觉得累,他对我说:“我们先进里面吧。”我点点头,总不能一直站在外边丢人吧?我不觉得丢人,也许连猫都觉得丢猫脸呢! 我们进了顾齐家,关上门,隔绝了整个世界,面具男子才把猫放下来。 奶油一着了地,也不跑,凑近了面具男子就蹭他的裤腿。 “还真是势利猫……” 我目瞪口呆,顾齐家的猫也真是奇形怪状了,对着我这样可爱的女孩子痛下杀手,却对着第一次见面的面具男子献媚讨好。 真是够了。 “怎么说人家猫呢?” 果然是讨好了他,连面具男子都帮它说话了!我在这里还有容身之处吗??? “你刚才看它!它现在装得这么乖巧,真正乖巧的猫又一见面就扑人脸的吗!” “那也许……是它喜欢你呢?” “我求求它了,它喜欢我哪里我改吧!赶紧讨厌我!” 面具男子听闻后却“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的愿望估计落空了。” 他蹲下摸了摸猫的头:“对吧,奶油。” “你倒是熟得快……连名字都知道了——等等,难道你认识它?” 我的眼睛估计发光了,我闪闪发光地望着面具男子。 莫非他认识顾齐? “你多虑了吧?我只是听你刚才含糊着叫过它的名字。我可不认识这只猫,初次见面了,对吧,奶油,” “喵~~~” 呵呵,这只猫。 白眼猫。 真是混不熟,奇形怪状的猫喜欢奇形怪状的人。 像我这样的好人就会被孤立……奶油啊奶油,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隐形超人这样棒的人,你也要错过—— 啊,对不起。 我已经忘了。 我已经不是修复者了。 准确地说,是停职状态,待考察。但是说白了就是开除预备,多半还是会被开除的,现在这个状态我也没有工资收入,谈什么隐形超人。 我是个隐形狗熊吧……(不过这个称呼也太难听了,还是容我拒绝一番吧!) 我想到这里,感到有一点颓废,似乎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思考下去的了。顾齐家的猫出现在顾齐家门口,虽然很值得新奇,但仔细想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谁家的猫出现在谁家的门前这种逻辑。 真是很简单了…… 但是奶油好像并没有只是打算简单地来一下。 它蹭完面具男子的裤腿,蹦向了沙发。 它踩在了遥控器上。 “啊!” 这样不好吧!好歹这是别人的家啊——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它来说,这里就是本家了吧,那么看来这种行为也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 估计这个沙发以前就是它的行动区域。 嗯……有道理。那么,我是不是不应该拦着它?呃……不过这也说不过去,它的爪子可都还没擦呢……从外面不知道什么地方而来,估计都脏透了! 我尝试一下去抓一只灵巧的猫吧? 不过看起来它并不是很想从电视机遥控器上离开,梅花爪轻巧地按上开关键。嗯?它要看电视吗?猫还有这种喜好,真是很奇怪了……也许从前它就喜欢玩这个吧…… 我不禁这样猜想。 电视机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五十七章 实际上,我自己都记不清上次看电视的时间了。 因为没有什么必要性,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心情去看,我天生对新闻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我的工作并没有让我对新闻产生什么巨大的热忱,而且工作起来时间被压缩,看电视,老实说,这也挺奢侈。 租房子的时候没有电视机的情况也还挺多的。 早出晚归(或者干脆不归)的时候,摆个电视机跟摆个空花瓶没有什么区别。我没有闲情逸致去侍弄花草,就像我没有闲情逸致去看电视一样。 所以当奶油跳到遥控器上,遥控器亮起红色光的时候,我还有点惊讶。 啊,原来顾齐家的电视机还可以开? 他一个人住还要看电视?啊,也是他骨子里是个资深肥皂剧爱好者也说不准啊……顾齐这样的人,很有可能。 看来他走的时候连电线都没拔掉。 他到底去哪里了呢? 这真是个没有理由而让人费解的事情。按理说,事情发生了,就一定有个发生的过程,只是我不知道。就像人类不知道宇宙到底是怎么样形成的,最终我们也只能去猜测而已,我猜测顾齐的失踪原因,我绞尽脑汁,但最终一无所获。 这种时候其实还挺多的,不是吗? 也不是种麦子,把麦种子播下去,认真地料理,就会长出沉甸甸的麦子了。 不过种麦子也有一些季节颗粒无收,这样想来,也没有什么事情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这种本身就没有规律可循的事情。 想一想偶尔就泰然了,但大部分时候走了死胡同,钻了牛角尖之后,心情自然会有些沉郁,只是碍于没有什么理由发作也就不了了之了。 何况忙。 但是猫没有想这么多,顾齐的奶油依旧在遥控器上肆虐,我现在大概相信了,这可能就是它从前主要的娱乐活动,玩弄毫无反抗之力的遥控器。 蹦跶蹦跶蹦跶。 踩踩踩。 它的爪子在遥控器上敲击,然后电视频道就以哪个频率跳动。 “面具,这……”我向面具男子投以求助的目光。 他摊手摇了摇头:“别问我,我对猫猫狗狗一向无可奈何。” 看来他说的是实话。 他就站在那边看着我与猫的追逐,但我总觉得他饶有兴趣,也并不是出于害怕或者束手无策。 简单来说,他就是不想帮忙。 “你这人……” “我这人就是这样,嘻嘻嘻。” 他笑起来声音狡猾得很,我吐了吐舌头,再一次蓄力扑向沙发那边。 沙发这得换沙发套了吧,被奶油这样一折腾,全都是白色的长猫毛。看来今天还得用一下洗衣机来解决这一场闹剧一样的事情了。 奶油身子一躲,叼着遥控器闪远了。 它跳到了立式空调的上边,让我有些无可奈何。那太高了,我就算是站在沙发上,想要够到它的身子也只能说是勉强,勉强极了,勉强得要命。 我看着它站在那上面,一瞬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电视里的正巧调到新闻频道,啊,催人入睡的新闻,奶油还真会挑频道,这么多年不看新闻的我还真是机缘巧合受到社会时事轰炸。 我也失去了去捉它的心思,干脆坐回了餐桌边,被咬了一口的红豆年糕团与筷子一起躺在那边,还有一丝的温度,毕竟这是夏天,食物不会凉得这么快。 “放弃了?” 面具男子的语气带着戏谑,在顾齐的地盘,这个语气倒显得很切合环境了,顾齐本人也喜欢用这种语气说话。难道进入这一片地方,呼吸到这里的空气,人类就会逐渐往顾齐的方向靠近吗? 这样听起来,顾齐简直是一个巫婆了,他的离开也许是因为巫术被发现,不得已才…… 啊,真的很有道理,连逻辑都是贯通的,简直可以自圆其说了。 我是个天才。 ……好吧,我承认,我是个蠢材了。 逻辑死亡的蠢材。 我回答面具男子的话:“不放弃还能怎么办?我也不是猫啊,上不去空调。” “说的也对。” 他看了眼奶油叼着遥控器的样子,也是无可奈何了。 奶油耀武扬威般在台式空调上放下遥控器,整个身子也盘着坐下了。猫就是猫啊,玩一会儿就腻了,我觉得奶油胖胖的,估计本身就不喜欢运动。等到它睡着了,找个办法把它抱下来吧? 这样可行。 电视机……那就开着呗。也没什么。好歹热闹点。 开了电视机,就算家里只有一个人也没那么孤单了。 我在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开着电视机在家,干什么都行。只是那时候我不看新闻(当然,我现在也不看),那就多半是开着综艺,或者是哪个婆婆妈妈的肥皂剧,偶尔运气好点赶上动画片直播,那就开着,然后找一本书,童话书儿童文学或者插画册说,什么都行,有意思就好,一边看书一边看电视。 很多时候都会顾着一样忘了另一样。 但是忘了就忘了,还是很开心。 那时候觉得过日子,过了今天之后,就是明天,明天之后就是后天,学像是上不完一样,一年级,两年级,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一直到了六年级。 六年级之后……我没想过是什么,我知道是初中,初中之后会上高中,高中之后我会上大学。 人生似乎只会由这些构成,我一辈子都会是个学生,都会是孩子,谈何社会,谈何压力。即使我知道了学会毕业,但是学真久,比任何一个地方都待得久,在那么久的一段时间里,对于未来的感知好像会一点点消失过去,随着河流逐渐流逝。 真长……人生在还会盼望过生日的时候,就是足够年轻了,我那时候甚至想一个季节过一次生日,快点长大,可我觉得学无法结束,长大之后我还是这样生活,人类不会死亡,我爱着的人也不会离我远去,夏天过完还会有夏天。 我…… 怀念那段心情,那段岁月中的泰然自若,是现在什么都换不回来了。我已经知道人的死亡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不需要太大的理由,它甚至可以突如其来,一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汽车,突然发生的泥石流,持刀抢劫的亡命徒。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不因为它的出现概率就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构想未来,真奢侈。 奢侈得要命,有时候这一刻还在身边的人,睁开眼,第二天就见不到了。 怎么就想到这个了…… 打住打住了。 当这一行的和医生护士一样,看多了悲欢离合,应该要学会免疫。 不是自己的错,就别伤心太多。 悲伤的事情太多了,一个人伤心不过来的,伤心的时候伤了自己,根本也划不来,什么也没有办法帮到人家,这种时候,伤心是很没用的技能了。学会不伤心,然后成为一个大人,早点学会早点解脱,这才是宇宙真理。 解脱啊…… 我叹了口气,低头几口就吃完了年糕团,咀嚼的时候腮帮子有点累,吃得有些快了。 实不相瞒,我饿了。 一段时间不进食后会可能会忘记饥饿,但当一点点食物进入肚子后,饥饿会被重新唤醒,一点点吞噬知觉,蚕食人的一切。 年糕团不太够。 我的胃里有点发酸。 胃酸泛滥。 不太知道能怎么办。 面具男子说:“你不太舒服?” 我点点头:“有点吧……可能是饿的时间有点久了,然后乍一下吃这么黏的东西,胃里有点难以接受,就有点胃酸涌上来的感觉吧……我猜,过一会儿就好了。” 我想了想,昨天就没怎么吃过东西,现在这岂不是自作自受……要命了要命了,胃酸泛滥的感觉差的要命。胃里面空空荡荡的,肚子除了赘肉什么都没有了,真的是要前胸贴后背。饥饿能让人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但这种清醒往往伴随着一种精神的疲惫。 很难以一下子形容。但是这与饱腹之后的满足和丝丝倦意不同,一盆凉水能浇醒现在的我。 我顺着身体的重力落坐到沙发上,猫毛什么的也已经顾不上了,有猫毛就有猫毛吧,这么长的毛,总会留在一些针织品上的。我也躲不掉,就坦然地坐上去了。衣服不贵,也不是清洗起来很麻烦的种类,我很欣慰了。 明明刚刚才睡过觉,这还不到一时,我的倦意难道要卷土重来吗? 不不不,等我休息一下下。 等到我的胃酸平复一下。 饥饿感也不是会一直袭击人类,总有停歇的时候。 嗯……把握时机吧。 但明显不是现在。我现在被一波又一波的饥饿袭击。胃绞紧成一团。 面具男子问我:“你还好吗?”他顺势坐到我的旁边。 “我还好……”我抚了抚胸口,有一点恶心。但还好,没有呕吐。恶心感突如其来,像是刷牙或者闻到不喜欢的味道,都会有的。 等等就好。 我谋求一个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但下一秒,这个方法就让我后悔了。 我选择了看新闻。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看到新闻了呢? 如果是昨天,或者是过段日子,我不擅长主动接收外界的信息,我甚至练微博都不怎么玩,我是新鲜信息绝缘体。如果这样的话,这条新闻应该会直接被我过滤过去。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女主播穿的很端庄,口红与耳环都没有少。 新闻播的是地震。 “金森县在今天凌晨五点四十三分的时候发生了一场地震,初步鉴定震级为7级。具体伤亡人数目前还没有确定,截止至今,死亡三人,受伤失踪若干。据悉,这场地震余震还没有停止,在之后又发生了规模的余震,给救援工作带来了更大的困难,让我们来连接外场的——” 电视机被关掉了。不是猫关的,猫还在空调上假寐。 我冲上前,拔掉了电视机的插座。 我呕吐了。 在这一刻。 “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五十八章 我是真的呕吐了。 并不是单纯的干呕。 那种早晨被牙刷搔到喉咙而干呕的感觉不一样。 想吐干净胃里的东西。 我的身体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胃酸顺着我的食道管涌上喉咙,伴随着消化了一点的食物和沉积在我胃中一晚上的液体。混杂着的,恶心的感觉。 呕吐一旦开始就很难靠自己的能力停下了。 至少我是这个样子。 恶心感真是如山般倒来。 那种催使着自己吐出胃中东西的欲望愈发强烈了。我一夜没有进食,只是喝水,也会造成这样的情况啊…… 啊不对,我吃了东西的。 面具男子买回来的红豆年糕团。 看来我不应该吃那么早,虽然舌头的确是感受到了甜味了,不过浪费了他的食物。这么想,我还有些过意不去。不管怎么说,吃掉食物却没有获得能量,在不是减肥的时候,这种做法也显得太罪恶了一些。 我还有闲情逸致考虑这些,想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神志清醒的大脑对现在的我来说很重要,相比较起来,身体虚弱一些好像不是什么大事。 我吐在了地板上,地板上有我刚刚咀嚼后吞下的年糕团残骸。 我忽然觉得一切事情都好没有意思。 什么事情都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就像是我曾经是一个说作者,在我还没有成为隐形超人之前,我想象着自己的说能够成名,我能够写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成为一个说作者,很多时候是因为梦想,是想怀抱着对外来的希望。希望要是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会把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写进说,一点一点地让男主角的形象靠近他,然后塑造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的脸颊,他脸颊的曲线,他笑时候的模样。但是一旦沉迷之后,什么事情都会变化了。 一个一辈子都没有喝过牛奶的人,对牛奶是好奇的。牛奶过敏患者会去遗憾自己没有喝过牛奶这件事情,但是这并非是最残忍的事情。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或多或少会有这些类似的遗憾。 但如果是,尝过了牛奶的味道但是后来不让他尝了呢? 这便是一种折磨,残忍的折磨。 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情,我就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痛苦的感受。断奶期的婴儿就是这样难受的,但婴儿很单纯,过一段日子就不再习惯于母乳的滋味,觉得母乳腥臭难耐。成年人不会这样。 成年人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爱这样东西的感觉是长久的,不会因为自己从婴儿变成了儿童就不再爱。所以会心痛。 我很少在公共场合提及我的家人。 人的出身是不能改变的,多提无益。我对于他们没有过很高的要求,我觉得过多地追求公平会使人焦躁不安,毕竟父母可以爱你,实际上他们是他们选择生下的你,他们应当爱你,但是他们如果选择了不爱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可以当受害者,但我们不是生活的主人公,我们也不是哪一本说或者某一部电影的主角,当我们受难的时候,上天或者全知全能的作者会给我们安排一个人即使救我们出这一种苦难。 我觉得古代的诗人真的好厉害。他们在极其绝望的时候还能够吟诗作赋,我就不行,我在那个时候就只是想着要逃避,我想要哭,但有些时候甚至哭都哭不出来,眼泪不听我的控制。 我想要事事如意,我想要得到想要的东西,我想要我爱的人平安并且永远也爱着我,但这很难吧? 我作为一个作者的时候,配不上作家那个称号,实际上我就是一个用文字换取廉价稿酬的打字机,打得还很慢,给的钱也很低,没人(不是没什么人,是压根就没人)看我的说。一开始我还循规蹈矩地按着大纲写我的说。 但我发现这仅仅是一种自娱自乐? 意义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只是很想宣泄一下。但也不能丢下没写到每次交稿规定的字数吧?不然钱怎么算呢? 我还是想要钱的,我很穷,极其贫困。 我有点不想当隐形超人了。 这是一个心酸的职业。我也想要我的事情被人保护,我想要能够足够任性地生活,而非隐忍地、低人一等的,只知道奉献,被人给予一点点好处就高兴得不得了。 自己选择了不平等的职业那一刻起,我就注定无翻身之处了。 好累啊,好想休息啊。 真希望有一天,我准备去旅行,我准备好了所有的事情,在旅行的终点我能见到我爱的人,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我打包好了行李,第二天就要从家里启程。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到能见到的人,我笑了,我笑得很开心,比吃了一罐子糖还要甜蜜,我闭上了眼睛,我能在脑海中看到他的样子。真可爱,真美妙。 然后我睡着了,我做了一个很甜的梦。 我死在梦里。 这是我一辈子追求的事情。 想到每个人自从出生就注定要死亡,我就悲伤得不得了,我真希望在我难受的那一刻就世界末日了,即使所有事情都会过去,我也不想忍受这段日子的痛苦。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痛苦呢? 有些人就是注定不会这么痛苦的,我只能把我自己的情感一点点剥离我的肉体。我给自己塑造了一个漠不关心的保护壳。 “没事的”,“这些与我无关”,“我不难受”,“我不伤心”。 我这么做是错了吗? 我真可怜。 我从来都没有做到真正的看开。 我对于无关紧要的事情也追求到最完美,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一直很累很累很累,很想睡觉,觉得什么事情都想要做,但事情一多了却什么都不想做。这真是一种矛盾的事情。我现在就已经在毁灭我自己的精神,毁灭我自己的作品。 是的,这一刻我意识到了自己是自己的作者。 我曾经在夜里大哭,因为我毁灭了我的角色,我不喜欢这样,但我觉得非这样不可。角色是死的吧? 不管再怎么想,他们都不会复活。 人们对虚拟角色的爱真是可悲。 因为不管再怎么爱他们,他们都不会活给你看。 不过这有什么大不了呢? 一切的事情都是根据自己的想法来的。 我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是由我自己的想法主导的。 所以这个世界是唯心主义的。哪怕唯物主义才是世界的真理,但是人们最终能够、真切地、直接地感受到的,果然还是只能是唯心主义吧。 我们能感受到心底的悲伤,能再遇到高兴的事情的时候高兴,这是我们作为人类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我们还能够思想。我认为“我思故我在”的确是非常有道理的一句话,为什么我自己就不能够那么简洁明了地像这句话一样说出我的观点呢? 这可能就是我和哲学家之间巨大鸿沟的冰山一角吧。 不过抛开这一点,我还是认为,人的唯心主义是让人类在一定程度上平等的办法。我觉得人的快乐是有限度的。这就意味着,不管你有多少钱,你有很多很多的财富,多到你自己都会觉得“卧槽,这些钱我他妈一辈子也花不完吧”的程度,你也不会感到特别特别特别的快乐。 如果你是一夜之间中了五百万,在最初的确是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然而,等那个愉快的感觉过去了之后呢?世界仿佛又在那么一夜之间恢复了它本来的面孔,那么平淡无奇,平淡无奇到瘆得慌,所有的惊喜都是隐藏在背后的欺骗与虚假。 站在有钱人的角度,再次理解一遍这个世界有多脏。 当然了,这个快乐值就跟走楼梯一样,上了楼梯就不能下来了,不然会感到从前从未感受到的落寞与孤寂,这根本无法忍受。 正所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我尝试着在我呕吐的时候进行这种思考,哪怕思考的方向很歪,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是在思考就对了,在思考就证明我还活着。 我思故我在。 我思故我在。 我思故我在。 我思故我在。 我思故我在。 我思故我在。 …… 我究竟是谁,我到底在做做什么,我的脑子里一片都是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像是邪教的宣教现场,我就是我自己的邪教头子,我给自己灌输不知道是什么的奇奇怪怪的知识,我好像是在折磨自己一般地对着自己说话,我真是太奇怪了。 在这个温度下,胃部的确是很难受,我要思考,不行,我要思考,不思考的话我会失去自己的意识的,我会进入一种最难受的,空白的状态,我会忘记我自己是谁,我会忘记我周围的一切,然后归于最诡异的哪一个瞬间。 我是怎么诞生的,我是怎么进入到现在的这种情况的。 要记住,要保持理智,不能暴走。 我为了什么才活到如今的,我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呢?意义在哪里呢? 吐吧。 吐吧吐吧吐吧吐吧。 胃部难受。 “我爱你。” 谁在对我我说我爱你。 啊,是我脑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录音。 不是的,不是我在说话,也不是别人在对我说话。 没有一个人会对我说我爱你。 他们顶多说。 “早上好。” 早上好也是一种很高级的善意表达方式了,因为这是一种无差别的表达方式,能够表达对所有人的爱,对所有人的关心。如果没人对我说“我爱你”,却有人对我说“早上好”的话,那么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吧。 可是谁又不想听一句“我爱你”呢。 这并不低级呀,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热烈的爱,热烈道我自己无法承受,我需要缓一缓,脑子会有一瞬间空白的时候听到一句“我爱你”。 再然后是“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所以我离不开你。 我离不开你了。 我离不开谁? 你。 是你。 是你啊。 我在想什么。 我怎么又在和自己对话了,不行不行,这样的习惯不好,曾经上司让我改掉的。 可是很难能改掉诶,他自己戒烟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戒烟。如果有一天他得了肺癌我也不会觉得多么奇怪吧,一直抽烟然后得了肺癌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正常到我都无法说出这件事情的不正当性了。 脑内反复循环地播放着这些,直至我胃里的呕吐物都吐干净。 胃酸好像在腐蚀我的食道,不是俯视也不是服饰,就是腐蚀,好难受,这个时候就不要玩这种不仅让人笑不出来而且一点趣味性都没有,仅仅是字音相同(连声调也不相同)的文字游戏了吧。 脑子内乱得像一本全都是注水的络说,东摘一段西摘一段,但大部分还是毫无意义的注水,作者文笔也很垃圾,纯粹写出来是骗钱的玩意儿,自然也没人去读。 所以是脑内文嘛。 “呕……呕……真的很难受……呕……” 我半呻吟地继续呕吐。面具男子抚着我的背部,温柔得简直不像话。我甚至想在这个时候问一问题外话,问一问他看到我呕吐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你看到我呕吐不觉得恶心吗?” 嗯,我真的问了,一念之差之间就把心里一闪而过想问的话,原原本本地,吐露出来了。 真是糟糕,这本不应该说出来的…… 让他尴尬了吧。 对不起啊,面具男子,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的。 “恶心?你是指……?”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我连省略号都拖得比平时长了。 面具男子说:“恶心什么的,对你吗?”他歪着脑袋,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现在虚弱得要命,头脑中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只是机械性地在回答他的问题。 “不是……” 面具男子说:“老实说,完全不会吧。对你的一切都不会。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面具男子说:“觉得心疼。” “心疼?” 面具男子说:“嗯,就是心疼。” “心疼什么的…………” 面具男子说:“很难受吧?看到你难受,我的心脏也难受。”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的位置,好像真的心脏在疼一样。 “骗人的吧?”我脱口而出。 面具男子说:“什么骗人的?” “我觉得你的话是骗人的,什么心疼不心疼的。心脏怎么会疼的。” 面具男子说,他说的很真心诚意:“真的会的,心仿佛被攥紧了一样。” 他的表情我看不到,但语气真像是个孩子啊。 我没有一次这么强烈地想看到他的脸,我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如此澄澈。如此漂亮。 “那你愿意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我问他。 他问我:“什么地方?” “我的故乡。” 我静静地回答了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五十九章 回故乡算是一个比较冲动的决定了吧。 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哪怕知道自己的身份在那里被人取代了,这个世界上,在这个时代,早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但我还是想回去。 非回去不可。 回去要怎么办呢?那个地方那么,的一点点,好像只剩下了“故乡”两个字,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连高铁站都没有的地方,我上学都不在那个城上,去了市里。但不管在哪里上学,现在在在哪里生活,果然还是只有那个地方能够被我称之为“故乡”。 “故乡”二字的含义是深刻的。 我在火车上坐着,旁边是面具男子。 我跟面具男子说:“故乡之所以为故乡,总有些不一样的。” 他笑了笑(我看到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在笑了),然后说:“可惜我从到大都在家附近,一直到后来都是这样,从来没离家太远过。我不太知道那个感觉。” 我说:“我给你读一篇文章吧。可能你之后就会知道了。” 在这之后,我就给他读文章。 文章很稚嫩。非常稚嫩。极其稚嫩。 可能赶不上任何一个人的文笔,但是这个就是我对家乡的感觉。 文章的名字是首歌的名字,叫《大约在冬季》。我没听过那首歌,但我读过这篇文章。 我开始读文章: 钟楼是城的地标,邻近车站。 它是这里最高的建筑。我会在破晓时分爬上去,坐下来,和几颗瘦的星一起看天际渐渐撕裂一道口子。冬日的晨光漏进来,浸晕了整个城。我的发丝也染成了蜂蜜色。猫“梨花”蜷在我的腿上,眯着眼守望天际。这是我一季中最满足的时刻,整颗心瞬间被填满。 守望远方,我总能想起朝阳般的密友。 也是这样一个冬日清晨,她和我肩并肩坐在这里。这是她第一次带我来这里。我面对绮丽的景象露出惊讶神色时,即将远行的她笑着,半开玩笑地对我说:“我回来前,这座城就交给你啦。”她将怀中的狸花猫交到我手里,像加冕一样郑重。她是个简单的人,连给猫取名字都这样,直接拿个谐音就用了五年。她说,在远方的城市看到梨花,就能想到这只滚圆的猫。 月台上,我抱着一脸慵懒的梨花站在黄线外,听她在车前絮絮地说话,一直到火车开动 “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她如歌般轻轻地离开,但我却哭得稀里哗啦。 独自回到家。家不大,从前我俩共享一间,还有一间是猫的。乍一下独占这八十平的家,我有点不习惯。担心她在异地的学习,担心她的衣食住行,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梨花没心没肺,该吃吃该睡睡,有时候连猫砂也不肯乖乖用,我追着它收拾残局时,才知道她将梨花给我的用意。每次梨花懒懒地看向我,就像在说:难过什么,她又不是不再回来。随后,它翻一个身,又睡着了。 我翻出她留下的d,一遍遍地听《大约在冬季》,想起了她曾经唱这首歌时候的样子。“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的问自己,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她大约也会顶着大雪回家吧,这个冬天到下个冬天,她回家之前,我还能如此颓废吗?我要振作。我用苦恼的时间来读书,读《百年孤独》,读《挪威的森林》;早早地吃饭,早早地睡觉,早早地起床,然后前往钟楼。我渐渐发现这个城的美妙,似乎每个角落都藏着温馨。 她走后十八天,开始给我写信,开头总是“你好呀”,让我想起王波给李银河的信。她好像成了远方飘摇的一个符号。陪伴让人有安全感,但或许离开才是真正的爱。她的离开让我懂得了守望的含义,我守着这座城,望着远方的她,每天像是巡逻般地,从城的这边逛到那边。我在日光下展开信纸,给她回信。每天找出一些新奇的东西写给她:墙角的粉色月季开了;隔壁的姐姐收到了情书;我的同桌扎了双马尾,看起来像散财童子…… 守望的三百六十五天,思念是甜的。 守望是藏在时光中的糖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所以才会期待,才会一天比一天更想念她,更盼望久别重逢的那一刻,一点点将日子过成乌托邦。 十二个月,她在远方找到了新的伙伴,梨花生了崽,我也开始读一本新的书。生活一天天地延续,岁月轮转,一切却是如最初般静好。 我依然一次次爬钟楼,看太阳升起,静听远方驶来的火车,心里唱起我俩的歌:“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我读完了这篇文章。 文章读起来会有一些地方比较奇怪,如果只是阅读的话大概不会感到这种尴尬,阅读的时候人的容忍度总是很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朗读起来,人的容忍度就莫名降低了,好像不能容许自己的嘴念出这一点句子。可人容许自己的眼睛看到这样的句子了呀?眼睛和嘴还有舌头难道就有个高下之分吗? 不过说起来,眼睛看到的脏东西的确比嘴尝到的脏东西要多得多,有些一眼看上去便是污秽的东西,人是不会轻易地咽下去的(甚至不会答应让这种东西进入口腔好不好)。所以这样说来的确是有高低之分的了。 “这篇文章……是你自己写的吧?” 被发现了。 被发现是一个垃圾写手的事实了! “什么什么什么什什什什什什么!” 面具男子逼问道:“别什么什么了,就是你自己写的吧。” “喂……好心好意读给你听。” “我就是这么随便一猜,没想到真的猜中了。”他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让我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是我自己写的,没错没错没错,面具,就是我自己写的。怎么了,写的不好了,让你觉得我品味低下了?这是我高中时候写的,到现在都好几年了,俗话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好汉也不提当年耻的好不好。所以说,我,林齐齐,作为一名好汉,干脆就不提当年的事情。” “看你伶牙俐齿的,心情好了?” “没有。” “心情没变好还这么说话吗?” “没变好就不能这么说话了吗?” 我故意呛他。 但的确,心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沉重。 “我只是………………没有真实感。什么东西都没有实感,什么东西都好像是假的,像是浮在空中的一样,虚假得不行,用手也摸不到,摸不到也得不到,什么都说不出来。” “什么都说不出来却还要说?你这人呀……” 我鼓起脸颊。 “我却偏要说。我还要再念一篇。” “你还有文章可以念的吗?” “开玩笑,我高中是写作高手好不好,现在只是工作忙了没时间写,不然——” “不然你就怎么样?” “不然我现在肯定是当红作家了呀。” “好好好,我的当红作家。”他摸着我的头,奇怪的是我也不觉得排斥,就让他摸着,头发顺顺滑滑的,他的手也顺着我的头发向下摸,像是再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把我当猫了吧?” “被看出来了。”他居然承认了,而且带着那么一点俏皮的不好意思,就这样承认了把人当成一只猫的事实。 他诡辩道:“你看,你很乖,猫也很乖。这不是很像吗?” “我不乖。我离家出走。”我吓唬他。 “离家出走的猫还少吗?” 他反驳道。 我竟无言以对。 “但是离家出走的猫难道还乖吗?” “还是乖的呀,因为你现在肯乖乖让我摸你的头发。”他说着,又在我的头上摸了两下。我转过去,面向他,拥抱了他。 我承认,我从上车到现在,一直是不安的。 不,不能这样说。 我的人生就是不安的,没有一刻是真正的安下心的。我一直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哪怕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人生了,三年了,习惯了就好,但是习惯了就代表喜欢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一点都不喜欢,我不喜欢提心吊胆的感觉,我不喜欢每一刻都在牵挂别人的感觉,好难受啊。 好辛苦啊。真想好好地放松一下。 直到现在,我快被开除了,终于不用为工作感到烦忧的时候。 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紧紧地拥抱着我的面具男子。 我紧紧地拥抱着我的救命稻草。 救命。 面具。 你大概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吧。 把我从水里捞上来,把我从黑暗中拉出来。 简直是要成为我的阳光了。 而面具男子本人大概对我这些想法都一无所知。不要告诉他了。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 毕竟这个事情,说出来就是一种无形的负担,我多么害怕他会因为我给他的这种无形的负担而跑得远远的。不行,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要是离开了,才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说到底,我终究没有学会为我的人生进行一种长远的打算,面具男子不属于我,是的,哪怕现在我拥抱着他,我用自己的手臂环绕他的身体,他也拥抱着我,总有一天他还是会离开。我们做的相同的工作注定我们无法一直在一起,但现在这种虚假的满足感正在逐渐逐渐填充我的脑袋。 “就现在在一起就好了吧”这种虚伪的感觉让我产生了认同感。 哪怕这不太好。 但是我不得不说: 我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自嘲的时候能够告诉自己,自己正活在当下,是活在当下的典范,我不去回忆过去,因为我没有过去,我也不去奢求将来,因为我也不可能有将来。我有的,仅有的,也仅仅是现在,现在这一点从命运里抢回来的时间。 但是沉浸在这一刻的同时,故乡的点点滴滴还萦绕在我的心间。 乱糟糟的。 所以我才说没有真实感。 一个我快要忘记的地方,却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提示着它的存在,把我的思绪从这种虚假的现在拉到了更远更远的从前,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的弟弟,隔壁家的阿姨和叔叔,街头开杂货铺的大婶和她的儿子,所有的一切都褪色了,在记忆里被尘封了许久,如今在重新出现在了我的记忆里。 记忆是真的,虽然记忆可以造假,但是这一部分的的确确是真的,哪怕事到如今我才回忆起来,但我不会否认那是我作为我自己活过的一段时间,而不是作为rhfg机构的一枚棋子,一个永不停转的机器。 真实即残酷啊。 如果给我一个机会去忘掉这些,我会怎么选择呢?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就好像给我一次机会能够时光穿越回到从前我究竟会选择哪一个时间节点回去呢?回去了就回去了,一切又到了当初的样子,这个问题的本质是哪一个选择最让我后悔,最想去改变。但细细一想,我后悔的事情也太多了,干脆那就回到最开始,让所有后悔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人死去,我也没有盲目地生活(或许这种活着的方式不能称之为生活吧……仅仅是“活着”而已)。但是再重新活一次,难道就不会有后悔的事情了吗? 还是会有的吧。不管是怎么样,从哪个时间点开始,后悔的事情都是会存在的。所以一下子反而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不过再细细一想,原本就没有时空穿越这回事情,就彻底安下心来过自己的垃圾日子了。 等着逆风翻盘的人自然有,但是的确更多的也就是像我这种逆来顺受的,活该被生活蹂躏得一塌糊涂。运气不好该怎么办呢?没什么办法。 生活本就是残酷的。 我曾经一个人在街头饿得差点要哭出来,坐公交车也是一个人,拿着大箱子根本没有人理我,我好饿,我好委屈,鼻子酸得要死。这他妈就是当初的生活。 所以不要去回忆了,当下有一个人抱那就拥抱他吧。 我抱紧着面具。 “我再读一篇故事给你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六十章 新的一篇故事依旧是我自己写的。 我首先承认这一点。 不然一开始隐瞒,到时候反而被看出来的话,会有一点点难堪。有时候会达到很难堪的地步,这不可取,也不划算,倒不如在开头就开诚布公地这样告诉大家。 这篇文章的标题我没想好,当初略略一想,定了《倾城之忆》作为标题,但没有气势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可文章总不能没有标题吧?就先把这个当做现在文章的标题,念出来就好了。 我开始读文章: 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见黑瓦白墙,梦见桥流水。 多年未见的镇一角,那老街,早已经在心中模糊。我恍惚间嗅到每日早上的面点摊飘出的香气,油饼的味道与豆浆的温度弥散着,激起了心中那片湖水的涟漪。秋天的老街有一种特殊的寒意,在风中夹杂着吹向行人,这其中仿佛有一种暗号,澄澈清爽。 时隔多年,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心中多的是那份感慨。它似乎已经不是记忆里的样子了。但记忆里的样子,又是怎么样呢?我思索着,自己有多久没有回来了呢。五年,十年,时间就如白驹过隙,它停不下来,我却因为自己的忙碌,忘记了回这片土地再看看。如今,街上的楼房已然无往昔之相。 从前老街的墙很漂亮,是一种舒服的灰色,让我想到时候冬日里的一碗芝麻糊。南方的秋冬,记忆里的要比现在冷得多,那时候没有暖气,就用棉被御寒,坐在屋内看窗外的秋雨,淅淅沥沥,冷冽至极,美丽至极。 我心心念念的老街尽头,是一片漂亮的枣树林,野枣树成熟晚,一直要到秋末才能见到那片漂亮的颜色,我便和伙伴们去打枣,枣子虽酸,却甜在心里。忽然间,我的脚有些哆嗦,这才明白自己害怕见到那片地方。它就算只是不同于往昔,也足够让我心疼。 我想起那些日子,那时的枣子同朝阳一样红。 一起打枣的朋友,此刻此刻已不在这里。她是最适合这枣红之人了,从前也居住在这片土地上,是这里古老的居民。 她擅舞,尤古舞,踩着弦音,步步生莲。她说,她跳的是这里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舞蹈,名曰倾城,一袭白底红梅舞裙舞得天下皆醉,只可惜这舞蹈已经接近失传,史书毫无记载,倾城舞兴在那个年代,也在经年战争中纷飞飘零。她说,她永远忘不了时候,太奶奶跳这曲舞时候的美丽姿态,八旬老妇着白裙,像是重返了少年时代。那时候,太奶奶跳完舞,会讲她自己从前的事情。她说,那种感觉就像如水般的记忆从四面八方涌向镇,水包裹着她的身躯,带着她也一起走向那个战争年代的柔情。 她每次跳舞都带着一种灵气,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忧愁与伤感。 她说,她每次穿上这身衣服,就会觉得身躯不由自主地摆动,那是记忆在带着她一起舞蹈。谁的记忆?是她的,还是太奶奶的,她不知道。 太奶奶早已过世,她却继承了这独一无二的舞蹈。我说,这世界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年代,这舞蹈,也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倾城。 她一笑,说,那又何妨。她说她想跳下去,为了那个年代的历史兴衰,为了让更多人感受到倾城舞的美好——因为记忆还在,自己还在。 我和她有时候会在这老巷深处漫步,会跟她学学这接近失传的舞蹈,却始终不得要领。今时今日,我尝试着去挥动手臂、迈开步伐,一瞬间,所有关于镇的点点滴滴涌来。正如她所说,被水温柔地包裹着,生活在这里十年朝夕是每一滴水,汇成海洋。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仿若也穿上了那袭舞衣。太奶奶的身影如同战争年代的一叶扁舟,划过历史的河流,却仅仅只舀了一瓢,那是她的青春、她美好的记忆。战争如此可怕,却能在那时候孕育出倾城之舞。经过岁月洗礼,沉淀下来的也只剩下了残酷中的美好。 斗转星移,时光荏苒,我想起了朋友的笑,以及那句“记忆还在”。 我脑袋中还徘徊着那片枣林,听说它早已消失,听说它还有一片屹立不倒。我低头一笑,睁开双眼,感受着秋风的明爽,一步、一步地走向老街深处。 文章读完了。 “你读完了吗?”面具男子问我。 “嗯,读完了,我读完了。”我回答道。 我们此刻已经不是拥抱的姿态了,而是恢复到了最开始的姿势。我和他并排坐着,我们前面的位置很,放不开腿,所以我的腿略略往里面收着,而他躺在椅背上。他握着我的手。 “真的有那个舞蹈吗?”他提出了一个文本内的问题,感动。 还是第一次有人看完之后提出文本内的问题呢! 对不起,是听完,不是看完。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话。 “不知道?可是文章是你写的呀。”他这样问我,有点疑惑的样子了,虽然大概也不是那么疑惑吧,但总而言之这是个问句不是么。我清了清嗓子,回答他。 “但我真的也就不清楚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种这样的舞蹈,我没见过,但我总觉得隐隐约约的,应该有那么一点的吧,在写的时候是那么真实,好像是谁通过一种不可描述的电波传给我的一样,滋滋滋地通过电波传给我,所以我能够让自己通过这种奇妙的暗示写下这些文字啊。” 他笑了:“这你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我说:“林齐齐自有林齐齐的办法,这个你就无法得知啦。” “好吧好吧,无法得知就无法得知吧。无所谓了,这些事情都无所谓。”他又摸了摸我的头发。 “你今天好像很喜欢摸我的头发啊。”我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他黑色的眸子,真好看,像是黑夜里洒落了星星。 他轻轻地说:“因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不懂他的意思。 “可我们一直在相见呀。” “这也是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吧。面具有面具自己的办法,这个你就无法得知啦。”他说了几乎和我说的一模一样的话,真的不是在故意气我吗??? 我鼓起脸颊,他又戳了戳我的脸颊。 “林齐齐啊林齐齐………………。” “怎么了?” 他不说话了,他牵了我的手。 我没有想躲开的欲望,顺从地牵了他的手。 好像恋爱一样, 恋爱……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在该谈恋爱的年龄不谈恋爱,在不该谈恋爱的年龄更没谈恋爱,遇到了这样的工作,遇到了拯民逆天机构这样的机构,我大概一辈子如果混不出个头,都别想着谈恋爱了吧。 恋爱……是什么感觉呢? 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 可能是像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像是这样的古诗吧? 温庭筠的诗很柔和。 一袭深红色的长裙日子久了便蒙上了淡黄色,自古以来旧的东西就比不得新的东西讨人喜欢。你我原本应该像合欢核桃一样坚贞不移,哪里想到你的心里原来已经有了别人,让我对你终究有了恨意。深夜里点亮烛火深深的嘱咐你,此去路途遥远不要忘了归期。巧精致的骰子上嵌入那意喻相思的红豆,相思入骨你是否知道? 大概只有这样的悲伤才能称作是刻骨铭心吧。 但如果需要悲伤过后才能体会到的爱情,是不是也太残酷了一些?我不想要这样的。 我又想了一首和爱有关的诗: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还是这样的比较好一点。 我居住在长江上游,你居住在长江下游。天天想念你却见不到你,共同喝着长江的水。 长江之水,悠悠东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止,自己的相思离别之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歇。只希望你的心思像我的意念一样,就一定不会辜负这互相思念的心意。 但为什么说到底,这些都是和离别有关的呢?思念着思念着,可能这就是我唯一一点对爱情的理解吧。 让我这样毫无经验的人去判断如何样子的才是爱情,这大概会有失偏颇了。 没有经验就没有发言权。 嗯………………我在这一点上还是有一点点同意的。 但这不能说明我不想去谈恋爱。 谈恋爱的滋味大概就跟吃糖一样,想到那个味道嘴里都是甜的,蜂蜜太妃糖一样,甜得丝丝入扣,让人尝过之后再也就忘不掉那个味道了。 我脑内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顾齐…………顾齐的脸庞。 顾齐的背影。 为什么偏偏想到的是顾齐呢。 明明此刻在我旁边的是面具男子。 顾齐就好像是春天一样,春天的日光暖暖的熏熏的,热热地就照在身上的感觉。四月的风里有他的气息。顾齐的气息。 我想念顾齐了。 想念是一种很不容易的技能,人是不能刻意去想念一个人的,非得是那么打心底里流露出来那么一点的情感,让人情不自禁地开口说出“我想你了”四个字。但这个字是很隐晦的,一个人可以对不爱自己的人说“我爱你”,但一个人不可以对不爱自己的人说“我想你”。我懂得这个道理,但解释不出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顾齐不知道我的存在,自然是不会爱我。 他甚至不认识我。 光看结果的话,我简直是个求而不得的追星少女女友粉嘛。 啊………………那就不太好了。 顾齐已经是过去式了,他还活着,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宽慰,我还奢求什么呢?奢求一个不认识的人来爱我吗? 不不不,爱这个字眼太高级了。 这感觉像是痴人说梦一样。 这已经超出了林齐齐这个人“真实”的范围了。已经完全到了虚假的地步了。 世界上真的有纯粹而不求回报的爱吗?真的有那种奋不顾身,全身心投入其中,就算一无所获也完全不在意的爱吗? 这是真正的爱。 但是其他不像是这么伟大的爱,就不算是爱了吗? 我不知道。 我脑袋又开始疼了。 胃里面还是空空的,我特意的。我怕我又继续呕吐,吐在了火车上不太好收拾,之前在顾齐家里的那场呕吐,还是面具替我收拾的。 我在刚才那段思考和思念的时间很安静。面具就一直牵着我的手,他的手暖暖的。 竟也有一点像是春天了。 我轻轻地开口了:“这像是……恋爱一样。” 我还是这样说了。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恋爱,但在我眼里,好像这就大概和恋爱的感觉有一点像吧。 “你不喜欢吗?握手什么的。” “我不知道。”我抚了抚头发。但有他在真的会安心一些吧。 我问面具男子:“你会放开手吗?” 面具男子说:“你不需要我放开手的话,我自然就不会放手的,没事,放心吧。” “好……” 我回答得倒有些唯唯诺诺的了。 “上一次坐火车还是来这里的时候了。”我岔开了话题。 “那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嗯,对的,是一个人。就我一个人,抱着箱子,箱子里的东西太贵重了,我只敢抱着,旁边都是不认识的人,车间内有一股捂了许久的汗臭味,一点点散发出来,刚上车的时候很猛烈,一下子就冲击到了我鼻腔里,但是这是老式的绿皮火车,我要坐很久的硬座,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不害怕吗?”面具男子这样问我。 “当然还是害怕的呀。但害怕还是要坐,还是要去的。”我说。 我有些困了,我想要休息了,我闭上了眼睛。 “睡吧,睡吧,一觉醒了就会到了。不用担心。我会叫你起来的。”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我点点头,然后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睡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六十一章 “醒醒,林齐齐,快醒醒。我们到了。” 我被这个声音给叫醒了。 毫无疑问,这是面具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已经不像是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那种隐隐约约带着电流感的声音了,但我依旧至今都无法判断这是否是他真实的声音。不过声音这个东西倒也无所谓,我连他的脸都没有见过,见到的永远都是假面,这样一想,声音是假声倒也是没什么要紧的,也听说的过去的。 不管这个声音是真声还是假声,我还是记住了这个声音,把这个声音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一瞬间我竟不知道,是我记忆深处的声音在呼唤我,还是真实的面具男子在呼唤我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把一支新的歌作为自己的早起闹钟铃声,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梦里也会响起这首歌,然后它和梦融为一体。 当然,这和我没什么关系。 做我这一行的,基本上都是浅眠,别说是闹钟这么大的动静了,但凡是有个其他人进入了我的安全距离内,我都会一下子惊醒。而且随着工作岁月的增长,我们对于时间的掌控会越来越精确,我能精确地睡十五分钟然后惊醒,强制地驱赶走自己的睡意,然后提起精神,继续开始工作。 听起来有些残忍了。 但是,事实就是,如果不对自己残忍,生活就会对你残忍。 生活就算没有那么残忍,那么,拯民逆天机构会让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残忍。 残忍到了一定境界,也就麻木了。 我现在就是麻木了。一种时刻敏感着、刺激着的麻木。这跟什么都感觉不到相比,到底哪一种更为残忍一点呢?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问谁都不知道吧大概,毕竟很少能有一个人能同时候体会到两种极致的麻木,其中一种就足够凄惨了,更何况两种。 我还是相信这么悲惨的人是不存在的。 不过相对于这种麻木的极致,精神的贫瘠与物质的贫瘠还有肉体的贫瘠,这三种贫瘠也是凄惨的很。 我大概只有前两种吧。 第三种也不敢贫瘠。 说起来,进入拯民逆天机构已经三年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残废了的修复者。 这有点魔幻了。 拯民逆天机构的一线工作都是高危工作,退居二线的也偶尔得顶替那么一两个,出去帮忙的也有一些,这一不留神就要被天罚的工作,为什么没人受伤呢? 还是说,受了伤了的人,一个都不留呢…… 不留,不留,不留的含义自然是……我曾经想到这一层,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但我也不知道实际上是一种怎么样的情形,也许是我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真希望是如此,不然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哪里有一点光亮呢? 我从沉浸的想法中一点点醒来。 啊,这样麻烦的事情还是留给以后去想吧。我看了一眼面具男子,他在我睡觉的时候还是一直牵着我的手。 我们下了火车。在我的记忆中,这是一个极其不发达的镇,好像其他的一切都已经进入了现代化了,只有这个镇还停留在最原本的样子。最原本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丢人的,只是它最原本的样子并不是那么美丽,也不似欧洲鼎盛时期的中世纪那个时代,那么一派优雅繁荣。这个镇是纯纯粹粹的落后罢了。 但如今似乎和以前也不是那么一样了。是啊是啊,总归还是有些变化的,要是这里的人每一个人都不思进取,那么这个群体也无法被称之为人类了吧?人类和动物之间巨大的差别,不就在于人能够随着时代进步,哪怕自己不进步自己的子女也会进步,自己的子女不进步,子女的子女也还是会进步,进步是一件无穷无尽的事情,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一台加速的跑步机,跑步机没有终点,一直到能量耗尽然后按了关闭按钮,人类也会是这样吧。 它的确“应该”是比原来繁华很多的,它“应该”有很多高楼大厦,有无数的花园公园游乐场这种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东西,我离开这里太早了,学之后就没怎么回来过。回来的时候也都是夏天和隆冬,最冷和最热的季节,除了在家里哪里都不想去。曾经我家所在的那个城区是这个镇最老的城区了,所以我才会没有注意到那个时候这里已经在悄悄地变化了吧。 不得不说我是个观察力薄弱的的人。在周围的一切其实都在变化了,什么都不可能一如既往的。哪怕是这样安慰自己,但是实际上自己内心早就已经知道真相了。啊,真相什么的,如果让人感到悲伤,但却还不能忘记的话,那个时候或许只有这种时候认为是徒劳的安慰才能聊以慰藉了吧。 又是一次唯心主义的胜利。 扯远了。 我说的都是“曾经”因为这个地方已经毁于一旦了。 毁在了地震。大自然的震怒。真是不公平呀,这股神秘的自然力量的强大能够一下子席卷发展了这么几亿年的人类群里,脆弱、弱的人类,即使在科技上有了新的建树,但还是一遇到这种情况就束手无策了。 这里是一副地震刚过的景象,整个镇最高的建筑是钟楼,那座已经没有在使用的钟楼,钟楼的样子很可爱,但早就已经旧了。它从地震中幸存了,但不幸的是它也有一点肉眼可见的倾斜,红色的墙皮也脱落剥落了。钟楼是地标,也是我对镇最鲜明的记忆。它曾经是这里最为美丽的建筑,真好啊真好啊,地标是那么浪漫的东西,那么浪漫的建筑,光从这点来说,在无数个穷光蛋一样的城市中间,这里也能占据那么一星半点的优势。 火车站是唯一还在坚持工作的地方了吧,这么一块地方是现代工业的成果,修的还算不错,也成了半个收容所,一半用来出入站,一半用来收容一些离散而无家可居的居民。 镇居民留下的老弱病残会比较多一些,我在那次新闻之后就没敢再去看新闻了,不知道具体的死伤人数。不知道也好,无法挽回的事情知道了也是徒增悲伤。 我紧紧攥着面具男子的袖子,这能让我安心。两个人大概是能够有勇气活下去的吧。换作是我一个人,在看见出站口那边那么多流离失所的人群的时候,会不会一下子脑内空白,失去意识然后被当惊吓过度的难民送到满是患者的医院里? 面具男子问我:“你还好吗?” “老实说,不是很好。我脸色是不是不太好。”我抚摸着自己的脸,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嗯………………”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我的脸,好像在看一件艺术品一样。 残次的艺术品吧。 他郑重其事地得出一个结论:“嗯………………还好,还是活人的脸色。” “死人的脸色那还像话吗?” 我心情略好一些了。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又像是对待一只猫一样。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他问我。我垂下了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去描述,我那个从前的家的位置。我说:“我先去买个口罩吧。” 还是得伪装一下。毕竟如今的我已经是“我”了。那么………………我如今算是谁呢?我如今是什么身份呢? 我一时半会儿也只有哑口无言的份了,我心里,我满心里都是其他的事情,完全没有办法集中心思去思考这些形而上学的问题。 但当下最重要的果然还是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如今的“我”还生活在这个镇上,镇子不大不。恰恰好就是那么点大,镇子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有你认识的人和认识你的人,但是总归大部分人还是都互相不认识的,陌生人中的陌生人。 可在这种大规模集会的场景下,有那么一两个认识的人不就是足够致命的了吗? 虽然人类会用自己能够理解的话,什么“记错了”,什么“事情这样也还是说的通”的,去安慰自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的眼睛和无法理解这一切的脑袋。 也许事情就是这样不可思议。 但是人们都不信啊。 这大概或许也就是一种身体和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吧,如果非得钻牛角尖去思考这个事情的话,可能就会得到一些了不得的结论,这些结论是我们生存不需要懂的,也不可以去懂的。麻烦是一种叫引火上身的东西,这样不明智也不可取。 可………………我终究怕是会百密一疏,毕竟后果是我一个人无法承担的。光看眼睛就能认出一个人的确不假,如果足够熟稔,那么看一个人的背影或许就能猜出来一个人是谁了吧,但是这仅仅是一种怀疑,没有整张脸作为证据来证明你看到的眼睛或者背影属于哪一个特定的人。 承认吧,人类与人类之间相像的可能性还是极其之大的,都是一个嘴巴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两个耳朵(除去一些特别的人吧),女人和女人之间,男人和男人之间,那相同的地方更多了。我们有时候会觉得两只狸花猫是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么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两个人眼睛长得像一点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嘛。 只是在这一点上,仅仅是在这一点上,如果家人也认不出来的话,似乎是有点可悲的。 如果妈妈看到我的眼睛,却不知道我是林齐齐,那我该作何感想呢,又该作何打算呢?不过对我来说,最主要是他们还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仅仅是存在就足够让我宽慰了。这不就是我当初抛下属于我人生的一切投入黑暗的目的吗?我舍弃了我所有的东西,不仅仅是身外之物,连我的“我”都没有了,“林齐齐”这个名字估计是唯一剩下来的东西吧。名字很好听,我不想要扔掉,扔掉之后不知道拿什么来替代这个名字,所以还是用“林齐齐”这三个字吧,不错了,比起一串数字代码,还是汉字,特别是美妙的汉字组合比较好。 在家人之外,还有一个“我”的存在让我格外在意。 在我去成为修复者之后,代替我的存在的生物(真的是生物吗?)。 这是一个疑惑。 我不知道该用“他”,“她”,“它”中的哪个字眼去形容。他她它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在第一次知道的时候我的心情可以用惊恐二字去形容,惊恐主要是恐惧。 这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一模一样的我,大概就是我的“我”本身了吧,如果连每一个细胞都一样,那么做出来的行为是否也就一样呢? 那么对于爸爸、妈妈和弟弟来说他她它的存在,和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他她它会像我对待我的父母和兄弟一样去对待他们,那么从唯心主义的观点来说,只要他们感受是一样的,我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哲学家都无法解决的问题,让我来思考,未免也太为难我一个人物了,我还是不要勉强我自己去想这种怎么样也没有结果的事情吧,安安静静地接受他她它的存在,然后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才是我的使命。才是我生活在这个黑暗世界后唯一要去担忧的事情。不过我还是有个的希望,那就是,还是别让我看到他她它了吧,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说实话,是不是还有点瘆得慌。瘆得慌就对了,那说明自己还有作为人类那么一点点的资格,如果连害怕都做不到,那估计算是彻底的失去作为人类的尊严和最后那点资格了。 我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拉了拉面具男子的袖子。 “先离开这里吧,我们去药店。”我这样说道。 他点点头,这样对我说道:“都听你的。只是……人大概会有点多,做好心理准备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八十一章 井苏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只蜗牛。 那种的,也很柔弱的腹足纲生物。井苏喜欢上观察这种奇特的生物了,看着他们缓缓前行,在砖块上留下一条晶莹的痕迹。她用手戳了戳蜗牛的壳。 “呐呐,你叫什么名字……”井苏问。 “……” 她得到的当然是无声的回答,蜗牛抬头,似乎是看看眼前的少女,它动了动触角,又缩进了自己的窝。井苏将它放到花坛的瓷砖上,像对着幼儿园孩子那样嘱咐道:“不要呆在路上哦,会被人踩到的。”蜗牛依旧缩在屋里,默不作声。 “我不是坏人。”井苏很耐心地和这只蜗牛说话。蜗牛自然还是没有理会她,半晌无声。井苏放下手中的书本,仰望着天空,举起手挡住午间的太阳,日光从指间漏过,斑斑驳驳地印在她的脸上。她闭上眼,似乎在享受这一刻的感觉。泪突然从眼角流下,顺着脸庞滑落。 “怎么又哭了,哥哥不喜欢我哭的啊,不能哭,不能哭。”井苏慌忙地用手擦着眼泪,弄得满手满脸的泪水。 “为什么泪水越擦越多?”她像是在问自己一样,终于,眼泪从一滴滴的滑落变成井苏的抽噎,决堤般的泪夺眶而出,她将头深深地埋进胸前,泪水打湿了裙子,蜷缩得如同球状。她每当无助的时候都会摆出这个姿势,她说这样会有安全感。 她又想起了那件事情。 从,井苏是个很奇怪的孩子。她的奇怪体现在她的行动上,按老师的话说,她总是比别人慢一拍,做事笨手笨脚的。在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在每次要求老师合作,同学都有意识地不和井苏在一起,像避瘟神似的避开她。在那时候,她总是张着无辜的眼睛,同学们都离开了教室,她却一个人慢吞吞地叠搭积木房子。 “没有人和你一组吗?”井苏第三次将一块三角形累加到屋顶的时候,一个柔柔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印象里,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向她搭话,井苏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那是个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的棉裙。女孩长得很清纯,乌亮亮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这时井苏对她的第一眼的感觉。女孩似乎是落了东西,折回来取的。 “恩……朋友们好像都不愿意和我一起……”井苏低头搓揉着衣角。 女孩拉起井苏的手:“我和你一起吧。” “可以吗……还是不要了……我会拖你后腿的。”井苏眨了眨她的大眼睛。 女孩很自信的说:“没事没事,我来教你,你一定学的会的。”说罢,她便不由分说的拉着井苏跑到桌子边。 井苏至今还记得很清楚,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情,那次是做陶艺。井苏在和泥的时候多加了很多水,满手的泥浆,井苏不知所措,但女孩却笑嘻嘻地不以为意。 “哈哈,你真好玩儿,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女孩细心地拿来水桶和纸巾,轻轻擦拭着井苏的脸颊和手,帮她一点点弄干净。 “井……井苏。”她怯懦懦地说,除了家人,只有这个女孩对自己这么好过。 “姓井啊,很少的呢。我的姓也很少,我叫竹筱墨。”女孩用水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比划好多呢,每次写的时候都好费劲。”竹筱墨 竹筱墨。井苏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回家之后,向哥哥要了纸和笔,回房间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个名字。竹筱墨。竹筱墨。竹筱墨。竹筱墨…… 不知写了多少遍,井苏要自己记住这个名字,她虽然笨,但是不能连朋友的名字也记不住。朋友……这个词,她第一次知道它的含义。朋友有一种暖暖的感觉,从手上暖到心里。那天,她写了很久,写满了两大张纸,听哥哥说,那自己是趴在书桌上睡着的。 竹筱墨和井苏一天天长大了,从当初懵懂的豆蔻成为了花季少女。不知是不是命运之神的安排,竹筱墨和井苏进入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 那一天,井苏给了竹筱墨一个大大地拥抱,她记得自己说,这一定是上天要让我们当一辈子的朋友。 从一到六年级,井苏也认识了很多同学,学的同学比幼儿园的同学耐心,对井苏也很和善,但怎么说呢,有一种对待陌生人的感觉在里面,无法成为真正值得交心的朋友,而竹筱墨一如既往的像时候一样照顾她,井苏也像从前那样傻傻的,但幸福极了。 在六年级的时候,井苏和竹筱墨约定好要报同一所初中的,溪四中学,井苏想了很久,决定和竹筱墨报这一所,不为其他的,就因为听说里面有个大花坛和一片池塘,井苏和竹筱墨都喜欢花,也都喜欢鱼,听说池塘里有许多鱼以及两条鲜红如血的大鲤鱼。 开学那一天,他们又进入了同一个班级,初一(9)班。 井苏很喜欢和竹筱墨一起去花坛和池塘,用手指碰碰鲤鱼的脊背,井苏便开心地笑起来,她容易满足,就像沐浴着夏日阳光的向日葵一样天真善良。 “井苏你还真像个孩子。”这是竹筱墨最爱对井苏说的一句话。像孩子就像孩子吧,只要和你在一起。井苏总是那么想。我要和筱墨做一辈子的朋友,她这样发过誓。 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长久的,她还想和筱墨一起上同一所高中,以及同一所大学。梦总是会停止的,哪怕这个梦做了10年之久,就像。 ——那是井苏最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事情。 春季来临,万物复苏,鲤鱼开始破冰。初二下学期伴随着红透了的桃花开学了。一日中午的时候,井苏照例和竹筱墨一起去校园里散步。 竹筱墨的脸微微有些红色,就像喝了点酒泛出的红润颜色。“井苏……”筱墨红唇微启,缓缓吐出两个字。 “恩?怎么了。”井苏停下脚步,歪着脑袋问。 筱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脸红了半天,含糊不清地说:“我有……有喜欢的人了。” “井苏也有啊,井苏最喜欢筱墨了。”井苏说。 筱墨的脸更红了:“不是这种啦,井苏。是……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井苏虽然已经是初二年级生了,但是却十分晚熟,在爱情方面只相当于学二年级罢了。筱墨这段话听得她云里雾里的:“诶?是爸爸妈妈这种吗?” “恩……” 井苏吃了一惊:“那不是要结婚,要生宝宝的吗?” “还……还没有这么远啦。”筱墨被井苏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啊,筱墨的脸像苹果一样!是谁呢是谁呢?”井苏好奇地问。 “林……林涵。”筱墨低下了头。 林涵是井苏班里的头号美男,喜欢他的女生不计其数,没想到连筱墨也……井苏暗自在心里嘀咕着。 “井苏,你……你喜不喜欢林涵啊……”林涵是井苏的后桌,他们平时见面机会很多。筱墨说完之后咬了咬下嘴唇。 “没有啊。”井苏回答得很快,接而低头踢着路边的石子。 “真的?” “恩,当然了。我只喜欢筱墨哦。” 筱墨听毕,张了张嘴,似有些难以开口,但一番踌躇之后终于说话了:“那……你能不能帮我把他约出来啊,这个星期六上午我想和他一起去咖啡馆聊聊。” “诶?为什么是我?”井苏奇怪地问。 “嘛,你跟他前后桌,他答应比较简单。” “好吧……” 第二天的上午,井苏按照之前设想的,走到了林涵面前。 “林涵,你星期六上午你有空吗?”井苏踌躇了会儿,还是开口了。 “恩?有空啊。”林涵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有事吗?” “我……不是。是筱墨。”井苏脸有些泛红,“筱墨想约你去咖啡馆。” “井苏你去吗?”他问。 “我……我……” “井苏你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 “那……那我也去吧……” 竹筱墨在那天打扮得很漂亮,一袭淡蓝色的连衣裙,像极了天空的颜色,她甚至化上了淡妆,比起以往更加光彩照人。 在咖啡馆几个人度过了一个上午。她对筱墨解释,筱墨只是一笑:“没事。”她似乎真的不介意,但那日的气氛十分尴尬。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一转眼到了初三,已经是最后一年了。觉醒的人有很多,就如一夜之间收到了指点似的,一个个都发奋努力起来,或许是由于这个缘故,竹筱墨似乎和她有些疏远,但是这不妨碍她们之间的友情,井苏依旧把她当初最好的朋友。 然而,意外总是会发生的。 期末考试临近,成绩一向不好的井苏正抓紧复习,手机突然响了,她用左手拿起手机,是短信。上面是不认识的号码。她打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 今天下午三点学校竹林后见。————林涵 林涵发过来的?她有些疑惑,但准备去一探究竟。三点很快就到了,井苏按时赴约,林涵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林涵,有事吗?”井苏问。 “井苏,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我马上要转学了,我想在转学之前,亲口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林涵的脸有些微红,但说得很坚定。 井苏越发觉得奇怪:“什么事情啊?” “我……我……”林涵有些说不出口,但马上就下定了决心,“我喜欢你,井苏。请跟我交往吧。” “啊……啊?”井苏有些不知所措,“林……林涵,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喜欢你,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林涵说的很郑重,脸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表情。 “可是……你是大家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你怎么会喜欢我呢?”井苏慌慌张张地向后退着。 “我不是王子,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被你吸引,我真的真的喜欢你。” “可是筱墨她……” “我根本不喜欢她,每次你代替她邀请我出去,我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答应的,井苏,跟我交往吧。” “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井苏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向后退去,不料手臂却被林涵一把拉住。他把井苏拥入怀中,井苏拼命推开,林涵却越发用力地拥住她:“井苏,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从初一的时候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了,你能不能接受我,哪怕是一点点,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我……” “林涵……”井苏有些惊恐和不知所措。 突然,竹林那边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谁?!”林涵冲那面喊着,松开了拥抱着井苏的手,井苏认得那个身影,那白色的蝴蝶结,是竹筱墨头上的装饰! “是筱墨!我们被筱墨误会了!”井苏挣脱开林涵拉着的手,拼命地向那面追去。 那人似乎在哭泣,肩膀抖动着——她是筱墨。 “筱墨,你听我解释……”井苏声音低下去了。 “我都看见了,你怎么解释?”竹筱墨喊道,“今天我看你出来就不正常,原来是来和林涵幽会了!” “筱墨你跟踪我!”井苏有些不相信,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能这么做!”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被我发现了这样的事情!”竹筱墨怒不可遏地叫喊着。 后边的林涵也追赶过来了:“竹筱墨,这跟井苏没关系,是我喜欢她,是我抱的她,你别误会。” “林涵,我说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井苏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是我真的没有那种感觉。” “筱墨,我拒绝了,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吗?”井苏问得有些心翼翼,“我真的不知道林涵他喜欢我。” “真的?” “嗯。” “那我再相信你一次。” “太好了太好了。”井苏冲过去抱住竹筱墨,却没有注意到她那张惨白的、生气的脸。 林涵走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通知,单给井苏留下一句“对不起”。然而这一切,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全部弥补的吗? 那次之后,在不经意间,她们俩之间像是有了一层隔阂,摸不透,道不明,但井苏能感到那层膜的存在,横在心头的不适感总是蔓延到全身各处。 一日活动早归,井苏刚准备推开门,却听见里面有说话声,筱墨似也在里边。 “筱墨你去不去论坛呢?”一个女生问竹筱墨。 “一直去的呢,论坛。”竹筱墨靠在椅子上,搭这个二郎腿。本来这对话井苏应该是不知道的,只是这一次她去参加活动回来地早了些,便听到了。 去看看吧,没准可以知道筱墨最近在想什么,消除那一次带来的误会。 井苏回到家后,打开电脑,到了竹筱墨说的那个站论坛。 版主应该就是筱墨了吧。”她自言自语道。这吧里发的帖子大多是出自于这个人的手,她便这样猜想。 她打开一个帖子,却看到了一些不堪入目的词句—— 林涵凭什么喜欢那个丑女,本姐这么漂亮,竟然会注意到那个丑八怪。 时间和那一次正吻合,还有一些其他的帖子,有的甚至直接提到了井苏的名字,她安慰自己,可能是别人用她的账号发的,但是……她不想看下去了。眼眶有些红,她闭紧双目,逼自己相信这不是竹筱墨发的。筱墨不会这样的,而且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她这样麻痹自己。 但络如同一把利剑,笔直地插入她的心脏。那是不流血的武器,却致命。 初三的整个学年,竹筱墨都对井苏不冷不热的,与其他朋友交谈时,看见井苏,皱了皱眉头,便人群散开了。井苏主动找她说话,她借口有事,也会推脱。井苏自感没趣,后来也不去找她了,还是一个人。 中考的结束是每个花季少年的生涯分水岭,成绩还没有下来,但井苏隐隐觉得自己和筱墨不会考到毕竟,她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筱墨筱墨。”井苏跑到正和朋友聊着话的竹筱墨身边,拉住了她的手臂。 “是你啊井苏,有事吗。”竹筱墨皱皱眉,脸上一副厌恶的表情。 “筱墨,这次我们说清楚,关于林涵的那件事。”井苏说。 “哈?”竹筱墨脸上的表情很夸张,“他不是喜欢你了么。”竹筱墨转身对着后面的女生说:“对了对了,我差点忘了,在转学前,我们的班草林涵,向我们的井苏表白了。”她的脸又转向井苏:“你现在不会还是跟我来炫耀的吧。” “筱墨……林涵后来解释了,他只是冲动……我……我不喜欢他。筱墨,你相信我,我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井苏说 “别拉着我的手,恶心。”竹筱墨厌恶地甩开她的手。 “筱墨,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井苏的心有些痛,垂下了眼帘。 竹筱墨轻蔑地一笑:“别以为你很了解我,告诉你,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不对,筱墨你以前很好,根本不是这幅样子!”井苏喊出来,声嘶力竭。 “别对着我吼!算了算了,明天就是暑假了,我就跟你说说实话吧。”竹筱墨有些不耐烦,“我干脆摊牌了跟你说,我一直都是利用你,知道么。从初中开始我就根本不想跟你再走在一起,让人知道我有这么个朋友,跌份!” 竹筱墨继续说:“林涵那件事原来觉得你还有些价值,在这之前对你的好都是假的,我的演技怎么样?” “怎么会……”井苏喃喃自语。 “但是没想到你确是个贱人,婊子,竟然抢了林涵。我说完了,现在可以走了么。”竹筱墨说。 “你一定是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井苏的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瞧这副样子,多让人心疼,没准就是用这招虏获林涵的心的吧,贱人。”竹筱墨和周围的女生笑了起来。 “竹筱墨!”井苏吼道。 “啪——”一声响亮的声音响起,竹筱墨的手伸出,狠狠地扇了井苏一个耳光:“贱人,别叫我的名字。”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都围住了井苏,蓦然观看着这一场闹剧,没有人去阻止,没有人。周围的女生的笑声,很刺耳,很嘈杂,脸很痛,井苏伸手捂着脸,但更痛的,是心啊…… 井苏挤出人群,一直跑,一直跑。她低着头,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脸。直到她撞到一个身体。 “对……对不起……”井苏声音有些轻,带着丝丝的哭腔。 “……苏?”眼前的是她的哥哥。。 “哥——”井苏扑进他的怀里,终于嘤嘤的哭了起来,任凭泪水在她的脸上肆虐。 “苏,苏,怎么了。”他看了看妹妹的脸,一个若隐若现的红色掌印,“苏,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是不是啊!” 该死的,哪个家伙,竟然敢打他的妹妹! “苏,苏,疼吗?”井洢抚摸着她的脸。那个混蛋,要是被他知道了,一定用十倍的力还给他! 井苏没有回答,摇了摇头,只是哭着。 那天晚上回家,井苏把自己反锁在门内,不理任何人。她嘴角上扬,苦笑一下,牵动着心的丝丝痛楚。一直以为有个朋友的,哪怕是唯一的,但是对我很好,真的很好。现在才明白,自已一直都是一个人,一直都是……就像在空空的城堡里,打开灯,才发现空荡荡的地方,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行走…… 井苏明白了很多,也不明白很多。 “朋友……”她喃喃道。 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觉得有时候不适用文学修饰,一件事情说出来就会变得有些八卦的味道,性质似乎一下子就会变化了。那么会不太好,真的。 八卦和叙述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事情,就算是有共同点,但是也不能简单地混为一谈吧。 我把这个事情简单地告诉了一下面具男子:“就是这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八十二章 故事就是这样。 但是故事的结尾我改了一下。 邻家的大哥哥好像真的会变成我的哥哥一样,但是我的心底里真的会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样的吗?说写的时候这样写,我会安慰自己是文学修饰。但其实说,或者说是文学,是一种自己未尽的梦想。 我们会把自己实现不了的东西写进说里,我们能够在写这些故事的同时得到满足感,但不是说,写什么都会有满足感的。 写完这一篇之后,我哭了很久。 我不常哭,倒不是说我是一个多么意志坚强的人,就是经常再想哭的时候忍着,忍着忍着,忍多了,也就不会再想去哭了。哭泣本来是一种本能,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如果硬要被剥夺走的话,其实也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我不愿意做残忍的人,但是生活本身就是这样残忍。 所以没有办法,我很少哭,为了显得建强一些我也得忍住眼泪。 但是那一次,没有办法了。 一直保护者的、柔软的内心,忽然就像破碎了一样,我哭得感觉毫无道理,到后来甚至忘了最开始到底是什么触动到了我的内心,让我吧不由地嚎啕大哭。 哭泣吧,哭泣吧,身体在这样的抽泣的时候,会颤抖,就像是一只无处可去的兔子,我是兔子,不是刺猬,刺猬天生有的坚硬的刺,我没有,我有的只是柔软的皮毛而已。一点意思也没有。我到后来的确是忘记了一开始是为了什么要哭泣。我就只是哭着,但我不敢哭出太大的声响,以免被寝室里的同学发现,我把头埋在被子里,脑袋里氧气都没有了,但还是抽抽搭搭的,发出的喊叫只有自己能够听到。 这是一种极其悲伤的哀恸,哀莫大于心死,我当时就觉得心好像就是死了一样。心如果死了的话,那么什么伤痛好像都会感受不到了。 没有伤痛,就什么都没有。 感受不到难过,自然也感受不到快乐,如果快乐和难过都没有的话,人只是,行尸走肉而已。我现在算不算的上是某一种形式的行尸走肉呢? 算了吧算了吧,我有时候就这样安慰自己,安慰自己忘掉从前的事情,然后安安静静地,接受属于自己的这份命运。 我没有选择把这些都告诉面具男子或者顾齐。总要有一些东西是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一点都不能外漏的,这代表着我最开始的本心吧?总是被人欺负的我,也会有自己想要去保护的人和事物。 我如果能一直这样保持这颗本心下去其实也不坏。但是事情总不会一直都是这样的。我现在仿佛被悬在半空中一样,高不成低不就,不能下定决心去做一个坏人,总是被自己的良心所牵挂着,又不能彻头彻尾做一个好人,因为做好人实在是太难了,做好人很疼,不仅仅是身上,心里也会很疼。 诚然我的运气不是很好,也是一个很大的缘故吧。 我苦笑了一下。 我见面具男子没有回应我,便跟面具男子说:“我是为了帮这个朋友找到回家的路所以才出来的………………” 面具男子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先拍拍身上的尘土吧。” 怎么了? 他看起来似乎不是很高兴。 是我那句话说得不好,惹他不高兴了吗? 我也不敢冒冒然开口了,面具男子帮我拍了拍背后的尘土,我把男孩子从地上拉起来。 我说:“这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男孩子摇摇头,不说话。面具男子也不说话。 “呃………………”这样可怕的安静氛围我还真是一下子适应不过来。我打圆场:“这样吧?我们先去找个警察局,还是派出所什么的……?” 我试探性地问。 “不要。” 男孩子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我不要去警察局,也不要去什么派出所。” “这个这个这个…………” 我有一点为难了。我用求救的眼神看向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的表情我看不到,此时此刻的面具男子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面具男子思考了半晌之后,叹了一口气:“你带他到家里吧。” “诶诶诶诶诶!!!!” 这是什么发言啊,这是什么危险发言,面具男子的脑子真的没有出一点点的问题吗???让一个陌生的男孩子(虽然的确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力啦)进入住的地方………… 话又说回来了,这个房子也不是我和面具男子的房子,也不是我们俩组来的,掌握最终决定权的也只有顾齐一个人。 “顾齐要是不同意的话,那他也只能送到警察局里去了吧?” 我说。 男孩子对于警察局三个字意外敏感,一下子就回答我:“我不去警察局。” 好好好,我怕了你还不成吗,我连忙改口:“可是可是,如果顾齐不答应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呀,所以这个决定权不在我们的手里,我们也是寄人篱下呀…………” 我尝试着去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好让眼睛显得大那么一些,但是装可怜这一招好像对于年下的男孩子并没有那么得好使,他都没用正眼瞧一下我(虽然我觉得他肯定是故意装出来的这幅样子,好让我知难而退从而妥协!)。 我也太惨了一点吧?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底是哪里而来的啊。 男孩子看着面具男子:“你为什么戴面具呢?” “因为需要戴面具,所以一直戴着。”面具男子回答的时候很有耐心。但是其实从年龄感上来看,他们两个大概差不了几岁,都是十七八岁的年华,大概是人的一生中最美好最美好的那段年花了吧。 “这样啊。”男孩子若有所思,“那我可以住进你家吗?” “呃………………” 面具男子一时语塞。 我说:“都和你说了,我们两个也是借住呀,要征求主人的同意。” 男孩子顺势接过来话:“那我能不能给主人打个电话呀?” ……………… ……………… ……………… 现在的男孩都是人精吧? 一个个的都厉害得超出我的想象。 话说女孩子本来就比男孩子要早熟,所以同样生理年龄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女孩子的心理年龄要大那么一些,而我的生理年龄早就已经不是个学生了,所以按照道理来说,我的心理年龄大概要比这两个高中生样的人要大一些吧……? 但是为什么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反而显得要像是一个妹妹。那种要被人保护的妹妹的角色,啧,感觉还不是那么适合我啊。 手机…………哦,我忘了,我的手机没电了。 “面具,有没有充电宝啊………………”我用恳求的语气对他说。 他摆了摆手:“我真的是拿你没有办法,手机要是电量不足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出什么门。”他从自己的包中翻找了一阵,取出来充电宝和数据线。 我把数据线手机和充电宝接上,一会儿之后,屏幕亮了。 “那个啊…………我来找一找,顾齐的名字……啊,有了有了。” 我还是存过顾齐的电话号码的。我在通讯录里找到顾齐的名字,按下了。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很长的一段等待音。 的的确确是接通了的,没有错,但是没有人接电话啊。 打通了却没人接?好奇怪。 我挂掉了。 我再尝试一次。 我在通讯录里找到顾齐的名字,再次按下。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还是没有人接电话。什么情况呢?啊,这么晚了(而实际上也不能说“这么晚了”吧,因为已经不是晚一个字能够形容的了,现在是已经凌晨了,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顾齐会不会一个人先睡了? 我问面具男子:“你来找我的时候,顾齐是已经睡了吗?” 面具男子说:“你还真是个傻瓜………………你一个人丢了,我们两个人能有人安生得睡觉吗?先是在家里等,等不到你,你说的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全黑了,然后我们俩眼睁睁看着时间过了午夜十二点,你还是没有回来…………然后……………………” “然后呢然后呢?” “你还有脸问然后?你当听说书呢。”面具男子给我的额头来了个栗子,“好好记得教训。” 我捂着额头,泪眼汪汪:“我就是好奇一下,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嘛。” “然后?然后,总要有一个人看家,你如果要是后半夜回来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该怎么办,所以就,我出来找你,他留在家里。” 这应该也是出于其他的考虑的。 从体能上来说,面具男子应该远远高于顾齐,因为他和我一样是被强化过的人类,如果要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也好去解决。 不过我没想到,这两个男人,在我走掉之后还能达成这样的协议,之前不还是闹得天翻地覆的嘛? “你们,相处得还不错啊?”我挑了挑眉毛。 “相处得不错个鬼。我跟你说,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没准都要打起来了。你下次要是再乱跑出去,我觉得不用我出手,你自己就得把自己命弄没。”面具男子一脸严肃,不像是再说鬼故事的样子,但是他说出来的话语的确也是有那么一点好笑,我绷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面具男子正又要教训我,我的手机亮了。 “哒啦哒啦哒啦哒啦~哒啦哒啦哒啦~哒啦哒啦哒啦~” 是我的铃声。 我看了看来电显示。 “什么嘛,这不是顾齐吗?看来还是能打通的啊。”我接通后把手机放到左耳旁边。 电话那头的顾齐说:“齐齐,你现在还好吗?” “我还挺好的啦……就是很抱歉,我一声不响就自己跑出去了,我已经被面具骂过一顿了,真的,顾齐,别骂我了吧。”我在电话这头双手合十,脖子和肩膀卡着手机,一脸虔诚的样子,可惜电话没法把我这种真心认错的样子好好地传递过去。 顾齐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既然都是这样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赶紧回来吧,这都天亮了,你在外面可过了整整一个晚上。” “这个嘛………………呃姆姆姆姆…………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嗯?什么?” “我能不能,把一个陌生人带回家里来住啊。” 我心翼翼地试探。 厚着脸皮试探。 “嗯,可以啊。” 啊,被拒绝了。 等等…………不对,这不是被拒绝了啊! 卧……卧槽? 顾齐他,答应,了? 答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八十三章 我想先说个题外话。 我通常认为一个人是一个傻逼是有点道理的。虽然这个道理可能很肤浅,可能很不值得一提,或许也就是一个人冲撞了我。但是冲撞了我之后,被窝认为这个人是傻逼,也是有我的自己一套内在逻辑的。我不能说那样的人不傻,如果一个人不傻,他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应该会有更好的办法,而不是选择直接冲撞我这样好脾气的人。 但是啊,先生们,实际上就是,好脾气的人反而更容易遇到傻逼。 这是为什么呢? 其实,实际上,傻逼的总数也就是那么一些,但是从不同角度上来看,能发现的傻逼的数量就不太一样了,我们看人总是看的是表象而不是它的内在,如果能看到内在的话,那么世界上会少了很多矛盾的吧?我是这样猜测的。但是这个世界是一个无法直接看到内在的一个世界,所以在判断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会出现差错。 人在最初遇到的时候,出于自己的良心和社会准则,人们大多都是温驯的,人们对待彼此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兄弟一样友善,而且就算是出现了可能可以被激化成矛盾的点的时候,往往也会被人们强压下去的愤怒,出现的宽容所改变形式。 所以有时候,这种时候,就会有一些傻逼被隐藏了。 但是如果是对于这一点,我认为,一个傻逼如果藏得比较好,只要他不嫌露出来,不被人发现他是一个傻逼的话,那么我也可能姑且承认,他在世人的观点里不能算是一个傻逼。 就像是我。 可能我在一些人眼里就是傻逼而已。 但是,傻逼这样的说辞,也只是说说罢了,等到人们真的会有求于我的时候,就算我是一个傻逼,他们也是会来和我说话的,人类之间的所有交往都是为了利益,比较低级一点的是物质利益,比较高级一点的是精神利益。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利益,利益而已。 利益的话,选择什么,抛弃什么,原本是没有什么先后顺序可言的,可是啊,可是啊,先后顺序就算没有,做一些事情,当损害到别人的时候,人们为什么不能辱骂他们呢? 做都做了还怕人骂,也就是说,不要做一些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事情。 不过实际上,我喜欢耿直的人,但不喜欢耿直的傻子,其实内心还是对傻子的一种排斥。有些人很耿直,但是绝对不会想到的是冒犯别人的话语,这种人就是善良的耿直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显得很真诚,我会喜欢这样的对话。 但是耿直的傻子就不一样。 耿直的傻子说出来的傻子话,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就是十分令人作呕。令人厌恶,令人讨厌,令人分分钟都想把他们的脑袋塞进抽水马桶里,然后按下开关。 所以本质上还是对傻子的讨厌。 傻子很烦人。 隐藏的不好的啥子才是傻子,但隐藏的好——懂的隐藏了,还能算是傻子吗? 可能不太能。 恶意如果被糖衣炮弹包裹的时候,如果糖衣足够厚,那么有时候也难以被传到,但是如果显露出来了。 不好意思,在我的心里你应该已经被我判了死刑了。 大概是我林齐齐比较怂。 如果我不怂,按照我现在的本事,大概能屠城吧。 我笑了。 但是这个样子突如其来的牢骚也在短时间内就被我自己压制下去了。牢骚不可取,这是我早就明白了的事实,那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采取一点更加和善友爱的方式呢? 好了好了,这都是题外话,与我现在在做的事情完全没有关系。 只是一点,忽然涌上来的情愫罢了。 我没有骂男孩,也没有骂顾齐。 我大概骂的是自己。 我从床上惊醒来的时候被自己这个充斥着脏话的梦给吓到了。按理来说,梦应该是现实的反映,我现实中就有那么多想要抱怨的事情吗?还真的是有一点不可思议了。现实中压抑了太久的东西一下子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把我自己也给吓到。 “呼……” 意识到都是个梦的我舒了一口气。实际上我已经不能记得很清楚梦里面到底说了些说什么了。但是我能够记得被鬼魅纠缠而无反抗之力的绝望,世人都是傻逼。我这样骂着然后哭泣,哭到妆容尽花哭到昏天黑地。 我哭着哭着,没有一个要停下来的念头。 最后是……怎么醒来的来着? 我感到有阳光从被撕裂的天空中渗透下来,我就醒了。 而事实上是,顾齐扯开了窗帘。 “抱歉,吵醒你了——我原本以为你还要继续睡,就想给屋子通通风。”顾齐不好意思地看向我。当他看到一脸惊恐的我的时候,表情忽然一转,反倒是有点受到惊吓了,在回头的第一瞬间就凑到了我的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怎么了怎么了,齐齐,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还好……没有什么太大的其他感觉……”我老老实实地这样回答他的话,扶了扶额头,“头还略微有点晕晕的,其他倒是跟平时一样。” “头晕啊……可能是起得太猛了,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我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十点整了。我慌忙地摆手。 “这都十点钟了,我不能再睡了。”我掀开被子就要起床,赫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白天的衣服,原封原样。 我是怎么睡着的…… 而且还是在顾齐的床上! 这事情有点令我费解,我记得最后时间是停止在了顾齐答应让男孩住进他的家。 然后的记忆就…… 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在脑壳里塞进了湿棉花球,外面包了一层厚厚的保鲜膜,空气无法进入,而我始终被浸在我自身的二氧化碳里头。 玩笑话可以说是,我都无法自拔了。 二氧化碳上瘾的这种感觉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但凡是有窒息的感觉的时候,我最强烈的欲望就是渴求新鲜空气。难不成我是一条鱼吗?在这之前,我在做梦的时候,就顶着这层保鲜膜,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空气都无法进入我的肺部,我沉在湖底,我用鳃呼吸…… 玩笑话了。 但是此刻醒了的我才意识到这种被窒息感包围的诡异感受,我用鼻孔呼吸,不行,不够,我张开嘴,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我缓过来了。 像被甩在沙滩上的沙丁鱼一样。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问顾齐。 顾齐顺势坐到床边:“就是那一天,打完电话之后,你一下子就没有声音了,似乎就是一下子昏倒过去了吧。” “齐齐,还好吗?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顾齐靠近我,想伸手去摸我的额头,我却下意识地躲闪开了。 下意识,多么强大的概念。 甚至让我在有思考前就做出动作。等做出来之后,再后悔却百口莫辩。 我总不能说:“我不是这样想的,是我的身体自作主张。” 这样的话,任凭是谁都不会信的。 顾齐的眼角像是无辜的小狗耷拉着,轻轻咬了咬嘴唇,无奈地笑出声:“齐齐,这是怎么了,你难道厌恶我吗?我碰到你需要……需要有这么大的反应吗?” 我百口莫辩。 我说:“不是的……我只是,有点累。想要自己一个人休息一下,没有那个意思。” 但我心里明白自己在说谎。 可是我连自己在说谎那一层事情想都不敢想。 我就是累了。 我就是想要一个人休息。 我不想要和其他的人一起,就仅仅是想要自己这样躺着,躺着。 没有打扰也没有其他的外界因素。人不能够选择累了就休息这样的生活模式吗?生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比我们更地段的生物有时候也会是这样,为了生计而奔波,但他们也会休息的吧。至少他们没有伦理道德观念,而我们有。 这是一件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累了不能休息,是多么残酷的事情,剥夺一个人的休息权,非常过分,不能够轻易饶恕,所以为了休息。我这一刻也是拼劲全力。 说了个谎。 说谎是为了达到目的,这是一个普遍共识,如果说谎仅仅是为了好玩,把好玩当做目的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是很显然,很显然,如果仅仅是为了好玩——不了吧。 我就一个人躺着,面具男子不知道在何处,我身上沾染着顾齐的味道,整个人都仿佛是被泡进了顾齐气味的世界。我爱一个人应当爱的就是气味,只有不排斥一个人气味的时候,才有爱上这个人的可能。但是为什么顾齐的气味并没有令我这么爱呢?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把昨晚上的事情换一换,会发生什么? 如果来接我的不是面具男子,而是顾齐呢。我会更希望谁来? 这话也太过于自大了一些吧。 我没有选择权,不然我也太过于得寸进尺了吧?本来只要求这一点点,但在要求得到满足之后,又变得不满,不满之后再去满足,阈值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到最后成为了无病呻吟。 这是一件坏事,应该要在最开始就杜绝发生。可我不太自律,我指的是在满足要求上不太自律,但我又是极其克制和自我认知度极高,这就产生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误区。 罢了。 便就是这样吧。 我翻了个身,背对了顾齐,我现在不是很想见到他。在脚踏两只船这件事情上,我并不能算是一个高手,应该算是很差劲才对。我在顾齐和面具男子之间摇摆不定,但我自己的内心是怎么想的,我自己本人都不太清楚出,也需要哦把我的心脏挖出来看看才能算数吧?挖出来看到一颗现货的心脏,然后质问他询问他,你到底爱的是谁,心脏自己也不知道,那算是怎么回事呢? 我爱的到底是一整个人,还是带有这个特点的人,所有人。 只要是满足这些条件都可以吗? 那我可真是。 太贪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八十四章 有时候会逐渐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哪怕是现在,顾齐他答应了我的提议,我也依旧是处在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之中无法自拔。 我是在帮助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年找到住处吗?但其实还是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实现的对吧?我现在连这个少年的名字都不知道,就从心里涌现出来这种看起来很珍贵但实际上廉价的要死的怜悯情感。人类也许是需要这种怜悯情感的,因为如果人没有这种怜悯的话,世界将会变得很糟糕。但这不代表我自己本人需要拥有这种情感。拥有较多情感的人注定要受到更多的伤害,受到伤害的时候人们不一定会发出喊叫,发出喊叫也不一定会被回应,回应了也不一定能够拯救。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到这种无法被拯救的残酷事件之中呢?这简直是无法被陈述清楚的事情了。所以,所以,最后也没有一个可以确切解决的办法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再去怜悯。 对的,不再去怜悯,也不再去帮助。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每个人都这么做的话,地球不就完蛋了吗?地球是不会完蛋的,思考到我这一步的也仅仅是我们这样的人,而且就算思考到了,也不一定会不生出同情之心,同情是一种基本的能力,刻在我们的骨髓里面,就算是抽干了血也不会被抽走的一种基本能力,如果天生就有的话,那么长大还会有的可能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的。 换句话说,人无法抵抗自己基因里存在的同情。 这还真是悲哀啊。 没有拥有同情心的人岂不是稳赚不赔了吗? 只要不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那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这样思考着。自己会不会被这个少年所欺骗呢?他要是来了顾齐的家,把所有东西洗劫一空,把他自己的痕迹擦得一干二净,最后肯定是由我这个带他进门的人替他料理后事擦屁股,替他把债务还清,也许需要去秦楼楚馆卖身赔偿也说不准——开个玩笑,对方是顾齐,不会需要我去卖身还债这么过分,但是不还债肯定也是不行的,不行的,因为和一个人亲近而去欺负他是一件绝对不行的事情,也是我这种对于陌生人都会同情心泛滥的人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 说到底我为什么要这么同情一个陌生人! 这完全没有道理可谈嘛。 他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可怜…… 我心里想到这里,瞥了少年一眼,少年也看向我,带着不谙世事的眼神,这可能算是不谙世事吧,但我觉得也不一定是这种情感因素蕴含在其中,他也许心里正在盘算着一些什么小九九,只是表面上风轻云淡,不显山不露水,就等着我们这种肥羊上当呢。 我总是在这种情况下考虑一些有的没的,但最终又会是遵循自己的想法,把他带回别人的家。 这种慷他人之慨的感觉其实很差。 我如果有自己的房子,哪怕是出租屋,也不至于落入这般田地。等找到工作之后,说什么也得原封原样的把自己的房租给交了。这样一想,我的生活又距离显示近了不少,现实生活就是这样残酷,可我没有什么办法,我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在现实中寻找虚幻感觉吧?虽然我原本的工作就已经是一个很虚幻的工作了,不过现在的我就跟普通同人没什么两样。光靠我这张嘴这样说的话估计也没有什么很大的说服力吧。 面具男子在现在有些沉默了。 面具男子是在想些什么呢?我骤然想到,在面具男子的心理,我该不会是个风评很差的女人嘛?实际上他认为我水性杨花——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很想尝试一下水性杨花的生活,很想那样活一次,或者我的后半辈子就这样去尝试吧! 但是在此时此刻,我也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人,也没有去做什么太过于出格的事情。 我尝试去解释:“面具,也许我需要解释一下我现在做的事情。” “齐齐,不需要。你不需要对我解释什么。”面具男子说。 “真的不需要吗?” “真的不需要。我都能够理解你想要的表达的每一句话,所以原本可能需要的事就变得没那么要紧了。真的不需要,不需要了,齐齐。”面具男子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而且,也许我比你还要更清楚你想要的做些什么。” 是这样吗? 会存在比我自己更清楚我更想做什么的人吗? 我对此存怀疑态度。 但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我没有很肤浅很冒犯地就打断面具男子的话,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哪怕在我心里这句话的真实性很低,但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这句话的确有可能就是真的,就是在我自己都不知道事情发生了什么得情况下,面具男子掌控着全局,他知道我掩埋在心底的真正想法。 面具男子,那么,他会知道自此时此刻心理的反应吗,我心里的小九九。而非是这个不知道来处,也不知道归途的少年的小九九。 面具男子走到我的面前,把我揽入他的怀里。一下子钻入鼻腔的是一股温热的干净气息,是用蓝月亮的洗衣液在洗衣机里卷过又烘干,然后再放在太阳底下晒过后,风中吹过的气味,有一种被这个季节的风洗礼过的气息,比起放在衣柜里的衣服多了一点风感。我难以形容风的味道,如果能够捕捉,一定是一种不错的香气源头吧。 面具男子的拥抱一如既往让我沉迷,有一种死在这一刻也可以的冲动。但此时此刻的我不想死,跟不会去死,如果要死了,即将要死了,那我也会尽力去挣扎。 可是这一刻赖在他的身上吸进鼻腔的这种气体有一种思维上的甜美,并不甜但甜美。我知道这是一个垃圾到极点的比喻,但我自己懂就好。我也不会和其他人去分享这一种独特的快感。 能够这样就足够了。 我心想。 这样就足够了。 我也什么都不怕了。 我说:“回家吧,面具。虽然不是我的家。也不是我们的家。” 我说了个冷笑话,但是并不好笑,在场各位宝库我,没有一个人笑起来。真是失败。我在说冷笑话上还需要多加修炼。 “回家吧,齐齐。” 但面具男子回复了我。 他亲了一下我的耳后,极其自然地拉起了我的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攥得那么紧呢? 我也不会偷偷跑掉呀。 真的不会。 面具,你要是会读心术的话就读一读我现在在想些什么吧,现在我想的哦东西你要是读到了,你肯定就不会怀疑我的真心了。 我就想要这样子生活下去。 我的确不安。 但你在不安些什么呢? 面具男子攥着我的手,我自然也不可能像是幼儿园或者小学生的小朋友们一样,牵起另一个伙伴的手,牵手显然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牵手才叫做牵手,三个人的牵手应该叫做连接吧,连接起来然后一起挡住后满人的路。太没有素质了一点,我想起了路上和楼梯上手牵手的三个女孩子的组合,心理满是唾弃。 但是其实是我在吃酸葡萄吧。 酸死了。 真酸。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骂也都骂过了,我更加不可能去牵手了。 所以只能让少年一个人跟在我们后边。 少年还是带着他独特的不谙世事感。 少年问我:“你多大了。” 我很诧异于这个问题。 没事问一个青年女子的年龄,很失礼了!我原本想用美少女这个词的,但是用美少女这个词显得太过于狂妄了一点,如果不是狂妄,那就是在开玩笑,但是我说冷笑话,很差,很差,简直算是一流水平的差,偶尔能够发挥出超一流水平。 说起来,天气也即将是春天了。 季节什么的无所谓,我说是春天就是春天了。 春天的话,也是要过去一年了。 一年前的时候不太好过,似乎很开心但似乎又不开心,去看了电影,看完之后除了哭泣也只剩下哭泣。 所以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运气不够好的呢? 其实还是不错的吧。至少没有死在这个应该活下去的春天,还是有机会看到荷花,吃到夏天的莲子的。吃莲子不错。 我想到这点,差点都忘记要回答少年的问题了。 我问少年:“你为什么想要知道我的年龄。” “看看跟我差多少岁吧。” “这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吧?光看外表我也比你大一些吧?” 这是一句假话。 虽然我知道光看外表这个少年多大。 但我始终相信自己只看脸只有十七岁。连十八岁都没有到。 十七岁简直是人生最好的一个数字。 我在十六岁的时候不觉得十七岁很年轻,但一旦过了十八岁,就开始疯了一样地怀念我的十七岁。 哪怕十七岁的时候过的跟狗屎一样,我也怀念。 怀念不代表我想回去,但如果我回去了,我就不会再把我的十七岁浪费在狗屎一样的事情中。 我也。 我也……………… 我也会怎么样? 我也会拒绝成为一个修复者吗? 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的吧。 我心里笑起来了。 是的吧。 我肯定会拒绝的。 会拒绝让现在超过了二十岁的我后悔的那样一个决定。 真的是令人不太愉快呢。 二十岁的我这样觉得。 虽然我认为,到了六十岁的时候,我会怀念我的二十岁时光,但是我现在就已经发现了,岁月只能向前走,我就站在那个传送带上,等到传送带走完了,我就掉入无穷的深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生命也就在那一刻到头了。 啊呀,过于多愁善感了。 也许就是因为春天吧。 因为是春天,所以我意识到自己会死。 我意识到自己的死亡有四分之一的可能性会落在春天,会落在这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季节好。春天应该是要开花的,但是在这座城市,在银城的春天,春天和夏天的话我感觉没有那么有边界。 春天很短了。 啊呀,那不就在理论上降低了我死在春天的可能性。算了。死在哪个季节都可以。 但我还不想死。 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八十五章 少年被安置在家中的一个角落,阳台和水池的边上,但不靠近洗衣机。我很难准确地用语言描绘出来这个位置的所在,毕竟我对这一点不擅长,如果让我看着这个布局原模原样地画出来,我是可以做到的,但如果是听一个不是我自己、而是我以外的人这么描述的话,我估计我自己也会是云里雾里的。 总而言之,少年就在那个角落里,蜷缩成一团。而我刚醒来,喉咙像是干涸的沙漠一样冒火,我此时此刻想不到有什么非得要和少年说的话。 问一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可以联络的家人吗?如果有的话,昨天就会联络了吧?也不必非得折腾到现在这个地步。但是我觉得其实是不会忘记的,他就这样出现在那阿里,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我把这样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带回家?不管怎么想都过分可疑了。但是我自己居然还接受了这样可疑的事情…… 是我的内心深处有什么私心吗? 诶诶诶诶诶诶诶! 私心??这样的吗??我居然是有私心存在在整件事情这里面的吗? 我居然到现在才恍然大悟过来………………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的一件事情啊。 这难不成就是整个事情的真相。 想到了这一点的我感觉一刻都等不下去了,我跑到洗衣机的地方蹲着,与少年面对面,仿佛一只狗和一只猫正在对视,我率先开口。 “你认识我吗?” “认识啊。这不是显然的吗,不然那我现在在和幽灵说话吗?” 少年的吐槽一如既往的鲜明啊……等等,一如既往?这样短的一段像是时间能够让人说出“一如既往”这个词的一个时间长度吗? 那还真是让个人没什么办法,因为我就是这么面对一个没办法的事情一筹莫展的人啊。 但是内心深处,我还是十分想要使用“一如既往”这个词。也许这个词对我来说有什么特殊的魔力吧?我瞎扯的。没有一个词有那么特别的意思。就算是骂人的词汇也好,我骂你是个臭傻逼,如果臭傻逼这个词不代表些什么,那么也仅仅是一个词汇罢了。没有那种无人的意识存在,那么一句话就不会拥有本来的意义,仅仅是一二次回。一个词汇罢了。 我不会对于什么事情格外愤怒或者是不高兴。但是我希望……我希望我能够拥有更加敏锐的看法。 比如。 我能够剖析现在自己的想法,能够知道自己为什么,为了什么而说出这些词汇,说出这些话,那将是非常美妙无比的事情了。 但我觉得我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似乎再一伸手我就能够接触到事情的本质,我就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年还是没有想说什么话的欲望。他机械性的回答着我的话,但是说话方式就很俏皮。 就像是一个会动的siri一样。会动的siri。听起来多么妙啊。 但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的感觉一直没有消散。 我和少年一起做了一个派。 初春的早上,什么都变得那么那么模糊。 只是因为我们有原材料,所以我们决定一起做一个派。听起来扯淡极了。但是这就是事实。 “记起来吧。” 我觉得是时候记起来了。 没有什么时间了。 我应该要把事情全部回忆起来了。 这个冬季的雪很大。纯白色的雪片纷纷扬扬,覆盖了整片大地。 口中哈出的热气似乎不能缓解手上的寒意,少年搓了搓手掌,掖紧了裹在身上的大衣,转头看向一旁的娇小女孩。 “冷吗?” 女孩点点头,学着少年的动作,手上稍稍暖了点。一股夹杂着寒意的风吹过,她身体一颤。“阿嚏。”女孩打了个喷嚏,微微甩了甩脑袋,拿出纸巾在鼻子下蹭蹭。那鼻尖被湿冷的风吹得通红,像是胡萝卜。她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轻微的响声,不是很大,她悄悄看了眼身旁的少年,他好像没有在意。 少年整理了一下厚厚的围巾,朝着四处看了看,抬腕瞧了一眼手表,忽然说道:“希,你看一下行李,等等我,我马上回来。”他将手中的皮箱放在女孩面前,踩着雪向一个方向跑去,还不忘回头补充叮嘱,“千万不要随便乱跑哦,我很快就回来。” “好——”被称为希的女孩虽然疑惑,但还是向那边喊去。少年听后一笑,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尔后朝着希羞赧地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又继续向前跑去。 希捂着嘴咯吱一笑,看向望着白雪上的一串脚印,不觉看得有些出神。 下雪的时节中特有的冷让人觉得身上一寒,这种湿冷吹进人的骨子里。 不过她没有因为这点小事而不快,在人生中体验一下这个感觉,也不枉此行吧…… 她低头朝手掌心哈了口气,使劲搓了搓,跺跺脚,寒风并没有减弱,但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她觉得好受些了。 她将袖子往上撸了一些,盯着手表的秒针。不知是何时养成的习惯,她喜欢看表,看着秒针一点一点移动,这种莫名其妙的心安让她觉得很舒服。 就好像是……如果这样做的话,时间就不会流逝得太快。 “希——希——我回来了——” 在她半发呆的时候,少年已经沿着刚才的路跑回,踏着杂乱的脚印,手中的透明袋子左右摇晃着,隐隐透着紫红色。希的发呆被这几声呼唤打断了,她甩了甩头,应了一声。 少年站定在她面前,喘着粗气,想必是一路狂奔,他抬臂看了眼,笑道:“还好、还好来的及,呼——”他说的是火车的班次,这时候离发车还有四五分钟。 “先拿着吧。”他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紫红色的东西,还冒着丝丝白色的热气“哈,好烫。”他将袋子递给希,自己两只手将红薯抛来抛去,后又两个指头捏着红薯的尖处,“呼呼”地吹了几下,用另一只手扇几下风,之后用手试了是温度,一会儿后满意地点点头,放到希手中。“你饿了吧,我听见你肚子叫了。”他笑,眼睛有些像月牙。 本以为少年没注意自己肚子动静的希脸微微有些发红:“要、要你管,你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就可以啦!” “好啦好啦,凉透了就不好吃了,尝尝看?”少年笑嘻嘻地说,见她还没动手,又接过帮着她剥开了,露出一点金黄。 希红着脸将他手里的红薯拿回来,有些烫手,她像他之前的样子一样,吹了吹,在饥饿与红薯那馥郁的香气诱惑下,咬下了一口。 “唔,好吃。” 少年听后很满足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是他吃。“觉得好就行,之前路过那个烤红薯摊子的时候,这闻着很香,我就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吃的。” “不饿吗?”少女将红薯递到他面前,“吃一点吧,你和我一样,也好久没吃东西了。” “不会不会。男人嘛,吃的东西少也是不会饿的。” 他笑了笑,抬手看了看手表。 “啊!不好,发车时间快到了!” 这对十六七岁的兄妹赶在最后一刻上了火车,被车站的人员微微地斥责了几句,当哥哥的点头憨笑着道歉,要不是最后等了那么一小会儿,他们现在估计正站在站台上看着呼啸驶去的火车着急该怎么办。这也是比科技鼎盛时候多的一些人情味儿吧,他心想。 少年将箱子塞到上面的储物格,说了一句“我去去就回”之后去了洗手间,尔后坐定在希的面前。 希正趴在玻璃上朝外看着。 她在看雪景。 不不,准确来说,是又开始飘扬的白雪。 她看得非常投入,两根马尾晃来晃去,她指着窗外喊道:“哥哥,那边!你看那边!”她并没有回过头,已经入迷了。 “竟然发现我已经回来了啊,还准备吓你一下呢。”少年微笑着,“声音稍微小一点哦,那边还有孩子在睡觉呢。” “恩,好。”希浅浅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另外,想吓我?嘻,早就发现你回来了,你的脚步声啊,独一无二。” 少年伸手顺了顺她脸颊边的发丝:“耳朵真灵。” “当然,因为是你的妹妹嘛。” “对了,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希双手捂着茶杯,脸上是难掩的喜色。 “恩?是什么?我可猜不准。” “猜猜嘛,猜不对我再告诉你。” “唔……这里的那种飞鸟吗?就是那种——我们在海报上见过的——天蓝色羽毛的。” “不——对,继续猜。” “鲤鱼破冰?” “啊呀,河离得有些远,才看不见哩。” “那是……” “是成片的山林!冻绿色的!像是蓝色掺上了青色,然后涂抹在大片的山林上,随后覆盖上盐一样细而白的雪花!”她高兴地说道,描绘的时候眉飞色舞。 当然,她口中的冻绿自然不是某种鼠李科鼠李属的落叶灌木,而是她独特的描述方式。 作为哥哥的少年,当然是十分清楚。 冻绿色,大概是指冷绿,不,并不完全,而是再白一点,再深一点,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有迎面而来的冷气吧。 “想象得到吗?那种寒冷的美丽!” “恩,能,非常漂亮。”他笑着附和。 在与妹妹说话的时候,他似乎总是笑着。 雪景虽美,也总有看累的一刻,何况经过了两天的车马劳顿,希本就孱弱的身躯好像早就透支了,支起身子的兴奋感一点一点褪下之后,她也乏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微微地发出鼾声,身子随着火车的震动有着一些摇晃,可是依旧睡得很熟。 看来是真的累了啊……毕竟从前从没有出过这样的远门。少年蹑手蹑脚地起身,将之前一直抱在怀里的衣服披在她身上,顺势坐到了她的旁边。 安静的少女像是一种林间的动物,柔软的,小小的,比起醒着的时候更多了一份乖巧。 少年用手触了触桌面,冬天的寒冷透过塑料板传达到了指尖,他微微皱了眉,轻轻地将少女从桌上扶起来。 她睡得真熟,长长的睫毛颤着,如蝴蝶的翅膀。 火车又颠簸了一下,希依旧没有醒,垂着的头靠向了少年的肩膀。 他先是一惊,尔后露出微笑,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盖好了希身上的衣服,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希似乎在做一个美妙的梦,嘴角绽放出温暖的笑容。 车窗外的雪没有要停的意思,愈下愈大,整个世界都是纯白的,纯白色的音乐,纯白色的舞蹈,纯白色的衣袖,纯白色的脚步。 少年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一刻,如果是永恒那就好了。 “我做了一个梦。” “恩?”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有多长?” “好像从银河的这端,走到了银河的那端,那样长的距离。” “怎么样的梦呢?” “让我想想……像是……那种感觉……” “风吹过原野吗?” “那是上一个梦,那次是在一个绿色的草原,这次不一样。它辽阔,一望无际。” “一望无际?” “是的,一望无际。我记得……那是一个蓝白色的梦,没有边际,望不到尽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结束,我就一直走啊,走啊,不停地走下去,踏着蓝色的足迹。记不清了,但是我能记得——我的脑海还记得,那种感觉,奇妙的感受。” “真想知道你的梦是什么感觉,甜的吗?” “甜的,有一点,但是像是加了金桔和蜂蜜的柠檬水,临界于初冬与深冬,加入了一味半斤的秋天,八钱的春天,二两的夏天,慢慢地调和。” “真是个奇怪的梦境。” “恩,是啊。” “不过,好奇妙,若是能进入你的梦,那应该很有趣。” “恩,如果下一次做到这个梦,在我醒之前,会记得邀请你的。” 羽希在寒风中冲一旁的羽信笑了笑,抬头望向天空,此时雪已停,天尚未破晓,漆黑色的天融进了晶亮的雪花,替星星擦亮了光泽。 “有没有觉得今晚的星星特别亮?”羽信问,伸出了棉衣里的右手。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好亮啊,是因为进入了冬季的缘故吗?” “冬季啊……” “只有下雪的冬天才能被称为冬天吧,说是冬天有雪花飞舞的景象,还不如说是雪花裹着一整个冬天。天空被寒冷洗刷过了,真漂亮。” 她望着天感叹,手好像要摸到那枚闪亮得如同钻石的星辰。 不,钻石和星星相比,远远不够,那是多么耀眼的光辉,不会黯淡,却并不张扬。 “果然,还是冬天的夜空最美。即使夏天有夏季大三角,却怎么也比不上雪景中的星空啊。” “故事就到这里了。” 做派的时候,我回忆起了这个故事的开始,故事里我并不叫林齐齐,而是拥有其他的名字,他也是这样,他也拥有了其他的名字。 而不仅仅是一个少年。 我感觉脑内有东西在松动…… 记忆,开始浮现水面了。 我这才意识到。 “我跳过了冬天。” 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八十六章 其实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只是我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拥有面对真相的勇气。真实永远是一种让人恐惧的东西,人们追求真实,但也还是恐惧真实。我到什么时候才能够过后拥有那种话勇气呢?如果是这件事情的话,我选择不面对的话,生活是否还能继续进行下去呢? 生活能够怎么样呢?生活是怎么对我的大家心里难道还没有数目吗?我曾经那么努力的生活,却什么也没有得到,那么是因为什么,我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落到了这番天地。 我看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他只是看着我笑。 他好像在说:“看来你已经记起来了。” 我的确记起来了,但是我不想承认,不想承认那段记忆一点点侵入我的脑袋。记忆就是像水一样的,水有多么柔软,那么记忆就有多么柔软,水有多么容易倾倒,那么记忆也是这样,我没有能力去阻挡记忆的流逝,我只能像是看着河水流淌一样,站在河边,什么也不能做,束手无策地看着记忆从我的面前流过,掬起一捧水,那就从指缝里流过去,最后什么也不剩下。但是记忆远比河水要残酷的多,曾经自己生命中经历过的一切,在心里刻骨铭心的那些人与事情,似乎都会渐渐褪色,然后连自己都不曾记得那些事情。这固然是可悲的,但最可悲的莫过于我失去了可悲的资格。 我有什么资格为了我失去的记忆而悲伤呢?我明明都不记得他们了,我在抛弃了这一段足够让我痛苦的回忆之后遇到新的事情,遇到新的人,然后为新的事情再次落泪,再次痛苦。我看着少年的脸,努力地去回忆他的名字,他叫做什么,他的姓氏,他……他究竟是谁? 少年伸手,手指冰凉,从手掌到手指都是一种冬天的冷意。 那个被我忘记了的冬天。我一直以为我喜欢春天也仅仅是一种个人的爱好而已,但是当此时此刻我在去考虑这个事情的时候,我觉得我不能够简单地得出这样的结论。事情变得错综复杂起来了。冬天,那个冬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故事的后续是这样的。 我像是在脑内观看一部老旧的电影,电影算得上是很美妙,但不算是一部佳作,因为太过于平常,人们看了之后会怀疑是否真的是我们需要观看的电影作品。 但不管怎么样,这是事实。 电影开始缓缓播放—— 银装素裹。 这是羽希看见这座城市后,脑袋中第一个出现的词语。 银城银城,果然是银色的。 雪已经停了,在夜晚的灯光下,银白色的雪温柔地包裹着绿色的叶片,但并不是她口中所说的“冻绿色”。颜色上的差距或许并不大,至少肉眼并不能分出他们的差别。 唯一不同的是,给予人的感受,通俗地说,便是氛围。 比起田野,比起机场,比起车站,这里更多了人的气息。即使是晚上,依旧能感觉得到。 夜晚中的这所城市似乎不能用灯红酒绿来形容,璀璨的灯光比起明珠,更像是柔和的荧光。 破晓时分,月色朦胧,路上行人稀少,他们把自己裹在大衣中,被冬季的风吹落的雪花,悠悠地飘到了黑色的发丝上。 她搓了搓手心,环顾四周。 “哥哥,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她转向羽信,“直接去找晏哥哥吗?” 羽信摇了摇头:“这么晚……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去哪里找啊。难得来一次银城,小希,我带你去逛逛怎么样?” “去哪儿?” “哪里都可以,对了,先去吃东西吧,之前只吃了两个红薯,你一定饿了。”他笑起来,“好,就这样,吃饱了我们找地方休息,明天再去找晏奕。” 羽希自然是没有一点意见,点了点头。 雪中的银城多了两个小小的身影,羽信给自己带上了风衣的帽子,也扣上了羽希头上的风衣帽,两个人相视而笑,两只手扣在一起,凌晨的新雪添上了两人的脚印。 “老板,两碗牛肉面。”他们在一家晚上依旧开着的面店里坐下,羽信将肩上的包取下,放在大行李箱上。从店面里冒出丝丝的热气,到门外后成为了一缕缕的水汽。 店内的温度带着牛肉的香气,让他饥饿的肚子复苏,人也渐渐暖和起来。 羽希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手掌撑着下巴,看着厨房里的羽信,那层玻璃上弥漫着水汽,她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小希,怎么了?”他对着看着自己发呆的妹妹询问道,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恩?” “刚才开始一直看着我,我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 “啊……我在想,你和厨师师傅在说些什么。” “这个啊。”他挠了挠头,“也没什么啦,只是让他不要放葱而已。” 羽希脑袋歪了歪:“哥哥不吃葱吗?啊……以前都没有发现。” “因为我自己做菜嘛,没发现也正常啦。”他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手指撩了撩她的刘海。 她低头不语。 “牛肉面来了——”老板将托盘上的面分别放到两人面前。肉汤与面条特有的香气钻入鼻腔,在身体中弥漫。羽希那碗面前上撒着绿油油的葱花。 她摘下帽子,从一旁筷子筒中取出一双筷子,“咔”地掰成两支,在面里拌了拌:“啊,好多牛肉呢。”她一下子有些惊奇。 “是啊,真香,越看肚子越饿。我要开始吃了哦。”他捧起碗,动作有些夸张,像是往嘴里倒似的“嘶溜嘶溜”吸着面条。 这里牛肉的分量比起以往吃过的店家,足足多了一倍,肉片也厚。看起来今天的运气不错。羽希这么想着,夹了面条往嘴里送。 不,或许是…… 她心里想着,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喝汤的时候一不仔细。 “啊,洒在手上了。” “没事吧?”羽信停下手中的动作,放下碗要去看妹妹的手。 她躲过了哥哥稍有着急的目光,站起身来说:“没事没事,洗洗手就好” “真的没烫伤吗?” “这点温度不会烫伤啦,哥哥。” 她起身走向内厨,回头瞟了一眼,羽信,与羽信的碗。 果然…… 询问过厨师后,她踏着“嘎吱”响的木楼梯,到了二楼的洗手台。 流水滑过手掌,比雪水更冷,或许是因为手掌是暖的,她在一瞬间打了个寒颤。手并没有烫伤,或者说根本没有被汤泼到。她望向前面,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与鲜红的嘴唇产生明显的对比,像是敷了一层白的吓人的脂粉。 但是羽信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为什么? 他如此仔细的一个人,如果真的这样,为何会注意不到。 很明显,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罢了。羽希在心里自嘲道,再次抬头看了眼镜子,肤色已恢复了正常,比刚才如同鬼魅的自己好了许多。 她双手作碗状,盛了一些水,随后—— 向脸上泼去。 夏天将冰凉的井水浇到肌肤上,会让人觉得凉爽愉快,但冬天却完全不是这样,并且,对于那样怕冷的她来说,无异于酷刑。 自来水溅得衣服与袖子上都是,身子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没有在意。 冷的感觉能让人冷静,她一直都是这样认为。 她需要冷静。 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何要这么做,寒风也能让人清醒,风会钻入耳朵,让人像吞了冰。 为了赶跑软弱的自己? 羽希觉得自己已经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刚才也是,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了。 我的孪生哥哥啊……一直如此温柔,对待我,好像是对待一个孩子。她想笑一笑,但脸颊上的肌肉却提不起来。 一直以来羽希都不喜欢自己太过敏感的性格,什么嘛……明明只有一些小事,却会让人觉得鼻子一酸,特别是到了现在这样的时候……更加……更加会令人难过啊…… 她一手撑在洗手台上,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口,泪水夺眶而出。 不能……不能哭出声,如果被知道了一定不妙…… 一直以来,从那时候开始忍受到了现在,如果在这次旅行一开始就搞砸了全部的事情,岂不是功亏一篑吗? 那是绝对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日子……我还能撑多久……” “怎么了?好像有心事。”从面馆中走出后,羽信发问,“脸色有些不太对。” 羽希使劲摇了摇头,笑嘻嘻地看向他:“没啦,吃饱了心情好了而已,脸色才没有不对。”她反驳道。 “别瞒我了,心事俩字就差没写在你脸上了。” “啊呀,哥哥,真的没有。” “说。” “额……” “怎么了?” “那个……就是……”羽希手指绞着衣服,“扎头发的绳子断了。” 羽信顺着看向妹妹头上,果然,原本红色的丝带换成了另外一根,刚才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现在借着路灯和月光倒是看得见。酒红色的丝带变成了大红色。 她泪光闪闪,声音有些哽咽:“那是哥哥送我的礼物……对不起……” “呼,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点事情别放在心上,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不用道歉啦。东西总会坏的,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等到找到了晏奕的家,我问问他哪里有卖一样的。”羽信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个动作已经成为了习惯,妹妹的头发很柔软,“笨蛋,不要哭。”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恩。不会哭的。” 寒风中,两人依旧在前进,羽希甩了甩头,两条马尾辫摇摆着,像是要将刚才的事情全部忘掉。在洗手台前回忆起的事情,以及羽信那碗根本没有肉的面。 “对了,送你一个礼物,小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恩?” “绝对的,这是个漂亮的礼物,睁大眼睛看好了。” 他张开双手手掌,放在妹妹面前。 “马上,这份礼物就要出现了。” 随着太阳的出现,他的手中逐渐显现出幽蓝色的火光,越烧越大,像是怒放的蓝色花朵,花瓣包裹住了他手心上方的天空,里面有银白色的雪花飞舞着,外层也有,像是被吸引而聚拢的雪片围绕着它转动,围绕着他们转动。 羽希觉得自己此刻并非处于人间,而是在九霄之外,在梦的边界,在半梦半醒之间,好像自己就要随着那些雪花一起飞舞。 半晌,火花朵化作了一只鸟,它在鸣叫,宛若夜莺的歌声,同冬季早晨的鸟儿们围成了圈,在破晓时分演绎一支奇妙的舞蹈。 “……这是当初,我们在森林里拿到的那片冰晶。”羽信开口说,“我融入了自己的血液,这是只属于我们的花之鸟,我觉得你会喜欢的,它和雪一样晶莹剔透。” 羽希俨然已经看呆了,左手触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群鸟儿,中间那幽蓝色的身影,正是羽信赠与她的礼物。 他继续说道:“花之鸟本来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只是它遇到清晨第一抹亮光的时候,会由火而生,它是属于冬季的花之鸟。原本是想……是想在温暖的旅店送给你这份礼物的,那样的话花鸟的舞蹈伴着灯光,或许会更美。” “不……”她看着鸟儿,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比这幅场景更美的鸟之舞了。花火皇后的火花鸟,与应该是雪花一起舞蹈,没有比这更神奇的了。比起华丽的人造灯光,夜空,星光,它们璀璨得多,美丽……非常,非常漂亮,不……这不是可以用语言来表达的,谢谢你……哥哥,真的,我是说……我……在这次旅行的第一天,我收到了最奇幻美妙的礼物。” 破晓时分,在只有两人的世界里,别人或许无论如何也猜测不到,这里静静地燃烧着一朵花——一只鸟,还有惊讶的少女,微笑着的少年。 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八十七章 我的喉咙动了动。我想要说话,但是这一刻我发现我无从问起,我不知道该问少年什么好,我问他你到底是从哪里来吗?我已经问过相似的问题无数无数无数遍了。 我还是干笑几声,哈哈哈哈哈吗?但是这一点也不好笑,而且完全不能缓和到仙子啊这种极端冷的气氛,只能够调节一下自己内心的尴尬吧? 不对,这种情感跟尴尬其实也是不尽相同的,我对于尴尬的定义如果是这样的话,为念也太过于模糊了吧? 糟糕的境地。 我用自己温热的手触碰到他冰凉的手,他的抚摸着我的脸,这种样子的冰凉就传导过来。我记得我以前不爱在人前描述自己这样的心情,会有人说我并非是一个天生的作家,而且连后天的都不能算,我不剧透天分,而且我写出来的东西只有自娱自乐的作用,有时候甚至连自娱自乐都不可以,我害怕被他这样点评。恐惧的要命,恐惧包裹着我的喉咙,让我不能说出不该说出的话,而这些话如果不说,对于生活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只是我过于紧张了。 紧张到了一个份儿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发生突变。 我没有一种勇气,去告诉和这个人,我就是想这样写出来我的心情,而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去听,不愿意去给予我作为一个演讲者的权利,不能尊重我的意愿。 不过我自己也总是不那么尊重对方的意愿吧。 这也,太双重标准了一点吧。 所以世界上其实没有那么一帆风顺的事情。 我慢慢地向他叙述起曾经的那个故事。 所有的事情是发生在秋天,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 山林总是宁静的,晚风穿过树丛,象征着秋季的枫叶被映得格外鲜红,红得耀眼。一支悠远的歌谣踏风而行,仿佛从远古而来,古调清甜悠长,若香茗,但比拟为十年酿更为恰当,似能嗅到酒气的芳香,色泽一如夕阳,与日同醉。 我旋转完最后一个圈,在连贯的动作之后身段放低,发誓上的穗子扬出漂亮的弧度,歌声也渐渐轻了,直至再无声响。 一舞毕,一曲毕。 我站起身来,望着酒醉中的夕阳,橘红色的暖日撒下的深红色光芒勾勒出她的身影,她像是猫儿般眯起了眼睛,瞳孔的深蓝上似乎也蒙上一层淡红。 “阿镜……回去吃饭了好不好?”方才歌唱的少女跑过去轻轻扯了扯我的长袖,“夕阳日日都有,明天再来看也不迟啊,可是回去晚了就没有吃的啦……阿浩他们一定会把盘子都吃掉的。” 我浅浅一笑,任少女拉着手向山下走去,依旧不忘回头看一眼那大大的夕阳。 “雪薇……” “恩?”少女一心一意向下走去,没有回头。 “夕阳……像不像鸡蛋挂面?”我道。 这时少女才回过头,稍微端详了一下,眉头微皱,随后舒展:“真的有点像诶!啊……不行了,一想到鸡蛋挂面,我就更饿了,快走啦阿镜。” 两个少女向山下奔跑着,长袖与丝带一同飘舞着,我束发的丝带被一阵风吹走,青丝在晚风里飞扬。 好似正盘旋飞舞的青鸟。 神社坐落在半山腰,那是属于神女与神君的地方,虽这么说,神人总是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自然而然,这里住着的大部分都是侍奉神灵的人,被世人称为侍使。 不知是否是由于神灵的庇佑,这里总是宁静万分,却也从不缺少生机,秋季瓜果的丝丝甜香沁人心脾,仿佛也带着酒醉的味道。 “啊!阿浩你果然吃独食!” 雪薇拉着我的手小步跑进了屋子,看见正拿着筷子准备吃饭的旗浩,不禁喊出声来,也不顾什么礼仪了,拿起他面前的小汤碗一饮而尽。 “喂喂,别一来就抢我的吃的啊!你们来晚了嘛,难道要我等到太阳下山吗?”旗浩往嘴里填着饭,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剩下的菜碗移到木桌的另一边。我见这个场景,笑出声来,旗浩这才发现她也在一旁,不免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一笑。 少年在这个地方打断了我。 他问我:“谁是七号?” 七号是什么? 啊,我反应过来了,是旗浩的意思。旗浩的确听起来很像是七号的发音,但是实际上,旗浩姓旗,旗子的旗,很奇怪的姓氏,但是我没法在这点说什么。 但是我要告诉他,有很多的故事。 故事发生的很突然,突然得我难以说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就好像是有一段记忆被放进了我的脑袋里,我脑袋中的故事交错,像是环绕着我。叙述者不一定是我,还有可能是别人。是别人的故事进入了我的脑袋,但其中的人,有我,但却不完全是我。 这是一种身份错位的尴尬感,不得不说这种尴尬感难以令人介怀。 我问少年:你的回忆中,最美的瞬间是什么? 少年在思考的同时,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是风吹过树叶时叶片摇晃着迎接风的洗礼? ——是水穿滑过指尖,留下的湿润微凉? 如此这般。 人间之美,大抵与此相似。 何人曾见世人不遇之景? 仿佛不应存于人间之景。 那风,那花,那春天。 那人,那裙,那舞姿。 我始终记得——那夜,初见她的时候。 这应该是我一生的见到的,最美的场景。 初春时节,满月之夜,百卉含英。 月下的粉樱花与蓝花楹开得满树都是,向外舒展着的枝上缀着柔软美丽的花朵,古老的树干布满岁月的纹路,任由月光抚摸那粗糙的树皮。淡粉色与深紫色的花瓣铺上了石头道路,将石头也染上了春天的色彩,花瓣们在风的吹拂下缓缓飞扬,柔和的月光为之点上银色。 花季,花的季节。 早花似莺,繁景若华。 她在旋转着。 对,就是在旋转着,一圈、一圈、一圈地踏着步子。 木鞋在她的脚上并不显得笨重,反而是轻盈无比。 踏、踏、踏。 形成有韵律的节拍。 她穿着古舞服,腰上系着与蓝花楹之色相近的浅蓝丝带,印着淡金与银色的花朵图案。红色的舞服胜过盛夏的榴花,那是最艳丽的正红色。 如此鲜艳夺目,她在春的时节里,毫不逊色于满树樱花。 她的青丝是黑色的,浓密的乌黑,被挽成简约流畅的发髻,随着舞姿的旋转而飞扬着,像早春北飞的燕子,发上的步摇轻快地摇晃着,在漫花飞舞中划出一个美丽的银色弧度。 “……盼君兮,盼君兮,未谋君面忆君颜。燕归巢,花落檐,与君相约来春见……” 她清唱着我从未听过的歌谣,声音是凄凉的,好像未曾解冻的河水那样冷。 带着绝望与一丝希望的凄凉。 如此矛盾的情感。 她的歌声在风中飞扬着,旋转着,与粉色的花瓣融为一体,向远方飘去,渐行渐远,好像真的有那一份思念,要寄给远方的某人。 人花两相恋,裙染月光香。 不知不觉,已经沉浸于这甜美而又冰凉的声音里。樱花与蓝花楹,应该是甜的吧。 和她的声音一样。 长途跋涉的劳累一下子融化于这片花的海洋,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全然没有的力气了。不过这并不是令人惊讶的事实,我只是坦然地接受了双腿的阵阵酸胀疼痛,不再做一丝一毫的移动,只是静静地倚着一大块平滑的石头,眼睛依旧是睁开着的。 不知为何,很想看她的舞蹈。 或许是因为——这舞蹈,带着种莫名令人心安的感觉。 她看见了我,但并没有停下动作,宽大的袖子掩着面向下移,露出整张精致的脸庞,浅浅一笑,又挥动手臂,长长的丝带随之舞动起来。 像流水。 “……恋君音,恋君颜,或永不复见,然吾犹期下一见,于花之处,虽汝不识,但仍当谢——” 她一个回转,动作恰到好住地停止了,停止旋转的发丝落下披在她的双肩上。 一曲毕,一舞毕。 而我,仍然沉浸于那片歌声中。 眼皮逐渐加重。 月色朦胧中,花瓣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地覆于我的身,抚上我的脸。 我只看见她缓缓走向我,脚踝上的穗子轻轻摇晃抖动着,木鞋踏地的发出的声音真悦耳。 踏、踏、踏。 她一步步走进了我。 她的衣袖,拂过我的身体,她口中轻喃着,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感受得到,那温柔的感觉,好温柔,像是妈妈的怀抱一样,但又并不相同,这是一种独特的感觉,好似被一股暖流环绕着,轻柔地包裹着我的身躯。 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她的眸子,深邃的黑色瞳。 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引入其中。 好美的眸子。 对,就像是那夜空,变化多端的深邃夜空。 比夜空更为深邃,我仿佛能看到,蕴藏于其中的璀璨星光。 我感觉到花瓣都围过来了,它们向这里飞来,旋转着,旋转着,美丽的花瓣们都在旋转着,将我与她围在中间,月光被锁在了这里。 她轻轻地吻上我的额头,留下一点冰凉湿润的触感。 她好像在我耳边喃喃地说了什么。 到底——说了什么呢? 不对,这不是主要的问题…… 我在昏睡前看着她的脸。 我看到了,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八十八章 “你知道了吗?” 我知道什么了?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不太清楚,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世界里的少女都和我是一个长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袋里面会涌入这么多原本不属于我殴打生活的故事。这些故事到底是背后都隐藏着什么秘密。我等待一个人来给我解答,而如今这个人来了,但是我却不知道要闻恩什么好了。 我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事情全部的真相。” 他说:“是的。” 我问:“那么,你是谁?”我问的很直接,问了和之前一样的问题。他知道他自己是谁吗?不,他不知道,他的任务是带着这些过去而来的回忆到我的面前,摆在我而眼前让我自己静静的看着这些记忆,不做其他的事情,仅仅是阅读。 这个世界的我得到了什么特权码?特权得到了之后,我才能够阅读这些其他世界里的故事,而其他世界里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却能够幸福地过玩这一辈子,这有一点悲凉——听起来是这样的。 我落泪的时候能从眼泪的反光里看到不属于我的东西,这些东西闪烁的光芒,光靠我一个人,也许一辈子都无法知道事实的真相,但我还是有资格去追寻的,我去追寻着原本可能会属于我的东西,我追寻着这个世界作为礼物儿送给我的记忆。 我说:“你快告诉我吧。” 我催促着面前的少年,但是少年沉默不语,一言不发,像是没有准备好自己的发言似的,但我也不忍心再次催促他了,因为回忆也是一件很残忍的失去。 我摸着他的脑袋,亲了亲他的脸颊。 他也回亲我的脸颊。 我感受着他的气温,来自冬天的温度。 那个冬天,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一切原本应该存在的东西恢复过来,这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吧。 时间回到,那个冬天。 我还是有一个小女孩的时候的记忆的。 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这么打一个人,我还是从一个胚胎,到一个小小的婴儿,到一个小学生,到一个中学生,到一个大学……哦不对,我没有念完大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这件事情,我能够因为这件事情而嘲讽自己很久。 自己失去了一段原本应该算是美好的回忆吧?念大学,大学。 是的,大学啊,大学本身应该是一段美好的事情。 我记得我念了一年就退学了。 因为那个冬天,我付出的代价,离开我的家人,离开我的同学和学校。 但是时间一久,我自己都快忘记自己有过那一段岁月了。 我觉得我要是要讲这个很长故事的开头,我首先得叙述一下我大学的第一年。 那个我和现在的我完全不是一个人。 当初的我,需要用许多碎片拼凑而猜测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姑娘,怎么样的一个人类。而不是现在,看一眼似乎就落入我的眼眸,没有人有兴趣猜测我是谁,我也不会和其他人产生过多的交际。 我翻找出了我大学一年级时候的作业们。 我如下写道: 很少有人能在进入大学的时候——这个最青春最激情的时间——遇到历史的节点。这仿佛是岁月长河中一次不可思议的邂逅,让我们迎着时代的劲浪迎面而上,机遇与挑战一同袭来,包裹着新进入大学的莘莘学子。表面上,百无一用是书生,大学生不比当兵,看似不能做什么有实际意义的大事,不能做到惊天地泣鬼神,但实际上,这是国家的有生力量,是新鲜血液,代表着新一代最高的知识水平与国家能达到的程度。可谓是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 我爱好户外,偶然间知道了几个大学生的户外团体,虽然看起来仅仅是外出玩乐,但这其中凝聚的团队精神与协作精神让我感动。将一件事情从无做到有是很困难的,但他们做到了。不只是他们,还有千万个大学生都做到了。 这是我在进入大学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每个人的各自才华可以得到充分的展示,只要自己愿意,那么大学就是最棒的舞台。这不正是从许多个侧面说明了我国的繁荣发展。 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内涵是积极有益的,虽然看不出能有什么当下的作用,但它会随着风传播,最终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我会这么说吗? 这像是个傻子的发言。 我们会在作文里这么写,却不会在生活里这么说话。像个傻子,活像个傻子,就是个傻子。我当初就是个傻子。 这是我翻出来的我大学时候的作文。 但说句老实话,我还挺喜欢《共产党宣言》的,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好多人都喜欢它,好多人都觉得《共产党宣言》很棒。经济发展的不均衡导致世界政治局势的动荡,《共产党宣言》中指出经济发展的不均衡导致政治的集中,无产阶级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被迫走上了联合斗争资产阶级的道路,“只要有了这种联系就能把许多性质相同的地方性斗争汇合成全国性的斗争,汇合成阶级斗争。而一切阶级斗争都是政治斗争。当今世界的经济发展正处于疲软期,由资本主义主导的世界经济发展极不均衡,正如《共产党宣言》里提到的:“资产阶级日甚一日地消灭生产资料、财产和人口的分散状态。它使人口密集起来,使生产资料集中起来,使财产聚集在少数人的手里。”这样的发展正是世界经济出现疲软的重要原因。 我当时写下世界经济的影响之后,还没有想到,这会是我奠定我之后生活的一个基调。 我落入了深渊,难以被挽救,但最为令人扼腕的是,阶级斗争?难以阶级斗争。人类阶级,难以和上帝阶级进行斗争。 我学习的是教育专业,而我爱的电影《死亡诗社》。基廷老师提倡自由与浪漫,正如电影中说的,“金融,工程,建筑,计算,固然很重要,那是我们生存的条件;但诗歌,浪漫,爱,是我们生而为人的原因”。他是一个文科的老师,但是他并不是像其他老师一样讲诗歌,他认为应该要更加自由地阅读,破除循规蹈矩的方式。 他在那个年代象征着一种自由,自由蓬勃的气息与周围格格不入。在我看来,他这么做,其实很大程度上在挑战权威的边缘上游走,即使他没有做错什么,最后也被迫离开学校。但是这并不是说他的做法是毫无意义的,恰恰相反,我认为,他给学生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告诉他们人生不是只有一种过法,不一定要完完全全地按照被人期望的方式存活。时至今日的现实生活中,这个思想也没有过时,也依旧影响着我们。 《死亡诗社》是一个古老的、关于守旧与创新、现实与浪漫、新人与老人两股势力二元较量的影片。 从教育的角度来看,存在于教学中的恐惧在这部电影中也有所体现。有一个学生写了诗歌但不敢当众朗读,最后受到老师的引导而展示自己的诗歌。这是一个克服恐惧的过程。在教学过程中,恐惧是在所难免的,我们不能够逃避恐惧,因为恐惧无处不在。我们要学会的是直面恐惧,然后在恐惧之中敞开自己的内心。 作为老师,在师生关系中其实往往占有主导地位,这个时候,如果教师在恐惧中选择了退缩,那么恐惧将持续下去,找不到途径去破解。 我最喜欢的一个小片段是,基廷老师在教授诗歌的时候,将现实主义的诗歌大部分跳过去不教,而侧重于浪漫派诗歌,他让大家撕去诗歌鉴赏的导言,他认为那一部分是毫无必要的。 我持有相同的看法。诗歌就是人生的一个小缩影,不应该被框定,也不应该分解得支离破碎地去思考。我们现在的语文学习方式也值得未来的教育者去思考,文章的阅读理解是否有必要设定一个标准答案让学生去回答,这很可能会局限他们的思维。 教育是要把我们培育成改造世界的人,而并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人。改造世界需要人类的热情与理想,需要创新精神,而并非是一尘不变。 其他的角度去看,片中的尼尔在满腹的激情遭遇到现实一次次无情的摧残之后,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来祭奠自己梦想中的青春。当自由理想遭遇现实阻力的冲击,如何避免惨剧发生?我觉得人们应该积极地去解决问题,而不是像电影中那样选择逃避。逃避的事情最终还是会来临的,问题并没有被解决,所以只是让它迟来而已,并不能根除。 积极的沟通是有效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与意愿,而不是一味地顺从(更何况顺从的大部分时候是与自己想法相反的、是痛苦的),这也是影片想要告诉我们的吧。 但是转眼间就会思考到其他方面去了。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 众人皆知的麻烦染上了我,我染上了众人皆知的麻烦——————我缺钱了…………这不是一件特别难以启齿的事情,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只能按照这个思路往下走。 借钱吗? 借钱很困难。而且我的原生家庭,在我那么执拗而偏执的价值观之下,仿佛是被舍弃的东西,我舍弃了很多东西,包括这些。 包括我原生家庭带来的金钱和名誉————啊哈,我忘了。 没有什么名誉可言。 他们带给我的独一无二(其实不能这么说,世界上很多人都是相似的,不能说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是绝对的独一无二,那么会很无趣,如果是) 金钱观和金钱本身一样,不能和世界、价值、人生并驾齐驱。 对于钱,我也是开怀大方的,因为我认为当一个人对金钱由珍惜转为吝啬时,钱的价值就被扭曲了。一个视钱如命的人,对钱当然是珍惜的,但是那钱就没了价值,成了奢侈的摆设,且有害无益。有些东西你拥有了真的会发现它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重要,而真的如自己想象的那般不重要时,你就会抛弃它,转而寻找让你觉得更重要的东西。我就这么做了。做完这件事,就像卸下一个负担——傻就傻吧,不能违背天性。好在凡事都有好的一面:心里轻松许多,不会轻易被金钱收买,打算一直纯粹下去。 但是实际上,在那一年里面,我得到的金钱很少。 我经常在说这些大道理,但实际上我认为他们都是放屁。道理都是有钱人定下的规矩,我最后拿到的钱也只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我认为金钱只有通过自己诚实地劳动而得到的,才有意义、才有价值,花得也心安理得。不是自己应得的钱,一分也不能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无道的财不要去拿,然而,有的人却视钱如命,视亲情于不顾,为了得到金钱、名利这类东西,不惜对他人卑躬屈膝,不折手段残害他人来达到目的。金钱对于人们的诱惑力,导致了不可胜数的人间悲剧。人需要宁静地反省自己的内在世界与精神生活。因为人活着却不仅仅是为了吃喝、金钱等。人之所以为人还有更高的追求,那就是精神世界的追求。一个人假如能从主观上重视自己的精神生活的享受与发展,他不但免陷金钱的泥沼,还会有所作为。因此,我崇尚淡泊的生活,它是医治思想肤浅,精神浮躁的一帖良药。 金钱也好,爱的人也罢,理想状态是珍惜拥有,不怕失去。 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八十九章 让我们来思考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回忆着我的大学生活,但实际上大学生活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我要说明的也不止是我的大学生活。其实观察之后就可以发现,我的大学生活就只是如同万千学生一样普通而已。这么普通的生活,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有什么故事发生的。人们总是有过多的自信,觉得自己的人生比较与众不同,至少是有几个与众不同的朋友,自己的人生也会因为这些人的人生而或多或少有了一些成为故事的价值。但是,事实不会是这样的,人生其实是很残酷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难过的事情。 我还是要一口气笑完一个这么长的时间,这么长的一个范围。但是心里想的却不是这样。我们笑,也不完全是因为我们想笑嘛。偶尔是出于嘲讽,偶尔是出于悲伤。 而我只是出于这种无力感。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没有用的。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 而我们多说什么都没有什么用。 普通的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没有吸引力。因为人在怎么样也只是人,人最后都会死,都会变成一抔黃土,而我们就是黄土中的一部分,拥有过斯卡能力到底是幸福的呢,还是不幸运的呢? 我觉得算是不幸。 如果给我一次选择,我不会带着这个男孩子回家。 我绝对不会。 我会在我原本觉得自己能够成为故事,但是自己不可能成为故事的人生中继续生活下去。人类在故事里会无限放大我们原本小概率的事情,例如中彩票。 例如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件事情。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终于还是说到这件故事中最喜欢讲的事情,但也是最俗套的事情上来了。 我遇到了一个男孩。是的,我把他叫做一个男孩,说明他其实还是很年轻的,那么现在的我到底是多少岁呢?那应该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吧。 三年前,我上大学一年级,我还没有成为一个隐形超人——这个说法太过于自大,还是引用官方说法吧,我还没有成为一个修复者,尚且不知道这个世界隐藏着这么多的秘密。秘密不知道,其实是一种保护,一种幸福,知道了秘密,要么一同坠入这种神还原,要么一起脏了手,一起对地球做出这种事情,如果两种事情都不愿意去做的话那么只能去死了。去死其实也是一种政府经常对我们做的事情。没什么,但是如果我们失去了原本的利用价值,那么我们去死也就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我没有死,其实是一个奇迹。 奇迹的背后不是偶然,没有什么奇迹是偶然的,奇迹能够形成,必然背后有什么付出了什么。 哪有那么好的运气。 至少我不相信我有。 我知道了,我一直都是知道的,我的运气差爆了,我从小到大就没有遇到什么能够让我足够称得上是运气好的事。 这个看法一直坚持到了我遇到了他。 人坠入爱河的时候总是盲目的,人们都是普通的,但是在爱人的眼里会闪闪发光。他在我的眼里就是闪闪发光的。 当然,熬了最后,我还是坚持了最开始的看法。 我的运气差爆了,难得觉得我自己的运气好,肯定是我看走眼了。我太过于自信了。我曾经还以为自己能够像是小说主人公一样地生活,但是小说主人公惨惨的也特点,我能算得上是什么。 我什么都不能算啊。 所以,这件事情就是这样普通地过去了。 我遇到了那个男生,他像是江南人,而我喜欢这样的男孩子,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像是一朵睡莲,人畜无害,但是不能形容成绵羊。他不是那种很乖很乖的类型,他看起来更为阳光,干净,满足了我一切对于一个救世主的幻想。 他是我的阳光,但是阳光会只属于我一个人吗? 这不是一件值得思考的事情。 我们很多时候就会遇到这种事情,我们忘记了事情发展的顺序,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们是不普通的,所以我们能够逃过一劫,我们逃过一劫的时候,也会忘了这只是侥幸,会认为我们就是不普通的。 这是一个环,人们只要遇到一次这样的事情就会对自己抱着这种难以言喻的蜜汁自信。 但是我无法否认的是,那就是当时的我,当时的我就是那个样子,我难以抛开我的过去谈我的现在,即使在当时我都已经要把这些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现在记起来之后,我发现我还是过去的奴隶。 我被过去绑架了。 而没有人能够把我拉出这个深渊。 谁能?面具男子吗?还是顾齐?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 这个之后再说,现在的话题不是这个。 说到哪里了?额…………我想想………… 啊,对了!是说到这里了吧,是说到了,是说到了,这个我喜欢的男孩子。我曾经喜欢过的男孩子。 我觉得我不提前说出它的结局并不是什么友善的行为,但是很多讲故事的人并不友善,而且如果现在就把结局说了的话,可能我的话并没有那么吸引人,还有人想要看到结尾吗? 没有,我这么缺信地说。 没有的。 好的,那么继续说下去吧。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孩子大概是在社团活动—————这一段记忆,说实话,我有些模糊。因为我很少逛社团,也很少参加各类社团活动。但是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正常的大学生,其实社团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参加的吧。但肯定的是,这不是我们院系的学生,而且不会是在学生会这样的地方认识的————我是不会参加学生会的————而且,他长得也不像是我会在班上遇到之后会有勇气搭讪的类型。 其实我怕生。 这是任何一个转自来熟的人说出来都没人信的话吧。但我的确有点怕生,特别是这样的一眼看上去感觉就不会搭理我的人。 内心散发出的自卑也许也是我现在悲剧的一个根源吧?但是我当时以为,大学时能够洗去我自卑的一个地方(现在看来,当初的我何等单纯,何等简单)我能够记得些什么呢?我能够记得的只有这个人最后留给我的笑容,而我,剩下的却什么也没有被留下。 他的名字是一个禁语,但是其实在不同的地方,他可以有不同的名字,我偶尔会用旗浩这个名字,但真的是偶尔,那个故事是我写的,但是也就是一个开头罢了。 我没有写下结尾的勇气。 还是说我不配给每个故事加上一个结尾? 我曾经说过,我是一个作家,而我能做的事情就是把我不敢做的和不敢说的事情写进小说里。所以说,当作家这个事情也是我的一个巨大谎言。 我写的故事里面,好多好多都没有结尾。 能够有结果的故事我觉得都能算得上是幸福至极了,因为有着能够坚持到最后的勇气与毅力,但我却不行,我的勇气早就在那个年代就给用完了,过了这么久的岁月,我的勇气?勇气到底为何物,夸人勇气可嘉不过也是因为,大家都是失败的奴隶,既然同样失败,那么说别人与说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夸夸别人勇气可嘉,那么自己是否也拥有了勇气呢? 话说回来这个故事,其实故事往往都是灵感乍现,或者就是爱欲上头,想要写那么一个故事,是给他的,是给自己的,是给两个人的,当作一个纪念,有的心里觉得非得写下来,不写不行,然后就动笔,写了之后才发现,事情根本没有一个结尾。当自己对那个人的心境发生了改变的时候,故事再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没有结尾便没有结尾吧,自己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好的发展,更何况于一个故事,虽然自己曾经有几个夜晚交给了这些故事,一边掉眼泪一边写字,写了之后擦掉,然后写上新的,不管字迹是歪歪扭扭还是工工整整,我最终还是写下了这些故事。 在长大之后,还是无数次希望自己当初是写完了这些故事的,会因为长大了之后,就已经忘记了故事应该是怎么样发展的,仿佛读者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他人写的故事,造就把当初自己熬夜写下的字迹给忘掉了,忘掉了那段的时间。 而我,直接忘记了一整个冬天。 我怎么一直没有发现呢? 我的人生只有春天,夏天和秋天,但独独少了冬天,四季不明的话,也不会在这个并非热带的地区少了那么明显的一个季节吧? 是我把冬天弄丢了。 在那个冬天,我得到了那个男孩的一点点边角,就像是蒲公英的一点羽毛,然后,彻底失去了我所拥有的一切。 我应该哭泣吗? 哭泣解决不了问题。 我现在只能够坐在这里,复述当时所发生的事情,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也不能够从我的口出,只能够靠别人去看我的表情来体会了。所以说啊,人生总是有艰难的时候和艰难的地方,无法避免,也不想笑着面对。 我选择了,遗忘。 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九十章 那个冬天遇到了他,其实没有发生很多故事,但是我后来回忆起了一星半点,总是用一个假故事去填补。 我把遇到他的事情叫做遗憾。但我在文章中从来不使用林齐齐的名字,我觉得还是不配吧。一般都是yu。鱼什么的,雨什么的,反正说到底都是yu,愚极了。 遗憾是有所瑕疵的美玉。 ——有人这么跟我说。 “遗憾是一件美好的事情。”那人如是道,脸上的笑抖动着,“即使有所瑕疵,依旧是块美玉,在多年之后细细地品味,才能发现其中的美好。” 如此虚伪,如此冠冕堂皇。 他真的有体会过那种深到骨髓的遗憾吗,他真的有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绝望吗! 现实绝对不是那样!为什么遗憾会是美玉?如果这是美玉,我势必砸尽天下之玉! 遗憾是一颗蛀牙,因为贪恋美味的糖果而不计后果,直到后来才能感受到那钻心的痛楚。 蛀虫深入牙髓,敲击着,疼得泛起泪花,却只有一人知晓。一个人承受巨大的痛苦,是为了偿还当时犯下的错误。 在事后得知一切的原因,无数次懊悔无数次难受,心脏像被狠狠揪住一般,纵使狂奔也不能使心情再次平静下来。 那么多的愧疚感,死死地包裹着身躯,如同包裹幼虫的蚕茧,一丝一丝,紧密地拘束着,在窒息中死去,又在痛苦中醒来,周而复始,陷入无法解脱的死循环。 即使牙齿已经拔掉了,但那种痛苦感如影随形。 原本以为会忘掉的,时间越来越久,年岁越来越长,我早就像被释放的囚犯一样,疯子一般地逃离那座城市,那座承载着我罪恶的城市。我烧毁了一切有关的东西,在大火熊熊燃烧的时候,火光映着我的脸,我以为我能忘记,忘记那些曾经的事,但我错了。 我依旧忘不了。 即使只是偶然看见与她相似的身影,相似的青丝,相似的脸庞,都会想起。 那年,我犯下的错,我的遗憾。 ——我的蛀牙。 初识她,是在初夏的早晨。 她站在湖畔的杨柳树旁,黑色瀑布般的长发被轻风吹拂起,与水面的微波一起荡漾,一身白色校服的她与景致相映成趣,好似那水墨画中的人儿,飘然若仙。 “你就是文浩同学吧,我是雨晓,接下来的日子还要请多指教呢。”她笑起来,眼睛是像黑宝石那般明亮,澄澈得堪比最湛蓝的湖水,没有一丝杂质,绚烂的夏花也为之逊色。 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姿。 她是从江南而来的交换生,浑身透着一种小家碧玉的婉约美,让人自然地联想到水乡那黑墙白瓦的素雅。 老师把让她熟悉这边生活的任务交给了我,于是,我变成了她在这里最亲近的人。 她在教室中的位置处于我的斜前方,上课时候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最初还没有发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症状”似乎越来越明显,我的注意全部都在她的身上,她专注的神情让我看得几乎着迷,她解题时候的蹙眉苦恼让我的心也一揪紧。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情成了衡量我一日情绪的标准,总是起起落落,让我的眼神追随着她。这样不行,这样不行!我如此警告自己。 我不能陷入,这是错误,她也不愿这样,我应该与她保持最纯洁的同学关系、朋友关系,直至她交换生的日子结束。 因此,我一直带着恭敬地在她面前称为“雨晓同学”,但在心里喊的永远都是“小雨”。 小雨,小雨,小雨。 小雨…… 这其实是一种煎熬,好几次喉咙口都快冒出这个字眼,又只能吞咽回,喉口像是火烧般疼,却还是只能称呼那个“雨晓同学”。 我只能拿着看不见的绳子束缚自己。捆绑住自己的手,勒紧自己的喉,不能说出口,绝对不能!我不能亲手摧毁这个关系。 ——雨晓同学,对,是雨晓同学。 我像是给自己心理暗示,又仿佛是下咒,试图将这个想法深深地嵌入大脑。 那日给她讲解一道数学题,她听得很认真,我也讲的投入,密密麻麻的数字中,我疏忽了,在这个疏忽的短暂瞬间,“小雨”竟然脱口而出。 我心中紧张万分,甚至能在静谧的空气中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我盯着她的眼睛,想要辩解,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语卡在一半,始终说不出口。 我能如何解释? 难道要说出自己一直是这样称呼她的吗? 我简直无法用语言描绘出自己内心生出的恐惧,害怕她会因此而把我当成怪人,从而疏远关系。疏忽了,疏忽了,疏忽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她的举动却在意料之外。 她笑了。 竟然——展开了笑颜。 她歪了歪脑袋,随后道:“小雨啊……很美好的称呼呢,‘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多美丽的场景啊,很可爱呢。”她没有拒绝这个过分亲昵的称呼,反而坦然接受了,露出了平时那若花之笑,“既然你都叫我小雨了,我也不能再叫你文浩同学了呢……” 她低眉思索一番,道:“我叫你文浩君吧。” 说完后,她似乎在为这个称呼觉得高兴,又咯咯地笑了。听到熟悉的笑声,我终于舒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也放下,这一刻的她笑容可掬,显得格外可爱。 她的笑容一下子打破了我建筑已久的堡垒,割断了束缚我的绳子,将城堡的瓦片一片一片击碎。 而我,却对于这一点无动于衷。我不想再去苦心建立防线了啊! 她在这里还有两年,这两年,让我们成为最亲密的朋友,好好度过吧。不要费尽心机去抵触,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我当时如此想着。 想法如此天真,丝毫没有考虑到人类的本性——而我,也是人类的一员。 一瞬,我突然觉得口腔深处渗出一丝钻心痛楚。 牙齿。 稍纵即逝的感觉,甚至让我怀疑自己大脑在那一刻感受的知觉,只是一个假象。 或许是错觉。 我如是想着,随即将其抛之脑后。 雨不期而至,磅礴大雨。 傍晚过后,天色更加阴沉。雨天是见不到月光星芒的,路灯下的潮湿街面以及雨丝显得凄凉荒冷。黑压压的天显得诡异,狂风是雨的伴随者,一排行道树被吹得左摇右晃,风经过树叶发出的巨大响声像是呻吟与幽怨的咒语。 我正准备关灯睡觉,却听闻有敲门声。是自己的幻听吗?我一人住在公寓里,按理说应该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来找我啊……疑惑漫上心头,我狐疑地打开大门,却随之一惊。 门口站着她,俨然成了个雨人,浑身上下湿透了,白色的衣服贴在肌肤上,透明感昭然若揭。 水滴顺着她的长发滴落,打在门口的地上,她低着头,前发遮住了视线与脸颊,我看不清,但直觉告诉我,她是小雨。 小雨……小雨! 怎么回事! 我心一急,伸手拉她进门,将一旁的行李箱也扯了进来,她始终低头,手指紧紧地绞着湿衣服。 “小雨,小雨,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晃着她的肩膀,她却咬紧了下嘴唇,头越发低了,脸色在昏暗灯光下更显得苍白。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已经很晚了。” 她没有说一句话,使劲地摇了摇头。 我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她的湿衣服,才猛然察觉。“小雨,换下衣服吧,不然会感冒的。” “……”一言不发。 “真的会感冒的,小雨,你换上我的衣服吧,虽然有些不太合身,但是总比穿湿衣服好啊。” 我原本以为行李箱里会有衣服,却只看到了满箱子的文件与书本。 半晌,她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稍稍放了心,跑进卧室一通乱翻,好不容易找到一件体面些的白色衬衫。小雨在洗手间内,我将门开了条门缝,手忙脚乱地递进衣服,脸上好像有些升温。 镇静,镇静…… 我心理暗示自己,似乎这样真的能够平复自己的心情。 衣服对她来说的确太大了,即使只是上衣,衣服的下边还是快接近膝盖,遮住了若凝脂的白皙大腿,湿漉漉的头发被包裹在一条浴巾中,露出的脖颈雪白。 我听到喉咙里发出的沉闷声音,感觉到喉结上下动了动。 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九十一章 她蜷缩在沙发上,保持着体育坐的姿势,双臂抱着腿,脑袋埋下,在头发勉强半干时,解下了浴巾,黑瀑布披落下来,她的肩膀轻微抖动着,不,说是颤抖更为准确。她的身子颤抖着,但看得出,她在极力压制自己身体的战栗,压抑着恐惧与不安,像是丛林中落单的小兽,受了伤却无依无靠。 小雨! 我的小雨! 她的脸是惨白的,嘴唇却如滴了血般鲜红,如水藻般的秀发,散发着水汽。 仿若深锁古堡的柔弱公主——没有人会对公主无动于衷。 ——不,不行! 脑内在一瞬间闪出这句话,刚才差点陷入一阵意乱中。 小雨依旧是一言不发,看着她紧咬嘴唇的动作,我有些茫然,但还是开口: “小雨……不想说就别说吧。今天晚上,可以留下来,我去里屋。” 我准备从她身边站起,却忽觉衣角上有一些阻力。 小雨,扯住了我的衣角。 “文浩君……” 她开口了。 带着哭腔——开口了。 晶莹的液体从眼眶中滑落,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泪光,泪水在她光滑的脸颊上肆虐,眼睛红得像兔子,梨花带雨。声音中是平时少见的柔弱与胆怯,充斥着害怕。 “小、小雨……”我一下子愣了神,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能乖乖地坐下,本身,我也放心不下她。 她缓缓地开口了,哽咽着叙述了整个事情。她父亲因为车祸去世,公司危机,她被寄宿的人家赶了出来,现在没有地方可以住。 她哭着说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来找我。 泪水一滴一滴打在我的心上,融化的坚冰成了一股暖流,一股冲动。 她在哭,她在哭泣啊!她现在毫无保护,不安笼罩着她,她需要我的帮助,现在,能给予她温暖和帮助的,只有我了啊! 她的战栗还在继续,如小兔般惹人怜爱的表情。 我的手,开始不受大脑控制,伸起,而后——紧紧地拥抱了她。大脑的空白瞬间,就让我做了这样的事——不,不是空白,而是最原始的想法。 我将头埋入她的发丝,钻入鼻腔的是她散发的味道,一股清新,带着神秘的色彩,像是一股吸引,不自觉地让人无法自拔,好似品尝罂粟,带来的阵阵麻醉,飘飘欲仙的感受,沁入头皮的沉醉,无可救药地陷入其中,连神智都变得涣散迷离。 “小雨……” 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她抱得更紧,放纵自己的欲望,只有这一刻,跟着自己的感觉,不再去考虑那堡垒,那防护,那城墙。 破碎吧破碎吧破碎吧!我不需要与她的隔阂! 而被拥在怀中的人儿,她没有反抗,只是身子稍稍颤抖之后,又归于平静,任我这样抱着。 没有推开我。安静。 她身上的气味真的很好闻,沾上水汽之后更有一种奇特的感受,毒药般侵蚀着我的理智,我的思想。 满脑子都是她。 她的笑,她的语,她的动作,她伤心时候扭紧的眉头,她高兴时候展开的嘴角,她奔跑时飞扬的发丝,她静坐时正襟的姿势,她手指转动的笔尖弧度,她迈开的步伐大小,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的发,她的手,她的全部的全部的全部! 小雨的全部! 我的脸能够蹭到她的皮肤,如意料中的光滑。 不行了……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跟着你的感觉,不需要考虑。 内心的那个声音说。 不需要……考虑…… 渴望,在那一刻被完全激发,被禁锢在箱子中已久的思想与欲望,完全地释放。 我想要她,我想要她的一切! 她的全部,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她的发她的手!她的全部! 我要拥有她的全部,她的全部应该是属于我的! 她是我的! 我觉得身上的阵阵发热灼烧,唇间的渴望,在她的身上寻找着—— 吻住了她的樱唇。 随之倒在沙发上。 “唔——”身躯下的她有些动作,想要发出声音,无奈滑出唇间的只是难以辨识的音节。 她想要起身,手腕被我扣住。 小雨,她是我的小雨,怎么能走呢? 她动着手臂,看得出,用尽全身的力气,双腿被我紧紧地压制,口中发出“唔、唔”的响声。 她想要挣脱,而我的脑子,已经无法去理智地判断了。 那股火,在我的身体中燃烧,热气笼罩着大脑,变得滚烫的身躯好像比平时的力气更大,她由于挣扎而露出了一个肩膀,刺激着我的视网膜。 我的舌滑过她的脸颊,引起的是她身上的颤抖。 “不、不要……” 她近似恳求地说,却无法使我的欲望再次封锁。 都到了这一步,绝无回头之路。 忽而,口中有一丝咸,错觉?——不对。这不是我的错觉——是她的泪水。 她原本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神采,变得黯淡无光,死灰一般,眼球像是一滩黑色的死水,凝视着天花板,单板无神。之前已经止住了的泪,又开始流淌。 她…… 我一慌,手里的力道小了,她一个挥手,挣脱了我,从沙发上跳起,倒退着到了墙边,慌张地掖了掖衣服,张大的瞳孔盛满恐惧,咬破的唇上的鲜血,滴落在白衬衫上,像绽开在素白花簇中的红玫瑰,意外鲜艳与艳丽。她仿佛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浑身又开始了战栗,双臂抱着身体,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小雨,怎么了小雨? “小雨……我是文浩啊,我是你的文浩君啊,小雨。” 我想要靠近,咿语般说着,用着哄孩子的语气道,准备迈开脚步。 “你才不是文浩——!!!” 她大叫。 撕扯着声带,尖利的声音打击刺激着我的鼓膜。她仿佛用尽了全身气力,如此声嘶力竭,我从前从未听过她喊出这般响的声音,这声音,穿透了我的大脑,阻挡了我的脚步。 黑色的无神双眼中流出的泪水仿佛也是黑漆漆的,她身上的颜色透着前所未有的阴森,盖过了先前的恐惧:“你不是文浩君!你是个恶魔,你不是他!你做了什么……你该堕入地狱,你不要过来!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我以为你是我的朋友,没想到你也和那些人一样,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我雨晓今天看透你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我恨你啊——!!!” 她的最后一句话划破天际,直接裹住我的身躯。席卷的寒气冻住了我的身体,我的双脚,我连一步都挪动不了,从头至尾,从外至内,都是冰凉的,胜过冰天雪地的寒冷,压过置身冰窖的寒意,心脏好像被掏空了,冷气直往里钻,直到结成一大块冰,不住打了个寒颤。喉咙如被扼住般,呼吸是那样困难。眼耳都失去往日的灵敏,我只觉头晕目眩,满眼都是那幽怨的眼神,鼓膜似被话语击穿,隆隆作响。 她大喘着气,奔向门口,毫不犹豫地向外跑去,“碰”地甩上门,巨响使我从那阵炫目中反映过来,几秒后神智才开始慢慢恢复,原本不知哪儿去了的理智也慢慢回来。 ——等等,我干了什么? 耳朵中还在回荡着她的话语,大脑逐渐恢复工作。 刚才的场景如放幻灯片似的在脑内回放,亲吻,推倒,压制——她的泪,她的哭喊。 天哪!我做了什么! 我竟然……我竟然……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不……这个词不够准确,是害怕与愧疚,纠缠在一起,死死地缠绕着心脏,左胸口一阵疼痛不止。 对了……她呢……她出去了! 双脚还没等大脑的指令,就冲出了屋外。 冲入那雨中,瓢泼大雨还在继续。这是我从出生开始,见过的最大的雨,冰冷到骨子里, 子弹般的雨点击打在身躯上,蔓延至全身的刺痛,我却无动于衷,黯淡的灯光是这个夜晚唯一的光亮,但也如此惨淡,昏黄的色彩像极了那黄昏的天。被灯光映照的影子扭曲得像个妖怪——是暗、邪恶的魔鬼。 摔门而出的她早就不知所踪,在这雨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大雨总是洗刷了所有东西,像是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依旧站在雨里,接受这次巨大的暴风雨的洗礼,但我知道,无论再怎么冲刷,也无法抹杀今晚的一切,我的罪恶——以及那些黑暗而肮脏的行为,都会永远地保存下去。 愚蠢是人类的通性,欲望是通往它的桥梁,而我却像个白痴一样走上这条不归路。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不是吗? 我已经做了这样的行为,难道她还会原谅我? 那夜,我在外面站了很久,甚至连雨什么时候停得都不知道,昏睡在雨中,醒来时,天大亮,晴。我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因为心脏,已经停止运行。 第二天顶着晕眩的头去上学,一进门就看见了她,习惯性地想打招呼——脑中自动跳出那晚的情景。 然而,还是没能避开她的眼神。 如利剑的眼神,直接刺进已经死去的心脏,给予新的刺激疼痛。 她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一件垃圾,嫌恶毫不掩饰,要将我活活撕裂的眼神。 我不敢再与她直视。浑身的颤抖又开始了,正如那夜的她。 我请了假,头也不敢回地到了家,将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被中,学鸵鸟将头埋入,拒绝外界地一切信息。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恐惧却始终无法退下,反而像涨潮的水般涌来,淹没了我的喉咙与鼻腔,急促的呼吸。 不行,要去解释,要去道歉! 即使全部都是自己的错,也不能就这样干坐着,对,要去道歉。哪怕她不会原谅我。 我喃喃自语,手忙脚乱地套上校服,衣服毫无整洁之言,进入校门时候也不管不顾门卫狐疑地眼神,径直进入教室。 她的位子,是空的。 不只是人不在,连平日里一直堆放着的书本,也消失得一干二净,雨晓这个人,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 怎么……回事? “文浩同学。”见我呆站着许久,一旁的一个同学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道。我猛地一回头,把她吓了一跳。 “你是……” “我是楼依。”女孩子戴着眼镜,有些内向的样子,“是你的同学。” 由于那段时间把注意力放在小雨身上,所以才忽视了其他同学吗…… “我是来传达消息的。” 她说。 “雨晓她,回江南了。没有留下任何通讯方式。” 回江南了? 回江南了! 如平地响雷般炸开。 空白。 空白。 空白。 一片空白。 钻心的疼痛突如其来,像是锤子砸在牙髓的深处,将钉子钉进,伴随着的是那熟悉的炫目感。 “喂!没事吧——” 耳畔的声音已经成了呼啸而过的风,模糊不清。 尔后,坠入一片黑暗的海洋。 素白的世界展现在眼前,我想起了那日初见时,她穿的白裙子,干净明丽得像一个天使。 “你醒了……”坐在一旁的楼依舒了口气。 我问:“现在在哪儿?” “医院。” 我刚准备再开口,牙齿那钻心的痛却不依不饶地纠缠上了我,疼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 在做完检查后,医生给的结果是: “已经晚了,只能抽出牙神经,再拔牙。这牙疼应该很久就开始了,你没有感觉吗?” 我无力地摇摇头,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精神与力气去应答牙医。 “文浩同学,你是不是和雨晓发生了什么……”楼依看起来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道。 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皮笑肉不笑的苦笑,在这时候外人看来大概狰狞万分吧。 “没……什么……” “可是……”她稍有踌躇,“雨晓同学在临走前咬牙说不肯留下任何通讯方式,我们原本想通知你她要提前结束交换生,让你给她送行,她死都不肯,连地址和学校都没留……” 我静静地听着,心如死灰般,即使已经知道,再次听到这番话时,依旧心如刀绞。 牙医要上麻药了,脑袋逐渐变得昏昏沉沉,眼皮都不由自主地合上,让我回归那片黑暗——略带熟悉,却又苦涩无比。 我这一生……恐怕无法再弥补这个遗憾…… 我对不起她,但这句“对不起”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小雨,我真的是喜欢你,不想伤害你啊…… 真希望一觉不醒。逃避,即使不能解决,但这是我赎罪的方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愿以后,形同陌路人。 ——不,应该,本应就是陌路人。 故事结局我觉得算不上凄美,文笔更加是差。 为什么呢?因为我觉得这不能算是事实,编造出来的东西,本身就是假的。是这样吧。 但是,如果这是假的——那么,真的在哪里呢? 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九十二章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还是带着不敢置信的口吻问着少年。 “也就是说…………我们都是假的?实际上的事情这些全部都是假的吗?” 少年思考了一番,我觉得在这时候,他的脑内一定经过了很多东西。其实我觉得故事应该还没有结束。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在现在这个时候,少年出现了,少年选择我告诉这个真相。 我觉得我这一生已经经历过很多的事情了,比起很多其他的普通的人,我不幸而又幸运,但是我的幸运也只不过是和很多和我一样不幸的人了解到了一点关于世界的皮毛。我其实说不清楚,那篇文章到底应该算是在哪里找到的,算是在我的脑海中好呢,还是说普普通通地在我的电脑中找到的好呢? 我倾向于是前者吧,我现在开始觉得我自己的脑子并没有那么好使了我能够去找到我当时没有发现的很多东西,但是记忆是会欺骗人的,我就被我自己的记忆欺骗到了。 哪怕我觉得回忆起的事情是真的,因为我真的原本把它们全都忘记了,但现在想起来的事情真的没有捏造的成分吗? 不是这样的吧。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是假的,记忆尤其可能是假的。 因为记忆没有证明,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只能说是当事人自己对自己的一种信任,但是我对于我自己是毫无信任可言的。 所以这件事情就这样作废吧。 那么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没有强奸,也没有离别的事情吗?实际上应该会是比较美好的一段记忆吧?我这样猜测着。但是这么叙述起来,感觉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就好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实感可言。 但很遗憾的是,我完全不记得这些事情的真实版本了,比删除更及残酷的方法就是覆盖,覆盖一段记忆,那就永远没有记起来的机会了。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少年缓缓地说。 少年说:“我发现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我要,我要快点让你记起来。” 什么没有多少时间了? 是指什么? 少年说:“我知道你在纠结与犹豫什么,时间真的不多了。” “到底是缺少饿了什么的时间啊?我不知道,我觉得我现在除了钱剩下的就是时间了,我的钱很少,但我的时间很多啊,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花费我的时间。”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你没有发现吗?你已经脱离了一篇故事。” “什么故事?”我追问少年,少年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并不能让我满意,我不能够接受他这样的一种搪塞之语,但是我觉得他自己是不会主动说出自己的意思的,少年这样的年龄,或许正是喜欢故弄玄虚的时候吧。 但是我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可惜我把我自己的记忆丢掉了。 想到这一点,我不禁有点黯然神伤,少年的手抚摸上我的头顶。 他说:“和我一起回去吧,林齐齐。故事要结束了,我们需要给他一个结尾。” “什么结尾?” “从一切的开头开始,从一切的结尾结束,就是这样的结尾,而一切的开始,又将是所有事物的终结。”少年说的话让我半懂不懂,我有时候不是很能够理解他的话语,但是我觉得他说的总是有道理的,我不应该是质疑他,相信他吧。 我的内心这样劝导我。 我的内心还真是个颜控。少年拉起了我的手,轻声问我:“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走?走去哪里? 我现在还有我i其他地方可以去的吗?我问少年:“去哪里,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应该再多问几次的,因为现在的我完全摸不清状况。 “去哪里应该是你来定下来的。” 少年说。 少年说:“你想结束这一切吗?虽然就算你不是亲手结束这一切,这一切还是回如期停止。但是我想告诉你,你有这个选择的权利。” “我有权利………………去选择如何结束吗?” “是的。”少年点点头,“你来选择吧,选择回到什么时候去结束这一切事情。” 什么时候………………我闭上了我的双眼,缓缓地闭上,整个世界重新回到黑暗。 一切的开始,就是一切的结尾,如果这个故事已经走到了尽头,没有办法了,不得不结束了。那么应该结束的地点是……………… “是那里。我遇到那个人的时候。” 少年拉起了我的手。他与我的双手紧扣。 我觉得整个身体仿佛鸟兽一样轻盈。后背上是长出了翅膀吗?可能吧,我的翅膀,我的翅膀………………就在和一瞬间生长出来了,轻盈的金色羽毛,我知道一定是这样,像是最柔软的海水与雏菊一样包裹着我的身躯,如同母亲的子宫一样温暖的回忆。我被裹挟着带回了我的记忆之中。黑暗的世界尽头仿佛冒出了一丝光亮,是金色的,落日余晖的颜色………………是金色的! 我攥紧了少年的手,一股莫名的恐惧感从心底腾空而起,充斥着我的肺腑,我的五脏六腑中苦涩的恐惧近乎要溢出我的喉咙了。 “我害怕………………” “我害怕………………” “我真的,害怕……………………” 如果此刻我能发声,那么我的声音大概会是带着哭腔的,带着一点哭泣的味道,因为我此刻的恐惧。 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正是这种恐惧才让我更加害怕我即将面对的一切,即将到来的一切。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 一切都要结束了。 我………………应当鼓起勇气。 我应到拿回我的记忆。 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把被覆盖掉的东西拿掉,把真相露出来。即使没有真相,我也是被真相影响了这好几年。我被真相所影响,如果还是不知道真相是什么,那么我也太亏了一点吧。 “回来了,我,林齐齐,回来了………………” 我睁开了双眼。 此刻烈日与寒风一起侵袭着我的身躯。是冬日的正午。 我能够感受到来自冬日的寒意,但这种寒意仅仅是停留在我身日的表面,而不是由外而内的,我能够清楚地知道,我不属于这个时代。 但是我回来了,我回来额。 我回来了,这个是属于我的,曾经是我生活过的地方。 冬日………………我最讨厌的季节,我最喜欢的季节。 我最讨厌的人,我最爱的人,深爱地,从骨子里出来的爱意,我自卑地微弱的爱意,却强烈地闪耀着的日子。 冬日。 是的。 就是这个冬天。 但是此刻的我,是旁观者了。 我看见了那个林齐齐。 是我! 是我,就是我,是林齐齐。 但是我,我无法下定义,我就是林齐齐。 现在的我是林齐齐,但是当时的我是谁呢,我名字………………名字是什么? 我的名字。 不是林齐齐。 我看到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她是新生,是刚刚进入新校园没有几个月的新生,此刻的我对于这座学校的回忆已经复苏了,一点点的,在这个冬日的阳光下融化而有复苏。 “我………………记起来了这条路怎么走,向前是艺术馆,然后是校医院,操场………………还有池水,很小的一个池,但是我们却都很喜欢,毕业生和新生也都爱在这里拍照………………”我跟着“林齐齐”向前走着。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从前的我,姑且还是叫做林齐齐吧,毕竟我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案了,那么便还是这么称呼,至少我内心知道我说的是谁,大家也知道我说的是谁。 名字,有时候没有那么重要,偶然之间话也许会有什么重要的效果,但是就现在而言,只是我一个简单的代号罢了。 我跟着林齐齐向前走着。她梳着马尾辫,我跟她的身后。 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是我知道那就是林齐齐。 大学时是没有校服,我穿着的是一件深褐色的棉服,或者说成亚麻色更加合适,有帽子,是白色的针织帽,小小的,适合林齐齐小小的脑袋。大一的时候,头发还是很长的,长发披在背后,一直到腰间,其实这会比较麻烦,冬天吹头发很麻烦,是一件在大浴室在那麻烦不过的事情了。 但是当时的林齐齐不知道该不该剪头发,头发剪了的确可以再长,但是也找不到一个剪头发的契机,剪头发这件事情本身还是要付出金钱的,所以林齐齐就仅仅只是,等着头发中长长,然后要是有机会剪头发了,或者要是逢年过节被小姐妹拉去烫头发,才会剪头那么一回。很少,真的很少。 林齐齐白色的工装牛仔裤与白色略带偏灰的球鞋,都毫无疑问,是她本人。 我跟在她的身后,不想被他发现。这到底是回到了过去,还是回到了我的记忆里,我不知道。 但是我不想打扰一切的发生。 一切是时候,该重新发生一次了。 这一次,我当一个看客,我不应该做什么。我看着林齐齐的背影,和她手里拿着的课本,我开始觉得好笑,当初自己觉得要去做的事情,实际上都和现在的我没有什么关系。不管是学到的知识也好,还是参加的活动也罢,都是会带进坟墓之前就烟消云散的东西。 我什么也没法带到故事的结尾,只有一段记忆陪着我。我攥紧了男孩的手。他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到最后的。” 他的声音像是与魔法一样,我一下子心安了许多。 我吐出了一口气。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我一直用深呼吸这样的办法去缓解我自己的紧张,哪怕我的心跳如打鼓,但是我的心能够安在一定的范围内,不会像是下一刻就要从我的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心像是兔子,我没有胡萝卜来安抚他,只能够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罢了。 男孩的手被我攥得很紧。 他到底是谁,他是谁……………… 我觉得我即将知道真相了。 男孩子的长相不一定在高中的时候就会得到完全的成长,甚至连胡子都不一定会长出来,所以到了大一到时候,有些男孩子还是像是初高中的样子一样,但是到了大二大三,可能就会完全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的样子。是什么? 是什么样子呢? 是会变了一个人的样子吗? 我不知道。 但是我觉得,我的心底里这么觉得,我马上,马上就会知道真相了。 真相是什么养的,就像是心被撕开,露出里面的心脏血管,那样的直接。 直接到令人害怕。但还是要盯着看,因为是自己的心脏,是自己的过去,心脏里的秘密藏在血管里。如果不用残忍的刀子割开,那么将会一辈子都看不清楚的。 故事就要结束了。 是应该残忍一把了。 残忍着吧。 林齐齐踏着步子,一点一点地向前走去,她的鞋子有一段时间没有刷了吧。我在大学的时候就会把鞋子轮着穿,脏了也不一定洗,总是觉得时间安没有那么多,不够用,但是时间最后都跑到哪里去了,跑到校园的缝隙里躲藏起来的时间也就是那样被我弄丢了,找不回来了。我也无计可施,便是如此吧。就这样吧。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办法。 就是这样的一点办法。 我能够做什么呢? 把时间拿回来吧。这一次,看看所有事情的发生。 林齐齐迈动脚步。 求求你,慢一点,再慢一点,我还没有准备好,但我还是,迫不及待起来………………迫不及待起来,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的我,抬头,迈步,跟着她。 她要去哪里? 啊………………前面的,艺术楼已经绕过了,那边停着的自行车还是以前的款式,我能够看出来,没有新的。没有黄色的蓝色的,而都是那些最容易在记忆里留下刻板印象的自行车样子。 艺术楼之后………………她去的方向………………我懂了。 就该是那个地方。 她走向了篮球场。 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九十三章 我应该坦诚地说,林齐齐走向的方向是我在熟悉不过的地方了,曾经的我能够在黑夜里闭着眼睛走这段路,就通过鼻子,我嗅空气中的味道,就能够在黑暗中找到前进的路。 所以说,所以说,我其实应该一下子就可以辨认出来这个地方的………………然而刚才的我没有,我的记忆还是像是透过毛玻璃看东西。什么都是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我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少年拉我的手拉的很紧。他像是怕我紧张似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拉着我前进了。 他是害怕我不敢向前吗? 我问他,我看向他的眼睛:“你觉得我不敢去面对吗?”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我觉得。与胆量无关。”我摇了摇头,我傲视不赞成他的这个想法,但是少年只是轻笑了一下,他说:“你觉得不怕便是不怕吧,我只是有一点担心你,仅仅而已。仅仅而已。”少年说了好几次仅仅而已,我都觉得是我幻听了。 但是少年的这个语气,真的是仅仅而已吗? 我不知道。 但是时间不容的我去考证少年的语气这有一个无管紧要的事情。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当然是追上林齐齐。 林齐齐走的很快,他像是目标很明确。 “林齐齐去的是篮球场,他是要去见谁吗?” “这是你应该问自己的问题。”少年勾起嘴角,像极了这个季节的腊梅花般的灿烂。 我觉得这个比喻很差劲,但是我就是觉得,从心底里隐隐的觉得这个比喻和他很相像。那么我便是这样说了出口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觉得我有一丝的崩溃,无助的呻吟声从口中溢出。 我忽然有些却步了。 “怎么了?不敢向前了,吗?” “当然……当然………………不是这样子!”我硬着头皮,但还是腿有点不敢迈步,便是这样的话,我当然还是得向前的,我来到了这个时代,难道就只是为了呼吸一下大学校园的曾经的冬日空气吗?! 当然不是这样!!! 我深呼吸,再次深呼吸:“走吧,走吧!跟上他!” 我带着点小跑。 林齐齐由于走的很快,已经不在我的视线里了。但是我已经知道他的目地底了,那就也没有什么可紧张的了。 跟着便是了。 这段路如此熟悉。………………熟悉地像是刻在我的骨髓里一样,我记得怎么走。我跟着林齐齐的脚步,缓步跑动着,一只手摇晃着,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少年。 “跟着我,不要离开。”我低声,压低了声线,这样对少年说。 但是少年语气很轻松:“我不怕。知道了一切的人,是不会害怕的。” “你是说你全知全能?”我的声音还是很低沉,但是带着一点跑动的喘息声,我一边跑步一边说话的时候,声音就会像是这样颤抖着,带着喘。但是这个跑动速度不算很快,也许喘息只是因为我紧张吧。 我……………………我在紧张。 我一直很紧张。 我为何紧张,为什么紧张。 其实这都是可以知道的,但是我不愿意去面对的东西,总得去面对。 林齐齐站在了篮球场的门口。这时候我才看到,她的另一只手里抓着的是一瓶运动饮料,淡的,低糖的,但是有点甜,不能算是完全的白水。 我知道,她自己不喜欢喝这种,当初的林齐齐和现在的林齐齐都没有减肥的烦恼。当初是因为没有这个需求,每天一天到晚都在上课,上课上课上课睡觉睡觉睡觉吃饭吃饭吃饭,生命里也就只有这些事情了。 现在的林齐齐,也就是——现在的我。我自从成为了修复者之后,我能够做的事情也就只有在房屋之间穿梭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虽然我当时具有一定的超能力,但是能够说他不消耗能量吗?不能,这样的事情本质上来说是很累的。我当初能够休息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是去运动的。 所以说啊,我当初和现在,都喜欢的是甜饮料,奶茶,甜牛奶,还有无数无数的果汁,特别是荔枝汁,荔枝汁清爽甜腻,什么特点都是具备了,而且这种特殊的甜味,是蔗糖和其他糖不能够替代的。 但是,我从当初到现在,唯一没有改变的是,是我穷人的本质。当初的所有的钱都是用来付房租了,我能够拥有的小金库,也一般都是因为任务完成后的空虚感而去消费了。这种职业,看起来浪漫,但是实际上都是吸人血的。 我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份完全没有什么好处的职业呢? 是啊,是啊,我现在开始怀疑这一点了。 啊…………所以说,现在才应该去揭开真相吧? 所以说,从最开始的地方开始,从最小的地方开始……比如,林齐齐手中的水,到底是给谁的? 给别人的吗? 林齐齐的长发披在肩上,没有扎成马尾辫,和我不同。这样一看倒是有点恍惚。原来大学时候的林齐齐是这样的吗? 我当时还是在追求一种比较世俗的成熟感。哪怕很年轻,哪怕还是那点年龄,我还是愿意像是大人一样把头发披在肩上,而且在麻烦的冬天。如果是现在的我,大概会盘起来放进帽子吧? 我成为一个作家之后,写了很多关于冬天的东西,来弥补自己失去冬天的感觉。但是失去的冬天终究是失去了。我编造的故事也是有尽头的。 比如说,我把相遇的时间归结为夏天。 但实际上,事情是发生在冬天的。 发生在冬天,但是我的记忆是夏天,这样在时间上,所有事情都禁不起推敲。禁不起推敲的事情,自己却非要把他做为现实。那么自然会产生现实和想象的一种脱节。这不是谁犯了错,但是谁也没做什么好事,谁也没做对。 所有人都是零分。不及格。 很差劲了………… 很严格了,我作为自己。我对于自己的事情,有时候很严格,但是有时候却又任凭我的性子来。我觉得我能够应付,但是实际上,很多时候我都是很脆弱的。脆弱到我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哭泣的时候也是很多的。 我作为林齐齐本人,我爱着林齐齐,但很多时候,我做的许多许多的事情就像是在自虐一样,自虐的时候能够得到的快感不是来自于其他人,而是来自于自己的内心,也不是喜欢自虐这件事情本身,而是在这件事情中能够体验到其他时候不能够感受到的事情,这可能才是自虐的本质,也不是能够引起别人注意就可以解决的一个状况。所以我能够断定,我还算是一个正常人,但是我能够从一些实际上没有发生的,但是只在我脑中有印象的事情产生相应的情绪波动。 这我无法形容到底是什么,是臆想症吗? 我觉得不能算是这样麻烦的病症。但是我能够明白这点的话,证明我也是能够体会到臆想症的一点痛苦之处的,不是吗? 谁又能说我现在到底是不是在臆想呢? 我能够判断出来这一点,大概就说明,即使这是假的,我也宁愿相信这份假的。能够相信的东西,那么就是真的,不管他本质上是什么,他在我的心里就是真的,真的不能变成假的。而什么是假的?当不相信一场幻境的时候,幻境就破碎了。 我觉得我不能在思考下去了,我这个幻境,我不想让他破碎。 我看见林齐齐手中攥紧了的运动饮料,他四处张望着是在寻找谁吗? 篮球场不止有两块地方。这边是篮球队的训练,男子篮球队,而那边是女篮。在判断完性别之后,林齐齐走向了,走向了——女篮。 我有点失望了,如果我现在照一下镜子,我估计能发现自己下垂的眼角和嘴角:“原来是去,原来是去找个女的吗?那么到底怎么样才能算是最后的结局呢?这…………这个和女孩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女孩子其实也能掀起波浪。但是不符合我这里应该得到的故事结局。 但是……这是一切的开始。 我转念一想。 一切的开始,应该是一个原点,如果寻找一个已经认识的人,是不是就不能够算作是故事的开头了? 我心里越发觉得这个想法很有道理。林齐齐将手里的水递给了一个正在擦汗的姑娘,这个姑娘在我的眼里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没有在我脑海中留下任何印象的一张脸。这个人是谁? 我看见她递给了林齐齐一张钞票。 搞什么,原来是跑腿吗? 怪不得我不记得。 当初的我看来已经穷到了一种地步了,这样的钱我也是愿意去接受的。 但是的确也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钱,如果是十块钱,帮人跑个腿买个水,顺路来到篮球场给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很正常,对于当时的我应该算是个日常吧。十块钱能够吃一次冰激凌,如果省一点的话还是能吃一顿饭的,这么看来,还是很划算的一笔生意。 “白激动一场了。”我对着男孩撇了撇嘴,“这还是只是一个简单的会面。看来我们还是得继续跟下去。” “但是你对篮球场,印象很深刻不是吗?你认为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吗?” “事实胜于雄辩。” 我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事情已经摆在了我的眼前,而我的直觉也并没有那么准,所以我认为,是我想错了,而不是我的目前眼前的东西出错了。 “我们走吧。”我拉着男孩的手,但是他却没有向前迈步,直直地定在了原地。 我回过头,疑惑不解地看向他的眼角,但是他却对我说:“再等等。” “再等等?”再等什么呢?我不知道,少年的意思很模糊。但是他说他是全知全能的。 “你是上帝吗?”我调侃少年,“上帝才知道所有的事情。” “对你的记忆而言,我确实是上帝,我能够穿梭在这片时间之间,而且我没有任何能够限制。” “那你一下子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就好了嘛?” “那样就没有一点作用了,必须……必须你自己去回忆起这一切。必须是你自己…………”他喃喃自语般的这样说着,让我抬头向前看。 我看去。林齐齐将要离开篮球场了。 “不跟着她一起走吗?” 我说着,正准备跟上林齐齐的脚步,少年拉住了我。少年摇摇头:“你再看看。” 我收回了我的脚步,就这样看着林齐齐。林齐齐将要跨出篮球场的那一刻。 一颗球,飞了过来,正好砸在了林齐齐的脑袋上。 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九十四章 篮球??? 突如其来的篮球一下子打破了我的思路………………这么偶像校园剧的类型的情节居然曾经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过吗?我觉得我一下子有点蒙逼,但是理智还是维持着我表面上的棱角。我对着少年笑了笑,扯动嘴角的那种冷笑。然后指着被篮球砸了的林齐齐。我质问少年:“这就是你要让我等的东西?” “你不觉得这些事情很眼熟吗?如果你仔细看的话。”少年相比我冷静许多。但是由于他自己都说了自己是全知全能的,那么他的话也不是那么能够参考了吧? 我对男孩说了我的想法,但是男孩明显对我的话没有那么上心。我说:“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只能看下去了,只是现在的我觉得这个剧情很套路,很老套,而且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 “不用你做什么,你只要看着就好了。看着,然后没关系,其他事情都让我来做吧。” “是这样吗?那你有什么要做的吗? “我也仅仅是看着而已。没有什么不同的。” “那么和我也没什么两样的啊。” “是吗?” 少年笑了笑,看着被篮球砸了的林齐齐。林齐齐抱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脸,我一直看着他的后背,但是能从她蜷缩的身体姿态看出来,他很难受,这样杯篮球砸一下,试问谁不会觉得头晕呢。 当初有这么一件事情吗? 我不知道心里产生了什么动摇的想法,我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在我眼里一点点鲜活起来。 篮球,冬天,买水,手里的课本散落一地。如果从第一人称视角来看的话,那么大概是一个天旋地转的世界吧。 但是世界其实不会天旋地抓,世界还是世界,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的,只是这一刻的这个冬日下午,在我眼里有了一点不一样的色彩。我的脚蠢蠢欲动,似乎想要向前迈去。但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 我想要阻止这一切。 如果在一切的开始,我就阻止了这一切的事情的发生,是不是就没有之后发生的一切了……如果我现在前进了……………… 我心里开始燃起了这个念头。。。如果我现在前进了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没有那么多痛苦,没有那么多烦恼,没有所有发生的一切事情。 但是我………… 我看着林齐齐。 我有资格去阻拦这一切发生吗? 正是这一切,才有了现在的我。而当初的这个林齐齐,早就已经死在了时间的波澜之中,现在的我和当时的我,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记忆也有断代与割离。如果做了这件事情,以后一切的快乐也就没有了,遇到顾齐………………开玩笑,在这个岁数,顾齐应该还在上初中吧?我和顾齐就早就是陌路人了。一个大学生,规规矩矩上学,按我的专业,以后或许会去国外,要么当一个旅行作家,写的很烂,主要职业也不知道干点什么比较好,可能去当餐厅服务员或者是商店导购吧,总而言之就是一些很简单的工作,没有什么很高端的工资;或者,我会去…………嗯,我会去什么地方呢?上市公司可能是吧。去一家国际企业,在到处出差之中工作,或者就是坐在公司里发霉,做ppt,然后做任务。什么事情都没有当时刚成为隐形超人————成为修复者的时候那么刺激,那么新奇。虽然那时候的新奇和刺激在现在的我看来,已经是一种过分的奢侈,也是一次性的奢侈用品。 但是现在的我,就是很…… 很舍不得这段记忆。 哪怕在痛苦,那也是我当时唯一能做出来的决定吧,我猜测。 我完全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理由作出了这一件事情。但是这一次。 我………… 我给自己一条活路。 让现在的自己还有办法存续下去。 我继续看着。 少年始终面带着微笑,我不知道他是在嘲讽还是在认可我的所作所为,但是他太安静了,安静到让我难以捉摸这样一个男子,从他的年龄到他的身份,我都难以捉摸。 所以说,事情还是得靠我的眼睛,一点点去让我的记忆复苏。 一个穿着篮球服的男子跑向了林齐齐。 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不知道是我真的看不清,还是我不愿意去看。但是我知道,她的脸在我的视角里是模糊的,也像是透过一层雾气,去看曾经的岁月,可能是冬天太冷了,大家说话时候口中哈出来的气,那水蒸气,薄薄的,淡淡的,白白的,遮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感觉嘴角一咸,眼眶中有液体流出。那是我的眼泪。我哭了,我不知道我为了什么,但是我落泪了。我的眼泪这样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我看见了这一切,我的心里的钥匙还是没有解开最后的谜题,但是我感受到那把钥匙在召唤我,在召唤我自己,亲手解开最后的秘密,把钥匙插进锁孔,然后拧动,自己打开门,看看门那边到底是什么。 我,我为什么要去知道真相。 我不想知道了。 我看着那个男孩子抱起了林齐齐,林齐齐还是抱着脑袋,两个人的身影在我的眼里依旧是那么不清晰,我像是一个局外人,这是我的记忆吗? 这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吗? 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记起这一切? 这一切对我来说有那么难以接受吗?但是我现在连我自己难以接受的原因都不知道了。就在这个冬天,我眼前那个被篮球砸了的林齐齐,亲手造就了我,现在的我,并不是当初的她。她把我和她割裂了,她把自己葬送在了时间的过去场合之中,那条闪烁着银色或者金色光芒的河流,在飘满浮萍和落叶的河流之后中, 而在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我不是胜利者,我是必然的最后结果,而我现在要去迎接着一个开头,这个故事最开始的地方。 是的,我没有权利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哪怕在痛苦,再彷徨,也是历史。也是自己当初的选择,如果现在自己拒绝了,那么就是拒绝了历史的发生,对现在的自己的否定。如果我讨厌隐形超人,我讨厌修复者这一个职业,我现在已经逃离了,我逃离了之后能够过上什么样的生活,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我得到了自由,我远离了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 我在地震的时候,能够看到面具男子的真心。 已经够了。 我对少年说:“别担心,真的,别担心,我能够应付。我不会觉得心痛,我只是害怕而已。如果你抱一抱我,我也许就不会害怕了。” 少年顺从地放下了握着我的手,抬起双臂,给了我一个拥抱,我一下子涌入他的怀中,觉得这股拥抱的清新浓郁的馥郁气味很让我熟悉,但是又是若即若离的。 我哭得更凶了,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去看林齐齐了,只有我和少年两个人在角落里,他抚摸这我的头顶,像是抱着一只猫一样,猫没有我这么粘人,但是我就是像一只猫一样,养不熟,可是一但喜欢上一个人,除非是死亡,不然谁也不能斩断我的念想。 死亡……………… 这个词,很熟悉,但是又很陌生。 我有无数次和死亡很接近的时候,但是我没有一次真的死亡了,我每一次都是在死亡边上游走,像是一个幽灵一样,这样看来,我还是足够幸运的,很多人像我这样的,都是最后葬在了哪里都不知道。 我渐渐停止了我的抽泣,而那边的男孩也已经把林齐齐抱走了。 我说:“我们还…………还跟上去吗?跟上去吗?跟上去吗?” 我问了三遍。 我问了三遍,因为我这样才能够让自己能够重新回到这件魔幻的事情之中来,而不是整个人与整个精神都游离在之外的地方。我到现在还没有一种真正的现实感,那就是,我回来了,我回到这个被我记忆都抛弃的地方了。 我能够闻到这里的空气,我能够真正地看着当初的我做每一件事情,我能够让他们了解我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才成为了修复者这样一个草他妈的职业。 我他妈的。 我骂人了。 我觉得我此时此刻在这里哭泣的行为也太过于懦弱了一点,如果这样懦弱也能够解决所有的事情,那么我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应该会迎刃而解,但事实上就是,懦弱如我的人,如果现在,在自己的回忆里,都要依靠少年才能走下去的话,那么我才是,我才是这个故事里最垃圾的那个人,没有之一。 我说,我擦干了眼泪,然后面对向少年,然后张开嘴唇,微启,露出一点微笑:“接下去,我们要去哪里呢?” “接下去要跟着他们吗?你是这么想的吗?” “我觉得跟下去的故事我都知道了,这一段,至少是这个开头,我已经知道了。” 我这样说。 “所以说,我觉得,嗯,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再看这一段了。你不是全知全能吗?你不是上帝吗?”我调侃他,“你觉得接下去要去哪里呢?” “去哪里……我当然是知道了。” 少年露出了清爽的微笑,我闻到了一阵腊梅花的味道,淡淡的弥散在这个空气之中,空气之中,所以说,所有的事情都有它应该去的地方,和应该发生的方式,我不能自己阻断这件事情的发生,也不能够自己决定什么事情怎么样发展。 我只能够静静地,静静地坐在这个地方。 然后问少年,少年啊,少年啊,我们应该去哪个时间了。 时间旅行开头已经进展到这样了。 再往下走,我知道,就该是故事的进展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露出了微笑。 他问我:“你的微笑,不勉强吗?” “不勉强,真的,不太勉强,至少我自己觉得没有那么勉强。”我笑着说,“怎么样,还是可以的吧。所有悲伤的时候发生的时候,人们都会觉得心脏很疼,但是心脏疼过了这一阵子,就也没有那么疼了。但是那段时候心脏的空洞感,那种一旦早上醒来,就会觉得心脏的位置再疼,像是被刀子割了一样,像是被铁锤砸了一样,那样的疼。但是,一会儿之后,有其他事情了,就会忘记了,但是过了一阵子,如果还是想起来,那么久还是依旧会鞥起来,这是一种很难治疗的疾病,失恋综合征也比不过这样的病。何况很多时候,我们用失恋的痛苦去形容一件事情,可是失恋本身其实没有那么难受,我们光听描述,失恋了,那么其他的事情都还在继续,感觉也没有那么难过,可是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事情的复杂程度其实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够理解的范畴了,不是吗?复杂成这样,已经不是能够用语言去描述的了。如果这么说来,那么其实是不是每个人都像是失恋综合征那样,有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就好像大家看着故事写出来很容易,我也可以一直写,那样痛苦的时间长度也就没有那么长,但是一个小时能完成的事情,我也许会用三个小时,至少我在中间可以休息。” 我想要休息了。 我有点累了。我说。 少年摸了我的头,摸着我的头说:“你可以害怕。我能做的事情就是陪着害怕的你。我不会责怪你什么,你就是你。” 好的,我就是我。 我从前是林齐齐,现在也是林齐齐。哪怕从前的林齐齐死了,现在的我还是活着,我现在看着林齐齐是怎么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死亡,但死亡不一定是一切的结束,也许…………也许可能是新的转机?哈,我在想些什么,我估计又是在胡思乱想了。 我这样对自己笑笑。 但是事情总是要继续进展下去的。 我拉起了少年的手。 我对她说:“走吧,去下一个地方。我们一起。我不会害怕的————我要学会坚强起来了。” 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九十五章 我们即将前往下一个时间了。 我说:“我感觉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但是也越来越清楚。这是什么?” “这是真相的魔力吧。我猜测。”少年就这样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我能够说,这是什么吗啊?我其实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即将我用手摸到这一刻的现实。 我还穿着秋天的衣服,但是我在冬日里的寒风里,感受不到那么刺骨的寒冷。那种寒意似乎也只是停留在人身体的表面,而不是由外而内的。或许是因为我现在并非是孤身一人,我的身边还是有一个其他的人陪伴着我,所以我没有觉得寒冷。 但是这个人如果换作其他的人,那也是可以的吗? 我觉得不行。 我觉得人和人之间虽然没有很大的区别,但是对于某一个人来说,这两个人之间的区别可以比天和地之间的区别还要大。遇到喜欢的人的时候,我的内心不会感到那么深沉与无力。而是说,雀跃的,像是春天在枝头跳跃的喜鹊或者麻雀那样可爱的。小小的,软软的。一点点,但是能够足够代表春天这一个美丽的季节了。 我看向少年。少年说:“闭上眼睛吧,我们要走了。” “要走了吗,这就要走了吗——”我不知道在风里用多大的音量说话才合适,但是我觉得我能够感受到我的声音即使不说出口,也能够传达到他的心里。 他跟我说抓住我的手不要放开,如果你中间放开了的话,我们就会到其他的时间去了,很害怕,但是我选择相信他,因为只有相信他才能够发现事情的真相。但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我们究竟会到怎么样的一个经济区,但现在我能做的一切就是选择相信他,并且坚持我的相信,我闭上了我的眼睛,眼睛是一片黑色,我仿佛沉睡到了一片陌生的森林,那墨水形成的树叶与海洋包裹着我的全身,我没有能力反抗这种黑暗,所以我只能选择沉溺于其中。 少年问我,喂,你冷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少年的这个问题,我感受不到寒冷,甚至有些没有真实感,我如实的告诉了少年,我现在觉得不冷,少年说,接下来逐渐的你可能会感到寒冷,从你的脚趾到你的头皮,再到你的手指尖,碰到的一切都可能感觉是冷的,我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感觉冷呢?明明明明我们是从秋天过来的,但秋天没有那么冷,你告诉我,现在是在冬天被你弄丢的季节里,冬天的温度,会比空调里会比冰箱里我比任何一个地方都冷。 如果仅仅是寒冷,那并不能阻止我们今天的旅程,我说,我不怕,此刻的我还是闭着眼睛的,少年的环抱,围绕着我,我觉得全世界仿佛都在旋转时空时间,什么都是无所谓的,但只有这一刻是真的,我感受到了一点的真实,一点点,从外部挤进我的脑子,挤进那一片,被我封存了很久的地方,或许放在我脑中某一个部位的盒子已经放了灰,但我觉得只要我擦拭干净了,她依旧是能够打开的,其中的东西依旧是那样完好无损,通过我的记忆一点点展现出来。 我们终于到了那个地方,还是那个东西,我觉得离我们第1次进入的地方并不是很远,在时间上,我觉得冬日的阳光似乎更加黯淡了一点,似乎更加猛烈了一些,但是这一片刺骨的寒冷还是依然停留在我的表面,我觉得我的指尖似乎有一点变凉了,但我的心脏还是暖的,我问少年,为什么还没有像你说的那么寒冷呢?少年说,可能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感受到真实的温度,我说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没有感受到真实的温度?少年说,你很快就会懂了,因为你还没有真正的回到这一块时间。 如果非要这样说的话,时间其实是一个很虚假的东西,如果少年带我穿梭在各个时间里,并且把她自己奉为上帝,那我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呢?我能够回到我的过去改变我的未来吗?我觉得不能,少年难道只是我心中的一个影子,可是此刻他牵着我的手如此真实的存在,我不能下死定论,我只能问她林齐齐在哪里。 我觉得一切还是和从前。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林琪琪坐在窗前,他看向远方,我不知道他在望着谁,我这时候才发现下面还是那片篮球场,我说我们没有动过呀,我们还是在这块地方,少年说不对,时间变了那就什么都不一样了,时间是最厉害的杀手,也是最强大的魔法师,它能改变一切,在你根本就没有预料到的时候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搬走了,又把新的给搬来了,但是你却无力阻止这一切,因为你摸不到时间,你也改变不了时间,我觉得这很凄凉,但是对于林齐齐来说,这一切似乎那么的普遍,因为林齐齐本身就是生活在时间中的一个人,一个人罢了。 他望着下面的篮球场,篮球场上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这是1栋比较高的艺术楼,艺术楼里有钢琴,但没有人在弹奏,钢琴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此刻已经是寒假了,寒假依旧还在训练呢,也只有校篮球队罢了,我懂的,为什么我知道这一切,因为我知道我的记忆正在逐渐逐渐的复苏,记忆从黑暗之中生长出来,他带着花苞从我的骨髓里带出了一些本不该有的东西,我觉得我的内心并不适合一颗苗的生长,我相信自己的身体里并没有那么一块淤泥能够让黑暗滋长,疯狂滋长,在我这块身体里把我的身体当作肥料,当作他能够继承的实体,但我最后觉得可能我就是这么黑暗而又肮脏的几个人吧,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我看到的只是林齐齐坐在那边,但这仅仅是这,就足够让我哭泣了。 我的眼泪从眼眶中滑出来,一句我自己都没有发现,为什么我要哭呢?少年没有帮我去擦拭眼泪,会使他认为这一刻哭是正确的,什么才是正确的?我觉得只有在正确的时候做正确的事情才能算是正确的,这一刻我的哭是无法阻挡的,也是无法抑制的,继续用纸巾擦去了我眼角的泪水,剩下的泪水依旧会顺着我的脸庞滑下,滑入我的嘴唇或者滑入我的脖颈,落入我的衣服,打湿我的胸口,因为汹涌得无法阻止。 我有时候觉得把人的眼泪比喻成水龙头没关,是很可笑的一件事情,但现在我真的发现,如果我想哭泣起来,那我们的眼睛也是不受我的控制的,就像一个年久失修的水龙头一样,或者就像一个鲸鱼,鲸鱼的背上喷出的水柱,一点点打湿我的身上的衣服,我感受到的寒冷,我觉得我的指尖冰凉,就好像摸到了冰块一样。我哭着对少年说,我好像明白了到底为什么,但我不敢,我不敢继续走下去了,我现在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我死死地按住我心中的那一个开关,不让它开启,不让那些黑暗的记忆重新笼罩在我的身上,我对少年说,我好像懂了,我当时为什么要把这段记忆封存,因为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受不了这样的我自己也受不了这样的岁月,所以我才把他死死地按进了箱子里把它封存起来。 少年说,但你现在已经选择把它打开了,因为这是结局,如果你现在再不打开,你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我说我宁愿放弃这一个机会,少年说不行,你不能够放弃这一个机会,这不仅仅是关乎到你一个人的事情,只是关乎到从前的林齐齐,现在的林齐齐和未来的林齐齐,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所有人。 我现在这一刻发现,世界远比我自己想象的要残酷很多,我从前成为自己成为隐形超人,是一件足够残酷的事情了,但现在我发现了这背后所隐藏的一切,我为什么要成为隐形超人,我为什么要承担这一份责任,这才是一件最过于残酷的事情,我讨厌奉献,因为我总是在奉献,但这是未来的我在思考的事情了,而过去的我对于奉献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态度呢? 我不知道,我总是那么的安静,我坐在那个角落里,看向下面篮球场上的那个人,他穿着冬天的衣服,都是夏天的衣服,因为他喜欢在冬天穿夏天的衣服,在外面总有一件厚厚的呢子外套,那件呢子外套阻挡着他的所有的汗水和外面清莱的含义,但是里面,就像夏天一样的,这是一个又像冬天,但实际上是夏天的故事,我讨厌冬天,但我就喜欢夏天,那我到底爱着的到底是谁呢? 如果没有爱,我的生命将会是一潭死水。我始终认为人是应该有爱的,但曾经我的职业阻挡了我追求爱的权利,所以此时此刻的我只能坐在这里悲叹,为什么我没有爱,但是在成为这份职业之前,我有好好思考过,我到底爱着的是什么吗?我有爱着哪一个人吗?我为了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而不应该做些什么?为了一份爱我就可以把所有的生命我所有的青春与我所有的年华都陪葬进去吗?这是我没有思考过的事情,如果这个人根本就不爱我,那为什么我要为他去做这一切?但我发现,有时候为了爱是没有办法拒绝的,也就是说悲剧从他应该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注定了的。 我看着林齐齐的眼神,我哭了。 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九十六章 我能够感受到我的泪水的喷薄而出。 我觉得我刚刚仅仅是落泪而不是哭泣,哭泣应该是发自内心的,自己想要去控制这个眼泪,那才能够算是哭泣,此时此刻的我可能真的能算是在哭泣了吧,我哭得很凶,少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我,我想用哭泣来麻痹我自己的大脑,使我的大脑呈现一片空白,这样我就不会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了。 我承认我退缩了比起之前在一瞬间看到林齐齐,被球砸中的瞬间,我现在更加的退缩了,为什么呢?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退缩,但我的理智告诉我接下去的事情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如果我知道所有的真相,那么从头到尾所有的事情我将会把它们串起来,一件事情一旦串起来了,那整个思路就会变得很清晰。但清晰的事情不一定是好的,我是说清晰的事情能够让我更加看清楚这一件事情的真相,真相不一定是我想要的事情,可能是我讨厌的或者我排斥的事情,这也说不准,不是说不准,这件事情绝对是我讨厌的事情了。 其实我觉得我从前应该是一个很爱哭的人,但后来我哭的就少了,自从我上了社会,我成为了修复者,渐渐的我就没有那么爱哭了,因为哭不能解决问题,哭了也没有人来安慰我,哭其实是人的一种自我本能的保护是一种祈求怜悯的方式,一个人哭是向自己乞求怜悯,而向别人哭是向别人乞求怜悯,他向自己求的怜悯的方式,只能是帮助自己走出那种泥泞。 我曾经对上次说,上次我能不能不做这件事情了,然哥说不行,你选择了这个职业,那就必须要对她负责,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公平,你的一念之差就会坠入万丈深渊,我们这里并不能算是万丈深渊,你只是有点痛苦罢了,这一点痛苦比起人们千千万万的痛苦,似乎也不能算得上是什么了。 我觉得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那段时间我住在上次的家里,他的妻子那时间不知道去向了哪里,或许是去全球旅行,毕竟像是我们这种职业,配偶做什么我们是无权干涉的,我不能给予我们身边的人更多,只能给他们足够的自由,给他们足够的金钱与时间让他们去挥霍自己的人生,而不要像我们一样把人生搭进了一件根本不可能解决的事情,我甚至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这么来折磨我们这些普通的凡人,他原本是想折磨另外一些人的,但由于我们的怜悯,我们的悲情,我们才去同情那些人,我们花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他们的生命,但到头来谁又来拯救我们呢? 我觉得这件事情很可笑,但我却从这件事情做了。我不知道怎么样的一个契机让我离开了这个机构,但是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我觉得这也许是上次做了一些什么,然哥对我很好,可我没有办法和他永远在一起。 我与上司有首尾,是很早之前就有的事情了,我觉得用这样一种侮辱性的词汇来形容我们之间的情感,其实并不靠谱,也不确切,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婚外情就是婚外情,但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朝不保夕,哪一天死在外面也不知道,我只是经常像一只刺猬一样去他那边,等到他抚平我身上所有的刺。 亲吻我的额头与我的脸颊,还有我的身体每一寸肌肤,我能够得到短暂的安慰,其实说的对,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我有资格对自己的每一件事情负责。 就算做了一些不能被人们所接受的事情,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们没有去上海,除了他妻子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而他妻子,本身也不像是在乎这件事情的人,我偶尔在她家里做饭,或者在她家里蹭饭的时候,看到他妻子回来,他妻子对我笑一笑,我也对他笑一笑,我们两个之间其实很和谐,我也无法形容这种状态。 那种状态能够让我感到稳定,让我感到安稳,让我感到自己不会被丢弃,但渐渐的我就觉得这样不行了,事情的转机是从我认识顾齐开始,他的出现让我的生命中多了一点色彩,我没有办法形容清楚这种色彩到底是如何出现的。 就像现在的我,这时候的林齐齐,在这个冬天的时候的林齐齐一样。这个冬天我遇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人,或许他其实就是芸芸万千大众中的一个,但对他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他就像是我那时候的调色盘那时候的阳光, 。 那是我的七彩玻璃珠,是无可替代的存在,或许这些东西都太过于廉价,他们就像是宝石,这是黄金,像是古代时候的青铜器那样,一点点都不可以替代,这样形容是不是会好一点呢?但我又觉得这样太过于庸俗,好像是凌晨2:00树叶上落下来的露珠一样。 美丽,透明,清澈,我记起来她了,他就是他,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样去,准确的把它呈现在别人的面前,他对我来说是一种温柔,是我前所未有的体验。 但这样完美的人总是不属于我的。 我对于他这样的人,永远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我到底算是什么呢?曾经的林齐齐,也不能算是一个怎么样的垃圾吧,总是比我这样的人好一些,比我这样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好上1万倍1000倍,或许也没好上多少,因林齐齐总是林齐齐。而我永远不能说,我永远保持着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曾经觉得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归宿,我指的是结婚,结了婚然后生个孩子,就可能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但我现在发现我的故事就算走到了结尾,这也不可能属于我的平凡生活。 世界上有那么多没有过上安稳生活的人,我为什么就会非得认为,自己就能过上那种普通的日子呢,我没有办法结婚,我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而且就算找到了。 我有那个勇气去结婚吗?我没有,对于我这样一个,就算是奉献,也不想有任何索取的人来说,我觉得我的悲剧也许算是一种活该,给以后的修复者们都看看,人如果奉献了,到底是会落到一种如何的境界。 现在我来帮大家理清一下事情的头绪,林夕喜欢上了一个人,但那个人却不知道它的存在,仅仅是因为一颗篮球就照下了这一段孽缘,我相信这个人也没有想到自己曾经的一个失手,就会带来这么多的麻烦,我不是给自己,而是给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带来这么多的麻烦。我的痴迷在那时候近乎是一种疯狂,没有理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阻止这一种带着病态的迷恋。我觉得当时的我一定享受于这一种疯狂的迷恋,但是现在的我回忆起来,当时的我到底是迷恋着这一个人呢?还是迷恋着爱上他的我的这种姿态呢,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清楚,自己当时的头脑,仿佛一下子被炸平了一样的冲昏了头脑,没有什么能力去思考这一种情况。 这个男孩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他做了一切可以算是无辜。但是我经常制造机会和他偶遇,或许是在小花园里,他在那边走路,我在那边看书,看到他的时候,我抬手说一句,跟他打一声招呼,他经常也回我一个招呼,但是他有时候身边会出现其他的女孩,我猜他们可能是同学吧,他们有说有笑的走过教学楼的走廊,我在走廊上拿着水瓶,也笑着对他说一句,黑,我抬起手向他招了招,他挑了挑眉毛向我表示失忆,然后继续和女孩有说有笑的前进了,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是否是有意义的,但我想要见到他,他会去打篮球,打篮球的时候,我会买水两瓶水,自己一瓶擦一瓶,其实我自己是不喝的。因为我没有那么多的钱,每天去买运动饮料,所以说我也只是在那边等着他而已,每天的我的那瓶水都是不变的,我跟他说,我也就是顺便看朋友来打比赛而已,看到你在这儿,我就帮你也带一瓶,没事儿,没有多少钱,你不用给我了,但就算是这样,他还说不记得我,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我爱上他了,没有任何理由的爱,我以前很难理解,为什么一种爱是没有理由的,或许就是那一天他一颗球砸在我的脑袋上,把我砸成了一个傻子吧。 我觉得就算是一个傻子也比我幸福,因为傻子能够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面,得到他们自己应该拥有的快乐,但我的阈值被提的太高了。我开始不满足于这一个现状。但我觉得这没有什么,我爱他。 我把事情跟少年说了,少年只是笑了笑,他摸着我的头发,亲吻着我的耳垂说没有什么的,她的声音很温柔,濡湿了我的耳朵。少年的话就像是一颗镇定剂一样,一下子打进了我的心里,我渐渐的手脚没有那么冰凉了,但我知道真相依旧向我亲来了,真相是什么,但这一刻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我问少年,少年说,真相就是真相,他不是为重要还是不重要存在的,真相的存在仅仅因为是它是现实,它是真实的,他才有资格说明一切到底是怎样发生的,而且只有这一切的真相才有资格终结这一切,我相信了他的话,但我的手还是很冷,我已经感觉不到这种冰凉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我只是觉得,我有点困了,我想睡一觉,睡一觉起来,是不是梦就会碎了?我就会回到那个世界,我和你两个人,我和面具男子,在一起好好的生活,即使没有那么完美,但依旧是我可以接受的一种生活,不是吗? 我问少年为什么要来打乱我这种生活,少年只是一个劲的跟我说对不起,快到结局了,再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我亲吻着少年的耳垂,我跟他说没关系,我们来一起承担这一切,我们来一起看看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我已经不想主动去打开我记忆中的那个霞子了,她布满了灰,我很不想触碰它,因为是我亲手把它塞进那个小角落的。我想把它拿出来,但我自己始终是没有这个勇气的,我需要一个人来陪伴着我,少年可能就是为此而生的,他看起来如此的清秀,在记忆中也有占有一席之地,我觉得少年很眼熟,但我始终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林齐齐还在窗边看着。 此时此刻的我已经想不起来,当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思考的了,我只知道那一颗心里应该充满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吧,这种幸福感的来源并不是自己,但也不是他人,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可能是上天赐给的感觉吧,是一种假象所给予的幸福,这种幸福提高了我的幸福阈值,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是从,这可能就是接下去我要做的事情的一个诱因吧,我想要让他记住我,我想要让他记住我的脸,记住我的名字,记住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有他记住我了,我做的一切才是有意义的,我才能够找回曾经的我自己,找回我的快乐,我才能够达到更加快乐的,更加幸福的一个阈值。 所以我问少年,我们接下去要去什么地方?少年说接下去要去的地方,你已经想好了吗?我说我没有想好,我想等着你带我去,看看我们想去的,是不是一个地方,我觉得一个故事只需要三部分就够了,一个开头,一个发展,还有一个结尾,这样整个故事就被串起来了,而且,其实他只是去填补我记忆的一个空白,只需要有三个点,我就能连成一条线,我把我的记忆连成了一条长长的线,把所有那些细节全部都串在上面之后,我就能回忆起我曾经到底做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情,曾经的我是怎么杀了自己。而曾经的我是怎么变成了现在的我,我是浴血重生的,我不是凤凰,但我曾经死过,死在了那个岁月长河之中,他的尸体不知道去哪了,可能被厚厚的积雪埋在了大山的脚下,或者被冰冻的河流呈分散的那一条小溪之中,但我找不到我的事情,它可能就藏在我的心里,藏在那个小木盒子里,我不敢去打他,因为我或许是一个杀人凶手,说不准呢。 少年说如果你还没有想好的话,我们可以先不走,我们可以在这里再等一会儿,多等一会儿,你可以再看看他,再回忆一下,不说,不要紧,他就像是一幅定格画一样,一直坐在那一边,他不可能再做其他的事情了,她现在满脑子满心里全部都是那个打篮球的男人,一个男人或许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梦想,和对生活的憧憬,对的,那个人就是当时的我对生活全部的憧憬,我没有办法说清楚他到底对我有多重要,但事情就是这样的发生了,一切要是有那么简单的话,我可能早就做到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了吧,我不是魔法少女,当初的我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我,我给他买咖啡,买饮料,送水。什么都能做,我感觉自己无所不能,只是因为他而已。 我就是他的,隐形超人。 div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九十七章 最后一个地点,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在哪里,但我不想自己一个人把它说出口,我觉得一个人把这件事说出口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我想要一个人来陪着我,陪着我去面对本来不想面对的事情。其实为什么我不敢呢?我面对的只是当时我的愚蠢,把我自己推进万丈深渊的一件痛苦的转折点。 其实我没有做错什么,我甚至是一个很光辉的形象,但我觉得这就跟安徒生童话里海的女儿一样。 美人鱼活得幸福不幸福,其实不是由我们来判断的,但如果美人鱼当时不是死了呢,它没有化作泡沫飞向天空,而是失去了她,他的声音,他的一切,失去了他的腿,也失去了它的尾巴,他整天整天只能在自怨自艾中度过一切,承受着比死亡更大的痛苦,那就是每天比前一天更差,每况日下的时候,他真的不会去怨恨王子吗?即使那是一个曾经自己爱过的人,但那个爱过的人并没有为自己做什么,而自己却为他付出了所有的一切。怨恨并没有那么多的理由,就像爱也没有那么多的理由一样,美人鱼对王子的爱完全是出于一瞬间那一刻的凝视,没有什么更大的理由, 从美人鱼最开始见到王子的那一刻,他可能没有猜到后面自己会付出这么多的代价,但是走到最后那一步,在无可奈何,没有任何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自己去死,而不是连累那个王子。 我把美人鱼的故事告诉了少年,少年笑着对我说:“我自己当然也看过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很凄惨很动人,非常适合,一个人伤心的时候慢慢的听,但不是现在。” 我说:“你们会觉得两个故事有什么相通的地方吗?”他说:“他觉得我更高尚一点。”我笑了,我问他:“为什么你觉得我更高尚一点呢?美人鱼为王子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而我没有付出自己的生命。” 他说:“因为你只是为了放心而已,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那时候的举动与爱无关。” 真的吗?真的与爱无关吗? 我这一瞬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没有力气去反驳他,他还是在对我笑着,她是一个温柔的人,我知道的,虽然不知道少年具体是谁,但我总觉得她给予了我除了那两个人之外最大的温暖,这三个人可能是我这段时间走什么狗屎运吧,还能够遇到这么好的人,有可能是在我故事的镜头给予了我一点福利,不管怎么说,总是温暖的,总是阳光的,那就是好的,那就是我想要的。 我对着少年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吧,去往最后的那个地方,让整个故事可以完美的结束。 虽然我知道,其实不一定是完美的,但我知道,故事必须要结束了,在必须要结束的时候,让他恰到好处的落寞,才是我们应该要做的,我们作为虚假的人物,作为所有事情,都应该听从指挥的人物来说,我其实已经任性到一种份上,在这么任性的时候,依旧有人愿意来包容我,其实是一件很值得感动的事情。 少年对我说:“其实你没有必要这么快去,你可以缓一缓。” 我伸出我的右手,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头上,他柔软的短发,我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我很喜欢。我指的是我很喜欢这种柔软的触感,以及我很珍惜我们这段最后相处的时光,故事如果走到了最后,我到底能活在哪一个角落里?继续触摸她的长发呢?其实这头发不能算长,只是我想把它形容成长发,因为她和短头发不一样,它独特的柔软触感就像我摸到自己的头皮深处一样,那样的令人质疑,他头上散发出的那种洗发水的香气,也很像真实的他。 哈,我在说什么,本来就是真实的他呀。 但对于从前的我来说,像真实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虚假,因为真实是否存在在一个地方,其实还是凭借大家的眼睛去看到手去摸到身体去感受到的,从这一点看我是一个很唯心主义的人,但是我坚持的就是唯物主义,我本身的思考方式和我的想法就有一种割裂,就有一种断层,但我也没有办法去阻止我这一种思考方式,因为我觉得只有被爱了被感知了,我才有存在的价值。 我抚摸着少年的身躯,因为我知道这种温存将不会有很久了,上一次我这样抱着一个人,还是我抱着面具男子,在地震的废墟中,我们两个相拥,我们两个接吻,那时候,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感受到最多温暖的人,但其实那也是一种我的错觉,我怎么可能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呢,比我幸福的人多得去了,还有好多我所没有体会过的幸福,其实我的阈值并没有那么高,我只是想要被爱,我没有想到其他更多的东西。 但如果有一天我想要更多的东西了,那该怎么办呢?其实我对于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我只知道我能够做的所有事情只是在现在这一刻,结局来临前的那一刻握住少年的手,我不知道他是谁,真的,我到现在这一刻都不能完全的确定他的身份,因为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像我嘲讽自己,自己的品味从时候开始就没有变过,我喜欢温柔的人,喜欢爱着我的人,喜欢那种春风吹在脸上,阳光照在脸上,那种鲜花绽放时的那一刻的美丽。 听我这样叙述之后,我觉得自己反而是一个最开心的人了,鲜花绽放时候的美丽其实不是很多人都能够感受到的,而只有我,我这样一个贫穷的人,我什么都没有拥有的时候才有心情去看鲜花,其实我现在想一想,我好像已经知道了纸条上写的是什么,纸条上写的字其实怎么拼凑都可以,它应该有它的意义,但我知道,纸条上的内容并不是所有的,他想告诉我,他在我身边,这才是她想要传达给我的所有意思,把这条给我的人,除了面具男子,还有可能是其他人吗? 所以说啊,一件事情只要想通了,那就会变得很简单,我知道面具男子并不是那一次恰好出现在我的身边的,他一直默默的默默的陪在我的身边,在我无助的时候,他看着我从黑夜里闪烁的眼睛中能够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想要得到的爱情,其实并不仅仅是爱情,它是一种融合了亲情,同情以及对我的肯定的一种感情,这种感情很复杂,我很难去具体的要求某一个人,他必须要对我做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只能说我的运气不够好,但现在看来我的运气足够好了,面前男子愿意陪着我,只是他能为我做的所有的一切,我很感动,我想起了这个,如果我有那个能力的话,我一定会落泪的,他在这一刻,这件事情仿佛也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在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故事结尾的时候,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呢? 这件事情不应该由我来回答,而是应该用生活来回答。 我睁开了眼睛,看向周围的一切,现在已经不是在学校里了,大学的校园虽然看起来很大,但实际上也只有那么一点儿,我们生活在校园里面,当时的我除了在食堂宿舍教室间三点一线的行走之外,我似乎没有去其他地方的可能性了,当然艺术楼也算是教学楼,我耍了个心眼。去艺术楼,我并不是为了学习而说了,看到我想看到的人,此刻的我已经成为了当初的林齐齐,当初的我,那个青涩的什么都不懂的我,我把林齐齐和我的形象重叠了起来,两个人在我心中这是合二为一,虽然我看到的是他的背影,但是我能强烈的感受到,那就是我自己。 此刻的林齐齐,正站在1栋建筑的后边,这栋建筑没有什么不普通的。白墙高楼,就像是我们王朝能见到的所有的建筑的那个样子,但是此时此刻,这个建筑在我的心里,变得不同寻常了,为什么呢?我的记忆正在复苏,像春天来临时候,鲤鱼破冰的时候那样,一点一点的融化,一点一点的冰冷我的身体,从内而外一种寒意渗透出来,我变冷了,我怕这种寒冷,但我没有脸,没有脸面去拒绝这种寒冷,因为这正是我心中的心魔,它一直笼罩着我,而我躲避了她这么久,终于要被他捉住了,但这一次与往常不同,不是我被动的,而是我主动的选择去接受他,我心中这一块被我丢掉的记忆。 我看得出来,当时的我正在跟踪一个人,因为我很少出学校,来到这一种大街上,显然不是我平时的作风,我没有时间去逛街,也不知道逛街该和谁一起,该买些什么,所以我只能是为了一个人,为了那个他,那个在打篮球的他,那个每天我在艺术楼上注视着的他。这样的感情我能说不是爱吗?我自己都不能否认我当时的心情,我当时就是认认真真的爱着他,我不能说我当时的情感是假的,我也不能说我现在认为当时是傻的,这件事情是假的,什么事情都是真的,在这一刻所有的伪物都变成了真物,我重新获得了对真实的认知。 那个男生换了一套新的衣服,他不再像是篮球场那样,短袖外面套呢子大衣,而是认认真真的穿了一件毛衣加上一件羽绒服,我很少有看见男生把羽绒服穿的这么好看的,也许是当时的印象还残留在我的脑海中吧,我闭上眼睛就能勾勒出她那件蓝羽绒服的样子,羽绒服是黑色的,有帽子,她的头发不算短,有点长,到耳边但也不是很长,和她的衣服正好相配。他正在和另外一个女生一起走,现在,我可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是一件偶然的事情,这个女生和之前的女生好像是同一个人,和我记忆里的那个女生一模一样,她有长发,很漂亮,和我不同,打扮很精致,踩着红色的高跟,在这个季节还穿着裙子,好漂亮的女孩子啊,我心里这样感叹,想必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可我早就已经忘了当时的心境,但这一幕还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脑海中,以至于看到这熟悉的一幕的时候,我觉得我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我觉得眼泪又要夺眶而出了,接下来不想发生的那一幕即将又要再一次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能说是自己懦弱吗?我能说是自己不愿意接受这一切吗?这种说法是武断的,是不行的,但是我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这种痛苦才让我难以忍受,时候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过海的女儿了,海的女儿这个故事虽然很美丽,写得也很动人,但我知道了他悲惨的结局,知道了美人鱼最后没有和王子在一起,知道了美人鱼最后变成了泡沫飞向天空,我就再也不愿意去看那个故事了,我宁愿读100倍,白雪公主读100遍灰姑娘,因为我知道他们的故事是美好的,他们拥有一个灿烂的结局,他们最后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了,并且自己爱的那个人也深深的爱着自己,我觉得这是幸福的,读这样的故事才能让我感受到自己也在被爱着。 但现在的我还像当初那么幼稚吗?我知道真正的悲哀并不是读一个故事就能得到的,那是通过自己去感动他人,或者说自己去努力,或者说自己什么也不做,他人就是会被我感动,这样一种偶然性的存在的出现才能使我幸福。 或者说干脆不靠他人,仅仅靠自己,自己感动了自己,可能也能够使自己幸福吧。 总而言之,当初的我跟在那个男生和那个女生身后,我就像是一个尾随犯一样,好丢脸,好肮脏,就只配生活在最黑暗的角落里,静静的看着她,我发现他最近有很多麻烦事情,他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好的事情,比如说被飞过来的石子划破了,比如说,被不心的美工刀割破了手指,比如说他吃饭的时候,去到饭堂,却把所有的东西洒在了自己的衣服上,而且还不心摔了一跤,磕破了头,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上天要针对他这样一个美好的人,他对我来说是一抹温暖的色彩,如果这一抹色彩受到的伤害,那么现在的我的快乐已经不复存在了吧,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我跟在他的身后,我为了她,我什么都能做到,我能感受到世界上所有的温暖,即使他现在为了保护另外一个人,自己走在靠马路的那一边,那也没有什么关系,他去保护别人,我来保护她就好了,我是这样觉得。 但我们所有人都应该明白,为什么故事都是故事,因为故事往往不会像我们想象中那样美好,或者他比我们想象中更加美好,才能让我们明白故事和现实是有区别的,这种区别就在于,就不会受到最大的伤害,或者受到了最大的伤害,却能被读者的同情,我没有办法接受到别人的同情,甚至我去当一个情妇,去当一个插足者,都比现在这一刻来的要幸福很多,因为它能给予我的温暖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我就站在他的身后,站在当初的我的身后,我看着那辆飞驰而来的车,没有任何办法,这辆车的司机喝醉了,这是我后来就知道的事情,此刻的记忆一点点在我脑海中复苏,他重新拥有的颜色拥有了它的鲜活画面,而且把我心中的那个尘封已久的盒子上的灰吹开了,你用狂风席卷来,整个箱子七零八落,所有的东西四散飞去,在我的脑海中一塌糊涂,铺散在每一寸角落里面,使我无法躲避我的记忆,只要我闭上眼睛,那一幕就在我的眼前重现。 站在他身后的当时的我,看到这一幕,想都没有想冲上前去,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车来的太快了,把世界变的太慢了。世界好慢,好慢啊,但是再慢,他的脚步也没有那么快。 赶不上了,要赶不上了。 但在这一刻会有转机出现的,我知道,一个男子冲出来,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这辆车。车停了,男子飞了,他像是一只鸟一样,飞了出去,但是他没有翅膀,他只有鲜血,所有的鲜血染红了我的视野,然后染红我所有的能看到的东西,在我的面前,斩成一朵鲜艳的牡丹,残酷的彼岸花。 他们一起冲上去,抱起那个男子。自然其中有当时的我,当时的我抱起男子,因为她是最先发现事情的人,而那个男孩子和那个女生,他们有些惊慌失色。我现在看着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不是感激,而是害怕,是一种惊恐,是不知道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情况,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的我已经看惯了死亡,在当时我知道那个男生和他的朋友和他的女朋友和她的恋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冲在他们前面挡开了这辆车,明明该撞死的是三个人,但是最后那个人却阻止了车的人驾驶。 我觉得有时候他们不知道这种真相挺好的,毕竟这不是他们应该知道的事情,虽然他们承受了一定的苦难,但他们最终还是走了出来,但我不同,当时的我,在最近的地方。他还没有死,那个冲出来救人的男生还没有死,甚至活得很好,还有心跳,还有脉搏,甚至到最后都没有死。 他紧紧的握住当时的我的手说:“他就拜托你了,请一定要保护她,还有5天,请在这5天里保护她的周全,这是最危险的5天,你一定要记住,你一定要记住,你一定要记住,你一定要记住,你一定要记住,你一定要记住了。” 他不知道说了多少个你一定要记住,才让当时的我印象这么深刻,以至于这些词,在那一天一直回荡在我的脑子里。 救护车来了,有人把他接走了。 她得救了,但我的厄运从那天开始。 我是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所有的青春与自由,换回了他最后5天的平安。 是的,到这里谁都能猜出来,他是目标者,就得100天结束,还有5天。 而5天之后,当时的我,就被带到了,机构里。 我的命运转折点,就此开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隐形超人》正文 第九十八章 后面的故事其实是可以猜测的,我当了那5天的修复者,之后我就再也不能逃离出这个命运了,因为我在那一窝中继承了他的能力,我已经知道了世界的真相,我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其实那几天我是自愿的,我为了那个男生,我为了他,为了救他一命,所以我才自愿加入的这个职业,但在这之后呢? 但是之后我就没有什么要留在这边的理由了,所以我打算退出,但从那一天开始我才知道,加入之后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退出来了,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要被如此的针对生活对我仿佛就像是后妈一样,他觉得我哪里哪里都太顺利了是吗?但我觉得我哪里哪里都不太顺利,我想爱情爱情得不到,我想要保护,我还得去保护别人,这个世界很不公平,他上次告诉我说,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的事情,你想吃饭就拿本事去换,没有本事就得拿自己去换,是啊,拿生命去换,拿身体去换,拿青春去换,什么都可以换钱了,后来我就认命了,但我最开始还是喜欢这份工作的,我觉得,既然大家。死亡线上挣扎,我作为一个健全的人,有能力为什么不去帮助他们呢?这是我前三年的想法,但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年才会这样想的,我觉得很多次我都在崩溃的边缘罢了,这些也都是童话背后的黑暗。 白雪公主和王子结婚之后,王子就没有再去问别的女人了吗?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很有可能,他凭什么一辈子守着白雪公主呢?白雪公主虽然好看,但一张再好看的脸又有什么用呢?他只是见了他一次罢了,他就愿意跟他结婚,那下一次呢,他遇到了一个灰姑娘,或者说他刚才遇到了一条美人鱼,对于那条美人鱼,她是不是会拥有更多的心情呢?哪怕不是一个美人鱼,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时间久了,他真的不会变心吗?我觉得爱情这个东西很虚假,但比起自由来说它更加真诚,因为自由才是真正假的,自从加入机构我才明白,根本没有什么自由可言,生命被捏在上帝的手里,而我们只是上帝的奴隶罢了。 我问少年:“这就是所有故事的结局吗?”此刻的我已经泪流满面,整夜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完整的说出这句话,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从喉咙中挤出这句话的,可能是带着哭腔,可能是在说一句话,我的泪就要喷薄而出了吧,但我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吗?我们就已经即将要结束我们所有的故事了吗?少年摸着我的脑袋说:“那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我说:“我不知道。” 少年又问我:“那你知道自己是谁了吗?你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了吗?” 我说:“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我是林齐齐。” 林齐齐是谁?这是一个好问题,林齐齐就是我。 少年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一直来都没有看清那个少年的脸,你现在要不要去看看?” 时间已经被定格在出了车祸的人被抬起来的那一刻,这时候那时候的我身上沾满了血迹。可以用狼狈不堪这个词来形容我吧。 而少年和他的女朋友。他们站在另一边,看着当时的一切的发生,惊吓得说不出话了,他们在害怕什么?也是,他们的确应该害怕,他们的生命被掌握在了不明力量的手里,而他们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要依靠我一个外人来拯救他们,即使我曾经那么柔弱,现在也必须要修复者的责任来担任来。 我走向了少年,我看向那个男人的脸,我发现他那么的眼熟,这是我发现原来,在我的记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乱的,那张脸,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但又和其他的脸很像,我觉得是我的眼睛在作怪,他没有让我看清楚所有的事实,我使劲眨了一下眼睛,我摇晃了一下脑袋,我再去看,那张脸似乎一下子就变得不再一样了,他在我面前变成了顾齐的脸,变成了少年的脸。少年难道就是顾齐吗? 我回头看向少年。但是他早就已经不知去向,我也出了一身冷汗,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在这个时间里,我大声的喊叫着我寻找少年。我不知道他把我抛在这个时间自己去了哪里,只知道在这一瞬间他从原地消失了,原本赐予我的温柔与所有的温暖都消失的一干二净,而我的眼前什么都没有剩下。我又重新变回了孤身一人,我又重新变回了那个,不知道世界该如何去?何去何从的那个女生。 我大叫了一声,从梦里惊醒,我原来还躺在那个阳台上,冰凉的阳台瓷砖,刺激着我的臀部与我的腿,我的手指甲也,很冰冷。 我仿佛置身冰窖一般,漆黑的天空,早就已经黑了,我不知道我做一个梦做了多久,但是现在已经是天黑了,我也知道我并没有回到过去,就算回到过去我也什么都做不了,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被车撞,我也眼睁睁的看着当初的我去救他,最后成为一个消费者,然后过去那个单纯的我死了,现在这个复杂的我出生了,我们就在那一瞬间完成了死亡和重生。 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挽救,我只能看着事情推进到现在,但是这件事情有个故事的结果有什么关系呢,这的确是一届的开通,但就算是知道了开头,我就能知道结尾吗?但我又觉得很奇怪,那少年的脸,如果他和当时的我那么相像的话。这么像一个年轻人的话,那么它现在出现在这个时空里面,也不应该是当时的自己,现在的少年也消失在了这个时空里,他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安安静静,就仿佛是为了借一宿,然后跳窗而逃走了一只野猫一样,仿佛从来都没有拜访过我们这个家,他到底为了什么呢?到底为了给我带来什么?再告诉我一天要结束了,他把一切的事实真相提前告诉我呢。 我的脑子很乱,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思考,现在就像有一团麻花球在我的脑子里缠绕成一团一样,或者像是从口袋里取出来的耳机线,越是就越是乱,我永远理不清楚,或许他们根本没有偷吧,它们头尾相接,本身就是连在一起的,而我只是单纯的被卷入了这场风波罢了。 不不对,我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还有一点还有一点没有被知道的事情。 我冲进了房间,面具男子顾齐坐在那边。 我问顾齐:“顾齐你在干什么?” 他说:“现在和面具男子聊天?”而且面具男子这个称呼也是我告诉他的,他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男子。 已经到了故事的结尾了,我看向了面具男子。我说你还忍心瞒着我到现在吗? 面具男子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他:“故事将要结束了,所以,一切的真相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但我需要一个能够让我结尾的事情,需要一个能够让我心安静下来的事情。”面具男子说:“你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吗?” 我说:“我即将知道这一切了,这一切好像,天那边,天色暗下来,天空微微露出的鱼肚白,还有一点不合适,很漂亮,像是每一个季节都会有的风景一样,即使季节变了,夕阳也是不会变的,那片云也是不会变的,我有时候觉得夏天的天空和冬天的天空不一样,但他只是我的错觉,我喜欢春天,因为我没有冬天,冬天过后就是春天,所以我选择热爱春天,我喜欢春天的风,我喜欢春天的桃花,我喜欢春天桃花花瓣从树上飞落下来的样子,即使到夏天才能吃到桃子,但我依然喜欢春天的桃花,因为它代表了希望,代表了我所有不能拥有的一切,代表了我所有对生活的热爱,你懂吗?面具男子。” 我问他:“你到底懂不懂?你懂不懂我为什么热爱这一份春天?”面具男子笑了,他笑起来,其实我看不到,但我知道她笑了,因为她发出的笑声,轻轻地,我知道他那个,果然是笑的声音吧。 她是失声而笑的,可能他本来不想笑,但没有办法,毕竟我就是这样一件很好玩的事情,让人觉得可爱的事情,我就是那个让人觉得可爱的人吧,所以他还爱着我。 我对面具男子说:“我爱你。” 旁边的顾齐,听到了这一切,却没有什么反驳。 我对顾齐说:“我并非不爱你,我同样之前也爱着你。但我只能爱着真的,我不能爱就假的,到了故事的结尾,如果假的还存在着,那真的就像失去了它的意义,而一件事情,他如果觉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如果觉得是假的,那就只能是假的,我已经发现了你是假的,你不是真正的他,你对我的爱情即使是真的,那最后也只能归为假的,生活是残酷的,我不能什么都要,如果非要选,我只能拥有真正的东西。” 这一刻我揭开了面具男子的面具。 底下是一张脸。和顾齐长得一模一样。 我笑着笑着,然后哭了,我说:“我早就猜到了。你相不相信?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可聪明了,我早就猜到了你其实就是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但是你却一直守在我的身边,不告诉我。没事的。我知道,100天还没有到呢。但无所谓了。就算故事结束了。我们的生活还是会继续的,我还是会这样爱着你。我还会跟你在一起玩,我还会跟你住在一起,我还是会跟你亲吻,因为我依旧爱你,就算故事结束了,我们也不会结束的。” 面具男子说:“你觉得事情结束了,但其实你还是没有发现所有的真相。” 我问他;“到底什么是所有的真相?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我的人生如此悲惨,难道连一点真相都不配知道吗?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就是我朝思暮想的人,我对你的爱是真正的,是世界上所有的钻石加起来都比不上的那一份真心,是独角兽的眼泪也没有那么澄澈的那一片透明。” 面具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我看到了,是我们的合照。 但是,这不是现在的我,是当时的我。 那个还没有超能力,还一无是处的平凡女孩。 他指着照片上这个女孩子说,这是你。我问她,你怎么会有当时我们班级的合照呢?他说这不是你们当初活动去拍的吗?里面也有我呀。 我说,里面哪里有你呢? 他指着远处的一个身影说:“因为我和你是一个学校的。” 我仔细一看。这是当初我喜欢的男孩。 是少年的容貌。 面具男子亲吻了我的嘴唇。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看起来那么成熟,是因为和以前差别太大。 我失声笑了。 原来这才是结局,是我们的结局。 我还是必须得感谢一下上帝,至少你让我明白,当初的我,还是有一点点幸福的。 一点点就足够了。 谁让我是隐形超人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