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情有独钟》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一章:青梅竹马 欢堂镇就坐落在有龙图腾的世界东方,山高皇帝远的一个大镇。 这是临近黄昏的一天,晚霞低垂,远处的天边有雁阵飞过,白玉凤正用爪篱刨开庭院靠近篱笆西墙的稻草垛时,看到二十岁的独生儿子——李川博正和苏西峰的女儿苏卿雪在草堆里打闹。 白玉凤觉得儿子已经长大,和女孩之间不应该有这样过火的举动,连忙制止住儿子这种有伤风化的行为,家丑不可外扬,白玉凤接下来没有声张,想到的却是她把李川博惯坏了的恶果。 这一年苏卿雪十三岁,一直以来她都把李川博当成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哥哥。 李川博和他的父亲一样脸堂白皙、身材结实高挑,浓眉下一双眼睛乌黑透亮,表情不喜形于色,常常若有所思,在这样一个时刻他目光便会流露出对所有事物的不屑,流露出他这个年纪的叛逆、狂妄和好强的复杂情绪,他的脚步正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摇摆。 他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暂时把握不住自己的长相,但在乎自己的形象。 这时候,欢堂镇有钱人的后代已经是一种光环,贫穷才是一个人的耻辱,人们这一观念的转变就象清风翻书一样迅速。父亲给他带来优越的生活条件,这些都会让李川博觉得,他生来就高人一等。 在穿衣打扮上他喜欢标新立异,有一套自己的审美观,一到夏天就身穿白色“的确良”衬衫,搭配九寸宽喇叭裤,梳着二八分中短发造型,身上散发着驱蚊花露水香味,从来没有汗渍味。那时候街上正在流行男人留长发,一个个自以为很拉风,其实从背影看像个女人,使一个大男人的男人味变得怪模怪样,李川博虽然赶时尚,但从来不趟那浑水,照样是镇上的潮流先锋。 他脾性不像父亲,不热衷于好好读书,也不愿意随母亲好好干农活,他觉得这不是他要的生活。母亲从不管教他,父亲降不住他,他身边没有一个人能让他信服,他的内心是迷茫的,有时他也在内心做发财的梦。李永成嘲笑完妻子的愚昧,就会来数落这成不了气候的儿子: “你别以为自己真是贵族后裔,我告诉你们,我从你爷爷手里继承过来的财产就是背黑锅”。 李川博认为父亲对他是不了解的,普天之下人们的儿子和父亲之间都存在着心灵的隔阂,隔阂最大的障碍就是:他们不能够一起喝着清茶探讨爱情和女人。如果父亲发现他行为上的惊人秘密,在饭桌上数落他定然还会附上他养出来的儿子这辈子最大的追求和理想——就是获得属于自己的真正爱情,其它便一无是处。 在未来的日子里他盗墓、逃亡、创业完全是因为爱情这神圣力量使然和得不到苏卿雪不罢休的决心,迫使自己走出一条既离奇曲折又坎坷艰辛的道路,完全不是为了家庭的兴旺,在镇上出人头地所愿意付出的代价。 他并不具备与生俱来魅惑女人的本领,当他像个狗头军师把卿雪往稻草垛里引领的时候,他们之间建立起来的感情基石已经和卿雪的岁数一样大。 那是个晚秋时节,天空高远,石榴在一个秋天温和的炙晒下最后发出爆炸似的响声,在李川博熟悉的庭院里撒满一地。 这里可以听到远处柿子山上传来鸟儿啄开熟透红柿子的声音,这是他七岁的时候,跟随母亲去七间屋送周岁礼看到的景象。 七间屋在石龟巷尽头右拐,一排数过去正好七间瓦房,因此村里人都叫那儿是七间屋。石龟巷直走到底是林大仙阴深深的木板平房,李川博每次经过都忍不住瞟上一眼,看到面貌古怪的林大仙长年坐在自家木板房门后,眼前横一张三尺桌子,桌上摆放着他一应俱全的算命道具:竹签、竹筒、占卜用的八卦。林大仙左袖管干瘪,右手翘起兰花指,捋着瘦弱下巴那几根焦黄的山羊胡子,很悠闲自得的样子。李川博每次看到这番景象,心中都五味杂陈——他的名字居然是让一位算命先生给起的。 送礼的那户人家正是苏西峰家,他双胞胎女儿过周岁。母亲是挑着担子牵着李川博的手走到七间屋的,从他们的住宅到七间屋有一里多地,送的是隆重的厚礼:一只卤好的熟鸡、布匹、罐头、两扇蒸糕,白色的蒸糕上撒着拌糖的桂花,外加一个猪头、二十斤女儿红。白玉凤走一里地没歇过气,到苏家放下担子只是有点气喘。 苏卿雪的母亲叶露珠和家中几个闹哄哄的女眷正在给双胞胎洗澡,人越多越显得乱中无序,有人在屋中火炉里升起炭火,防止婴儿感冒。八仙桌上摆放着一包包用红纸盖住的花生、红枣、桂圆,旁边又堆了一堆婴儿的夹袄、棉裤,因为是双胞胎,每样两份,四季全都备齐。 八仙桌上实在已经腾不出地方了,爽身粉盒,白浴巾在其间高高耸立着,陆陆续续有客人来,都把送礼的担子卸在角落,不一会儿路都堵住了,客人全都侧着身子走过去。 双胞胎是叶露珠的头胎孩子,她那时还年轻、时尚,生完孩子更显风韵别致,她在政府部门供销社工作,她有高文凭,说话和举手投足都显得端庄大方,总是和旁人不同,非常引人注。 时间在年龄越的孩子身上越显露出超凡的快速。苏卿雪越来越大的时候,和李川博之间依然保持着亲密无间。 她喜欢走进稻草垛,在那里和他嬉笑打闹。他从来不曾伤害过她,并不是他对“男女隐私”的笨拙,而是他依然感觉到她的不谙世事。他的思想领域里没有霸王硬上弓的粗鄙,以至于他们在以后的日子里多次遭逢,却又多次擦肩而过。 在对成熟男人的亲近极其排斥的年龄,苏卿雪陷入了对“男女私事”的迷乱冲动,有时会想出一个假想恋人:他完美无缺,他有玉树临风的不凡气度,有俊美异常的脸蛋,有浓密的黑发搭配黑色西服,周身上下散发着他自己特有的男人气息,绝不是驱蚊花露水的气味,那会让她沮丧。假想恋人有像上帝一样非凡的能力来保护她,他无所不能,每晚睡觉之前准时到来,和她在床沿嬉戏,直到她疲劳睡去。 苏卿雪和假想的梦中恋人缠绵多日后,迎来学习开课,原先优异的成绩像坐过山车一样迅速下滑。她的情绪起了很大的变化,易怒而忧郁,常常一个人发笑、发呆、然后哭泣。这一怪异的行为引起了全家人的警觉。那年月欢堂镇的人非常作兴林大仙,镇上人的生死大权似乎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他伸出的独臂似乎就能翻云覆雨。卿雪的外婆诚惶诚恐地找到了林大仙,说明缘由。林大仙那会儿正眯着细长的双眼,在沙沙的雨季里苦恼没有生意上门,无趣地感受着被潮湿笼罩的世界。他撑起欲打瞌睡的眼盖,仔细听完外祖母的话时,精神骤来,眼睛放出了狡黠的光芒,黑灰的眼珠跟随大脑所思所想不停地打转,心想:奶奶的!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来了一桩大买卖。因为方圆十里没有人不知道双胞胎的父亲是个会挣钱的生意人。 林大仙煞有介事地查看了流年,核对家庭成员的生辰八字是否与之相克,然后一一排除。最后拿出降妖伏魔的八卦,亲自登临叶家府邸,端出驱鬼道具白瓷酒盏,用柳条酥上神水洒在东、西、南、北角,他神情泰然,微启嘴角、念着辟邪咒语,突然似有重大发现高举八卦来到卿雪卧房,大吼一声,回头告诉外祖母卿雪床下正伏着一恶鬼,青面獠牙,凶险异常。原身是溺水而死的青年俊才,正待要一点一点吸干卿雪身上的血,把她带到阴曹地府去完婚。 林大仙说得实在是过于骇人,这把精神脆弱的老人家差点吓晕过去,慌乱之中抓住了林大仙空瘪无手的袖管使劲摇晃: “这可怎么办?大仙救女一命啊!大仙,全靠你做主了……” 全凭林大仙做主,这好办,他回家找来事先备好的锦囊,里面塞着驱除一切妖魔鬼怪的符咒递给外婆,让她悄悄压在卿雪枕头下方,不能声张,这叫天机不可泄露,否则符咒失灵。外祖母在内心竖立起坚定信念——像我地下党一样,绝不向任何人吐露哪怕一个字。林大仙的这趟装神弄鬼足足赚走了外祖母十张大团结,这是外婆平日不知省了多久的私房钱,都高高兴兴全给了林大仙。叶露珠为照顾两个孩子,她多年前就已辞职供销社的铁饭碗,家里不缺吃穿的富足生活全凭那个有能耐的入赘女婿苏西峰,否则这次林大仙的狮子大开口,真会让外祖母陷入窘迫境地。 事态并没有往好的地方发展,苏卿雪依然故我不爱说笑,失去往日应有的天真,喜欢一个人把自己锁在屋内,和虚幻的恋人——美男子相伴。外婆来不及责备神通广大的林大仙,只道这回他是出了百密一疏的差错。驱鬼事宜只好另辟蹊径,这鬼不驱除,到了夜间,外祖母比卿雪更加难以入眠,经林大仙绘声绘色的描述,外祖母到民间一调查,的确有此事,三年前正有一个青年俊才失足跌入绕村庄的大溪碧清潭那一块。想到这事,她心头就瘆得慌,少年的鬼魅在家里的每个角落走动,这事成了外祖母的心头病。 距村庄五里地有一座叫“元宝”的大山,山上有一座远近闻名、香火旺盛的寺庙——绿屛寺,逢年过节时路上像赶集一样热闹,善男信女从各个城市、四面八方涌来烧香拜佛。外婆是虔诚的佛教信仰者,她对菩萨的敬重深入骨髓,最后她把这种连医生都看不好病的希望都寄托在前门山顶那座寺庙里。 苏西峰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他的借口是繁忙,实际上就在吴寡妇的家里,他对她在金钱上耍过大手笔。他为了她在瞬间可以背叛全世界,但心情进入平缓那一刻,他满怀对家的愧疚,想立刻抽身回家。 外婆天蒙蒙亮就起床,梳洗完毕,穿戴整齐,掰着手里的佛珠颂完一遍经卷,就带着卿雪出门。她们坐着人力车穿过欢堂大溪上那座通往绿屛寺的大桥,桥下溪水潺潺流淌,溪面上被山林间的雾气笼罩,朦胧一片,雾气打湿了路边的山花,青草,三轮车顶棚红色的塑料膜可以滴出水来。在山脚就能看见掩映在古树苍翠间气魄恢宏的绿屛寺若影若现,到元宝山脚下开始步行拾级而上,这里有一百多级石条台阶,表示内心虔诚的人来这里一步一叩首到山顶,直达瑞云寺后,额上基本皮肉破损,渗出血丝,汗流浃背,但这一切是值得的,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之后,这些肉眼凡胎的凡夫俗子们就可以消除烦恼,可以入洞天、免苦难、积功德、可以辨别人世善恶,可列入半仙辈分。 台阶到顶处有个空坪,坪中间有一棵像雨伞一样撑开的巨大无比郁郁葱葱的大榕树,榕树被雷劈过,中间是空的,有个又黑又深的洞口,早几年苏卿雪常常把脸贴在洞口上,看看里面是否别有洞天,相传九尾狐在这里躲避雷电,被寺里的僧人念上咒符,降在寺庙的大钟下面了,那口钟至今没有开启过,正因为里面罩着九尾狐狸,免得它出来再去害人,妖和佛永远势不两立。 这些神话在卿雪时候的记忆力来来往往走过,只是今天站在这里往事变得清晰,使她沿着记忆就能找到绿屛寺每个故事传说的源头。她来这里就像到亲戚家串门一样随意,外祖母早年时常来这里义务劳动,在厨房干活,她和姐姐就从天王殿跑到观音阁,窜到罗汉堂,再到大雄宝殿,闹着笑着捉迷藏,一切似乎都发生在昨天,却又恍若隔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二章:禅心不语 这是不经意的一天,也是不经意的窥见。 寺庙西侧有个用灰砖砌成的圆形洞门,走出洞门,外边有一口水井,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金黄的油菜花,油菜花深处是僧人的寮房,这里充满着神秘色彩,苏卿雪对一切都产生了好奇,为了不打搅某种世俗红尘以外的安静,她提起自己的百褶长裙蹑手蹑脚地走到水井口,看到一侧蓝天和自己的脸,她第一次照着水井把自己端详了一番,后来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滑稽,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蜜蜂成群结队在油菜花丛飞来飞去,一只白色的蝴蝶飞舞在其间,这时她去追赶那只蝴蝶,跑进了油菜花丛,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到油菜花的尽头,白色蝴蝶不见了,回头又看见它在梨树上飞,一阵清风吹过,花落如雨,地面铺上了一层梨花,有的落进了鹅卵石的缝隙里,有的随风飘到不远处的田垅上,这时,另一只白蝴蝶找到了自己的同伴,它们飞的更加欢快了,她又抿嘴轻笑一下,觉得自己真是童心未泯。 接着她被寮房外的一副对联吸引住了:“塔铃声声读般若,明月无语照禅心。”她对文字有天生的解析能力,对这深奥的佛教用语所产生的意境留恋不已,不由得整个人定定的站在那里出了神,没有觉察到一位身穿长袍,发出窸窣声响的高大身影向她走来,那是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僧人,脸上稚气未脱,气宇在内敛和庄重之间却显露出超越年龄的稳重,黄袍飘逸的风范里带出皈依佛门的神圣。但面对缘定三生的人,这一切的表象壁垒都将被打破。 年轻僧人像苏卿雪端详文字一样端详这她,表情无比惊异,不是因为她高挑、不是她漂亮(她有惊世骇俗的容貌,只是她自己从未察觉。)爱情的确从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里开始。 苏卿雪在对联前面呆立许久,她的第六感觉告诉她身后有人,她转过身去,眼神和那一双从梵音里飘来的黑色眸子碰撞在一起,这时候她猛然想起此处也许是佛堂禁地,她为自己的莽撞顿时羞愧得满脸通红,急匆匆从寮房门前退了下来,往油菜花深处跑去,她没忘记提起自己的百褶裙,免得沾到田垄上的泥巴,不经意回头的时候他还在看她,这使她的胸口好像被一块石子击中,扑扑跳个不停。水井边上圆形洞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锁,她再次陷入窘迫,只得上前求助于他,她第一次看清了他的模样,他有一张方字脸,眉毛浓密,模样英俊。他没有和她说话,但表现出亲切与善意走过去替她将门锁打开。苏卿雪在内心嘀咕了一下,“这个人为什么时时看着她,又不和她说话,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她冲他说了一声“谢谢”逃也似的跑出了洞门。 后来她听庙里的人说他的法号叫“悟慧”,正在京城法源寺功读佛学,这次因寺庙做法事,把他临时招回,暂住在这里,其他便一无所知。但他的出现令她神情痴迷,他从哪里来?为什么剃度出家?虽然他只是个僧人,但他的一切都超越了、击碎了她的假想恋人,从她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心中的假想恋人顷刻倒塌,化为泡影消失 从绿屛寺回来的苏卿雪恢复了过去的天真与活泼。 一个礼拜天,她主动要求跟随还愿的外祖母又去了一趟绿屛寺。她一个人在内心计划好了一切,人不知神不觉地偷偷溜进那侧有水井的木门,从来的那一刻起,就有一种矛盾的心理,并不想在这里再见到他,她不想去扰乱一个僧人的戒律清规,但她跌入一种怀念的漩涡,想身临其境地感受上回在这里他向她投来艳羡与渴求的眼神。不知不觉她又站在他休息的寮房外,吃惊地发现门上那副对联已经改换,现在写的却是“心系一处,守口如瓶”。这也是一句佛家用语,她又多心地暗自窃喜,也许是他流露给她的某一种暗示也未尝不可,但此处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他不在,这种结局最好不过,她在向往的路口心念通透而清醒。 正待她走过水井边跨上石阶要离开的时候,他形色匆匆好像赶路的人和苏卿雪迎面碰上,她对自己的晚走一步而追悔莫及。其实她不知道无论她什么时候离开,都在他的把握里。圆形洞门之内是悟慧的私人起居室,如果有陌生人踏入他的领地,无论他在庙宇的那个方位都能凭嗅觉从空气里嗅出陌生人的气息。因此上星期他在她身后出现完全不是巧合,而是他在很远的地方就嗅出有生人来访。 悟慧从有记忆以来,就在寺庙里生活,皈依佛门是他遵从命运的安排,未必是他本意,在见到苏卿雪的那一刻起,他突然意识到佛门净地那是命运对他的束缚。在多年前,他跟随大宇云寺的“云月大师”学习书法与绘画。一日,闲来无事,他用墨水晕染出一幅仕女图,令他意外的是,他查看陌生来访者时有一个惊人发现,他所描绘的仕女图无论从五官、神态、和底垂的上眼睑都和眼前人一般无二,这也是他上回在这里看到她感到惊异的原因。 由于从在寺庙的环境里,在缺失母爱的关怀里长大,对世间女子,他不是好奇和神往,而是一种本能的排斥。初见苏卿雪,在诧异的同时,他突然间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他发现阻塞在体内的孤独感需要人间烟火才能驱散。处境使他陷入困顿与迷茫,后来他选择在理性的驱使下让一切随风而失。这就是上回他没有和她说一句话的原因。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后,他又挖掘出自己以往的疑问,并且找到答案,过去他对女人的排斥甚至是厌恶完全来源于他的想象。 他把自己侵室门上的对联摘了下来,又重新写上“心系一处,守口如瓶”,如果说这句话是对所见女子的暗示,不如说他想到的是自己内心的写照,至于是怎么样的写照心系何处自然是守口如瓶了。只是在外人看来和过去的那一幅做比较,后者似乎凭添了一些红尘的情意,和他心念的横溢。 那日,悟慧正在寺庙法场做法事,他身披“金襕袈裟”,敲着案桌上的木鱼,猛地他从空气里嗅到了伊人降临气息。心似莲花,但每一片都在枯萎,眼前的经文已经无法入耳入心,法事正待接近尾声,苏卿雪已经抬脚走上台阶准备离开,法事做毕,他连忙退去袈裟,换上百纳衣,一路飞奔到圆形洞门,正好将面露愧色的苏卿雪堵在洞门内。 “施主请留步。” 他们之间隔着一级石阶。她没有抬脚,他没有迈腿,只要其中一个向前一步,他们就会撞上。他离她实在太近了,他身上氤氲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带着他内心的萌动,所有的内容都写在他明亮的眸子里—-惊喜、向往、依恋。前无去路,她无法绕开,抬起头,看见他竟然紧张得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与生俱来的羞怯感使她面露难色,她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退到水井边。 难道他会有事吗苏卿雪眼神里带着狐疑,倒是悟慧举止大方地邀请她到寮房。木制房门没有上锁,他顺手推开,木门在沉寂里发出“吱唔”声,里面是玄关,简单地摆放着桌椅, 红土陶砖地面,里屋和玄关处用垂帘隔开,遮得严严实实。桌上有墨水和砚台,毛笔是湿的,想毕不久他正在这里用功。悟慧从一堆画卷里拿起那幅仕女图,在她面前徐徐展开,当她看清画卷女子相貌和自己毫无二致,她顿悟他的那一句“施主请留步”的用意。这个人原来好生无聊,在这里画她的肖像,她瞬间感到失望。悟慧是个会察言观色、心思慎密的人,看出了她的不悦,想毕当他是一个身披袈裟的野僧人。他缓缓地卷起画卷,最后只露出自己的戳印和日期。苏卿雪没有细瞧和推敲,认定他毫无品味、无趣之极。之前少女情窦初开的羞涩感荡然无存,只被毫无由来的一阵愠怒所代替。 悟慧很随意地向她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想以此来化解她的不悦,很多年以后她才会发现——他时常会对她展露微笑,和善可亲。在这之前他没有冲生活笑过,那怕露出一颗牙齿,他什么时候踏入佛门,什么时候就失去了笑容,她的出现使他从拾微笑。在她看来,他的笑容是迷人的,但这没能驱散她心中的失落。他并没有乱了阵脚,继续把挂满墙、自己培育出来的中药材介绍给她,告诉她鸡骨草的属性、用途,白茅根的生长环境及用途,还有金钱草、蒲公英、平车前、、、、、、他一口气介绍了不下十种中药材的药性和作用,俨然像个医术高明的郎中。最后居然要把药材赠送与她一部分,告诉她这些中药每一款对血液病都有特殊的疗效,难道他会屈指点算不成?算出若干年后她会得上这样的绝症不成。在她二十岁查出白血病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想到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她是拒绝的。他没有气馁,非常诚恳地告诉她她的肝火太旺,需要喝一些凉血、清热解毒、利尿的中草药。但她委婉地拒绝了:“我身体虚热平衡得非常好,多谢你的好意,把你的药材留给需要的人吧”。 说完这些,她没有再看他一眼。尽管在她十五岁年龄的阅历里,从未见过如此特别、英俊、洒脱又极具教养和博学集一身的男子。最后她总结出经验——他不过是个想勾引女人的野和尚罢了,想到这些,她甚至没有和他道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苏卿雪的背影在圆形洞门一闪便消失了,悟慧的心开始被寂寞摄取,他看着她刚才站立过的那一块红土砖,想起她举止中的优雅和得体的自然模样,他的内心萌生出不加思索返俗的念头,这一念头斩钉截铁且不可动摇。他随时在寻找、等待机会,只是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比他想象中要晚得多,但那终于是来到了,他从未辜负享受爱情的大好时光。 虽然在远离苏卿雪的日子里,但是她在稻草垛里发出孩童般“咯咯”的笑声,没有中断蛊惑李川博的心。于是,此时和她生活中毫不相干的两个男人,一边回忆着她动人的模样,一边陷入黑夜独自解决疯狂的境地。 尽管李川博和苏卿雪有童年玩伴般的感情基础,这种基础在苏卿雪心头从未抹上男欢女爱的色彩,他不想再自讨苦吃地让情欲陷入一片狂乱之中,苏卿雪不来的时候,他正决定着以后再也不和她玩亲密无间的游戏了。对她而言那是取悦和凌驾,但对他而言那恰恰是一种更加深刻的折磨。 疏远她,李川博渐渐地反而得到了心灵上的救赎。于是他在极其冷静的时候,在内心计划好将要用一种稳重而持久的耐心等待她的成长,然后和她结婚。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离婚现象在农村是十分罕见的事情,为了掩人耳目,苏西峰和妻子商量好离婚不离家。那条承载家庭婚姻的破船,无法绕过叶露珠女同学感情的暗礁时,已经不被法律束缚千疮百孔的婚姻破船就此沉没。生活巨变猝不及防,苏西峰带着大女儿苏月澜离开了他入赘的家,离开了欢堂镇。下岗后的叶露珠带着苏卿雪也没有留在欢堂镇,性格要强的叶露珠从不惧怕渺茫的前途,她向着丈夫的反方向出发,正待开辟出一条崭新的人生道路。 听说苏卿雪要走的消息,李川博的心变得空旷了,他在自家的院子里呆愣了很久,在很久以后他才从恍惚里明白过来,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现实。从此,思念心上人的痛苦向他洒下了天罗地,更叫他难过的是——当苏卿雪蹦蹦跳跳地经过他家竹篱笆围绕的土坯门前,没有向隐藏在一簇玫瑰花后面的李川博看上一眼,她带着对陌生城市的各种好奇和憧憬扬长而去。他像鬼魅一样蹑手蹑脚地在她身后跟了一段距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村口那棵百年银杏树茂盛的银色叶子后面,他才停住脚步,他任何时候都没能明白,他终其一生都将过着单相思般的生活,直到生命尽头的灯火熄灭,思念才跟随躯体一起入土为安。 时间也许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快,但有时候时间又会比人们想象的更快。 苏卿雪坐在另一座城市的“知同公园”看一片秋天里的落叶时,她已经十八岁。一片枯黄的树叶起初在风里打转,轻飘飘无声地落在她的脚下,枯萎的叶子毫无生机,像一具木乃伊在秋天庸懒的时光里静静地躺着,等待命运对它做最后的审判。苏卿雪开始同情这些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落叶,就像她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一样惺惺相惜。她的心为某些不快乐的事震颤并且黯然神伤。如果她成长的环境仅限于欢堂镇,她的人生就会像最初的泥胚经时光笔锋的描绘和渲染,在不为多少人知道她惊为天人美貌的欢堂镇自顾自地美丽、凋零。 她跟随离异后的母亲,来到距离家乡一百多公里地区级城市后,生活中原有的秩序和平静都将被慢慢打破。当她脚穿平底绣花布鞋俭朴、随意地出现在丽归大道一所中学门口的时候,她那麋鹿般高挑的身姿和她走路时仰着细长脖颈的样子,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男同学送去了倾羡的眼光,女同学们立即觉得自惭形秽,一边惊讶于苏卿雪的美貌一边忌火中烧。男同学当中不乏远大理想抱负者,一心只读圣贤书,从不拿眼睛瞄苏卿雪的也大有人在,因为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那是盛夏的一个星期日下午,她第一次领略了容貌出众给自己带来的危害。同班一个欧姓女同学邀约了四五个人把苏卿雪堵在一条无人的巷子角落,警告她不要再勾引自己的男朋友,否则用匕首在她脸上做下深刻的记号。初来乍到的苏卿雪是寂寞的,她起初误认为女同学们约她出去一块玩耍,不加思索地应允了,想不到的是这么现象怀生的遭遇,她相信自己身正不怕影歪,也鄙视欧同学的无中生有,冷静地问她: “我勾引你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呢?” 问得欧同学恼羞成怒,要让几个混社会的大姐撕毁苏卿雪的衣服,给她以赤裸的教训,看她还敢不敢再耍嘴皮子。她当然知道苏卿雪没有勾引自己的男朋友,但是他的日记里写着对苏卿雪思念成疾的蛛丝马迹,还有每天一封写给苏卿雪热情似火、从未寄出的求爱信。欧同学一想起这些就热血上涌,恨得牙根直咬,发出“咯咯咯”的响声,她自己听得真切。她的男朋友是个有钱的富二代,那阵子他们正在热恋当中,正因为苏卿雪在男朋友的精神上第三者插足,而导致他的移情别恋,欧同学无法忍受被冷落的屈辱,导致他们感情疏远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红颜祸水新来的同学。 欧同学此时的行为正像学二年级里那篇《狼和山羊》的故事:狼要吃掉羊总能找到借口。她今天非要教训苏卿雪一番不可,让她出丑、没有颜面在这所中学立足下去,她自动退学最好,以免日后再去拆散其他同学,欧同学自认为自己的壮举是在为民除害。 苏卿雪被五个女同学堵在巷子的墙角里,情况越来越不妙,围在最前面像假子一样、五大三粗的胖子直接扑上来扯住苏卿雪的衣角,苏卿雪本能地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心里明白她们想要做什么,她没有求饶,她的性格里有士可杀而不可辱的倔强,绝不会像一群畜生一样的同学求饶。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趁人不备,一下猛力冲出围群,疾步向前跑去“扑通”一声跳进了前面的护城河,那时河水正在涨潮。 苏卿雪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河面上若隐若现,她是旱鸭子,此时求生的本能促使她不停地喊出“救命……救命……”的微弱声音。岸上凌辱她的几个女同学早已吓傻,一哄而散,全都不知跑哪里去了。苏卿雪随着水流往下游漂,脚下时而踩着淤泥、时而又腾空,她知道自己很快就死了,这时她的脑海浮现出许许多多的面孔:外祖母,可亲可爱的外祖母啊!镇上的李川博、绿屏寺的悟慧、爸爸、姐姐……一切的一切都将永别了。最后停留在她脑海里让她想得最多的是:不远处开着全城最时尚、货物最齐全饰品店的母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三章:围城崩塌 母亲从来不知道,费了多少周折才得以把女儿安排在丽归大道的这所学校,给女儿带去了多大的压力。一进高中的校门,她就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不爱读书,多数男生对她顾盼生辉,多数女生对她不怀好意,有个别用分数来论定一个人高低与贵贱的老师们对她冷嘲热讽和讥笑。如果她不习以为常,在落水之前她早已死过好几回了。她曾经也想过要弃学,同桌林灵在几个星期前做了华丽的转身,把书和书包都留在教室的抽屉里。林灵向她透露过自己的人生规划——一个人未来的人生舞台如果不和知识打交道,就没有必要在课堂上浪费太多时间。苏卿雪看着身边空空的座位,心中充满失落感,和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顷刻付之东流。她在内心一边佩服林灵的果断和大胆,一边为自己的处境黯然神伤。假如她也选择这样的一条路,她很难预测自己的母亲会不会提着菜刀来和她拼老命。虽然有过多次弃学的冲动,但始终没有付诸行动的勇气,美好的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既然离开学校是痴心幻想,她就拿出了把牢底坐穿的决心,但一切行为只为讨巧妈妈。 母亲——苏卿雪眼里的她就是这样一个徒有其表而缺乏判断性思维的女人,当年,她把一个女人一生的赌注都压在父亲身上,最后希望落空。现在她又想在女儿身上赌一把,这样的胜算实在太渺茫了,照这样下去,恐怕母亲的一生就在她自己的安排下玩完。 每次想起母亲前半生的经历,她一个人在私底下就会鼻尖发酸、几乎落泪。她呼吸了一口秋天温暖阳光中的空气,她咽下了那口替长辈感触的伤怀,但她完全感觉得到母亲的心啊!比这满地的枯叶还寂寞。 父母离婚那年,母亲才三十三岁,一个女人花一般的年龄就此埋进了凄寂的时光里。苏卿雪希望母亲能够去嫁人,对一个愿意为家庭的付出而奋斗终生的人来说,孤老终生是多么的遗憾。另外,母亲如果不去嫁人,在外人眼里她是为了女儿的幸福而放弃了自己寻找幸福的权利。亲朋好友最终都会觉得母亲的这种牺牲太大,苏卿雪如果将来没有出息,母亲的牺牲在外人眼里更会加倍的放大。所以她希望母亲有自己的归宿,自己可以挣脱负罪的枷锁。 一个母亲不能嫁的男人在父母离异后浮出水面,母亲心仪的男人——竟然是一个常年佩戴平面眼睛的糟老头,他就是李川博的父亲、曾经地主的儿子。遇到叶露珠以后,李永成认为上帝的不公现在已经连本带利偿还给他,他在有生之年找到的爱情所赋予的激情一点不亚于年轻人的热恋,比起年轻人更胜一筹的是他有足够的经验来应付婚外情所带来的危险与危害。他一边把家里的黄脸婆应付稳妥,一边不顾一切地和叶露珠不分昼夜地偷情。他对自己有生之年的桃花运十分满意,他总是频繁地出现在母女俩的饰品店内,从不顾忌苏卿雪对他投来敌意的眼神,他沉浸在重获无边美妙初恋般的感觉里,看上去是那样的忘乎所以。这更加增添苏卿雪心中的厌恶感,她的厌恶带着株连九族的性质,在内心深处也已经把李川博列入使自己反感的范畴之内,久违的李川博却要在这样的时刻到来。 苏卿雪至今认定母亲身边的男人应该是父亲,父亲是有眼光有胆略的人,并且野心勃勃,他在八十年代后期就辞掉饮食公司的铁饭碗下海经商,母亲那时为了照顾两个孩子,断然把工作辞了,按现在的说法是在家做起了全职太太。父亲当时和那个忘年交李永成在欢堂镇是最早富起来的一批人。父亲在七间屋的一块空地上,盖起了三层高、外观瓷砖、房顶琉璃瓦、宽敞亮堂的大房子,电唱机、缝纫机、电视机可以说是一应俱全地把家里摆的满满当当。父亲的外遇东窗事发后让母亲措手不及,这一切是在她预料之外的,因为父亲给人的印象从来很正面。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和坏习气沾边的行为他都没有。 后来外祖母总结出经验——父亲让人大跌眼镜的地方竟然是:好玩女人。现在看来这些农村人的思想太过于陈旧和不开窍了,好玩女人根本就是男人的天性,资本足够唤醒无止又无耻的欲望,不付诸行动,他们的世界就会天诛地灭。这些观念不是她的经验之谈,完全是道听途说,虽然特殊的家庭环境给她烙上早熟的印记,她对男人依然是不了解的,她一边相信别人说长道短里布满真理的精华,一边依然相信爱情的美好。苏卿雪早已选择原谅父亲的行为。父亲当时的腰包鼓囊得让人眼馋,围着他打转的女人多得像蜜蜂,他是花钱买个开心,要不然他不会从吴寡妇那份感情里很快又过渡到母亲同学的温柔乡里去。苏卿雪继续用自己道听途说得来别人的经验之谈为父亲的不检点寻找开脱,父亲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眼里的这些尤物都瞄着他的口袋,他比谁都清楚。 最让母亲无法容忍的是:父亲居然勾搭起她的发兼同学,在城里为她同学租了高档房子金屋藏娇。一年后,这女人恬不知耻跳出来想要取代母亲的位置,同学胆大妄为挑衅母亲的时候,母亲当时气疯了,她是个急性子,做起事来风风火火,有时根本不考虑后果,跟着心里的爽和不爽快刀斩乱麻。现在想起来父母当时是相爱的,他们是有感情基础的,最终分道扬镳还是缘于母亲那上了发条就停不下来的“霹雳火”性子,她的人生信条就是她行为的写照——开弓没有回头箭。 父母的感情彻底瓦解在一个阴郁的天气里,傍晚时分,母亲接到同学的挑衅,同学故意把和父亲幽会的消息透露给她,他们住在城里一个叫北门弄的十五号寓所里,这是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苏卿雪在假期无聊的时候会沿着母亲曾经忧伤的步履寻找北门弄十五号寓所,那是她来这座城市之前听得最多的地方,后来她发现北门弄就在丽归大道经过三次左拐前面出现一个喷泉大转盘的地方。年代古老的转盘上有仙女飞天建筑,那些水线从仙女的琴弦上喷射出来,落进转盘开满白莲的水池中形成白色雾气,给周围增添了如梦如幻的感觉。喷泉大转盘在八十年代初期是这座城市最为豪华的建筑,但它已过早地隐退进历史的深闺,平日里并没有多少人为这天开图画般的美景停留驻足。这里是安静的,安静得可以听到巷最深处传来疲倦的叫卖声,最多的是回收各种废品的声音;那声音常常冲破夏日焦灼的气浪在无人的空巷子里悠长地回荡,听着这些声音使人心头更加平添他们生活的不易与艰辛之感。转盘周围有四条巷子,各自坐落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北门弄路口就在靠北的那条巷子,巷子口的石库门上赫然写着“北门弄”三个黑漆大字,字迹斑驳,几乎无法辨认,但走到这里的人凭直觉就可以确定这里是北门弄无疑。当年气晕了头的母亲来到这里一眼就辨认出路口,据说她两脚生风,来到村口天色将暗,她不由分说拦下村民的一辆拖拉机一颗滴了血的心也跟着拖拉机声“突突突”往城里赶。 过了若干年后,母亲说她捉奸的过程仿佛在说别人一样还带着戏剧色彩。苏卿雪看着母亲灰暗的表情、轻描淡写的语气,心里五味杂陈,她深感母亲的前半生在哭中带笑,在笑中含泪。 母亲到了北门弄已经是万家灯火,十五号寓所是单门独院的平房,在同学口信的引领下母亲落入了她设计好的圈套;把门轻轻一推,门竟然真的没有上锁。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没有立刻出声,靠卧室的窗子太高,母亲踩着同学为她准备好的木凳往里看,那里灯光朦胧,父亲赤裸着上身靠着床垫抽烟,另一只手搭在穿着性感上衣同学的肩膀上,一床被单裹着两具紧紧挨在一起的身体。同学知道这时母亲正往里面看,她开始挑逗父亲,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让父亲心花怒放,并且感激地在同学脸颊上亲了一口,爱抚地拨弄着她的披肩长发,顺势把她往自己怀里按倒……看到这个场景母亲当时哭了,不堪入目的一幕拉开了父亲在她心中十万八千里的距离。父亲把一个男人的爱全给了别的女人,而她在镇上的家里起早贪黑照顾孩子、老人,图什么啊?母亲看到的场景令她崩溃了。 母亲走到卧室门口飞起一脚把门踹开,同学开始演戏,表情故作呆若木鸡,真正傻眼的是父亲,母亲苦笑了一下说: “客人来你们家了,要怎样招待呢?” 父亲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很快冷静下来,将自己穿戴整齐,还不忘照着镜子将头发理顺,将烫斗烫出裤管的线条拉直,然后站在卧室中央两手插在挺拔西裤的口袋一言不发,保持着他一贯成熟男人的稳重作风。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他并不想急着向母亲解释和道歉,母亲如果愿意原谅他,他可以不需要做出任何解释,再天衣无缝的解释都无法掩盖暴露她眼里的事实。母亲这次如果不原谅他?这是他到处沾花惹草至今还没有想过的问题,但似乎已经向他逼近,他的心突然间乱了起来,他以往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巫山云雨后,想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回家,他知道家对他的重要性。过去之所以疏远了吴寡妇,并不是喜新厌旧,而是吴寡妇威胁到了他的家庭,他过早地发现了吴寡妇欲摧毁他家庭的野心,他对她的爱在一瞬间荡然无存,把一叠蓝色的钞票甩在她床头,扬长而去。从此任凭吴寡妇怎样呼唤,怎样在漫长的夜里独自咀嚼他留给她无处不在爱的滋味,遗恨终生。他从此没有再踏进她家门槛一步。 而眼前这女人,他是指母亲的同学,今天一反常态穿戴整齐钻进他的被窝,现在父亲已经一下子明白过来,母亲是怎样摸索到北门弄的。父亲愤怒地用目光斜扫了这女人一眼,心想:她和吴寡妇相提并论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她俩的伎俩那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开始厌恶她在这里没完没了的演戏,父亲拉起母亲的手就要离开,但被气头上的母亲狠狠的甩开了。两个女人之前早已商量好要扭成一股绳,对付这个花心的男人苏西峰,要让他身败名裂、无家可归。但母亲看到同学和自己男人恩爱缠绵的时候,她改变了主意,在这一刻她非常明白,自己和同学在这件事上永远是对立的,她们不可能统一阵线,这个女人没有那么好替她复仇,替她出气,同学之所以这么干,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同学想看两夫妻撕破脸的情景并未上演,这自愿透露出去的偷情画面,现在还击给她的是第三者插足的羞耻感。她表情变得难堪,想从门旁边溜出去,母亲一下揪住了她的衣领,心里想好了;她要好好教训这个不要脸偷别人老公的臭婊子同学。母亲眼疾手快端起床下装尿的痰盂正要扣在同学头上,但在空中被对方用手击落,尿盆里的尿液四处飞溅,溅到同学的连衣裙上、手臂上、凉鞋上,最后在地上形成一滩积水。母亲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抄起门后的扫帚对着同学头上、身上、屁股上一阵乱打。在邪不胜正的心理作用下,同学两手阻挡扫帚,脚下留心那滩积尿,艰难地向门口退去,并且极度恐惧,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发现母亲原来有深藏不露的功夫。事实是臭婊子同学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当一个人在极度疯狂里失去理智的时候,在愤怒火焰的驱使下,她的力量大得可以捏死一头牛,她的胆量大得可以割下对方的脑袋像割一撮韭菜。 同学来不及摸索到门口,母亲一扫把拐在她的后脚弯上,对方跪在了那一滩尿液里。母亲正要一顿劈头盖脸的暴打,父亲不抢她手里的扫帚,他在母亲身后伸出火钳般的两只大手将母亲拦腰抱住怀里,用眼神指使跪在尿液里吓的哆哆嗦嗦的同学快跑,同学带着那股尿骚的味夺门而出,跑得无影无踪,母亲在父亲的怀里嚎啕大哭。 父亲的思想观念永远是跟得上社会风气和时代步伐的,他从未想过离婚,他希望自己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外面彩旗飘扬,家里红旗不倒。但母亲只有一个决定:那就是离婚! 感情至深的双胞胎姐妹就此分开,苏卿雪身体的过早发育,使她时常闷闷不乐,有心事的样子,在母亲看来就是体弱多病的症状,因为这个理由,她留在妈妈身边。姐姐苏月澜,则跟着父亲过她锦衣玉食的日子去了。母亲那时基本丧失了赚钱的能力,而父亲的事业却在蒸蒸日上。 父亲和姐姐离去后的那段日子,母女的生活很快进入捉襟见肘局面。但母亲铁了心拒绝父亲的救济,也铁了心认这个现实。和父亲彻底划分界限后,她表现出从来不后悔的姿态,因为她的人生信条永远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条道到黑,她认了,这是无法改变的固执性格决定出来的命运。 没有收入来源的母亲自然闲不住,她要带苏卿雪到城里去。她到底是想要给女儿好的教育环境,还是为了改变她自身的命运?苏卿雪不得而知。好多年以前,她就不再和母亲坐下来倾听互相的心声,母亲迫切希望她在学业上有深远造诣,平日里只在乎她的成绩,考出好成绩母亲眉开眼笑,考砸了,母亲对她翻脸。但自从上高中以后,她从来就没有考过好成绩出来,有时候苏卿雪心里既苦闷又难耐,他们都想拥抱对方,无奈彼此身上都披着带刺的铠甲。 父亲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适应没有家的生活,也许他在多个夜晚反省过自己,他在为自己背叛母亲的行为而付出代价。为了在生活上能照顾到母女,两姐妹联络感情方便。父亲从母亲反方向的那座城市搬迁到她们同一座城市的附近。父亲经常在空余时间来看望她们。对两姐妹来说,这真是莫大的幸福和欣慰。父亲来的时候,的饰品店立刻显得拥挤而热闹,父亲不忘抓住一切机遇,讨好母亲。幻想博得母亲的原谅。虽然母亲给父亲准备了他爱喝的米酒,但她此时的感情世界已经被另一个男人取代,这个人无论从能耐相貌都不会输给父亲,他对母亲多年的暗恋,在终于得逞里所释放出来的爱意是一股涓涓细流,用幸福将母亲层层深裹,他是早年带领父亲投机倒把,后来明目张胆一起发家致富的忘年交李永成,他在年龄上比父亲大了十来岁,但这一缺憾,他会用一个老男人应付喜欢女人的经验和他对母亲极大的耐心弥补回来。 父亲很快从母亲的心里捕捉到哀大莫过于心死。有一次父亲带着月澜来时,正好和在这里的李永成相撞,看见李永成和母亲当时亲密无间地坐在饰品店垂下帘子的内间,挤在一张方凳上,有说有笑。父亲走过去掀开帘子,他们背朝外,没有觉察。后来李永成有几分不自然地起身告辞。母亲面无表情,父亲按耐住内心翻江倒海的韫怒,他在思绪最凌乱的时候往往带着最镇定自若的表情,这么多年来,连母亲都察觉不到他何时有过不开心的心情。 父亲开始站着,这代表他今天来的时间十分有限。他没有碰母亲倒的米酒,他招呼母亲到垂下帘子的里屋,两手抱着臂膀,愁苦地看着母亲年轻不再的脸问她: “他能和你结婚吗?” 母亲面无惧色,并且气定神闲: “我和他不需要结婚,我们的爱情与婚姻无关”。 母亲是个率真的人,她毫不回避内心所有的想法,父亲又追问她一句: “你这不是在害你自己吗?” “我是自由的,我愿意”。 “我过去伤害过你,露珠!我向你道歉,你现在用同样的方式对付,我们扯平了。我恳求你回到我身边吧!我们完全可以重修旧好,不是吗!” 父亲终于违背自己平日最大男人主义的性格,道出有损他尊严的一段话,说完向母亲伸出两手,但没能抱住母亲,她站在了离父亲够不着的距离,父亲只碰到她冰凉的手,同时他领略到她冰凉的心。他握着母亲的手,没有立刻松开,他静静地聆听了一会儿自己心跳的声音:时间在这一刻像一台切割机一样一点一点地切割开令他痛苦,酸楚的往事。很快所有的不快乐在这一刻得到平复,而后父亲仿佛远送自己对母亲亲情与爱并存,死去的那一部分灵魂,父亲豆大的两颗眼泪落在母亲的手背上。母亲掀起帘子出来的时候眼眶泛红,他们两都同时哭了。 父亲带姐姐走的时候,又回转过身无不感慨说了一句: “我还不是希望你过得好” 母亲春风得意地拿话压他: “我很好,相信会越来越好”。他们又树立起争强好斗的性格,母亲滔滔不绝,父亲早已走远。 不久,父亲身边时常跟着一位比母亲年轻漂亮年轻美少妇。据姐姐后来透露,父亲和那个女人已经结婚。再次见面,他们以夫妻相称,怎么不是同学?这一点令母亲有些许的意外。苏卿雪相信父亲性格里的处世之道:他是连一个巴掌都不会赏赐给母亲同学的,他从来不会亏待接近他的女人,他尽力而为做到问心无愧,若是有谁用耍花招的形式要挟他,他都会温柔一剑,斩断情丝。 时光荏苒,母亲已进入不惑之年,她知道婚姻与她已经无缘,这一点长成大姑娘后的苏卿雪心里很明白。李永成在苏轻雪从不松懈的敌意中一如既往地关心着母女俩。虽然纸包不住火,白玉凤却降不住自己的男人,这造就了李永成背叛里的胆大妄为,经常不见他回家的踪影。白玉凤顺从地依附命运的选择,不闻不问,自顾自埋头干农活、养家禽、帮女儿带外孙,一个家被她安排得井然有序。 有一回,李永成在天黑的时候,带着叶露珠大模大样地回家,他们好像有这辈子都说不完的话,被起来夜尿的白玉凤发现,他们在月光下一遍又一遍地聊天,还跳起了贴面舞。那晚的月色分外皎洁,白玉凤看得真切他们相爱的剪影,悲伤的眼泪像碎玻璃在月光的映照下,整片整片地涌出白玉凤的眼眶。闹饥荒年代被李永成拯救死亡边缘的情景涌上心头,化作对他感恩与亲情的留恋,使她选择对丈夫的默许和对叶露珠的接纳。白玉凤的底线是:不容许叶露珠再来他们家,免得弄脏他们家的门庭。自此白玉凤对李永成的出轨、反抗全都体现在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上。这个女人越是这样,母亲越是难为情,她理解白玉凤的苦楚,母亲当时的心念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自从父亲重新走入婚姻的殿堂后,再没有来过。倘若时光可以逆转,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学着李川博的母亲一样去容忍,因为父亲其实是个好男人。当一个女人除却婚姻无可相依,一生要的——不过是嫁个好男人。苏清雪和母亲从来关闭着彼此沟通的心房,那些答案对谁来说都已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四章:拯救 苏卿雪的身子在向下游慢慢飘去,她的双脚一阵痉挛,嘴里也灌进了一口污水,在迷迷糊糊的感觉里,在快要失去完全意思的时候,恍惚中听到有人“扑通”一声跳到身边,迅速地揪着她头发,把她从水里拎起来,使她胸口以上离开了水面。 苏卿雪湿漉漉地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推上岸后,起初头脑一片混沌,护城河臭水带上来的恶臭直冲脑门,让她呕吐不止。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路灯已经同时点亮,举目望去,这是个她完全陌生的区域,从陌生的环境里,她判断出自己被水流大概已经冲出好几公里。她本能地带着感激去看拯救她的人:那是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他跳到河里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脱衣服,穿着紧紧贴在身体上的校服,整个人水淋淋地站在那里,但有骄傲的眼神,苏卿雪刚碰触到他的眼神时立刻将目光缩了回来,深感无地自容,怎么会在这样的一个尴尬时刻与他相遇?她认得他。 就在上个月,他在万众瞩目里走向学校的领奖台,双手接过烫金荣誉证书和奖杯,那是他代表学校参加省级奥数比赛获得一等奖的表彰大会。苏卿雪站在人群中默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他真帅,像天边遥远的星辰,身边有的同学窃窃私语:那个领一等奖的学生是高二年级品学兼优名叫董秦的学生,那时她也记住了这个名字。他是这座地区市重点中学里所有女生倾慕的偶像。这不足为奇,每一所学校都会出现集各种优点于一身,出类拔萃、站在塔尖上的风云人物。苏卿雪不以为然,虽然处在做梦的年龄,但她已经不爱做梦,自从来到城里生活,环境拓宽了她的视野,也改变着她的价值观,她不是陌上人如玉,哪管公子世无双。她正在观众席上甩了甩披肩长发,看着闪耀如星辰遥不可及的董秦,心境分外安宁。由于对学习已经深感厌倦,她的表情里还时常流露出厌世与冷漠。就算是一颗女娲补天剩下的奇石,投射在她心底的湖面上,也无法在那里激起涟漪。他的惊鸿一瞥到了她这里不过是一道直得多看几眼的风景。 发现自己还活着的苏卿雪,从能够自如思考的大脑里奢侈地想着他们之间的不公平---他不认识她。 岸上的市民看到有人落水,又被救上来,都涌过来围观,两个人似乎都非常害怕这样的场合,苏卿雪怕看到其他熟人,尤其害怕这则消息会传到母亲那里,董秦怕有人拿他的事迹宣扬。他的行为在他看来不足挂齿,这时出来散步健身的人越来越多,人们都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和热情。董秦机灵一动,连忙拉着苏卿雪钻出了人群,从她们目光交汇的那一刻起,他开始有了同情她的恻隐之心,就有要保护她的想法。他和身边紧追不舍的市民打起了哈哈: “我们是不慎是落水,不碍事”。身后依然传来大家关切的询问和要不要到他们那里换衣服的声音,董秦拉着苏卿雪的手走的又急又快,不一会儿把人群甩出好远。 走到一处叫幸福巷子的阴影处,董秦松开了苏卿雪的手,她依然没能克服面对陌生人的羞怯,但在最后无法原谅自己不堪行为的作用下,努力地鼓足勇气,眼睛看着地面对着风口向董秦说了声: “谢谢你救了我。” 说完以后,她重新倍感无处躲藏,有种想逃离的冲动,觉得自己今天的形象太狼狈了:肮脏如拖把的头发贴在脖劲上,淌着脏兮兮污水,单薄的衣服黏糊糊地贴在周身的肌肤上,淌着水珠的裤子紧贴着大腿,浑身上下散发出护城河里粪便熏出来的刺鼻怪味,冷风吹来,她感到无助、寒冷交迫。女同学欲撕毁她衣服的屈辱和惊吓、以及她不加思索往护城河里纵身跳跃,誓死如常的行为此时转化成悲愤、后怕,痛恨的感觉交织着涌上心头。两人慢慢走在巷子的路灯下时,使她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抿得紧紧的嘴角向上一扬,眼中不由泪光闪闪。 董秦重新抓住她在护城河里浸泡过久、肌肤苍白、起了许多褶皱的手以示安慰,知道她此前一定经历着一场命运浩劫,他没有问她落水原因,他们都活着,这是事态发展最好的结果。 幸福街是这座城市千年前的老街,加上后来的新城区,全长两公里多。苏卿雪在学校附近的一条巷里跳入护城河,绕着大半个城市,又从繁华的幸福街头飘向荒凉的幸福结尾,再被郊区湍急的水流冲出一段距离,她的确在水中漂移了好几公里。幸福街是未来物质文化遗产的诞生地,踩在“哒哒”直响的青石板上,每走一步,脚下都发出悠长的历史回声,又像老者的叹息。路灯昏暗,房檐破损,房顶狗尾巴草丛生,低矮的木板房门侧面处处可见残坦断壁。巷内很多户人家门口有水井,这些水井勾起了她对欢堂镇的向往,她开始沉浸在往事里出了一会儿神,不知不觉到了幸福街东侧尽头。西侧是繁华的起始,那是另一片天地。中间被一条和东侧一样破败寒碜的弄拦腰截断,弄没有路灯,借用十字路口的灯光,越往深处走,灯光越暗。脚下是断截石板地面,横七竖八地拼接着往董秦姨妈深宅里延生。 快要到姨妈家门口时,董秦才松开苏卿的手。握手的起初是出于关爱和友谊,松手一霎那另一种情愫击中他的大脑。那是一双柔弱、纤细、在他握住时渐渐变得有温度女生的手。董秦周身的血液不由得一阵沸腾,有一种叫“初恋”的奇妙滋味事先在他心底悄悄蔓延,在来年春天里,那一份羞涩的情感像雨中的春笋在泥土里无声萌芽、快速疯长。 姨妈家没有门牌,从木板房缝隙内飘出袅袅梵音,有一株一年三季开放的含笑花做标记,弄堂里冷风嗖嗖,死气沉沉,别处有的破败,这里一应俱全。 这里是董秦童年生活过的地方,他像一个资深的向导给苏卿雪一一做简短的介绍。弄堂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花儿弄”,早年住在这里的可都是大户人家,不是清朝光品就是民国时期的大资本家。推开独生寡居姨妈家的门,里外有着天壤之别:庭院古木苍天,地面是过去年代最为考究的青色辉绿岩,镶嵌着深灰鹅卵石,这里整洁得像是走进名人故居,厅堂的墙上挂着许多幅黑白先祖画像,个个眼看前方、目光炯炯有神、显得栩栩如生。宅院遗址可以追溯到董秦家族史在过去年代里拥有的显赫地位,但他不提这些。 苏卿雪没有了之前的拘谨,他们在深居简出、容貌慈祥不过问世事的姨妈家干净的现代化洗手间轮流洗完澡,苏清雪换上姨妈压在箱底年轻时都未穿过的白色、质地柔软面料上等的百褶裙,又用“大风”牌电吹风吹干“兰兰蛋白香波”洗出的头发。苏卿雪表示要为董秦吹头发的时,他欣然接受。他不再是远在天边,吹发型是一项技术活,苏卿雪的自告奋勇,却弄巧成拙,差一点吹焦董秦的一撮头发,烫熟他的头皮,烧灼感使他从方凳上蹦了起来,碰倒了方凳。他两手抱头,浓眉拧成一团,照镜子的时候,看见自己额头上一片头发已经卷缩发黄使他失去了往日模样,不由摇头叹气。他对不知所措的苏轻雪依然表示感激,说头皮完好、也没有起水泡,但他极其渴望她能够换一种方式来报答他这个救命恩人。 姨妈今年五十岁,性格孤僻,翻开她包裹着清心寡欲的封面,扉页是她一生谈过十八次恋爱的辉煌史。董秦曾经听父亲这样评价过姑妈;她一生都在想嫁人,但最终没有把自己嫁出去。姑妈自己的理由是:她决不能要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现在的姑妈每天坐在祖先遗留下来的雕龙案桌上,在厅堂那些黑白先祖画像向前朗诵《莲花经》。 董秦和苏轻雪在姑妈的梳妆台前摸索了一阵,不一会儿,两人都感觉到饥肠辘辘。姑妈家里没有任何可吃的东西,姑妈不但清心寡欲,而且节衣缩食,她自己每天只吃一餐饭,在夏日太阳偏西未落山之前,在倦鸟还未归巢的时候,她坐在厨房光线暗淡的八仙桌上,细嚼慢咽地吃下她一天中唯一的一餐饭。然后习惯性地抬着头,透过窗台洁白镂空的纱幔往庭院里看,什么都没装进她的眼里,她只是思绪在飘飞。她的一顿饭是一碗清汤和一个淡白馍,或是一碗稀粥加一个鸡蛋,但她似乎能吃出别样风味,吃的非常舒坦。她慢慢地品尝清汤中油花的鲜美,细细地琢磨无盐馒头的自然滋味。她生命中的十八个男人无一刻骨铭心和值得怀念,但他们在这样的时候依然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甚至会让她记住有趣的、无聊的细节和他们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至今觉得可笑、向她表白过的话。在那些她骄傲过的男人面前,后来知道她孤老终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大家都垂垂老去,其中几个可能死了,多数男人死在同龄女人前面,可怜的人儿啊!这是他们的宿命。 姑妈晚年的每一餐饭都超越了她吃饭的所有内容,那不以肠胃为享乐的一日一餐,所以姑妈家终年冷台冷灶,没有吃的可以充饥。董秦后来拖出寄存在姑妈家凤凰牌自行车载着苏轻雪在“花儿弄”口吃了当地最具风味的名吃:两张葱油薄饼和两笼马蹄馅笼包、外加大骨熬制的肠浓汤。他们登上开往丽归大道最后一趟公交车,各自到家时,已经晚上十点半。苏卿雪不敢去碰触母亲由于过久恐慌和紧张、现在变得咆哮的脸孔,她那时还没有学会向大人圆满地撒谎、支支吾吾,漏洞百出。但最后坚持一口咬定起初不慎落进护城河,后来在幸福街迷路的说法。在叶露珠最后尖锐的逼问下也没能耗开她更多的秘密,只好以沉默无语告终,他们重新回到母女无话可说的境地。 苏卿雪手提盛夏黑色凉鞋,一步一步踩着木质台阶爬上饰品店隔间的阁楼。这里是她一个人的天地,母爱在这一方布局的恬静,被她完全地接受过来,地塑擦得整洁如新,铺着粉色床罩的床上散发出被褥被太阳结实晒过的香味。简单的家具,书架,凳子全都靠墙而立,中间腾出的一大片空地可以让苏卿雪在上面转圈、跳舞。穿着董秦姑妈百褶裙回来的那一晚,她的确在屋里转了一个大圈,那裙摆飘逸的像一阵轻烟,她脱下来的时候把它折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挨着它睡下,那裙子上有一股淡淡的樟脑丸气味和时光斑驳的气息。姑妈白皙的脸庞上分部着无数细腻的皱纹、五官精致。董秦在言谈中的一举一动和姑妈有几分神似。想起董秦——她终于在一个人安静的世界里,用灵魂面对他、审视他,在所有拼接的记忆里,她此刻将他看得比白天更加清楚,在他身上、在他的举止里有一种温文尔雅的书卷气,他的清高就像带着馨香的花瓣点缀其间,生活中总比旁人先知先觉的一种人,也许都这样,隐藏着让别人自愧不如的光芒。 她在给他吹头发的时候偷窥过他的嘴巴,他有两辨薄薄的嘴唇,看上去有充足的光彩,如胭脂般红润,上面布满细密的胡须。不知道他是否有清晨起来对着镜子刮胡须的是经历,那仰着下巴的模样让她在夜里惦记了许久。至于他的眼睛,那是她没有勇气碰触的世界。白天,在他面前她是那样的怯懦与自卑、胆和羞涩。但他对她的态度是值得她带上痴心幻想的。可她绝不敢、她不能受伤、她也要骄傲,她骄傲的资本——就是她以为自己有这个定力用冷漠装饰自己,看上去俨然有一副不为任何人所动心的外表。 在丽归大道下车的时候,她拒绝接受他送她回家,他出于礼貌性的关心,她却在逃避沦陷。最后,他再和她道别说再见的时候,苏卿雪看清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聪明人才具备的,有着墨黑眼珠的眼睛,两人目光交汇的时候,她用灵魂摄下了他的眼神,把他储存在心底,在无法越过许多思念障碍的夜晚,她囚禁着自己的欢乐,封锁住自己爱别人的能力,穿上不可动摇意志力的外衣。但在未来的日子里,她以为用戒备森严武装起来的感情城堡只被董秦弹指一挥和一个深情坎坎的眼神所攻略。从此,她再也没有可能在一片虚无的废墟上寻找回在董秦面前值得佩戴的高傲,她站在尘埃里等他,她的脚步在甜蜜和痛苦间游走,直到有一天董秦那带着贵气的母亲放下尊贵身份邀约她长达三时的倾心谈话。谈话过后,苏卿雪坚定地伸出手揉碎了他们之间初放蓓蕾的爱情之花。然而,她的无私品质并无法赢得命运对她的宽宏大量,那灾难性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和苏卿雪道别以后,董秦是一路跑到自己家,父母平时并没有对他施以壁垒深严的家规,他和已经在国外留学的姐姐从在家庭环境里吸纳的自律和使命感,形成了他们自身的品学兼优。他向坐在客厅等他的父母解释了晚归的原因。父亲是个高大和善、又威严的人,他是市政要员,仔细听了董秦的话,告诉他: “你做的是对的,孩子,但是在拯救落水者之前你要想好,你的能力是否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董秦点点头表示认同,他从父亲的表情里可以判断出来他不乐意董秦救人的壮举,尽管从不怀疑儿子七岁就学会了游泳的技能和超水平技术。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母亲侧是满眼的关心和询问,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对父母的态度多少带着不耐烦,董秦内心的叛逆多过了语言。他知道父亲在这座城市的地位不容觑,母亲的处世之道是:既得体大方又八面玲。多年以来,他很感激母亲对他那润物细无声极具人性和科学的淳淳教诲,母亲的严教管教使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被迫服从。但近几年,自从他上高中后,因为无法完全维护自己隐私权而苦恼过,母亲就像一位经验老道的私家侦探,无孔不入地调查过他的女同学,他所有的好朋友,以此来预防儿子会出现早恋。 姐姐出国之前曾经送他一本带锁的笔记本,母亲不知道用了什么现代化技术;趁董秦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打开,看到还没开始用又原封不动地锁好锁头。董秦有一种非常敏锐的直觉,他不在房间时;除空气从他房间流淌过以外,其他进入他房间的一切活物都能让他辨认出来。他早就知道,母亲经常乘他不在的时候翻他的东西,他深感厌烦,因为自己的身正不怕影歪和出于对长辈的尊重,他没有声张。 但是今晚不同,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女孩,他把她装在脑海里带回家了。走进房间后,他感觉苏轻雪的无处不在,他顺手打开笔记本,任凭它放在眼前,没有写一个字。他把家里的电话分机移到书桌上,那里无论如何不可能蹦出苏卿雪的声音来。如果他知道此时此刻如此渴望能和她聊上几句,在姑妈家,他一定会向她要电话号码,或者把自己的号码给她。苍天!一切为时已晚了吗?但愿苍天开恩,他在心里默念,他发现他已经完全不认识自己,他的思绪一直停留在寻觅苏卿雪的地方,无法因意志而转移。 他想起了很多和她在一起的细节,她总是羞怯,他握着她纤细手指的时候,发现她的手在颤抖,想到这一幕,他此时的心在微微一颤。和她并排走的时候,她居然这般的高挑,他把她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她几乎奄奄一息。等到呕吐完清醒过来的时候,她靠在他的怀里,抓着他的衣服,又拥着他的腰。他一点一点的想起了那些细节和画面,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甜蜜中。这种甜蜜暂时并没有影响学业,却扰乱了他的生活次序:十二点,他习惯为自己泡了一杯武夷山岩茶,有史以来放错了地方。他翻开数学书做那些对他来说并不难的公式,功课繁多,在学习上,他从未有过临时抱佛脚的习性和经历。在两点之前他完成了今天老师布置的所有作业。他无法说清楚哪里来的一股力量,促使他比以往做的更加仔细,也更认真,做完作业以后,他为自己额外增加了一项多次审查题目,确认自己做的正确无误以后,他才上床。可是又毫无睡意,他拿来姐姐送的那本空白日记本,摘录了一句曹植的《洛神赋》在上面: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他想这是她的模样而不是她的长相,一个人的模样里融入的是她的个性和胸怀,她的言谈和举趾及她的内涵。他有幸瞥见了她的那么一点点模样,供他寂寞心房无限的遐想。从此,董秦从拥有远大理想抱负者里抽出了脚步,从一心只读圣贤书里抬起头,在学校门口、在高一的教室外、在放学的路上到处搜寻苏卿雪的影子,并且挖空心思。 学校篮球场在高一班较室外面,下学期开学,董秦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加入学校篮球俱乐部,为的是能守候到苏卿雪。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把篮球丢给对手结束了自己在篮球场上节节败退,意马心猿的厮杀,因为他看见苏轻雪从她的教室里出来,正准备回家。 当他在苏卿雪身后“嗨”的一声招呼,已经穿上蓝白相间的校服,看上去很阳光,似乎有足够的自信俘获心中女神的芳心,并非他殷实的家境和自己出类拔萃的支撑造就的胆大妄为,他认为;对于一个心地善良、存储感恩的女孩来说,他救过她的命——基于这一点,他在她心目中一定会占据着特殊的地位,至于如何特殊,他正在渴望她披露真相。看到他,她总是紧张得像是猎人枪口下惊慌失措的兔。她想他的胆子可真够大呀!这可是人声鼎沸的校园门口,因为自己心里有鬼,也因为之前跳河这一举动,在心底留下大片尚未褪去的阴影,她没有理睬他,两人目光短暂相遇使她羞红脸躲开了,她加快脚步向前走,董秦在她身后跟了很长一段距离。正当他为是否继续放下自尊而这样走下去左右为难的时候,他之前的那一句“嗨”的问候声带着开启她冰封心灵的魔力,她不由自主地回头,冲他笑了一下,然后放慢脚步,她没能忍住不为他动情,董秦为她这清新、纯洁又真诚的一笑感到欣喜若狂,从此他们醉心于对彼此的欣赏。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直到苏卿雪母亲饰品店门口,董秦才往另外一条岔路上走去。从此每天放学,董秦紧跟其后的日子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时节他对她最大的愿望仅限于他每天能见到她。 星期天的傍晚,苏卿雪常常穿上一条淡蓝色、刷得几乎破损的牛仔裤,不施粉黛的走进知同公园,知同公园介于她居住地和学校之间。在没有认识董秦之前,她和同桌林灵来过很多回。她喜欢这里的安静,喜欢这里的木棉花、石拱桥,人工瀑布和一个个表情冷漠的陌生脸孔。这里远离快节奏的城市生活和紧张的学习氛围,远离了人性的一切丑恶面貌,也暂时远离了她心中所有的苦闷和烦恼,她呼吸着自由的新鲜空气,释放着平日压抑、现在完全奔放的性格。他从来不知道她性格里还有这么活泼、可爱既调皮的另一面,那像浅浅夜里的昙花,只为他一个人而绽放。正是她的主意,将他们鸟巢中羽翼濡湿刚刚孵化出来被称作初恋的感觉安放在知同公园,披着金辉的暮色下,包裹在浓密苍翠的树丛间。他们目光对视着彼此,感受着那份神圣的爱情。他们开始谈论许多话题:从星座到信仰、到她酷爱的文学,以及她最为痴迷的音乐。在那个炎炎夏日,她开始毫无拘谨地一展歌喉,为他唱了时下最流行的好几首歌,他陶醉的闭上双眼,感受着她的之音,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上吹过,又似徐徐的微风灌进心田。 她投入忘我地唱着,他听得认真且仔细,每一个飘人耳际的音符都经他用颤抖的心吻过千遍,烙上他爱的印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假如他不认识她,如果只是听她唱歌,他会在听到这样的歌声瞬间喜欢上这个人,她的歌声极具魔力,那是干净、悦耳、甜美,灵空的声音,在她的歌声中能感悟到那属于青春神秘色彩的淡淡忧伤,他沉浸在这样的歌声里。 若干天以后,她制造了一场离家出走,董秦趁父母出差时间,悄悄把苏卿雪带回自己的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五章:谁更疯狂 那几年同龄人都在研究星座,那是欧美的舶来品,李川博没有信过这个邪,但他记住了自己的星座——巨蟹座。他时常站在欢堂镇的旷野上,双脚泥泞,对着夜空出神。苏卿雪走了以后,他不再注重仪表,他也曾想努力地为将来的出路和理想打好现在的基础。他帮忙母亲干了一年的农活,练就出一身强劲的肌肉,父亲依然嫌他懒,说他没有一边干活一边思考如何从农活里找到通往光明的道路,说他心不在焉。 父亲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他不过是想像母亲一样用干农活来忘却来自心底的那股痛苦,用干活来打发时间,等待生命的奇迹出现,上天会恩赐他一条光明的人生道路也不一定,那时他将风光体面地去见苏卿雪。 然而,回过头去望着痛苦与欢乐并存的来时路,他发现他错了,他在农田里,在森林间,在家畜群里,白白消耗着百川东到海不再复西归的青春年华。他不能像母亲这样在欢堂镇干到死,生活也不可能出现转机。在三十岁之前,他做的任何一桩事都会遭到父亲无情的讥讽和打击。大人们对晚辈是越来越不了解的,但孩子们跟随思想的日趋成熟对长辈却会看得越来越清楚。李川博认为父亲自己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真正的本事,又喜欢对别人指手划脚,他没有想过子承父业,跟着父亲去混。因为他看不明白老子干的是什么营生,就像父亲的私生活,没有原则,朋友妻他可欺。父亲最早几年政策不明朗的时候,挨家挨户叫卖生活必需品,后来贩牛、贩猪、贩卖木头,除了贩卖人口,只要能赚钱,他贩卖世上一切可以贩卖的东西。现在他只单一卖猪饲料,自己跑业务,送货上门,所有的路都已铺好,所有的客户都已稳定,他有很多空余的时间耗在叶露珠家里,他不需要儿子帮忙,儿子如果来了,就是给老子找气受。 李川博在以苏卿雪为中心,以她周边为半径不超过五百公里城市暂时安定下来,做些杂工。依然不学无术,最后当他厌倦漂泊,回到欢堂镇的时候,他翻出地图查看这些年足迹所到之处围绕着苏轻雪正好形成一个圆。那圆就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他的行为被困顿其间而无法挣脱。 他去过苏卿雪生活的城市两回,并没有刻意的去寻找她。他想让上天来决定这一切,然而上天并没有开恩,为他们制造任何一次偶然相遇的契机。 在见不到苏卿雪的日子里,他发疯的情绪和清醒的思维在费劲地拔河,使他疲惫不堪,最后他觉得已经没有精力去想她了,这时反倒理出了一条清晰的思路,他才二十五岁,属于他的时间还有那么多,他要用自己所剩的余生去追她,他绝不能在欢堂镇上坐而待毙,他要找到她,向她表白,只要她能接受他的爱,他就会为她做出一切牺牲和无论多漫长的等待,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会以生命里所有的牺牲为幸福,甚至包括为她去死。也许没有人相信他的执着,但是他当时的确这么没有出息地想过,这世上为爱而付出生命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 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苏卿雪是一个单纯又善良的姑娘,他始终相信他的表白能感动天感动地,也一定能感动她。 李川博简单地收拾好自己的装备,从母亲的铜锁箱笼里偷了一千元钱,给她留下一张简短的字条,上面的内容大致是:等他赚到钱就归还她。李川博跟踪兴致勃勃往城里赶的父亲,用这个办法果然奏效,很快见到了苏卿雪。 在叶露珠饰品店门口见到苏卿雪的那一刻,他激情澎湃,心砰砰乱跳不停,时间可以淡忘往事,分开这么多年,记忆与他不过是跨过一道栏栅,从虚幻到完全的真实,他发现自己比以前更加爱她。 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她看起来是如此的迷人,已经长成了一位活脱脱的大姑娘。她的脚步所到之处都会引起人们频频回头对她的观望,她的穿着其实很随意,一条淡蓝色牛仔裤搭配深浅两种白色的格子衬衫,使她看上去高挑洒脱又不失时尚,并且活力四射。多年以后想起这一幕他觉得自己像个好色之徒,忘了移动脚步,目光毫不遮掩地直视着她,由于内心过于紧张,他说不出流利的语言变得结吧。 她起初感到吃惊,然后诧异地看着他,一想到他现在是——母亲情人李永成的儿子,她表情一片漠然,然后觉得他的到来简直可笑。 她对他的冷淡像根针一样刺痛了他的心,他故作镇定,内心感到了无望和酸楚,自卑向他袭来,他发现在见她之前近两时的精心打扮,现在哪儿都不对劲了,甚至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装束上的滑稽可笑。他的一双手好像是多余的,他忘记了平日里他的双臂是用什么姿势与他共处,现在变得无处搁置,他将两手插进西裤口袋,心想在苏卿雪看来会觉得碍眼,索性垂直,那更不对,那像被老师严厉批评的孩子,连他自己都反感。他站着手足无措,无意间碰到了母亲那儿偷拿来的钱,干脆开口说 “我请你吃饭吧?” 但是被她无情地拒绝了,他的自尊心在这一刻被磨成齑粉。 他带着从未有过的落魄心情,跌跌撞撞的回到宾馆。他的肢体和精神都无法承载今夜的痛苦。他在内心无数遍的寻找答案,为什么苏卿雪对他如此冷淡冷淡得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最起码她不会用厌恶的目光去审视一个陌生人,然而她看他时,她的眼神里分明带着鄙视和厌恶。 李川博走出宾馆,走向大街。他为自己买了一瓶“二锅头”米烧,他需要醉、需要麻木,有生以来第一次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第二天醒来,他内心仍然燃烧起希望的火苗,他忘记了昨夜的经历,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被一个太过于漂亮又矜持的女孩拒绝是正常的,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想掌握她的生活细节,决定去跟踪她。 这年夏天他极像一名瘾君子,跟踪不是他的嗜好,其实他对这种鬼鬼祟祟偷摸的行为极其反感,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他觉得自己已经中毒太深,苏卿雪是他的毒。 傍晚时分,下了一场雷阵雨,乌云散去,天空很快放晴,地面散发出燥热和泥土的气息,苍穹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在头顶闪耀着柔和的光芒。从早晨头痛欲裂的酒精中醒来到现在,李川博只吃了一块面包和一杯豆浆,味蕾麻木,也吃不下任何东西。站在叶露珠饰品店对面一棵高大的三角梅树丛里,被蚊虫叮了好几口,但他的精神却觉得那是在享受,能不被苏轻雪发现并且清楚地看到她的一举一动。有好几次客户散去,叶露珠到帘子后面去了,苏卿雪一个人在柜台里站着,神情看上去百无聊赖的样子,他忍不住想走出去和她打招呼,但一想起她并不愿意见到自己,他像剑客按住了腰间正欲出鞘的剑一样控制住了一时冲动的情绪,继续观望。 苏卿雪就在那么美的天空下走出饰品店。街面的泊油路依然散发出阵阵热气,太阳的金辉穿过路边的行道树,洒落在她发间,使她看上去很特别,这次似乎将自己精心打扮过,洁白的连衣裙在风中显得非常飘逸,她走起路来总是仰着脖子看着前方,使人觉得这是个不容易亲近、而很有个性的冷面女子。其实只有他,能了解她天真无邪的内心! 苏卿雪走远后,李川博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马路对面去,这样既不被她发现又能近距离地随着她。现在,他的心又开始在怦怦跳个不停,他已经弄不清楚那究竟是爱她的讯号还是预感到将要发生在她身上天大秘密而紧张的结果。 走出母亲的饰品店不远,她在一家食杂店门口停了下来,店主看上去是个不怀好意阴沉着脸,身体有严重残疾的人。此人一看到苏卿雪,笼罩在他脸上的阴霾瞬间被他堆起的笑意驱散得无影无踪,两眼立刻放出了光彩,目光不停地在苏卿雪身上、脸上打转。 李川博在街对面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充满仇恨般的愤怒,又深感无奈,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是个不能接近的危险怪物,继续和这样的人来往,日后一定会有迫害她的一天。相由心生,他的目光里没有善良的标记,只有恶毒与锐利相互交织的狠劲,此时李川博真是恨透了苏卿雪,恨她对外界没有防备能力,他用性格上最大的承受能力忍耐着气恼带来的沮丧,任凭他竖起耳朵听,也没有听清她对那个残疾男人有说有笑的话语内容。 残疾男人大约三十来岁,他脚上的毛病看上去似乎很严重,无法直立行走,佝偻着背部,双手靠在一条和臀部一样高的木櫈上才能勉强前行。身体上的残疾直接影响到他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行动上的不便使他的脸总是扭到一边,五官歪斜,微微张开的嘴好像马上要流出哈喇的样子。苏卿雪进店后只向他要了一支雪糕,残疾男人马上从柜台内侧将身体像划船般划出来,不但丑陋地扭动着身姿,而且亲自打开冰柜,为她递上那只他特制含有相当浓度粉末的雪糕。 这个身体残疾的独身男人,在苏轻雪面前有和善的面孔,却有扭曲变形的灵魂。苏卿雪第一次到他店里购买一瓶饮料的时候,他不但为她的美貌所震慑,也为她没有对丑陋事物显示出厌恶和势力而感激,她总把对方山氧化当正常人在礼貌地和他寒暄几句就匆匆离开,熟络以后她就会和他多聊一会儿。 苏卿雪每次经过食杂店门口,都会被残疾男人叫住,递给她爱喝的饮料,并且不收她的钱。虽然这不是嗟来之食,但她从就养成了平白无辜不接受别人恩惠的性格。冬天的时候,她跟着母亲学会了织毛衣,她把学会的第一件毛衣送给了这个残疾男人。礼尚往来,在她看来,这是人之常情。 毛衣罩着残疾身体的时候就像一张罩住了他整个精神世界,那时他对一个女人欲望开始复苏,起初他对她充满了纯洁的幻想和憧憬。也许此前,在他某个年龄段里对异性抱以过无尽的幻想,由于身体上的缺陷,美好的女子对他来说就像是水月镜花,所有通往爱情的道路被冰冷的现实堵死了。苏卿雪就像他在阴沟里仰望天空繁星的时候,向他投下的一束光,这束光会带着他通往绚烂的人间光明,他毫不怀疑。 现实是她带给他幻想的快乐消踪即失,而后是望不到边的无尽痛苦,那是他看到苏卿雪和董秦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不止三次地从他店门口经过,他所喜欢的天使般的女孩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个跛足的男人曾经想过,假如他的四肢健全,在感情受挫的时候,在人世间广阔的天地里,能轻易找到无数个治愈和解救灵魂的药方。现实是——从现在到永远,他将被困在无尽黑暗的生活中直到死亡。为了摆脱这种比死还可怕的深切恐惧,有什么理由不选择以死亡来解脱恐惧呢?有什么理由不得到另一种重生呢?当死亡在脑海里形成另一种意义,他对苏卿雪的那一份痴心幻想变得温情脉脉。他要毫不犹豫地把她带入天堂,只有死亡,只有步入天堂,他们才会在那里重聚,才会有机会相爱。从发现她有男朋友不久,他开始亲自为她制作可口的雪糕,不忘撒上一定剂量批霜,或者在递给她的饮料瓶里事先放进那白色无味粉末,亲自看着她一仰脖子把饮料喝下。他非常欣慰地笑了,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仿佛看到死亡在她头顶盘旋、向她伸出魔爪,毒素正在她体内向五张六肺扩散。 苏卿雪吃完雪糕像一只快乐的鸟奔向知同公园,不知道在熟悉的那条防腐木长凳上坐了多久,但只见落日熔金,暮云合壁,在夕阳的光辉里,董秦正向她走来,踩着脚下窸窸窣窣落叶的声音。 他们的眼里都显示着看见对方的无尽惊喜,苏卿雪早已打破以往的拘谨,她发现其实他们都是性格趋于内向的人,但内心对喜欢那个人的召唤会跨越人世间一切阻拦和障碍,把一股神奇的力量传递给对方,不由自主靠近对方,得到他的认可、得到他的欣赏、得到他的爱。对他的爱恋不再难启齿,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神圣、使人向往。 他们身体挨着身体坐着,他的内心在感受这神奇的时刻,他用乌黑闪亮的眼睛在打量她。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坐在这里,也不是第一次这样的亲密无间。他们的亲密无间里还带进来空气的流动,偶尔动一动身体的姿势就能感觉到衣服布料的轻轻碰触与摩擦。他嗅到她的体香,像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新鲜空气,他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望向别处,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按耐住他那青春萌动而狂跳的心。这个时候他并不愿意去触摸他熟悉的纤细的手,他的内心有约束自己十分严格的框架,这层框架又是如此的考究。他知道,只要自己轻轻一握,那只手就会传递给他原本渴望的温情与爱意。但他不能以此来冒犯自己框架的威严,而用形象扫地的方式博得肉体欲望里的一时之需。天还没有暗下来,每条径上都人来人往,这是光天化日下的公共场合,他必须中规中矩地坐着和她聊天。 他们的对话被隐藏在树丛里的李川博听得一清二楚,李川博离他们并不远,大概隔着两米多的距离,因为两个人太投入地把心思都放在对方身上,忽略了周围所有的动静。 “卿雪!能去我家吗?这可是我今天来见你的主要目的。” “如果是你诚心诚意的邀请,我当然愿意”。 :“当然!这可是我梦寐以久的事。” 她是个干脆的人,目光在他脸上停住,然后落在他的眼神里,他们就这样互相对视。她有所怀疑,他将要对她的款待和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很多人说初恋是闹着玩的,他的认真让她反而变得紧张,然后她说: “我是个平庸的人,而且一无是处”。 她把头转向别处,像是在自言自语。面对的正是树丛里的李川博,许多念头在他脑海里狂轰滥炸; “这世上只有我才是你的可靠之人!居然要和他回家,这行为简直太疯狂。”别说蚊子,现在就是被毒蛇咬,李川博都不会有感觉了。 苏卿雪的话让董秦听了替她一阵心痛,这是她自卑心里的表现,他决定让她慢慢打消这个念头: “卿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足以使你获得你想要的荣耀。每个人最后总能找到自己最擅长的那一项技能,使它完善,完成得出类拔萃,你就会变得了不起。术有专攻,各有所长,天生我材必有用,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你就是那个位置上的王者!”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声音变得铿锵有力,使他的话听上去不容置疑: “卿雪!你不但不平庸。而且是如此的出色,只是你自己从来都没有发现,或者你发现了,但根本不知道如何发挥自己的优点,所以你会变得迷茫。” 苏卿雪的大眼睛乏了两下,吃惊地看着他,他不过比自己才大了一岁,竟然能说出这样有哲里的话来,而且这番话确实说到她心里去了。这使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不免有些懊恼。母亲这么多年对自己打压式教育——已经形成孙悟空背负在肩上的五行山,使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什么能耐。她总是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家,自由的思想已经被困囚在笼中,任凭岁月的河流在身边蹉跎。董秦的这番话仿佛掀开了五行山顶的那道金字压贴,但她是人,而非猴精,要重新树立起自信心里,可真是困难重重,她哭丧着脸: “可是,我至今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一技之长,我该从哪里描绘未来生活的蓝图呢?又谈何出色?” “卿雪!你有甜美的歌喉,这就是你最有实力的天赋,你是一个天生的歌者,你的嗓音---这是舒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无人识啊!只要你有兴趣往这方面再努力努力,相信就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成果。很多人都有好嗓音,但不一定都懂得将自己的情感倾注在歌声里。我觉得这一点你做到了,上帝并没有抛弃你,反而是如此的厚爱你。” 她还是那样怔怔地看着他,但心里已起着翻江倒海般的变化,此时,她觉得他就是她生命里那个聆听《高山流水》的钟子棋,她仿佛从他的话语认识了一个全新的自己,有价值的自己。除了读不好课堂上的书本,原来她并非一无是处,是啊!歌唱家——那是她丢弃已久的梦想,曾经的高山仰止和渴望难即,他的话给她带来力量和面对梦想的十足勇气。扫除了内心的胆怯,使她一下子看清了自己人生的真正目标而感到从未有过的欣喜。想到过去自己是那么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荒废了那么多的大好时光,现在想来,真是感到惭愧和追悔莫及啊! 她感激地看着他,喃喃地说道: “董秦,我由衷的感谢你!你的一番话使我受益非浅,我好像找到了一个我喜欢的自己。” 说完以后,她低下头,浅浅地笑了一下,想起古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现在对这句话深有体会。 “嗯!你好像找到了一个你喜欢的自己。”他重复了她后来这句话,他喜欢她这样特别的说话方式。他也乐意看到她舒展的表情,每到这个时候,他就非常专注没有邪念地看着她,然后若有所思。他一直都想从她开怀的表情里度量出一种他内心已有的对她的一种完全的专制的完美的爱。尽管她当下心存感激,但她天性里所具备的理性冷漠使她永远也不可能像他爱她那样有不顾一切的程度。他看不到她心里那股和他一样炙热的火苗,每一次都会令他陷入沉思,两个人思想共识的路线在这时候会突然中断,她忍不住问他: “嘿!在想什么呢?多思多虑的董秦。” 他把思绪从遥远的孤独边境拉了回来,很快的回答她: “去我家时,我要送一份礼物给你”。 他把心底那些类似于无中生有的东西暂时抛开了。正因为他对待这一份感情太过于执着,决定出了他们之间的悲剧收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六章:爱的最高境界 苏卿雪觉得董秦的邀请有些唐突,虽然他们之间已经是无话不谈,她的内心感到惊喜,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去他家?岂不是要见到他的父母?她平时就害怕和陌生人打交道,更何况现在面对的是他的父母,她感到了无所适从,她是一个不喜欢为难自己的人,正准备要拒绝他,谁知道细心的董秦看出了她的顾虑,告诉她父母正双双出差到外省去了,家里只有一个洗衣做饭的保姆在。她恍然大悟过来,噢!如果他父母都在家的话,他是不敢斗胆有这样的念头。在父母眼中;他是需要以学业为重的一名高中生,没有特权谈一场任性的他们所不允许的所谓爱情,把女朋友带回家中更为他们所不齿。待苏卿雪弄明白事情真相后,为自己的自作多情羞红了脸。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山,倦鸟投林,知了停止了鸣叫,在树上脱壳羽化。苏卿雪和董秦肩并着肩向着知同公园大门的一条径走去,越走越远,背影消失在李川柏的视线里。 李川博的心突然出奇的平静,但这平静绝不是压在他心头的疑团解开了,偷窥了她的秘密让他释怀了,这些感觉通通不是,他一时无法诠释此时的心情,他的平静,连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感觉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一个用空洞、呆滞取代了痛苦的自己。他走出知同公园,不由自主继续尾随着他们消失背影的方向走去。他的神经失去了痛觉,他边走边安静的想起苏卿雪这个人;原来她并不是冷血动物,她把渴望爱情的强烈欲望都给了另一个男人,她爱的那个男孩看起来也不是天神级别的人物,她爱的不过是最普通的凡人,一个唯唯诺诺看起来像个白脸似的人物李川博的世界并无法领略到董秦的优秀,所以在李川博看来他实在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李川博从空白的大脑里渐渐恢复了愤怒,此时的愤怒像一把尖刀,一点一点地挑出他由爱转化成恨苏卿雪的真面目,她原来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在求学时期就显露出水性杨花的特质,比如适才开杂货店一脸不怀好意丑陋不堪的残疾人,她也愿意和他眉来眼去。她和她的母亲一样,她母亲是一只老骚狐狸,而她是一只骚狐狸。既然这样,征服她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他没有想过要放弃她,她的放荡不羁,反而激发起他内心要得到她更加强烈的欲望,只是这种欲望不像之前蒙着美化她的外衣,这种欲望已经从神坛跌落,变得低级。那是一种带着纯粹赤裸的占有对方的欲望,这种欲望也带着游戏人生的色彩,无法让他痛不欲生。以往,那是他估高了她,现在她在他心目中最大的价值和他对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某一天他也能像董秦一样把她引诱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和她睡上一觉。即使有那样的行为,和现在有这样的念想,这一切都与爱无关,是他需要对自己多年来感情落空的一场弥补。 既然他已经这样看待这个人,那么她和任何一个青春貌美让男人有本能冲动的卖身女也并没有什么两样,他对她的朝思暮想的爱已从她身上剥离,剩下的是他要如何想办法得到她这个人,他不再需要她的爱了,她爱谁都可,他已经无所谓,他不再过问这个问题。 李川博固执己见地想着,不觉心中胸豁然开朗,大踏步地走过市中心的马路,找到了两人之前消失的背影,紧跟不放。但他感觉到了自己行为上的猥琐,他到底还需不需要这样像个贼一样底跟踪人家,要知道一个预备当嫖客的男人是不可能这样去跟踪一个卖身女的。有那么一会儿,他的行为让自己感到了惊慌,但很快他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借口:他想起了饰品店那个苍凉又风流的老女人,她以苏卿雪未来的一切为幸福,他有这个责任和必要知道苏卿雪今晚的行踪。现在,他把跟踪这事当成一项任务来完成。 从闹市拐了一个弯,在路灯朦胧的地方,董情牵住了苏卿雪的手。四周绿树如茵,花团锦簇,鼻翼下方被夏夜的凉风送来阵阵蔷薇、米兰的芳香。苏卿雪的脚步好像忽然间踩进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一个潜藏在闹市中的世外桃源,眼前一栋栋外观俭朴的别墅像艺术品一样错落有致地排列在绿荫丛中,其中一栋属于董秦家所有。 董秦的家并不十分隐蔽,在大街上就能看到,家门口有一块修剪得很整齐的大草坪,没有设围墙,草坪四周是高过膝的铁栏栅,抬脚就能跨过去。铁栏栅刷着白漆,加固在欧式风格贴着白瓷砖的方柱子上,显示出协调的艺术美。生命力非常旺盛的炮竹花爬满房子外墙一侧,果然是黄金珊瑚,美不胜收。高雅的格调里透露出主人的不俗。别墅四周灯火通明,苏卿雪知道这些别墅群是这座城市最稀罕的地方了,能住上这些房子的都是这座城市顶层人物。 在这个时候她不免触景生情,猛然间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在这座城市里也住着有天有地,类似这样的房子。和姐姐一起玩耍、住的日子历历在目,在记忆中已变得无比珍贵,暂时的浮华,不过是一捧流沙倾泻在时光那头,叫人不忍心再去碰触 董秦娴熟地打开铜锁大门,再按下遥控器,里面两扇厚实的玻璃门在缓缓地自动移开,若大的客厅便呈现在眼前,灯光暗淡,果然空无一人。在朦胧灯光的映照下,苏卿雪感觉到眼前一阵眼花缭乱,主人的雅致唯独在这里缺失了贵族心,宽敞的大客厅被各种物件塞得满满当当:一套靠左侧窗的紫檀木沙发散发出淡淡幽香气味,沙发前面是摆着巨大储物空间的茶几,几面摆放着陶瓷茶具,第二层里塞着从全国各地搜罗过来的各种名贵陶瓷。珊瑚、翡翠、玉器、金银等价格不菲的手工作品在精制木作框架上随处可见。窗台左右两侧是假山流泉、名贵鱼种在玻璃缸里欢快地游曳,墙上挂了好几幅名人字画、对联。镀金的匾、镶玉的画、光芒璀璨的吊灯,无一不是富丽堂皇,精益求精。 董秦正要领着苏卿雪走向大理石台阶上二楼的时候,这时楼上传来清脆叮叮当当的声音,那是他们家雇佣的保姆正在做晚餐。保姆是个穿戴整洁,精神饱满,四十岁开外的中年女人,是董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姓曲,董秦平时叫她曲妈。曲妈已经预备好了少主人的晚餐,看见董秦带着陌生的女孩回来,目光里满是疑虑,但又知趣的走开,干她自己分内的工作去了。 曲妈虽然没有预备两个人用餐的分量,但餐桌上丰盛的程度供两个人就餐已经是绰绰有余。董秦从双开门冰箱里拿出冷饮倒在两个玻璃杯中,两人开始喝着饮料,品尝着美味家肴。窗外早已退去白天里超过°的高温,星子在夜空中闪烁,在董秦家门口林荫道的树丛里,李川博正被蚊子子兴奋地叮咬,从打开心中的凝结开始,他概不承认自己的行为那是对苏卿雪爱之深,恨之切的结果。人在太专注某一件事的时候,精神是麻木的,蚊子争先恐后扑向他,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所留下无比奇痒、抓绕、开始钻心疼痛,这些来自肢体的感觉,要等到心情恢复平静的时候才能体会得到。 一杯苹果汁饮料下肚,苏卿雪又吃了少量的米粥,香肠,明虾吃饭的时候,他发现他们性格最相似的地方,他们吃的节奏是一致的,都喜欢细嚼慢咽,而使人看不出他们对吃的贪婪。好心情给她带来好饭量,到肚子里的食物稍稍消化一点,她又喝了少许的饮料,抬头的时候,他和她的目光在圆桌上相遇,他似乎正在欣赏她的吃相,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她已经习以为常,变得落落大方,慢慢享受着他的招待。他们那时候都没有想过越美好的东西,会越容易失去,连预感都没有过。 两个互相吸引的异性在一起,不免抱怨时间过得太快,想着一会儿苏卿雪就要回饰品店,董秦在九点之前呈上她来这里的见面礼,带着她来到琴房,娴熟地为她弹奏《梦中的婚礼》她懂音乐,不知不觉陶醉期间。 从他指尖流淌出的每一个音符飘入她耳际,都似乎已被弹奏者经过千锤百炼的敲击,现在任由他掌握着这收放自如的美妙之声,没有任何束缚地穿过宁静的夜晚,徜徉在别墅外的花园里,飘荡在巷子中。清脆、优雅的琴声几乎把她带入一个忘我的世界,其实她能想象得到;以董秦的聪明、才智和高超的悟性,在音乐方面是完全可以造就出这样深厚功底的。一曲毕,苏卿雪不由自主地为他鼓起掌来。董秦停了下来,他觉得今晚相处的时间太过于珍贵,如果苏卿雪没有要求,他就不要再弹。 “卿雪!你过来,坐这。” 董秦用手指了指身边的琴凳,然后他们挤在一张琴登上又开始聊天,她在说他在听,她讲欢堂镇的事、讲童年往事、讲母亲的事、唯独不讲母亲的臭事、也不讲家庭变故的事。他认真地听着,听得越多,越觉得她真是与众不同。不说的时候,她和他一样沉默,他们能感觉到彼此心跳频率的一致,不需要任何表白,两个人内心都明白,他们喜欢在一起。 一会儿功夫,时针指向晚上九点整。这是她该离开的时间。但有个临时的计划在心里酝酿,那就是她离开母亲的饰品店越久,就越不想回家。也许母亲和她之间这种无话可说的拉锯仗在心里已经形成一种即将发生的风暴。这场即将要来的风暴给她带来的压力,促使她时常想冲出这个家去找个地方喘上一口气。她有的时候也想躲起来,躲到母亲,老师,同学都找不到她的地方。她更想用一个大胆的行动告诉母亲,她的教育方式让女儿再也无法忍受了,女儿不是她的私有财产,不是她唯一的幸福与期望,母亲应该打消这个念头。苏卿雪以为对自己是了解的,她无法按照母亲为她设计好的人生道路去走,迟早她会让母亲失望,以她现在的成绩,等将来去冲刺高考的独木桥,她肯定会败下阵来,而且会败得很惨。 她觉得今晚是一个机会,她想用出走这个行动告诉母亲不要再逼女儿了,与其将来两个人都发疯,不如让母亲称早死了这条心,苏卿雪迟疑了一会儿,挖空心思地想她要怎样开口今晚留下来过夜的理由。不料董秦竟然先说出留她的话: “卿雪!你看,我家的房间这么多都在空着呢!你现在摸黑回家太不方便,不如就在这里住下吧?” 说完看着苏卿雪等她的表态,谁知道她连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是一个率真的人,不会故做矜持半推半就的伎俩,他恰恰喜欢她这种品质与真实。 他将她带到一个布置得十分舒适的卧室里,那是他自己的卧室,他想叫曲妈过来换床新的被褥,被苏卿雪制止住了,她认为完全没有必要,被子看起来又新又整洁。他陪着她在卧室里熟悉了一会儿环境,两人才互道晚安。董秦走到门口时又回转过身来,用手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 “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我就在楼上。” 说完他轻轻带上房门,往楼上走去。一会儿曲妈过来敲门,给苏卿雪送来一套崭新的女式睡衣和点新,甜品、少量水果、还有一杯安神花茶。她喝了低糖的安神花茶,让曲妈把点心端走。自己如此年轻,不惧胃里会积食,她只是从来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苏卿雪坐在透着芳香的被褥上,觉得到董秦家后,她像公主一样被伺候着,这种感觉确实让人享受。被重视、被优待、自然也就被尊重。这种感觉也许对每个女孩都有迷惑作用,从她的双脚踏入这种富丽堂皇宫殿的时候,她的确被金灿灿的光芒照射的头昏目眩,但她知道来这里所有美好的感觉那都是占时的,她认为很多时候对他亲密的渴望也就只有停留在渴望的状态中。缕缕情丝在心里拉起了思念的琴弦,供她在孤独的枕边独自消遣,独自刻苦铭心。绝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轻举妄动,哪怕是一点点言语上的大尺度,她都谨慎着,维护好自己的形象、人格和尊严。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仅存这些。人格和尊严是人人平等的,她不能向卑微里低头,主动让他瞧了自己。她非常明白自己在他面前并非徒有其表,她记得他们聊天的时候他毫不吝啬地赞美过她,他有时候用眼睛仔细端详她的时候,目光中的疑望就像在审视一件艺术珍品,然后他说: “卿雪!你的真实,几乎是透明的,像清澈见底的深潭,深潭里蛰伏着你灵魂的样子,由你的个性铸造而成,你的个性赋予你的模样、看起来天性冷漠,却又是真实、纯洁与善良。这多么矛盾冲突,但又合情合理。很有意思!很多人的性格里都储存着多面性的东西。” “这样说来,我并不招人喜欢,包括你了” “你的优点就是;并不是为了招人喜欢而活。”停了一会儿他再说: “至于我喜不喜欢,你没有看到我在不知不觉中附首尊臣?”, 如果说附首尊臣,实在言过其重。董秦从是在严厉的家教中,在官二代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孩子,不过是懂得尊重他人,在乎他人的感受罢了。若不是她对他毫无戒心,并且这样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家是不会留在男同学家过夜的。 到目前为止,他最放肆的行为不过是在他弹钢琴时,招呼她两个人一起坐在琴凳上。她也想过,他们是如此的年轻,会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会经历生活的甜蜜,但更有那人间百态。她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替自己感到了吃惊,未来是个未知数,为什么总是想着他们的未来?她发现这时自己的整颗心都被董秦所占据。其实生活中当中一个人在赞美另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在另一个人的心目中形象也早已改观。他的言语在她的心目中发生着峰回路转的魔力,他在赞美着别人,他却不知道他的形象早已变得如此鲜艳夺目,她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喜欢上他,爱上他,在心底最深处,执着而热烈。 现在夜深人静,想必他在楼上已经睡着了,如果没有睡着,他会想些什么呢?会怎么看待他的邀请使她轻易就犯呢?她如此爽快地在男同学家过夜,现在想来多少有些轻贱的分量在里面。她起来检查门是否重新上锁,感觉自己被安放在了一座孤岛上,这座孤岛到处都充斥着他的气息。这样被安排是她所希望的,但她又有一些怅然若失,他睡在三楼一个怎么样的环境里?他又变回和天边的月儿一样遥远了。可以用电话联系,她看了看床头的分机,是那样的沉默不语,她坚决不会轻易打扰他,这距离是咫尺,但也是天涯。 她正预备洗澡休息,不动声色地回到床边的时候,分机一阵“滴滴滴”响起,她接起电话: “卿雪,你睡下了吗?在我的床上,你会习惯吗?” 苏星雪靠在床沿,一边思索着他们正在用这种方式互相折磨,一边告诉他: “董秦!这里就像天堂,我没有理由不习惯啊!” “我没有理由不习惯啊!”里又被她抹上那么一层冷漠的色彩,这句话的矛头是指向“在我的床上”那句话的。是的,她正寄他篱下,并且不卑不亢。他又看到了她那么脆弱的外壳下太过于敏感、坚硬的锋芒?突然间对她这种努力保持着硬撑起来的坚强心生怜爱,不由自主地冲口而出: “苏卿雪!我不能把你放在二楼孤岛上,你一个人会害怕”。 “噢!不不,隔壁还有曲妈呢!我真的不害怕。” “我来陪你吧?” “我真的不需人陪伴!” 她听到的是一阵盲音: “看来我非害怕不可了” 她说给自己听,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欲擒故纵,但她真的希望他有三顾茅庐的气魄,果然他沉默了几分钟,电话又响了起来,告诉她: “晚安!卿雪,祝你做个好梦!” 她略显失望: “嗯!都好好睡觉,晚安”。 心里又涌起一阵莫名奇妙的失落,她又想女孩难道都是这样的吗?希望被自己喜欢的人纠缠不休,又希望他的纠缠要有足够的教养和彬彬有礼。她躺在他躺过的地方,整着他整过的枕头,身边仿佛有他的存在,如此真切。她睡意全无,翻了一个身。突然,床头分机又亮了起来: “一会儿见,在你门口。” 他匆匆挂断电话。 这可把苏卿雪吓了一大跳,怎么会给自己一招措手不及呢?她已经躺下,还穿着睡衣,几秒钟的迟疑,她把卧室的灯光按灭,然后打开房门,只几秒钟的时间,他就站到了卧室的门口。窗外有月光透过纱幔照进来,他们看到彼此朦胧的影象,但脸上的表情却又能看得清清楚楚,这半明半暗浸透着夜色的空间,更是曾添了暧昧的气氛,借着月光,他大胆地伸出手去刮她的巧高挺的鼻梁,刮得准确无误,问她: “你把灯关啦?你拿黑暗来迎接我呢?还是驱赶我?” “苏卿雪!我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他又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没有一点痛的感觉,像清风拂面,反而显得分外亲昵: “你是打算让我找不到你呢?还是让我找不到床?” 她只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穿睡衣的样子,怪他来得太匆忙,换回自己的衣服又已经来不及,她觉得他们的关系还未到她在他面前穿着睡衣走来走去的程度。除非他们已经亲密无间,否则她认为有挑逗对方之嫌,有某些暗示之嫌,这些行为都是对女生有害无益。而她的天性里就有很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这一点在董秦看来也许就是她对外界的一种冷漠。从母亲失败的婚姻经历里觉察到,多数男人是靠不住的,母亲的经历影响着她。 她并不惧怕他言语上的紧追不舍: “这是你的卧室?你闭上眼睛都能找到床呢!”。 她一边和他打趣,一边离开他站到了窗前。看得出来,她此时此刻似乎要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意思。月光如水,他站到了苏卿雪身后,不再越雷池一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觉察到她有丝毫紧张的表情或不乐意的情绪表现出来,他就不会去犯她的忌。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对她来说,这本身就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信号她不怕董秦,之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给他开门,她知道他的思想上的纯洁,他对她的尊重,早已获得她百分之百的信任。现在她害怕的是自己,现在,她好像了解他比了解自己更多。她畏惧自己会按耐不住内心要向他表达出来强烈的情感,只有她自己感受得到她冷漠的表情下有一颗多么波涛汹涌的心在起伏,在殷切盼望;在预备迎合他向她展开双臂,以比他更火热的激情扑倒在他的怀里,以比他更疯狂的爱去拥抱他,亲吻他。让青春燃烧的血液遍布这身体荒原的每个角落。但更强大的畏惧促使她的脚步又向窗子靠近了一步,离他远了一些。 她顺手撩开纱幔,让凉风吹进来,她的身体不禁一颤,这阵风好像让她清醒了不少,心里告诫自己: “不能啊!苏卿雪,你不能因为一时肉体上的快感而把自己放到一个危险的、贬低自己的、不利境地。”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对洁身自好的重视和理性胜任了一切,就在这一瞬间她找回了迷途的自己。过去和李川博躲进稻草垛的那一幕幕经验告诉她:在不合适的年龄里偷食禁果,不是因为早熟,而是因为幼稚的表现。那时候的她让现在的她想起来实在是因为无知,甚至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头皮发麻、无地自容。急于求成的爱,不但失去它应有的浪漫情调,神秘色彩,也是无滋无味的。她想她和董秦稚嫩的肩膀都载不动激情所带来的后果。在越长越大的心境里:她要的爱是神圣的,要建立在原则、符合人类道德伦理之上,才能被自己认可接受。所以,她需要自己要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待,真正属于她的爱。那一份尊崇世人信仰、菩萨所布施的真爱,那一份两颗心碰撞交集所带来一生一世甜蜜的真爱。否则,她宁愿不要。因为,有瑕疵的爱,怎么会让一个人的心得到安宁? 她要的爱太完美了!也许,这就是他们相忘与江湖的祸根。 董秦,他肩负着家族的重任,他被学校的老师寄予厚望,他和她可不一样,苏卿雪在心里对自己说:芊芊学子的求学道路就像一场长跑,他跑在最前面,她那时落在了最后面,她不能拖他后腿,让他陪自己慢慢跑。她不能陷害他,她在心底又对自己警告着,她觉得如果接纳他就是在陷害他,这个时候,她总是替他想得更多。 在她的眼里,他太过于优秀,他英俊的模样在他努力使自身学业有成和良好家庭教养的衬托下,每每都显露出让人百看不厌的魅力。通过这次登门造访,他殷实的家庭条件会是多少攀龙附凤女孩的梦想更不毕说。此时她面向窗外迎风而立,那个俊美的男孩就在她身后,想着他有那么多完美的特征,她不是窃喜,而是倍感沮丧。他的形象越深入她的内心,这种沮丧越强烈。她甚至想,如果在某天他失去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她会比之前更加爱他,因为上天把他们扯到比较接近平等的位置上来了。他一定比现在更迫切需要她的爱,而她在那时候会愿意给他全力以赴的爱。默默无闻地顺从他的一切,做他的左膀右臂,照顾他一辈子,那将会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 董秦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见她沉默不语,便又走近她一点。这时他突然想起初中课文里的一篇文言文《黔之驴》,他觉得他像文章里面那只老虎,正一步一步走近她,不过,他有老虎的步伐,但没有老虎的秉性,他用理智浇灭了心中所有逼近她以后所表现出来的欲望和冲动。他顺手拿起了挂钩上她的校服,披在她单薄的睡衣外面,遮住她裸露在月光下的胳膊,这促使她的飘飞思绪从没有着落的死角一下回到了地面,内心感到一阵羞愧。但她不认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么的罪过和残忍,因为只有那样的念想,她的心才有勇气去碰触他的灵魂,她才能领略到与他平起平坐、属于她的位置,她才能感到和他平等的快乐。 他将她校服一角的褶皱拉平整,然后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手指冰凉。他将它举到唇边,用自己温热的嘴唇轻轻碰触了一下,那冰冷纤细的手并没有给他带来她内心的讯息和暗示,那纤细的手也不惧热情度。他的感情世界在这时变得敏感,禁不住问她: “卿雪!你不快乐吗?或者和我在一起,你无法快乐?” 他觉得她站得太久了,拉她一起坐在窗下的藤椅里。眼睛认真地着她,期待着她的回答: “我很快乐,董秦!我是个笨人。所以笨人都无法把自己的快乐传递给别人。” 听了这样的话,他突然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贝齿般的白牙,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认为她的性格时常让人琢磨不透,但亲耳听她说出她快乐的时候,也就释然。 这夜美着一种感觉,显然她的回答令他真是称心又满意。他们的心跳和着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频率往前走。他不想离开她,他一直想和她在一起,他生出了一个突发奇想的念头:“卿雪!如果你不困,如果你愿意,我想陪你坐到天亮。” 他口里的热气哈到了她的脸上,使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一个大男孩嘴里健康、清新的气息,她没有贪婪地尽情享受,而是带着敬重男神的方式给他以最大的尊重,当然这种庄重的空间最后也会留给自己,她的脑袋向后靠了靠,和他之间有了一些距离,但能把他看得更清楚,想起第二天正好是星期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董秦,我不困,好吧!我们坐到天亮”。 这世上没有什么感情会像爱情这样让人既疯狂、又天真! 月光正悄悄收起帏幔,把时间和空间留给即将到来的黎明,这恋人的黎明,全世界的黎明。 他们遵守自己的承诺,果然坐到东方发白。他们所处的纬度里四点钟天就会蒙蒙亮,空气里夹杂着潮湿的水汽,庭院里的叶脉上有晶莹剔透的露珠在打滚,城市带着朝气在苏醒。苏清雪踏着晨曦里的露水,和董秦告别,走出去一段距离,回头的时候依然看见董秦在向她挥手,他的身后是一片红彤彤的朝霞,距离渐渐模糊了他的面部表情,他家门口的那条巷子很深,他可以目送她很远。她最后一次不由自主回头的时候,便什么也看不清了,也许他早已离开,那里好像还有一个黑点,无法确定是什么。这时她的心突然被一种忧伤操控,她完全能感觉到对他的爱将被命运所左右是一种必然,这种必然无处可逃,就像打开的墓道口,对每一条生命的收复一样必然。她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这是在切合实际地看待事情的内核。一个人命运曲线的走向,从她出生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 昨夜终归是圆满的,回到卧室里的董秦依然毫无睡意,他内心有喷涌的思绪,他打开原来那本写满对苏卿雪各种思念的密码笔记本,即新写一首诗在上面:西湖有意并蒂莲,素人袖舞苍天泪。青女纸伞寄许郎,裙钗侃侃煎药香。他没能写出自己对爱情的种种感受和心得,为了不在家人的监视下走露风声,他只写那些模棱两可,朦胧状态的东西。但他必须要写,他总得要在内心打开一道向外界宣泄感情的突破口,否则他会神情恍惚,积郁成疾。 昨夜或者有残缺,就用自己的这首诗为这残缺人生的一个段落画上句号,给昨夜一个圆满的诠释吧!回味里难免带着酸涩的遗憾,遗憾!原本就是一个美丽的结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七章:误入他的魔窟 树丛里已经不见李川博痴情的身影。 起初他希望自己能飞檐走壁,去亲眼目睹让事实证明苏卿雪和他想象的一样放荡,但内心的疲乏淹没了他此时的好奇心,似乎又解开了心中的疑问,他继续站在这里是多么可笑,他浑身的肌肉也已经恢复活力,有了知觉,感觉到蚊虫的肆虐攻击,手臂周围、脖子起了几十个又红又肿的大包,奇痒难耐。在十点钟之前,他很快离开了那片树林。 前思后想了一阵,他决定去拜访叶露珠,那个勾引老子的老骚狐狸。 回到宾馆,匆匆收拾自己行囊的时候,有个女孩转到了他房间的门前,稚气的脸上飘来魅惑人的眼神: “老板,要我为你服务吗?” 女孩的年龄和苏卿雪差不多,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如果在以往遇到这种事他会厌恶之极,会粗暴你呵斥她们: “请让开!你把我的路挡住了。” 那时在他眼里这些靠卖身的女人给他留下既下贱又肮脏的印象。现在他已经不这样认为,因为他从她们当中看到了苏卿雪的影子。或许,他会变得有需求,但不是现在,现在他要保持清醒,他连米烧都不要,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需要女人,见鬼! 李川博对女孩淡淡笑了一下: “今天没时间,我正在退房,这里环境不错,我还会再次光临,怎样才能联系到你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以后不要叫我老板,我不喜欢这个称谓。” “那我以后叫你帅哥!这个称谓可好听,和你的身份也很符合。” 女孩浓妆艳抹的脸上展开职业的笑容,告诉李川博她叫段梦,然后留下一串宾馆的电话号码给他,当听到李川博说今天没空,看的出来她是大失所望,心想好不容易捕到的鱼又溜了。 李川博瓢了她一眼说道: “段梦,名字不错。” 他把写号码的纸条顺便塞进上衣口袋,内心有些鄙夷,知道这些逢场作戏的女孩出门在外用的全是假名,他没有在意,他也不想过问她的身世,他没有心情听任何人的故事。但觉得年纪误入歧途,看上去总归有些凄凉,就像自己似乎也正面临着凄凉的境地,他和一个卖身女之间突然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凄。命运真是大海上一叶摇摆不定的扁舟啊!在随波逐流的风浪中,使他靠近段梦,他决定以她想要的方式去好好珍惜她,李川博从自己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蓝色百元大钞递给段晓梦: “你先拿着,就当你欠我一回偿还。” 段梦虽然才十七岁,已经是个老江湖,扫黄打黑的时候进过派出所多回,这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可爱的嫖客,她没有去感激他,她在心里感激自己今晚运气真是不赖。 李川博拎着行李去总台结账的时候,段梦在走廊里粘上来一下抱着他的腰,在对方猝不及防的时候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李川博麦麸色的脸上立刻印下了一个血红的唇印,他没有防备段晓梦会有这样出其不意的大胆举动,顿时满脸涨得通红。纵然他脸颊上的初吻不是被一个雏妓无意间夺走的,但这一吻是美好的,并不包括在她肉体的交易里面,所以这一吻和人世间任何一个良家女子的热吻一样纯洁,它不是交易的产物,他的内心泛起了心旷神怡般的涟漪,他对她表示感谢: “谢谢梦姐,我会抽空来找你。” 他不需要衰老,但他急着成长。 叶露珠门店敞开着,她一边打盹,一边在发愁,不听话的女儿从傍晚“失联”到现在毫无音讯,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到店里。她一会儿气恼担心,一会儿愤怒烦躁。李川博披着夜色、带着长途流浪的都市风尘,头发有几分凌乱地来到叶露珠面前。她差一点没认出他来,五年里,对一个正在迅速成长的孩子来说,五年的时间能让他原来的样子被时间雕刻成另一个样子。 “露珠阿姨!我是李川博。” “噢!” 叶露珠吃惊地发出一声长叹才回过神来,眼睛直直地看着李川博,这孩子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但和过去相比又已经判若两人;他的眼神和气度里都夹带着李永成的影子,这让叶露珠对他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由此也增添了她对他的热情度,顿时没有隔阂地问起他吃过晚餐没有,接过李川博手里的行李箱,把他安排在阁楼宽敞的储物间里,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对待李川博的到来。这时,李川博懊恼地想应该早点到叶露珠的饰品店来,现在,他和苏卿雪寝室之间只隔着一排三合板,这种境遇使他想起来呼吸急促,热血上涌。他没有忘记来这里的主要任务: “露珠阿姨!我傍晚的时候在大剧院门口碰到卿雪了,她正和女同学看通宵电影呢!有可能会明天早上回来,你不需要等她。” 叶露珠听了这样的话,差点从阁楼的楼梯上一头栽了下来,还好李川博手脚麻利把她一下搀扶扶住了。她刚站稳身子,马上喋喋不休地大嚷起来: “天哪!这怎么了得啊!这丫头这几年越来越不听话啦!她居然想方设法把我气死,我死了,她可以像野马一样自由自在,哪家大剧院?川博!你放好行囊,我要快点关店门,出去把她弄回来,我倒要问问是不是需要戴上手铐、脚镣,她才肯罢休。” 她手忙脚乱的到柜台里去翻卷闸门钥匙,年岁渐长,大炮似的脾性可一点都没有改。 “露珠阿姨!我把她的行踪告诉你,为的是让你放心。看到你这样大动干戈的反作用,我反而有些后悔啦!你冷静一会儿,先消消气,知道她安然无恙就好。每个孩子长到这样的岁数都很叛逆,我过去也像一匹野马,父母将绳索拉的越紧,我反抗的力量越大、跑的越远。” 叶露珠和善地看了李川博一眼,从门口退回来,果然很快冷静了下来,她这辈子没有听过谁的劝慰,这孩子的话却具有神奇的魔力,让她觉得言之有理: “川博!你倒是长大了,说的话也条条是道,我还不是担心她在外头遇到坏人,你想一个女孩子家,唉!既然你把好消息告诉给我,好吧!我听你的,这回让她自由自在的在外面疯一个晚上。” 她把拿出来的钥匙又塞回抽屉: “孩子,你是长途跋涉到我这儿的吗?还是从欢堂镇来?你看我气晕了头都忘记问你这些,我有一阵子没看见你爹啦!渐渐的,我不想再去打扰他。他负担一天比一天重,银枝又添娃了,欢堂镇!唉!那个欢堂镇几百年都延续着女人以大量繁衍后代为荣耀。” 她内心凝结着忧愁,一直唠叨下去,语气里充满宿命感,以至于李川博要让她把一口气所有要说的话说完才能插上自己的话: “我这回从外省来,还没进欢堂镇哩!” “哦!多好的孩子,没进镇就先来看我们孤女寡母,真是有情有义,我要谢谢你!川博孩子。” 叶露珠平日的妆容依然像六年前那么精致,有着中年女人望城莫及的优雅,她天性里似乎就掌握着一份会梳妆打扮的高深学问,这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好几岁。从她言谈举止里还能经常带出少女般的风韵,可是她说话的语气,满是未老先衰的格调,让人听了觉得压抑、生活无望,但他老子喜欢,他相信。 那晚,李川博就在储物间的床里睡下,内心感到安稳又满足,似乎接下来的日子会充满希望,他也不怎么去琢磨苏卿雪这个人究竟一半是荡妇还是另一半是天使,睡意很快袭来,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让他慢慢释放出连日来全身的疲乏,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苏卿雪回饰品店的时候,母亲还没开门。 她拿出锁匙轻轻扭开卷闸门的锁,和上回一样蹑手蹑脚走进来,脸上尽显醉拍阑干情味切神情,手提金玉鞋,赤着双足一步一步迈向阁楼。储物间里有咕噜咕噜风扇的声音传过来,她以为母亲上来提货忘记关风扇了,推开储藏室的门走了进去,按下电灯开光,分明看到床上躺着只穿裤衩的李川博……从他胸口到肚脐眼、到大腿均匀覆盖着黑乎乎的体毛。苏卿雪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住了,长这么大头一回看见男人在她面前最多的裸露,差点尖声大叫起来,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双眼不由自主地瞪了起来,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往门口退去,生怕这只沉睡的猛虎会突然抖擞浑身的黑毛苏醒过来。 不巧,苏卿雪惊慌失措后退的过程中碰到了李川博的行李袋,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如果当时知道李川博在这里睡觉,她真是死也不会来。这时李川博被响声惊动,猛地苏醒过来,起初还以为自己在梦里,这个梦瞬间变回现实,如此真切,李川博心里一阵惊喜: “卿雪,我这是在梦里吗?还是你迷路了?” 苏卿雪一脸窘迫,此时已完全清醒的李川博,看着她又羞又怒又气恼的样子,心里却充满得意,从床上站了起来,有意耍起流氓行为,故意赤裸上身经过苏卿雪面前。既然她自投罗,他要用行动告诉她,他的骨子里头也都是下流无止的成分。此时,李川博的心往黑暗的泥塘里一路滑了下去,不是吗?她和残疾男人打情骂俏过了,她又和那个白脸男同学去春宵一刻到天亮,她的身体已经被异性触摸过无数次,在男女方面的知识,她一定是一匹识途的老马,倒是他这个老处男需要她这个革命前辈来将他引导到革命的道路上去。可她为什么又伪装成掉入陷阱瑟瑟发抖的兔?嘴唇苍白,一脸无辜。他心里嘀咕:苏卿雪啊!苏卿雪!你真是一位天生的好演员,你在我面前不需要竖立贞洁牌坊,我对女人的价值观就是——我会娶一个卖身女回来当妻子,不会让妻子再去招嫖,只要你改过自新,我就不计前嫌。现在你有多堕落,我就要有多龌龊,这样我们才能匹配。”遗憾时间太过于仓促,他至今在男女寻欢这件事上学无所成,还没有来得及让段晓梦成为他身体的开山鼻祖,苏卿雪在天刚揭晓就大驾光临,来得是不是太早了点? 李川博在心里一边暴风骤雨般胡思乱想,一边不忘闪电般到门边把门拴上回转过身,眼睛布满血丝,看上去像是吃人的怪兽,嘴里说的却是: “卿雪!最近有人用刀子捅了我这一颗痴情的心,我的胸口正疼痛难耐!” 苏卿雪不为所动,觉得他好生无聊,李川博接着继续说: ”你为什么要和我形同陌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一定有原因存在,请你把原因说出来,就算你让我立刻去死,我也愿意,但是我需要死得明白心安,你说是吗?卿雪。” 苏卿雪很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心想:谁让你去死了?你爱怎么死去死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李川博越说声调越大,苏卿雪用食指竖在自己嘴边:“嘘!”意思他声点,然后慢悠悠的说道: “你先把衣服裤子穿好,再来和我说话吧。” 她觉得他实在太不雅观,把脸转到了另一边,视线也落在另一处,希望他穿戴整齐再去和他说话。 她开始在内心反思自己对他的态度,是有些不近人情,在欢堂镇,在那些久远的年代,他们的感情笼罩着特殊的光环,那没有血缘关系却情同手足的感情基础,不是说忘记就能从心里一下子抹去而不留痕迹的。 她心里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他,只是现在从厌恶他父亲那里连带过来的憎恨,要不由自主地强加给他,对他而言,这是不公平的。受自己这样的反感、冷眼,无视他的存在,他的确是有些冤屈。尽管如此,现在她既不爱他,也不恨他,对这个人也没有过多的好感,她更不会花心思研究在他身上具备多少男人气魄,想象假如接纳他,他将来会对自己有多好,在她眼里任凭谁再好,也好不过董秦。 此时此刻她愿意放低姿态,是因为李川博把门拴上了,她处在了一个危险境地,她犯下彻夜不归的错误本身让她带着内疚回来,不想再弄出动静惊动母亲。于是她说: “川博,冷落你里我是无意的,那么请你原谅我的莽撞和疏忽吧!我不知道你会难过,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在乎这个事情,以后我们依然是亲兄妹一样的朋友,来吧!我们握个手,你对我所有的仇恨现在就一笔勾销!” 李川博这时已经穿好牛仔裤,依然裸露着上半身,在开着窗空间沉闷的仓库里,他不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去迎合她的要求。他伸出手下意识的在她等待的那只手上轻轻的拍了一下,用一种玩世不恭的眼神盯着她,同时那眼神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化成不死心骨灰里的鬼火,混合着他不相信他们之间大势已去的哀怨,冷冷笑道: “仇恨!我认为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仇恨!若不是那一年稻草垛的塌翻,压垮了我们的爱情,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他一边说,一边有意将她的思绪拉回她认为懵懂无知的童年,有意勾起她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使她感到面红耳赤的难为情。那几年,她多么爱笑,像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只有像她这样思想单纯的傻女孩,才会和这种内心有魔兽作怪的人去钻稻草垛,轻信他玩什么亲密无间的游戏,和他拥抱在一起,并且把自己的初吻在懵懂无知当中献给他,主动坐在他結实的大腿上,他的温度吹催了她的身体。在那个年月,虽然她还只有十三岁,身体却已经开始发生着奇妙的变化,胸脯上出现两个核桃般的硬结,在一天天地初长发育,她至今无法想象十三岁那一年被压在他激动起伏结实的胸膛下,在她的年龄里还没有形成保护自己的意志力,向他完全袒露渴望纵情的欲望,那种初放身体蓓蕾的感觉,是眼前这个男人给的,他当时也许根本就不知道她生命的某一处甬道已被开启。她不认为二十岁的他对当时的自己是一种猥亵,他总是心翼翼的接近她,从来没有带着“性”的冲动去蹂躏她,耳鬓厮磨是他们从就有的习惯,他们的感情虽然超越亲情和友情,是蒙着朦胧而圣洁面纱的。但她不认为他们之间会产生什么爱情,正当她懂得欣赏男人的魅力可以在精神层面把男人当粮食来啃噬的时候,有那种和异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迫切愿望注入体内的时候,让她释放这种激情的男人是董秦,是董秦带领着她走向完全精神层面的爱情道路。当李川博说出那些落在他们身上的稻草压垮他们爱情的时候,她就觉得他既庸俗、又可笑。他这时正盯着她看,仿佛要从她有些惊恐的表情里解读出她是否正沉浸在他们那些相亲相爱的日子里,而为现在的背叛对他感到内疚的样子。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她的脸上,在他认为无与伦比的五官上搜寻了几秒钟,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长大了,她的眼神像迷一样,一会儿友善温和,一会儿冷漠无情。看到他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她又仓皇失措。这时,他突然之间幡然悔悟,她害怕他有无礼的举动,从她对自己的态度里表明,要让她从旧情里燃放出对他的好感,那是无望。 她越是这样惧怕他,他越是有了戏弄她的热情,李川博每靠近苏卿雪一步,她就向后退一步。和他始终保持着无法碰触到她身体的距离。最后,她退到了被上了锁的门边,这时已无路可退。她索性靠在门上不说话,也不拿眼神看他,内心既着急又懊恼,更带着怒火,却不敢去激怒他。 他一步一步向她逼近,近到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心脏的跳动而起伏的胸口,胸口上那一片有节奏起伏不止的胸毛,胸毛覆盖着他若隐若现强劲的胸肌,一种野兽气息向她扑面而来。她想如果她生命里没有董秦的出现,在一些缘分注定要到来的时候,就比如今夕,她也许会大胆地迎着他,好好欣赏他堪称完美身材的裸体。但现在她是如此的排斥这一切,他看上去显得粗俗、横蛮、教养低下。刚才居然让她看到他裸露在三角库外的隐秘之处。他变了,像个无耻的下流胚!她也懒得去多想是什么使他变成这样,这时,她恨不能把自己和他的所有记忆一下子全都抹去。 他的头突然向她垂下来,她甚至嗅到他呼吸出来的烟味,和他体内并存的痛苦气息,然后他张开两只手臂支撑在门板上,把她整个身体护在中间,他们之间的空间狭得使她随时能被他揽到怀里去,她一下也不愿意沾到他的身体,她只能被定在那里抬着眼和他对视,这时她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内心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可是在她的地盘上,楼下不是还有母亲吗?只要他胆敢侵犯她的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她便一声呼喊,母亲马上就会上来,她就可以把他置于死地,使他受罚,她不会感到难过,谁让他无理在先。 于是她不急不躁耐着性子,异常冷静地等待他的动静,时间在朝霞里凝固,沉闷的仓库里空气仿佛凝结成冰,他垂着头看她,良久地打量着她,由于她身体的高挑,他的脑袋不需要垂得很低,便形成和他的脸只有一拇指子宽的距离。看到了她因为熬夜而部满血丝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她吃下那个残疾男人一次又一次兑着毒药的饮料,而在她脸上形成不健康的死亡阴影。 他很快把两手缩了回来,给她让出了一条“逃生”的通道,她不觉一愣,当她做好一切战斗准备的时候,想不到他突然就这样轻易“饶”过了她,忍不住好奇地憋了他一眼,李川博面色疑重,提醒她: “卿雪!以后不要再去食杂店,那个废物对你一直不怀好意,难道你都没有看出来吗?” 听了这话她怒不可遏,又不便发作,只说了一句: “你竟然跟踪我?” 他的语气里冲斥着醋意和妒忌,粗暴地嚷了起来: “你为了彻夜谈情说爱,和那个白脸在一起,把自己弄成这样,卿雪!你开门出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张脸,此时此刻有多么的憔悴?还有,你根本不懂一个女孩如何去做到自尊、自重、自爱。” 苏卿雪听着,内心恼火异常,他居然称董秦是白脸,她还讨厌他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教唆她,她恨不能现在手里有一把手枪,一下子把他给“嘣”了,他知道的太多了。现在的李川博看上去特别可恶,他的行为比她想象不知道无耻多少倍,像个猥琐的人,她瞪了他一眼。毫无障碍地打开仓库的门走了出去。 这时候的李川博睡意全无,心里有一种空荡荡的失落,那颗心好像一不心又跌进了孤独的遂道。 由于知道李川博对自己的全程跟踪,掌握着所有的秘密,给苏卿雪带来很大情绪上的波动。她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合眼,想起他最后说的话,不由得又从床上起来去照了一下镜子,这使她大惊失色,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苍白如灰,毫无血色,像是某种重病的征兆,心想一定是自己头一回通宵达旦造成的可怕肤色,她强迫自己入睡,却又清醒的像是吃了兴奋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八章:爱恨交织 从仓库里逃离出来毫发无损,她知道,他这是有意放过她,现在她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的讨厌他,于是忍不住想起他健美的裸露的身体,不由心里一阵砰砰狂跳,那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看到男人在她面前暴露的最多的身体部分,即使她不愿意去想起,那些令她的心賍起伏狂跳不止的画面已经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里。 更让苏卿雪疑惑的是她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钟,母亲也没有大发雷霆的过来打扰她。她睡足起床走下阁楼,出乎她的意料,四周出奇的安静,记得走出公园时她就打算不给母亲打一个电话,当时的想法是故意把线索掐断,为的就是不让母亲找到她。 吃晚饭的时候,苏卿雪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走进厨房,叶露珠心里的怨气还未消,开始灰色念叨: “你和女同学看什么通宵电影?川博说你凌晨才到店里,丫头!你听好啦!杜绝再发生这样的事,一个女孩子家要顾忌自己的安全,你不能现在就把我给气死,我死了谁供养你?你要让我死,也要晚等几年” 苏卿雪一声不吭,任凭母亲的紧箍咒像海啸一样一浪接一浪地翻扑过来。她知道自己有错在先,这次她若有语言上的反抗举动,母亲会像跳大神一样跳起来,会以十倍的怒气和怨恨向她泼过来。特别今天有外人在这里,她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在李川博面前很多事都可以随意,但不能留一个最糟糕的家丑印象给他。 苏卿雪心下在寻思:我什么时候看电影了?昨晚在外面可是过了一个通宵,她和对面的李川博面面相觑,知道和董秦的事情也会被他包庇下来,不由舒了一口气。但转念又想:我本来就是想给母亲耍出一个杀手锏,何必要你假惺惺多管闲事?别指望我会记你的“恩情”。 “该说的,不要你说,不该说的,更不要你说,从此你是个“讨厌鬼”! 趁母亲去柜台的时候,她壮起胆子没有好气地瞪着李川博,对他低声吼了出来。 李川博对她狰狞一笑,样子不再粗暴: “我在帮你,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好吧!既然你叫我“讨厌鬼”,我就要做一个“讨厌鬼”的样子给你看看,不辜负你的期望。你记好了,你欠我一笔账,我是会很快讨要回这笔账的” 苏卿雪听他这么一说倒被吓住了,皱起眉头,心想:他什么时候心胸竟然变得如此的狭窄了?要为这句言者无意的话而来报复她,感到有些懊恼,她提醒自己要和这种性格干巴巴、毫无乐趣,没读过多少书的人保持距离。 时间在平淡中度过一天,苏轻雪算准母亲已经完全消气,曾经扑灭的理想被董秦激发出来就一直占据着她的心。使她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一个人拥有远大的理想而活,更充实和更有意义的事了。董秦对她的赞美忧如在耳:你是一个天生的歌者他的语言像一把开启未来理想之门金灿灿的钥匙交到她手里,使她撇开了自卑的心绪,信心十足,暗下决心要坚定不移地为心中的目标而努力奋斗,她为自己制定了一套学习方案,就去和母亲商量。 叶露珠知道女儿很喜欢唱歌,对音乐如痴如醉。过去,刷碗能听到她在唱歌,洗衣服也在唱歌,放学路上她可以一路哼回来。现在听她说要去声乐培训班,唯恐她一时心起,三分钟热度,并没有立刻答应。这让苏卿雪显得垂头丧气,她想不到自己的种种行径已经不得母亲的心,但现在她把唱歌看得和生命一样重要,如果就此放弃,她活得将毫无意义,她又不可能给母亲一个下马威要挟她,叶露珠才不吃她这一套。 苏卿雪正一筹莫展走上阁楼,李川博在阁楼的楼梯口站着,扶梯狭窄,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来回。他预备等苏卿雪上来,他才下去,这样就不至于会撞到她。他之前说的要做一个讨厌鬼给她看,记她一笔账,那完全是他的气话,他早已忘记。 李川博现在住在隔壁,说心里话,她一万个不欢迎,他们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苏卿雪觉得给自己带来很多行动上的不便,他现在一句话也不会跟她说,看得出来他内心情感贬乏,性格也越来越孤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人生目标。这和过去的自己有些相似,昏昏噩噩过日子,他比自己的过去更像一具行尸走肉,根本不够资格当母亲宠溺的孩子。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却十分讨叶露珠的欢心,母亲说他从就在荒塘镇上像牛犊一样起早贪黑地干农活,才练就出今天这样结实硬板的身骨子。可不像这些城里人,更不像那些佩戴高度近视眼镜,身体单薄得像柳条似的国家栋梁之才。勤劳造就了他良好的生活习惯和有规律的作息时间。虽然从和泥土打交道,你看他只要双腿从泥巴里一拔出来,他就会把自己整理的既干净又新潮,并且朝气蓬勃。你别看他这几天闲在我们家,家务活他一样也没有少做。虽然这孩子离开学校早,受教育不多,但人情世故他懂得比谁都深刻,很多地方你还要跟他学习学习呢!听母亲这样夸李川博,苏卿雪几乎要妒忌了,现在更觉得他是个兴风作浪的魔鬼,到这里才两天,就攫取了母亲的心。 母亲看到的仅仅只是表面现象,她没有看到的可怕事实是:才不到二十五岁的人,既抽烟又喝酒,半夜三更企图调戏她,如果那晚她软弱一点,遭受他强奸也不一定,就是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母亲却遭受他的蒙骗。苏卿雪懒得在母亲面前去告发他,有必要的时候她会想办法把他撵走。 由于李川博下阁楼的速度太快,苏卿雪还来不及说话,他侧过身子就下楼梯了,他知道苏清雪内心对自己不友好的态度,现在尽量不去惹她,她往东,他就西,她吃完饭,他才去吃,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和她错开时间。 苏卿雪扶着栏杆箭步追下来,轻轻从后面揪住了他的衣服,态度比以前缓和了许多,变得礼貌且尊重他: “川博!你这是要去哪儿?” “不知道。” 这是个难题,自从被她冷落,他觉得自己像只找不到美味佳肴的吃屎苍蝇到处乱撞,他讨厌这个时候的自己。她给他一点颜色,他就以为自己的世界已经五彩缤纷。苏卿雪温柔地叫他,他内心顿时泛起了一股受宠若惊的滋味,心里想着她乖巧的时候,多么迷人、多么可爱啊!可惜她的乖巧现在在他面前如此难得一用,只有在求助于他的时候才会昙花一现,可恶的人儿,她这是多么自私,多么可恨啊! “呵呵” 一个不知道自己去哪里的人是可爱的,苏卿雪忍不住笑了起来,在楼梯口有花枝招展的功力。 这笑容好像是上天厚爱一个人时有意的赐予,赐她以用之不竭的武器: “你哪儿也不用去了,帮我一个忙吧!” 她的利器直指他胸口内部脖起的器官,他没有想过自作多情害己有多深,他从不后悔在一个人的爱情道路上所做的一切。 由于李川博在叶露珠面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疏通,母亲很快就答应了要替女儿找一位声乐上的指导老师,让她在歌唱方面争取造诣和发展。苏卿雪并没有因为李川博帮了她的大忙而在内心感恩戴德。母亲对他的欣赏和宠爱,反而一下子激起了她再也无法容忍他在这里待下去的妒忌心,她再也无法和他继续一起刮分的那原本属于她一个人的母爱。她想撵他走,要怎么撵呢?她陷入了一场新的苦恼中,她觉得自己是文明人,不能直接了当的下逐客令,思前想后,她准备制造一场谣言,她并不觉得良心上有什么过不去,如果被他拆穿自己的狼子野心,也不打紧,等时间一长,他会不计前嫌原谅她。 李川博来的第三天早晨。苏卿雪在阁楼的过道里叫住了他,她想不到他每天起的这么早,差一点就让他溜到楼下去,然后她对着他神色慌张、绘声绘色的说: “自从你住进来后,阁楼上一定闹鬼了,或者你会梦游?半夜有脚步声在走来走去,还有声音敲我的门呢!啊!好吓人!” 李川博眼睛乏也不乏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心想:李敖说过原来美人和所有普通人是一样的,她们吃饭下去也需要拉出那么恶心、臭气熏天的屎。一张这么迷人巧的嘴,长在这般漂亮、纯真的脸蛋上,也会鬼话连篇,也就不足为奇了。 苏卿雪见他没有反应,继续说: “嗯!就知道你做贼心虚,有梦游的毛病,你也不说出来,这样下去我会得恐惧症,你不走我走!我打算到外面租房子住去,我还是先告诉妈妈吧!” 苏卿雪正要往楼下走去。 “等等,卿雪!你要我走,不要惊动阿姨。” 好一会儿,他又苦笑道: “我会梦游?你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这消息真是新鲜!” 说完这句话,他脸色蓦地变得阴沉,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给苏卿雪: “卿雪!你这样污蔑我,比你打我骂我,更让我无法忍受啊!这是你对我精心策划的一场侮辱,原来你喜欢挑战我的忍耐极限?好!我现在陪你玩!” 他继续阴沉着脸: “我原来不想让你还我的债,现在,马上我要讨教回来,还有昨天帮你实现要当歌唱家的大忙,你还没有感谢我呢?这旧账新账你全得算给我,你要怎样算?你说吧!” 他步步逼近她,用手托起她的下巴,脾气变得异常暴躁,低声咬牙切齿地告诉她: “你信不信?我的手一使劲,就能一下子把你给掐死了”。 说话时间他托起她下巴的手早已滑到她细长的勃颈上,没有掐下去,他只是轻轻握在那里。苏卿雪仰着头,因为惊吓使她变得异常温顺,长这么大,她可是从来未见过他有如此凶残的时刻,这时候她相信自己的大意造谣,唤醒男性体内y染色体,据说这是男人体内莽撞和野蛮的基因链。 她可不想死在他手里,她决定试图用温情去暖化他已经激发起来的暴戾脾气,他的右手依然一动不动地握在她勃颈上。苏卿雪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轻轻地盖在他那只就要犯罪的手上。他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所有怒火像一袈栽跟斗的敌机一下子从心头被击落,他的手无力地从她脖子上滑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就此罢休,捏着她的两个胳膊,没有捏痛她,把苏卿雪像傀儡一样推到她的卧室门口。他的面部表情缓和了下来,有渴求继续获得她温情的光芒,那一道光芒又很快被他的倔强所代替,他望向她这一眼的渴求眼神一下子把他的心给出卖了:掐死她?不过是想吓唬她而已,他那一颗被倥偬的爱所囚禁的心,早已失去与她斗殴的威力与气魄,吓唬她,那已经是她对他种种热情任意践踏最大限度的报复了。 现在他变成了一个既倔犟又不愿意轻易表露内心世界的人,他的行为上又无法做到彻底的自欺欺人,因为,他依然是那样热烈的爱着她。 苏卿雪用目光将他的心事拆穿以后,知道他的挣狞不过是纸做的猛兽,这时她反倒变得落落大方: “对不起!川博,没想到听了我的话,你会这样大动干戈,大概是我自己昨晚产生了幻觉,来吧!让我们拥抱一下,化干戈为玉帛。” 她友好地伸出双手,虚情假意地拥抱了一下僵在门口的李川博,这时,李川博早已松开放在她胳膊两侧的双手,听她的话,觉得刺耳,“大概”什么“大概”?这样说来她还是认定他夜里有梦游的可能性。他没有做任何解释,不再愤怒,很平静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她感到十分费解,因为这一眼跨越了她以往能了解到他性格上的所有特点,超越了他过去的所有形象。他虽然没有吭一声,但顷刻之间轻易拾起了自己的威力与与庄重,这使他看上去有一种不慌不忙的潇洒和帅气。这一刻,她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友爱是值得她去拥有的。刚刚发现的东西,马上就要失去,这叫人有些受不了。 李川博一转身,大踏步走向仓库,猫着腰从铁架床上抓起几件皱巴巴的衣裤,塞进陪他四处流浪的脏兮兮的大背包,咚咚咚爬下了阁楼。走到柜台前他把背包往肩上一甩,用手捋了一下头发,镇定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向叶露珠告别,叶露珠用爱抚的眼神看着他,叮嘱了一翻,连忙叫出苏卿雪,要求她送李川博到车站。 为了表示自己内心诚恳的歉意,苏卿雪来不及换上鞋子,她穿着拖鞋“踏、踏、踏”追了出来。看得出来李川博士是因为负气而走,从阁楼下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苏卿雪在心里已经重拾这份友爱,并重视的时候又遭受他这样的态度,她的心里感受到了一阵刺痛,这刺痛从何而来?她这才发现这份友谊是如此可贵,她无论如何不想失去它: “川博!你等等我、等等我”。 李川博面无表情,身后不停传来苏卿雪的声音,他没有回过头去,但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继续走他脚下的阳光大道。 “我送你一程吧” 苏清雪迎上来和他并排走着,李川博的口气冷漠异常: “不必了,我闭上眼都能摸回欢堂镇。” 他没有领她的情,他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使苏卿雪开始变得闷闷不乐,她走着走着,落在了他的后面。他始终没有去看她一眼,而是将目光掠过路边的行道树,放眼望向头顶的蓝天想自己的心事:她心里已经有人在那里占山为王,他再去攀爬那险峻的高峰,到了山顶,也是无处落脚,他会被她毫不留情地推下悬崖,粉身碎骨。这些天以来,他看明白了,她不是水性杨花的天生骚货,也不是既想风流又要挂贞洁牌坊的女子。她天性重情、纯洁,她对董秦的爱执着而热烈,这从董秦的一席话就能改变她的观念里可以看出来,她要当一名歌唱家的理想里能嗅出她对另一个男人的真爱。既然自己也是如此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那也只能成全她。 董秦将目光从那些不远处的蓝天白云上收了回来,停住脚步,等她上来,和她并排走着,告诉她: “卿雪!我已经有女朋友了,现在,我们谁都不需要向谁祝福,同喜!” 他从嘴里挤了一丝笑容出来,等着她的表态。 “是真的吗?” 她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噢!这是好事情。如果是真的,这当然值得我替你我高兴。” 她虽然一脸不屑,口气却流露出酸楚,这样说来他前两天说是因为稻草垛压垮了他们的爱情,那真是鬼话连篇,他没有和她审辨真假,微笑了一下,看着她: “我给她取了一个好听的绰号:叫“晓梢壶离(骚狐狸)”,“晓”是春眠不觉晓,“梢”是燕儿在林梢,“壶”是一片冰心在玉壶,“离”是离离原上草。” 他脸上舒展着得意的表情,看来是真的,瞧他给女朋友起名的认真劲,这名字真是充满了诗情画意,她依然闷闷不乐,但又认真地纠正他: “不是绰号,是你给她起的昵称、爱称。” 然后又像是自言自语: “晓梢壶离”(骚狐狸),听上去很美。” 他在一旁像是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一笑显露出他心中的某一种无奈,她十分敏感地憋见了他这个表情。怎么?他不爱她吗?一定不会的,他如此用心地给女朋友取了这么好听的昵称,显然他一定是爱她的,于是苏苏卿雪忍不住问下去: “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呢?说来听听看。” 李川博侧过脸来望着苏轻雪,目光变得敏锐: “她19岁,漂亮迷人,举世无双。” 他想如果她有足够的社会阅历,就能听出他临时编出来的谎言在对付她,苏卿雪又在放慢了脚步,微微垂下了眼帘,再也不想去过问他女朋友的话题了,那样会让她觉得十分扫兴,现在,她发现自己的骨头里散发着酸楚的滋味。 他年龄不了,已经5岁,按这个岁数,很多农村人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那么他呢?也一定快结婚了,这样的话题她是问不出口的。但是,如果听到他结婚的消息,苏卿雪想她会难过得无所适从,或者,会躲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痛哭一场。因为一份胜过友谊的感情,即将永远的失去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感到无比吃惊,为什么会想到这些让自己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正心不由己。 李川博自顾自地朝前走着,苏卿雪的难过不过是他的万分之一,他以为以他的性格,会深陷爱的泥潭一辈子。这时他想到的是:他们的后会遥遥无期,命运会把他们各自带到哪里去?这该死的命运!他会像捏着毒蛇的七寸,紧紧捏住命运随时向他吐露着红信子的七寸,他会全力里反扑,而不被命运所左右自己的人生,他坚信会在命运安排之前完成自己的夙愿,那就是得到苏卿雪的爱。 那几年,年轻的李川博常常未到人生的十字路口时,也在心里立志着鼓励自己。 两个人似乎都在各揣心事往前走,突然间,苏卿雪叫了起来: “川博,这可不是去往车站的路!” “我不一定回欢堂镇,我继续流浪,请你停住送我的脚步吧!” 他的口气带着剑仗天涯的江湖味。 她以苦作乐的开怀一笑: “那么壮士!请保重!”。 说话之前她已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而是举起手向后挥了挥,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城市的车轮和人流中,那情景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势。 李川博知道自己这种心情是回不了欢堂镇的,在和苏卿雪最后别离时刻,他还幻想着她能上来再次拥抱他。如果她在阁楼上的拥抱是出于爱,或者友爱,他都会伸出手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长久深情地拥抱她,把自己心里的那一份爱,通过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热度传递给她。可惜她的拥抱是因为求和解,她拥抱里的肢体语言是那样的索然无味。后来,他那受了重创磨成齑粉的心没过多久又复原了,复原以后仿佛注入崭新的生命使他的激情高昂着,眺望着,等待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幻想自己的眺望会有结果,高昂的激情顺利地滑向她他躺在她一板相隔的地方,陷入最严重的自我折磨当中,想象见面后要怎样向她和盘托出自己对她夜以继日的思念,结果是他不需要努力克制,他的自卑就将自己出鞘的剑打落,他的整颗心便落荒而逃,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现在他又回到了之前住过的那家宾馆,情绪低落的无以复加,既然先前已经这般痛快地用慧剑斩断了情丝,现在他暂时是没有走向苏卿雪的回头路的,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这么干。 那毫无指望的单相思一到夜里在整颗心房里四处蔓延。他开始比以前加倍的酗酒,以麻木来逃避现实。但他很快对醉生梦死的生活产生极大的反感,对一个本质不坏的人来说,堕落有限度的人来说,生活中时常会比爱情重要得多的事情,跳到脑海里拷问他的良心。 一天早晨醒来,他打定主意生活不再以米烧为伴。很快,他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徒劳的,那在体内日复一日闷燃的思念照样使他陷入病入膏肓境地。 这时他不得不想起段晓梦, “何以解忧?唯有晓梦。” 当他对着段晓梦说出这样一句话时,她已经一丝不挂地躺在他的怀中,用她春天里滋润的泥土感受着他新犁的利锐。段晓梦带给他所有的感觉是:她就像街上所有美女一样,是一杯及香醇的美酒缓缓流入他的心田,使他的精神为之一振,这和米烧大不不同,比米烧行之有效,这种感官上真实、新鲜的刺激,使他暂时忘却了对另一个人相思的疾苦。 段晓梦在以出售肉体为职业的交易里显得非常自然,和她的同行一样丢弃了人性最为可贵的羞耻心和尊严,干了这个行业,如果还去讲究那些,她们就会没有饭吃。和她交往一段时,他对她从事这样的行业表示理解。段晓梦在李川博生命里的出现,就像烟花爆竹的燃放,消踪即失,事后,留给李川博的是比以前加倍的无尽孤独和漫漫长夜。段晓梦十七岁堪称完美的肉体躺在他的怀里,她隐藏起了自己的灵魂,这种太过于赤裸的交易,无论如何也无法使这个妙龄女子深入他的思想而来到他的内心世界,填补他哪怕一点点的空虚,他也不需要费心地紧紧封锁住心灵的大门,用自己男人的美好形象去爱她。他的心依然荒芜一片,每当内心就像无巧妇过问结满蛛丝的灶台,他一下子就被甩进了厌倦目前生活状态的深谷,哪怕身体刚刚从激情的巅峰里冷却下来。 这时候他想起了欢堂镇,那个能抚慰灵魂的最后避难所,无论他脚步流浪到哪里,最后魂魄回归安心的地方。在回欢堂镇之前,李川博又有了一点疯狂的想法,他想去看一次苏卿雪,但囊中羞涩把他逼到了一个无比窘迫的境地,口袋里的钱现在只够他做路费回到欢堂镇,他必须离开了,而且越快越好,如果赶不上开往欢堂镇最后一趟中巴车,晚上他只能露宿街头。 原来感觉度日如年,现在从沉迷的某件事里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时间在树的枝丫上,在窗台上、在人们的脸上、衣着上迅速流失。当他以轻捷的脚步跨上开往欢堂镇的中巴车时,才去主意时间已经进入秋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九章:恶念横生 一路享受着似曾相识的旅途美景,看着脚下险峻的怪石嶙峋和令人头昏目眩的悬崖,更叫人拍案叫绝,他从不害怕。当他看到车窗外遍地金黄的田野在眼前铺张开来,弯曲的林间路延伸到无穷尽神秘的远方,远处青山如黛,像一幅天然的水墨画,他知道再转一个山道前面就是欢堂镇。 李川博很快想起了外甥和外甥女的可爱面庞,及在欢堂镇上的点滴生活,这一切的一切,现在代替了苏卿雪原来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影子,他已经把那个骚狐狸连同她给他带来的无尽烦恼都暂时抛到身后去了。他又看到村口那株银杏树在秋日的阳光里闪烁着黄澄澄的外衣,有几只泛着洁白羽毛“嘎、嘎、嘎”直叫的大白鹅扑闪着翅膀,在清澈见底的溪流里嬉戏,他投入了欢堂镇的怀抱。 “川博回来啦!” “嗨!这不是李川博吗”! “川博,又从哪里回来啦?” 下中巴车后,一路上都有熟人在叫他,和他打招呼,有邻居、有当初一起干农活的、时候的玩伴、同学、还有学老师,乡里乡亲热烈、亲切的呼叫声暂时打断了他脑海里一片空白的思绪,他灵魂附体般回到了残酷的现实当中,改革开放十几年了,家乡虽然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四处也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李川博笑呵呵地和左邻右舍打过招呼,把那个和他一样疲惫不堪的旅行包往自家厅堂的八仙桌上一抛,就四处寻找他的母亲。白玉凤正在打扫得干干净净庭院的鸡舍里掏鸡蛋,掏出来的鸡蛋装满了面前的大瓷海碗,听到李川博的叫声,她猫着背利索地从鸡舍里把脑袋缩了出来,看到唯一的宝贝儿子灰头土脸地回家,她的表情从吃惊里舒展开来,然后是高兴。伸手去拍他身上、背包上的灰尘,告诉儿子最近家里发生的新鲜事。傍晚十分,放学的外甥和外甥女全都闹哄哄地涌到厅堂来,围着李川博问长问短,最后发现啥吃的都没有,一个个又悻悻离去,到他们自己住的新屋里去了。 二姐银枝生男娃已经满月一阵子,抱着孩子住在娘家。银枝把婴儿抱到李川博的面前,要求他抱一会儿,他无法理解生命延续的意义和喜悦,看着那红彤彤的婴儿脸蛋和他身上一股人奶腥味,像猫一样的脑袋在银枝怀里拱来拱去,李川博看着内心就排斥起来,连忙摇头拒绝。 “你真是越大越没有人情味!” 银枝咕哝着抱上孩子走到庭院里去,大白天的,她穿着棉拖到处跑,李川博提不起心情去答理她。 他回过头再去看自己的母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对母亲渐渐产生不顺眼的看法由来已久,现在几乎有些无法容忍,母亲身材历来娇又瘦弱,每天一大早就起床,不梳头也不洗脸,穿着大姐金枝丢在这里的睡袍、棉拖,整个院子跑。她嗓门也大,接一个电话三里外能听到她的鸭公嗓,屋里屋外到处是母亲忙碌的身影,她得伺候院子里那一大群咕咕叫的鸡,猪圈里臭哄哄的猪,田地里绿油油的菜,洗不完的家么,干不完的活。李川博认为自己的母亲可以不像城里人涂脂抹粉,老黄瓜刷绿漆,但她最起码把自己料理得清爽才行,像苏卿雪的母亲靠拢一点点。叶露珠脚踩的永远是半高跟皮鞋,一年到头都穿着各色料子的裙子,虽是半老的徐娘经她一打扮风韵就显露出来而不减当年。除此之外,他并没有看出来叶露珠还有其它多大的能耐,在只能容得下两个人的婚姻里硬是挤了进来。李川博怏怏不乐低头闷想,为母亲鸣不平,欢堂镇上的许多旧观念和生活习惯,和自己的内心世界已经越来越格格不入。 他苦恼地走进自己卧室的洗漱间,然后照了一下梳妆镜,想不起来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端祥这幅尊容了,他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的口、鼻、眼应该具备怎么样的模样。他一贯遵从内心要求的样子和外界打交道,他认为男人长丑了是可以改变的,当然不是用整容来改变。而是男人在行事上要像个男人的样子,这足以弥补一个男人相貌上的任何不足,所以他历来只在乎自己处事的形象,而不在乎自己的长相。这么多年以来,他对自己的形象还算是满意,那有什么用呢?形象再好,得不到一个女孩的欢心。 生命是一种多么奇异的东西,有一些伤需要放纵才能得到调理。苏卿雪!他好一阵子没有想到她了,这一下他对着镜子独自犹怜的时候,她突然间就从脑海里跳了出来,想到董秦家豪华的别墅,她怎么会免俗呢?她拜金十足,爱慕虚荣。 当他想起一个人用好形象活在这个世界上产生不了价值的时候,他是会不惜去打破形象的。这时,他预感到自己无所谓破坏形象来达到某种目的时候,他会去干坏事,他从来不后悔在段晓梦那里失身,因为他不但得到成长,也到了成长以外的更多东西,所以不担心今后有可能把正直的形象继续扭曲,他愿意看到扭曲后的自己,他甚至有点遗弃目前太过于正直的形象,因为这个形象,他得不到苏卿雪的爱,他觉得急需换一种方式生活。他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有修剪了,胡须邋遢,几乎遮掩自己的嘴巴。现在也理应换一种心情,先去改头换面,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李川博没有去吃母亲为他做的鸡蛋面,从家里走出来,突然想起多年前的某一件事,现在也许将要付诸行动,去实现,这件事又需要晚上躺在床上一个人慢慢理清头绪才能施行,这件事也无法和母亲去商量,但他已经想到了那么一些,暂时先放到一边,这让他变得十分兴奋、激动。 李川博兴匆匆地来到三月花开的剃头店,他知道她的技术过硬,远近闻名。前几年三月花在大城市里呆过,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怎样的脸搭配怎么样的发型准不会出错。他往那依旧是“嘎吱嘎吱”作响的凳子上一坐,开口说: “月花,理个发。” 三月花机灵的笑眼盯着李川博胡子邋遢的脸看了大半天,才认出来,表情大惊怪相当夸张地叫了起来: “啊哈!我当是遇到海盗了,原来是川博,你头发怎么续得这般长?是时下流行的发型吗?还是你太忙了没空收拾?” 李川博在大庭广众下及少说话,如果遇到话不投机的人,他宁愿做个哑巴。欢堂镇上的人就是这样,喜欢从一个话题里去探听别人的隐私,他觉得三月花问得特别无聊,他也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但从来不用这种口气和别人说话: “月花!麻烦帮我设计一个发型。” 他把话题引到正事上来,非到万不得已才说上一句。 这时三月花的姐姐二月兰在旁边附和着: “这是个娶媳妇的年龄了,邋里邋遢怎么行?川博,你让月花把看家本领拿出来。” 两姐妹在同一个环境里成长,接受同等的教育,思想境界互相看齐,显示着她们语言同频率的无聊。三月花似乎对这个大龄青年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不急着给他理发,一边东拉西扯,一边慢吞吞用水壶去打了一壶水,放在煤球上烧。对三月花的问话,李川博只是点头或者摇头,但心里暗自着急,三月花好像把理发的事给忘记了,从兴致勃勃走进三月花的剃头店到现在他有些后悔。刚才真应该去另一家理发店找那个“睁眼瞎”技师,让视力不好的“睁眼瞎”给自己随便理一个“羊啃草”的发型,也比坐在这里让姐妹两没完没了地刨根问底强得多。 封建社会遗留在欢堂镇的思想使二月兰成为“能干女人”的牺牲品,她膝下的孩子左两个右一个,最刚学会走路拖着二月兰的裤管。因为她属于超生,原来一家六口在外面东躲西藏好多年,吃了不少的苦头。应验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这一说,被政府抄家带罚款,她自己的手艺也荒废掉了。现在只能在三月花经营的剃头店打打下手。严格地说起来二月兰才是这家门面破败剃头店的创始人,因为要想办法生出儿子来,要替自己的男人完成着传宗接代的艰巨任务,辗转反侧现在剃头店落在三月花手里。本来三月花当初还是二月兰手下的一名学徒,现在三月花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年方二十有八,待字剃头店,店内生意火爆,许多伙子慕名而来,不求理发,只求结缘,都抱以和她结为秦晋之好的梦想。但三月花不是一个含糊的人,她自以为干了这至高无上的手艺,人也随着变得心高气傲起来。岁月磨刀霍霍,绕不过任何一个美丑脸蛋,不知不觉中她把自己熬成了“剩斗士”,甭管三月花是“剩斗士”还是齐天大剩,李川博的心思从来就没有往这些事上摊。他们乡下人形容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没有络语言这般风趣、诙谐。有成就的伙子趋之若鹜追求的永远都是那些娇滴滴的妙龄女子,老姑娘直接被他们鄙夷成剩菜剩饭,倒进沙缸连猪都嫌弃不新鲜哩。 李川博一心一意只想着让三月花把真正看家本领拿出来,忍不住客气地说了几句好听的话: “知道月花技术过硬,我在外头忍住没理。” 听上去好像在讨好自己的感觉,尤其像三月花这样的性格似乎经受不住别人的一捧,顿时心花怒放脸上洋溢着笑容: “我给你理个板寸吧!就是兵哥哥那种发型,你是国字脸,板寸最适合你的脸型了,看上去会更加阳光。板寸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你每天早上起来都不需要在头上开路,你想更加讲究,擦一点“魔丝”就行,非常省心”。 听三月花说起来板村有这么多的好处,李川博立刻应允: “好!就板寸。” 他有一阵时间在衣着和发型上十分考究过,现在力求得体整洁,“板寸”还不曾听说过,那在南方叫平头,平头最考验师傅的技术。 只见三月花一手拿剪刀,一手拿木梳,在李川博头上交织飞舞。不一会儿,那遮住耳跟一头乱草似的头发落了一地。被三月花呼作“板寸”的发型已经显露出来,四面如刀切过一样整齐,这时李川博想起了在省城街道两旁绿化带,延绵几公里都不见多出一片绿叶。李川博立起身抖落了身上的头发屑,照着镜子微笑地点着头,对她的手艺表示十分赞许。她把他的龙章凤姿呼唤出来了,三月花功不可没,付钱的时候,李川博没有要回三月花找的零钱,一股脑儿塞给她做费。自己早已囊中中空空,但他觉得回到欢堂镇就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消费,口袋里可以不放一分钱。 三月花内心此时的格局是会因为这几块钱的费而激动的,她热情地邀请李川博在店里泡一会儿茶,李川博感激的是她的手艺,至于喝茶,他全然没有兴趣,当下就委婉地拒绝了三月花。他们农村人口渴才喝茶,不像城里人的生活习惯,有时喝茶不为解渴,为了聊天,喝茶变成了他们语言的调味剂。 李川博身上虽有贵族血统,但已经染上了平民的生活习气,没有那般优雅的举动。他的性格里也有自己的直爽和干脆,不喜欢给别人添过多的麻烦。这一刻,三月花看出了他的更多可爱。她是个异常直接的人,虽然心高气傲,但是生活中遇到对的人,她便会展开和性格稳合的捕猎般的原始行动。 李川博台头的时候碰到了三月花眼神里熊熊火焰,那一股烧灼感使他觉得眼前的三月花有些不对劲,他感到了不自在,连“再见”都没有说,李川博一溜烟跑出了三月花的剃头店。 李川博在空旷的欢堂大街上一路走一路心底下暗自思忖,整个村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的打工、求学的求学、经商的经商去了,剩下的是些老弱病残、妇孺,还有个别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稀里糊涂过日子、不求改变生活现状的懒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三月花看不上外村男子,他们有些人住在比欢堂镇更闭塞、更原始的地方,三月花嫌弃他们一个个呆头呆脑,老实巴交,没见过世面。想不到他这只泼猴一下入了她的法眼,三月花那毫不含蓄充满直勾勾燃烧着欲望火苗的眼神把他当靶心来回扫射时,这不仅让他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毛骨悚然。他那颗年轻力壮的心只会为苏卿雪而跳动,李川博这时突然间有出奇可怕的预感,他的心会无期限地被囚禁在对苏卿雪的思念里。他对三月花没有兴趣,所以不能越雷池一步。 想起他的骚狐狸是件自然而然的事,他想她此时此刻正躺在董秦的怀里享受甜蜜的爱情,不由心口一阵痉挛,这疼痛如此真切,让他变得胸闷气短,想杀人。三月花以后最好别来惹他,否则他会不负责任地动摇自己的意志力,拆去自我管束的那道栏栅,越过虚设的雷池不过是一念之间,奸污她,把她当发泄工具也未尝不可。 不知不觉来到自家庭院的压水泵旁边,用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往自己头上直淋下来,眼泪和着冷水冲洗着他的脸庞,一种清醒的思维进入他的脑海:想要娶苏轻雪为妻,看来此生无望。为了不让自己痛苦得要发疯,他为人类无止境的欲望开一面,为失恋中的幻想退了一步,放过自己,那就是他要找准机会和她春宵一刻,无论她未来成为谁的妻子。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觉得自己心里舒畅了许多。曾经对苏卿雪的欲望被无止境放大现在又被压缩回来的时候,现在只仅仅想抚摸到她的秀发,亲吻到她的面庞,让短暂生命里生生不息的精髓融入到她的体内,哪怕就那么一次,他永远不会认为这是在败坏道德,或者有负罪感。反倒认为这依然是多么光明而神圣,他以为世间一切不合理安排都要为真爱让路。当精神已经承载不了思念带来的重量,他这么想着觉得空气不再缺氧,呼吸趋于顺畅。 走进自己卧室的梳妆镜前最后看了一眼眼前熟悉且陌生的自己,要求母亲叫人来把镜子拆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他当然知道一个男人这样去怀念一份没有指望的爱,显得自己是多么的没有出息,怒己不争。从此他不想再看见自己,就让灵魂伴随着躯体生活,他不想把自己更深刻的印象刻在脑海里。等什么时候他对自己的人生感到满意到愿意见到自己的时候,他才会好好的从镜子里迎接这个形象——他满意的形象。 白玉凤和儿子现在的关系是:尽量使儿子和自己和平共处的关系,她历来对孩子们的教育就是一种顺其自然的“不教育”方法,这种“不教育”方法没有磨灭每个孩子的天性,他们都长成了他们自己想要的样子,而不是父母要求的样子。他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她们理想中的男人。白玉凤子女的不教育是由她自身性格决定出来的品性,并非科学育才里提炼出来的精华。到目前为止,她认为对儿子的管教是令她时常痛心,而失败的。但她没有对儿子失去信心,她始终相信他有好的本质,是因为从到大她对他的要求每回总是有求必应,所以李川博和两个姐姐的性格如此大相径庭,是因为白玉凤对他施以有别与姐姐们的教育方法。其实一句话,就是她把儿子给惯坏了。这种定了型的坏使她觉得亏欠了儿子,对儿子感到内疚。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她尽力用自己起早贪黑十年如一日的劳作身影来弥补,那一份缺失的正确的母爱。她以为正确的爱依然是偏离的,依然是溺爱,只是白玉凤自己全然不知道罢了。对儿子依然有求必应,这几乎城为一种习惯上的规矩。李川博每次从外省疲惫地回家没有带一分钱回来,白玉凤会连忙上前问是否要支援。每回出门的时候,白玉凤总是事先准备好自己挣的血汗钱塞给儿子做路费。逢年过节,他羞于无钱给孩子们发放红包的时候,白玉凤的钱又像临时的甘淋雨露悄无声息地落进儿子的口袋给他救场。 她知道自己养出了白眼狼儿子,李川博从来不会因为母亲的良苦用心而报以感恩,让自己成为一个孝顺的儿子。反倒他对母亲的一切付出和行为接受的心安理得,过后还要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发无名的怒火,咆哮着酗酒,为成年后的自己挣不到足够的钱,无法体面的生活而痛苦。每每到这个时候,白玉凤就躲在灶台后面默默地抹起眼泪、自责。 她发现这次儿子回来是有些反常的,虽然连一根棒棒糖也没有分发给家里的孩子们,但他不再对万事都显露出厌恶的情绪。白玉凤喜欢拉家常念叨,他不再皱起眉头懒于搭理,儿子的细微进步让她觉得生活充满了阳光、有了奔头。当李川博嚷着要母亲拆走卧室中境子的时候,白玉凤毫不犹豫的叫人过来把整个梳妆镜都抬走了。她觉得儿子的想法十分正确,男人的卧室里搁着梳妆镜,那有损于男子汉的形象。 李川博走过厅堂,厅堂后面是一间收拾得异常整洁的客厅,那里有一面能照到全身的大镜子。那天他正穿着背心走进客厅,想看看他父亲回来没有,这里是父亲平日在家里呆着时间最长的地方。自从父亲和叶露珠之间的东窗事发,只要在家里没见着父亲的影子,他从来不去问母亲他到哪里去了。 他痛恨和自己面对面,一不留神他在客厅里差一点和自己撞个满怀,不得不仔细瞧了瞧袒胸露背的自己,和在省城比,似乎个子又长高了一点,够潇洒,也够胸肌强健。这有什么用呢?这无法成为他的运作的资本,他极想凝聚全身力气握起拳头,重重的锤向面前的理容镜,握拳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他忍住了。那是在挑衅父亲的权威,他不想让母亲不好过。转身离开了厅堂后面的客厅,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他突然觉得奇怪,在欢堂镇几十年的日子里,自己每天是怎么度过来的?为什么现在处处都无所适从。天色一暗下来,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街灯多么暗淡,村舍陷入一片黑暗,夜空高远,孤零零地漂浮着一颗星,如果努力地在茫茫天宇四处眺望,冷不丁也许还能看到另一颗,现在他没有有这样的雅趣,愁眉不展,心沉入死寂的深渊,又被孤独打捞上岸。 看着母亲终日劳作的身影,他对勤劳致富产生怀疑的态度已经很久,他没有劝阻母亲早点去歇着,他有时还在啃母亲的血汗钱,没有这个能力劝阻。李川博慢慢地一步步爬上楼梯来到自己的卧室,重重地将自己的身体“啪”的一下跌在用自己在省城打工赚钱买回来的席梦思床上。许久,他没有丝毫睡意,这些年来他在省城待的时间最长,其他几座城市只能算是路过,因为玩性太重,他总是用在省城赚来的钱撒向其他大城市,因此,他在省城过的日子总是艰难又困苦,并且不堪回首。虽然在大姐夫手下干,但也没有功夫闲得下来,大姐夫开的是模具厂,车间里和煤矿一样黑;干一天的活下来十个手指头的指甲缝里全是黑的,鼻空里面是黑的,还有耳朵里面、头发缝里、裤衩里,屁股沟里也是黑乎乎的。下班的时候匆匆忙忙去洗个澡,也只能洗去浮在表面的黑灰。如果在厂里干久了,去医院里拍个片,那肺保管比烟枪手还要黑。省城他不想再去,他不想让自己的肺喷上一层油墨,他不想以健康为代价再去那座物欲横流的繁荣都市。他明白人的一个选择,就会注定将走出一条怎样的道路。但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他的心已经无法安定下来像过去鼠目寸光的时候一样乖乖地下田劳作,并且起早贪黑。如果想像城里的人一样体面的生活,轻易实现人生目标里的各种愿望,没有铤而走险的胆量,哪里能成事业呢!李川博这时候的想法就像大海上的舵手使航行偏离了方向。 现在只要哪里有钱赚,只要他可以赚到手里,就算是违法,他也不会放弃赚钱的机会。他扭动着身子翻了一个身,正对着窗外不远处月光下树影婆娑的高大法国梧桐、连绵起伏的山峦逶迤着向无尽博大苍穹的更深处蔓延,那鬼魅般的神秘地带牵动着他每一根崩起来的神经,让他的大脑如同被月光洗涤过一般清醒。 是时候到了,他想,他要拿着平时锄草用的锄头、铲泥巴的铁楸,到那一座座山底下去挖宝藏。那里漫山遍野都是古代祖先留下来的坟墓,历代的尚书墓、状元墓、进士墓、达光显贵举不胜举,都埋在眼前的深山里,在欢堂镇过去盗墓猖獗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元宝山正处在那个方位,这时候绿屛寺的悟慧这个僧人一下子跃进了李川博的脑海。 李川博和怃慧之间的渊源一直要追溯到他们的童年,那几乎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李川博经常在元宝山的山坳里放牛,夏天的时候为躲避毒辣的太阳,都要到绿屛寺里去歇一会儿,讨一口凉茶喝。盛夏里如果没有庙会,这段时间绿屛寺显得冷清了许多,那时候,他不知道悟慧年纪因何堕入空门。看到和自己一样玩性颇劣,在榕树下驱红蚁的时候显得机灵异常,是个极有趣味的人,李川博就来帮他一起捉红蚁。悟慧不能杀生,李川博却可以毫不顾忌地端走红蚁的老巢,于是两人联手一个引路一个围剿,那个夏天他们赶尽杀绝了榕树下所有的蚂蚁家族。 在一来二往中,两个人熟络起来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李川博就这样带着和尚背着寺里的师傅帮他破了戒;他们一起吃现成的烧烤的山鸡、青蛙、洞里的蛇溪里的鱼,可以说就在那个夏天他们尝遍了人间美味。但是菩萨在天庭看到悟慧违抗了佛法,做不到四大皆空,这有辱于佛门净地。有一次在寺庙的后门山上保密工作没有做好,他们正在烧烤一只刚捕到手的菜花蛇,火势太旺根本控制不住,把一逢逢的蕨草点燃,菩萨在一旁助力,瞬间火光冲天,两个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手忙脚乱,忙不跌地到溪水里拎水,但已来不及。火势借着风力越烧越猛,正在店内打禅的住持被菩萨托梦惊醒,连忙用塑料管接了上游溪水才把火扑灭。看到山坳处用木棍支起的烧烤摊,毛竹编织的支架上圈着菜花蛇焦黄香气扑鼻的嫩肉,住持顿时明白两个混子在干着什么勾当,他连忙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嘴里速念: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老住持顺手拎起菜花蛇向绿屛寺飞身而去。 悟慧自知做错事,大气没有出一声,那时的“玄月大师”正在云游四方讲经说道,悟慧不过是暂住在绿屛寺,恐无人替他说情了。他不但开晕,而且犯了“杀”诫,是要受罚的,当下他的两脚有些颤抖,晃悠悠地在李川博的搀扶下才迈开步子走下山坡。 李川博心想:我才是罪魁祸首,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了救悟慧不受罚,他不由分说陪着和尚到大殿前苦苦哀求老住持,李川博不怕菩萨降罪,编出弥天大谎,说和尚只是好奇旁观,一丁点都没有吃到嘴,还好老住持没有忘记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的本心,宽宏大量地相信他们,只是对悟慧做了警告,就原谅了他,否则不但受罚,还要将他逐出佛门可就麻烦。 老住持似乎早就看出来悟慧难脱俗缘,六根不够清净,有欲有求,念他董一些“玄月大师”医术真传和“玄学幻术”,当下没有再多说什么,叹了一口气念着“阿弥陀佛”,便离开了。 从此,和尚暂时不敢再动一点点凡念。 后来,那只剥了皮烤到半生不熟的菜花蛇老住持究竟作何处理不得而知。李川博总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老住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关上寝室的木门,在昏暗的油灯前津津有味地嚼着那鲜美可口的蛇肉。李川博觉得自己时候比起现在可聪明多、机灵多啦。年岁越长,人也越钝,他那时候的眼睛还有毒辣的天份,看着老住持膘肥的体态,那不是粗菜淡饭能生养得出来的。 这样一来,两个人的自由都受到了不自在的束缚。从往后原本可以光明正大来往的两个人被弄得像寡妇偷情似的,只能暗中勾结。长此以往,耗尽了李川博无邪的耐心,他对这种偷偷摸摸交往极具反感。 李川博不再上绿屛寺,悟慧也没有机会下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季节已经进入秋天,这偷食了人间烟火的和尚似乎是坐不住佛门了。他逮住欢堂镇一个月放映一次露天电影的机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跑到空无一人的电影布后面和李川博幽会了一次。这是一次在黑暗中极具意义的会晤,他们俩的谈话内容均改变了两个人日后脚下道路的延伸。 悟慧告诉李川博的是一桩惊天秘密——他们寺庙后面元宝山上沉淀着连他自己也数不清的古墓。据他考证,古墓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宋朝以前,如果能找到一处挖进去,运气好的话,那就等同与挖到了一座金山。 那一年李川博正好十五岁,在这样一个贪玩成性的年龄里,他对金钱尚未产生强烈的欲望,听着这些话似乎不太感冒。他知道古墓里会有许多价值连城的宝贝,盗墓这件事在他们村里。七八十年代。就已经十分猖獗,就像欢堂镇不到五百户的村庄,现在还有五个人因为盗墓在蹲班房。据说有一次抓到的盗墓者盗来的金银财宝、陶瓷、玉器,当时在派出所的办公桌上堆得像一座山。触犯法律的下场大家有目共睹,他觉得自己年龄尚,脚下有很多路可以选择,他不想误入歧途。 悟慧比李川博大两岁,作为出家人,尽管这不是他的本意而为,就他的处境而言,金钱在他眼里,更不具备比凡人有更多的意义。李川博没有形成金钱胜任一切概念的欲望,到了悟慧这里金钱也就更加不值一提。悟慧当时除了“吾性傲以野”之外,还充满着冒险精神。他想盗墓另一个因素是,他没有遭受到老住持对他施以皮肉之苦的受罚,这全得归功与李川博替他求情的功劳。他内心深处从来不认可自己的身份,在讲经和说道上,他可以做到全身心的投入,那是他喜欢经文,他天性就有慈悲为怀的本质,这不是来自身份的需要,而是他内心固有的处世之道。凭他现在的身份是不允许有“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礼尚往来的红尘做派的。 当他完全听命与自己内心感召的时候,他认为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救苦救难,普度众生。他们将要偷盗的是散落在地底下几千年都没有人能得到它们价值的东西,那是无主之物。他要好好利用这些无主之物,让他们重见天日,让他们变得有价值和对人类更具意义。但他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一条不能蔑视最具权威的法律、以最不讲情面的方式,最终会让他明白:他认为的正义将被严惩、他似乎也忘记了,在这一片法制完善的国土上,无主之物就是国家的东西。 没有人知道悟慧最终付出的代价和时间是否让他悔不当初,六年的牢狱之灾以后他从未承认自己的过错,他只对身边最亲近的人说了一句:“我从来不认为我是在干坏事,我只是触犯了法律。” 李川博的内心明白,悟慧起了盗墓之心的用意绝不是为了一己之利,他明白其中重大的因素是为了对他的滴水之恩奉以涌泉相报。虽然李川博内心并没有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冒险,悟慧的一番话在他心里依然击起一阵好奇的波澜,这阵波澜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心里并没渐渐退去。当他感觉金钱重要性的时候,“干它一票”的想法,一年比一年激发着他跃跃欲试的念头。 记得两个人当时都看不下电影了,那天晚上放映的是两部最新的片子,其中一部叫《开枪,为他送行》另一部李川博没有记得,内容他们全都没有看。虽然李川博当时没有要马上付诸行动的冲动,但他被这件充满着神秘诱惑力的事完全吸引住了。他在电影布背面昏暗的夜色里陷入沉默的思索,时间停止了它跳动的脉搏,荧幕上有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从夜空中传来,附合着田野四周各种虫子的低鸣,电影布正面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看不清谁是谁。天色未暗、电影还没有开场的时候,他和现在正聚精会神看电影的苏卿雪打过招面,还逗她玩了一会儿。此时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苏轻雪大概坐的方位,这个时候的悟慧还没有见过苏卿雪。往后的日子里,三个人的时间并没有同时交集,命运总是很巧妙理错开了时间,使三个人的生命轨迹没有同时汇合。 李川博将目光从不远处漆黑的人群里收回,依然保持着沉默,这种躁动的沉默使悟慧会心地一笑,他看着李川柏面部表情的变化,知道他很快就会有明确的答案。光影在两个人的脸上晃动着,若明若暗。李川博经过了一方深思熟虑的思考,对悟慧说出了一翻心里话: “你我年级尚,我还没有见到过外面大千世界是怎样的一翻景象,我想要先出去闯荡,去见世面。先从正途渠道赚取钱财,苟富贵,勿相忘。如果到二十五岁以后我还是现在这样落魄、人生无望,咱们就干他一票,这样可好?” 《开枪,为他送行》已接近尾声,屏幕上又有“啪、啪、啪”的枪声传来,悟慧正抬着头,眼睛也盯着正前方,但他并没有在看荧屏上接近尾声最精彩的故事内容,他很用心地听完李川博的话,觉得他年纪处事方法粗中有细,末尾听他说:咱们干它一票的时候那语气既坚定又载钉截铁,不由得:哈哈哈朗声大笑起来,他仿佛刚刚发现李川博性格上直爽又可爱的地方。而这个时候李川博也正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悟慧,他发现悟慧的笑对人类具有魔性般的吸引力,他张大着嘴巴,露出满口齿贝般的牙齿,在两唇间闪耀着钻石光芒。悟慧全然不经意地慢慢收起了自己的笑容,他的性格在他的日常生活中非常难得豪放,但不管他有怎么样的洒脱,俊逸、冷傲和自我约束着的孤独感,李川博都要认同发生在悟慧容貌上的这种男性独特魅力都将经久不衰,他容貌上的独特正在慢慢形成他更加独特的性格。 他正想用几句赞美的话来夸悟慧会的帅气,悟慧若有所思地先开口了: “你刚才说的二十五岁以后,这期间我们要等上十年。” 李川博不加思索: 我能等,我们都能等。” “不过你要记好,十年后,今天这样的日子,你到绿屛寺来,我会在那里等你,十年之间,祝你好运!朋友” “我只要回欢堂镇,都会前来拜访你。” “你来时,我未必会在” 不久前悟慧刚刚争取到一个前往南京佛学院攻读佛学的机会,悟慧非常看重这次机会,他迫切需要换一种环境,更需要进步,他酷爱的书法和绘画的功底也需要提升,李川博用钦佩的眼神看着这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连连点头: “好!一言为定,十年!十年后的这个日子我必定前来。” 悟慧想了一下,告诉李川博: “川博弟!世事难料,我们都没有办法把日子掐的如此精准,改成十年后的这个季节吧!可行?” “我记住了,一个我最热爱的秋季!悟慧大师!” 李川博不和他称兄道弟,双手合十做和尚状,口里念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边又想着准是自己荼毒了和尚,让他的思想也跟着破戒,一步一步跌入凡尘这个大染缸,想到这里李川博忍不住笑了出来,悟慧附和着他,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阵。 从这天开始,李川博每次从外地回来,都去绿屛寺转一趟,果然见不到悟慧的身影,想毕他早已动身去了南京。有时候李川博走进灰砖圆形洞门,又穿过一大片菜地,站在悟慧居住过的寝室外呆立良久,这个地方非常安静,可以听到风吹花落的声音,亦可听到殿上传来一阵阵带着麝香的梵音。 不巧的是,在几年之后,他都没有遇到悟慧,眼前依然是“白云千载空悠悠时间又过去了若干年,再来时看到悟慧寝室里住着一个驼着背、又聋又跛足的老朽,每天在这里进进出出地忙碌着,有时在庭院里翻土、在田里种地、在寮房周围打扫。想毕他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或是附近年老体迈的老光棍。悟慧原来在绿屏寺身份虽有些特殊,能一个人在单门独院里住着,但是这一走,住处被别人占领也就不足为奇。李川博每次推开圆形洞门的木门都略显失望的时候也不去搭理跛足老朽。和他的说话太费劲了,需要俯下身去和他交头接耳,一句话说好几回他未必听见,反映慢,思维也不灵光。 跛足对李川博也是极其冷淡,这个行为怪异的少年不烧香不拜佛,对寺庙没有进贡,每次都风风火火闯进圆形洞门,鬼鬼祟祟心怀叵测的样子,看来心有邪念,不是个好东西。跛足也一点都打不起精神去理睬李川博。既使后来知道他在等悟慧,悟慧放假回绿屛寺来,跛足也不愿意把消息透露给他。所以李川博每回过来就转一圈,没有看到悟慧的身影,就转身走下山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十章:深渊 李川博昨晚睡得不是很好,年复一年的成长,体内分泌睪酮的分量促使他希望自己变得勇敢坚强,甚至渴望去冒险。这天,他起的比平时早,告别母亲时告诉她有可能晚上不回来,他要去元宝山的绿屛寺找一个叫悟慧的和尚。白玉凤知道有这么一个和尚,她管束不了自己的儿子,李川博不过是告诉母亲自己的行踪,并不是征求她的同意。 他无暇顾忌漫山遍野,层林尽染的秋景,也无心观望山路两旁如海洋般绽放的野菊花,他知道人间的美景永远在大自然,他最热爱大自然里的秋天,但现在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踏上绿屛寺的石阶,他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觉得自己不单单只是一个在太阳下成长起来的男人,体内睪酮的做用才使得他决定要铤而走险。还有女人,他要去争取拥有征服女人的能耐,虽然这个女人永远是苏卿雪,但是,他早就想到过她不能免俗,她比村里的这些女孩对物质上的追求有更加强烈的欲望,所以他要去寻找财富。十年后,在这个赋予了浪漫又带点伤感的季节——秋天!他来了。 这次上山非常顺利,悟慧果然已经在这里恭候他多日,他们见面以后,挤眉弄眼地相互笑了一下,十年的光阴,笑得荡然无存。 应该说两个人都有非常大的变化,只是在这么狭的空间里,两个人都没有猜错对方。李川博在灰砖圆形门内见到这个眼神睿智,身形比之前修长许多的年轻僧人时,不用去猜,一眼认定他就是悟慧。当这个膀宽腰圆,满脸红光的年轻人轻轻推开木门的时候,悟慧甚至没有在脑海里搜索李川博过去的形象,和李川博认清自己一样一下认出了他。 悟慧当下将李川博领进自己的茶房,两人在窗台下的茶具前席地而坐,继续寒暄。李川博四下里瞄了瞄,没有看到跛足,悟慧告诉他跛足依然住这,现在到殿上帮忙去了,跛足平时并没有和悟慧共处一室,卧室之间隔着木板墙。 茶过三盏,李川博试探性的问了他: “悟慧法师,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可否记得你我的约定?” 悟慧轻轻呡了一口茶,言语间带出了十年前所不具备的仙风道骨,压低了声音说道: “哈呵!川博弟大可放心,贫僧从不曾忘记。” 悟慧不慌不满地再呡一口茶,顺便把李川博面前的茶斟满,看着李川博二十五岁略显疲惫的脸,知道他这十年过的并不如意: “你的生命终究太多情,人世间有的是多情总被无情伤的游戏。” 李川博端起前面的白瓷茶盏一饮而尽,他一边钦佩悟慧的眼神现在练就出了洞察一切的智慧,一边又有被对方剥光衣服,赤裸裸的坐在他面前的感觉。他不责怪悟慧将他推到一个尴尬的境地,一想起苏卿雪心里泛起的尽是挫败感。 悟慧的眼神明祭秋毫,看到李川博的不自然,把话拉到了正题上来: “我会为自己的承诺负责,我以为承诺就是一个人欠下的债,欠债还债,天经地义。”悟慧的言语间意志如铁,李川博松了一口气,心里石头落地,顿悟知己的难得可贵。 今天的悟慧已经是在三四年前和苏卿雪交集过的悟慧。苏卿雪虽然早已离开欢堂镇,但她整个人的影像早已印在悟慧会的心坎里,时时干扰着他每一次心跳的搏动。他向人打听过苏卿雪外祖母来自欢堂镇的七间屋,那么苏卿雪一定也住在那儿无疑。他早已把李川博当成执友,李川博来自荒塘镇,一定会知道许多镇上的事,也一定知道镇上有一位美若天仙的苏卿雪。 “你们欢堂镇上有一个地方叫七间屋?” 李川博听到“七间屋”三个字,心里并不好过,好像被刀戳了一下似的疼痛,他嘴唇颤了一下: “有这个地方,是镇上一些历史悠久的古建筑聚集地,那儿可没有古墓可考察。” 李川博揶揄了他一下。 “如果没有猜错,林大仙就在那附近住着,是个算卦的独臂老者。” 悟慧本想打听苏卿雪的消息,被李川博这样一逗,突然间觉得不合适再追问,把话锋又转开了。 李川博饶有兴致地向他详细介绍起了欢堂镇: “我们欢堂镇的地形就像一棵大树,镇上唯一的一条大街就是树的主干,竟然没有街名,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就叫它“欢堂大街”,这是一条有着几十年历史的新生街道,也是目前最热闹的地方,可以说是黄金地段了。” 绿屛寺僧人生活日用品都在欢堂镇采购,悟慧对欢堂镇有个模糊的印象。听李川博继续说下去: “在古代宋朝的时候欢堂镇是知府所在地,大树的无数个分叉也就是欢堂镇上星罗棋布的弄巷,在树的主干快要到顶端的时候往右拐,这条巷子叫石龟巷,从这里开始都是几千年前的老街道,石龟巷直走到底,就是全镇赫赫有名林大仙快要日落西山的府第。为什么这么说呢?现在的年轻人更相信科学吧!” 李川博这时候情不自禁想起林大仙,又一次想到自己的大名,觉得没有必要把上辈人的愚昧行为在悟慧面前再搬弄一方,于是没有向悟慧介绍林大仙这个人。轻声说起了七间屋的所在地,那是一个牵动他敏感神经的地方,好像有一阵清风掀起了内心怀念的波澜,使他感到怅然,只简短地说了一句: “七间屋就在石龟巷内最后一个路口右侧拐弯处。”便不在多说关于欢堂镇任何事。两人开始聚精会神研究到正事上来。 整个下午,悟慧都关着寝室的木门,一边喝着他从南京鸡鸣寺带回来的龙井茶,一边策划着周密的计划。到了晚上,悟慧将寝室的门栓得更是密布透风,然后提着油灯,那时绿屛寺已经通电,为了不引起外界的注意,他宁愿提着昏暗的煤油灯,在李川博面前神秘地打开一张不知什么时候绘制好通往古墓的地图,像某军队参谋长布局战争策略一样告诉李川博他已经找到一座宋朝时期墓地的方位。这让李川博听了激动不已,当下心里认定这个世界上知道他心思的人莫过于悟慧大师了。 悟慧继续解说古墓正门的朝向,墓中棺椁的位置,以及到墓道口的距离都做了非常详细的剖析,李川博一边神情肃穆地的听着,一边牢记在心。 悟慧放下手中绘制地图的笔,两手交叉抱臂,目光盯着自己绘制的图纸,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们不能像考古学家那样,从墓碑的正门一点一点挖进去,那样将耗时耗力,所有盗墓的人都不会这么做,所以这是万万使不得的手段。我的意思是;只要认清棺椁的正确位置,在离它最近的山体侧面打开一道入口就可以,虽然增加了风险,但这是一条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时间上的便利对我们来说是最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 论风险,我们也大可不必自己吓唬自己,悟慧告诉李川博,这些古墓在几百上千年前都是浮在身体表面墓主人认为的丰水宝地中,现在有的沉淀在山的脚下,有的沉陷得更低洼处,在村民耕作的田地里估计不在少数,常听人说农民在犁田的时候捡到宝贝,或在淤泥里发现人的残骸,也就不足为奇。悟慧解释完毕,不带生息地笑了一下: “川博弟家的宅基地下面恐怕也能挖出宝贝来!” 李川博略微吃惊地说道: “以后如果拆迁,我先要把自家的地基刨个底朝天。” “为了不放过每一个发财的机会,也为了能睡个安稳觉,看来很有这个必要呢!”两人相视而笑,气氛顿时松懈下来。 听了悟慧的一翻解说,李川博发现盗墓其实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悟慧对古墓所掌握的知识,科学的分析能力在李川博看来他俨然已是江湖上身怀绝技的盗墓高手。当下在内心对他又有更深一层的肃然起敬,觉得悟慧的知识界面广泛得实在超越了他的想象。李川博随即提出心中的疑问,悟慧只是淡淡一笑: “这有何难!书中自有黄金屋”。 他带着李川博来到自己的床头,按下床头柜上的活动开关,床板自动弹起,抽屉随着滑轮缓慢滑出,整张床躺身体的位置下方全是一摞摞书籍,抽屉里也装满一叠叠的书,看仔细,大都是从夏、商、周、开始直到清末时期有关于古墓的书籍,有些古书在市面上已经失传,悟慧很利索地压下床板上的弹簧,床板和抽屉自动何壁,看不出丝毫异样。 李川博不由看得呆立当场,觉得悟慧勤奋好学的程度简直让世人无法容忍。原来一个人为了达到技术上一定程度和水平,需要付出这翻的苦心和努力,正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看着这些让他脑袋膨胀的书籍,李川博的心被震惊了许久,随后和他开起了玩笑: “看来玄月大师在你身上下的良苦用心要付之东流了,他对你寄予厚望,你倒好!不研究经卷,所有心思专攻这些盗墓学问,这岂不是大逆不道的行为?菩萨降罪怎么办?有劳大师指点迷津啊!” 悟慧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一如既往地沉稳和庄重,好像盗墓是他要完成的伟大事业,他的正气凛然太不像一个盗贼了: “研读经卷和研究古墓书籍这两件事并不冲突,更不存在逆天之说。先说说我们即将要施行的任务吧!我们盗的是无主之物,菩萨借用我们的手布施众生,有何不可呢?我以为这是善举。” 李川博不再和他开玩笑,离施行计划的时间越迫近,就越有一种没有目标的兴奋、忐忑,也他难以消除心中的顾虑: “善举?悟慧大师,你能解释一下咱们接下来的善举行为吗?” 因为李川博对盗墓产生的后果是有畏惧感存在的,这种畏惧感是天性里自我约束的结果,他只想从悟慧能言善辩的口才里获得另一种合情合理的偷盗行为,最后连菩萨都会支持、保佑,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 悟慧看着李川博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知道要怎样制作一颗定心丸塞进他的大脑: “很多人说过老掉牙的一句话;每一个人挖掘到的第一桶金都不会很干净。历来我们心里不干净的标准尺度是以道德和法律做为标准的,川博弟!现在我心里有一把尺,这把尺是以讲良心的标准尺度来锻造,你应该也要这样想,只要我们不跨越没有良心的这个界限,我们最后扪心自问的时候,我们的所作所为都会让自己变得问心无愧。无论我们用什么方法打开古墓都是对古人的一种惊扰,如果我们的行为是罪孽,那么还有考古学家呢?人死如灯灭,更何况那已是死了一千多年的生命,我什么时候要向你普及佛教的《心经》和《金刚经》,你就会发现佛理其实是向我们灌输觉悟。佛理在其起源之地印度就是觉悟的意思,简单地说世间并无妖魔鬼怪之说。六道轮回里的鬼神之说,是人过多的私心杂念里发生出来的,就是你心里有鬼。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顾虑,你要自我调节驱除心魔,要不然,你的过多顾虑将成为你前进路上的阻碍。” 悟慧重新泡了一包茶,很有耐心地继续往下说: “还有我所说的善举意思就是我们让无主之物重见天日,让它变得有价值。我们有能力为人们带来有益的事,这就是善举。简而言之,你发财的时候不要贪图个人享受,好好利用你手里的财富,你可以去行善,帮助穷人,帮助有困难的人,用钱财捐助别人,这些行善的所做所为何尝不是归功与我们今天善举的一次开端!” 李川博什么都没有表态,只是沉思了许久,这话语正在他的脑海里起做发酵作用。悟慧并没有停下在他思想里以言语上的革新和洗礼: “如果你此时后悔了,害怕了?愿意接受一生平庸的耕耘,那么我们就此撒手不干。” “我当然去,任何危险也不能使我退缩,哪怕蹲班房我也在所不惜,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不想平庸。” “但是平庸是穿在我们身上华丽的外衣,时间越长,它就越是陷进你的肌肤里,要卸掉一个人身上的平庸,就像鲤鱼剥去鳞片,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更是要付出代价的。” “悟慧大师!我董,我在所不惜,哪怕日后用我的自由去交换!” 李川博重新强调。 “很好!你让我看到了难得可贵的崇高精神。一个从来不敢冒险的人并不意味着他的人生将一帆风顺,相反,一帆风顺的旅途里随时潜伏着最大的风险,就凭你这崇高而坚定的意志力,我完全认可你可以作为和我合作的筹码”。悟慧伸出手去和坐在茶桌对面的李川博握了一下,那意思是要“齐心协力,合作愉快”,两人互相会心一笑。 接下来两个人的行踪在跛足眼中更加显得诡异和神秘莫测。他们有时早上出发去爬元宝山后面的那一片荒山野岭,有时傍晚出发,下半夜回到寺庙。每次手里拿着各种工具,这不免引起了跛足老朽的警觉悟慧和李川博心翼翼的防备着寺庙上下所有僧人,唯独忽略和他们共处一室的跛足老头。两个人在明处的天机早已泄露给在暗处观察他们许久的跛足。 他们这几天像蚂蚁搬家似的繁忙了起来,感觉到已经成功在望,因为他们已经找到棺椁的大致位置,并发现了一条通往棺椁的捷径墓道。李川博的心一天比一天难以平静,他既感到刺激,又感到害怕,忍不住又去向悟慧求助一些盗墓知识: “我听人说啊!很多古墓里有各种机光暗道,有厉害的能致人于死地,这这些危险要怎样去避开呢?” 悟慧语调冷静地告诉他: “虽然这是我们有可能会遇到棘手的事件,挖掘之前我早已考虑在内,仿佛研究过,根据历史考证我们所挖掘的这座古墓是宋朝年间,至今已有1000多年以上的历史,能致人于死地的那些厉害的机关暗道大多是一些皇陵及皇亲国戚。尽管如此,他们在封墓时所设下的陷阱,储藏的毒气是经不起漫长的时间腐朽的再说天朝底下这些地方官员墓里头陪葬的排场,机关却设的贫乏,不能和皇陵相提并论在1000多年的时光里,很多机关暗道早已生锈,风化,瘫塌,大都成摆设。有些盗墓高手根本不考虑这些,只要他们发现一处古墓,便如入无人之境。” 李川博听着舒缓了一口气,心里感到了惊喜,当下想到村里的那些盗墓者,翻遍村周围荒山野岭的古墓也没听说哪一个走着进去,躺着出来的。也有些人赚得盆满钵满,至今逍遥法外,这叫人想起来不免心馋,古墓的砖块掏出来越多,他就越觉得刺激和呼吸急促,他信任悟慧,现在已经没有一点村里人平日那些歪门邪说的阴影在心里作怪。有的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鼓作气,勇士般的闯劲 他们最后一次进山的时候,跛足老朽从容不迫不紧不慢地跟随其后,他驮着的背影像折断桅杆的风帆,在夕阳照射下的树林子里突闪突现,这对李川博和悟慧来说比墓室里发生的怪事恐怖得多,命运的魔抓就是这样在人不可预知的前进道路上,罩下你不可逃遁的雷峰塔。 攫取成功的果实必须是夜战,两人来到墓地时,显然动手时间过早。他们在撒满金色余晖树林里坐了一会儿,悟慧不再与李川博聊天,之前塞进他脑海中的定心丸早已溶解,它已经慢慢被吸收并消化。 现在两人脑海里所想到的内容要比说出来的内容多得多,每一句话都会来不及说,他们在等待。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很快完全暗了下来,站在半山腰无遮无拦的大石头上可以领略到欢堂镇上万家灯火的壮丽景观,那忽闪的光芒犹如镶嵌在深夜里的颗颗繁星,这时天空中刚升起的月亮格外明朗,高悬。点亮了盗墓者前进的脚步,深谷里传来不知名鸟儿似被什么东西惊扰,时不时发出有回声的叫唤,这声音在山谷里悠长地回荡。更增添了空气里紧张的气氛。 两人沿着昨晚就已经打开的墓道顶盖,用绳索攀爬下去,绳索的另一端固定在洞口上方一棵粗壮的老松树上。李川博心里像拽了一只鹿“噗、噗、噗”跳个不停,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回干这最刺激的勾档,用手紧紧抓紧了两个麻布袋口,寸步不离地紧紧跟随在悟慧的身后。 悟慧眼神里虽然透露出那么一点紧张,但他脚步镇定自若,内心思路缜密,只见他从容不迫地用打火机点燃一支香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走出去约莫五米多的距离,他丢掉手里的香对身边的李川博说: “这里氧气充足。”李川博大气不敢出点了一下头。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向里走,悟慧始终走在前头,李川博早就发现他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便有自我牺牲的强大精神,李川博认可自己的发现,这也是一场伟大友谊的开始。 悟慧边走边向前方丢石块,这是在试探墓道前方左右是否设下机关暗道,或是途中脚下突然塌陷,避免掉件坑里。墓道并不长,约莫五十米就到尽头,本来悟慧的计划是几锄头就能挖到的棺椁,后来发现地势的复杂性,他便放弃了之前的方案。看来启用后来的方案是最明智的选择,一切似乎相当顺利。 悟慧在墓道尽头停下脚步,高举手电筒四下晃了晃,发现墓道尽头的墓室竟然用砖块严实封死,而不是活动的石门、或者木门封锁。他皱起了眉头,这样用砖封死的墓室事虽然不难攻克,但要费时间,在这个无法探索周围恐怖的世界里多待上一分钟,就会有多一分钟的危险存在。悟慧没有多想什么,他来到墓室前方迅速打开早就有备而来的化学药剂——盐酸,然后把它撒向墓室那些厚实的砖块上。来不及等待,李川博马上用铁棍狠戳那些砖块,这些上千年前的砖头松软如沙子般纷纷大片脱落,然后整个塌翻下来,墓室的门很快被凿开了一个大窟窿,就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原本漆黑的墓室里突然发出了火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十一章:墓中险情 为了争分夺秒地赶时间,李川博完全忘记了害怕,忘记了问悟慧墓室里为什么燃放着灯火这种活见鬼的事。他躬着身体就要爬到停放棺椁的地方,悟慧一把拉住了他,虽然在打开墓室门上耗费了太多的时间,每一道安全程序不能忽略,悟慧很快用打火机点燃一根香扔进窟窿内侧,再用一些石块扔进去试探着有什么机关暗道和古怪事件,两个人都屏气敛息在他们认为凝固的空气里等上约莫五分钟,为的是让墓室里空气充盈,然后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墓室,他们都同时感受到了墓主人安静的清凉世界。 这时的李川博就像是阿里巴巴发现四十大盗的宝藏,吃惊地睁大的眼睛,时间在这里进行着秘密穿越,这是一间千年以前的豪华卧室,墙上描绘着那一时期的重彩壁画,有飞禽走兽,歌舞升平、农耕的热闹场面。图画的染料境然没有因漫长时间的斑驳而黯淡失色。再去看那顶没有腐败的棺椁,旁边有一张完好的雕花木制案桌,上面精美的陶罐里插着的仿佛是主人刚刚打猎拾回家的令羽,许多盘碗盏碟用当时的规矩排放在另一张桌子上。墓室四角壁龛里的长明灯正发出“嗤、嗤”燃油声音,他们在室外看的光亮也就是这几盏长明灯发出的亮光。诡异事件再次吊足李川博胃口,不等他问,悟慧匆忙解释: “美国科学家西蒙艾菲克给出的解说是:现在墓室里流入大量新鲜空气,长明灯里有人身上白磷成分,白磷就是民间传说中的鬼灯,白磷的燃点非常低,遇到空气就会自燃,长明灯就是刚才自燃的现象。” 悟慧边说边晃着手电筒走过去吹灭了所有的长明灯,他让李川博也打起手电筒: “长明灯在燃放的过程当中会排出毒气,会让人在中毒的初期产生幻觉,一个人既然敢来盗墓,是没有胆者和相信鬼魂之说的,但是最后会被自己的幻觉活活吓死。” 悟慧用戴着防毒手套碰了一下陶罐中的孔雀羽毛,羽毛在他的手里立刻化成了粉末。在完好的棺椁四周有几只金丝楠木大箱子,箱子里摆满了玉器,陶瓷,珍珠,玛瑙悟慧推了一下纹丝不动的棺椁,从防腐效果非常好的棺椁里闪着阴气,悟慧这时双手合十,嘴里念出了一串李川博没能听清的话语,知道他此时做了一件对墓主人有仪式感的事,这里面包含着尊重、征求、和以他最大能力对一千年前死者的超渡。悟慧做完这一切,接过李川博手里的铁棍耗开套棺,在这样夜深人静时刻,四面八方似有一种不详之感向空气里压迫过来,掠过悟慧身上的毛孔,使他周身的毛孔全都竖了起来,他没有害怕任何东西,但似乎想起了什么告诉李川博: “现在我一个人来做这件事,你不要参与,我一个人就能完成。”悟慧是指打开棺木的事。李川博听了马上赞同,知道悟慧这是在保护他,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他一边迫不及待地敞开麻布袋,接往悟慧从打开的棺材里快速递过来那些稀世珍宝,一边胡思乱想起来,万一他靠近棺椁,如果里面绿眼僵尸显现或是看到一位尸首保留完整、着装红彤彤的年轻女尸,这可都是让人见了心情不悦的事,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好奇心,他和悟慧不同,他其实还有一些迷信情结在心里挥之不去,那就是刨别人的棺木会遭到报应,这对悟慧会来说正好是无稽之谈,不信则不灵。 再说打开棺椁,让他在上面扒拉,会让他不寒而栗,他原先借着悟慧的胆在行事,悟慧让他在远处呆着,李川博的胆量好像被悟慧收走了。他目不转睛盯着悟慧,以他脸上表情的变化来判断他从打开的棺材里看的的景象,但除非棺材里会蹦出一具青面獠牙的僵尸来,悟慧才会拿出撕杀的气焰和它搏斗。否则无论如何无法从他表情里看到他和一千多年前人类智慧的交流与较量的痕迹。 当一个人的脚步迈向深渊犯罪的时候,没有人会因为你的道德不曾完全沦丧而放过你,你所要付出的代价不会因为你对良心的救赎行为而减轻。惩罚他们的正义之剑正悬在头顶,对两个人而言所付出的代价都是惨痛的,他们都还如此年轻。 李川博胡思乱想出来的怪事一件都没有发生,更没有鬼魂顶开棺材顶盖,飘到墓室里的可能,当两人都感到呼吸变得无法顺畅,李川博问埋头掏宝物的悟慧墓室里会不会有毒气?悟慧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肌肉一下绷紧,并且神情凝重。李川博之前并没有见到过悟慧有这样的神情,他猜不透悟慧心里想什么,于是一门心思用麻布袋把那些珠宝装进去,不再去琢磨悟慧的表情,悟慧在心里又排除一遍墓室种种危险的可能性之后,胡乱地往袋子里丢着金银玉器。 其实悟慧的第六感觉早已告诉自己:他们进墓穴的那一刻起就有些不对头,他仿佛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生人的气息,而此时此刻,生人的气息越来越浓重,使他烦躁不安起来,当他确信自己的感觉是千真万确的时候,他来不及再往麻布袋里装珠宝,他没有思索更多,不由分说拉起李川博往墓室外狂奔出去。李川博一颗紧张的心再次悬了起来,被悟慧这样猛拽一把,知道情况不妙,在奔跑途中汗珠像雨滴一样从全身的毛孔里冒出来,背上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湿透,他边跑边大口地喘着粗气,声音结巴地问悟慧: “怎、怎么回事?是你看到古怪了吗?” 悟慧由于跑得过快又情绪紧张,同样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们中埋伏了,坟墓外面有人,快快!快、快跑!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墓道里像死一般沉寂,他们急促的脚步声每到一处都打破这种安静,狂奔的脚步所产生的声音在墓道里久久回荡,耳边传来的仿佛是安息千年的鬼魂正在慢慢苏醒的声响。 悟慧现在怕的不是什么怪事,不是机关暗道,更不是鬼魂,而是活生生的人。这正应验了那句古训:世界上鬼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永远是活生生的人。 看着两人沿着粗绳索滑到墓道里的时候,跛足老者已经悄无声息里来到近前,他隐身在灌木丛里,不敢靠得太近,眼睛蹬的溜圆,他暗自庆幸自己把时间掐算得如此精准:这两个王八糕子前几天挖掘出了目标,今天是最后一夜前来运走宝物,决计不能让两个王八溜之大吉,要想办法让他们伏法,他要在派出所魏所长面前邀功请赏。跛足老朽无儿女、无家,在这个世界上孑然一身,他觉得自己太需要来自人世间哪怕是一点点的酬劳,来温暖这颗伸张正义的心了。 当跛足老者最初发现两个人阴谋的时候,权衡过期间的利弊,他想对两个“愣头青”打开天窗说亮话,让自己也美美地分到他们的一杯羹。当面对两个身形高大的热血青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他想,如果把真相摊牌,并要求瓜分赃物,两个王八羔子若不依,就凭他这残废的身骨子、一大把年纪,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呢!跛足没有人可以商量,一个人私底下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去派出所报案是上策。反正他盯上了,哪能让这桩买卖轻易落空。 跛足的耳朵背,但他会算计时间,他把时间掐算得分秒不差。差不多是时候了,他收起了捆绑在松树上的粗绳子。从顶端到墓道底部足有两米多高,他前几天也都来观察过,他把绳索一圈一圈地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一边绕一边阴险地笑了起来,收起绳索为方便到时来个瓮中捉鳖。 跛足手中握着这样一捆绳索的时候,由于紧张手心冒出了冷汗,他定了定神,心翼翼地向山下一瘸一拐的迈开步子走下去,他已经计算好,等他领着派出所一干人来的时候,两个盗墓贼还在里头,估计他领上来的人马在墓道口还得等上一会儿。 跛足预感到了成功在望,在他平凡既凄苦的人生经历里,这是最辉煌的一着棋!他内心变得异常激动,一激动他那跛腿的弧度格外夸张,在清冷的月光下,左摆右摇显得十分滑稽可笑,像背着乌龟壳的身体佝偻着贴向地面,又总跟不上脚步的速度,看着让人心生同情,世界上再也找不出这么凄凉的身影了。 悟慧拉着李川博的手气喘吁吁地跑到墓道口,用手电筒一照,和他心里猜的一样,绳索果然不见,他连忙关闭了电筒。在这样的时刻李川博变得六神无主,他的思想还停留在到底谁收起了绳子?难道这墓里真有鬼不成?如果是人,他们是如何暴露身份?正在疑惑不解中,只听悟慧对他下了沉闷的命令: “快踩到我的肩膀上,要快!再犹豫就没有时间了,你先出去再说” 话没说完已蹲下身去。 李川博大脑顿时变得一片空白,但思维很快恢复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命要紧。他没想过自己上去后要怎么搭救悟慧上来。 李川博身子异常敏捷地跳上悟慧的肩膀,他双手奋力向上伸去挂住了墓道口,悟慧连忙把一个沉甸甸的麻布袋塞给他,李川博一手支撑墓道口一手去接悟慧递过来的麻布袋,袋子太沉,他差点失去平衡从悟慧的肩上摔下去,悟慧使出全身力量高举双手,扶住了李川博的两个腿肚,这叠罗汉的招式才算站稳。李川博把麻布袋拎到了手中,然后用手臂的力量将它往上送,再扛到自己的肩膀上,最后把麻布袋往洞穴外的地面抛出去,他自己再用两手往地面一撑,像玩体操一样用手臂的力量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送上地面。地面寂静无声,山风吹来丝丝寒意又让人心旷神怡,并不像悟慧说的那么严重有埋伏。李川博只觉得此刻已经安全,他又连忙用手去抓那个麻布袋,袋口事先已用布条扎牢,他用手摸了摸,还好!宝贝安然无恙。 当李川博立刻回转声对着洞底下的悟慧叫道:“把手给我”时才醒悟过来,现在没有绳索,却要把悟慧拉上来,成了非常棘手的事,他整个人平卧在了在洞口,把手尽最大长度向洞里伸下去,想勾住悟慧的手,只碰到了悟慧的手指头,李川博极其懊恼与失望,后悔来的时候没有多带一条备用的绳索。李川博这时才恍然大悟过来,其实悟慧把一线生机留给了他,自己却深陷囹圄。 李川博在洞口无计可施,急得四处团团转,也找不到可以搭救悟慧的物件。时间在快速流失,一切仍然与事无补,危险正在逼近,他想决不能丢下悟慧不顾,正当心里绞尽脑汁想着各种可能搭救的方法时,只听见悟慧在洞底下焦急万分地对李川博大吼: “你快跑,我们不能一起覆灭。” 悟慧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鼻翼下全是各种生人的气息,而且有许多人的脚步声向这边纷至沓来。李川博再不走,他们面临的不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那暗无天日的牢狱之灾。这时李川博也已经听到就在近旁,有什么东西大片掠过灌木丛发出“哗啦啦”向这边扫荡的声音,而且那声音在迅速接近,似乎马上就要到眼前。没有任何时间再去考虑悟慧的安危,“跑”是唯一逃脱的办法,情急之下,他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拎起那个麻布袋,向着漆黑的树林子深处溜了进去,不一会儿地面恢复一片死寂,只有一弯冷月在容忍世间一切猖狂丑恶面貌,在为出逃者保守住永远的秘密 李川博借着半轮昏暗的月光,在布满藤条荆棘的森林里摸索着前行,不一会看见一条延伸到天边的白光,那是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由于爬太多的山,踏上平缓的山路时双脚松软,有一种腾云驾雾般的感觉,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他知道古墓已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他也仿佛置身于世外,放松那崩了一整晚警惕的神经。此时他渴望平静,渴望远离人类,人类与他已经势不两立,他甚至希望这时候一声虫鸣也不要来烦扰他。 接着李川博又马不停蹄地连夜翻过两座山坳,直到东方吐出鱼肚白,顺便翻看口袋里的电子手表,时间正好是凌晨四点。山风吹过,他打了一个激凌,整夜都在群山里奔跑、攀爬行走、不曾歇过脚,上衣被汗水浸透再被山风吹干已经多回,现在身上的衬衫几乎可以拧出水来,他用自己打工赚的钱在镇上购置的飞跃牌运动鞋,鞋底已经脱胶,像张着鳄鱼的嘴,无法再裹住裸露在外面的脚趾,勉强还能像拖鞋一样拖上一阵。现在依然置身于深山之中,高处是悬崖峭壁,脚下是潺潺的溪流,陡峭的山路沿着溪流往山脚延伸,眼前的景象在行走中变化莫测,这究竟是哪一片山岭?他无法知道。过去从欢堂镇出发到山上打柴禾,也从未走过这么远的山路,面对这一片极其陌生的荒山野岭,他打算为自己辨别出一条通往山脚下的安全山道。 口干舌燥、难耐的感觉向李川博袭来,他踩过过几个大石头来到溪边尽情地“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溪水,溪水清澈又甘甜,他兜着水把整张脸浸透,让自己清醒。在密林里就地而坐,疲惫正向全身蔓延,才感觉到自己太累,浑身的零部件像是全都撒了架,连一根手指头都动惮不得,他就这样在树叶上躺了几分钟,昏昏欲睡之间又猛然觉得不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清醒力量促使他坐了起来,梳理了一会儿整个晚上纷乱的思绪。这多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想到悟慧为了让他获得自由,此时正身陷囹圄,李川博内心不免燃起了愤怒的焰火,几乎不能面对这无情的、不带任何怜悯、鄙视向命运乞求的、不相信任何眼泪的、不给任何忏悔者机会冰冷的现实,这是他所不甘心承受的现实。虽然悟慧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在挣脱佛门净地的戒律清规对命运的侄俈,那是他对环境摆布的反抗,他争取自己应得的自由,这种自由就是把握命运的主权要牢牢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任凭现在寺庙偏颇离析的信仰对他所向往崇高自由的践踏。就像破山和尚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以拯救数千百姓的生命而破戒的这一行为决不违背佛理,这反倒是大乘佛法的菩萨精神。悟慧一心仍向善,向着佛主的思想;修炼根本、修练胸襟,修炼正气,从他所读的一摞又一摞堆成山的经文里可以看出他对佛教的信仰之深,对佛教虔诚之重。那么功德无量、普度众生的菩萨决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信仰他的诚民于不顾,尽管他在法律面前——法律认定他放下滔天大罪,但在无边的苦海里,只要生灵愿意回头,佛便会渡他回头。 李川博的整个思想在不知不觉中显然是受了悟慧的深深感染,他双手合十,一遍又一遍地为悟慧祈愿。悟慧有着特殊的身世,他从在山门寺庙里长大,他身上沾着佛光,天下苍生亦是佛的子民,但佛会更接近地看到他,保佑他、让他平安无事。 发生这样一起事件,使李川博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悟慧的内心,这是个可以交心不可多得的执友,可谓是患难见真情啊!虽然李川博不曾为他落泪,但他愿意在佛祖面前磕破头来保佑他,他不得不为悟慧的安危在担忧。 李川博只拎了自己的那个麻布袋出来,另一只属于悟慧装得不多宝物的麻布袋和它主人一样留在那古墓中惨遭厄运。想起法律的威严,他心里对现实的不满和那股无名的焰火熄灭了,做贼心虚地感到了怯懦,现在他是一名逃犯,这随身携带的麻布袋里装的全都是法律将要严惩他的罪证,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拽紧那个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宝物。借助黎明的曙光,他打开捆得结实的袋口,把宝贝一件件翻出来摆在地上,他看了一下两只青花瓷瓶,居然完好无损,这东西占地方,李川博不了解古董,凭直觉认定它值不了几个钱,为了想减去一些负担和缩目标,真有想把它们丢弃树林的冲动,但冷静下来,想到这可是九死一生获得的宝物,说什么也是不能丢弃,只怨自己当时心太贪了。那几个手镯他倒是爱不释手,两个玉镯握在手里有温润的暖意,另两只黄金手镯顺手擦亮后有黄澄澄的亮度,上面雕刻着精制的龙凤呈祥,其它满地的金链、玛瑙耳坠,珍珠项链,这些精美的饰品都不占地方,他觉得自己心里有数,这些东西会值钱。其它的通通就地淹埋,但要怎么埋?他又费了一番脑筋。 不知不觉天已放亮,朝霞的万道金光照射进茂密的丛林,驱散黑暗,打破了眼前所有平静,云雀和画眉在树林间欢快地吟唱,李川博多思多虑的心房瞬间被干扰,他无法和自己对话,也听不到自己心底的声音了。为悟慧的安危而动容,对佛祖的祈愿全都被搁浅在了意念的沙滩上。 透过树林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层层的梯田,有梯田的附近一定会有村庄,李川博站到了山林的高处放眼望去,看到一条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心里又惊又喜,却又有些望而却步,无法知道这是哪条公路?延伸向何方?又是哪个村庄的出口。寻思了一会儿计上心来,往有梯田的方向一鼓作气奔跑下去,在这个山坳里只有这样一处梯田,现在可以以梯田作为标记,以后如果寻访定然不会认错。他在梯田最高处的树林子里找到一棵特别高大的酸枣树,深山老林,人烟稀少,这样野生果树平时不会有人砍伐。困境已经不允许他想太多,于是立刻去找来一些材棍和削尖了的石块,在酸枣树旁使出全身的力气挖土、刨坑。由于昨晚整夜奔波,使他觉得稍微松懈的精神已经疲惫不堪,现在又困又饿的感觉一刻不停的袭击着他渐渐垮下去的精神,在结实的黄泥地里足足刨了一个多时,战果让人失望,只刨出一个浅浅的坑眼。 李川博就地休息了几分钟,又到溪水里“咕咚咕咚”喝下几大口水,他打算用水把肚子填满,这样可以抵御一阵饿鬼的侵袭,头昏眼花也在渐渐削弱他的意志力。刨了一阵只好用双手支撑着地面让身体慢慢移到酸枣树下,一屁股坐了下去再也无法动弹。慢慢抬起头的时候,他眼睛突然就亮了一下,忍不住暗叫自己真是个马大哈,看到酸枣树下面撒了满地玛瑙似的酸枣,这些都是在树上熟透以后自然掉落的,他连忙扑过去像是有人跟他抢似的狼吞虎咽吃起来。抓过来的酸枣连同落叶和枯草也带在手上,连皮带肉一起吃了几十个,肚子里还是空落落的饿着,酸枣这东西仁大、果肉却少。浑身的力气倒是又上来了,又马不停蹄的去刨那个坑。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不停的挖、抓、铲,能使出的方法都使用上了,到晌午时分,一个大坑终于跃然眼前。 狡兔有三窟,李川博这会儿替自己多长了一个心眼,留下两只青花瓷瓶,将所有的金银玉器装进麻布袋,把袋子捆扎牢固,心谨慎地放入坑里,然后用泥巴将它埋起来,又用脚在上面踩了十几下。看着这些新鲜的泥土总觉得碍眼,又在附近刮了一些草皮过来垫在上面,如果有一场雨,这些草很快会在这些新鲜的泥土上扎下根,这样他的宝贝就会隐蔽许多。 做完这一切,李川博实在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虚弱地靠在酸枣树上歇了一会儿,又强打起精神脱下身上的夹克衫把青花瓷包裹起来,沿着梯田和漴漴溪流往山下走去,他几乎是用甩掉累赘的态度胡乱又找了一棵野栗树,这棵高大的野栗树旁正好有个天然的大坑,极像人工所为,为灌溉梯田蓄水而用。大坑内乱石堆放,杂草丛生,显然废弃多年。李川博不再考虑过多,俯下身去掏出坑里所有的乱石,把两只青花瓷瓶放进坑底,用自己的夹克衫当簸箕到田里搬运了一堆泥土撒在坑里,将那些乱石统统扫落在最上面。他快速做完这些,眼睛冒着金星,饥饿比上次更迅猛地到来摧残着肠胃,他又想到了吃,这正是板栗成熟的季节,他舔了一下舌头,向四周望去,苍天无眼不再哭苍生,目光所及之处连一个病怏怏的果子也没见着。他失望地迈开步子往山下的山路走去,没去多想宝贝是否存在隐患。 如果李川博也能够像悟慧那样,有异与常人的嗅觉,也能从空气里嗅出人类的气息,他绝对不会把宝物埋在这里。在他掏出石块把两只青花瓷放入坑中的那一刻,一双眼睛像两个黑洞正盯着这里,树林子遮隐着她凝固了纹丝不动的身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十二章:狭路相逢 李川博往山下走时不忘摸了摸口袋中的金手镯和金佛,那是在埋其它宝物时特地要带走的,想到它们既不会占地方,日后又大有价值,不免心里感到一阵轻松。他又看了看口袋中的电子表,时间显示下午一点半钟,先前吃下去的酸枣在他热火朝天挖坑中那点热量早已耗尽,这果子还有消化作用,估计连昨天残存在胃里的食物也被酸枣像搅拌机一样消化掉了。感觉饿鬼又张牙舞爪的前来缠身,只觉眼前发黑,走下坡的路似乎两脚都踩在棉絮上,软绵绵浑身没有一点劲。他心下异常明白,这打颤的双脚要把附在身下这条鲜有人走的陡峭弯道走直,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山脚下找到东西填饱肚子,然后快速离开。 现在内心只有一个念头,走得离欢堂镇越远越安全。在山里生活习惯的人走起山路来犹如平地,虽然浑身没有劲,仍然可以健步如飞,到山脚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山脚是一大片洼地,果然有一户人家的青瓦房顶在毛竹林里若隐若现,房屋不大,刷着白色的外墙,屋前有一大片菜地长满秋天里的瓜果蔬菜,有一条溪流从房屋后面的山上倾斜而下绕过屋,哗哗的流水声追逐着季节的脚步奔向远方。李川博心头一阵惊喜,却又有些微怯,他没有忘记自己逃犯的身份,正当他思索着如何叩门挖言辞的时候,突闻接连不断急促的犬吠,一条肥壮的大黄狗呲牙咧嘴闪电般向他冲来,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李川博熟悉的身影跳了出来,把大黄狗要吆喝住了,定睛看去不由呆了一下,眼前活生生站着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给他理板寸的三月花。 怎么会在这里遇上她?命运无法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和答案,他也无法拿“缘分”敷衍人生际遇,他更不能服从三月花的出现是摧毁他、使他永远置身于爱情破灭的伏笔这一说法。她与他的命运何干?但就是这样一个三月花,被命运的皮鞭所驱驶拦截了他的前半生渴望真正爱情的时光,影响了他后半生要得到幸福的权利。 以前听村里人说三月花生性泼辣,这样的女人不可轻易得罪,但是如果让他在她面前竟说些奴颜婢膝的话去讨好她,他又绝对做不到,他生来不会虚情假意的去巴结任何一个人。尽管此时饿得双脚快要跪到地面上去了,他依然是块顽固不化的石头,打算见机行事 平常对喜怒哀乐都表现得淋漓尽致的三月花,见到满身泥土、鞋子脱胶的李川博,起初吓了一大跳,满脸疑问: “哎呀!天呐!怎么会是你?李川博,你是从一个飞沙走石的世界里出来吗?” 三月花见到李川博,其实内心感到的是无比惊喜。 “一言难尽!月花,能在这种地方遇到熟人,我真感到高兴。” 这是李川博发自内心的声音,他想他的性命被搭救的真是够快,现在饿得每说一句话都在喘气,三月花会施舍他一口饭吃那是不必说,自己虽然不喜欢她这一类型的女性,总归还是感到温暖和亲切。 三月花心头一阵热浪袭来,李川博“高兴”的用意到了她这里却在内心转化成儿女私情的一种暧昧。 “这儿有什么可吃的吗?稀粥、番薯都可以。” 李川博直接了当地说明来意。 三月花盯着李川博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就“哈哈哈”大笑起来,她的嘴原本不是很大,但经她这样放声大笑后,整个嘴型就显得开阔,她的笑容没有丝毫动人之处: “呵呵!哈哈!我们欢堂镇的贵族后裔,你原来的时尚可是我们村中的领头羊啊!记得你很久以前就在头上喷定型发胶,第一拨穿上九寸宽喇叭裤的人可是有你的一份哦!今天是什么使你变得如此狼狈呢?” 李川博听着内心有些尴尬,想不到自己曾经给她留下了一个这样的印象,也想不到三月花会在私底下这样细致地观察过他。欢堂镇历来是个没有个人秘密隐私的地方,谁家发生芝麻绿豆事,第二天全镇皆知。至于许多人都会叫他贵族后裔这一称号,他并不爱听,觉得那里面充满嘲讽。三月花这样一惊一乍地叫,更加突出他内心的落魄,他想如果她对他真的有那么一些好感,就不应该用这种冷嘲热讽的口气和他说话,这增添了他对她的厌恶,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当然他知道她是无意的,那是缺乏教养粗枝大叶性格上形成对情感的迟钝,这种迟钝会给他们心灵带来永远无法保持共鸣的距离。如果换一个环境,他不会和这样的女人再多说些什么。 李川博思忖之间跟随三月花来到厨房,她掀开八仙桌的桌盖,桌上摆放着他们中午吃剩的饭菜,虽然不多,但李川博没有任何苛求,三月花预备放进铁锅里热一热,被李川博阻止了,他那正痉挛着的肠胃已经不允许她这么干,他接过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没有想过要博取三月花的芳心,在她面前有意地注重着言谈举止来树立良好形象,他在饭桌上是完全放松而随意大口地拔着饭,那样子说明他之前实在是饿荒了,他对周围外界一切都不管不顾,三月花在旁边看了有些着急,不得不担心地提醒他: “唉!天那!你可以吃慢些,喝点汤,好喝的丝瓜汤,这是秋天里的最后一条丝瓜呢!” 三月花说完目光没有移开,像浏览风景一样的看着他,他的放松和随意在她眼里恰恰形成男人的一种美好形象,这种草莽英雄气概形成他独特的魅力,三月花对这种魅力一时无法抗拒。 看着李川博一会儿就将桌上的剩饭剩菜一扫而光,肚子还只吃七分饱,他嘴上没说什么,在这件事上细心的三月花却看在眼里,她没等李川博开口,又在铁锅里煮了三只鸡蛋,三月花一边往灶洞里塞柴禾一边告诉他: “你不觉得诧异吗?怎么我会到这种地方来?你对这一切难道就没有一点好奇心吗?” “非常好奇!我正想听你说。” 三月花心下寻思:这还差不多,说明他对自己是很有兴趣的,否则他怎么会对自己产生好奇? “这里是我外婆的家,我每年都来帮忙秋收,外婆外公都太老了,我的两个舅舅早已搬到镇上去住,他们有家有室,偶尔才来山上的老房子里看看两位老人。” 李川博这个时候想起了他在山上看到的几亩翻着黄澄澄稻浪的梯田,心下想大概就是她外婆家的田地无疑,三月花接着又问: “说说你的情况吧!为什么会这般的灰头土脸,就像个盗墓的逃犯。” 三月花的信口开河让李川博心里一阵紧张,他可完全没有想过要向她说出实情,现编现卖的灵感也随之降临心头: “我昨晚出来打猎迷路了,我平时一直都有打猎的爱好,这个你可能没有听说过”。 三月花瞪起了眼睛反驳他: “谁说的?我当然听过,有一阵子村里人扛回一只野猪,不是也有你的功劳在里面吗?” 他想她真是好记性,那都是三年前的成年旧事了。 “你打猎的铳呢?你昨晚在哪里打的猎?怎么跑到龙山乡的地界来了?” 李川博这会才明白过来自己所处的是龙山乡的地盘,龙山乡虽然和欢堂镇山脉紧密相连,这里已经是另外一个省份的地界,龙山乡属于另一个省份管辖的区域。欢堂镇这个地方正好处在两省交界处,两村历来有攀亲的历史,三月花的母亲就属于隔着省份嫁到欢堂镇的外来户。想不到她对自己昨晚的经历兴趣会这么浓,李川博只好又脸不红心不跳地编起了谎话: “那是多晦气的事,我一个人独自进山,没有邀同伴。被一只大野猪在身后追赶,当时为保住性命让自己无牵绊地跑得快一些,我把铳给扔了。在山上摸黑前行,尽管借着月光我还是迷路了,直到天明,后来居然跑到龙山乡的地界,这不,就在这里遇到你了”。 她瞪着那不大的眼睛: “这就是你昨天晚上的传奇经历了?不过我可从来没有听说野猪是会追人的,你们打过猎的人都知道,只要在夜晚的森林里点上火把,保管野猪吓得四处逃窜,你遇到的是一只什么野猪?还会追赶人,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 三月花咕哝着把三只鸡蛋从锅里捞上来。 “你还别说,月花,我遇到的是一只大公猪,凶猛程度和老虎差不多,哪里来得及点什么火把呢?被追上非被它咬死不可,所以我跑啊!除了跑也别无其它办法了,逃命是上策,要不然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和你见面?我早成野猪嘴里的美餐了。” 李川博不忘翘起自己裸露在运动鞋外的脚趾,以此来证明他昨天晚上跑了太多的山路。 三月花听他说的有板有眼,还以破鞋为证,不由“噗嗤”一笑,心里荡起一阵涟漪,脸上泛起了少女的娇羞。 李川博不经意瞟了一眼三月花故作姿态的笑容,却突然有个重大发现,她的一颦一笑是显得矫情了一点,牙还算是好的,闪着洁白的光泽,眼睛虽然不大,眼珠水灵生辉,这促使她一张平凡的脸上居然也闪动着一点明眸皓齿的光彩。仔细端详她的脸,也能看出几分姿色来。遗憾的是,这几份难得捕捉到的姿色在平日里被她粗俗的举止、无知的语调完全抑制下去了。因此他依然没有被她的笑容和脸上的红晕所吸引。接着李川博毫不客气地吃起了煮熟的鸡蛋。吃饱喝足便向三月花提出要求引见她的外公外婆,三月花把李川博领到厅堂,只见外公一人靠在竹编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他发现有人走近,便立刻睁开了眼睛,这是一位约莫七十开外、精神矍铄的老人。平日他的生命多数时间在于静止,像寺庙里和尚打禅,也像是动物的冬眠。三月花告诉李川博这是外公现下的生活习性,自从外婆行动不便,他就不爱运动了,每天在太师椅上守护屋内的外婆,像一只忠诚的狗对主人的守护。外公耳背得只能让三月花给他打手势,李川博正惊讶于外公靠什么来辨别听力,因为他明明发现自己在远处走向这里的时候,老人家就“蓦”地一下把眼睛睁开,把目光投向了声源。原来当一个人身上的器官丧失某种功能以后,其它感官便会立即开启这项功能,来完成受损器官不能传递给大脑的任务,比如盲人是用一颗心在看七彩世界,想来她外公很好地运用了他身上的第六感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森林里的新鲜空气和与世无争的氛围养就出老人家如天空明镜般慈祥的脸,他向李川博这个逃犯友好地微笑点头,李川博也回复对方以天真微笑并模仿三月花打着手势以示问候,三月花见李川博现学现用惟妙惟肖,毫无语言障碍地和外公“对话”,对他模仿的天赋大加赞赏,忍俊不禁。 外婆半躺在昏暗卧室的床上休息,两年前她因上山打柴禾摔折了腿,行动上变得像瘸子一样不方便,身骨子还算硬朗,因此她每天在床上半靠着床垫极少下地。三月花领着李川博来到外婆床沿,深山老林常年见不到几个生人,偶尔有陌生面孔出现,不管你是哪路英雄,哪条道上鼠辈,主人家不但毫无戒备,而且不胜欢迎。外婆的耳根倒是机灵,李川博连忙向外婆打起了招呼: “外婆,你好!我来自欢堂镇,如果你想起来走动,我牵你下地!” 外婆向他摆了摆手,慈祥而乐呵呵地笑起来: “好孩子!用不着了,我每天这样躺着已经习惯。”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渐渐洒向这一片山林和洼地,远山已经笼罩在暮色之中。李川博抬起头望向眼前那一层层梯田,那棵酸枣树和栗树都不在视线之内,他这时在心里做了决定,准备天黑之前离开这里,到沿着山体的公路上去拦车,再去找安全的地方落脚,把身上带的宝物出手。 他来到厨房向正在忙碌的三月花说明来意,三月花听他说要告辞。立刻显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 “你不能走!要走也得等明天,从这儿走到公路起码要步行两个多时,况且你对道路又不熟悉,天马上就要黑了,这太不安全啦。看你猴急什么呢!” 三月花说着说着面部表情显得越来越凶悍,觉得在和个李川博的短暂交往中,他已经完全俘虏了她的芳心,她喜欢这样的男人,已经抓到手的机会她怎肯轻易撒手!听他说要走,这可把三月花忍急了。 她毫无遮掩地在李川博面前暴露着自己的坏脾气,他没有针锋相对的和她执拗,冷静地想了一会儿,觉得三月花的这番话也无不是道理,现在自己的处境谈不上在哪里危险在哪里又是安全。倒不如在这个没有外人打扰的地方住上一宿,明日再出发也无妨。他最需要的是好好洗个热水澡,把周身上下尘土、汗渍都清洗掉,有生以来自己还从没有这么邋遢过,李川博转过脸去对连做饭都没有心思的三月花抱歉地一笑: “好吧!月花,听你的,我打算留下,不过这又得给你曾添不少的麻烦”。 三月花转怒为笑,心想:我愿意添这个麻烦,”同时她又发现了自己为什么喜欢李川博的充分理由:他不像个老粗,他阳刚的外表下尽显着男性的温柔。殊不知三月花对着李川博教养低下地大呼叫着不让他走的时候,他差点就没忍住给她一个耳光,所以他最终留在这个山旮旯里,不是三月花的再三挽留,而是他的需要。 预备留宿的李川博没有闲着,他帮三月花去劈柴生火,拎水涮锅。三月花心花怒放,沉浸在他们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的情景里流连忘返,不能自己。好一会儿三月花回过神来,准备为大家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她兴高采烈地切开腊肉、和生粉煎鸡蛋饼、涮熏鱼没多大功夫一桌香气扑鼻、丰盛的菜肴便摆满了八仙桌。外婆不方便到厨房来用餐,于是在她大卧室里另外支起一张四角圆桌,三月花把菜肴一式两份分开,用一个竹匾托盘托着送到卧室,让外公和以往一样陪着外婆慢慢用餐。 三月花拿着托盘一路跑回来的时候,李川博已经为她盛好米饭、摆上碗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她,还特地为她剥了一颗鸡蛋放在她的面前。现在这里只剩下两人世界,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两个人都有所觉察,当生活中两个陌生男女关系一旦上升到一起用餐的时候,心情便会不由自主地发生着向对方靠拢的微妙变化,那种变化对三月花来说是喜不自胜,幸福的变化。李川博却显得异常难为情,骨骼酸楚,有一种想逃离的冲动,匆忙之间他站了起来对三月花说: “你先吃吧!我得去洗个澡。” 三月花暂时收起了横蛮的性情,但她性格里的强势和固执己见已成为她处世的秉性,像遮不住的狐狸尾巴,时不时的就会暴露出来。即使她希望自己和善温柔,表现出来的却是古板与生硬。看着碗里那只剥了壳的鸡蛋,她那暗许的芳心汇成了一条湍急的河流: “我们一起呀!你没来,我是一口饭也不会吃。所以你洗澡不要太磨蹭,对了!我去找舅舅留在这里的睡衣给你。” 李川博没有回答三月花的话,他瞟了一眼处于兴奋状态的三月花,整个人显得痴愣,内心感到晦暗,无法体会三月花的心情。 他机械推开厨房的侧门,那里是用简易木板搭成的洗澡间,木板房沿着山体而建,他用水缸里随时溢得满出来的山泉水冲洗自己这连日累积的汗渍和浑身的泥垢。山泉水透心凉,冷得他上下牙齿直打哆嗦。 当他抚摸着自己身体坚硬、粗壮完美的那一部分肉体时,一个发育成象秋天里完全熟透果实的身体并以无比狂野的威力促使他渴望得到抚摸,拥抱和圣洁的爱情。每一次这样的时刻,苏卿雪的影子便跃然脑海,但只一会儿功夫他就将她的影子抛却,自从盗墓以后,他不允许自己再去想苏卿雪,他已经不配去想她。除非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他才会在心中重拾起她的倩影。从一夜之间变成逃犯开始,自己就将她整个人的影像封锁起来,幽禁着内心对她那一份至死不渝的感情。 等李川博从澡堂出来,见神情亢奋的三月花早已斟满两碗米酒,她端了一碗给沐浴过后身上飘着香皂芳香的李川博: “来吧!你我都随意。” 她豪放地“咕咚咕咚”先喝了两口农家自酿口感纯正的米酒,李川博暗自寻思:三月花这次真是要诱敌深入吗?借着酒精的催情作用,她招呼李川博坐在自己的身边来。李川博起初并没有挪动身体,他是理智和清醒的,他在内心把三月花和段晓梦做了比较,段晓梦——那个他几乎从来没有想起过买卖下认识的风月女子,那种用金钱买断肉体的一时之欢,事后提着裤子拍拍屁股走人的举动,使他觉得那是作为一个人完全的野兽行为,这些行为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觉得自己在那段经历里是无比龌龊的。三月花不同,他虽然从不曾想过要爱上这样一个女人,在三月花端出酒碗的盛情里,他回敬给她的并不是纯粹原始的性的冲动,那里掺杂着他脆弱的感情流露,这种感情也许就是天空中刹那间烟花的绽放,消踪即失,他心里最清楚,事后他将辜负于她,所以他有所顾忌,矜持着自己的态度。 不料想没有靠近三月花的他,正好激起她更加饥渴的味蕾,挑起她怪异味口,她不喜欢太主动的男人,一上来就动机不良地与你撒欢儿,她以为这种男人品味最为低下,现在李川博的矜持对三月花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撩拨,激发起她对肢体渴望汇合、较量与冲突的无限遐想,她那野性十足的体内并不具备文明时代克制欲望的能力。三月花立起身做到了李川博的身边,丰满的胸脯贴在了李川博的身上。 李川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让两人亲密无间的身体调度到最舒服的坐姿状态,这时他没有去抗拒她正向他施展开原始的捕猎行动,反倒是接纳与迎合的。只不过他表露的痕迹并不明显,只有在心灵达成默契的两个人当中才能接收到他发出的信号源。 李川博把碗里的米酒一干而尽,又回敬了三月花一次。愤怒、痛苦、迷乱与遗憾在内心空降,此时想到的是他并没有必要去为谁守身如玉,他在沉默的天平上衡量过自己的爱情观,他的执着一文不值。此时,他认为对苏卿雪曾经的痴情可笑之极,当他放任自由驰骋在放纵的海洋里时,他将放逐自己的贞操情结,报复苏卿雪的亢奋使他在三月花面前就要轻易就犯了。他伸出自己结实有力的手臂,将主动靠近自己身体的三月花搂在怀中,体内焕发出动物本能的性冲动。 三月花借着酒精在体内扩散使周身热血沸腾的作用,她双手一下勾住了李川博的勃颈。在男女寻欢这件事上三月花的性格依然显露着不甘示弱,她不喜欢为了显示女人的安分而去克制奔放故做扭扭捏捏,她喜欢主动出击,喜欢灵猫戏鼠般的占有欲,喜欢随心所欲,怎么爽她就要怎么玩,她赖在他的怀里不再离开。 李川博不得不低头去看三月花的脸,她蓄满贪婪的眼睛正盯着他看,等待他具有魔力的手如何在她肌肤上(她很久以前就幻想过他滑进她体内掀起一场海啸的感觉)像水草的游移和漫溯,给她带来一场欢娱的挣扎和巅峰上的对决。 当李川博双手碰触到三月花结实的体格、毛刺般的头发和面对她泼辣、凶悍得像运动健将般雄性的气场,他的野兽行为突然被理智的头脑所打搅了,那整装待命横空的长茅向体内划过一道闪电,像个败北的士兵意志消沉了下去。三月花柔软无力地仰身体着躺在他的怀中,他依然坐在八仙桌旁的木条长凳上,内心平静的像一塘死水,三月花这股春风吹不起半点波澜。 李川博内心别扭的变化使三月花误以为这是他的有意故纵,她大胆地一手勾住李川博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向那张年轻略带痴呆的脸捏了一把,再抚摸把玩着他下巴油黑浓密的胡子。他又感觉到了身体某一个部位散发着酸楚,这莫名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浇灭了他的激情。他一会儿替三月花感到害臊,一会儿在心中悲悯自己,一旦习惯于玩弄暗黑的深渊,他再也不会去争取真爱的光明。他和三月花这算什么呢?他总有一种偷情的压抑,但在三月花看来这一切却是光明磊落的,他替她害臊什么呢?如果在三月花看来,这真是他的无中生有吧! 其实三月花在别的男人看来没有什么不好,她手艺精湛,勤劳能干。平日里她屁股后头还跟着那么多和她颇为般配“嘤嘤嗡嗡”像苍蝇一样的男人在追。 命运似乎在捉弄人,他最害怕女人长成像男人一样,处处都带出男人的气场。 三月花的手没有停下她“太极”般的逍遥,起初没有目标地在他睡裤外面的悬崖上攀爬,然后停住,手指抚摸着他的马甲线向下探寻他只希望她单身久了,想男人想得特别疯狂的时候正好撞见他,希望自己不过是三月花眼中候选上剩的男人、性伙伴,和他过几招而已,可千万别缠着他不放。虽然对付女人各方面的经验都不足,但李川博心里非常敞亮,有些女人是不可以碰的,你一碰,这辈子就休想逃脱,尤其是那些思想保守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你碰她等于你要娶她。 三月花灵猫戏鼠了一阵,觉得兴味索然,她不喜欢玩死老鼠,她喜欢会追逐嬉戏、有蓬勃生命力的老鼠。她突然立起身问李川博: “川博,我在你的心目中美吗?你爱我吗?会爱我吗?我可是爱你很久了,你快告诉我吧?” 李川博抬起了头和三月花正好四目相对,说心里话他还从未认真仔细地打量和研究过三月花的脸,因为她无论从形象和言谈举止上从未引起过他的兴趣,就像刚才她问出那些自以为是,毫不谦卑,不懂分辩无知的话语,简直让他哭笑不得。她内心对感情的流露和直白的表达,和街上那些随意袒胸脯露乳勾、招摇过市的女子一样,尽一切可能显示出自己的赤裸却把它当成性感。所以这种不需要经历相思的折磨和煎熬中痛苦等待的爱情,对像他这样的男人来说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男人和女人对待感情的看法也许大相径庭,有人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如果他也动用下半身来思考的时候,可以将就着凑合着来解决生里需求。 如果带着个人喜好的审美观来检阅三月花这张脸,有什么美可言呢?既然三月花要问“我在你心目中美吗?”他忍不住要像个艺术家一样,再一次用自己力所能及标准的尺度给她定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他心目中三月花有一种令人反感的丑,有些女人的丑让人心潮平静,所以三月花在他心目中咋一看还凑合,但越看就越丑。她有犀利的眼神,皮肤黝黑,鼻头有肉,略显宽大,两辨薄唇颜色暗淡,从她开阔的薄唇里时不时飘出粗里粗气的话语。下巴削尖,额头适中,身材结实,锋芒有余性感欠缺,个子不高,欠缺娇。在男女比例失调的农村,在那些贫不择妻的伙子眼中,三月花兴许是有几分姿色,她这副模样在欢堂镇上还是很有市场,不足为奇。 农家里酿出来的米酒既有营养又后劲十足,李川博感到既昏沉又迷糊,他抓住了三月花向他肚脐里伸的那只手,对她不怀好意地一笑,在为她宽衣解带之前他附下身子亲了她的额头和脸蛋,这是一种暗示,即将要与她在床上兵刃相见的暗示,三月花把这种暗示理解成他对她的爱和对她流露的真情,但这是李川博尊重女性的习惯,即使到了床上,他依然要保持着男人的风度和自己天生的性情,以她要求的方式出发,有所为,有所不为。 在李川博怀里被抚摸着的三月花这时气喘嘘嘘,他在她耳边违心地说着: “你在我心目中自然是美的,怎么会不美呢!你在欢堂镇的美更加赫赫有名!也不需要我奉承你,有那么多人追你就可以为证。” 三月花觉得他言之有理,不由得心花怒放,挺着硕大圆润的前胸紧紧贴向李川博的身体,分明听到他胸口扑通扑通跳得猛烈的心脏,她觉得让自己喜欢的老鼠又复活了! 当李川博的身心完全投入到情欲里来的时候,便知道了她喜欢如何“玩弄”的习性,并以她得到最大快感的路线出发,她喜欢他这种爆发性的攻击力。李川博一下抱起三月花敦实的身体快速向三面设围的古床走去,将她的身子重重地抛到了床铺的棉絮上面,肢体上的会晤从她耳根开始,他魔术师般的手所到之处无不引起她肌肤上一阵又一阵的颤栗,她完全放松着自由、敞开、奔放的身体,像打开幽禁多年的重门,每一扇虚掩着等待的门都被他的指尖牵引着被他的舌尖顶开,不知不觉她已是一丝不挂躺在他侧着身体的怀抱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十三章:无望的真爱遇上兽行的侵占 在头顶十五瓦发出柔和光芒的灯泡下,三月花没有在乎过自己赤裸的身体是否有得体的姿态和优美的曲线。 她像一只仰着的大青蛙,向上弯曲起双腿,等待他这个勇猛异常,冲锋陷阵的战士把她带到了战火纷飞的“战场”…… 三月花因为爱付出爱,李川博因为性付出了性。 搂抱着眼前人,他想到的是另一张脸孔。 这一刻,他的身体被束缚在不情愿的领域里,而他的思想是自由驰骋的,在自由思想的王国里,他用无上的权力交换着怀里的女人——她是苏卿雪,他以爱苏卿雪的方式抚摸着怀里的女人,以对苏卿雪无尽的爱恨交织,无尽的思念,以世间再无他这样痴情男子的形象、所汇聚的一切喷涌的情感交流的爱意,全都以实际行动倾注到眼前这个女人身上。他让三月花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臂弯里,他分开五个手指头撩起三月花乱蓬蓬的头发,把它们一根根捋顺,试去她额头、鬓角、胸前沟壑内的汗水,用脚踢起被褥盖住她裸露的全身。他发自内心的一系列柔情蜜意的举动,只有苏卿雪才能唤起他爱一个女人的灵感。他依然沉浸在对苏卿雪各种执迷不悟的幻想里。一种乐极过后的生悲,一种被平时热爱他的所有人抛弃的孤独感,这时在他在脑海中形成挥之不去的阴影,使他痛哭流涕,在三月花漏风的洗漱间里带来浑身寒意的时候,他连忙擦干眼角的泪水,拂去长睫毛上的濡湿,一个人默默无语地宣泄过后,慢慢又快恢复了平静。 凉夜如水,窗棱外清冷的月亮以人类肉眼不能看清的速度在向黎明奔跑,仿佛把月光遗落在大地上了,它从窗户上照射进来,照在架子床的帐幔上,照在筋疲力尽的两个人的面颊上,照在沉沉入睡发出均匀呼吸声的被褥上,他们的表情有幸福过后的安静和松懈,他们俨然似一对新婚夫妻。 清晨的一声犬吠,李川博睁开眼睛闪进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他起初以为三月花是“齐天大剩”老姑娘,想不到她早已失身多年,因为从她昨晚经验丰富、干劲十足的气魄里可以判断出来她可是久经沙场的老革命,日后真该刮目相看。而这些沾染过三月花的男人都没有让她变成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新娘,那么自己将来也无需去负这个责任了,三月花不是老处女,让李川博想起来感到一身轻松。 他心下正想着的时候,三月花睁开惺忪的睡眼,翻过四肢黏住了李川博,一条腿横跨过来正好架在他身上,把他整个身体压在下面,使是李川博动弹不得,他的思想被压成了短路,脑海一阵茫然与空白。 三月花用渴求的眼神望着李川博,把自己的脖子伸过去凑近他的脸,亲他脸蛋,亲他薄薄的四周布满胡须的红唇,嗅着他身上健康、风雅、野性的多重味道,这些味道再次摧开她身体里欲望的味蕾,使直接的三月花表现出赤裸需求无声的呼唤,李川博被她肢体的语言所挑逗,体内的热血经过一夜的奔流,刚刚和精神一起苏醒过来,就又在她的热情里很快沸腾起来,战争一触即发…… 李川博猜想三月花由于失身过早,现在过着单身日子,被幽禁且旺盛的情欲一旦开闸泄洪,大有滚滚长江东逝水之势,一发而不可收拾。几个回合下来再去看她的表情总是意犹未尽,而这时的李川博可以百分之百满足她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他们的床笫之欢对三月花而言真可谓是有着情投意合的融洽。与她相比,他更像个掌控全局的情场老手,这场游戏他玩得顺溜、成功、圆满毫无破绽。他对苏卿雪的爱已经成为另一码事。 现在,一张床看起来又进入台风肆虐后的一片狼藉,三月花懒于清理,两人又继续睡回笼觉。 李川博有心事,只眯一会儿眼睛就醒了过来,他没有马上起床,躺了一会儿,看了看还在沉沉酣睡的三月花,便蹑手蹑脚地下地,感觉脑门有些发胀,想着昨晚身体流出的汗水把全身的肌肤都浸透后又被夜风吹干,现在黏糊糊的让人无法忍受,不由分说他又一头扎进洗澡间。 等他出来的时候,三月花早已起床,亏她想的还算周到,已经将他昨晚换下来的一身衣服用碳火烘干,他接过干净的没有褶皱的衣裤,感激地在三月花的脸上亲了一下,这是来自天性涵养里对女性的尊重,三月花的感觉却错误地偏离——以为那是他情真意切的表现,以为那是依依不舍的爱恋。 李川博转身走进他们一夜狂欢过后的卧室,像变戏法一样从床底摸出他要的东西放入夹克衫口袋。在卧室里来回踱着步子,打算收拾那张看起来依然十分搞笑的床铺:一塌糊涂的枕巾,被褥,草席,让他现在看了十分尴尬,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收拾,只好作罢。这时隔壁厨房传来“霹雳啪啦”烧柴的声音,三月花正在做早餐。 李川博走出卧室的时候看见外面大坪上早已日上三竿,他连忙来到厨房帮忙,去屋檐下把鸡笼打开,囚禁了一个晚上的鸡从笼子里百米冲刺往外猛闯,把竹编轻便的鸡笼踩得东倒西歪,他没工夫闲着,又去给大黄狗喂食。两个人像是一对夫妻正过着田园牧歌般的恩爱生活,三月花看着鸡飞狗跳的热闹场景,“呵呵哈哈朗声笑个不停,她喜欢李川博不需要吩咐眼里就有活的劲,在她们农村,这可是一个劳动力难得的可贵品质,李川博不但眼里有活,他还想得相当周到,盛好两碗稀粥,添上菜,亲自端给卧室中的外公外婆。 做完所有的活计,李川博打定主意今天要离开。他不是猪八戒,这里也不是他的高老庄,不能乐不思蜀,他想着要怎样与三月花道别时脚已踩进厨房,三月花已经舀了一大海碗的粥在等他,李川博闷声不响的接过来埋头便吃,吃完一碗再添一碗,就这样不吭不哼地连续吃了五碗稀粥,他要把肚子尽量撑饱,等会儿走山路才有足够的脚力。 三月花似乎情绪高涨,看着李创博一碗接一碗的喝稀粥,心下想:还好她适才煮出了猪食的分量!不由得“呵呵哈哈一长串笑下去。李川博觉得她笑的真是莫名其妙,他没有胆量用眼睛去看她,唯恐三月花会识破这个男人心里的虚情假意,这对她不公平,他承认。但是命运对他又曾几何时公平过呢?他想应该在甩开她的时候对她说点什么,可是他找不到话题,嗓子眼也有点堵。三月花纵情大笑的时候他更不敢说话,他拿眼睛去望向别处,厨房的窗棱上有一线被风吹动飘落的蛛丝,在没有方向地飘着、飘着他的心突然沉了下去,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严格地说三月花有恩与他,但这种恩在她这里不是除却男女私情以外发生的。以她的人品,她不会去干那种吃饱了撑着给别人雪中送炭的事,看的出来,她的思想境界还没有达到助人为乐的高度,他没有冤枉她,在没有秘密的欢堂镇,她的一贯行为都很自私。至于她的恩惠,他无法按她的要求来偿还。 所以李川博突然间觉得非辜负三月花不可,不辜负她,那就要以毁灭自己日后的幸福做代价。李川博清了清嗓子: “月花!我要走了,你请保重。” 三月花“嗯”了一声然后说: “我早猜到你不会在这种地方久留,确切地说不会在我身边久留,你的心太野了。”三月花看上去还是满开心的表情: “你恣意要走,我祝你一路顺风!欢堂镇并不是一个让人实现梦想的地方。” 听上去三月花说了一句人话。他有点语重心长: “那么月花,请多保重!” 三月花不再为难李川博,再说他要走,是在她预料中的事。 “月花!最后请允许我说声谢谢你的热情款待,我感激在心。” 他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也婆婆妈妈起来,说了一句客套话之后,他再说不出别的什么话,别的话都是违心的,他不想自欺欺人。 但对他的辞别,三月花显露出的从容令他有某些心悸和不安。她丝毫不留恋的口气在李川博看来是有些反常的,三月花胜券在握的神情好像在告诉他:凭他今后在哪个天涯海角叱咤都翻不出她的手掌心,他不过是她手里的一只猴精。 现在三月花又要对他嬉戏一翻,为掩两位老人家的耳目,她招呼李川博到虚掩的房门后面,三月花一仰脖子送上自己温热的薄唇,李川博下意识地附下颈项,俩人又如胶似漆地亲热起来。李川博感觉这时自己灵肉分离,成了三月花的提线木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新鲜感已经消失殆尽,周身骨骼都泛着厌倦,三月花的口气里带着教养底下的横蛮和一贯的爽快: “你走吧!李川博。不过,你会回来的,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来到我身边。” 李川博不知道要如何作答,内心感到厌烦,保持着沉默。 三月花盛气凌人地重复着自己说过的话: “你信不信?李川博!你会回来,你会来到我身边。” 三月花的口气里似乎预测到李川博未来要对她的态度,李川博站在木板房门口,两手交叉放在身后,放眼望向他即将要踏出的那条山路,一副荣辱不惊的表情,在她看来这是一种冷漠,他用这种冷漠针对着她,是凶残而无情的。这种冷漠无声碾过她在他看来低级趣味而原始的心灵,那心灵里孕育出了属于她那一层界面的悲凉,这层悲凉被他敏感神经捕捉到了,三月花的这层悲凉是他始料不及的。许久,他苦苦地笑了一下,心里升起日后他会以为实在是多余的怜悯: “我当然回来了,月花!欢堂镇是我的家,我这辈子走得再远,最终还是要回到家里来的,再说你在欢堂镇等我,我不回欢堂镇还能去哪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川博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的一切言语都是不真实而虚幻的,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在说话,这些不真实的态度里只有一种感觉千真万确,那就是他死也不会真正爱三月花,一个人的感觉无法欺骗自己。三月花听着李川博向她表露的心迹,心情愉悦的放松了下来,对他的回答不再起疑。 在这个深秋的晌午,李川博离开了龙山乡这无名的山旮旯。三月花倚在木板房门上目送李川博背影渐渐远去,她的目光似两把飞镖扎进了他后背的要害,李川博始终不敢回头,有一种做贼心虚的胆怯,直到他预计看不到三月花脸上表情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看在微瑟的秋风中、在淹没头顶的芦苇花丛里,看到了三月花已经模糊的身影向这边挥手,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自私,也感觉到了自己在三月花面前的丑陋,但他狭隘的心胸腾不出任何一个地方去容留三月花这等女人。她对他再好,他也要抛弃她,内心属于善良的一部份柔弱仿佛深受人性泯灭的挣扎,让他有一阵子不适应自己的野兽行为。但为了让自己的心情好过,他很快为自己找到自甘堕落的理由——三月花是自愿的,她爱他,真爱是不求任何回报的一个要为自己道德罪名开脱的人是不会没有词藻的,理由可以有千万条。 其实,他一旦知道三月花的为人处事以后,就会发现自己真是低估了她,她不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几个字,但她的人生阅历里已经把这句话演绎得和她的做事风格一样淋漓尽致。如果李川博是一架飘走的风筝,那根长长的线早已被三月花牢牢地抓在手中,她一刻都不会松开。 离开龙山乡后的李川博对前程感到了虚无缥缈和麻木,他没有因为口袋里装着沉甸甸的宝物而欣喜过,内心原本有一枚指引脚下道路的指南针似乎突然间失灵。正是在心情这样凌乱杂沓的时刻,再一次浑浑噩噩地来到了苏卿雪生活的这座城市。 而此时命运给他开起了戏剧性的玩笑,通缉他的头像正贴在电影院一场商业演出的海报旁边。海报上赫然有苏卿雪笑靥如花的倩影,很显然她在那场商业演出有歌曲表演。他知道她找到了自己的人生舞台,正在那里施展自己的天分,知道她正迈向一扇属于自己的理想大门,毫无疑问,她能从自己未来的道路里培育出她和人们共同认可的伟大。 他虽然很难抗拒那场演出的诱惑,但是现实给他们带来的差距使他产生了去面对她的极度恐惧。在世俗的眼光里,他正在污水横流的阴沟里蛰伏,像褐家鼠一样探头探脑地向外界寻求各种欲望。他想起了悟慧此时如果在身边,一定会为他这只谜途羔羊的心灵指点迷津,定然会告诉他:他对现实的恐惧终归到底缘于自卑,这时他又想起了悟慧十年后第一次见面的一句话:你的生命终究太多情,人世间有的是多情总被无情伤的游戏。”是的,他自卑的根源是这没有指望的痴情的根源。对现实的恐慌加深了他的自卑,自卑给他的勇气当头一棒。 他觉得这场自卑需要足够的被世俗认可的实力才能克服。他因为再一次发现自己在爱情面前的怯懦、无助而放声痛哭,不为命运的悲哀与绝望,不为随时降临的自由末日,他还从未用泪水与命运妥协,认输过。唯独这场绝望的爱情,几乎要让他在自己的眼泪里溺亡。 当然,在年长以后,他对苏卿雪的痴情生涯一点也不亚于年轻时期所具备的激情,但他认清了这段疯狂的岁月,这段疯狂的日子实属“无聊顶透”。他一辈子都在爱她,只不过每个年龄段爱她的方式不同,他后来鄙视这些爱得“无聊顶透”日子里的自己,在这些日子里,他显得消极、颓废,生活无望。那是一个他不能长久容忍的形象。 在那些他认定无聊顶透的日子里,他在性格上形成了记下时间刻度的习惯,他觉得爱成了一个人的事的时候,要履行一种没有第二者知道他对爱表达的一种方式,他在记事本里写下那是某年某月某日一个万物被撒上金辉的黄昏,充满罗曼蒂克的黄昏,一个适合恋人在洒满金辉丛林中漫步的黄昏他神情恍惚地走过通缉自己的肖像前,穿过无名的街衢,看着涌动的人潮向电影院汇聚,观看一场高规格的商业义演。苏卿雪在即将降临的死亡阴影笼罩下,着装曳地飘逸的洁白长裙,脚步轻灵地步入灯光闪烁云雾缭绕梦幻般的舞台。在人们眼里她就像天使的降临。在专业人士的眼中,她的歌声也许还带着那么一丁点瑕疵,但这丝毫不影响观众为她捧场的热情度,演出在观众席掌声雷动中圆满结束,荣誉正把她推向未来的另一个高峰。 实际上是,苏卿雪从繁华的顶峰下来后掉进了自己冰窟窿的世界,当她看到李永成神情愁苦又凝重地向母亲道出李川博现状时,她才知道李川博的现状有多么遭殃。苏卿雪拎着刷洗得干干净净的书包从李永成和母亲中间穿行而过的时候,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她吃惊地发现,自从对李川博的态度改观后,他负气而去,使她连日来一直难以释怀。以前那么不愿意面对他,现在居然渴望与他重逢,使她更加惊讶的是,她竟然会有那么多的心里话想对他说。她对他太了解了,他是一个从来不记前嫌不记仇恨的人,她甚至愿意放低姿态向他道歉,她弄不明白李川博负气离去竟然如此干扰着她每迈向董秦一步的心情。现在发现只有她和李川博的感情被相安无事地保留下来存放于心,她才会全心全意地和董秦走过每一个相爱而真实的日子。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她无法拒绝记忆给她带来的甜蜜,在董秦从无一刻减弱博取她芳心的激情里,她学会了去爱记忆中的李川博,在幻想中日趋完美的李川博更加能够胜任她对爱的憧憬。 但是对感情专一,只愿全心全意去好好爱一个人的苏卿雪来说,这种臆想的感觉对她而言是烦恼不堪的。没过几天,她对李川博超出自己想象炙热的思念,像烙铁扔进了冷水中,完全冷却了下来输给时间。那毕竟既不真实,又没有在记忆中留下深刻络印的经历,她在思念碳火的余烬里找到的依然是仅存的友情。 母亲和李永成的窃窃私语不停地传到苏卿雪的耳朵里来,听说悟慧那个年轻僧人身上什么宝物都没有搜查出来,被判六年监禁。苏晴雪从厨房的门缝里看到母亲的脸上的肌肉紧紧绷着。 叶露珠的一颗心都在李永成身上,急他所急,更何况她喜欢并且欣赏李川博这个孩子,他身上所流露的种种恶习都能被她平日对女儿吹毛求疵的心宽容地包揽下来,觉得那是这可怜孩子遭受到命运的不公正带来的结果。 叶露珠良久地拧着眉头,婚姻的惨败其实没有给她的人生带来太大的影响,即使有,那些漂在老旧时光中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她从来不去碰触。在女儿眼中,她不再以气质取胜的魅力已经毫无魅力而言,她以和李永成在一起的“俗”作为精神上的化妆品,在自己以往优雅的个性上扑着“老天真”的粉末,其实这更显露出她心灵的苍老,遗忘在内心修炼自己,现在时时显露出过多世俗上的乏味: “川博这孩子啊!躲着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他如果有电话给你,你得赶紧让他投案自首,极早减轻罪行。” 李永根接过叶露珠的话茬: “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这么多天了,他没有电话,他总有一天是要回来,现在就到所里去说清楚,不至于判重罪。年轻人又是初犯,他们所盗的并非古文化遗址,再说没有对墓穴内造成太大破坏,他们没来得及打开棺椁呢!他这样一跑,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了。现在,唉!这孩子。” 原来是李川博溜之大吉后,悟慧尽一切努力让棺椁看上去原封不动,他所掌握大量古墓知识果然学能所用,逃避一时而蒙混过关了。 儿子逃犯身份带来的压力让李永成俞显苍老,他把眼镜从自己脸上卸下又戴上,他与母亲的对话始终都是两个人在黑暗的空屋子里摸索,找不到门的出口,谁也无法从对方的言语上找到答案和得到安慰。 苏卿雪此时阴郁的心情被他们带进了那间黑暗无门无窗的空屋,这感觉让她几乎窒息,那个她再熟悉不过、占据着她整个童年特殊地位、时候让他欺负的李川博,在他们谈话里似乎永无出头之日了。 “他会回来的,他会的,总有一天他会来到我们身边” 她在心里喃喃自语,无论如何不相信李川博会没有出头的那一天。苏卿雪丢下书包一路跑出店门,下意识地朝“知同公园”的方向奔去。她以为此时只有安静的、远离闹哄哄、芜杂人群的地方才能平息她纷乱的思绪。 公园果然冷清,游人寥寥,她沿着熟悉的老路走下去来到她原来坐过的木条长凳边,上面铺着两三片秋天枯黄的落叶,她用手将它们轻轻扫落在地上,仿佛触摸到生命的无常,随后心里有个强烈预感,她再也见不到李川博,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了,她不会去刻意找他,她没有地方找。 现在,她对他没有爱的幻想,但希望他平安、健康,幸福。她不愿听到他的坏消息,因为只要听到他经历不幸对她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的打击,同时她也极其不愿意听到李川博爱上某个女孩的消息,想到这一点,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自私的超出自己的想象范围。仿佛看到生命里另一个自己露出的狰狞面孔,但她没有过多的去抗拒那一个狰狞的、自私的自己。后来她想一个人之所以会犯错误,是因为觉得自己的任何行为都该被世人接纳或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十四章:阻拦 记得那次不痛不痒的离家出走,并没有给母亲带来多少惊诧,严格地说苏卿雪不是离家出走,只不过在外头和女同学逍遥了一个夜晚就回家。现在发生在李川博身上的这起事件像一桩横祸,让她失去大半的斗志去挑衅母亲。但她是固执的,没有放弃随时向母亲抗争,时刻准备适当的时候向母亲出击,声讨属于她的自由人权,声讨归还她的个性与命运。 接踵而来发生的另一件事,让她的思想变得混乱异常,感到惊恐、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那位有着和善面容和精心得体装扮下显露出颇有内涵淳朴的母亲,从儿子日趋变得沉默寡言里嗅出了异样的苗头,于是董秦的母亲私下展开对儿子秘密调查,这次她连儿子的卧室都不进去,更不轻易乱翻他的东西。自从董秦和苏卿雪恋爱以后,对母亲私下偷偷举动他已经显示出一天比一天的不满,她早已察觉。外表看来,在母亲自身及好的修养下,她有自然形成属于长辈的那一份知趣和明事理。她稍微动用了一点人脉,差人从儿子的几个同学那里入手,再顺藤摸瓜知道了苏卿雪的名字。早已猜到几分,在她看来苏卿雪属于狐狸做派人物,来过她们家,这个女孩容貌上的出众,让董秦母亲当时记忆犹新。掌握苏卿雪的所有信息后,包括她来自离异家庭和乡村野妇的母亲——叶露珠,所有低贱卑微的背景,让董秦母亲怒不可遏,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探听苏卿雪在学业上种种劣迹,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断了儿子继续恋爱的念想。 苏卿雪平时很少主动去给董秦打电话,他们的来往几乎用不着这最便捷的现代化工具。董秦会在放学的路上偷偷塞给苏轻雪信笺,上面是他用爱书写出滚烫的情话,苏清雪用同样的方式给他回复。有时候,他们像夜莺不知疲倦的倾吐转换到“知同公园”那片茂密的森林里,继续以对方的爱当生命中的空气来呼吸吐纳。 一天傍晚,苏清雪在饰品店的柜台里莫名其妙地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是董秦家打过来的,但又被对方挂断,她猜是他不心碰到按键了,并非好奇心战胜她内心的另一些想法,她心里装着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整个人便会变得不由自己而被那份随时迎向对方的思念所左右、冲昏自己的头脑。这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时间,她回拨了过去,董秦正在洗漱间洗澡,接电话是个心平气和语速缓慢中年女人的声音,苏卿雪听出来那是董秦母亲的声音,一下慌乱得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几个字就把电话给挂断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刚才说了什么,突然间,苏卿雪感觉自己是个犯了错的孩子,非常自责,自从那次在董秦家过夜,后来她又和几个同学邀约去了两趟,都是在白天的假日里,她想去听董秦的钢琴演奏,而且两次都有见到董秦的母亲。苏卿雪混在男女同学当中,礼貌性的和大家打招呼,她没有觉察到自己每每用目光回避董秦母亲对她的审视时都引起了对方的不自在和不满,因为苏卿雪的姿色是无法让她搁在角落里不被人注意的。那两次的见面,苏轻雪的直觉告诉自己,董秦的母亲不喜欢她。接着柜台里的座机又不停地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这时她真是懊恼极了,之前不该打那个电话,现在连傻瓜都知道董秦的母亲在调查他,从他打的电话里套出了苏卿雪饰品店的电话。叶露珠对女儿与怎么样的同学交往倒从来不加以干涉。 从洗漱间出来的董秦有一种秘密败露的不详预感,他忍不住问母亲: “妈妈,刚才是我的电话吗?” 母亲正若无其事地靠在沙发上准备看接下来的新闻联播,头也没台一下: “谁知道呢!我刚接起来对方还没有说话就断线了,如果对方有事会回拨过来。” 董秦不再吭声,拿起书包溜回自己的卧室,开始做功课。他没有办法在“谁打来的电话”上动用太多的心思。 苏卿雪饰品店的电话又想起了那个陌生的号码,她内心惊了一下,没有立刻去接,她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说什么话语。电话铃声继续急促地响下去,却又很巧妙地绕开叶露珠不在场的时间。这时苏卿雪觉得自己要握的是一个烫山芋而不是电话,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拿起听筒,果然是董秦的母亲在那头问话: “你是苏卿雪吗?” “我是。” 苏卿雪的声音和手一样在颤抖。 “哦!你好!孩子,我是董秦的妈妈,阿姨给你打这个冒昧电话,希望没有吓着你。” 电话那边声音越是亲切,苏卿雪越是紧张。 “孩子!你在哪儿呢?我正要找你,有些事要和你好好谈一谈,你方便出来一趟吗?” “我在知同桐公园附近,阿姨,什么事呢?” 董秦母亲在电话里亲切友好的态度使苏卿雪稍稍放下了紧张又戒备的心,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涉世不深的她就这么乖巧地陷入了对方的圈套。那头又传来声音: “你现在就在知同公园门口等我,我立刻就会到。” 这次口气听上去不容推托。 “好吧!” 对方连再见也没说,电话里传来一阵盲音。 董秦的母亲走到哪里都没有改变她惯有的做派,上好的料子制定出简单的着装,手里拎着世界品牌的时尚挎包,周身的行头看上去简朴却不失档次。她把苏卿雪领到了一处僻静优雅的西餐厅,她涂着兰蔻牌子的淡淡红唇微张微合,笼烟眉时而高挑时而似蹙非蹙,可想而知这是当年的美人胚子演变过来的今日模样。她的形象里显示着与陌生人没有距离感的亲切与平和,这是她经营自己形象多年所凝聚的伪面孔,会在一时之需派上用场的时候才特地亮出来。苏卿雪能博得对方这样慈祥面孔的接待,真可畏是不胜荣幸。身为地位显赫的高官夫人,她不需要时时换上佣人般谦卑脸孔,她平时是居高临下而有气场的。 苏卿雪总共和董卿母亲打过两次招面,今天才算是正眼端详过她,在苏卿雪涉世不深的阅历里,暂时还猜不透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你真是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姑娘!卿雪,你不要害怕,也不用紧张,阿姨是带着诚意来和你探讨事情的,还有,我姓秦,你叫我秦阿姨便好”。 秦女士在苏卿雪面前轻轻落座,顺手抚平臀部裙摆的褶皱,她显然看出来由于过度紧张而嘴唇变得煞白的苏卿雪,她轻细的语调或多或少消除了苏卿雪内心的揣揣不安。 “谢谢秦阿姨夸奖!” 苏卿雪虽然故作镇定,但内心升起一种不祥预感,不能确定这预感会给她和董秦带来怎样的结局,她在等待下文。事隔多年,她突然会想起这样的一天,那个安静的下午,温和阳光天气里的西餐厅和她格格不入的惶恐心情,她是多么的愚昧、天真和可笑。在见到秦阿姨以后,她依然对自己和董秦的爱情报以无尽的幻想。要一直等到秦阿姨亲口说出要她立刻、马上放弃董秦、远离董秦,才恍然大悟,董秦妈妈以一种她特有的高深的待人接物的诚恳方式,杀死他们的爱情与无形。 秦女士用修饰得极为精美的指甲戳着一道昂贵的牛排套餐,告诉服务员要特地点给苏卿雪,在她眼里,对面坐的虽然是要“审问”的罪人,但这个特殊的罪人要给她以贵客的待遇。秦女士良久就地把持着自己的和蔼可亲,毫无高贵的架子,动作温文尔雅,没有造作的痕迹,她的语言并不单刀直入,极有耐心地看着苏卿雪将杯盘里的食物一点一点送入口中,她也细嚼慢咽地吃着,但吃得很少,她的目的是来陪苏卿雪吃。 当苏卿雪将盘子里的最后一口水果沙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咽下去的时候,事隔多年,她同样会明白过来那次美味西餐所摄取的热量是用来抵御接下来秦阿姨对她和董秦爱情袭击的。苏卿雪当时头脑反应虽然够迟钝,但也闯进一个清晰的念头:“来者怎么会善?善者怎么会来?”事情无法为她所料,耳畔传来秦阿姨的声音,苏卿雪突然间没有勇气正视对方,低着头听到: “卿雪,阿姨知道你是个本质善良的好女孩,你和董秦的事被我无意间知道了,你和懂秦是怎么熟悉的呢?你们认识多久了?” 苏卿雪微微抬起头,没有看对方,但知道对方和善的面容已经转换为一种略带笑容的审问。苏卿雪顺从地一五一十回答完毕秦女士所有盘问,她在回答对方这些问题的时候,不知不觉目光碰触到对方慈祥的神情,心中便消除了那一份压抑的感觉。从进餐厅的那一刻起,她是得到秦女士完全尊重的,这种特意的尊重和重视反而让她不堪重负,那么她也不得不用自己的坦诚去赢得这位慈母的欢心。 “在校园谈恋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个我知道,你们这些不愁吃穿的年轻人赶上了一个多好的时代呀!” 秦女士像是和亲人拉家常一样继续说着: “但是说一千道一万,现在是学习的大好时光,中学生早恋依然是不可取的,就董秦与你的爱情而言,我一边替你们感到高兴,一边无能为力,卿雪孩子!这是一个做母亲多么矛盾的心里啊!高兴,是因为我的孩子向成熟迈进了一个阶段,长大了,他不但有了喜欢异性的能力,并且还如此有眼光。” 说到这里,秦女士脸上的表情蓦地阴沉一变: “但请宽恕我不能支持你们,这一切来的太不是时候” 秦女士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意思在告诉苏卿雪她用良心在说话: “卿雪姑娘!也许你并不知道,现在让阿姨来告诉你吧!董秦认识你这半年下来,他的成绩可是一落千丈,过不了多久就高三下学期了,高考迫在眉睫,你叫我们做母亲的能不着急吗?” 秦女士真切、诚恳,祈求的语调再一次激起苏卿雪内心履行牺牲的准则,这份准则也是崇高的,这份崇高在慢慢放大,并有它无比神圣的力量,苏卿雪单纯正直的心完全能与之相溶。 “所以,孩子,希望你理解我们做父母的良苦用心,我从来不刻意棒打鸳鸯,你们如此相爱,拆散你们实属残忍,但是你要学会重视后果的严重性,学会理解真正伟大的爱是以牺牲自己为最大幸福的。因为董秦他无法做到读书恋爱两不误,我们又怎能支持你们继续来往呢?假如恋爱对学习有帮助,可以互相鼓励,让彼此进步,我们做大人的又何尝不会支持?但现实是:你们把互相拖下水,这真叫我感到无比的痛心,所以今天我请求你放过董秦,你们不要再来往,对你们而言,目前看似莫大的牺牲,但是,你们要看长远,放弃享受眼前的一时之需吧!卿雪姑娘!你们就会知道这是在拯救各自的前程,我不知道你是否理解得透我的话?” 苏卿雪怔怔地看着对方,正被一位伟大慈母义正言辞的爱所掌控。虽然对方的语言里难免流露出对中学生早恋的鄙视,但她言之凿凿为苏卿雪设身处地地想过已经使苏卿雪感激在心,并且不得不敬畏她的人格。苏卿雪视如生命刻骨铭心的爱情,在这位高尚仁慈,如此通情达理的母亲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她还有什么颜面和董秦继续来往下去呢?苏卿雪内心的惭愧像一阵高似一阵掀起的海浪,那颗无需等待道德审判的心颤抖着速冻起了对董秦的感情,它在心灵的某处已经凝结成一块钢铁。 苏卿雪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无言以对,没能忍住自己不争气的泪水,任凭它带着主人旺盛的生命力和悲情的心一颗接一颗地洒落在西式的桌布上。秦女士从一桌相隔的距离伸手过来亲切自然地握住了苏卿雪的手,另一只手盖在她的手背上。苏卿雪觉得对方的手是这样温柔又有力量的一握,同时握住她和董秦的爱情即刻化蝶的命运。 “孩子啊!不要悲伤,不要难过,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给阿姨听,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的忧伤。让你做出牺牲是多么委屈你,但你一定要仔细想想,还有什么比放弃一场不可取的爱情更让人鼓舞的事呢?你的放弃意味着另一场伟大的得到,你今天可佳的勇气甚至会影响你的一生,当你像我这把年级回忆往昔时,你会为今天的壮举使日后的自己折服,好了,乖孩子!现在请容许我向你说声对不起,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使日后的自己为今天的壮举所折服又有什么意义呢?苏卿雪想秦女士错估自己了,今天做出的决定是牺牲自己成全她,日后怎么会为自己悲剧性的形象而折服?苏卿雪停止了抽泣,她还未曾感受到失去董秦是什么滋味,但内心已经打定主意她会去满足董秦母亲的迫切要求,苏卿雪本能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觉得不需要董秦母亲这沉重的一握了,她强行忍住要再次哽咽的泪水,按捺住了那颗浸透离别忧伤汹涌澎湃的心,对着秦阿姨承诺般宣誓:“秦阿姨,你现在放心的回去吧!从此以后,我将和董秦断绝一切来往,不会再给他打一个电话,也不会在放学路上和他聊天,我将从他世界里消失,只是希望秦阿姨,你能信得过我。” 董女士起初逼迫的目光现在发出无比感激的光芒: “多好的孩子,难得你如此善解人意。你们不是没有机会,孩子!千万不要过度悲伤,等他学业完成,我会给他选择幸福的自由,千万记得你们的未来是有希望的。让你成为我们的家庭成员,这当然是我的福分,只是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分开,我相信你会把这件事处理的很好。” “让你成为我们的家庭成员”这句话对苏卿雪多么有吸引力啊!只是她已经十八岁,完全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成长——就是一天比一天向残酷现实屈服。在往后的日子里她怎么可能去重新燃起被她不顾一切而熄灭了的熊熊爱的焰火呢!爱情岂能让她拿来闹着玩的呢?爱情在她眼中是如此神圣,它与神同在!又以神的手施舍众人,她绝不允许自己日后这样任意践踏自己的感情,所以这浇灭的激情,这斩断了的情丝,意味着她爱董秦的那一份心已经死亡。 自此,苏卿雪无论在教室外,走廊里,还是放学路上都付出极大的努力来躲避董秦。她时时为自己敲响警钟——必须履行义务,这和信仰一样重要。令她想不到的是躲避董秦是一项如此艰难的任务,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超级能力,比她付出不知多少倍的努力,尽一切可能出现在她躲避他的下一个秘密地点。有时堵住她的去路让她错愕不已。 到最后两个人都疲惫不堪,董秦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灰暗,仿佛生命里熄灭了指路的明灯,他神情恍惚地病倒了。秦女士并不知道爱情对儿子的蛊惑已深入血液,最后差点要了他的命。 苏卿雪的日子并不好过,只不过有信念力量做支点,才没有使她倒下。于是,一个人的时光变得漫长,寂静又空虚。在煎熬中渐渐麻木,在麻木中渐渐苏醒,重新点燃炉灶开始煎熬。课堂上的书本,对她来说是读不下去的,在遇到董秦之前历来如此。每每和同学们聚集在一起,听他们讨论数学上的论据和论证的时候,她都一个头两个大,突然会关闭自己语言的源头,像沙滩上的海蚌一样,保持着丰润的沉默。等待同学们转移话题,一旦有人谈论历史,地方戏曲,久远神秘莫测的年代里的故事以及唐诗宋词的韵律、出处和背景,她清澈的眼眸便会闪动着睿智的光芒,她丰富的知识面便会像水闸一样打开,道出自己独特新颖,广博的思想伴随语言水平上的精彩,让所有人都听得发呆。诚然,她还从未在同学们面前亮出自己的杀手锏——她歌喉的美妙。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有一副天生的好嗓音,只不过她在大庭广众下及其慎重并且十分珍惜自己这一天分像压在老祖母箱底的宝物,任凭谁也无法骗到那把开启宝箱的钥匙把宝物诱惑出来。但事实是只有在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那一刻,她才会一展自己的歌喉,现如今知音已绝,她从此以后不会再唱歌。 爱情在她的世界里就像枝头早起的鸟儿,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来的爱情啊!却是太脆弱。 时光从指缝间溜走,日子平淡无奇得像一潭死水,一成不变的生活束缚着驱体和灵魂,让没有忍耐力的旺盛青春即刻就要做出改变的决定。苏卿雪算是一个安静的人,但她认为年轻的生命是非流动不可的,这里面包含另一种想法:她急切渴望逃避,学校在这段时间组织了一场数学模拟考,她的分数无脸示人。 叶露珠看着这绝望的分数,对女儿的态度俞加冷若冰霜,已经在心底放弃幻想她将来会有什么建树和出息: “没有文凭,你的前途是受局限的,只能等着捡垃圾、扫大街、扫厕所!” 为了防止母女关系进一步紧张,苏卿雪只好向母亲做鬼脸,心底寻思:只要上天将一种全新的生活赐予给她,哪怕又脏、又苦又累,她是会愿意的,即使让她捡垃圾,也会欣然接受。各行各业总得有人干,在社会底层浑汗卖力,不代表没有前途,捡垃圾有可能捡出一个垃圾大王呢! 看着母亲对她失望以及松懈的态度,苏清雪不但感到了解脱和释怀,还有一种卸下包袱的感觉。她无视于母亲的横眉冷对和怒目而视,她没有其他同学们那样的勇气,去和大人辩驳问题。一边享受着父母给予的物质生活一边用不深的社会阅历、还能伶牙俐齿地将父母的观点逼到墙角,然后使这些父母常常有掐死他们的冲动。 她觉得她的母亲与别人家的母亲是不同的,她不能去激怒她,她也不忍心去伤害母亲。她反抗叶露珠的武器依然是多年如一日的沉默,她永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绕来绕去和母亲喋喋不休地争论。 但她过去会和一个人去争论,那个人是董秦。记得每每都是对方的让步和妥协。现在为了心灵上的逃亡,她不再去知同公园,把董秦写的书信全都撕碎扔进水里,从此岭外音书断,任凭时光今冬复立春吧!等到时过境迁,进他情更怯,怎敢问来人呢? 现在,就像秦女士说的一样,她怎么忍心去耽搁他的大好前程!他未来的无限风光会和另一个人去分享,会和另一个美好的女孩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缠绵悱恻的爱情。苏卿雪透过蒙住眼前像雾一样的眼泪,不知道这是躲避他多少回以后又想到了他而情绪失控。她的心开始一阵绞痛,终于明白没有董秦的日子,她日夜抑制着一颗因思念而变得悲怆的心,在夜晚的枕边因无望的念想而泪水长流。她一度自暴自弃自己的灵魂,后来渴望生活的美好占了上风,开始十分担心自己这样每夜哭下去会哭瞎眼睛,因为心中始终燃烧着一个不灭的希翼,若干年以后,自己或许会在人群中与他偶遇,她要让自己保留着好视力,美美地活在人群中。在他壮年的时候,在他老去的时候,甚至在他拄拐的时候,让自己可以很好地、远远地看上他一眼。看到他,和他在一起的记忆只要复活一次,她相信她这一生就会得到满足。 寒假临近,每个孩子看上去都任务繁重地预备着期末考功课,苏卿雪百无聊赖地走出校园,拐向右侧鹅卵石巷子,这不是回母亲店铺的必经路径,她依然努力地躲避着董秦脚步的追随。 巷子幽深,显得空旷寂静,它内侧是学校高过头顶光滑石头围墙,俊美、高大的梧桐树枝从墙内延伸到墙外,其间夹杂着郁郁匆匆,低矮茂盛的冬青树,树丛里点缀着大朵开放的木芙蓉,大自然的奇花异草在秋天还在争奇斗艳。苏卿雪想起了欢堂镇上外祖母菜园子里这时最为热闹,绿蝶和黄蜂正前来造访,所有的蔬菜花都在这个时候竞相开放:洁白巧的空心菜花,金黄的南瓜花,橙黄的丝瓜花,紫色的豌豆花这个画面无数次地出现在她的脑海,和煦的西风正缓缓吹来拂过面颊,她时常为这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沉浸其间,如痴如醉。 此时,她正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地陶醉了,许多天以来,她的挫败感得到了缓解。慢慢向前走去,偶然抬眼就看见低垂如雪莲花瓣的白云,就像守护天空的迎宾员,迎接着人间望向它的所有脸孔,现在,苏卿雪对周遭的美好事物恢复了过去深切的感知,心想一个人需要快乐起来,其实如此廉价。 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跃入她的眼帘,董秦看上去似有备而来,在巷子中拦住了苏卿雪的去路,他穿着一身黑底白条杠的运动衫,以他标准的骨骼可以很好地撑起这类休闲装束。他面容和前几天一样,并不显得特别消瘦,但他脸色发青,并且努力装出使自己看上去表情平静,她对他是了解的,他的五脏六肺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折磨,事实正是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十五章:真爱唯有死亡才能结束 她诚惶诚恐地站在距他一米开外的地方,费力地在自己体内搜寻那属于快乐的源泉,想对他挤出一丝笑容。但情绪从头到脚都被内心的忧伤所控制。她无法、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一切情感,甚至连眼泪也不能流一滴,因为那属于博取宽容、谅解和要得到同情的低劣欲望。 苏卿雪彻底的决绝,潇洒的放弃,失去了董秦对她的尊重,他开门见山: “我终于看到你了,苏卿雪!你打算不再理睬我了吗?但我想知道原因?” 平日里,董秦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孩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苏卿雪给他的心和为她付出纯洁的爱带来这样的伤害和屈辱: “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害怕面对我?刚刚,就在一个星期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打算和我绝交?是吗?我会尊重你的选择,这话要由你亲口说出我才会相信。卿雪,说吧!告诉我原因,我对你的感情可是自私又狭隘,你让我这样蒙在鼓里,我董秦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一阵惊慌掠过苏卿雪的心头,她感到了空气的压迫和时间的紧迫,这些感觉让她呼吸变得困难,要想办法让自己马上离开他。只有她心里最清楚,自己比以前更加爱他,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他们的爱情已经被她驱逐到墓场,而她正用燃烧着热血的青春注视着它。他的痛苦叫她看了心如刀割,他的痛苦正散发出奇异的魅力,她铸造一个星期钢铁的心正一点一点地溶化,害怕自己所有的防线会在瞬间崩塌,扑倒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那将是她履行崇高信念的终止,跌入黑暗万劫不复的深渊,无耻低贱、卑微的开始,厄运的降临。 他们的爱已经被苏卿雪下决心钉上禁止封条,她在步步逼近的董秦面前向后退了两步,伪装的心无法欺骗她内在最真实的感情流露,她浑身颤抖了起来,并强行忍住眼眶中随时要溢出来的眼泪: “董秦,我们不要再来往,过去的一切就当是我年幼无知犯下的一个错误。”苏卿雪说完这些,扭头就要走。这些话语从苏卿雪的口中说出来,像一把利器扎进董秦的胸口,也并不觉得痛,却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他明白就此放她走,他将不会好过。董秦一反常态粗暴且无礼地抓住了苏卿雪的手,她像是被苍鹰利爪下拎着的鸡,再不敢说一句话,因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带有杀伤他激怒他的作用。 “我不相信这是你的心里话,卿雪,你是爱我的!你的眼神骗不了我,它对我既没有厌恶也没有仇恨。” 他在自言自语又似自圆其说,所有的言行都在表露他所面临的现实超出了他精神所能承受的极限。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陷入他们谁都无法理智把控的危险境地。 董秦一刻也不松地握紧苏卿雪的手臂,她只好抬头直视着他浓密睫毛下一双急切而充血的眼睛,她看到他的眼神有遗传他母亲的影子在里面闪烁,化成了对她鄙夷般的嘲笑,委屈顷刻击中她的心头,鼻腔一阵酸楚,眼泪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为了不让他瞧见,她连忙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董秦一把将她的身体扭转过来: “哈哈哈!你准备抛弃我了,你哭什么呢?哭我们的爱情被你处于极刑亲手下葬了吗?还是更准确的说是你移情别恋了?苏卿雪!告诉我,告诉我吧!你告诉我真相,我不会怨你。你不说?好!我来替你说,你只要回答我“是”与“不是”便可以。” 他苦笑着大声嚷起来。董秦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巷子里,不远处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朝这边看了过来,苏卿雪站累了,暂时对所有的感情厌倦麻木了,她对着董秦发狠地点了点头。董秦呆立良久,从他恍惚的神情里再次问出来: “你有新欢了?” “是,是的!” 她想尽快结束这非人的折磨,胡乱回答他。这个消息对他虽然是个晴天霹雳,他依然无法相信,无法相信苏卿雪每一种不爱他的理由,但她的不爱千真万确出自她的口中。董秦从魂不守舍里回转过神来,又有了头昏目眩的感觉,他努力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确信自己还活着,其实死才是他极其喜欢的事,他没有松开她,只是从钳着她臂膀的手滑到了她冰凉的手指上,轻轻地握在那里,像去年那个黄昏,他把她从护城河里救上来,在幸福街充满友爱的一握,力度是一样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今天这是诀别的一握,人是心扉,他心里在想。 董秦拉着苏卿雪返回学校的操场,一口气爬上了教学楼的天台,苏卿雪乖乖地任由他“摆布”,不敢声张,一时无法猜透他究竟要做什么,唯恐他会干出傻事。她似乎还没找到劝慰他的话语,于是一路上她保持着自己特有的沉默,到了天台,苏卿雪在楼梯口站着,这时变成了她拉着董秦,苏卿雪脸色惨白、神情惊变,她发现天台没有栏杆,那里是个非常危险的场所。 为了不让董秦一手甩开自己,苏卿雪用另一只手揪住了董秦校服的衣角,带着哭腔哀求他: “董秦,不要!不要啊!我们好好说话,你冷静点,别过去,哇!我求你了” 苏卿雪边叫边哇地哭出声来,膝盖颤抖着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她劝慰的语言是这样的苍白,而没有丝毫说服力。到最后,她只能像某种动物一样在毫无内容地发出类似“不,不要,不要,不要,啊!”这样的哀嚎。 此时此刻她内心隐藏对他那幢深情的屋依然窗门紧锁,封条钉死。自己来自父母离异失去许多美好事物的家庭,但性格里一旦形成人格上的黄金品质,所追求的永远会是崇高的信仰,善良的准则,道德光辉的魅力,这一切观念的生成并会控制着她倔强一生里的行为准则,甚至以牺牲自己和不惜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为代价,来坚持不可动摇的信念。董秦没能从她的语言中找到存活的希冀,苏卿雪始终没有去拨动能够软化他心里绷紧的弦。乘她稍不留神,董秦一下挣脱了她的手来到天台中央,但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又比先前稍微有所平静。此时他也完全收敛了自己粗野怒吼的表情和仇恨的心态,他两手摊开,仰面朝天,白皙的脖子上凸着上下滑动的喉结,上面布满了正在发育的细密绒毛,一直延伸到他下额、嘴角四周,衬托出他更加英俊、无畏又无邪的面孔,这使他看上去非常奇特,这种奇特为他增添了平时所不具备的、一种属于男性无所顾忌、大义凛然的洒脱而不断散发出奇异光芒,要让人惭愧的无地自容,再也不忍心去伤害他。 董秦做了一个长久的“天问”姿势,又做了一个短暂的深呼吸,他向着苏卿雪转过脸来正视着她: “雪!你怎么忍心向我点头?说你有新欢呢?这里多安静,雪!这里多好,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大家都在睡午觉,你新交的男朋友暂时也不会来。哦!你真的又有新欢了?我不信!我刚才一定是弄错了,是我弄错了吗?” 一切都在向平静里发展,苏卿雪知道董秦对她用情太深,为了让他彻底死了纠缠她的心,她将错就错地再次默认,向他再次点头。 董秦不再像是被雷劈倒而摇晃的树枝,他出奇镇定: “雪!就在前几分钟,我还在想,不管你是否已经有男朋友,我还是会守护在你的左右,可是我为我的自私感到遗憾,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失去你,亲爱的雪!在别离的时候,请容许我这样呼唤你,亲爱的雪!我这颗卑微的心偏偏要流淌出高傲的血,腐烂的伤口偏偏要开出纯净的花朵,所以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我必须一定要离开你,我不应仇恨,你有权利选择你要的幸福。雪!你现在过来,到我的面前来” 董秦向苏卿雪招手,并且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眼前的董秦看起来有些陌生,但苏卿雪没有把他往最坏的地方想,她想到的是他总算接受他们即将分手的现实。 苏卿雪迎向董秦,把两只手放入他的掌心,董秦轻轻一带把她轻盈的身体揽到了自己的怀抱里。她抬眼近距离地领略到他那张英俊,浓眉紧锁的脸,她又开始浑身颤抖了一下。她的身体在他温柔的怀抱里,她的心在自己的胸口挣扎,缩紧,欲冲出这侄俈的牢笼,打破一切行为准则去告诉他---她爱他,始终如一,她也渴望接纳他的爱。他迷人起伏的胸口就贴在她的耳畔,像山风吹过深谷,像海浪拍打礁石,那一阵紧似一阵有力急促起伏的心跳又像误闯高原向天空嘶吼长啸的野马,马蹄的每一次登踏都让她的挣扎变得柔弱无力,她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伪装的外壳就要击碎防线,打开身体所有被禁锢的路口,将她所爱的人迎接进来,给他最美妙的抚慰,抚摸他,亲吻他,用她的整个心来爱他 就在这个时候,苏卿雪满脸涨得通红,周身都散发出爱一个男人的绝色美艳。倔强性格里的理性力量正待按倒命运派出任意践踏意志的丑,一个有信仰的人之所以有其高尚的思想境界,那是因为他们完全能够摒弃发生在人类当中邪恶的欲望。 她正在他温柔的怀抱里待着,不能随心所欲,更不能流连忘返。她,有血有肉,有执着的感情,有丰富的内心世界,此时都化成了每一股暗哑温热的溪流,从泪腺里奔涌而出,簌簌地挂满她灰白的脸颊。董秦伸出修长的手撩开她的秀发,向着风的方向往后轻轻拨顺,像个梦游者在痴痴地说道: “卿雪!我最亲爱的雪!你又哭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你哭什么呢?你又有什么好哭的呢?” 他没有听自己在说什么,精神进入一种无意识状态,他被她的眼泪搞得有些发懵。 很快他想起了残酷的现实,让他活得生不如死的眼前人,她的旷世美颜,雨露里的梨花脸,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钢刀。 在阴郁的天空下,董秦突然变得无比镇定,苏卿雪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越来越变得苍白。一切变得反常,这是他以往不曾让她见到过的脸色和可怕眼神,他将下颚顶在苏卿雪的头上,在她的秀发里轻轻厮磨。没有人知道他这会儿想到了什么,两潭眼泪噙满昔日清澈的眼眸闪着亮光滑过他死灰一样的面颊,悄无声息地溶入苏卿雪的秀发。 很快他用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轻手推开苏卿雪,两手像火钳一样夹住她的两边胳膊一个字一个字有力地从嘴里吐了出来: “雪!我明明真切地体会到我们正在热恋,我脑海里储藏着多少你给我的滚烫文字,你对我爱的表白,但现在我也真切的感受到这是你对我的愚弄,羞辱,玩耍。这比让我死在你手里更加让我无法承受,所以,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也比这场屈辱强。” 董秦说完这些话并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迅速冲向那没有栏杆的天台边缘,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也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纵身跳了下去。“啊!……”深渊里发出了他解脱痛苦的惊呼。 这可是教学楼第五层的天台,董秦就这么纵身一跃跳下去以后,苏卿雪整个人僵在那里没有动弹。当董秦整个人进入生命所无法承受痛苦时,她起初是一直防备着他会干出傻事,稍不留神她就成了刽子手,杀人犯?“他一定是脑浆迸裂血肉模糊了,他死了,他一定是死了”苏卿雪不敢往下想,她从凝固了几秒钟的思维里猛然清醒过来,飞奔过去,从天台的边缘向下望,看见董秦趴在花圃上一丛月季花的附近,那样一动不动。 虽然这时是午休时间,教学楼下面顷刻之间聚集了一大群人,全都乱成一锅粥。苏卿雪发了疯似的从天台向下飞奔,站到了花圃和人群的不远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前额和后背都在冒虚汗。这时也没有谁注意到她。 苏卿雪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似的站着,没有再向前,一种本能使她害怕这强大的人群。董秦还是那样趴着,他的一只鞋不见了,同学在附近帮他找了一会儿,后来有人仰起头,他的那只白色运动鞋像帆船一样倒挂在梧桐树光秃的枝丫上。 起初苏卿雪不敢去看董秦的脸,内心开始有了惧怕的感觉,这惧怕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丑陋与残忍,许多复杂的思绪纷至沓来,没有条理又凌乱。她的眼睛干涩而茫然,流不出一滴眼泪,不一会儿,整个人就进入了一种半痴半疯状态。 眼前人影绰绰,乱纷纷的使她分不清都有谁,救护车很快开了过来,救护人员迅速对董秦展开急救措施,然后把他抬上救护车,一路呼啸而去开走了。救护人员在抬董秦身体的时候,她看清了他的脸,嘴角,鼻孔溢满了殷红的鲜血,同学没有来得及给他穿上鞋,他洁白的袜子裸露在外,让人联想起这是个多么爱干净的男孩。 只一会儿功夫,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这平静空气里骤然又紧张了起来,各班级同学、老师、学校校长、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讨论起了刚才发生事故的情形。有两个男同学在教学楼下正好目睹了董秦坠楼的全过程,起初他落进了梧桐树的枝丫上,一个缓冲,才又掉落在一株硕大的老月季花上面,最后滚落到地面。 “难怪他一只鞋正好挂在梧桐枝上去了呢?” “这子也许命大死不了,没有肝脑涂地当场呜呼!” “听说这帅伙是官二代呵呵!背景有权有势。 “我经常在当地新闻报道上看到那个就他父亲。” 了解董秦底细的人顿时大声高谈阔论起来。 “原来是这子坠楼,我知道他的秘密,他就是暗恋我们班花苏卿雪的那位,有人说他们在搞恋爱关系,这次坠楼估计和她有关,恋爱受挫,以性命相抵,怎一个“惨”字了得,一“坠”为红颜,不值啊不值。” 说话最多的是苏卿雪的同班同学,平日里喜欢说三道四像妇道人群里叽叽喳喳的麻雀外号叫玻璃眼的。玻璃眼先天近视,戴着高度近视眼镜,他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认识苏卿雪的同学、老师目光像箭一样齐刷刷地投射过来,不认识她的同学经过了解,因为好奇也都向她投来鄙夷的目光,一个个都对着她咬牙切齿,似乎马上就要把这个人生吞活剥才解大伙的恨。 苏卿雪还没有学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如何保护自己,她两腿不听使唤地不住发抖,任凭那些指责的口水,目光将她任意宰割。其实他们还没有分清青红皂白呢!他们只认为和董晴谈恋爱就是她的错。最早教训过苏卿雪把她逼迫跳护城河的欧同学这时也在人群中,欧同学恨得牙根直痒,心里想:苏卿雪!你怎么没有死呢?胃口也真够大,居然勾引我们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 “你就该去下地狱!” 欧同学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叫了起来,差一点向苏卿雪投掷石子,被走过来的一位老师吆喝住,才没能施展太妹般的野蛮行为,但她懊恼过去自己没有成功为民除害。 在所有人都没有确凿证据时,这些好事者组织成的一群乌合之众一致把矛头指向苏卿雪,铁定她是罪魁祸首。苏卿雪的四面都围拢敌意的人群时,她倔强的的性格反而镇定了下来,内心升起一股力量,这是一股爱董秦的力量,一股赴死的力量,她想如果董秦死了,她愿意为他去赴死,所以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是不会在意这群乌合之众的流言蜚语的。她用目光轻蔑地横扫了一下四周,没有做任何语言上的反抗和申辩。她依然站在那里,无视周围对她指指点点的存在,已经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痛苦从没停止刺激她,她在为董秦的安危担忧。 城区派出所很快来了一批警察把苏卿雪、玻璃眼和另外两个目击证人都带到所里去录口供。这时,那个上了年纪即将退休戴着金边眼镜的老校长仓皇失措地乱了方寸,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先到派出所诚恳地事先领罪,还是到医院急诊室去探究竟。如果是在本校内出了人命,又是个背景不容觑的学生,他唯恐自己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老校长那光秃秃的头顶现在已变成地方不再支持中央的局面,他在抖动自己脑袋的时候后脑勺稀疏长发不听使唤地垂挂下来直到脖子,几缕珍贵的青丝跟随他凌乱的脚步在左右飘荡,十分不协调。但气氛紧张,没有哪个学生的脸上胆敢有笑容。老校长伸手一看,腕上的时间已经到了上课的点,这些学生怎么还聚集在操场?也不见主事老师打上课的铃,他立刻拿出了平日的威严和临时树立的镇定先责备起值日老师: “今天是谁打铃?难道没看上课时间吗?纪律哪里去了?还不快去!”操场上站着的全是刚才看热闹的学生,期间一个头脑灵活的一路跑到老师的办公室找到值日的提醒他上课按铃,自己一溜烟钻到教室里去,还隐隐约约能听到操场上传来老校长发怒声音: “都散了,都散啦!不要像老祖宗一样一个个都有看热闹的劣根。” 他又喊叫了一声: “照旧上课!” 老校长从不轻易骂人,一旦开骂便是引经据典,不一而足,撑权几十年,举不胜举。 当所有的角色都已退场,操场上顷刻间安静了下来。那株粗壮的月季躯干被董秦的身体压垮后根枝子断裂,破碎的花瓣撒了一地。月季树下有一滩逐渐凝固的暗红色血迹。深秋的天气多么阴沉,此时的太阳早已收起吝啬的光芒,不愿再给大地一点暖意,使得那一大滩血迹在临近黄昏里看上去更显出寒冷的腥味,仿佛诉说着一场死亡爱情的执着和惨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十六章:忐忑的心 苏卿雪坐在派出所的硬板凳上茫然四顾,高大、魁梧的中年警察穿着笔挺的橄榄色制服,满脸威严、冷若冰霜地问她: “你和董秦是什么关系?” 苏卿雪半晌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带着疑虑将目光投在中年警察的脸上,似乎要在那里寻求答案。警察见她没有出声,继续提问: “你们是恋爱关系吗?” “是。” 她如实回答,声音低得出奇。认为印在脑海里的是董秦对她的要求,现在只要对他负责回答“是”与“不是”的任务,仿佛在这世上她只为这个问题而来,要遵从他的旨意,那是她对他只能用这样方式来表达心里爱的方式。 “你们恋爱多久?父母双方、老师都知道吗?” 警察在追问,这不是与否的问题,她回答不上来,显得困难重重,苏卿雪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雾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记不清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吗?你就说个大概的时间,见鬼!大概的时间也忘记了吗?” “是的。” 她继续遵从董秦的旨意在回答。 “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好好想想吧!” 这个问题对警察来说似乎至关入口供的重要性,警察有所不知,他的每一次的问话都在挖掘出她和董秦过去相爱的点点滴滴,这将继续激起她内心无法忍受的绞痛,现在在她的大脑深处本能地开启了空白功能,拒绝回答一切有关事情真相,警察有的是办法削弱“罪人”意志力,给她抛出一个选择题: “一年? 他在这上面停顿了一下,等待她的回答,苏卿雪没有支声。 “两年吗?” 警察有的是耐心。 “还是半年?” 苏卿雪在最后这个问题上回答出“是”。 “那么他坠楼的时候你在哪里?” 苏卿雪神情一片恍惚,没有回答。她正被另一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问题困扰,思绪被一个黑暗的世界所吞噬。那就是董秦死了,而死无对证,警察才会来套她的口供,以便知道更多的事情真相,也就是说这随时有可能上升为一起刑事案件。经验丰富的办案警察知道苏卿雪的作答癖好,就顺着她回答的方式来提问,他们平时办理案子搜索证据的时候其实需要对方做出的正是这样简短的回答。他于是耐着极大的性子问下去: “你在董秦身边吗?” 苏卿雪机械地回答他: “是的。” “那就是你亲眼目睹他坠楼?” “是的” 苏卿雪在重复回答这两个字。 “他为什么坠楼?” 她的思绪被引导到这里,思路又被堵住了,从新回到魂不守舍的样子里,这让中年警察显得无可奈何。为了剖析事件真相,不得不追问: “董秦是怎么坠楼的?” 苏卿雪又把目光投向对方,一言不发。 中年警察觉得应该缓和一下太过于紧张的气氛: “你不必紧张,先好好回忆一下,我们是秉公办事负国家使命的警察,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 苏苏卿雪神情毫无反应,警察丢下她不再盘问,跑到隔壁间查询玻璃眼及另外两个董秦同学的口供结果。 询问室剩下苏卿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好像游轮撞击到冰山以后出现的短暂平静,重创造成的船身断裂要进入一阵出奇的平静过后才会突然袭来。呆了好一会儿,她的脑细胞渐渐开始蠕动起来,在凌乱的思绪里迎来的是情绪暗礁对心脏最为痛苦的撞击——想到的依然是董秦的安危,只要一想起医院里躺着的董秦,她就变得六神无主,惶惶不安,无法知道他是死是活,这时候,也没有人来告诉她,她的整个精神在一点一点地分崩离析。 又过了许久,苏卿雪苍白的脸望向窗外黑暗的天空。 昏黄的灯早已点亮周遭的世界,突然想起了母亲,想到母亲,想向母亲求助的心突然猛烈狂跳起来,似乎一时失去理智激动不已,身体突然发抖,越抖越厉害。她并没有觉察到其实是冷,她无法控制这股来自体内的寒冷,身体抖起来后没有片刻停歇,虚汗从她的后背、手心、额上流淌下来。使她愈加觉得冷。 有脚步声从询问室外走过,是玻璃眼和两个男同学离开的声响,苏卿雪没有探头去看。她的灵魂正被愧对董秦的酷刑所拷问的时候,母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派出所门口,手里还提着她放在教室内的书包。 叶露珠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哭什么?什么事值得她哭,和父亲离婚的时候都未曾见过母亲落泪,董秦死了吗?一定是他死了!苏卿雪脑海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开不了口也说不出话,大脑启动的空白功能还在发挥作用,一时间她恢复不了语言能力,她的脑海里接下来依然只有三个字“是”与“不是”的内容。 叶露珠在门口的接待室里找到值班的警察,和他打过招呼,又说了一番话,表示要带女儿先回家。见面的时候,母亲发现出苏卿雪神色不对,担心女儿快要被这些人弄得精神错乱,惊恐之余连忙搀扶着苏卿雪的胳膊飞快走出派出所。 从城区派出所到饰品店大概是三里地,叶露珠始终搀扶着女儿往前走。打从父母离异那天起,她从未和母亲走得这般近。母女默默无语走一段路,苏卿雪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平静,不再发抖,母亲是爱她的,她从来不曾怀疑。 如果李永成没有来,母女俩的晚餐是一贯的寂静,他知道母亲活络坚强的性格总是在人生旅程举步维艰、踽踽独行的时候显山露水: “吃吧!” 叶露珠给女儿盛了一碗香喷喷的泰国大米饭,掀开桌盖是香气四溢、满满一桌的菜肴。如果在平时,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顷刻能唤起苏卿雪的味蕾,会像馋猫一样在母亲转过头的时候迅速用手抓起一只红扑扑的虾或是可口的蛏子放进嘴里,先来个一尝为快。 但是现在,这满桌的菜肴没有引起她丝毫的食欲,好像遗忘了“吃”的概念。胃固然空着,却感觉不出饿,什么都不想吃,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饥饿与自己不相干。也不知道周围的一切与自己有什么紧密相连的存在。 叶露珠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等回转身的时候,已经显得相当的轻松:“孩子,你不要害怕,有妈妈在!你先把饭吃了。我知道事情的一切前因后果都不会是你错的多,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没有偏袒你,我只是对自己的孩子非常了解。你吃饱喝好,再过几日妈妈陪你去医院。董秦他死不了,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人知道他的安危。我去学校的时候都仔细打听过了,许多树枝挡住了他下坠的速度,他不是脑袋着地,菩萨会保佑他,一切都会往好的地方发展,他吉人自有天相。孩子,你要相信老天不让一个人死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会有超水平的生存能力,他的生命就特别经得起各种考验、折腾,怎么死都是死不了的。” 母亲自在的话语虽然充满迷信色彩,但是给苏卿雪带来了希望和敢于面对现实的勇气。她“哇”的一声终于大哭起来,似乎要把连日来的委屈、羞辱和自己内心的愁肠百结哭个净。苏卿雪哭着,母亲给她递纸巾,不再说话。不一会儿苏卿雪的眼皮就变得又红又肿,像两个山核桃一样盖在眼睛上,她的身体还在轻轻抽搐。 饭菜已经冰凉,不想让母亲因为自己的不吃不喝而伤心,苏卿雪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吃不出任何滋味,如同嚼蜡,放下筷子开始发愣。叶露珠端着饭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后来,她放下手中沉重的双箸,语气平静地对女儿说: “我的孩子,原谅妈妈以前管教你太严格,许多方面也是处理不对,让我们打破以往这层顽固的冰坚吧!妈妈以后再不逼你读书了,你爱读就读,不读都可以,我们就做一对平起平坐的朋友,我把你要的自由还给你,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掌握,我相信你会经营好,你只要不辜负自己,我什么都不会再苛求。” 一阵沉默过后,苏卿雪没有任何反应,但叶露珠相信自己的话会在女儿心中不断激起发酵作用,她再次强调: “孩子,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妈妈,我会在第一时间站到你面前。所以你无须惧怕,一个人只要不愧对良心,就会过得心安理得。你是我的孩子,秉承了我的倔强性格,你的基因里有着和我相同的价值观和责任感的取向。所以,我能肯定你,我也能相信你在董秦跳楼这件事上你没有错,他即便是死了,也不是你害死的,因为你和妈妈一样,从来就是个善良的孩子。还有,这个时候医院的急诊室太乱了,再过个三到五天,我自会安排时间到医院去看望董秦。”苏卿雪看着桌对面的母亲,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妈妈!对不起,有时候是我太任性,呜” 苏卿雪声音哽咽,伤心地哭起来但这次哭更像是她奔放的宣泄,是将体内浑浊的排泄物像垃圾一样清理出体外的哭。哭吧!母亲不再劝慰,让她再次尽情地哭个够,哭够了她才能清醒。 许久,苏卿雪只觉的自己喉咙干涩,声音也有些嘶哑,感到精神上的力不从心和虚脱。压在精神上的沉重负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脑海里自动滑落,使她困乏又疲惫,但精神上的松懈也随之而来: “妈妈,你吃的太少了,你以前可是经常说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喝足了什么事都好办。” 苏卿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抽泣,立起身去给母亲添了一碗大米饭。叶露珠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向女儿点了点头,母亲眼神传递给她的是面对残酷现实所具备的勇气。苏卿雪想她渴望的母爱,若是早些时候到来该有多好啊! 现在,她的行为举止总算让母亲有所放心,妈妈让她早点到阁楼上去休息。苏卿雪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感觉到秋的深处,寒冷的冬天已经临近,这座繁华的城在不知不觉中气温骤降,让人在深夜禁不住打起了寒噤。从敞开的窗棂向外望去,月光带着无比的寒意将那淡淡的白光洒向远处平静的湖面,近处红琉璃瓦的三角屋顶,树梢,也洒向阁楼的床上,床上卡通被褥上的哈巴狗睁着大眼睛、张着大嘴,像是要来和主人逗乐。如果在平日苏卿雪会觉得这样的场景多么恬静而百看不厌,激发起那颗未泯的童心,然而此刻一切温情与宠爱都变得了无生趣。 她疲惫不堪,但又辗转反侧,目光痴迷,没有睡意。开始想心事,记得头一回去董秦家也有这样的月光照进窗户里来,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那晚他就像是她的男性闺蜜,月光见证了他们的纯洁与清白。然而,她宁愿月光可以见证他们当时有多么相爱。可是如今心上人啊!是否已赴奈何桥?他们是否已阴阳相隔?苏卿雪为董秦的生死未卜彻夜无眠。 思想上的折磨步步紧逼,董秦,他果然会像母亲说的那样吉人自有天相吗?可是鲜红的血溢出他的鼻孔和嘴角,染红了他的衣领,他的手无力地垂在担架边沿。董秦最后被抬走的画面无比清晰地刻在她的大脑里,现在又在脑海里重新展现出来,使自己的灵魂多么焦灼,使一颗无法平静的心多么抓狂,这时崩溃到了顶点不能自己: “不要!董秦!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苏卿雪在神情恍惚中大叫起来,这一声有响彻夜空的气势和哀嚎,使她从床上跌落下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一次为了董秦把心撕成了碎片。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抓衣服,叶露珠正好被女儿的大声疾呼惊醒: “怎么了孩子,妈妈来了。” 正待她要爬上阁楼,苏卿雪已经快速地走下楼梯,甩开了自己的母亲,打开店面卷闸门,径直向店门外走去,边走边说: “妈妈,董秦死了,已经死了,太平间的门正在向他敞开,我必须见他最后一面。他因为我而死,是我害死他。我不见他最后一面,我胸口的伤一辈子也不会愈合,会像溪流一样永远在淌血” 苏卿雪像梦呓一样喃喃自语,赤着双脚忘记了穿鞋,疯狂地向亮着街灯的方向飞奔而去。 慌乱中的叶露珠没能拦下女儿,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一下甩开了母亲。半夜三更,她赤着双足在街上没有目的地四处游走,这该有多危险,叶露珠不假思索拿起一件风衣追了出去。 苏卿雪沿着街角快速地朝前方走着,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可以走到董秦住的那家医院,就能看到他,她要陪在他身边,要看着他活过来,或者和他一起死。活着,不能接纳他的爱,但死了可以,他们的魂魄要在一起,一定要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谁也干涉不了。道德法庭的审判台,那是为活人设置的,再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出身玷污了谁的高贵身份和光辉的形象而蒙羞而负罪了。再无门第差距的忧患,卸下这全副武装的精神重轭,抵达自由的彼岸,那盛开彼岸花的地方要一场死亡才能获得,这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的心向着董秦,她的心和董秦的心一样,此时也有一颗坚决向死的心。到了阴间,他们才能聚首,到了阴间,他们的地位,她们的阶级,都可以是平等的,谁也无法拆散他们。 苏卿雪坐在派出所的硬板凳上茫然四顾,高大、魁梧的中年警察穿着笔挺的橄榄色制服,满脸威严、冷若冰霜地问她: “你和董秦是什么关系?” 苏卿雪半晌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带着疑虑将目光投在中年警察的脸上,似乎要在那里寻求答案。警察见她没有出声,继续提问: “你们是恋爱关系吗?” “是。” 她如实回答,声音低得出奇。认为印在脑海里的是董秦对她的要求,现在只要对他负责回答“是”与“不是”的任务,仿佛在这世上她只为这个问题而来,要遵从他的旨意,那是她对他只能用这样方式来表达心里爱的方式。 “你们恋爱多久?父母双方、老师都知道吗?” 警察在追问,这不是与否的问题,她回答不上来,显得困难重重,苏卿雪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雾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记不清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吗?你就说个大概的时间,见鬼!大概的时间也忘记了吗?” “是的。” 她继续遵从董秦的旨意在回答。 “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好好想想吧!” 这个问题对警察来说似乎至关入口供的重要性,警察有所不知,他的每一次的问话都在挖掘出她和董秦过去相爱的点点滴滴,这将继续激起她内心无法忍受的绞痛,现在在她的大脑深处本能地开启了空白功能,拒绝回答一切有关事情真相,警察有的是办法削弱“罪人”意志力,给她抛出一个选择题: “一年? 他在这上面停顿了一下,等待她的回答,苏卿雪没有支声。 “两年吗?” 警察有的是耐心。 “还是半年?” 苏卿雪在最后这个问题上回答出“是”。 “那么他坠楼的时候你在哪里?” 苏卿雪神情一片恍惚,没有回答。她正被另一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问题困扰,思绪被一个黑暗的世界所吞噬。那就是董秦死了,而死无对证,警察才会来套她的口供,以便知道更多的事情真相,也就是说这随时有可能上升为一起刑事案件。经验丰富的办案警察知道苏卿雪的作答癖好,就顺着她回答的方式来提问,他们平时办理案子搜索证据的时候其实需要对方做出的正是这样简短的回答。他于是耐着极大的性子问下去: “你在董秦身边吗?” 苏卿雪机械地回答他: “是的。” “那就是你亲眼目睹他坠楼?” “是的” 苏卿雪在重复回答这两个字。 “他为什么坠楼?” 她的思绪被引导到这里,思路又被堵住了,从新回到魂不守舍的样子里,这让中年警察显得无可奈何。为了剖析事件真相,不得不追问: “董秦是怎么坠楼的?” 苏卿雪又把目光投向对方,一言不发。 中年警察觉得应该缓和一下太过于紧张的气氛: “你不必紧张,先好好回忆一下,我们是秉公办事负国家使命的警察,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 苏苏卿雪神情毫无反应,警察丢下她不再盘问,跑到隔壁间查询玻璃眼及另外两个董秦同学的口供结果。 询问室剩下苏卿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好像游轮撞击到冰山以后出现的短暂平静,重创造成的船身断裂要进入一阵出奇的平静过后才会突然袭来。呆了好一会儿,她的脑细胞渐渐开始蠕动起来,在凌乱的思绪里迎来的是情绪暗礁对心脏最为痛苦的撞击——想到的依然是董秦的安危,只要一想起医院里躺着的董秦,她就变得六神无主,惶惶不安,无法知道他是死是活,这时候,也没有人来告诉她,她的整个精神在一点一点地分崩离析。 又过了许久,苏卿雪苍白的脸望向窗外黑暗的天空。 昏黄的灯早已点亮周遭的世界,突然想起了母亲,想到母亲,想向母亲求助的心突然猛烈狂跳起来,似乎一时失去理智激动不已,身体突然发抖,越抖越厉害。她并没有觉察到其实是冷,她无法控制这股来自体内的寒冷,身体抖起来后没有片刻停歇,虚汗从她的后背、手心、额上流淌下来。使她愈加觉得冷。 有脚步声从询问室外走过,是玻璃眼和两个男同学离开的声响,苏卿雪没有探头去看。她的灵魂正被愧对董秦的酷刑所拷问的时候,母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派出所门口,手里还提着她放在教室内的书包。 叶露珠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哭什么?什么事值得她哭,和父亲离婚的时候都未曾见过母亲落泪,董秦死了吗?一定是他死了!苏卿雪脑海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开不了口也说不出话,大脑启动的空白功能还在发挥作用,一时间她恢复不了语言能力,她的脑海里接下来依然只有三个字“是”与“不是”的内容。 叶露珠在门口的接待室里找到值班的警察,和他打过招呼,又说了一番话,表示要带女儿先回家。见面的时候,母亲发现出苏卿雪神色不对,担心女儿快要被这些人弄得精神错乱,惊恐之余连忙搀扶着苏卿雪的胳膊飞快走出派出所。 从城区派出所到饰品店大概是三里地,叶露珠始终搀扶着女儿往前走。打从父母离异那天起,她从未和母亲走得这般近。母女默默无语走一段路,苏卿雪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平静,不再发抖,母亲是爱她的,她从来不曾怀疑。 如果李永成没有来,母女俩的晚餐是一贯的寂静,他知道母亲活络坚强的性格总是在人生旅程举步维艰、踽踽独行的时候显山露水: “吃吧!” 叶露珠给女儿盛了一碗香喷喷的泰国大米饭,掀开桌盖是香气四溢、满满一桌的菜肴。如果在平时,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顷刻能唤起苏卿雪的味蕾,会像馋猫一样在母亲转过头的时候迅速用手抓起一只红扑扑的虾或是可口的蛏子放进嘴里,先来个一尝为快。 但是现在,这满桌的菜肴没有引起她丝毫的食欲,好像遗忘了“吃”的概念。胃固然空着,却感觉不出饿,什么都不想吃,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饥饿与自己不相干。也不知道周围的一切与自己有什么紧密相连的存在。 叶露珠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等回转身的时候,已经显得相当的轻松:“孩子,你不要害怕,有妈妈在!你先把饭吃了。我知道事情的一切前因后果都不会是你错的多,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没有偏袒你,我只是对自己的孩子非常了解。你吃饱喝好,再过几日妈妈陪你去医院。董秦他死不了,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人知道他的安危。我去学校的时候都仔细打听过了,许多树枝挡住了他下坠的速度,他不是脑袋着地,菩萨会保佑他,一切都会往好的地方发展,他吉人自有天相。孩子,你要相信老天不让一个人死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会有超水平的生存能力,他的生命就特别经得起各种考验、折腾,怎么死都是死不了的。” 母亲自在的话语虽然充满迷信色彩,但是给苏卿雪带来了希望和敢于面对现实的勇气。她“哇”的一声终于大哭起来,似乎要把连日来的委屈、羞辱和自己内心的愁肠百结哭个净。苏卿雪哭着,母亲给她递纸巾,不再说话。不一会儿苏卿雪的眼皮就变得又红又肿,像两个山核桃一样盖在眼睛上,她的身体还在轻轻抽搐。 饭菜已经冰凉,不想让母亲因为自己的不吃不喝而伤心,苏卿雪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吃不出任何滋味,如同嚼蜡,放下筷子开始发愣。叶露珠端着饭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后来,她放下手中沉重的双箸,语气平静地对女儿说: “我的孩子,原谅妈妈以前管教你太严格,许多方面也是处理不对,让我们打破以往这层顽固的冰坚吧!妈妈以后再不逼你读书了,你爱读就读,不读都可以,我们就做一对平起平坐的朋友,我把你要的自由还给你,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掌握,我相信你会经营好,你只要不辜负自己,我什么都不会再苛求。” 一阵沉默过后,苏卿雪没有任何反应,但叶露珠相信自己的话会在女儿心中不断激起发酵作用,她再次强调: “孩子,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妈妈,我会在第一时间站到你面前。所以你无须惧怕,一个人只要不愧对良心,就会过得心安理得。你是我的孩子,秉承了我的倔强性格,你的基因里有着和我相同的价值观和责任感的取向。所以,我能肯定你,我也能相信你在董秦跳楼这件事上你没有错,他即便是死了,也不是你害死的,因为你和妈妈一样,从来就是个善良的孩子。还有,这个时候医院的急诊室太乱了,再过个三到五天,我自会安排时间到医院去看望董秦。”苏卿雪看着桌对面的母亲,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妈妈!对不起,有时候是我太任性,呜” 苏卿雪声音哽咽,伤心地哭起来但这次哭更像是她奔放的宣泄,是将体内浑浊的排泄物像垃圾一样清理出体外的哭。哭吧!母亲不再劝慰,让她再次尽情地哭个够,哭够了她才能清醒。 许久,苏卿雪只觉的自己喉咙干涩,声音也有些嘶哑,感到精神上的力不从心和虚脱。压在精神上的沉重负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脑海里自动滑落,使她困乏又疲惫,但精神上的松懈也随之而来: “妈妈,你吃的太少了,你以前可是经常说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喝足了什么事都好办。” 苏卿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抽泣,立起身去给母亲添了一碗大米饭。叶露珠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向女儿点了点头,母亲眼神传递给她的是面对残酷现实所具备的勇气。苏卿雪想她渴望的母爱,若是早些时候到来该有多好啊! 现在,她的行为举止总算让母亲有所放心,妈妈让她早点到阁楼上去休息。苏卿雪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感觉到秋的深处,寒冷的冬天已经临近,这座繁华的城在不知不觉中气温骤降,让人在深夜禁不住打起了寒噤。从敞开的窗棂向外望去,月光带着无比的寒意将那淡淡的白光洒向远处平静的湖面,近处红琉璃瓦的三角屋顶,树梢,也洒向阁楼的床上,床上卡通被褥上的哈巴狗睁着大眼睛、张着大嘴,像是要来和主人逗乐。如果在平日苏卿雪会觉得这样的场景多么恬静而百看不厌,激发起那颗未泯的童心,然而此刻一切温情与宠爱都变得了无生趣。 她疲惫不堪,但又辗转反侧,目光痴迷,没有睡意。开始想心事,记得头一回去董秦家也有这样的月光照进窗户里来,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那晚他就像是她的男性闺蜜,月光见证了他们的纯洁与清白。然而,她宁愿月光可以见证他们当时有多么相爱。可是如今心上人啊!是否已赴奈何桥?他们是否已阴阳相隔?苏卿雪为董秦的生死未卜彻夜无眠。 思想上的折磨步步紧逼,董秦,他果然会像母亲说的那样吉人自有天相吗?可是鲜红的血溢出他的鼻孔和嘴角,染红了他的衣领,他的手无力地垂在担架边沿。董秦最后被抬走的画面无比清晰地刻在她的大脑里,现在又在脑海里重新展现出来,使自己的灵魂多么焦灼,使一颗无法平静的心多么抓狂,这时崩溃到了顶点不能自己: “不要!董秦!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苏卿雪在神情恍惚中大叫起来,这一声有响彻夜空的气势和哀嚎,使她从床上跌落下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一次为了董秦把心撕成了碎片。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抓衣服,叶露珠正好被女儿的大声疾呼惊醒: “怎么了孩子,妈妈来了。” 正待她要爬上阁楼,苏卿雪已经快速地走下楼梯,甩开了自己的母亲,打开店面卷闸门,径直向店门外走去,边走边说: “妈妈,董秦死了,已经死了,太平间的门正在向他敞开,我必须见他最后一面。他因为我而死,是我害死他。我不见他最后一面,我胸口的伤一辈子也不会愈合,会像溪流一样永远在淌血” 苏卿雪像梦呓一样喃喃自语,赤着双脚忘记了穿鞋,疯狂地向亮着街灯的方向飞奔而去。 慌乱中的叶露珠没能拦下女儿,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一下甩开了母亲。半夜三更,她赤着双足在街上没有目的地四处游走,这该有多危险,叶露珠不假思索拿起一件风衣追了出去。 苏卿雪沿着街角快速地朝前方走着,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可以走到董秦住的那家医院,就能看到他,她要陪在他身边,要看着他活过来,或者和他一起死。活着,不能接纳他的爱,但死了可以,他们的魂魄要在一起,一定要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谁也干涉不了。道德法庭的审判台,那是为活人设置的,再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出身玷污了谁的高贵身份和光辉的形象而蒙羞而负罪了。再无门第差距的忧患,卸下这全副武装的精神重轭,抵达自由的彼岸,那盛开彼岸花的地方要一场死亡才能获得,这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的心向着董秦,她的心和董秦的心一样,此时也有一颗坚决向死的心。到了阴间,他们才能聚首,到了阴间,他们的地位,她们的阶级,都可以是平等的,谁也无法拆散他们。 苏卿雪坐在派出所的硬板凳上茫然四顾,高大、魁梧的中年警察穿着笔挺的橄榄色制服,满脸威严、冷若冰霜地问她: “你和董秦是什么关系?” 苏卿雪半晌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带着疑虑将目光投在中年警察的脸上,似乎要在那里寻求答案。警察见她没有出声,继续提问: “你们是恋爱关系吗?” “是。” 她如实回答,声音低得出奇。认为印在脑海里的是董秦对她的要求,现在只要对他负责回答“是”与“不是”的任务,仿佛在这世上她只为这个问题而来,要遵从他的旨意,那是她对他只能用这样方式来表达心里爱的方式。 “你们恋爱多久?父母双方、老师都知道吗?” 警察在追问,这不是与否的问题,她回答不上来,显得困难重重,苏卿雪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雾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记不清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吗?你就说个大概的时间,见鬼!大概的时间也忘记了吗?” “是的。” 她继续遵从董秦的旨意在回答。 “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好好想想吧!” 这个问题对警察来说似乎至关入口供的重要性,警察有所不知,他的每一次的问话都在挖掘出她和董秦过去相爱的点点滴滴,这将继续激起她内心无法忍受的绞痛,现在在她的大脑深处本能地开启了空白功能,拒绝回答一切有关事情真相,警察有的是办法削弱“罪人”意志力,给她抛出一个选择题: “一年? 他在这上面停顿了一下,等待她的回答,苏卿雪没有支声。 “两年吗?” 警察有的是耐心。 “还是半年?” 苏卿雪在最后这个问题上回答出“是”。 “那么他坠楼的时候你在哪里?” 苏卿雪神情一片恍惚,没有回答。她正被另一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问题困扰,思绪被一个黑暗的世界所吞噬。那就是董秦死了,而死无对证,警察才会来套她的口供,以便知道更多的事情真相,也就是说这随时有可能上升为一起刑事案件。经验丰富的办案警察知道苏卿雪的作答癖好,就顺着她回答的方式来提问,他们平时办理案子搜索证据的时候其实需要对方做出的正是这样简短的回答。他于是耐着极大的性子问下去: “你在董秦身边吗?” 苏卿雪机械地回答他: “是的。” “那就是你亲眼目睹他坠楼?” “是的” 苏卿雪在重复回答这两个字。 “他为什么坠楼?” 她的思绪被引导到这里,思路又被堵住了,从新回到魂不守舍的样子里,这让中年警察显得无可奈何。为了剖析事件真相,不得不追问: “董秦是怎么坠楼的?” 苏卿雪又把目光投向对方,一言不发。 中年警察觉得应该缓和一下太过于紧张的气氛: “你不必紧张,先好好回忆一下,我们是秉公办事负国家使命的警察,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 苏苏卿雪神情毫无反应,警察丢下她不再盘问,跑到隔壁间查询玻璃眼及另外两个董秦同学的口供结果。 询问室剩下苏卿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好像游轮撞击到冰山以后出现的短暂平静,重创造成的船身断裂要进入一阵出奇的平静过后才会突然袭来。呆了好一会儿,她的脑细胞渐渐开始蠕动起来,在凌乱的思绪里迎来的是情绪暗礁对心脏最为痛苦的撞击——想到的依然是董秦的安危,只要一想起医院里躺着的董秦,她就变得六神无主,惶惶不安,无法知道他是死是活,这时候,也没有人来告诉她,她的整个精神在一点一点地分崩离析。 又过了许久,苏卿雪苍白的脸望向窗外黑暗的天空。 昏黄的灯早已点亮周遭的世界,突然想起了母亲,想到母亲,想向母亲求助的心突然猛烈狂跳起来,似乎一时失去理智激动不已,身体突然发抖,越抖越厉害。她并没有觉察到其实是冷,她无法控制这股来自体内的寒冷,身体抖起来后没有片刻停歇,虚汗从她的后背、手心、额上流淌下来。使她愈加觉得冷。 有脚步声从询问室外走过,是玻璃眼和两个男同学离开的声响,苏卿雪没有探头去看。她的灵魂正被愧对董秦的酷刑所拷问的时候,母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派出所门口,手里还提着她放在教室内的书包。 叶露珠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哭什么?什么事值得她哭,和父亲离婚的时候都未曾见过母亲落泪,董秦死了吗?一定是他死了!苏卿雪脑海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开不了口也说不出话,大脑启动的空白功能还在发挥作用,一时间她恢复不了语言能力,她的脑海里接下来依然只有三个字“是”与“不是”的内容。 叶露珠在门口的接待室里找到值班的警察,和他打过招呼,又说了一番话,表示要带女儿先回家。见面的时候,母亲发现出苏卿雪神色不对,担心女儿快要被这些人弄得精神错乱,惊恐之余连忙搀扶着苏卿雪的胳膊飞快走出派出所。 从城区派出所到饰品店大概是三里地,叶露珠始终搀扶着女儿往前走。打从父母离异那天起,她从未和母亲走得这般近。母女默默无语走一段路,苏卿雪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平静,不再发抖,母亲是爱她的,她从来不曾怀疑。 如果李永成没有来,母女俩的晚餐是一贯的寂静,他知道母亲活络坚强的性格总是在人生旅程举步维艰、踽踽独行的时候显山露水: “吃吧!” 叶露珠给女儿盛了一碗香喷喷的泰国大米饭,掀开桌盖是香气四溢、满满一桌的菜肴。如果在平时,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顷刻能唤起苏卿雪的味蕾,会像馋猫一样在母亲转过头的时候迅速用手抓起一只红扑扑的虾或是可口的蛏子放进嘴里,先来个一尝为快。 但是现在,这满桌的菜肴没有引起她丝毫的食欲,好像遗忘了“吃”的概念。胃固然空着,却感觉不出饿,什么都不想吃,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饥饿与自己不相干。也不知道周围的一切与自己有什么紧密相连的存在。 叶露珠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等回转身的时候,已经显得相当的轻松:“孩子,你不要害怕,有妈妈在!你先把饭吃了。我知道事情的一切前因后果都不会是你错的多,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没有偏袒你,我只是对自己的孩子非常了解。你吃饱喝好,再过几日妈妈陪你去医院。董秦他死不了,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人知道他的安危。我去学校的时候都仔细打听过了,许多树枝挡住了他下坠的速度,他不是脑袋着地,菩萨会保佑他,一切都会往好的地方发展,他吉人自有天相。孩子,你要相信老天不让一个人死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会有超水平的生存能力,他的生命就特别经得起各种考验、折腾,怎么死都是死不了的。” 母亲自在的话语虽然充满迷信色彩,但是给苏卿雪带来了希望和敢于面对现实的勇气。她“哇”的一声终于大哭起来,似乎要把连日来的委屈、羞辱和自己内心的愁肠百结哭个净。苏卿雪哭着,母亲给她递纸巾,不再说话。不一会儿苏卿雪的眼皮就变得又红又肿,像两个山核桃一样盖在眼睛上,她的身体还在轻轻抽搐。 饭菜已经冰凉,不想让母亲因为自己的不吃不喝而伤心,苏卿雪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吃不出任何滋味,如同嚼蜡,放下筷子开始发愣。叶露珠端着饭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后来,她放下手中沉重的双箸,语气平静地对女儿说: “我的孩子,原谅妈妈以前管教你太严格,许多方面也是处理不对,让我们打破以往这层顽固的冰坚吧!妈妈以后再不逼你读书了,你爱读就读,不读都可以,我们就做一对平起平坐的朋友,我把你要的自由还给你,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掌握,我相信你会经营好,你只要不辜负自己,我什么都不会再苛求。” 一阵沉默过后,苏卿雪没有任何反应,但叶露珠相信自己的话会在女儿心中不断激起发酵作用,她再次强调: “孩子,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妈妈,我会在第一时间站到你面前。所以你无须惧怕,一个人只要不愧对良心,就会过得心安理得。你是我的孩子,秉承了我的倔强性格,你的基因里有着和我相同的价值观和责任感的取向。所以,我能肯定你,我也能相信你在董秦跳楼这件事上你没有错,他即便是死了,也不是你害死的,因为你和妈妈一样,从来就是个善良的孩子。还有,这个时候医院的急诊室太乱了,再过个三到五天,我自会安排时间到医院去看望董秦。”苏卿雪看着桌对面的母亲,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妈妈!对不起,有时候是我太任性,呜” 苏卿雪声音哽咽,伤心地哭起来但这次哭更像是她奔放的宣泄,是将体内浑浊的排泄物像垃圾一样清理出体外的哭。哭吧!母亲不再劝慰,让她再次尽情地哭个够,哭够了她才能清醒。 许久,苏卿雪只觉的自己喉咙干涩,声音也有些嘶哑,感到精神上的力不从心和虚脱。压在精神上的沉重负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脑海里自动滑落,使她困乏又疲惫,但精神上的松懈也随之而来: “妈妈,你吃的太少了,你以前可是经常说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喝足了什么事都好办。” 苏卿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抽泣,立起身去给母亲添了一碗大米饭。叶露珠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向女儿点了点头,母亲眼神传递给她的是面对残酷现实所具备的勇气。苏卿雪想她渴望的母爱,若是早些时候到来该有多好啊! 现在,她的行为举止总算让母亲有所放心,妈妈让她早点到阁楼上去休息。苏卿雪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感觉到秋的深处,寒冷的冬天已经临近,这座繁华的城在不知不觉中气温骤降,让人在深夜禁不住打起了寒噤。从敞开的窗棂向外望去,月光带着无比的寒意将那淡淡的白光洒向远处平静的湖面,近处红琉璃瓦的三角屋顶,树梢,也洒向阁楼的床上,床上卡通被褥上的哈巴狗睁着大眼睛、张着大嘴,像是要来和主人逗乐。如果在平日苏卿雪会觉得这样的场景多么恬静而百看不厌,激发起那颗未泯的童心,然而此刻一切温情与宠爱都变得了无生趣。 她疲惫不堪,但又辗转反侧,目光痴迷,没有睡意。开始想心事,记得头一回去董秦家也有这样的月光照进窗户里来,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那晚他就像是她的男性闺蜜,月光见证了他们的纯洁与清白。然而,她宁愿月光可以见证他们当时有多么相爱。可是如今心上人啊!是否已赴奈何桥?他们是否已阴阳相隔?苏卿雪为董秦的生死未卜彻夜无眠。 思想上的折磨步步紧逼,董秦,他果然会像母亲说的那样吉人自有天相吗?可是鲜红的血溢出他的鼻孔和嘴角,染红了他的衣领,他的手无力地垂在担架边沿。董秦最后被抬走的画面无比清晰地刻在她的大脑里,现在又在脑海里重新展现出来,使自己的灵魂多么焦灼,使一颗无法平静的心多么抓狂,这时崩溃到了顶点不能自己: “不要!董秦!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苏卿雪在神情恍惚中大叫起来,这一声有响彻夜空的气势和哀嚎,使她从床上跌落下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一次为了董秦把心撕成了碎片。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抓衣服,叶露珠正好被女儿的大声疾呼惊醒: “怎么了孩子,妈妈来了。” 正待她要爬上阁楼,苏卿雪已经快速地走下楼梯,甩开了自己的母亲,打开店面卷闸门,径直向店门外走去,边走边说: “妈妈,董秦死了,已经死了,太平间的门正在向他敞开,我必须见他最后一面。他因为我而死,是我害死他。我不见他最后一面,我胸口的伤一辈子也不会愈合,会像溪流一样永远在淌血” 苏卿雪像梦呓一样喃喃自语,赤着双脚忘记了穿鞋,疯狂地向亮着街灯的方向飞奔而去。 慌乱中的叶露珠没能拦下女儿,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一下甩开了母亲。半夜三更,她赤着双足在街上没有目的地四处游走,这该有多危险,叶露珠不假思索拿起一件风衣追了出去。 苏卿雪沿着街角快速地朝前方走着,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可以走到董秦住的那家医院,就能看到他,她要陪在他身边,要看着他活过来,或者和他一起死。活着,不能接纳他的爱,但死了可以,他们的魂魄要在一起,一定要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谁也干涉不了。道德法庭的审判台,那是为活人设置的,再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出身玷污了谁的高贵身份和光辉的形象而蒙羞而负罪了。再无门第差距的忧患,卸下这全副武装的精神重轭,抵达自由的彼岸,那盛开彼岸花的地方要一场死亡才能获得,这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的心向着董秦,她的心和董秦的心一样,此时也有一颗坚决向死的心。到了阴间,他们才能聚首,到了阴间,他们的地位,她们的阶级,都可以是平等的,谁也无法拆散他们。 苏卿雪坐在派出所的硬板凳上茫然四顾,高大、魁梧的中年警察穿着笔挺的橄榄色制服,满脸威严、冷若冰霜地问她: “你和董秦是什么关系?” 苏卿雪半晌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带着疑虑将目光投在中年警察的脸上,似乎要在那里寻求答案。警察见她没有出声,继续提问: “你们是恋爱关系吗?” “是。” 她如实回答,声音低得出奇。认为印在脑海里的是董秦对她的要求,现在只要对他负责回答“是”与“不是”的任务,仿佛在这世上她只为这个问题而来,要遵从他的旨意,那是她对他只能用这样方式来表达心里爱的方式。 “你们恋爱多久?父母双方、老师都知道吗?” 警察在追问,这不是与否的问题,她回答不上来,显得困难重重,苏卿雪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雾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记不清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吗?你就说个大概的时间,见鬼!大概的时间也忘记了吗?” “是的。” 她继续遵从董秦的旨意在回答。 “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好好想想吧!” 这个问题对警察来说似乎至关入口供的重要性,警察有所不知,他的每一次的问话都在挖掘出她和董秦过去相爱的点点滴滴,这将继续激起她内心无法忍受的绞痛,现在在她的大脑深处本能地开启了空白功能,拒绝回答一切有关事情真相,警察有的是办法削弱“罪人”意志力,给她抛出一个选择题: “一年? 他在这上面停顿了一下,等待她的回答,苏卿雪没有支声。 “两年吗?” 警察有的是耐心。 “还是半年?” 苏卿雪在最后这个问题上回答出“是”。 “那么他坠楼的时候你在哪里?” 苏卿雪神情一片恍惚,没有回答。她正被另一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问题困扰,思绪被一个黑暗的世界所吞噬。那就是董秦死了,而死无对证,警察才会来套她的口供,以便知道更多的事情真相,也就是说这随时有可能上升为一起刑事案件。经验丰富的办案警察知道苏卿雪的作答癖好,就顺着她回答的方式来提问,他们平时办理案子搜索证据的时候其实需要对方做出的正是这样简短的回答。他于是耐着极大的性子问下去: “你在董秦身边吗?” 苏卿雪机械地回答他: “是的。” “那就是你亲眼目睹他坠楼?” “是的” 苏卿雪在重复回答这两个字。 “他为什么坠楼?” 她的思绪被引导到这里,思路又被堵住了,从新回到魂不守舍的样子里,这让中年警察显得无可奈何。为了剖析事件真相,不得不追问: “董秦是怎么坠楼的?” 苏卿雪又把目光投向对方,一言不发。 中年警察觉得应该缓和一下太过于紧张的气氛: “你不必紧张,先好好回忆一下,我们是秉公办事负国家使命的警察,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 苏苏卿雪神情毫无反应,警察丢下她不再盘问,跑到隔壁间查询玻璃眼及另外两个董秦同学的口供结果。 询问室剩下苏卿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好像游轮撞击到冰山以后出现的短暂平静,重创造成的船身断裂要进入一阵出奇的平静过后才会突然袭来。呆了好一会儿,她的脑细胞渐渐开始蠕动起来,在凌乱的思绪里迎来的是情绪暗礁对心脏最为痛苦的撞击——想到的依然是董秦的安危,只要一想起医院里躺着的董秦,她就变得六神无主,惶惶不安,无法知道他是死是活,这时候,也没有人来告诉她,她的整个精神在一点一点地分崩离析。 又过了许久,苏卿雪苍白的脸望向窗外黑暗的天空。 昏黄的灯早已点亮周遭的世界,突然想起了母亲,想到母亲,想向母亲求助的心突然猛烈狂跳起来,似乎一时失去理智激动不已,身体突然发抖,越抖越厉害。她并没有觉察到其实是冷,她无法控制这股来自体内的寒冷,身体抖起来后没有片刻停歇,虚汗从她的后背、手心、额上流淌下来。使她愈加觉得冷。 有脚步声从询问室外走过,是玻璃眼和两个男同学离开的声响,苏卿雪没有探头去看。她的灵魂正被愧对董秦的酷刑所拷问的时候,母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派出所门口,手里还提着她放在教室内的书包。 叶露珠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哭什么?什么事值得她哭,和父亲离婚的时候都未曾见过母亲落泪,董秦死了吗?一定是他死了!苏卿雪脑海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开不了口也说不出话,大脑启动的空白功能还在发挥作用,一时间她恢复不了语言能力,她的脑海里接下来依然只有三个字“是”与“不是”的内容。 叶露珠在门口的接待室里找到值班的警察,和他打过招呼,又说了一番话,表示要带女儿先回家。见面的时候,母亲发现出苏卿雪神色不对,担心女儿快要被这些人弄得精神错乱,惊恐之余连忙搀扶着苏卿雪的胳膊飞快走出派出所。 从城区派出所到饰品店大概是三里地,叶露珠始终搀扶着女儿往前走。打从父母离异那天起,她从未和母亲走得这般近。母女默默无语走一段路,苏卿雪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平静,不再发抖,母亲是爱她的,她从来不曾怀疑。 如果李永成没有来,母女俩的晚餐是一贯的寂静,他知道母亲活络坚强的性格总是在人生旅程举步维艰、踽踽独行的时候显山露水: “吃吧!” 叶露珠给女儿盛了一碗香喷喷的泰国大米饭,掀开桌盖是香气四溢、满满一桌的菜肴。如果在平时,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顷刻能唤起苏卿雪的味蕾,会像馋猫一样在母亲转过头的时候迅速用手抓起一只红扑扑的虾或是可口的蛏子放进嘴里,先来个一尝为快。 但是现在,这满桌的菜肴没有引起她丝毫的食欲,好像遗忘了“吃”的概念。胃固然空着,却感觉不出饿,什么都不想吃,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饥饿与自己不相干。也不知道周围的一切与自己有什么紧密相连的存在。 叶露珠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等回转身的时候,已经显得相当的轻松:“孩子,你不要害怕,有妈妈在!你先把饭吃了。我知道事情的一切前因后果都不会是你错的多,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没有偏袒你,我只是对自己的孩子非常了解。你吃饱喝好,再过几日妈妈陪你去医院。董秦他死不了,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人知道他的安危。我去学校的时候都仔细打听过了,许多树枝挡住了他下坠的速度,他不是脑袋着地,菩萨会保佑他,一切都会往好的地方发展,他吉人自有天相。孩子,你要相信老天不让一个人死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会有超水平的生存能力,他的生命就特别经得起各种考验、折腾,怎么死都是死不了的。” 母亲自在的话语虽然充满迷信色彩,但是给苏卿雪带来了希望和敢于面对现实的勇气。她“哇”的一声终于大哭起来,似乎要把连日来的委屈、羞辱和自己内心的愁肠百结哭个净。苏卿雪哭着,母亲给她递纸巾,不再说话。不一会儿苏卿雪的眼皮就变得又红又肿,像两个山核桃一样盖在眼睛上,她的身体还在轻轻抽搐。 饭菜已经冰凉,不想让母亲因为自己的不吃不喝而伤心,苏卿雪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吃不出任何滋味,如同嚼蜡,放下筷子开始发愣。叶露珠端着饭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后来,她放下手中沉重的双箸,语气平静地对女儿说: “我的孩子,原谅妈妈以前管教你太严格,许多方面也是处理不对,让我们打破以往这层顽固的冰坚吧!妈妈以后再不逼你读书了,你爱读就读,不读都可以,我们就做一对平起平坐的朋友,我把你要的自由还给你,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掌握,我相信你会经营好,你只要不辜负自己,我什么都不会再苛求。” 一阵沉默过后,苏卿雪没有任何反应,但叶露珠相信自己的话会在女儿心中不断激起发酵作用,她再次强调: “孩子,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妈妈,我会在第一时间站到你面前。所以你无须惧怕,一个人只要不愧对良心,就会过得心安理得。你是我的孩子,秉承了我的倔强性格,你的基因里有着和我相同的价值观和责任感的取向。所以,我能肯定你,我也能相信你在董秦跳楼这件事上你没有错,他即便是死了,也不是你害死的,因为你和妈妈一样,从来就是个善良的孩子。还有,这个时候医院的急诊室太乱了,再过个三到五天,我自会安排时间到医院去看望董秦。”苏卿雪看着桌对面的母亲,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妈妈!对不起,有时候是我太任性,呜” 苏卿雪声音哽咽,伤心地哭起来但这次哭更像是她奔放的宣泄,是将体内浑浊的排泄物像垃圾一样清理出体外的哭。哭吧!母亲不再劝慰,让她再次尽情地哭个够,哭够了她才能清醒。 许久,苏卿雪只觉的自己喉咙干涩,声音也有些嘶哑,感到精神上的力不从心和虚脱。压在精神上的沉重负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脑海里自动滑落,使她困乏又疲惫,但精神上的松懈也随之而来: “妈妈,你吃的太少了,你以前可是经常说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喝足了什么事都好办。” 苏卿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抽泣,立起身去给母亲添了一碗大米饭。叶露珠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向女儿点了点头,母亲眼神传递给她的是面对残酷现实所具备的勇气。苏卿雪想她渴望的母爱,若是早些时候到来该有多好啊! 现在,她的行为举止总算让母亲有所放心,妈妈让她早点到阁楼上去休息。苏卿雪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感觉到秋的深处,寒冷的冬天已经临近,这座繁华的城在不知不觉中气温骤降,让人在深夜禁不住打起了寒噤。从敞开的窗棂向外望去,月光带着无比的寒意将那淡淡的白光洒向远处平静的湖面,近处红琉璃瓦的三角屋顶,树梢,也洒向阁楼的床上,床上卡通被褥上的哈巴狗睁着大眼睛、张着大嘴,像是要来和主人逗乐。如果在平日苏卿雪会觉得这样的场景多么恬静而百看不厌,激发起那颗未泯的童心,然而此刻一切温情与宠爱都变得了无生趣。 她疲惫不堪,但又辗转反侧,目光痴迷,没有睡意。开始想心事,记得头一回去董秦家也有这样的月光照进窗户里来,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那晚他就像是她的男性闺蜜,月光见证了他们的纯洁与清白。然而,她宁愿月光可以见证他们当时有多么相爱。可是如今心上人啊!是否已赴奈何桥?他们是否已阴阳相隔?苏卿雪为董秦的生死未卜彻夜无眠。 思想上的折磨步步紧逼,董秦,他果然会像母亲说的那样吉人自有天相吗?可是鲜红的血溢出他的鼻孔和嘴角,染红了他的衣领,他的手无力地垂在担架边沿。董秦最后被抬走的画面无比清晰地刻在她的大脑里,现在又在脑海里重新展现出来,使自己的灵魂多么焦灼,使一颗无法平静的心多么抓狂,这时崩溃到了顶点不能自己: “不要!董秦!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苏卿雪在神情恍惚中大叫起来,这一声有响彻夜空的气势和哀嚎,使她从床上跌落下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一次为了董秦把心撕成了碎片。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抓衣服,叶露珠正好被女儿的大声疾呼惊醒: “怎么了孩子,妈妈来了。” 正待她要爬上阁楼,苏卿雪已经快速地走下楼梯,甩开了自己的母亲,打开店面卷闸门,径直向店门外走去,边走边说: “妈妈,董秦死了,已经死了,太平间的门正在向他敞开,我必须见他最后一面。他因为我而死,是我害死他。我不见他最后一面,我胸口的伤一辈子也不会愈合,会像溪流一样永远在淌血” 苏卿雪像梦呓一样喃喃自语,赤着双脚忘记了穿鞋,疯狂地向亮着街灯的方向飞奔而去。 慌乱中的叶露珠没能拦下女儿,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一下甩开了母亲。半夜三更,她赤着双足在街上没有目的地四处游走,这该有多危险,叶露珠不假思索拿起一件风衣追了出去。 苏卿雪沿着街角快速地朝前方走着,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可以走到董秦住的那家医院,就能看到他,她要陪在他身边,要看着他活过来,或者和他一起死。活着,不能接纳他的爱,但死了可以,他们的魂魄要在一起,一定要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谁也干涉不了。道德法庭的审判台,那是为活人设置的,再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出身玷污了谁的高贵身份和光辉的形象而蒙羞而负罪了。再无门第差距的忧患,卸下这全副武装的精神重轭,抵达自由的彼岸,那盛开彼岸花的地方要一场死亡才能获得,这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的心向着董秦,她的心和董秦的心一样,此时也有一颗坚决向死的心。到了阴间,他们才能聚首,到了阴间,他们的地位,她们的阶级,都可以是平等的,谁也无法拆散他们。 苏卿雪坐在派出所的硬板凳上茫然四顾,高大、魁梧的中年警察穿着笔挺的橄榄色制服,满脸威严、冷若冰霜地问她: “你和董秦是什么关系?” 苏卿雪半晌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带着疑虑将目光投在中年警察的脸上,似乎要在那里寻求答案。警察见她没有出声,继续提问: “你们是恋爱关系吗?” “是。” 她如实回答,声音低得出奇。认为印在脑海里的是董秦对她的要求,现在只要对他负责回答“是”与“不是”的任务,仿佛在这世上她只为这个问题而来,要遵从他的旨意,那是她对他只能用这样方式来表达心里爱的方式。 “你们恋爱多久?父母双方、老师都知道吗?” 警察在追问,这不是与否的问题,她回答不上来,显得困难重重,苏卿雪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雾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记不清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吗?你就说个大概的时间,见鬼!大概的时间也忘记了吗?” “是的。” 她继续遵从董秦的旨意在回答。 “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好好想想吧!” 这个问题对警察来说似乎至关入口供的重要性,警察有所不知,他的每一次的问话都在挖掘出她和董秦过去相爱的点点滴滴,这将继续激起她内心无法忍受的绞痛,现在在她的大脑深处本能地开启了空白功能,拒绝回答一切有关事情真相,警察有的是办法削弱“罪人”意志力,给她抛出一个选择题: “一年? 他在这上面停顿了一下,等待她的回答,苏卿雪没有支声。 “两年吗?” 警察有的是耐心。 “还是半年?” 苏卿雪在最后这个问题上回答出“是”。 “那么他坠楼的时候你在哪里?” 苏卿雪神情一片恍惚,没有回答。她正被另一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问题困扰,思绪被一个黑暗的世界所吞噬。那就是董秦死了,而死无对证,警察才会来套她的口供,以便知道更多的事情真相,也就是说这随时有可能上升为一起刑事案件。经验丰富的办案警察知道苏卿雪的作答癖好,就顺着她回答的方式来提问,他们平时办理案子搜索证据的时候其实需要对方做出的正是这样简短的回答。他于是耐着极大的性子问下去: “你在董秦身边吗?” 苏卿雪机械地回答他: “是的。” “那就是你亲眼目睹他坠楼?” “是的” 苏卿雪在重复回答这两个字。 “他为什么坠楼?” 她的思绪被引导到这里,思路又被堵住了,从新回到魂不守舍的样子里,这让中年警察显得无可奈何。为了剖析事件真相,不得不追问: “董秦是怎么坠楼的?” 苏卿雪又把目光投向对方,一言不发。 中年警察觉得应该缓和一下太过于紧张的气氛: “你不必紧张,先好好回忆一下,我们是秉公办事负国家使命的警察,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 苏苏卿雪神情毫无反应,警察丢下她不再盘问,跑到隔壁间查询玻璃眼及另外两个董秦同学的口供结果。 询问室剩下苏卿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好像游轮撞击到冰山以后出现的短暂平静,重创造成的船身断裂要进入一阵出奇的平静过后才会突然袭来。呆了好一会儿,她的脑细胞渐渐开始蠕动起来,在凌乱的思绪里迎来的是情绪暗礁对心脏最为痛苦的撞击——想到的依然是董秦的安危,只要一想起医院里躺着的董秦,她就变得六神无主,惶惶不安,无法知道他是死是活,这时候,也没有人来告诉她,她的整个精神在一点一点地分崩离析。 又过了许久,苏卿雪苍白的脸望向窗外黑暗的天空。 昏黄的灯早已点亮周遭的世界,突然想起了母亲,想到母亲,想向母亲求助的心突然猛烈狂跳起来,似乎一时失去理智激动不已,身体突然发抖,越抖越厉害。她并没有觉察到其实是冷,她无法控制这股来自体内的寒冷,身体抖起来后没有片刻停歇,虚汗从她的后背、手心、额上流淌下来。使她愈加觉得冷。 有脚步声从询问室外走过,是玻璃眼和两个男同学离开的声响,苏卿雪没有探头去看。她的灵魂正被愧对董秦的酷刑所拷问的时候,母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派出所门口,手里还提着她放在教室内的书包。 叶露珠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哭什么?什么事值得她哭,和父亲离婚的时候都未曾见过母亲落泪,董秦死了吗?一定是他死了!苏卿雪脑海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开不了口也说不出话,大脑启动的空白功能还在发挥作用,一时间她恢复不了语言能力,她的脑海里接下来依然只有三个字“是”与“不是”的内容。 叶露珠在门口的接待室里找到值班的警察,和他打过招呼,又说了一番话,表示要带女儿先回家。见面的时候,母亲发现出苏卿雪神色不对,担心女儿快要被这些人弄得精神错乱,惊恐之余连忙搀扶着苏卿雪的胳膊飞快走出派出所。 从城区派出所到饰品店大概是三里地,叶露珠始终搀扶着女儿往前走。打从父母离异那天起,她从未和母亲走得这般近。母女默默无语走一段路,苏卿雪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平静,不再发抖,母亲是爱她的,她从来不曾怀疑。 如果李永成没有来,母女俩的晚餐是一贯的寂静,他知道母亲活络坚强的性格总是在人生旅程举步维艰、踽踽独行的时候显山露水: “吃吧!” 叶露珠给女儿盛了一碗香喷喷的泰国大米饭,掀开桌盖是香气四溢、满满一桌的菜肴。如果在平时,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顷刻能唤起苏卿雪的味蕾,会像馋猫一样在母亲转过头的时候迅速用手抓起一只红扑扑的虾或是可口的蛏子放进嘴里,先来个一尝为快。 但是现在,这满桌的菜肴没有引起她丝毫的食欲,好像遗忘了“吃”的概念。胃固然空着,却感觉不出饿,什么都不想吃,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饥饿与自己不相干。也不知道周围的一切与自己有什么紧密相连的存在。 叶露珠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等回转身的时候,已经显得相当的轻松:“孩子,你不要害怕,有妈妈在!你先把饭吃了。我知道事情的一切前因后果都不会是你错的多,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没有偏袒你,我只是对自己的孩子非常了解。你吃饱喝好,再过几日妈妈陪你去医院。董秦他死不了,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人知道他的安危。我去学校的时候都仔细打听过了,许多树枝挡住了他下坠的速度,他不是脑袋着地,菩萨会保佑他,一切都会往好的地方发展,他吉人自有天相。孩子,你要相信老天不让一个人死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会有超水平的生存能力,他的生命就特别经得起各种考验、折腾,怎么死都是死不了的。” 母亲自在的话语虽然充满迷信色彩,但是给苏卿雪带来了希望和敢于面对现实的勇气。她“哇”的一声终于大哭起来,似乎要把连日来的委屈、羞辱和自己内心的愁肠百结哭个净。苏卿雪哭着,母亲给她递纸巾,不再说话。不一会儿苏卿雪的眼皮就变得又红又肿,像两个山核桃一样盖在眼睛上,她的身体还在轻轻抽搐。 饭菜已经冰凉,不想让母亲因为自己的不吃不喝而伤心,苏卿雪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吃不出任何滋味,如同嚼蜡,放下筷子开始发愣。叶露珠端着饭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后来,她放下手中沉重的双箸,语气平静地对女儿说: “我的孩子,原谅妈妈以前管教你太严格,许多方面也是处理不对,让我们打破以往这层顽固的冰坚吧!妈妈以后再不逼你读书了,你爱读就读,不读都可以,我们就做一对平起平坐的朋友,我把你要的自由还给你,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掌握,我相信你会经营好,你只要不辜负自己,我什么都不会再苛求。” 一阵沉默过后,苏卿雪没有任何反应,但叶露珠相信自己的话会在女儿心中不断激起发酵作用,她再次强调: “孩子,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妈妈,我会在第一时间站到你面前。所以你无须惧怕,一个人只要不愧对良心,就会过得心安理得。你是我的孩子,秉承了我的倔强性格,你的基因里有着和我相同的价值观和责任感的取向。所以,我能肯定你,我也能相信你在董秦跳楼这件事上你没有错,他即便是死了,也不是你害死的,因为你和妈妈一样,从来就是个善良的孩子。还有,这个时候医院的急诊室太乱了,再过个三到五天,我自会安排时间到医院去看望董秦。”苏卿雪看着桌对面的母亲,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妈妈!对不起,有时候是我太任性,呜” 苏卿雪声音哽咽,伤心地哭起来但这次哭更像是她奔放的宣泄,是将体内浑浊的排泄物像垃圾一样清理出体外的哭。哭吧!母亲不再劝慰,让她再次尽情地哭个够,哭够了她才能清醒。 许久,苏卿雪只觉的自己喉咙干涩,声音也有些嘶哑,感到精神上的力不从心和虚脱。压在精神上的沉重负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脑海里自动滑落,使她困乏又疲惫,但精神上的松懈也随之而来: “妈妈,你吃的太少了,你以前可是经常说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喝足了什么事都好办。” 苏卿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抽泣,立起身去给母亲添了一碗大米饭。叶露珠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向女儿点了点头,母亲眼神传递给她的是面对残酷现实所具备的勇气。苏卿雪想她渴望的母爱,若是早些时候到来该有多好啊! 现在,她的行为举止总算让母亲有所放心,妈妈让她早点到阁楼上去休息。苏卿雪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感觉到秋的深处,寒冷的冬天已经临近,这座繁华的城在不知不觉中气温骤降,让人在深夜禁不住打起了寒噤。从敞开的窗棂向外望去,月光带着无比的寒意将那淡淡的白光洒向远处平静的湖面,近处红琉璃瓦的三角屋顶,树梢,也洒向阁楼的床上,床上卡通被褥上的哈巴狗睁着大眼睛、张着大嘴,像是要来和主人逗乐。如果在平日苏卿雪会觉得这样的场景多么恬静而百看不厌,激发起那颗未泯的童心,然而此刻一切温情与宠爱都变得了无生趣。 她疲惫不堪,但又辗转反侧,目光痴迷,没有睡意。开始想心事,记得头一回去董秦家也有这样的月光照进窗户里来,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那晚他就像是她的男性闺蜜,月光见证了他们的纯洁与清白。然而,她宁愿月光可以见证他们当时有多么相爱。可是如今心上人啊!是否已赴奈何桥?他们是否已阴阳相隔?苏卿雪为董秦的生死未卜彻夜无眠。 思想上的折磨步步紧逼,董秦,他果然会像母亲说的那样吉人自有天相吗?可是鲜红的血溢出他的鼻孔和嘴角,染红了他的衣领,他的手无力地垂在担架边沿。董秦最后被抬走的画面无比清晰地刻在她的大脑里,现在又在脑海里重新展现出来,使自己的灵魂多么焦灼,使一颗无法平静的心多么抓狂,这时崩溃到了顶点不能自己: “不要!董秦!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苏卿雪在神情恍惚中大叫起来,这一声有响彻夜空的气势和哀嚎,使她从床上跌落下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一次为了董秦把心撕成了碎片。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抓衣服,叶露珠正好被女儿的大声疾呼惊醒: “怎么了孩子,妈妈来了。” 正待她要爬上阁楼,苏卿雪已经快速地走下楼梯,甩开了自己的母亲,打开店面卷闸门,径直向店门外走去,边走边说: “妈妈,董秦死了,已经死了,太平间的门正在向他敞开,我必须见他最后一面。他因为我而死,是我害死他。我不见他最后一面,我胸口的伤一辈子也不会愈合,会像溪流一样永远在淌血” 苏卿雪像梦呓一样喃喃自语,赤着双脚忘记了穿鞋,疯狂地向亮着街灯的方向飞奔而去。 慌乱中的叶露珠没能拦下女儿,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一下甩开了母亲。半夜三更,她赤着双足在街上没有目的地四处游走,这该有多危险,叶露珠不假思索拿起一件风衣追了出去。 苏卿雪沿着街角快速地朝前方走着,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可以走到董秦住的那家医院,就能看到他,她要陪在他身边,要看着他活过来,或者和他一起死。活着,不能接纳他的爱,但死了可以,他们的魂魄要在一起,一定要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谁也干涉不了。道德法庭的审判台,那是为活人设置的,再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出身玷污了谁的高贵身份和光辉的形象而蒙羞而负罪了。再无门第差距的忧患,卸下这全副武装的精神重轭,抵达自由的彼岸,那盛开彼岸花的地方要一场死亡才能获得,这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的心向着董秦,她的心和董秦的心一样,此时也有一颗坚决向死的心。到了阴间,他们才能聚首,到了阴间,他们的地位,她们的阶级,都可以是平等的,谁也无法拆散他们。 苏卿雪坐在派出所的硬板凳上茫然四顾,高大、魁梧的中年警察穿着笔挺的橄榄色制服,满脸威严、冷若冰霜地问她: “你和董秦是什么关系?” 苏卿雪半晌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带着疑虑将目光投在中年警察的脸上,似乎要在那里寻求答案。警察见她没有出声,继续提问: “你们是恋爱关系吗?” “是。” 她如实回答,声音低得出奇。认为印在脑海里的是董秦对她的要求,现在只要对他负责回答“是”与“不是”的任务,仿佛在这世上她只为这个问题而来,要遵从他的旨意,那是她对他只能用这样方式来表达心里爱的方式。 “你们恋爱多久?父母双方、老师都知道吗?” 警察在追问,这不是与否的问题,她回答不上来,显得困难重重,苏卿雪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雾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记不清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吗?你就说个大概的时间,见鬼!大概的时间也忘记了吗?” “是的。” 她继续遵从董秦的旨意在回答。 “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好好想想吧!” 这个问题对警察来说似乎至关入口供的重要性,警察有所不知,他的每一次的问话都在挖掘出她和董秦过去相爱的点点滴滴,这将继续激起她内心无法忍受的绞痛,现在在她的大脑深处本能地开启了空白功能,拒绝回答一切有关事情真相,警察有的是办法削弱“罪人”意志力,给她抛出一个选择题: “一年? 他在这上面停顿了一下,等待她的回答,苏卿雪没有支声。 “两年吗?” 警察有的是耐心。 “还是半年?” 苏卿雪在最后这个问题上回答出“是”。 “那么他坠楼的时候你在哪里?” 苏卿雪神情一片恍惚,没有回答。她正被另一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问题困扰,思绪被一个黑暗的世界所吞噬。那就是董秦死了,而死无对证,警察才会来套她的口供,以便知道更多的事情真相,也就是说这随时有可能上升为一起刑事案件。经验丰富的办案警察知道苏卿雪的作答癖好,就顺着她回答的方式来提问,他们平时办理案子搜索证据的时候其实需要对方做出的正是这样简短的回答。他于是耐着极大的性子问下去: “你在董秦身边吗?” 苏卿雪机械地回答他: “是的。” “那就是你亲眼目睹他坠楼?” “是的” 苏卿雪在重复回答这两个字。 “他为什么坠楼?” 她的思绪被引导到这里,思路又被堵住了,从新回到魂不守舍的样子里,这让中年警察显得无可奈何。为了剖析事件真相,不得不追问: “董秦是怎么坠楼的?” 苏卿雪又把目光投向对方,一言不发。 中年警察觉得应该缓和一下太过于紧张的气氛: “你不必紧张,先好好回忆一下,我们是秉公办事负国家使命的警察,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 苏苏卿雪神情毫无反应,警察丢下她不再盘问,跑到隔壁间查询玻璃眼及另外两个董秦同学的口供结果。 询问室剩下苏卿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好像游轮撞击到冰山以后出现的短暂平静,重创造成的船身断裂要进入一阵出奇的平静过后才会突然袭来。呆了好一会儿,她的脑细胞渐渐开始蠕动起来,在凌乱的思绪里迎来的是情绪暗礁对心脏最为痛苦的撞击——想到的依然是董秦的安危,只要一想起医院里躺着的董秦,她就变得六神无主,惶惶不安,无法知道他是死是活,这时候,也没有人来告诉她,她的整个精神在一点一点地分崩离析。 又过了许久,苏卿雪苍白的脸望向窗外黑暗的天空。 昏黄的灯早已点亮周遭的世界,突然想起了母亲,想到母亲,想向母亲求助的心突然猛烈狂跳起来,似乎一时失去理智激动不已,身体突然发抖,越抖越厉害。她并没有觉察到其实是冷,她无法控制这股来自体内的寒冷,身体抖起来后没有片刻停歇,虚汗从她的后背、手心、额上流淌下来。使她愈加觉得冷。 有脚步声从询问室外走过,是玻璃眼和两个男同学离开的声响,苏卿雪没有探头去看。她的灵魂正被愧对董秦的酷刑所拷问的时候,母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派出所门口,手里还提着她放在教室内的书包。 叶露珠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哭什么?什么事值得她哭,和父亲离婚的时候都未曾见过母亲落泪,董秦死了吗?一定是他死了!苏卿雪脑海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开不了口也说不出话,大脑启动的空白功能还在发挥作用,一时间她恢复不了语言能力,她的脑海里接下来依然只有三个字“是”与“不是”的内容。 叶露珠在门口的接待室里找到值班的警察,和他打过招呼,又说了一番话,表示要带女儿先回家。见面的时候,母亲发现出苏卿雪神色不对,担心女儿快要被这些人弄得精神错乱,惊恐之余连忙搀扶着苏卿雪的胳膊飞快走出派出所。 从城区派出所到饰品店大概是三里地,叶露珠始终搀扶着女儿往前走。打从父母离异那天起,她从未和母亲走得这般近。母女默默无语走一段路,苏卿雪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平静,不再发抖,母亲是爱她的,她从来不曾怀疑。 如果李永成没有来,母女俩的晚餐是一贯的寂静,他知道母亲活络坚强的性格总是在人生旅程举步维艰、踽踽独行的时候显山露水: “吃吧!” 叶露珠给女儿盛了一碗香喷喷的泰国大米饭,掀开桌盖是香气四溢、满满一桌的菜肴。如果在平时,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顷刻能唤起苏卿雪的味蕾,会像馋猫一样在母亲转过头的时候迅速用手抓起一只红扑扑的虾或是可口的蛏子放进嘴里,先来个一尝为快。 但是现在,这满桌的菜肴没有引起她丝毫的食欲,好像遗忘了“吃”的概念。胃固然空着,却感觉不出饿,什么都不想吃,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饥饿与自己不相干。也不知道周围的一切与自己有什么紧密相连的存在。 叶露珠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等回转身的时候,已经显得相当的轻松:“孩子,你不要害怕,有妈妈在!你先把饭吃了。我知道事情的一切前因后果都不会是你错的多,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没有偏袒你,我只是对自己的孩子非常了解。你吃饱喝好,再过几日妈妈陪你去医院。董秦他死不了,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人知道他的安危。我去学校的时候都仔细打听过了,许多树枝挡住了他下坠的速度,他不是脑袋着地,菩萨会保佑他,一切都会往好的地方发展,他吉人自有天相。孩子,你要相信老天不让一个人死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会有超水平的生存能力,他的生命就特别经得起各种考验、折腾,怎么死都是死不了的。” 母亲自在的话语虽然充满迷信色彩,但是给苏卿雪带来了希望和敢于面对现实的勇气。她“哇”的一声终于大哭起来,似乎要把连日来的委屈、羞辱和自己内心的愁肠百结哭个净。苏卿雪哭着,母亲给她递纸巾,不再说话。不一会儿苏卿雪的眼皮就变得又红又肿,像两个山核桃一样盖在眼睛上,她的身体还在轻轻抽搐。 饭菜已经冰凉,不想让母亲因为自己的不吃不喝而伤心,苏卿雪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吃不出任何滋味,如同嚼蜡,放下筷子开始发愣。叶露珠端着饭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后来,她放下手中沉重的双箸,语气平静地对女儿说: “我的孩子,原谅妈妈以前管教你太严格,许多方面也是处理不对,让我们打破以往这层顽固的冰坚吧!妈妈以后再不逼你读书了,你爱读就读,不读都可以,我们就做一对平起平坐的朋友,我把你要的自由还给你,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掌握,我相信你会经营好,你只要不辜负自己,我什么都不会再苛求。” 一阵沉默过后,苏卿雪没有任何反应,但叶露珠相信自己的话会在女儿心中不断激起发酵作用,她再次强调: “孩子,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妈妈,我会在第一时间站到你面前。所以你无须惧怕,一个人只要不愧对良心,就会过得心安理得。你是我的孩子,秉承了我的倔强性格,你的基因里有着和我相同的价值观和责任感的取向。所以,我能肯定你,我也能相信你在董秦跳楼这件事上你没有错,他即便是死了,也不是你害死的,因为你和妈妈一样,从来就是个善良的孩子。还有,这个时候医院的急诊室太乱了,再过个三到五天,我自会安排时间到医院去看望董秦。”苏卿雪看着桌对面的母亲,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妈妈!对不起,有时候是我太任性,呜” 苏卿雪声音哽咽,伤心地哭起来但这次哭更像是她奔放的宣泄,是将体内浑浊的排泄物像垃圾一样清理出体外的哭。哭吧!母亲不再劝慰,让她再次尽情地哭个够,哭够了她才能清醒。 许久,苏卿雪只觉的自己喉咙干涩,声音也有些嘶哑,感到精神上的力不从心和虚脱。压在精神上的沉重负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脑海里自动滑落,使她困乏又疲惫,但精神上的松懈也随之而来: “妈妈,你吃的太少了,你以前可是经常说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喝足了什么事都好办。” 苏卿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抽泣,立起身去给母亲添了一碗大米饭。叶露珠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向女儿点了点头,母亲眼神传递给她的是面对残酷现实所具备的勇气。苏卿雪想她渴望的母爱,若是早些时候到来该有多好啊! 现在,她的行为举止总算让母亲有所放心,妈妈让她早点到阁楼上去休息。苏卿雪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感觉到秋的深处,寒冷的冬天已经临近,这座繁华的城在不知不觉中气温骤降,让人在深夜禁不住打起了寒噤。从敞开的窗棂向外望去,月光带着无比的寒意将那淡淡的白光洒向远处平静的湖面,近处红琉璃瓦的三角屋顶,树梢,也洒向阁楼的床上,床上卡通被褥上的哈巴狗睁着大眼睛、张着大嘴,像是要来和主人逗乐。如果在平日苏卿雪会觉得这样的场景多么恬静而百看不厌,激发起那颗未泯的童心,然而此刻一切温情与宠爱都变得了无生趣。 她疲惫不堪,但又辗转反侧,目光痴迷,没有睡意。开始想心事,记得头一回去董秦家也有这样的月光照进窗户里来,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那晚他就像是她的男性闺蜜,月光见证了他们的纯洁与清白。然而,她宁愿月光可以见证他们当时有多么相爱。可是如今心上人啊!是否已赴奈何桥?他们是否已阴阳相隔?苏卿雪为董秦的生死未卜彻夜无眠。 思想上的折磨步步紧逼,董秦,他果然会像母亲说的那样吉人自有天相吗?可是鲜红的血溢出他的鼻孔和嘴角,染红了他的衣领,他的手无力地垂在担架边沿。董秦最后被抬走的画面无比清晰地刻在她的大脑里,现在又在脑海里重新展现出来,使自己的灵魂多么焦灼,使一颗无法平静的心多么抓狂,这时崩溃到了顶点不能自己: “不要!董秦!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苏卿雪在神情恍惚中大叫起来,这一声有响彻夜空的气势和哀嚎,使她从床上跌落下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一次为了董秦把心撕成了碎片。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抓衣服,叶露珠正好被女儿的大声疾呼惊醒: “怎么了孩子,妈妈来了。” 正待她要爬上阁楼,苏卿雪已经快速地走下楼梯,甩开了自己的母亲,打开店面卷闸门,径直向店门外走去,边走边说: “妈妈,董秦死了,已经死了,太平间的门正在向他敞开,我必须见他最后一面。他因为我而死,是我害死他。我不见他最后一面,我胸口的伤一辈子也不会愈合,会像溪流一样永远在淌血” 苏卿雪像梦呓一样喃喃自语,赤着双脚忘记了穿鞋,疯狂地向亮着街灯的方向飞奔而去。 慌乱中的叶露珠没能拦下女儿,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一下甩开了母亲。半夜三更,她赤着双足在街上没有目的地四处游走,这该有多危险,叶露珠不假思索拿起一件风衣追了出去。 苏卿雪沿着街角快速地朝前方走着,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可以走到董秦住的那家医院,就能看到他,她要陪在他身边,要看着他活过来,或者和他一起死。活着,不能接纳他的爱,但死了可以,他们的魂魄要在一起,一定要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谁也干涉不了。道德法庭的审判台,那是为活人设置的,再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出身玷污了谁的高贵身份和光辉的形象而蒙羞而负罪了。再无门第差距的忧患,卸下这全副武装的精神重轭,抵达自由的彼岸,那盛开彼岸花的地方要一场死亡才能获得,这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的心向着董秦,她的心和董秦的心一样,此时也有一颗坚决向死的心。到了阴间,他们才能聚首,到了阴间,他们的地位,她们的阶级,都可以是平等的,谁也无法拆散他们。 苏卿雪坐在派出所的硬板凳上茫然四顾,高大、魁梧的中年警察穿着笔挺的橄榄色制服,满脸威严、冷若冰霜地问她: “你和董秦是什么关系?” 苏卿雪半晌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带着疑虑将目光投在中年警察的脸上,似乎要在那里寻求答案。警察见她没有出声,继续提问: “你们是恋爱关系吗?” “是。” 她如实回答,声音低得出奇。认为印在脑海里的是董秦对她的要求,现在只要对他负责回答“是”与“不是”的任务,仿佛在这世上她只为这个问题而来,要遵从他的旨意,那是她对他只能用这样方式来表达心里爱的方式。 “你们恋爱多久?父母双方、老师都知道吗?” 警察在追问,这不是与否的问题,她回答不上来,显得困难重重,苏卿雪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雾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记不清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吗?你就说个大概的时间,见鬼!大概的时间也忘记了吗?” “是的。” 她继续遵从董秦的旨意在回答。 “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好好想想吧!” 这个问题对警察来说似乎至关入口供的重要性,警察有所不知,他的每一次的问话都在挖掘出她和董秦过去相爱的点点滴滴,这将继续激起她内心无法忍受的绞痛,现在在她的大脑深处本能地开启了空白功能,拒绝回答一切有关事情真相,警察有的是办法削弱“罪人”意志力,给她抛出一个选择题: “一年? 他在这上面停顿了一下,等待她的回答,苏卿雪没有支声。 “两年吗?” 警察有的是耐心。 “还是半年?” 苏卿雪在最后这个问题上回答出“是”。 “那么他坠楼的时候你在哪里?” 苏卿雪神情一片恍惚,没有回答。她正被另一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问题困扰,思绪被一个黑暗的世界所吞噬。那就是董秦死了,而死无对证,警察才会来套她的口供,以便知道更多的事情真相,也就是说这随时有可能上升为一起刑事案件。经验丰富的办案警察知道苏卿雪的作答癖好,就顺着她回答的方式来提问,他们平时办理案子搜索证据的时候其实需要对方做出的正是这样简短的回答。他于是耐着极大的性子问下去: “你在董秦身边吗?” 苏卿雪机械地回答他: “是的。” “那就是你亲眼目睹他坠楼?” “是的” 苏卿雪在重复回答这两个字。 “他为什么坠楼?” 她的思绪被引导到这里,思路又被堵住了,从新回到魂不守舍的样子里,这让中年警察显得无可奈何。为了剖析事件真相,不得不追问: “董秦是怎么坠楼的?” 苏卿雪又把目光投向对方,一言不发。 中年警察觉得应该缓和一下太过于紧张的气氛: “你不必紧张,先好好回忆一下,我们是秉公办事负国家使命的警察,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 苏苏卿雪神情毫无反应,警察丢下她不再盘问,跑到隔壁间查询玻璃眼及另外两个董秦同学的口供结果。 询问室剩下苏卿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好像游轮撞击到冰山以后出现的短暂平静,重创造成的船身断裂要进入一阵出奇的平静过后才会突然袭来。呆了好一会儿,她的脑细胞渐渐开始蠕动起来,在凌乱的思绪里迎来的是情绪暗礁对心脏最为痛苦的撞击——想到的依然是董秦的安危,只要一想起医院里躺着的董秦,她就变得六神无主,惶惶不安,无法知道他是死是活,这时候,也没有人来告诉她,她的整个精神在一点一点地分崩离析。 又过了许久,苏卿雪苍白的脸望向窗外黑暗的天空。 昏黄的灯早已点亮周遭的世界,突然想起了母亲,想到母亲,想向母亲求助的心突然猛烈狂跳起来,似乎一时失去理智激动不已,身体突然发抖,越抖越厉害。她并没有觉察到其实是冷,她无法控制这股来自体内的寒冷,身体抖起来后没有片刻停歇,虚汗从她的后背、手心、额上流淌下来。使她愈加觉得冷。 有脚步声从询问室外走过,是玻璃眼和两个男同学离开的声响,苏卿雪没有探头去看。她的灵魂正被愧对董秦的酷刑所拷问的时候,母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派出所门口,手里还提着她放在教室内的书包。 叶露珠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哭什么?什么事值得她哭,和父亲离婚的时候都未曾见过母亲落泪,董秦死了吗?一定是他死了!苏卿雪脑海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开不了口也说不出话,大脑启动的空白功能还在发挥作用,一时间她恢复不了语言能力,她的脑海里接下来依然只有三个字“是”与“不是”的内容。 叶露珠在门口的接待室里找到值班的警察,和他打过招呼,又说了一番话,表示要带女儿先回家。见面的时候,母亲发现出苏卿雪神色不对,担心女儿快要被这些人弄得精神错乱,惊恐之余连忙搀扶着苏卿雪的胳膊飞快走出派出所。 从城区派出所到饰品店大概是三里地,叶露珠始终搀扶着女儿往前走。打从父母离异那天起,她从未和母亲走得这般近。母女默默无语走一段路,苏卿雪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平静,不再发抖,母亲是爱她的,她从来不曾怀疑。 如果李永成没有来,母女俩的晚餐是一贯的寂静,他知道母亲活络坚强的性格总是在人生旅程举步维艰、踽踽独行的时候显山露水: “吃吧!” 叶露珠给女儿盛了一碗香喷喷的泰国大米饭,掀开桌盖是香气四溢、满满一桌的菜肴。如果在平时,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顷刻能唤起苏卿雪的味蕾,会像馋猫一样在母亲转过头的时候迅速用手抓起一只红扑扑的虾或是可口的蛏子放进嘴里,先来个一尝为快。 但是现在,这满桌的菜肴没有引起她丝毫的食欲,好像遗忘了“吃”的概念。胃固然空着,却感觉不出饿,什么都不想吃,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饥饿与自己不相干。也不知道周围的一切与自己有什么紧密相连的存在。 叶露珠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等回转身的时候,已经显得相当的轻松:“孩子,你不要害怕,有妈妈在!你先把饭吃了。我知道事情的一切前因后果都不会是你错的多,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没有偏袒你,我只是对自己的孩子非常了解。你吃饱喝好,再过几日妈妈陪你去医院。董秦他死不了,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人知道他的安危。我去学校的时候都仔细打听过了,许多树枝挡住了他下坠的速度,他不是脑袋着地,菩萨会保佑他,一切都会往好的地方发展,他吉人自有天相。孩子,你要相信老天不让一个人死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会有超水平的生存能力,他的生命就特别经得起各种考验、折腾,怎么死都是死不了的。” 母亲自在的话语虽然充满迷信色彩,但是给苏卿雪带来了希望和敢于面对现实的勇气。她“哇”的一声终于大哭起来,似乎要把连日来的委屈、羞辱和自己内心的愁肠百结哭个净。苏卿雪哭着,母亲给她递纸巾,不再说话。不一会儿苏卿雪的眼皮就变得又红又肿,像两个山核桃一样盖在眼睛上,她的身体还在轻轻抽搐。 饭菜已经冰凉,不想让母亲因为自己的不吃不喝而伤心,苏卿雪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吃不出任何滋味,如同嚼蜡,放下筷子开始发愣。叶露珠端着饭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后来,她放下手中沉重的双箸,语气平静地对女儿说: “我的孩子,原谅妈妈以前管教你太严格,许多方面也是处理不对,让我们打破以往这层顽固的冰坚吧!妈妈以后再不逼你读书了,你爱读就读,不读都可以,我们就做一对平起平坐的朋友,我把你要的自由还给你,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掌握,我相信你会经营好,你只要不辜负自己,我什么都不会再苛求。” 一阵沉默过后,苏卿雪没有任何反应,但叶露珠相信自己的话会在女儿心中不断激起发酵作用,她再次强调: “孩子,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妈妈,我会在第一时间站到你面前。所以你无须惧怕,一个人只要不愧对良心,就会过得心安理得。你是我的孩子,秉承了我的倔强性格,你的基因里有着和我相同的价值观和责任感的取向。所以,我能肯定你,我也能相信你在董秦跳楼这件事上你没有错,他即便是死了,也不是你害死的,因为你和妈妈一样,从来就是个善良的孩子。还有,这个时候医院的急诊室太乱了,再过个三到五天,我自会安排时间到医院去看望董秦。”苏卿雪看着桌对面的母亲,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妈妈!对不起,有时候是我太任性,呜” 苏卿雪声音哽咽,伤心地哭起来但这次哭更像是她奔放的宣泄,是将体内浑浊的排泄物像垃圾一样清理出体外的哭。哭吧!母亲不再劝慰,让她再次尽情地哭个够,哭够了她才能清醒。 许久,苏卿雪只觉的自己喉咙干涩,声音也有些嘶哑,感到精神上的力不从心和虚脱。压在精神上的沉重负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脑海里自动滑落,使她困乏又疲惫,但精神上的松懈也随之而来: “妈妈,你吃的太少了,你以前可是经常说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喝足了什么事都好办。” 苏卿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抽泣,立起身去给母亲添了一碗大米饭。叶露珠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向女儿点了点头,母亲眼神传递给她的是面对残酷现实所具备的勇气。苏卿雪想她渴望的母爱,若是早些时候到来该有多好啊! 现在,她的行为举止总算让母亲有所放心,妈妈让她早点到阁楼上去休息。苏卿雪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感觉到秋的深处,寒冷的冬天已经临近,这座繁华的城在不知不觉中气温骤降,让人在深夜禁不住打起了寒噤。从敞开的窗棂向外望去,月光带着无比的寒意将那淡淡的白光洒向远处平静的湖面,近处红琉璃瓦的三角屋顶,树梢,也洒向阁楼的床上,床上卡通被褥上的哈巴狗睁着大眼睛、张着大嘴,像是要来和主人逗乐。如果在平日苏卿雪会觉得这样的场景多么恬静而百看不厌,激发起那颗未泯的童心,然而此刻一切温情与宠爱都变得了无生趣。 她疲惫不堪,但又辗转反侧,目光痴迷,没有睡意。开始想心事,记得头一回去董秦家也有这样的月光照进窗户里来,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那晚他就像是她的男性闺蜜,月光见证了他们的纯洁与清白。然而,她宁愿月光可以见证他们当时有多么相爱。可是如今心上人啊!是否已赴奈何桥?他们是否已阴阳相隔?苏卿雪为董秦的生死未卜彻夜无眠。 思想上的折磨步步紧逼,董秦,他果然会像母亲说的那样吉人自有天相吗?可是鲜红的血溢出他的鼻孔和嘴角,染红了他的衣领,他的手无力地垂在担架边沿。董秦最后被抬走的画面无比清晰地刻在她的大脑里,现在又在脑海里重新展现出来,使自己的灵魂多么焦灼,使一颗无法平静的心多么抓狂,这时崩溃到了顶点不能自己: “不要!董秦!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苏卿雪在神情恍惚中大叫起来,这一声有响彻夜空的气势和哀嚎,使她从床上跌落下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一次为了董秦把心撕成了碎片。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抓衣服,叶露珠正好被女儿的大声疾呼惊醒: “怎么了孩子,妈妈来了。” 正待她要爬上阁楼,苏卿雪已经快速地走下楼梯,甩开了自己的母亲,打开店面卷闸门,径直向店门外走去,边走边说: “妈妈,董秦死了,已经死了,太平间的门正在向他敞开,我必须见他最后一面。他因为我而死,是我害死他。我不见他最后一面,我胸口的伤一辈子也不会愈合,会像溪流一样永远在淌血” 苏卿雪像梦呓一样喃喃自语,赤着双脚忘记了穿鞋,疯狂地向亮着街灯的方向飞奔而去。 慌乱中的叶露珠没能拦下女儿,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一下甩开了母亲。半夜三更,她赤着双足在街上没有目的地四处游走,这该有多危险,叶露珠不假思索拿起一件风衣追了出去。 苏卿雪沿着街角快速地朝前方走着,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可以走到董秦住的那家医院,就能看到他,她要陪在他身边,要看着他活过来,或者和他一起死。活着,不能接纳他的爱,但死了可以,他们的魂魄要在一起,一定要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谁也干涉不了。道德法庭的审判台,那是为活人设置的,再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出身玷污了谁的高贵身份和光辉的形象而蒙羞而负罪了。再无门第差距的忧患,卸下这全副武装的精神重轭,抵达自由的彼岸,那盛开彼岸花的地方要一场死亡才能获得,这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的心向着董秦,她的心和董秦的心一样,此时也有一颗坚决向死的心。到了阴间,他们才能聚首,到了阴间,他们的地位,她们的阶级,都可以是平等的,谁也无法拆散他们。 苏卿雪坐在派出所的硬板凳上茫然四顾,高大、魁梧的中年警察穿着笔挺的橄榄色制服,满脸威严、冷若冰霜地问她: “你和董秦是什么关系?” 苏卿雪半晌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带着疑虑将目光投在中年警察的脸上,似乎要在那里寻求答案。警察见她没有出声,继续提问: “你们是恋爱关系吗?” “是。” 她如实回答,声音低得出奇。认为印在脑海里的是董秦对她的要求,现在只要对他负责回答“是”与“不是”的任务,仿佛在这世上她只为这个问题而来,要遵从他的旨意,那是她对他只能用这样方式来表达心里爱的方式。 “你们恋爱多久?父母双方、老师都知道吗?” 警察在追问,这不是与否的问题,她回答不上来,显得困难重重,苏卿雪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雾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记不清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吗?你就说个大概的时间,见鬼!大概的时间也忘记了吗?” “是的。” 她继续遵从董秦的旨意在回答。 “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好好想想吧!” 这个问题对警察来说似乎至关入口供的重要性,警察有所不知,他的每一次的问话都在挖掘出她和董秦过去相爱的点点滴滴,这将继续激起她内心无法忍受的绞痛,现在在她的大脑深处本能地开启了空白功能,拒绝回答一切有关事情真相,警察有的是办法削弱“罪人”意志力,给她抛出一个选择题: “一年? 他在这上面停顿了一下,等待她的回答,苏卿雪没有支声。 “两年吗?” 警察有的是耐心。 “还是半年?” 苏卿雪在最后这个问题上回答出“是”。 “那么他坠楼的时候你在哪里?” 苏卿雪神情一片恍惚,没有回答。她正被另一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问题困扰,思绪被一个黑暗的世界所吞噬。那就是董秦死了,而死无对证,警察才会来套她的口供,以便知道更多的事情真相,也就是说这随时有可能上升为一起刑事案件。经验丰富的办案警察知道苏卿雪的作答癖好,就顺着她回答的方式来提问,他们平时办理案子搜索证据的时候其实需要对方做出的正是这样简短的回答。他于是耐着极大的性子问下去: “你在董秦身边吗?” 苏卿雪机械地回答他: “是的。” “那就是你亲眼目睹他坠楼?” “是的” 苏卿雪在重复回答这两个字。 “他为什么坠楼?” 她的思绪被引导到这里,思路又被堵住了,从新回到魂不守舍的样子里,这让中年警察显得无可奈何。为了剖析事件真相,不得不追问: “董秦是怎么坠楼的?” 苏卿雪又把目光投向对方,一言不发。 中年警察觉得应该缓和一下太过于紧张的气氛: “你不必紧张,先好好回忆一下,我们是秉公办事负国家使命的警察,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 苏苏卿雪神情毫无反应,警察丢下她不再盘问,跑到隔壁间查询玻璃眼及另外两个董秦同学的口供结果。 询问室剩下苏卿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好像游轮撞击到冰山以后出现的短暂平静,重创造成的船身断裂要进入一阵出奇的平静过后才会突然袭来。呆了好一会儿,她的脑细胞渐渐开始蠕动起来,在凌乱的思绪里迎来的是情绪暗礁对心脏最为痛苦的撞击——想到的依然是董秦的安危,只要一想起医院里躺着的董秦,她就变得六神无主,惶惶不安,无法知道他是死是活,这时候,也没有人来告诉她,她的整个精神在一点一点地分崩离析。 又过了许久,苏卿雪苍白的脸望向窗外黑暗的天空。 昏黄的灯早已点亮周遭的世界,突然想起了母亲,想到母亲,想向母亲求助的心突然猛烈狂跳起来,似乎一时失去理智激动不已,身体突然发抖,越抖越厉害。她并没有觉察到其实是冷,她无法控制这股来自体内的寒冷,身体抖起来后没有片刻停歇,虚汗从她的后背、手心、额上流淌下来。使她愈加觉得冷。 有脚步声从询问室外走过,是玻璃眼和两个男同学离开的声响,苏卿雪没有探头去看。她的灵魂正被愧对董秦的酷刑所拷问的时候,母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派出所门口,手里还提着她放在教室内的书包。 叶露珠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哭什么?什么事值得她哭,和父亲离婚的时候都未曾见过母亲落泪,董秦死了吗?一定是他死了!苏卿雪脑海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开不了口也说不出话,大脑启动的空白功能还在发挥作用,一时间她恢复不了语言能力,她的脑海里接下来依然只有三个字“是”与“不是”的内容。 叶露珠在门口的接待室里找到值班的警察,和他打过招呼,又说了一番话,表示要带女儿先回家。见面的时候,母亲发现出苏卿雪神色不对,担心女儿快要被这些人弄得精神错乱,惊恐之余连忙搀扶着苏卿雪的胳膊飞快走出派出所。 从城区派出所到饰品店大概是三里地,叶露珠始终搀扶着女儿往前走。打从父母离异那天起,她从未和母亲走得这般近。母女默默无语走一段路,苏卿雪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平静,不再发抖,母亲是爱她的,她从来不曾怀疑。 如果李永成没有来,母女俩的晚餐是一贯的寂静,他知道母亲活络坚强的性格总是在人生旅程举步维艰、踽踽独行的时候显山露水: “吃吧!” 叶露珠给女儿盛了一碗香喷喷的泰国大米饭,掀开桌盖是香气四溢、满满一桌的菜肴。如果在平时,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顷刻能唤起苏卿雪的味蕾,会像馋猫一样在母亲转过头的时候迅速用手抓起一只红扑扑的虾或是可口的蛏子放进嘴里,先来个一尝为快。 但是现在,这满桌的菜肴没有引起她丝毫的食欲,好像遗忘了“吃”的概念。胃固然空着,却感觉不出饿,什么都不想吃,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饥饿与自己不相干。也不知道周围的一切与自己有什么紧密相连的存在。 叶露珠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等回转身的时候,已经显得相当的轻松:“孩子,你不要害怕,有妈妈在!你先把饭吃了。我知道事情的一切前因后果都不会是你错的多,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没有偏袒你,我只是对自己的孩子非常了解。你吃饱喝好,再过几日妈妈陪你去医院。董秦他死不了,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人知道他的安危。我去学校的时候都仔细打听过了,许多树枝挡住了他下坠的速度,他不是脑袋着地,菩萨会保佑他,一切都会往好的地方发展,他吉人自有天相。孩子,你要相信老天不让一个人死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会有超水平的生存能力,他的生命就特别经得起各种考验、折腾,怎么死都是死不了的。” 母亲自在的话语虽然充满迷信色彩,但是给苏卿雪带来了希望和敢于面对现实的勇气。她“哇”的一声终于大哭起来,似乎要把连日来的委屈、羞辱和自己内心的愁肠百结哭个净。苏卿雪哭着,母亲给她递纸巾,不再说话。不一会儿苏卿雪的眼皮就变得又红又肿,像两个山核桃一样盖在眼睛上,她的身体还在轻轻抽搐。 饭菜已经冰凉,不想让母亲因为自己的不吃不喝而伤心,苏卿雪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吃不出任何滋味,如同嚼蜡,放下筷子开始发愣。叶露珠端着饭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后来,她放下手中沉重的双箸,语气平静地对女儿说: “我的孩子,原谅妈妈以前管教你太严格,许多方面也是处理不对,让我们打破以往这层顽固的冰坚吧!妈妈以后再不逼你读书了,你爱读就读,不读都可以,我们就做一对平起平坐的朋友,我把你要的自由还给你,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掌握,我相信你会经营好,你只要不辜负自己,我什么都不会再苛求。” 一阵沉默过后,苏卿雪没有任何反应,但叶露珠相信自己的话会在女儿心中不断激起发酵作用,她再次强调: “孩子,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妈妈,我会在第一时间站到你面前。所以你无须惧怕,一个人只要不愧对良心,就会过得心安理得。你是我的孩子,秉承了我的倔强性格,你的基因里有着和我相同的价值观和责任感的取向。所以,我能肯定你,我也能相信你在董秦跳楼这件事上你没有错,他即便是死了,也不是你害死的,因为你和妈妈一样,从来就是个善良的孩子。还有,这个时候医院的急诊室太乱了,再过个三到五天,我自会安排时间到医院去看望董秦。”苏卿雪看着桌对面的母亲,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妈妈!对不起,有时候是我太任性,呜” 苏卿雪声音哽咽,伤心地哭起来但这次哭更像是她奔放的宣泄,是将体内浑浊的排泄物像垃圾一样清理出体外的哭。哭吧!母亲不再劝慰,让她再次尽情地哭个够,哭够了她才能清醒。 许久,苏卿雪只觉的自己喉咙干涩,声音也有些嘶哑,感到精神上的力不从心和虚脱。压在精神上的沉重负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脑海里自动滑落,使她困乏又疲惫,但精神上的松懈也随之而来: “妈妈,你吃的太少了,你以前可是经常说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喝足了什么事都好办。” 苏卿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抽泣,立起身去给母亲添了一碗大米饭。叶露珠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向女儿点了点头,母亲眼神传递给她的是面对残酷现实所具备的勇气。苏卿雪想她渴望的母爱,若是早些时候到来该有多好啊! 现在,她的行为举止总算让母亲有所放心,妈妈让她早点到阁楼上去休息。苏卿雪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感觉到秋的深处,寒冷的冬天已经临近,这座繁华的城在不知不觉中气温骤降,让人在深夜禁不住打起了寒噤。从敞开的窗棂向外望去,月光带着无比的寒意将那淡淡的白光洒向远处平静的湖面,近处红琉璃瓦的三角屋顶,树梢,也洒向阁楼的床上,床上卡通被褥上的哈巴狗睁着大眼睛、张着大嘴,像是要来和主人逗乐。如果在平日苏卿雪会觉得这样的场景多么恬静而百看不厌,激发起那颗未泯的童心,然而此刻一切温情与宠爱都变得了无生趣。 她疲惫不堪,但又辗转反侧,目光痴迷,没有睡意。开始想心事,记得头一回去董秦家也有这样的月光照进窗户里来,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那晚他就像是她的男性闺蜜,月光见证了他们的纯洁与清白。然而,她宁愿月光可以见证他们当时有多么相爱。可是如今心上人啊!是否已赴奈何桥?他们是否已阴阳相隔?苏卿雪为董秦的生死未卜彻夜无眠。 思想上的折磨步步紧逼,董秦,他果然会像母亲说的那样吉人自有天相吗?可是鲜红的血溢出他的鼻孔和嘴角,染红了他的衣领,他的手无力地垂在担架边沿。董秦最后被抬走的画面无比清晰地刻在她的大脑里,现在又在脑海里重新展现出来,使自己的灵魂多么焦灼,使一颗无法平静的心多么抓狂,这时崩溃到了顶点不能自己: “不要!董秦!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苏卿雪在神情恍惚中大叫起来,这一声有响彻夜空的气势和哀嚎,使她从床上跌落下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一次为了董秦把心撕成了碎片。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抓衣服,叶露珠正好被女儿的大声疾呼惊醒: “怎么了孩子,妈妈来了。” 正待她要爬上阁楼,苏卿雪已经快速地走下楼梯,甩开了自己的母亲,打开店面卷闸门,径直向店门外走去,边走边说: “妈妈,董秦死了,已经死了,太平间的门正在向他敞开,我必须见他最后一面。他因为我而死,是我害死他。我不见他最后一面,我胸口的伤一辈子也不会愈合,会像溪流一样永远在淌血” 苏卿雪像梦呓一样喃喃自语,赤着双脚忘记了穿鞋,疯狂地向亮着街灯的方向飞奔而去。 慌乱中的叶露珠没能拦下女儿,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一下甩开了母亲。半夜三更,她赤着双足在街上没有目的地四处游走,这该有多危险,叶露珠不假思索拿起一件风衣追了出去。 苏卿雪沿着街角快速地朝前方走着,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可以走到董秦住的那家医院,就能看到他,她要陪在他身边,要看着他活过来,或者和他一起死。活着,不能接纳他的爱,但死了可以,他们的魂魄要在一起,一定要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谁也干涉不了。道德法庭的审判台,那是为活人设置的,再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出身玷污了谁的高贵身份和光辉的形象而蒙羞而负罪了。再无门第差距的忧患,卸下这全副武装的精神重轭,抵达自由的彼岸,那盛开彼岸花的地方要一场死亡才能获得,这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的心向着董秦,她的心和董秦的心一样,此时也有一颗坚决向死的心。到了阴间,他们才能聚首,到了阴间,他们的地位,她们的阶级,都可以是平等的,谁也无法拆散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十七章:不能忍受的失去 苏卿雪毫不理会母亲在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视而不见母亲被她折腾得疲惫不堪的神情,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无论路途多么遥远,她要一直这么走下去。 “卿雪!你给我站住!” 叶露珠对着女儿像母狮一样怒吼一声,苏卿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叫声怔住了,回转过身,茫然地看着母亲,叶露珠一个箭步追上来把手里的风衣披在她身上,抱住她的身体: “我的孩子,卿雪啊!难道你不希望你爱的人能够大难不死吗?你不希望他活过来吗?既然你心里带着这么深的内疚,带着这么深不能舍弃的感情,那么,孩子!你就要让自己很好地活下去,漂亮、健康地活下去。董秦如果看到你变成这样疯疯癫癫、蓬头垢面,他会心碎得再一次死去。所以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让自己振作起来迎接他的到来?萎靡不振、自暴自弃,看到这样的你,董秦还会爱你吗?” “妈妈。他真的会活过来吗?” 苏卿雪将内心所无法承受的重量此时拿出来分担给了母亲。 “当然会,我的孩子!知道有一颗多么爱他的心在这世上孤零零的等他,他的心即便是飘到深不可测的茫茫天宇,但会因为心灵的感应,他的心会重新附到自己的胸口,他的魂魄就会重新附到他的身体里,他必定复活。孩子,如果是因为你对他的爱创造了奇迹,使他复活,你会怎么做呢?是像现在这样披头散发,打着赤脚到处狂奔去寻找他吗?” “你要相信这世上唯有真爱!才能创造奇迹。” 过了许久,苏卿雪幽幽地对母亲说: “妈妈!这样说来,我对他的担心、牵挂,恨不能替他去死,他都能感觉得到了?” 叶露珠脸上露出了笑容: “当然,他不但能感觉到,你对他真执的爱就是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会把他从生死攸关的地方拽回到人世间。” 苏卿雪经母亲一翻劝说,那颗一直为董秦痛楚而流血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妈妈,我听你的话,咱们回家吧!” 苏卿雪也坚信有心灵感应这一说法,拭去脸上未干的泪痕,抚顺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好像这疯婆子的形象真的就会被董秦看见似的难为情。她怎么能不希望他活呢?自己一直以来是个无神论者,但是她愿意跪求菩萨为董秦许愿,磕破自己的额头和膝盖,直到他苏醒过来。在这里她要先热爱起自己的生命,菩萨绝不会让无辜的人遭罪太久,更不会攫取了他的性命。现在苏卿雪十分感激母亲给她迷途上的指引和智慧的教诲。她极其想给母亲一个轻轻的拥抱,流失太久的母爱却被一道溪流般的时间障碍阻隔,但自己的态度早已表决,愿意在静默无声时间的溪流旁静静等上一会儿:等待雾霭散去,流水充盈,鲜花盛开,阳光投射进来,她很快扑倒在了母亲怀里,给她一个拥抱的同时再度眼泪婆娑。叶露珠轻轻拍打着女儿的肩头,像时候在欢堂镇,在七月流火的夜空下一阵闷雷滚过天边,闪电的白光交织着风雨照亮银河系诡异的青色云层,恐吓住一切大地生灵的景象,但有了妈妈怀抱的庇护使她忘记了所有的惧怕。 苏卿雪乖乖地随母亲返回到店铺,身心都已极度疲乏,不久,她在自己的阁楼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叶露珠守在楼下另一间屋子里久不成寐。那晚谁也不知道她鬓角又增添了多少白发,额上又加深多少皱纹,捣磨了多少心酸的劳碌。 董秦没有死,这真是契合了操场上那位同学的判断,他是命大而幸运的,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伤及颅脑,在医院里抢救三天三夜,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度过危险期以后,他的意思仍处于模糊状态,等意识稍微清醒又进入一阵短暂性失忆。大夫告知家属,这对他的康复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短暂性失忆是病人过度阶段,过了这个阶段记忆便会恢复正常,对身体正在发育的年轻人来说,将来落下后遗症的可能性也会比较,如果近几年好好保养得当,可以完全恢复健康,甚至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之说,不过这些都得靠上天的造化。 为了安顿好女儿的心,叶露珠每天都派耳目到医院打听董秦的消息。 当听到董秦苏醒的消息传到耳朵里,苏卿雪原本黑暗世界所有熄灭的灯瞬间被点亮了,她的身体好像刚从深渊的索道里头破血流的爬出来,就又一次踩上棉絮一样的云层直抵天堂,她不需要踮起脚尖再去看一看天堂的颜色,她只要他活着这一点就足够。接下来她再也没有哭泣,安静地在清晨步入黄昏和煦的阳光中,耐心地等待他的伤口一点一点愈合的好消息。 这是董秦苏醒后的第十个早晨。 当浑身有了活力以后,苏卿雪起得比以往要早,初冬的风刮来丝丝寒意,她踏着城清晨生机勃勃的喧嚣,不带惧色地走向董秦住的那家医院。 董秦的嘴唇依然那样苍白,白得和脸几乎一个颜色,他安静地躺在收拾得洁白整齐的病床上,一个年轻的护士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给他换输液药,她认识的保姆曲妈正在跑前跑后地照顾他和秦女士。 由于过度的惊吓和连日来的精神紧张,秦女士的身体几乎被拖垮,在听到儿子坠楼消后几度昏阙中,终于倒在儿子身旁的病床上,和董秦一起在输液。她至今不敢想象董秦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会给她和整个家庭带来怎么样的打击,虽然现在的体格完全要靠营养液来维持,上苍的宽厚与仁慈已经使她感恩戴德,身上的零部件一阵松懈的时候,她便在儿子旁边的病床上沉沉地睡着了。 苏卿雪手里握住一束从花店里精心挑选来的康乃馨,没有走向病房。在来之前,她在内心已经计划好,不能冒失地去触动董秦正在恢复的神经,于是走到了病房外,站在正好对着病房窗户的花圃前,站在从北面刮来的呼呼寒风中,这里可以将病房内的一切尽收眼底。此时,苏卿雪的内心是一个波澜起伏的世界:董秦幸运地活过来了,但再也不会属于她,他们之间所有的感情都已结束,包括友谊今后也不会再有。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悲愤不已地激动起来,带着对谁都有难言之隐的沉痛,这人性无止境的欲望弱点又来啃噬她的灵魂,幻想画面像一束光照进了她的心房,她很想大踏步的走过去把康乃馨插在他床头的矿泉水空瓶里,告诉他自己的心里话:自从他把她的命从护城河臭水里救起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感觉到生命羽翼的日渐丰满和存活的真正意义。由于他的发现和挖掘以及鼓励,才使得她有勇气并热情地投入到自己的歌唱事业当中,并愿意为心中这份梦想而终生努力奋斗。她对他的话语深信不疑,她崇拜他敬仰他。起初他是那样的高不可攀,使得她不敢去碰触那美丽的、她认为只能是幻想的梦想。当他真正来到她身边走近她,那一道太过于耀眼的光芒照进了她的世界,她却退缩了。由于害怕,她是要拒绝的,因为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要以怎样的热情、怎么样的喜悦、和怎么样热烈的爱去把他的那一份带着他个性不顾一切的专治的爱迎接进来。因为爱他太深,她认为他何种程度的专治都是合情合理的。 当她把自己那一份少女情笃初开的纯洁感情一点一点地、怯生生地完全流露给他的时候,她觉得幸福就像蜂蜜一样,让她整颗心都良久地沉浸其间。甚至有时它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她常常会不自觉地想:这就是爱她的偶像吗?曾经那样的遥不可及,但后来经常耐着性子坐在餐桌的对面,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饭,这就是她曾经膜拜现在依然崇拜的男孩吗?以他的思想书写滚烫文字向她表达深情爱意的男孩吗?这是一份多么让人心潮澎湃而值得珍视的爱啊!她曾经有所保留的心迹,没有彻底表露出来对他喷涌的爱慕与感激,现在渴望着倾吐,但已经没有机会,她走向他的那条路已被禁止通行,自己也并没有打算重拾勇气和信心。痛苦确实如此难免地一次次侵袭而来,“渴望”被内心的坚定信念无数次强行抑制住了。人真是一座矛盾又复杂的综合体啊!她想:像她这样倔强的人只能把遗忘痛苦交给时间了,因为她从不乞求人类的怜悯和同情,所以甘愿承受内心像苦行僧一样的刻制和磨难。 在像刀子一样呼啸刮来的风声里,苏卿雪的手被冷风冻得快要僵住了,她突然看到懂秦消瘦苍白的侧脸向着她这个方向转了一点过来,他的母亲在近旁病床上睡得正香。没过多久,董秦的父亲推门走进来,他高大魁梧,脸上刚毅的线条里此时充满慈父的温情。由于站得较远,他们谈话的语调压得很低,她没有听清他们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曲妈端了一份营养稀粥进来,董秦父亲用手抽出董秦脑袋下的枕头竖在他的身后,董勤用手撑着床沿坐起来,他原来长及上额的头发被剃光了,坠楼时脑颅裂开的口子现在留下的疤痕像海参一样悬挂在后脑勺,使人看了触目惊心。苏卿雪眼圈顿时泛红,胸口揪心的痛像海浪一样再次向她席卷而来 在外面万人之上手握重权的父亲现在正卸下威严的光芒,亲自将稀粥一口一口地送进董秦的嘴里。苏卿雪透过模糊的泪眼又开始在内心展开幻想的追逐:多想从父亲手里接过那只碗,一口一口给董秦喂粥的是她 他依然活在人世,活在咫尺,这咫尺已经是他们的天涯,如果再去惊扰他,那会是彼此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已经伤他太深,她也已经不配,不配董秦对她全身心不惜将生命置之度外的那一份爱。 想到这些,苏卿雪握着那一束康乃馨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康乃馨总得有个去处,把它扔到垃圾篓里太可惜,不管董秦看得见看不见,都让这份康乃馨守护在窗台,苏卿雪身体一闪,逃也似的跑开了。 董秦半靠着床头,神情虚弱,窗外人影闪过瞬间,那里放了一束康乃馨,正好被他的眼角扫过,尽管那是刹那间的一个片段,世界上最熟悉的身影,他绝不会认错: “卿雪!雪,我刚才看到她了,在窗户边一闪,就不见了。” 他平静的说着,语气里面没有丝毫的惊喜,听上去像是在梦呓,身边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他产生了幻觉,为他捏了一把汗。 “我可是没有看见什么卿雪” 曲妈连声说着。 “哪里有什么人?我可是什么都没瞧见。” 父亲脸带着严肃的口吻纠正他,被说话声惊醒的秦女士及不情愿地皱起眉头,苏卿雪可是至儿子于死地的祸水,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窗台上确实摆放着一束新鲜的康乃馨。但这是公共场所,看望病号的人每天进进出出,做卫生的大妈经常把花束一捆一捆地扔进垃圾桶,这孩子准是看花眼了。她们母女理论要赔偿,自己对她们够仁至义尽的了。希望苏卿雪和当初向她许诺过的时候一样,能识时务而不随便再来骚扰他们。秦女士抚摸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和手臂,和蔼地说道: “我们三个人都没有瞧见,你准是看错了。” 董秦把目光从窗台上收回来,没有和谁去审辩,他将自己的头部从枕头上滑下去把身体放平稳,对着母亲抱歉地笑了一下。 早餐的营养粥让董秦增添了不少精神与活力,他吃下去的分量比之前多得多,几乎有了足够的脑力去梳理自己的思绪。侧了一下身子,不经意间又瞥见了那一束康乃馨,他的眼睛没有停留在上面,从花瓣上掠过而去停留在了别处,然后苦情般地笑了一下,笑容在嘴角一隐就消失不见了,接下来再也没有偏过头刻意的去看那一束花。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苏卿雪刚才来过,那又怎么样呢!他从教学楼五楼的天台纵身一跃的时候,他们的爱情已经跟着死亡。此时苏醒的生命已经是另一个自己,一个重生的自己,不再与苏卿雪有任何牵连的自己。既然命运在违抗他的意愿再次获得生存的机会,既然这活过来的机会是如此来之不易和意外,他没有理由不去尊重生命的神圣,今后他必须做到加倍爱惜自己。 从苏醒过来艰难地找回记忆的那一刻起,董秦想的最多的是他要以全新的方式好好地活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十八章:杂沓 叶露珠漫不经心地从柜台上撕下一张日历,顺手挪成团扔进了垃圾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国的大城市从早到晚都在热火朝天地干着拆迁这样一件事。到了沿江城市洪水泛滥这年,拆迁从未停下它繁忙的脚步,土地开发商和严峻的国家形式展开了互不干扰移山填海的气魄。到处是噼噼啪啪、轰轰隆隆的挖掘机声、铁锤声、钢筋声、打桩声、碎石声声声不绝于耳,二十四时不停歇轰炸人们的耳鼓和绷紧的神经,想让这些嘈杂的声音停一分钟都不可能。 在叶露珠看来,多数人的生活越来越像一团乱麻,有钱人和没钱人全被卷进了这堆乱麻里兜转。由于老宅被开发商规划拆迁,出国游学三年回来的刀脸房东的大儿子,在这座城市一个多时也没找到自己的新家和亲人,最终迷路。 叶露珠常常向自己客户普及“刀脸”二字的来历:刀脸这一叫法历史悠久,是谁给房东起的这一绰号已经无从考证,反正不是叶露珠,她从来不拿别人的缺陷作文章。据说刀脸叫法的由来是因为房东的脸长得极像一把刀的形状,他专门靠收房租过日子,每天向承租人磨刀霍霍,人如绰号,这取得倒是惟妙惟肖。 刀脸大儿子后来一不心跑到高速公路的高架桥上去了,被交警拦下后正要对他一翻教训,才知道海归暂时脱离一会儿群众与国家,就已经不了解中国的国情。在新区里手机没有信号,大儿子原想不再等父亲来接他,自己摸索着走到繁华地段,顺手打一辆的士到亲戚家,但几年前的森林公园上空已袈起高速公路,把他给弄得晕头转向,映入眼帘的全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陌生的街道,他生活了几十年的环境,全被这陌生的感觉所代替,心里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恐惧,在幽暗的路灯下,他失去了方向感。后来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怎么跑到高速公路上去的。听说这件事一直闹腾到半夜,在警察叔叔的护送下走到一处有手机信号的地段,才得已与家里人联系上。 刀脸房东那晚把头发梳理的溜光、皮鞋擦的锃亮,开着他心爱的奔驰车去接自己三年不见的宝贝大儿子,结果打不通对方电话,在自己还没入住的新区附近扑了个空。刀脸有多处店铺和房产,有的正在装修,有几套安置房还未封顶,剩下的已租给住户。刀脸暂时又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去接儿子那晚出租屋里遭窃贼,才想到是安全措施不到位,保险箱里的金银首饰,外加人民币都不翼而飞,总共损失几十万。 房东向叶露珠索要房租的时候开始大倒苦水,这段时间叶露珠的精神世界已经塞不进来太多的生活垃圾,她连给房东倒茶水的时候都显得心不在焉,年近七十的刀脸房东是个识大体的人,虽然一贯下来识叶露珠是他很好的倾诉对象,他还是收住了话匣子,待她心情好转时再来未完待续。 疯狂的拆迁队伍同时也在驱逐人物的身影,那些从农村里来在城市的缝隙中求生存,刚刚站稳脚步,一觉醒来就得挪地盘,于是妻儿老提着大大的编织袋,拎着叮叮当当的家么四处寻找下一个栖身之地。 从医院看望董秦回来的苏卿雪神情变得郁郁寡欢、情绪低落。尘世的人情世故和油盐酱醋她都变得漠不关心,一头扎进即将面临拆迁的饰品店阁楼,再也不下来。叶露珠见了追悔莫及,悔不该怂恿女儿前去看望董秦,没料想活着的董秦对苏卿雪反而是一种比他死了还要更大的刺激“这索命的鬼!还不如死了干净,活着净害人。”叶露珠憋屈又气愤地叫了一声。苏卿雪听到了,但没有一点反应。叶露珠知道人的肚子里一旦有怨气不能憋,时间长了得憋坏身骨子。就她自己而言,尤其年轻时,那就从来不让自己轻易承受任何委屈,有什么事不顺着心情时,她就要发泄,这是她的性子,发泄就等于将体内排毒。叶露珠知道自己有时心胸不够,甚至有些肚鸡肠,但她认为这得看什么事,肚鸡肠自然有肚鸡肠的活法,她一边想着一边爬上阁楼把女儿劝说到了楼下。 苏卿雪性格好像是失去了以往的锐气,听话地走下阁楼,坐到厨房的饭桌前手托下额一言不发,把自己长久地做成罗丹手下的“思想者”。她低着头,不知道是在为自己还是人类的一切烦恼而苦思冥想。叶露珠第一次发现女儿的性情与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她黔驴技穷。一种折磨在体内生成,那是甘愿承受奉献无私母爱的折磨,这种折磨在叶露珠周围的空气里无处不在地流动,像静脉注射一样缓缓流入血管,最后一下将她击倒。 自从有自己完整的思想后,苏卿雪第一次得到无人管束的自由。母女两的体格就像朋友玩翘翘板一样:叶露珠精神被重压,苏卿雪这里已经在日渐康复,她自作主张在学校未提出开除之前自动退学,自己最热爱的兴趣班——声乐课程也不去上了。现在这座城市没有一丝一毫值得留恋的地方,她丧失了对理想所有斗志,渴望离开,渴望到能舔舐灵魂伤口的地方去,她想到了欢堂镇,叶露珠珠曾经伤感地对女儿说过:“当你把一个地方称作故乡,那儿就成了你回不去的地方。”可是苏卿雪想说她要让脚步回去。 叶露珠卧床的这些天,苏卿雪到药店抓药,下厨给母亲做可口的饭菜,打理店铺生意,寻找最便宜又时尚的进货渠道。把家里所有大事件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母亲头一回发现了女儿的诸多天分:不需要传授,就能驾轻就熟生存技能和诸多本领,这一发现使叶露珠的身体像从蹦蹦床上一下子弹跳起来,身体里的病就像她起床抖落的微尘,这些天骨骼里的酸痛和肌肉的乏力好像通通都是一场幻觉,使她精神百倍,充沛的精力促使她欲前往和房东好好的理论一番。 饰品店下一个月无法再经营,叶露珠预备把剩余的租金讨要回来,刀脸房东却支支吾吾让她继续做买卖,理由是他嫌补偿款不公,要画地为牢,当起本城第一拔“最牛钉子户”。叶露珠心想:这抠门的老刀脸,尽为这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房产绞尽脑汁,还想要拉上大病初愈的她同流合污,自己可不愿被这势力的刀脸利用。看来有钱人自有他们的烦恼,穷人自有穷人开心的活法,她叶露珠在城里至今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和刀脸比起来倒是轻松自在,无牵无挂。物质生活也未必输给他,刀脸吃的、喝的穿的档次自己样样跟得上。再看眼下这“钱”难断理还乱的拆迁宏大场面每日你方唱罢我登场,以星星之火燎原的气魄在祖国辽阔的大地上愈演愈烈,和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这多逍遥自在。 现在门店已经被开发商断水断电,拆迁队伍随时有可能过来强制拆房,叶露珠疲惫的脸上对房东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刀脸大哥,算了吧!万里长城今忧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啊!”刀脸的性子已经不像过去喝茶聊天般和颜悦色,听着叶露珠吃里扒外胳膊往外拐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用他刀脸的处世之道、人生哲学告诉叶露珠: “这世上毛东西都需要争、抢,你不争不抢,最后连自己的东西也会变成别人的。我告诉你吧!我要立场坚定、拼搏、争取。老翼伏励,可志在千里啊!露珠,我得先通知你,我明天要准备一桶汽油,我要用一种豁出去的精神将这些狗杂种给震住。” 房东这一翻话把叶露先给震住了,听他说要预备汽油往身上倒,再用打火机点燃,叶露珠脸色吓得刷白,差点背过气去。连夜找了一处临时仓库,把自己和女儿安顿了来。刀脸拖欠一个月租金没有退回,叶露珠都阔气地不要了,她觉得逃命更要紧。 叶露珠做起事来刚脆爽快、风风火火、但有条不紊。很快,她在沿街的另一处找到了人流热闹,店铺宽敞的门面。母女一起上阵设计装修、买材料粉刷,不出半个月,一家新颖时尚、整洁的饰品店就已落建完工。由于门店的扩大,饰品的繁多、齐全,接下来每日的收入比以前翻倍。叶露珠心情大好,她想这真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啊!此时苏卿雪的忧郁劲头和母亲高涨的情绪又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她忍不住对女儿大声说道: “孩子!想去欢堂镇吗?或是到别的城市去,去散散心、或去开阔你的视野,生命是流动的,它像一条大溪,去吧!你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 叶露珠一边说一边将打包成捆的坎肩从新店的阁楼往下抛,苏卿雪在下面应接: “我走了,谁给你当助手呢?生命也可以是一潭波澜不惊的井水,它可以是静态的,” “好!静态,你就去欢堂镇,你要的静态感觉欢堂镇都能找到,那既是一片扼杀人类欲望的土地,又是净化人类灵魂的地方。你不用为我担心,咱们现在生意红火,我会掏钱雇佣一个各方面都比你能干的助手” 母亲戏称欢堂镇是磨灭人类欲望的地方,苏卿雪认可这个观点。欢堂镇的交通依然像十年前那么不便利:那里不通火车、不通高速,至今只有一条尘土飞扬的国道盘旋在蜿蜒曲折像田螺一样往上旋转的六盘山上。一座六盘山阻隔了欢堂镇和省城相聚一百多公里的视线,这一百多公里的车程从山的这头转到另一头,从山顶转到山脚,每次出行都把人转得头晕脑胀,吃净灰尘。列车像乌龟爬行一样要往下爬近两时才能到目的地。如果速度太快,稍有不慎,连车带人就有坠入云雾缭绕万丈深渊的可能。”要致富,先修路”,想必村口那一排废弃的铸造厂房水泥墙上,至今仍孤零零地写着这一条标语。故乡!欢堂镇,当脑海里跃入这些词汇的时候,就再也无法抹去,促使她就要付诸行动,前往欢堂镇。 想起欢堂镇,苏卿雪的思绪禁不住开始浮想联翩:那儿的风景要在离开它以后才能看清,假如你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经过旅途跋涉的劳顿与奔波后,站在村口两棵银杏树前就会发现,你所见到的是被仙境遗忘在地面的一道风景,没有哪里的云会像欢堂镇的云这么洁白,没有哪里的天会像欢堂镇的天这么湛蓝。也没有哪里的水会像这里的水这么甘甜。人们生活节奏像老牛的步履,绕着村庄的大溪缓缓地向前挪动着脚步,父老乡亲都过着自给自足的快乐生活,追求生活品质的欲望,在这里早已枯竭。这时期的苏卿雪带着“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心境,渴望能到一个面对滚滚红尘自我清风朗月,面对芜杂世俗可以一笑了之遗世独立的地方去,那样的地方与她此时的性情正好吻合。 苏卿雪为自己收拾了两只大皮箱的衣物。她把春秋装放入箱底,一会儿又拿出来,不知道是否永远不再回这座给她带来太多伤痛记忆的城市,因为内心留下太多的阴影使自己现在要抛弃它,逃避它而感到轻松。但是假如很快又要来到它身边,她会觉得苦恼。她在犹豫不决中无法取舍,最终因为箱子太沉,只拿了冬装。从来没有一次出行像现在这么盲目,一刻也没有去想被自己随意丢弃的人生目标和未来。 平时,苏卿雪只在每年的除夕回一次欢堂镇,今年就当把行程提前了两个多月。坐上这久违颠簸摇摆的中巴车就知道这短途的行程将有多么的枯燥乏味,困苦不堪。 列车离开郊区没多久,就缓慢地爬上了盘山公路,车身的剧烈摇摆,使得人时不时有作呕的感觉,如果打开车窗,想透一点新鲜空气进来,刺骨的寒风便会像刀一样向全身横扫。六盘山地势陡峭险峻,穿过这样一条天险之道以后,每个人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这次值得庆幸,傍晚时分,像在海浪里颠簸的车程历经近两个时,终于停在了欢堂镇坑洼地面的车站里,苏卿雪最终没有呕吐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十九章带着旅行的心——回家 顶着一头灰扑扑的尘埃迈着怠倦的脚步,苏卿雪很快就踩在了石龟巷光溜的鹅卵石上。干枯的水沟里四处都有鸡在刨食,土狗在闷声地叫唤,沙哑着嗓门的翻鸭也一摇一摆的前来凑热闹。往前走着,便又看到猫咪“吱”地蹿上了平房的青瓦,睁大着绿宝石般的眼睛良久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比狗更凶猛、会追着人咬的鹅,正在伸长脖子迈着悠闲的步子,喉咙里时不时地发出一串”嘎嘎嘎”的长叫一副副带着浓重生活气息的画卷给她带来新鲜感,暂时驱散心中隐藏已久的一份失落。但是低头看到满地随处飞扬的各色纸屑,塑料袋、肮脏的垃圾堆使她对这里的环境又有了无法容忍的情绪。 入夜,苏卿雪仰卧在外婆为她早已铺好的单人床上,身上盖着一条厚棉絮仍然冻得瑟瑟发抖,她和身体硬朗的外婆有很深厚的感情,尽管她爱外婆,但已经无法习惯外婆身上散发出来刺鼻的老人味。苏卿雪咬着牙冻到天亮也没有钻进外婆开着电热毯的被窝。记得下半夜她是弓着身体、将双手抱着整个脚膝盖像煮熟的虾一样蜷缩起来后才勉强能御寒,眯了一会儿眼睛。那时她想起了母亲的话:欢堂镇是心回不去的地方,看来她早已中了这句话的魔咒,但她有时候是非要用行动去证明自己的错误才肯罢休的一个人。 大舅舅一家人住在叶露珠留在欢堂镇那栋宽敞明亮的三层楼房里。叶露珠这趟虽没有随女儿一道来,性格好强又好面子的她早已把自己的盛情和大手比的作风让苏卿雪带给这个庞大家族里的亲戚们。 第二天,苏卿雪认识和不认识的亲戚全都涌到外婆家里,前来领苏卿雪替母亲发放的红包。外婆红光满面地给苏卿雪介绍那些远道而来的远房亲戚,苏卿雪正纳闷最近怎么来了这么多亲戚,原来她正好赶上了大舅舅六十岁生日,接下来是一位表姐出阁,然后一个表哥要娶亲,接着就是姨妈晋升为奶奶。宴席理由的名目繁多,举不胜举,外婆后半生的生活全都在喜事和丧事间奔走相告。 大摆筵席的头一星期就要开始繁忙,一箩筐又一箩筐的杯盘被抬进屋,一扇又一扇的大圆桌面从各家各户里借出来,摆在支起帐篷的前庭。充气供门发出了“轰轰轰”的吵闹声,养得又肥又壮的猪从猪圈里被赶出来,在上断头台的时候也没弄明白它的忌日便是人类的可喜可贺之日。几十只鸡被丢进滚烫的开水,成群的鸭,成堆的鹅,全都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被宰割、被屠杀。全镇半数以上的人都围过来赴宴。餐桌上摆放着炭火炉子,每个炉子上都氤氲着红烧肉的香气、烤鱼的气息、辣子鸡的香气、母鸭的香气所有美味佳肴的香气都弥漫在宽阔前庭的上空。 乡亲们举杯畅饮,大声猜拳。有的在炉前烤火抽着旱烟和卷烟,聊着一年果树的收成和牲畜的繁殖能力,以及养蜂的经验之谈。孩子们吃饱喝足到各家各户没有防盗门的家里乱闯乱跑,妇女们在后头又喊又叫,紧追不舍。“这真是十年如一日。”苏卿雪又想到了这句话,时光仿佛在这里一直放慢着它的脚步,所有人的脸上都显示着对生活的满足。 在众多穿戴俭朴的表姐妹当中,在她们热情奔放的嬉笑怒骂里,从童年开始,苏卿雪就显露出不合群和不被人理解的高傲。有的表姐妹就会跑到外婆那里告她的状: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摆臭架子。”苏卿雪从不刻意改变带着封闭别人认为是缺陷的性格。有几个同龄的姐妹因为艳羡她的美貌,曾经刻意来讨好她,但苏卿雪就像烂泥巴扶不上墙思想不开化,对她们的热情态度报以冷若冰霜。 苏卿雪对姐妹们的这场“羞辱”导致大家最后对她都不予理睬,一致认为她真是一个没血没肉、没有人情味的女子。收了苏卿雪的红包,众姐妹好像商量好似的都异口同声的喊”感谢姨妈”,认为苏卿雪不过是个传递者,所有人全都忽略了她对大伙儿的感情。 她从不计较众亲戚最后对她的态度,倒是外婆护犊心切地要去解释,恳求大家谅解外甥女天性如此,对别人没有恶意。 每一次紧凑的宴席都扣上繁文缛节的名号,在七间屋热闹了整整半个月,客人们才陆续离开。正式进入花甲之年的大舅舅面色红润,肚子滚圆,像是就在这几天之内吃成了更臃肿的大胖子,他在迟钝地指挥着筵席结束的后续工作。大舅舅一年到头的生计靠种植烟草,并没有可观的收入,他一生追求的目标都沦陷在“吃好喝好”里面。 曾经像屠宰场的前庭现在被皮管接出自来水无数遍地冲洗,油渍、污秽、动物的血迹、脚印带来的泥巴汇聚成污水流向下水道。礼花和鞭炮的碎屑被竹制大扫帚扫尽,四周终于又焕然一新。只有走进自己的卧室,苏卿雪还能嗅到节日留下的余味,整个卧室堆放着所有品牌的空酒瓶,整个房间都散发出新鲜清爽的酒香,其间夹杂着麦芽气息,现在这里一下变成了散发着各种酒香的秘密酒窖。这种嗅觉上的冲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心情恬淡,竟然使她忘记了内心像牛皮癣一样顽固不化的隐痛。外婆在床上又增加了垫被,很长一段时间里,从来没有像这个夜晚这般香甜地沉沉入睡。 天蒙蒙亮的清晨,苏卿雪就在床上躺不住了,预感这会是美好而充实的一天。从自己的秘密酒窖走出来,她一下想起了外婆的”蔬菜花园”,于是来到屋子的后门,推开院子的竹篱笆,蔬菜花园正向她展示着生命最后一拨繁荣:像酒杯一样的白色空心菜花在老叶子中零星地开放着它的身姿,好像在举杯欢迎这个远道而来莽撞的老朋友。冰清玉洁的秋葵花有着和西方新娘同款嫁衣,略带羞涩地夹在细枝中间向着羊肠道观望。鹅黄的油麦菜成片地开放,那干劲似乎要和整个季节的花草在争奇斗艳。秋天的蔬菜花园其实就像一丛捆扎好的大花束,胡萝卜恰到好处地开出满天星一样的白花点缀着这丛花束,此景只能出自大自然灵巧的手苏卿雪想着,迈开脚步继续往菜园子深处走去。 她一个人在这里良久地徘徊着,有时停下脚步仔细地观望,有附下身去嗅一嗅蔬菜花香,好奇地伸出手去捏碎大蒜花呛住了鼻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哈欠,把一只花蝴蝶吓跑了。正在失望之间,这敏感的生灵一会儿又在她的头顶盘旋,苏卿雪向它挥了一下手: ”嗨!去岁的老朋友?还认得我么?”她不了解昆虫世界,去岁的朋友早已死亡,这是它的后代。 她觉得自己一生都不会有什么敞开心扉可以值得畅谈的朋友。大自然给她带来的种种强烈感受,使得她在童年的时候就把这些动植物都当成自己的知己,可以倾心相诉的世交、老朋友。她和它们的交谈非常奇特:用心、用眼睛、用肢体、也动用语言。她以为——那是在这一切美丽的场景如此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眼底时,发出只有大自然才能聆听到的一声惊叹!她是如此的热爱着这一切,并时时慷慨激昂地陶醉其间。 在这里,找不到一个人能感同身受地和她一起把整个心都良久地投放到如此迷人的景致当中去。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所钟爱的喜鹊天大的秘密,它正从柿子山上饱尝了一顿美味后向村舍飞来,再屛息敛气静听二里地以外的白头翁啄开熟透红柿子的声音,它们的叫声由远而近,飞扬悦耳。她一下就领略到了那鸟世界的安适与欢愉,她情不自禁地为人们感到惋惜与遗憾。上苍似乎只把这种人类对自然界欣赏境界的素养作为奖赏颁发给了她一个人。使她懂得人活在世上与一切的自然生态是如此的紧密相连,她以为,爱物惜生是一个人无比可贵的情怀。 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推开篱笆门,心翼翼地踩着菜园泥地上的平整石块摇晃着身子走了过来。她老人家有半个月的时间在吃素食,要采摘老腾上的空心菜叶做个人用膳。这片蔬菜花园是她无意间的杰作,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外收获,外婆年年都在打理这么美的蔬菜花园,自己却全然不知。亲近土地是外婆的生活习惯,这一切使她有一颗善心,但她从来不做“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的举动,只关心家族血脉有牵连的人,如果有剩余的时间和精力,她也关心外人,她好打抱不平。 不一会功夫,老人家就摘了一把嫩叶握在手中,台起她满脸银丝的脑袋告诉苏卿雪: “欢堂镇这几年出了不少大事,想毕你也已经知道,李川博成逃犯后,白玉凤就一病不起,每天要靠喝下一大碗的中药来维持生命,我说她那瘦身体,恐怕快要顶不住了。” 苏卿雪出神地站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离开欢堂镇那会儿是十三岁,对镇上的记忆和对父老乡亲的感情在那个时候连根拔起,连懵懂的梦都移植到城里去了,外婆突然提起这么一个人,苏卿雪几乎想不起白玉凤的样子来,唯独知道的:她是李永成的妻子,李川博的母亲。李永成已经很久没有在饰品店里出现,既然白玉凤病得快不行,他一定得留在家中照顾她。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他对母亲的感情有多深,终究抵不过残酷现实对对美好幻想的轻轻一击。苏卿雪能体会到他和母亲的距离在纷繁的尘世中已经渐行渐远。 苏李两家当年在镇上的深厚渊源,随着父母婚姻的破裂和李永成与母亲之间关系的公开,苏李两家深厚感情的世交根基早已土崩瓦解,白玉凤对叶露珠的态度反目成仇不必说,想必早已恨之入骨。 良久,外婆的话语终于像颗石子击中苏卿雪心中最柔弱的地方,那地方原本是一面平静的湖水,现在开始激起一层层的水波纹向四面荡漾开来,李川博的影子站在了记忆的最前沿,苏卿雪知道他是一个对凶险前途毫无畏惧的人,唯独在她这里找到他命运的悲凉。今天她一无所知李川博这次经历的苦难对他来说是否接近尾声。他如果不回来,他的煎熬就不会有尽头,苦难才刚刚开始,除非他无视于这种煎熬,但他是一个内心世界有着丰富情感的人。她认为对他是了解的,他秉承了白玉凤的性格,原来一向循规蹈矩,所以他不可能无视于这种煎熬。他一边尊重法律对人行为上的约束,一边却有一颗迪马罪过的心灵,在这样矛盾的冲突里,心里的那座天平向罪恶的一方倾斜而下。 法恢恢,疏而不漏,罪人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过是时间问题,所有的反抗者和逃避者,法律都会忽略掉你曾经本质的纯洁。李川博必须向公证低头,才可以从一种无尽的苦难中解脱而转换到另一种有期限的惩罚中来,他是否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在苦海中挣扎的他需要向回头的岸边游过来。苏卿雪为此替李川博感到难过,当她早已重拾这份友谊的时候,她发现,她对他的感情比过去更加深厚,现在甚至为他遭遇的不幸,在夜晚想起时会蒙着被子痛哭流涕,在白天想起时会突然黯然神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二十章:谁能幸免 过完冬至,山区迎来一轮新的寒冷,外婆在苏卿雪的床上又添置了一条厚棉絮。地里的庄稼都收进了谷仓,这是最农闲的时候,在这样的天气里经常有人在郊外的荒地里拾来许多柴禾点起篝火,乡亲们围着篝火从不唱歌,也不跳舞,大家热衷于讲荤笑话,有时甚至是经验之谈,不堪入耳。老人、妇孺会另外燃起一堆篝火,穿着单薄的孩子们在火堆旁你追我赶,熊熊火焰烤红了他们的脸堂,没有人会觉得冷。火光照亮了老奶奶漏风的门牙,她们脸上无邪的笑容像开出了一朵朵灿烂的山花。繁忙了一年的妇女们手仍闲不下来,一边拉着家常,一边纳鞋底,或是织毛衣苏卿雪在天黑的时候偶尔走出家门,被这暖烘烘露天场合所吸引,脚步不由自主地来到她们当中,在一旁安静地烤着火,听她们家长里短地聊天。 这时候,苏卿雪既感到空虚,又觉得有一股寒冷来自内心,这不是她要的生活面目,但目前脚下延伸的道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她需要担当和承受这无边的寂寞和烦恼、以及没有生活目标带来的苦果。于是频繁地跑到公用电话亭给母亲打电话,告诉她欢堂镇无关紧要的事,告诉她快要下雪了,话音刚落,雪就真的在她的预言里纷纷扬扬地飘向欢堂大街。这场雪吸引着苏卿雪往街的深处走去,街头巷尾并没有想象中寒冷,让人出乎意料地感觉到了雪中的温暖,一颗心又开始沉浸在这自然界奇妙的氛围里,带着满腔的空虚,却为这场雪着迷,带着满腹忧伤,却对这场雪无比热爱。冬天虽然有越来越不近人情的寒冷,但是它是最有期待的季节,越是寒冷,越是绝望,就越是更加强烈地深信:在它后面有一个无比美好的春天,她在自己冷漠的外表下以一颗百分百热情的心等待它的到来。 她在雪地里慢慢的向前走着,不一会儿,三月花的剃头店呈现在眼前。三月花一见到苏卿雪,像是见到亲人一样欢呼起来,把她招呼到店里烤火取暖。 李川博在龙山乡与三月花辞别以后,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消息。三月花的肚子却一天天隆了起来,好在是冬天,三个多月的身孕并没有人瞧得出来,之所以对苏卿雪格外热情,心底是希望能从她这里摸到一点点李川博的线索。 ”月花,几年不见,你长的可是又白又胖了”。 苏卿雪能和她寒暄,是因为三月花确实有一门精湛的好手艺让人对她钦佩与认可。”人的本领无需太多,只要精通一项,就足够让你在众人面前得到意想不到的尊重与认可。”这句话有人曾经告诉过苏卿雪,犹如在耳。苏卿雪觉得三月花是个有理想事业心极强的人,比起自己和那些天天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表姐妹们都要强很多。 目前仍处于闭塞的欢堂镇,封建意思强烈,但三月花是个敢作敢当的角色,也不怕苏卿雪会笑话自己: “唉!哪儿胖?卿雪,我是有啦!肚子里有孩子了!不管你在心里怎么看待我,我还是要把这事告诉给你。” 她直接把底牌摊开,苏卿雪吃了一惊,三月花没有嫁人,也没听人说有男朋友,怎么就做出“怀孕”这么草率的事?对苏卿雪来说这件事可太吓人了! ”我怀孕后,天天遭镇上那些老太婆们的白眼,尽在我身后指指点点。我在这里替李川博遭罪哩!怀的是他的孩子。孩子他爹干了这缺德事,(她指李川博盗墓一事)现在估计几年都不可能回来。” 三月花对着苏卿雪继续凄凉地说下去: “卿雪!如果你有他的消息,千万转告我一声,你坐下来,等我一会。” 三月花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张白纸,写了一串家里的电话号码给苏卿雪。苏卿雪还是发愣地站在那里,许久,她感到懊恼!一颗心似乎又是平静的,开始琢磨寻思:原来三月花就是李川博的“骚狐狸啊!”这下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苏卿雪接过纸条,情绪变得低落,为李川博的龌龊行为感到厌恶。尽管如此,她还是心翼翼地将纸条折叠起来,放入白色羽绒服口袋,放进去的可是三月花一生的希望与幸福。 苏卿雪慢慢抬起低垂的脸,没有面向三月花,把脸转向剃头店玻璃窗外,窗外此时是一个雪落缤纷的世界,一种伤感的情绪油然而生的时候便想起了仓央嘉措的一句诗:我问佛,为什么总是在我悲伤的时候下雪?苍茫大地,雪落无声,不一会儿,低矮房屋的瓦背上、草垛尖、人烟稀少的大街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而透明的雪。 如果雪花这么勤快地飘落到傍晚,眼前的世界又会进入另一番景象——一望无垠的银装素裹。雪,仿佛覆盖住人世间一切悲欢离合、一切丑陋善良、一切是非恩怨里的故事但始终没有覆盖起此时她这颗悲苦的心。 李川博要当爹了,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之前说过爱苏卿雪信誓旦旦的话,可以确信是他的信口开河、鬼话连篇。她当时虽然没有把他的话太往心里去,现在眼前的事实证明了他对自己的谎言时,却有一种当初原来是被愚弄的感觉。如果她把对他的友情早已抹杀掉,她对他的一切感觉都会在心平气和的平衡里烟消云散。但事实不是这样,她是如此重视起了他对她的爱,虽然对他依恋只是在回忆中诞生,世间很多人与事只有在回忆当中才焕发出它的可贵和价值,才会体现出它在心中从来没有过的崇高地位。苏卿雪这次回欢堂镇的时候,李川博并不在身边,但她发现和李川博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她把他们的友谊从初衷里放飞出来,在自然而然中升华,蜕变成了一种不是爱情,胜似爱情的依恋,这种可怕的依恋比爱情的根基更稳固、更持久,她对他报以等待的希望。 此时此刻,苏卿雪对内心刚刚生成的感觉既感到恐惧又气愤: “李川博,这么多年你伪装得好辛苦啊!你究竟在哪里?我想亲口质问你。” 如果在过去,李川博听到这样的呼叫声会立刻受宠若惊,无论身边有多重大的事情都会被他撇到一边。现在只能在内心深处轻叹她的哀怨,现在意识到自己的哀怨是可笑的,对他所有的爱之深、念之切都将没有着落了,这世界至今没有给她腾出一次机会、没有腾出一片安静的角落、让她对李川博一笑泯恩仇。 叶露珠在大年二十九坐上了开往欢堂镇最后一班中巴车。 在风雪交加的黄昏,她把一身的寒冷带进那个充盈着亲情、升起火盘暖烘烘的厅堂,苏卿雪一见到母亲,两人的目光都显示出了无限欢快。把人情世故当事业来经营的外婆对辈的关爱全都体现在吃喝穿戴上面,年货在一个月以前就开始陆续筹备,越临近年关,家里过节的气氛就越浓烈。到了除夕这天,在七间屋飞舞的鞭炮声中大家族几十号人口都已经聚齐,家里大摆宴席的场面一直要延续到元宵才会结束。 苏卿雪从高高悬起描有喜庆图案的灯笼下走过,看到二舅母在风雨斑驳的正门上贴起崭新的一幅对联,写的是在欢堂镇家家户户门上都能看到的: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横批是:四季平安。 颇会舞文弄墨的二舅舅在院子里摆起一张八仙桌,上面摆放着他的文房四宝,家里的柱子上、房门上的对联全出自他的手。二舅舅的字迹苍劲有力,自成一家,颇有建树。只是年年对联内容毫无创新,千篇一律。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苏卿雪此时不由低声念出了于良史《春山夜月》里的妙句。于是连忙向二舅舅讨要来这幅对联的墨宝,突发奇想地贴在了后院“蔬菜花园”的篱笆门上。看着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整个后院在枯萎的季节里享有这幅对联后,万物在眼前瞬间复活充满了盎然的生机。苏卿雪良久地在这里伫立,不想到烟熏火燎油腻的厨房里去,也不想到大厅里去凑热闹,一颗心飘游在世事之外。叶露珠回欢堂镇这些天,苏卿雪突然发现了时间的另一项功能,时间催促人衰老以外,还可以淡泊往事。母亲回来后,这些天对亲情的依赖减轻了心底的不快乐。除夕夜在那英和王非合唱的《相约九八》声里,人们似乎迎来如歌声里唱的那么美好的一年。 “来吧!来吧!相约九八,来吧!来吧相约一九九八,相约在甜美的春风里,相约那永远的青春年华,心相约,心相约,相约一年又一年,无论咫尺天涯 这一年洛基亚正和摩托罗拉引领着手机界的潮流,苏卿雪的第一款手机01是父亲去年送给她十七岁的生日礼物。亲情同样需要人用耐心去经营,虽然和他们住在同一座城市,在不知不觉中因为各自繁忙的生活和各自的压力而无暇顾及对方疏远了。现在甚至想不起来要坐几路的公交车、在那一个站点下车才是他们的住址。在一些重大团聚的日子里,她会突然在记忆中搜寻他们的影子,因为曾经经历过亲情的美好,如今失去了,至少说她失去了一半,才会有切肤的怀念。在拥有的时候她深信不疑,永远会是父亲的贴心棉袄在事与愿违的残酷现实中,曾经为这失去的亲情感到过无尽的失落。 过完春节,很长一段时间失去人生方向感的苏卿雪,随母亲又回到了这座给她悲伤,给她欢乐,也给她痛苦的城市。 每一个从农村里走出来的人都在他所奋斗的城市里埋下一颗梦想的钟子,然后为这颗种子奉献出自己的青春、激情、和一生的时光。叶露珠匆忙的脚步彰显着她是这些奋斗人群当中最执着的一员。 苏卿雪竟然怀念起了去年才开张的麦当劳和肯德基,那时门店里的顾客每天都在排长龙,今天照样不会例外,炸鸡和汉堡挑战着年轻人的味蕾,这一代人未来的怀旧情节里必然少不了这些镜头。 她平时对物质并没有强烈的追求欲望,到饰品店后,丢下自己的大皮箱直奔新华书店。走向市民着装鲜艳亮丽的步行街,按捺不住心中少有的兴奋,生活的便利能满足她每一项需求的日子又回来了,经过一家私人书店,发现《上海宝贝》成了禁书。而去购买的人却趋之若鹜。 店里招聘的员工回老家过年还没有出门,苏卿雪自由了几天顶上员工的空缺。她做事的效率和售货的口才历来得到母亲的肯定和赞赏。开店容易守店难,这是个苦差役。在这些她认定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如果天气晴朗,她会一个人出去散步。有时,走到校园门口向右拐的那条巷子里,看梧桐树只剩枝丫,体会那“空寂”的耐人寻味,只有冬青树还在寒风中招摇。再去知同公园游荡一会儿,才肯走向饰品店的路。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年轻人的想法更疯狂!更天真!苏卿雪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异想天开地希望自己在生命力最朝气蓬勃、在年龄最美的时光里能突然与董秦偶遇。强烈的牵念时常在夜里赤裸裸地展现出来,明知希望不会再有,她就是忘不了他,每次渴望的“偶遇”都在落空。董秦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任她踏遍这座城的角角落落,似乎都不可能再寻觅到他的影子。 有一次她在饰品店里再也忍不住了,壮着胆子问叶露珠董秦的行踪。对这样一个人的去向,叶露珠的消息倒是非常灵通,在女儿回欢堂镇的时候,出于对良心上的安宁,她去看望过董秦。记得当时那孩子恢复得不错,在他心里也没有留下任何阴影,一直保持着一颗积极乐观的心态直到出院。后遗症是隐藏性的东西,无法一眼就能看出来,要等时间来为他再次诊断。叶露珠在秦女士面前露面低声下气地道歉、谦卑地赔不是,对秦女士多少也是一个安慰。她的确也该捂着胸口摸着良心想:儿子坠楼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是她的狭隘、偏见、缺乏人情味、思想守旧造成的。出院后的董秦经父母替他办了转学手续,他的隐私也被很好地保护了起来。 总归他还是在这座城市生活,苏卿雪依然幻想着能在放假的街头巷尾看到他。她时常在和董秦徜徉过的老路走来走去,把一整个春天的时间都消耗在这上面。皮肤被冷风吹成了红蛋壳的颜色,最后就像《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里渔夫的第一次撒——一无所获。 寻找得有些累了,她没有气馁、也没有了悲伤,也不再抱希望。他们的故事在董秦从教学楼顶飞身而下就已结束,她是明白的。现在她对他最大的欲望不过是希望在城市的某处能远远地看他一眼,看一眼他康复以后的样子。那个熟悉的身影曾经在她的生命里停留过,至今驻扎在那里,她很肯定自己依然爱他,因为爱他,她愿意接受这永久的别离,再也不去打扰他。 在洪涝肆虐的盛夏里,三月花在欢堂镇的卫生院里给李家添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八斤重的大胖子。顺产并且很快出院的她提着婴儿的尿布、母子换洗的衣服,全然不顾镇上人错愕的表情,八面威风地住进李川博的家,在他空荡荡的卧室里扎下了根。直呼李川博的”爹妈”为自己的”爹妈”。 现在天上好端端的掉下一个大胖子,李永成和白玉凤起初对这种惊喜是有些承受不住的,两个人的脑海里都有深刻重男轻女的封建意思,假如这孩子真是李川博的血脉,让二老在送子观音面前磕上三天三夜响头,他们也会在所不惜。两人转念又想三月花不至于开”出人命”这么大的玩笑,她自己承认是李川博的血脉,这准不会有什么差错了,二位老人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好事一时冲昏了头脑,谁都不愿意再上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那婴儿像猫咪一样捂在襁褓里,趁着三月花给孩子喂奶的时候,白玉凤连忙伸过脖子去仔细瞧了一翻,在心里琢磨、研究做出了论断,急忙找到李永成告诉他: ”我记得二十多年前,李川博在我怀里的样子和现在这个婴儿是一样的。” 李永成一边佩服老伴的惊人记忆一边坚决相三月花所生的就是儿子的儿子自己的孙子无疑。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对白玉凤竖起了大母子: “母亲的伟大就在于不受漫长时间的干扰,都能记得孩子婴儿时的模样。” 接下去的日子,院子里扑腾满天飞的鸡一只接一只宰杀了给三月花补月子。三月花内心空虚难过外表享受地四仰八叉躺在李川博睡过的床上,只动动嘴、喂喂奶。其余给婴儿洗澡,换尿布、洗衣做饭、甚至哄孩子睡觉都被每天闲不下来像老牛一样埋头苦干的白玉凤一手包揽了下来。 左邻右舍风言风语满天飞,流言像钢枪里射出的子弹,带着强大的杀伤力袭击着三月花的耳朵。她可顾不了这么多,至今坚信属于她的李川博会回来,她等着他回来明媒正娶,给她一个做妻子的名分,给这些吃饱饭撑着七嘴八舌的长舌妇一个交代,堵住她们的嘴。 这厢既然生米已经煮成饭了,李川博就是蹲了班房,她还是要以不变应万变地等下去,和李川博的结合是上天安排的缘分,更重要的是她爱他!她要一生认定这缘分,死也要和他纠缠在一起,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三月花现在的想法是:她要铁了心在这个家里呆上一辈子。 此时的三月花并没有意思到时间的力量会击溃一个人无望的等待,以及空虚对心灵的吞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二十一章:迷 九八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老百姓过完这一年的时光就会恍然大悟《相约九八》不过是人们对生活的一个美好愿望和向往。 各地连日暴雨,堤坝被冲塌,洪峰袭城。白玉凤厅堂里二十九寸彩色电视机不停传来全国各省水位告急的报道之声。白玉凤瘦的身影一边在党的良好政策下大量养殖牲畜,一边不忘忧国忧民。她的心和中南海的领导人一样慌乱:一会儿为痛失家园遭受厄运的灾民失声痛哭,一会儿为大堤的豆腐渣工程和朱总理一样怒不可遏,也为国家主席取消了日本,俄罗斯之行深感惋惜。 在李永成的内心深处,是无法尊重老伴生活兴趣和爱好的,认为她常常在不必要的事情上大量浪费感情和时间。他以为她应该接受随主流的命运,好好塑造和外表一样平庸的内心,用自己原有的勤劳品质养牲畜,耕良田,带孙子。他认为一个长年和鸡鸭、瓜果蔬菜、五谷打交道的乡下妇女不需要有太高的思想觉悟。 每当看到白玉凤在电视机前抽抽嗒嗒抒发她毫无保留的原始感情时,李永成不厌其烦,悔不该给厅堂增加了一台9寸大彩电回来。很多年以前他们就已经分房睡觉,那时白玉凤抱着15寸冒着雪花的黑白电视在独自的卧室中看《渴望》,看一集,就流一把鼻涕眼泪,他眼不见心不烦。 欢堂镇年年都遭受暴雨的袭击,今年和别处的特大洪灾、滔天巨浪相比这里的洪水算是温和了。李永成觉得李家大院的婴儿是在这样具有特殊意义的时刻到来的,当爷爷的就认定要给他起一个自认为响亮的名字叫”洪来”。白玉凤却认为不妥,年年的自然灾害,老百姓苦不堪言,怎么还能叫洪来?她以为叫’洪去‘’才更为合适。李永成不容她争辩,认为老伴没有必要在字面上胡搅蛮缠,他要的是一个纪念意义的存在。洪来就洪来吧!三月花认为名字不过是一个人的代号,她没有意见。白玉凤势单力薄,最后没有保住”洪去”的叫法,洪来这名字由李永成一锤定音。 洪来到一周岁多时,三月花也没有在他身上浪费自己的心思和时间,她现在的生活和过去大有不同,几乎每个月都往省城里跑,有时跑得更远,脚步所到之处离家已经五千公里。这时候的三月花已经不屑自己开的剃头店,眼下二月兰的一群娘子军已经长大成人,这剃头店像踢皮球一样又回到了创始人二月兰手中。当了几十年的理发师,二月兰的视力熬成了”睁眼瞎”。她也不着急,现在她理发不需要视力,全凭感觉,精湛的技术从不含糊。无非是年岁渐长,有时忙一个上午下来双脚浮肿,体力不支。于是她把众女儿培养成了一支强大的后备军,衣钵得以传承。每天一到下午二月兰脑海一阵松懈,困得不行,太阳偏西时,她就在咯吱作响的剃头凳上打盹,颠着脑袋,这一习惯一直延续到老死。 三月花有自己更大的舞台和人生目标。 每日像城里的人一样着装时尚、涂脂抹粉不惜重金。不惜疼痛去整形医院给自己割双眼皮,缩鼻头,漂了嘴唇。她坚信一位整形医师的话:每一个女人的相貌都具备把自己塑造成一件艺术珍品的资本。这话没有错,前提是要有不怕千刀万剐的勇气。 整了形的三月花,自我感觉容貌和过去相比的确大有改观。在婆婆眼里三月花的脸比以前秀丽了,但是过起日子来比以前更挑剔了,脸上的表情变本加厉地显示出教养低下本质里的凶相,对两位长辈从来都是颐指气使地利用。白玉凤看待一个人的美丑和别人不同,看的是对方的心灵,她以为一个人能拥有一颗美丽的心灵,这个人便是美的。以前没有觉得三月花丑,现在发现她一天比一天丑,她的丑表现在自私、随性,懒惰上。想怎么干的时候,就会用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从不考虑她的行为给别人带去什么感受。三月花认为白玉凤在家里既没有地位又好欺负,常常像使唤佣人一样使唤婆婆,李永成却没有看出三月花恶劣性格的破绽。白玉凤一念叨,他就嫌她无事生非,让她别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白玉凤不再作声,默默无语地当担起逆来顺受的一切。她不认为自己被命运所奴役,对生活现状所持的反抗,全都体现在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上。 三月花的生活看上去显得滋润又充实,手腕上挎着现下最为流行的品牌包包,会了几个广东收藏古董商人,认为这些奸诈的古董商开出来的价格太低,手里的两只青花瓷一只都未出手。她找专家评估过,这是宋朝官窑青花瓷,博物馆、拍卖会上能见到的只有出土的几块瓷片。宋朝从唐青花延续过来后走向了衰败,换句话说宋朝时代能见到最完整的青花瓷古董都在三月花手里,可想而知这两只青花瓷不但有不可估量的金钱价值,还具备着不可估量的研究价值。三月花的心里一点都不含糊,古董这宝贝卖一只就少一只,无法再生产。不像她平时剃头跟割韭菜似的割了再长,长了再割。虽然手头陷入拮据,她依然忍耐着性子等待时机,不愿莽撞出手。 在望不到边的等待里,感觉到生活的极其残忍以及自己对生活的极大失望。三月花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深刻厌倦,在迅速流失的时间里等来洪来的一天天成长,一天比一天拥有更多技能:走路、牙牙学语,然后脚步变得沉稳、跟前跑后奶声奶气地叫”妈妈” 千禧年来了,它的最大意义在于——一个千禧年要经历三千年你才能有幸遇上。有人坐着绿皮火车到天朝跨年,告别一九九九。咱们的欢堂镇离首都太远了,大伙儿和平常一样过日子,更在意镇上逢年过节的喜庆。白玉凤在家里杀猪宰羊,制作香肠、烤蹄膀三月花不闻不问自顾自地走向大街,看到市区婚姻登记处新人排起了长龙,都在沾世纪婚礼的喜气。自我感觉一直活得理性的三月花,见到这样的排场不由感慨万千。 三月花的内心有着外界无法察觉不可一世的骄傲,非常盲目。常常以为自己穷尽世界一切真理,带有非常敏锐异于常人的地六感觉。在元旦前夕,她做了一个梦:李川博回到了欢堂镇,他要见的人不是她,而是苏卿雪,苏卿雪却迟迟不把那一张三月花充满期待的电话号码给他,三月花在梦里着急得直跺脚,双脚使出劲去蹬苏卿雪,可是这一蹬把自己蹬醒过来了。醒来的三月花神情恍惚,希望倒头继续睡,她要把自己逼回到梦里去,找到李川博,向他大倒这带着抱怨的相思苦水,让他回到自己身边,给她一个圆满的交代。好不容易在梦里和李川博不期而遇,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放他走,三月花于心不甘。但是翻来覆去没有再睡着,她是个性子急躁的人,忍不住在床上翻滚捶胸,不但无济于事,反而让精神更加清醒,干脆从床上一咕噜爬了起来,坐在床沿开始发呆,好一会儿,才理清了一点点思绪。 想起十岁那年,梦见自己去追赶一只蜻蜓,不慎脚下一滑掉进了村庄的溪水差点被淹死。第二天这个梦果然在现实生活中应验。还有一次是十五岁那年:梦见家里的猪被外来的偷光顾,第二天醒来她就告诉家里的人看管好猪圈里那只膘肥的老母猪。结果到了这天夜里,果然有贼在猪圈外面活动,一家人事先得到她的提醒,都已做好防范措施,偷不但扑了个空,还当场逮到被村里人五花大绑送进派出所。这说明她的梦一个个都非常灵验。 再有一次是二十岁那年,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一个梦和一些伤痛往事,时至今日,心里依然留有一道哀伤的阴影。想起这件事,心里至今都很难接受下来和无法原谅自己。梦里的情景是:父亲因为偷情被抓住拉去游行示众,放回家的父亲自觉无颜面对家族大,选择喝下一大瓶剧毒农药而死亡。在梦里她无法看清父亲调戏的那个女人真实面孔,当时那个女人的身影又始终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这个画面一定蕴藏着某些暗示,三月花苦于不会解梦,这难以启齿的事又不好请教林大仙,再说前面的梦境清晰度含糊,不够真实,那一定是这个梦纯属子乌虚有。那段时期自己确实做了好几个不三不四的梦,有时候在睁开眼睛就忘记梦里的情景。父亲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不可能干出这种荒唐的事,但最后留在脑海里——分明亲眼看着父亲喝下农药,毒性发作口吐白沫、嘴唇发紫死去的惨状,她一声尖叫醒了过来的画面。 直到今天,三月花想到这件事依然感到头皮发麻。起床后,她之字不敢向家里人提起梦里的场景,自己也觉得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那天她心神不定,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在剃头店里显得坐立不安,便告诉二月兰自己做了不详之梦,二月兰数落妹妹别无事生非,太过于疑神疑鬼。于是她只管拎起推剪给客户推板寸去,不再胡思乱想。 到晌午十分,周遭一切平静如常,三月花慢慢放缓了那颗忐忑的心,正要和二月兰安装上店铺的门板回到家里吃中饭,邻居有人慌里慌张跑到剃头店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两姐妹: ”月兰、月花、家里出大事了,你们父亲喝下一整瓶剧毒农药,现在口吐白沫,看样子要气绝身亡了”。 两姐妹话只听一半,丢下手里的门板撒腿就往家里跑。 但为时已晚,躺在床上的父亲没有了生命体征,刺鼻的甲胺磷农药味弥漫在他常年居住卧室的每个角落,让人感觉着主人死去的凄凉。 事实又一次验证着梦的准确性,让三月花自己都感到惊异不已。 当时长年住在她们家的姨妈哭着闹着要寻短见,只听母亲说: “妹妹!我可是没说一句怪你的话,已经死了一个,难道要把我也往绝路上逼?你为什么非要闹得鸡犬不宁?”姨妈哭了一阵没有开腔。三月花这才又猛然想起梦中的情景,和父亲偷情看不清脸孔的女人原来就是自己的姨妈。后来三月花大致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起因是清晨父亲和姨妈一道去番薯地里挖番薯,父亲看准四下无人、趁姨妈没有防备调戏她,把她按到枝叶茂盛的番薯藤上,强行脱她上衣、拔掉她内裤经姨妈描述,父亲强奸未遂。她当时披头散发、衣裤不整、逃也似的从山坳的番薯地里飞奔回家,跪倒在外婆面前嚎啕大哭不起来。父亲当初是交赘上门,在外婆的严厉逼问下,父亲对自己的牲畜行为竟然供认不讳,外婆用大棒子一下就将父亲打倒在地上。 平时父亲是个性格非常要强的人,十年前姨父出车祸去世,姨妈守寡在娘家到现在,父亲一直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关怀至备地照顾。现在父亲死了,把姨妈污蔑他的罪责带进了坟墓,谁还去追究她这只恶狗先咬人的责任呢? ”父亲啊!父亲,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让我们做儿女的肝肠寸断。” 第一年的清明节三月花在父亲的坟头边哭边说。她心知肚明在这件事上父亲有太多的冤枉成分,分明是姨妈这个不甘寂寞的寡妇勾引父亲在先,她又为什么天天心安理得地接受父亲对她的所有殷勤?父亲向来勤俭持家,或者拒绝过姨妈狮子大开口的某些要求,目的不达,于是来个恶人先告状。 父亲干农活的一双手上布满老茧,平时少有话语,镇上的许多手工艺制作,他只在旁边看看就能无师自通。由于从家境平寒,兄弟众多,二十岁就到外婆家,父亲的尊严早已披上时光捣摸的厚厚铠甲,这幅铠甲最终抵不过外婆的家法。 每当想起父亲的惨死,前几年,三月花都会忍不住掩面哭泣,只有在怀念父亲这件事上,她才显示出女性最柔情最人性的一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二十一章:迷途 九八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老百姓过完这一年的时光就会恍然大悟《相约九八》不过是人们对生活的一个美好愿望和向往。 各地连日暴雨,堤坝被冲塌,洪峰袭城。白玉凤厅堂里二十九寸彩色电视机不停传来全国各省水位告急的报道之声。白玉凤瘦的身影一边在党的良好政策下大量养殖牲畜,一边不忘忧国忧民。她的心和中南海的领导人一样慌乱:一会儿为痛失家园遭受厄运的灾民失声痛哭,一会儿为大堤的豆腐渣工程和朱总理一样怒不可遏,也为国家主席取消了日本,俄罗斯之行深感惋惜。 在李永成的内心深处,是无法尊重老伴生活兴趣和爱好的,认为她常常在不必要的事情上大量浪费感情和时间。他以为她应该接受随主流的命运,好好塑造和外表一样平庸的内心,用自己原有的勤劳品质养牲畜,耕良田,带孙子。他认为一个长年和鸡鸭、瓜果蔬菜、五谷打交道的乡下妇女不需要有太高的思想觉悟。 每当看到白玉凤在电视机前抽抽嗒嗒抒发她毫无保留的原始感情时,李永成不厌其烦,悔不该给厅堂增加了一台9寸大彩电回来。很多年以前他们就已经分房睡觉,那时白玉凤抱着15寸冒着雪花的黑白电视在独自的卧室中看《渴望》,看一集,就流一把鼻涕眼泪,他眼不见心不烦。 欢堂镇年年都遭受暴雨的袭击,今年和别处的特大洪灾、滔天巨浪相比这里的洪水算是温和了。李永成觉得李家大院的婴儿是在这样具有特殊意义的时刻到来的,当爷爷的就认定要给他起一个自认为响亮的名字叫”洪来”。白玉凤却认为不妥,年年的自然灾害,老百姓苦不堪言,怎么还能叫洪来?她以为叫’洪去‘’才更为合适。李永成不容她争辩,认为老伴没有必要在字面上胡搅蛮缠,他要的是一个纪念意义的存在。洪来就洪来吧!三月花认为名字不过是一个人的代号,她没有意见。白玉凤势单力薄,最后没有保住”洪去”的叫法,洪来这名字由李永成一锤定音。 洪来到一周岁多时,三月花也没有在他身上浪费自己的心思和时间,她现在的生活和过去大有不同,几乎每个月都往省城里跑,有时跑得更远,脚步所到之处离家已经五千公里。这时候的三月花已经不屑自己开的剃头店,眼下二月兰的一群娘子军已经长大成人,这剃头店像踢皮球一样又回到了创始人二月兰手中。当了几十年的理发师,二月兰的视力熬成了”睁眼瞎”。她也不着急,现在她理发不需要视力,全凭感觉,精湛的技术从不含糊。无非是年岁渐长,有时忙一个上午下来双脚浮肿,体力不支。于是她把众女儿培养成了一支强大的后备军,衣钵得以传承。每天一到下午二月兰脑海一阵松懈,困得不行,太阳偏西时,她就在咯吱作响的剃头凳上打盹,颠着脑袋,这一习惯一直延续到老死。 三月花有自己更大的舞台和人生目标。 每日像城里的人一样着装时尚、涂脂抹粉不惜重金。不惜疼痛去整形医院给自己割双眼皮,缩鼻头,漂了嘴唇。她坚信一位整形医师的话:每一个女人的相貌都具备把自己塑造成一件艺术珍品的资本。这话没有错,前提是要有不怕千刀万剐的勇气。 整了形的三月花,自我感觉容貌和过去相比的确大有改观。在婆婆眼里三月花的脸比以前秀丽了,但是过起日子来比以前更挑剔了,脸上的表情变本加厉地显示出教养低下本质里的凶相,对两位长辈从来都是颐指气使地利用。白玉凤看待一个人的美丑和别人不同,看的是对方的心灵,她以为一个人能拥有一颗美丽的心灵,这个人便是美的。以前没有觉得三月花丑,现在发现她一天比一天丑,她的丑表现在自私、随性,懒惰上。想怎么干的时候,就会用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从不考虑她的行为给别人带去什么感受。三月花认为白玉凤在家里既没有地位又好欺负,常常像使唤佣人一样使唤婆婆,李永成却没有看出三月花恶劣性格的破绽。白玉凤一念叨,他就嫌她无事生非,让她别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白玉凤不再作声,默默无语地当担起逆来顺受的一切。她不认为自己被命运所奴役,对生活现状所持的反抗,全都体现在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上。 三月花的生活看上去显得滋润又充实,手腕上挎着现下最为流行的品牌包包,会了几个广东收藏古董商人,认为这些奸诈的古董商开出来的价格太低,手里的两只青花瓷一只都未出手。她找专家评估过,这是宋朝官窑青花瓷,博物馆、拍卖会上能见到的只有出土的几块瓷片。宋朝从唐青花延续过来后走向了衰败,换句话说宋朝时代能见到最完整的青花瓷古董都在三月花手里,可想而知这两只青花瓷不但有不可估量的金钱价值,还具备着不可估量的研究价值。三月花的心里一点都不含糊,古董这宝贝卖一只就少一只,无法再生产。不像她平时剃头跟割韭菜似的割了再长,长了再割。虽然手头陷入拮据,她依然忍耐着性子等待时机,不愿莽撞出手。 在望不到边的等待里,感觉到生活的极其残忍以及自己对生活的极大失望。三月花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深刻厌倦,在迅速流失的时间里等来洪来的一天天成长,一天比一天拥有更多技能:走路、牙牙学语,然后脚步变得沉稳、跟前跑后奶声奶气地叫”妈妈” 千禧年来了,它的最大意义在于——一个千禧年要经历三千年你才能有幸遇上。有人坐着绿皮火车到天朝跨年,告别一九九九。咱们的欢堂镇离首都太远了,大伙儿和平常一样过日子,更在意镇上逢年过节的喜庆。白玉凤在家里杀猪宰羊,制作香肠、烤蹄膀三月花不闻不问自顾自地走向大街,看到市区婚姻登记处新人排起了长龙,都在沾世纪婚礼的喜气。自我感觉一直活得理性的三月花,见到这样的排场不由感慨万千。 三月花的内心有着外界无法察觉不可一世的骄傲,非常盲目。常常以为自己穷尽世界一切真理,带有非常敏锐异于常人的地六感觉。在元旦前夕,她做了一个梦:李川博回到了欢堂镇,他要见的人不是她,而是苏卿雪,苏卿雪却迟迟不把那一张三月花充满期待的电话号码给他,三月花在梦里着急得直跺脚,双脚使出劲去蹬苏卿雪,可是这一蹬把自己蹬醒过来了。醒来的三月花神情恍惚,希望倒头继续睡,她要把自己逼回到梦里去,找到李川博,向他大倒这带着抱怨的相思苦水,让他回到自己身边,给她一个圆满的交代。好不容易在梦里和李川博不期而遇,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放他走,三月花于心不甘。但是翻来覆去没有再睡着,她是个性子急躁的人,忍不住在床上翻滚捶胸,不但无济于事,反而让精神更加清醒,干脆从床上一咕噜爬了起来,坐在床沿开始发呆,好一会儿,才理清了一点点思绪。 想起十岁那年,梦见自己去追赶一只蜻蜓,不慎脚下一滑掉进了村庄的溪水差点被淹死。第二天这个梦果然在现实生活中应验。还有一次是十五岁那年:梦见家里的猪被外来的偷光顾,第二天醒来她就告诉家里的人看管好猪圈里那只膘肥的老母猪。结果到了这天夜里,果然有贼在猪圈外面活动,一家人事先得到她的提醒,都已做好防范措施,偷不但扑了个空,还当场逮到被村里人五花大绑送进派出所。这说明她的梦一个个都非常灵验。 再有一次是二十岁那年,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一个梦和一些伤痛往事,时至今日,心里依然留有一道哀伤的阴影。想起这件事,心里至今都很难接受下来和无法原谅自己。梦里的情景是:父亲因为偷情被抓住拉去游行示众,放回家的父亲自觉无颜面对家族大,选择喝下一大瓶剧毒农药而死亡。在梦里她无法看清父亲调戏的那个女人真实面孔,当时那个女人的身影又始终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这个画面一定蕴藏着某些暗示,三月花苦于不会解梦,这难以启齿的事又不好请教林大仙,再说前面的梦境清晰度含糊,不够真实,那一定是这个梦纯属子乌虚有。那段时期自己确实做了好几个不三不四的梦,有时候在睁开眼睛就忘记梦里的情景。父亲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不可能干出这种荒唐的事,但最后留在脑海里——分明亲眼看着父亲喝下农药,毒性发作口吐白沫、嘴唇发紫死去的惨状,她一声尖叫醒了过来的画面。 直到今天,三月花想到这件事依然感到头皮发麻。起床后,她之字不敢向家里人提起梦里的场景,自己也觉得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那天她心神不定,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在剃头店里显得坐立不安,便告诉二月兰自己做了不详之梦,二月兰数落妹妹别无事生非,太过于疑神疑鬼。于是她只管拎起推剪给客户推板寸去,不再胡思乱想。 到晌午十分,周遭一切平静如常,三月花慢慢放缓了那颗忐忑的心,正要和二月兰安装上店铺的门板回到家里吃中饭,邻居有人慌里慌张跑到剃头店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两姐妹: ”月兰、月花、家里出大事了,你们父亲喝下一整瓶剧毒农药,现在口吐白沫,看样子要气绝身亡了”。 两姐妹话只听一半,丢下手里的门板撒腿就往家里跑。 但为时已晚,躺在床上的父亲没有了生命体征,刺鼻的甲胺磷农药味弥漫在他常年居住卧室的每个角落,让人感觉着主人死去的凄凉。 事实又一次验证着梦的准确性,让三月花自己都感到惊异不已。 当时长年住在她们家的姨妈哭着闹着要寻短见,只听母亲说: “妹妹!我可是没说一句怪你的话,已经死了一个,难道要把我也往绝路上逼?你为什么非要闹得鸡犬不宁?”姨妈哭了一阵没有开腔。三月花这才又猛然想起梦中的情景,和父亲偷情看不清脸孔的女人原来就是自己的姨妈。后来三月花大致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起因是清晨父亲和姨妈一道去番薯地里挖番薯,父亲看准四下无人、趁姨妈没有防备调戏她,把她按到枝叶茂盛的番薯藤上,强行脱她上衣、拔掉她内裤经姨妈描述,父亲强奸未遂。她当时披头散发、衣裤不整、逃也似的从山坳的番薯地里飞奔回家,跪倒在外婆面前嚎啕大哭不起来。父亲当初是交赘上门,在外婆的严厉逼问下,父亲对自己的牲畜行为竟然供认不讳,外婆用大棒子一下就将父亲打倒在地上。 平时父亲是个性格非常要强的人,十年前姨父出车祸去世,姨妈守寡在娘家到现在,父亲一直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关怀至备地照顾。现在父亲死了,把姨妈污蔑他的罪责带进了坟墓,谁还去追究她这只恶狗先咬人的责任呢? ”父亲啊!父亲,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让我们做儿女的肝肠寸断。” 第一年的清明节三月花在父亲的坟头边哭边说。她心知肚明在这件事上父亲有太多的冤枉成分,分明是姨妈这个不甘寂寞的寡妇勾引父亲在先,她又为什么天天心安理得地接受父亲对她的所有殷勤?父亲向来勤俭持家,或者拒绝过姨妈狮子大开口的某些要求,目的不达,于是来个恶人先告状。 父亲干农活的一双手上布满老茧,平时少有话语,镇上的许多手工艺制作,他只在旁边看看就能无师自通。由于从家境平寒,兄弟众多,二十岁就到外婆家,父亲的尊严早已披上时光捣摸的厚厚铠甲,这幅铠甲最终抵不过外婆的家法。 每当想起父亲的惨死,前几年,三月花都会忍不住掩面哭泣,只有在怀念父亲这件事上,她才显示出女性最柔情最人性的一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二十二章:病倒 今天的这个梦又会有怎么样的暗示呢?在她眼里:李川博和苏卿雪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他们从在一起玩耍,按农村里门当户对婚姻关系的被认可,他们之间是有距离的。苏卿雪现在是城里人,她承认苏卿雪天生丽质、是她们镇上千年一遇的美女一点也不为过。这“美”过去与自己没有关系,三月花没有太多的感情和时间去仰慕与自己毫无相干的外貌,现在这“美女蛇”却要威胁到头上来了,三月花对苏卿雪的美,妒忌之心油然而生。 记得递纸条给苏卿雪的时候,由于一心都系在李川博身上,三月花忘记好心告诉她: “卿雪,你一年比一年长得俊了,只是这脸色太苍白。” 这是实话,一种凶险的病魔正在一点一点咬噬苏卿雪体内的血红蛋白。 三月花翻来覆去想了多遍,疲惫不堪,最后这颗心也没能从自圆其说里解脱出来,但是最近身负重任,不得不先将这恼人的梦抛却一边,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三月花带上其中一只青花瓷到上海,参加一场全国性大型拍卖会。镇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三月花从这个拍卖会出来后,摇身一变成了欢堂镇乃至整个县城的富婆,个人资产直追八位数而去。这是不义之财,她行事格外心低调,每次回镇上都让司机把自己美版宝马车停在县城,很是扎眼,如果开到镇上非引起骚动不可。现在人们物质生活的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穷人普片出现一种强烈“仇富”心里,三月花非常识时务,不能去捅穷人的“马蜂窝,”所以处处行事谨慎,绝不炫富。 她在内心筹划精密:准备在县城开一家公司,不考虑赚钱,而是要靠洗钱来实现心安理得地花手里所拥有的现钞。想起自己平时对美食情有独钟,不如开一家食品公司,这也是多年前的人生目标,不成功,则成仁。 有资本做后盾的尝试让三月花对事业充满激情,没有压力的创业,一切都像是在玩游戏,招兵买马,慢慢摸索,很快三月花便在县城开出一家现代化食品公司,专做高级袋装卤料,像模像样地申请营业执照,自己当起了法人代表。 三月花第一次体会到——钱的美妙,想干什么的时后,什么就真能干出来。一切安排就绪,她趾高气昂、衣着简朴地回到了欢堂镇。 因为繁忙,大把的时间被烧尽,连三月花自己都不知道多久没有看洪来了。孩子已经三岁,如果不是为了孩子,这两个老东西她是决计不会过问的,毕竟洪来的成长全是两个老人家的苦劳。三月花不得不做表面功夫,这次回欢堂镇给两个老人捎了不少礼物,李永成对儿媳妇有非常容易满足的心态,笑呵呵地合不拢嘴,在自己的笑脸里失去了平时属于他成熟稳重的所有魅力,鼻梁上的平面镜很快换成了老花镜,常推出电动玩具车带孙子到乡村公园散步,身上渐渐褪去当年做买卖时的意气风发。白玉凤心中偶像级的老伴已经垂垂老矣,精神虽然依旧饱满,冒着青筋的鬓角漂浮着比白玉凤更多的白发,他自愿和时间联手把自己雕刻成十足的爷爷风采,日渐剥离当年俘虏叶露珠的风流倜傥。 三月花对二位老人的恩惠,并无法收买白玉凤的心,婆婆不动声色,不为物喜,也少为己悲,她对三月花的意见仍旧多过满意。三月花在家里住了一宿,第二天走的时候丢下一句话: “爹、妈、我呢!现在在外面做生意,在县城又开了一家食品店,以后会越来越忙。” 二老面面相觑,明白三月花的意思,要和这个家疏远了,他们全然不知眼前的儿媳妇已经腰缠万贯。 千禧年是苏卿雪辍学的第三个年头,丧失梦想以后,她一心效忠家庭,协助母亲的事业,什么都不去想。生命里的时间每天以孤独的形式伴随而来,她从未间断和食杂店里残疾人的友谊,只要她在他的店门口出现,他世界的太阳就在冉冉升起。 残疾男子要加快脚步带她进入天堂,但递给她的奶茶或饮料中又不能有异味,他很好地把握着这个度,娴熟地把一杯早已下了毒的保温热饮递到苏卿雪手里: “今天这个味道不知可好?” 苏卿雪微微台起头,仰着那天生高贵细长脖子连续喝了好几口到嘴里: “和过去一样的美味!我早习惯了这个味,你就是在里头兑上一滴毒药,我可还是觉得好喝!你看,习惯是致命的。”说完轻松地笑了一下。 残疾男子大惊失色,一颗心不由颤抖了一下,战战兢兢起来,但故作镇定地说 “啊哈!怎么、怎么会滴毒药呢你只要有空到我辛哥哥的店里来,我兑的必定是你爱的,是啊!习惯多么的致命。”他在她面前以幸哥哥自诩。 ”嗯!我可是时常分不清好习惯和坏习惯的差别,你怎么了?辛哥哥!瞧你的脸色好苍白啊,你是怕冷吗?” 苏卿雪伸出手去摸了摸残疾男子和脸色一样苍白的手背,手背刺骨的冰凉让她心里一阵惊讶: “啊!你的手像冰块,你要多穿保暖衣服。”她想到的是他体质差原因。 辛哥哥被苏卿雪碰触的手惊慌地抖了一下,连忙缩回去,按在自己胸口的衣襟上,眼睛眨也不眨深情地盯着她,魂不守舍地说出: “你吓到我了!好妹妹,你是不可以这样抚摸我的。”他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 ”我只会尽快让你离开这个世界,要知道我已迫不及待要和你长相厮守。” 苏卿雪疑惑不解地看着他,觉得他今天有些幽默,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真是太容易受惊吓了,好吧!再见,辛哥哥”。 她平时对他没有过多的话语,喝完一杯奶茶就会回到饰品店里去,抛给辛哥哥两个硬币,他通常说什么都不会收,由于行动上的不便,最后总是执拗不过苏卿雪,使她把两枚面值一元的硬币留在柜台上。他想自己的世界太阳快要落山了,钱对他来说已不具备意义。 叶露珠现在对女儿最大的愿望只限于她健康成长,从来不过问她是否愿意从返校园,或是学一门让未来衣食有着落的一技之长。 最让人热爱的秋天降临到人间,苏卿雪就不觉得空虚。季节越美好,就越是短暂,看到满地落叶飘零的时刻,使人不由自主想起了满世界都是黄澄澄的欢堂镇。还没来得及在秋日的阳光下拾起一片枯黄的落叶,闻一闻悟在它背面的芳香,气温就骤然下降。 这个冬天不比往年冷,苏卿雪却感到浑身乏力和手脚冰凉,过早地把羽龙服穿在了身上,蜡黄的脸色、反季节的造型,使她看上去愈发楚楚可怜,这几年自我封闭的时光包裹着她的情感,就像空谷中的幽兰,无人问津、独自芬芳,从不殷切盼望。 双手插入白色羽龙服口袋时,触摸到的是三年前的老时光,三月花写给她的一串电话号不知去向,口袋空了。三月花和李川博的孩子已经三岁,听人说她现在在各个一线大城市来回奔波,出手阔绰,风光无限。她还会像当年那样迫切地等待李川博吗如果他会主动回到三月花身边,这张纸条对三月花而言就无足轻重了。如果李川博当真会先来到自己面前,她的话题不会让三月花这个名字插进来,那会让她十分扫兴。 最初听到三月花怀孕的时候,苏卿雪痛恨过李川博,现在嫉恨三月花,记恨使苏卿雪内心充满负面情绪,这种情绪使人非常不好受,那么当务之急是需要调整好心态,她不想做一个被黑暗意识侵吞的人,否则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她会首先自己将自己打败。 这个时候确实没有人来为难她、来和她争夺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她又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这是非常无聊的做法。一贯觉得自己的本质是一个善良的人,那么就要从新回到自己善良当中来。 耶稣说过”善人从他心里所存的善就发出善来”发现自己其实狭隘很久了,现在要从新培育一棵善的幼苗在心中,只有这样,未来的行为才会像耶稣说的一样,从心里发出善来。 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时候,想想李川博吧!在心灵天宇的领域里,想一个人不是一种罪过,没有人会来争夺他,她可以尽情地想他结实、健美、具有男子气魄的身躯,他那一颗在胸腔里跳动的心脏曾经多么狂热地爱过她啊!他的爱直到今天才又一次引起她的共鸣,她的投入。 虽然永远不会忘记董秦,但董秦带来的是破碎和幻灭。 这些年里,苏卿雪在人群中寻找董秦的目光早已黯淡下来。如果花心思动用各种渠道去寻找,要见到他并非难于登天,只是自己从未付诸这样的行动。 人的生命里有一种等待叫“永恒”,在对董秦永恒的等待里最后开出了“祝福”的花朵。这寒冷的冬季,苏卿雪渴望亲近、渴望得到拥抱的人居然是李川博,这一刻,她感到脆弱且无助,身体也跟着变得虚弱,莫名其妙地发起了低烧。 等到腊月时光,苏卿雪的低烧一直没有好转,伴随着浑身骨骼的酸痛,起初没有太在意,认为这是普通感冒,没有告诉母亲,想再熬一阵子身体会自愈。过去得过重感冒,症状和这个颇为相似,有时候一拖半个月才好。 一天清晨醒来,苏卿雪乏力得起不了床,母亲在楼下仰着脖子叫她“懒虫”。她艰难地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在照看饰品店时疲乏得无法站立,只好拿条塑料方櫈坐着。一整天的精神都处于萎靡状态,也很苦恼,禁不住想到这个年龄的人应该一个个都是水灵而动人的,自己怎么反倒越发显露出不健康的迹象来?店门外北风凛冽,她想走出屋外去呼吸新鲜空气,一下想到了不知多久没有去的“知同公园”。 人往往会因为曾经对一件事倾注了太多的情感,脚步便会跟随心中的意念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时候付诸了行动。她又来到了三年前坐过的那张木制长櫈上,风雨已经完全剥蚀长櫈上的黑色油漆,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时刻被严寒的冬天埋在了时间和泥巴深处。在三年的时间里她来过多回,一边是寻找记忆,一边逃避现实。这次她只想安静地歇一歇,感受一会儿属于自己的完整寂寞,寂寞——是一个喜欢独处人的精神豪宅,不是随手沾来就能享用得到。 一颗心的长期流浪、游离,也许使自己受累了,公园这么沁人心脾的空气、让人流连忘返的鸟语花香,苏卿雪的精神却一度萎靡,浑身的力量无法撑住这的身驱,身体慢慢向一边倒下去,她强打精神使自己尽量坐稳,这时,两股温热的鼻血顺着苍白俏丽的面颊悄无声息地流淌下来,像梅花瓣一样洒在洁白的羽绒服上,苏卿雪荒了神,连忙用随身带的纸巾去擦拭,一包纸巾用光后,血还在控制不住地往下淌,只好把擦过的纸巾拾起来继续用,恐惧同时袭上心头。时候因为天气干燥流过几次鼻血,量极少,很快就能被止住,而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敢往下再下想,她害怕是某些病症的征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二十二章:病魔来袭 今天的这个梦又会有怎么样的暗示呢?在她眼里:李川博和苏卿雪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他们从在一起玩耍,按农村里门当户对婚姻关系的被认可,他们之间是有距离的。苏卿雪现在是城里人,她承认苏卿雪天生丽质、是她们镇上千年一遇的美女一点也不为过。这“美”过去与自己没有关系,三月花没有太多的感情和时间去仰慕与自己毫无相干的外貌,现在这“美女蛇”却要威胁到头上来了,三月花对苏卿雪的美,妒忌之心油然而生。 记得递纸条给苏卿雪的时候,由于一心都系在李川博身上,三月花忘记好心告诉她: “卿雪,你一年比一年长得俊了,只是这脸色太苍白。” 这是实话,一种凶险的病魔正在一点一点咬噬苏卿雪体内的血红蛋白。 三月花翻来覆去想了多遍,疲惫不堪,最后这颗心也没能从自圆其说里解脱出来,但是最近身负重任,不得不先将这恼人的梦抛却一边,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三月花带上其中一只青花瓷到上海,参加一场全国性大型拍卖会。镇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三月花从这个拍卖会出来后,摇身一变成了欢堂镇乃至整个县城的富婆,个人资产直追八位数而去。这是不义之财,她行事格外心低调,每次回镇上都让司机把自己美版宝马车停在县城,很是扎眼,如果开到镇上非引起骚动不可。现在人们物质生活的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穷人普片出现一种强烈“仇富”心里,三月花非常识时务,不能去捅穷人的“马蜂窝,”所以处处行事谨慎,绝不炫富。 她在内心筹划精密:准备在县城开一家公司,不考虑赚钱,而是要靠洗钱来实现心安理得地花手里所拥有的现钞。想起自己平时对美食情有独钟,不如开一家食品公司,这也是多年前的人生目标,不成功,则成仁。 有资本做后盾的尝试让三月花对事业充满激情,没有压力的创业,一切都像是在玩游戏,招兵买马,慢慢摸索,很快三月花便在县城开出一家现代化食品公司,专做高级袋装卤料,像模像样地申请营业执照,自己当起了法人代表。 三月花第一次体会到——钱的美妙,想干什么的时后,什么就真能干出来。一切安排就绪,她趾高气昂、衣着简朴地回到了欢堂镇。 因为繁忙,大把的时间被烧尽,连三月花自己都不知道多久没有看洪来了。孩子已经三岁,如果不是为了孩子,这两个老东西她是决计不会过问的,毕竟洪来的成长全是两个老人家的苦劳。三月花不得不做表面功夫,这次回欢堂镇给两个老人捎了不少礼物,李永成对儿媳妇有非常容易满足的心态,笑呵呵地合不拢嘴,在自己的笑脸里失去了平时属于他成熟稳重的所有魅力,鼻梁上的平面镜很快换成了老花镜,常推出电动玩具车带孙子到乡村公园散步,身上渐渐褪去当年做买卖时的意气风发。白玉凤心中偶像级的老伴已经垂垂老矣,精神虽然依旧饱满,冒着青筋的鬓角漂浮着比白玉凤更多的白发,他自愿和时间联手把自己雕刻成十足的爷爷风采,日渐剥离当年俘虏叶露珠的风流倜傥。 三月花对二位老人的恩惠,并无法收买白玉凤的心,婆婆不动声色,不为物喜,也少为己悲,她对三月花的意见仍旧多过满意。三月花在家里住了一宿,第二天走的时候丢下一句话: “爹、妈、我呢!现在在外面做生意,在县城又开了一家食品店,以后会越来越忙。” 二老面面相觑,明白三月花的意思,要和这个家疏远了,他们全然不知眼前的儿媳妇已经腰缠万贯。 千禧年是苏卿雪辍学的第三个年头,丧失梦想以后,她一心效忠家庭,协助母亲的事业,什么都不去想。生命里的时间每天以孤独的形式伴随而来,她从未间断和食杂店里残疾人的友谊,只要她在他的店门口出现,他世界的太阳就在冉冉升起。 残疾男子要加快脚步带她进入天堂,但递给她的奶茶或饮料中又不能有异味,他很好地把握着这个度,娴熟地把一杯早已下了毒的保温热饮递到苏卿雪手里: “今天这个味道不知可好?” 苏卿雪微微台起头,仰着那天生高贵细长脖子连续喝了好几口到嘴里: “和过去一样的美味!我早习惯了这个味,你就是在里头兑上一滴毒药,我可还是觉得好喝!你看,习惯是致命的。”说完轻松地笑了一下。 残疾男子大惊失色,一颗心不由颤抖了一下,战战兢兢起来,但故作镇定地说 “啊哈!怎么、怎么会滴毒药呢你只要有空到我辛哥哥的店里来,我兑的必定是你爱的,是啊!习惯多么的致命。”他在她面前以幸哥哥自诩。 ”嗯!我可是时常分不清好习惯和坏习惯的差别,你怎么了?辛哥哥!瞧你的脸色好苍白啊,你是怕冷吗?” 苏卿雪伸出手去摸了摸残疾男子和脸色一样苍白的手背,手背刺骨的冰凉让她心里一阵惊讶: “啊!你的手像冰块,你要多穿保暖衣服。”她想到的是他体质差原因。 辛哥哥被苏卿雪碰触的手惊慌地抖了一下,连忙缩回去,按在自己胸口的衣襟上,眼睛眨也不眨深情地盯着她,魂不守舍地说出: “你吓到我了!好妹妹,你是不可以这样抚摸我的。”他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 ”我只会尽快让你离开这个世界,要知道我已迫不及待要和你长相厮守。” 苏卿雪疑惑不解地看着他,觉得他今天有些幽默,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真是太容易受惊吓了,好吧!再见,辛哥哥”。 她平时对他没有过多的话语,喝完一杯奶茶就会回到饰品店里去,抛给辛哥哥两个硬币,他通常说什么都不会收,由于行动上的不便,最后总是执拗不过苏卿雪,使她把两枚面值一元的硬币留在柜台上。他想自己的世界太阳快要落山了,钱对他来说已不具备意义。 叶露珠现在对女儿最大的愿望只限于她健康成长,从来不过问她是否愿意从返校园,或是学一门让未来衣食有着落的一技之长。 最让人热爱的秋天降临到人间,苏卿雪就不觉得空虚。季节越美好,就越是短暂,看到满地落叶飘零的时刻,使人不由自主想起了满世界都是黄澄澄的欢堂镇。还没来得及在秋日的阳光下拾起一片枯黄的落叶,闻一闻悟在它背面的芳香,气温就骤然下降。 这个冬天不比往年冷,苏卿雪却感到浑身乏力和手脚冰凉,过早地把羽龙服穿在了身上,蜡黄的脸色、反季节的造型,使她看上去愈发楚楚可怜,这几年自我封闭的时光包裹着她的情感,就像空谷中的幽兰,无人问津、独自芬芳,从不殷切盼望。 双手插入白色羽龙服口袋时,触摸到的是三年前的老时光,三月花写给她的一串电话号不知去向,口袋空了。三月花和李川博的孩子已经三岁,听人说她现在在各个一线大城市来回奔波,出手阔绰,风光无限。她还会像当年那样迫切地等待李川博吗如果他会主动回到三月花身边,这张纸条对三月花而言就无足轻重了。如果李川博当真会先来到自己面前,她的话题不会让三月花这个名字插进来,那会让她十分扫兴。 最初听到三月花怀孕的时候,苏卿雪痛恨过李川博,现在嫉恨三月花,记恨使苏卿雪内心充满负面情绪,这种情绪使人非常不好受,那么当务之急是需要调整好心态,她不想做一个被黑暗意识侵吞的人,否则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她会首先自己将自己打败。 这个时候确实没有人来为难她、来和她争夺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她又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这是非常无聊的做法。一贯觉得自己的本质是一个善良的人,那么就要从新回到自己善良当中来。 耶稣说过”善人从他心里所存的善就发出善来”发现自己其实狭隘很久了,现在要从新培育一棵善的幼苗在心中,只有这样,未来的行为才会像耶稣说的一样,从心里发出善来。 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时候,想想李川博吧!在心灵天宇的领域里,想一个人不是一种罪过,没有人会来争夺他,她可以尽情地想他结实、健美、具有男子气魄的身躯,他那一颗在胸腔里跳动的心脏曾经多么狂热地爱过她啊!他的爱直到今天才又一次引起她的共鸣,她的投入。 虽然永远不会忘记董秦,但董秦带来的是破碎和幻灭。 这些年里,苏卿雪在人群中寻找董秦的目光早已黯淡下来。如果花心思动用各种渠道去寻找,要见到他并非难于登天,只是自己从未付诸这样的行动。 人的生命里有一种等待叫“永恒”,在对董秦永恒的等待里最后开出了“祝福”的花朵。这寒冷的冬季,苏卿雪渴望亲近、渴望得到拥抱的人居然是李川博,这一刻,她感到脆弱且无助,身体也跟着变得虚弱,莫名其妙地发起了低烧。 等到腊月时光,苏卿雪的低烧一直没有好转,伴随着浑身骨骼的酸痛,起初没有太在意,认为这是普通感冒,没有告诉母亲,想再熬一阵子身体会自愈。过去得过重感冒,症状和这个颇为相似,有时候一拖半个月才好。 一天清晨醒来,苏卿雪乏力得起不了床,母亲在楼下仰着脖子叫她“懒虫”。她艰难地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在照看饰品店时疲乏得无法站立,只好拿条塑料方櫈坐着。一整天的精神都处于萎靡状态,也很苦恼,禁不住想到这个年龄的人应该一个个都是水灵而动人的,自己怎么反倒越发显露出不健康的迹象来?店门外北风凛冽,她想走出屋外去呼吸新鲜空气,一下想到了不知多久没有去的“知同公园”。 人往往会因为曾经对一件事倾注了太多的情感,脚步便会跟随心中的意念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时候付诸了行动。她又来到了三年前坐过的那张木制长櫈上,风雨已经完全剥蚀长櫈上的黑色油漆,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时刻被严寒的冬天埋在了时间和泥巴深处。在三年的时间里她来过多回,一边是寻找记忆,一边逃避现实。这次她只想安静地歇一歇,感受一会儿属于自己的完整寂寞,寂寞——是一个喜欢独处人的精神豪宅,不是随手沾来就能享用得到。 一颗心的长期流浪、游离,也许使自己受累了,公园这么沁人心脾的空气、让人流连忘返的鸟语花香,苏卿雪的精神却一度萎靡,浑身的力量无法撑住这的身驱,身体慢慢向一边倒下去,她强打精神使自己尽量坐稳,这时,两股温热的鼻血顺着苍白俏丽的面颊悄无声息地流淌下来,像梅花瓣一样洒在洁白的羽绒服上,苏卿雪荒了神,连忙用随身带的纸巾去擦拭,一包纸巾用光后,血还在控制不住地往下淌,只好把擦过的纸巾拾起来继续用,恐惧同时袭上心头。时候因为天气干燥流过几次鼻血,量极少,很快就能被止住,而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敢往下再下想,她害怕是某些病症的征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二十三章:底谷 断断续续往下淌,仿佛要把身体流干的样子,苏卿雪越来越感到恐慌,手忙脚乱地胡乱擦着,连忙立起身向饰品店跑去。 叶露珠见到女儿的样子,身体僵在当场:你是摔倒了吗?” “妈妈,好端端就流的鼻血,还伴有身体低烧,对了,你原来说过一个人的生命力旺盛时,是死不了的。放心吧!我就觉得我现在死不了。”苏卿雪故做轻松状。 好像有人在叶露珠脑门上用力锤了一棒,脑袋里面翁声作响,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了全身: “什么?身体发烧?”母亲让苏卿雪坐在方櫈上,伸手去摸她额头,额头烫手。 苏卿雪脑浆里好像裹着浆糊,无力再恐惧,爬上自己的阁楼倒头便昏昏欲睡。叶露珠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起来头发全白。寒风中的太阳出来了,在阳光的照射下,叶露珠的头发像白雪一样在肩头凌乱飞舞,她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去顾忌自己的形象。 妈妈陪伴苏卿雪走进董秦住过的那一家医院,做完各项检查,报告单出来的时候,结果让人非常堪忧,上面显示的是白细胞指数偏高,在医生的建议下,苏卿雪很快又被推进骨穿室做骨髓穿刺。 早听说这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她的内心是抵触的,可是要和自己活下去的强大意志力相比,这种肉体上的疼痛也就不值一提。苏卿雪苍白、平静地趴在手术台上,先接受一针麻药试剂,然后才是面对大头针狠狠刺进尾椎骨的感觉。一阵无比尖锐的刺痛向全身袭来,这是上天要降大任给她吗?让肉体承受这样的考验?或是要将她彻底打倒?苏卿雪咬紧牙关,向自己的意志力求助,没有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手指揪住被单,拳头也在握紧。 刺痛伴随着背部一波又一波的酸涨痛,好像要把她的整个人带离地面。这种感觉非常人所能承受,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卿雪握拳头的指甲掐进了肉里,眼泪在眼眶中转了一圈无声地落在手背上。她想得很清楚,肉体上的痛并逼不出她一滴眼泪。可是在这个时候她觉得上天亏待她了,委屈、无力挣扎、无法挣脱这不公平的命运樊笼,使她抓狂、悲愤不能自己。事后她不得不平静地想,是她不够宽宏大量吗?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命运严惩的棒槌,无法很好地理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道理。无法像接受自然界的馈赠一样很好地接受下来——一切的疼痛都是生命的常态。但是这样的生活常态里还有属于她的明媚春天呢?她的春天在哪里?多么遥远的春天啊! 背上的器械旋转完毕,一阵持久的酸痛才慢慢退去,苏卿雪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手术台上。良久,回转身才看清那位给她坐穿刺的医生,他非常年轻,模样可靠、表情和蔼。她动了一下嘴唇想说一句向他表示感谢的话语,可是周身所有的力量似乎耗尽,微启的唇竟然说不出一个字。年轻医生看出她的用意,向她打了一个手势,让她好好躺一会儿,同时告诉她,她的勇敢让人动容。 一个星期后,一张无情的病危通知单落在母女面前,苏卿雪得的是一种急性白血病,医学术语被称作急性髓细胞白血病。 苏卿雪从来没有过因为出生在不完整的家庭会给自己带来比常人孩子更多不幸的想法,一直坚信着上天对人的不公平和失误会在另一个地方弥补回来。但现在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何总是如此不幸,难道她生来注定要这样遭罪的吗?她看清了:命运现在将她放逐、抛弃,年轻的生命即刻就要凋零在浩瀚的尘嚣之中了。白血病,那是要人命的病,可是,自己多年轻啊!她替自己年轻的生命感到无比惋惜,更不想现在就死掉,世界对于她意味着:正等待她伸手去采撷各种鲜花的果园。既然春天是美好的,再遥远也要等,绝不能放弃。那怕是用最丑陋的面貌在这世上苟延残喘,她都愿意,只要有一条贱命在证明自己还活着,就会有一线希望等到生命里的春天出现这个寒冷的冬天,她的整颗心都沉浸在局促不安中,却又极力说服自己要坚强。她不害怕冰冷的死亡,但害怕留有太多遗憾的死亡。这个接近冰凉地狱的冬天,她是那样的反抗。 这场变故起初让叶露珠发懵,过了许久,慢慢回转过神,明白这世界的残忍超越了她的想象。如果冥冥之中真有神灵存在,她希望这场病魔可以让自己替孩子去承受。叶露珠走回饰品店暂时关门停业,不能再幻想,无法企图意外,现在要做的事是如何让孩子活下去,如何为她寻找生路。“生”与“活”成了她在这座城市寻求的全部目标。 可想而知,接下来叶露珠将倾其所有,花光这几年日积月累、省吃俭用的积蓄。苏卿雪先是做了一个多月的化疗,病情算是暂时被控制住了,但是由于化疗药物使用后引起的并发症有时往往是夺走患者性命的罪魁祸首。她人间炼狱般的生活其实刚刚开始,接下来要面临去闯命运为白血病患者设下的一道又一道鬼门关。在短短的三天时间里,感染性休克了两次,消化道出现不适导致大量出血,和消化道并驾齐驱的还有败血症。 精神还没有被病魔完全打垮的时候,苏卿雪还是那样积极地告诫自己:黑暗会有尽头,好死不如赖活,那怕有一条贱命在,就会有希望每天继续挨过这生不如死险象环生的日子,从指尖滑过的时间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变得如此慢长又没有尽头。 叶露珠兜里此时能拿得出来的仅剩买菜的钱,她早就没有去在乎脸面和无上的尊严给苏西峰打了多通电话。苏卿雪知道亲人一定都在替她伤心、难过。精神和肉体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达到了不堪一击的边缘,渴望家庭从聚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脑海:爸爸、姐姐,他们什么时候会来看一看她这个将死之人呢?从前欢聚的日子都已随风而逝,“渴望”成了心里隐隐的痛。 距她们五公里以外的苏西峰接到这个沉重的电话,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他的疼痛无法引起前妻和亲骨肉的心灵感应,他的表象是爱莫能助,因为手里正握着一时后飞往临国的一座城市。他此时的事业正在走下坡路,从新组织的家庭和越做越大生意上的双重压力让他时常感到力不从心。 很明显他已经不再年轻,新家庭却非常年轻,比苏月澜大不了几岁的妻子及膝下五岁的儿子,都是家庭里开支巨大的主。苏月澜正在上大学二年级,和妹妹不同,她是父亲富养出来的孩子,苏西峰在卿雪得重病的这件事上毫无人情味地隐瞒了月澜。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身边美女如云意气风发的富商大贾,爱女人和苍老使他迅速落魄。以他目前的最大能力、尽了最大的职责往叶露珠银行卡里存了十五万元现金,这在当下是一笔不的数目,但对一个重病缠身的人来说,再多的钱都成了流水。时常奄奄一息的苏卿雪现在成了一个金钱填不满的无底洞。 最终没能盼到亲人的探望,苏卿雪时常昏昏欲睡的精神状态也无法深刻体会世态的炎凉是如何苦涩的滋味。每天在病床上躺着,有时陷入半昏迷状态,稍有清醒时心情总是极度糟糕,愁眉不展,揪心于母亲因她而完全扭曲自己原本平静而灿烂的生活。 从最初对死亡的极度恐惧到现在想着要向死神妥协的短短几个月里,肉体在经历着疼痛的同时,心也在经历着命运对自己摆弄的大起大落。内心对活着的美好希望一点一点地破灭的时候,苏卿雪不只一次地想到了死。而此时坐在病床前的叶露珠又显露出久违超乎寻常的坚定意志,这使想着要放弃生命的苏卿雪羞愧难当。 日子就这样在矛盾和苦闷中熬过了一天又一天,叶露珠每天在医院和书店之间来回跑,翻阅了关于血癌的大量书籍,这方面的知识已经累积得比专家还渊博,她始终对苏卿雪的治愈充满信心,和医生达成共识,不要求做骨髓移植,选择传统化疗方法。 在和病魔做斗争的半年时间里,苏卿雪变得安静了,从苦难里学会了看淡生死。每一次化疗都不再落泪,积极、坚强地配合医生。 为了节省开支,叶露珠不得不让女儿搬进了一楼的普通病房。在这里,苏卿雪透过陈旧洁白的窗帘可以看到院墙里开满紫藤花,发现世间的生活和从前一样美好,和她却毫无相干。 时间过得真是缓慢啊!才刚刚进入夏天,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季节里,结果折腾得死去活来,发现自己还活着,足够卑微又渺地活着,就像紫藤花丛里那些叫得叽叽喳喳却又如此弱的麻雀,哪怕是在阴沉的天空下,还是狭的角落里,都不顾一切地把的身影和微弱的声音挤进这个世界,最后都无法逃脱天注定的不济命运。 如果在清晨醒过来,精神有所好转,她就会在头上缠一条淡蓝色的头巾,头巾下方垂着一片流苏,转身的时候,流苏跟随着身体前后摆动,煞是好看,可惜那满头秀发在化疗的时候早已掉光。 为了打发这毫无质量的日子,也为了排挤内心早已从恐惧里发酵成的忧伤,苏卿雪常常伏在离病床不远的窗沿上,细看那些热闹非常的麻雀世家:它们有时候集体聚在一起,欢舞雀跃叫个不停,有时候会被一朵落花惊扰,又“腾”地一声扑打着翅膀飞走了。飞不多远,很快又会聚拢过来继续交头接耳。这是一个无忧无虑让人暂时忘记疼痛的世界,有时候苏卿雪长久地保持着一种姿势趴在窗台上,一趴就一个多时,她学会了专心致志地和麻雀对话,身心都溶入到它们的世界里。听不懂鸟语,无非不过是让生命有另一种倾述,因为自己实在太过寂寞、孤单。 八十多高龄的外婆去年在六盘山上颠簸近两个时,来看望过她。姐姐和父亲至今没有出现,如果没有父亲当初十五万元及时的救命钱,恐怕自己早已变成一捧灰,永久地隐居在匣子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早已理解了他们的不闻不问,在某些时候亲情的疏远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亲情缘分的期限短暂得让人多么无所适从啊! 一次在苏卿雪出院回饰品店的路上,遇到了一列热闹非常的出殡队伍,远远就能听到哀乐声从知同公园另一面新建的体育广场响彻过来。近到眼前的时候便听清乱哄哄的出殡队里夹杂着用扩音器放大的各种哭丧声音,这是丧葬主人请的职业哭丧人。有的声音连哭带唱,既婉转动听、又凄厉哀怨,让行人听了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哭丧队里有男有女,他们泪水和着汗水挂满两腮。苏卿雪以前就对哭丧这个职业充满好奇和怜悯,今天见到他们披麻戴孝在为别人的死而无比哀恸,同情之心不觉油然而生:这是一群贩卖眼泪的人,生活在社会最低层,他们的世界既古怪又神秘莫测。 街上汇聚的行人越来越多,苏卿雪和母亲都被挤进了街角,无法前行。整条街心和人行道都被丧葬队伍占据。这一定是这座城市大户人家的丧事,或是德高望重老人过世才有这么讲究的出殡。苏卿雪正想着的时候,插着白花安放死者遗像的架子从她们身边抬了过来,母女两随意望向死者十八寸黑白遗像,苏卿雪眼睛盯在遗像上,整个人顿时僵在街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二十四章:恐怖的黄昏 那是她的辛哥哥,他死了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苏卿雪在这里遇到辛哥哥的死,用体内仅有的一点精力感受着这无比震撼的时刻。 辛哥哥虽然腿脚不便、其它方面是多么的健康,性格是多么的开朗。他的死太莫名其妙,苏卿雪心里充满凝虑,一时顾不了自己虚弱的体质,顾不上腿脚疲乏,用这几乎虚脱的身体跑进食杂店后面的巷子,结果在星罗棋布弯曲道里迷路,只好按原路返回。 倔强的她没有善罢甘休,拖着病体在一个月后才打听到辛哥哥的家,跟在身后的母亲竟然怎么也拦不住她。 辛家大门紧闭,这是一幢徽派老式房子,苏卿雪伸手拨动门上的狮头铜环,里面没有任何声响。心下寻思,反正自己没有力气走回饰品店了,就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歇一会。这一歇,歇足近两个时,才听到屋内响动,前来开门的是一位长者,约莫六十岁左右,身体瘦弱,精神却异常饱满。他们互相认识,在辛哥哥的食杂店里见过,他是辛哥哥的父亲。 “姑娘,请进来,你病了?” 苏卿雪显得急躁,没有回答老人家的问话: ”辛哥哥,他,他还好吗?我是前来看望他的。” 她无法接受残疾男人死去的现实,更希望在街上看到的黑白遗像是另有其人。 辛父脸上蒙着一层忧伤,不去理会苏卿雪的急躁,说着自己的话: “你病得不轻啊!你的病和我家辛儿没有关系,不是他害的你。看到你,我的这一颗心安定下来了。” “辛哥哥,他在哪儿?” “他走了,没了,我的辛儿没有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辛哥哥已死无疑。 说话之间苏卿雪迈过了辛家高过膝的门槛,老人家之前的话让人非常不解: “伯父,你一定误会我了,辛哥哥走了让人感到吃惊,我是他生前最要好的朋友。我心里非常难过,也很想知道他是怎么走的,在我的印象里他是那样的健康和开朗啊!” 辛父沉默了许久,苏卿雪的问话又勾起他没有褪去的悲伤心情,不得不再次面 对儿子的死亡,老人家两眼布满血丝,眼眶干涩、眼睛浑浊,起初喃喃地说道: “辛儿死于自杀,全是我的责任,是我没有看牢他,”他一边说一边脸色阴沉下来: “但是姑娘,我的辛儿是为你而死的。我家辛儿从见到你那天起就仰慕你的美貌。连我也没有弄明白,他的内心从什么时候开始扭曲,要和你同归于尽的想法,他私下托人一次一点地购买白色粉末,兑在专门为你制作的饮料里给你喝下,你喝下的是他全部的激情、全部的爱。” 苏卿雪听着颈项后面一阵凉飕飕的感觉,错愕不已,整个人没有动弹,像雕像一样站了许久,耳朵里像是在听别人惊悚无比的故事。 “你并没有喝下有毒的饮料,那是因为我在暗中及时发现,把粉末都掉包换成碾碎的盐巴,要不然,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你的肠胃、你的指甲、你的头发、你身上的每一处细胞,都含着粉末的毒,早已毙命,现在能来和我对话的只有你的鬼魂了。” 听着辛父阴阳怪气的说完,苏卿雪已经变得冷静: “这样说来,我的命还是你搭救的?我该感谢你呢?还是去恨你那个九泉下的儿子?” 苏卿雪有些哆嗦地说完这句话,手心和后背都冒出了虚汗,这一刻不是因为害怕,这一刻她对人性的丑恶程度感到无比震惊。 辛父摆了摆手: “救你的命?我是救了一条红颜祸水的命啊!我是为了辛儿,我不想让他死,他却要为你而去死。你患病住院,性命危在旦夕,他全知道,误以为他所投的毒在你的身上发作了,怕自己赶不上在奈何桥与你相见,于是吃下自己早已备好的剧毒农药,辛儿!我的辛儿啊!你对自己太狠了,这何其残忍?何其残忍啊!” 辛父说完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苏卿雪冷冷地瞅着他丑恶的面孔,不带一丝同情: “你击碎了我的梦?” 辛父止住了哭声,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慢慢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他已换上表情毒辣、咬牙切齿的面孔: “姑娘,说得好。我辛儿这一生是上天对他不公平的一生,从一次高烧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使他落下儿麻痹症,从此失去了正常人的生活轨迹。他活着的时候,我为他做的不够,他的死便是一件大事,所以我用了半生的积蓄来筹办他的葬礼。他是渴望和你一起上路的。对不起了姑娘,我要施行辛儿生前的愿望,我的辛儿此时正没走多远,也许在奈何桥上等着你,所以你必须死,我要让你在死之前明白这一切,明白我辛儿对你的一片痴心,好让你们在另一个世界更加恩爱!” 由于天气炎热,苏卿雪穿着单薄的黑色桑蚕丝长裙,头上扎着同一色彩的头巾,裙子面料的轻盈和飘逸,使她看上去更显摇摇欲坠的虚弱和单薄。给人一种随时要向地面无声倒下去的感觉,带着病人的鬼气森森。 天空最后一道夕阳投射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很快又收起了吝啬的光芒,天色不知什么时候瞬间黑了下来,她似乎没有察觉到。辛父用手里的遥控器按下了古屋通向大门的卷闸门,这是出大门的唯一通道。她知道自己处在了一个多么危险的境地,但内心没有太多惊慌: “伯父,我是将死的人了,辛哥哥若要带走我,何须你动手?到阴间我自己会找他去。” 她突然明白刚才进屋时辛父说的一句话:看到苏卿雪他这一颗心安定下来的意图,原来他早已计划好要至她于死地。 “哈哈哈”辛父的面部表情变得无比的狰狞而阴险,一长串的笑声使苏卿雪深有体会人心险恶程度的毛骨悚然。 “这是个黄道吉日,是你和我家辛儿结婚的大好日子,你既然自投罗来了,我又怎么能轻易放你走呢?姑娘,来来来,你随我来,一点痛苦都不会有。” 辛父从屋檐下的长廊里走出来向苏卿雪招手,天色已经越来越黑暗,看不清周围物体的样子,所有的东西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辛父向苏卿雪越走越近,但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屋内、走廊里所有的灯都没有被打开,四周出奇的安静。辛父的声音变得和气,这和气里面是他计划好的杀伐,他用一种来自天国诱惑人的语调对着苏卿雪重复一遍刚才的话语,使周围暗摸摸的一切看上去更加阴森诡异。苏卿雪早就是一个不怕死的人了,只是不愿自己死在这样一个内心变态、行为丑陋,狭隘粗俗思想没有经过正常进化像动物一样人的手里。她的倔强只允许自己就算死,也要死在能让自己折服的人手里。辛父----他太不配成为她的刽子手。 没有人知道走近苏卿雪的辛父,要用一种什么方式至她于死地。要她死,这是件轻松的事,就像捏死一只虫,她不会再有力气反抗,她的站立就像风中摇摆的柳枝,双脚在不停地颤抖。今天化疗后,身体里的那一点力气就像连着整个世界的丝线,哪怕轻轻一碰就会断。 经历的刺激使她无法再平静,病痛正在复发,也像是在索命。她能感觉到浑身上下滚烫得像刚刚烧开的水,两汩鼻血从鼻腔里像溪流一样淌下来,她的牙龈这时候也在出血,鲜红的血从嘴角不停地往外喷涌,苏卿雪像黑夜下的幽灵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靠近她的辛父突然间就有些害怕起来,做贼是会心虚的,更何况是要杀人。 辛父每靠近一步,苏卿雪本能地向站立的后方退了一步,古屋外巷路灯的余光向着她站立的方向照射过来,一点微弱的光芒正好洒在苏卿雪的脸上,映衬着她眼里冷漠、安静却又像刀锋一样的眼神,辛父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幻觉:苏卿雪的目光是一种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他感到一阵心悸,这阵心悸促使他神经瞬间变得紧张紊乱。 他犹豫了几秒钟,就在这一刹那里,苏卿雪体力已完全不支,神志不清地向地面慢慢倒下,晕了过去。这时在她倒下往后靠一点的地方,一片房屋的阴影里,出现了一个硕大无比的黑影向辛父压倒过来,这团黑影充满阴森、恐怖、诡异血腥的气息,变换着姿势由高到低向他俯冲下来,用铁器撕开辛父的胸口,把他热腾腾的心脏活生生地从胸前裂开的伤口里拽出来。这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急如旋风,辛父凄惨无比地大叫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去重重地摔倒在石井栏杆上,一命呜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二十五章:重逢 李川博在三天前回到了有苏卿雪的这座城市。 此前,他并没有走远,过去一个感情深厚的童年玩伴为他找到一处声称是“安全地带”的神秘地方,可以比任何地方都安全地逃避法律的追击,这个地方叫枫树镇。 童年玩伴姓毛,叫兴旺,他的名字里浓缩了所有农村人对孩子的祝福与厚望。毛兴旺没有让家里人失望,一路循规蹈矩,被身边人认可,走上世俗的成功,在欢堂镇连任村长已经多年。 从表面看,他们的友谊在长大后已经渐行渐远。 其实不然,毛兴旺是个孝子,半边瘫的母亲坚决干涉他和劣迹斑斑不求上进的李川博来往,说李川博是一间”鲍鱼铺子”,走近他会惹一身腥臭味。 但是两人“开裆裤”时代建立起来的友谊,根基坚固如磐石,以毛兴旺安分的性格更难办到把两人的情谊从心里铲除。他们明里疏远,暗中勾结,兄弟的感情和过去比,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川博亡命天涯的路线,全天下只告诉毛兴旺。 听到“枫树镇”三个字,李川博一阵哑然,那是家门口的一个地点,大概实在不起眼,被欢堂镇的人遗忘了,所以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个地方。听人说这几年枫树镇移山填海,热闹非凡,涌进成千上万外乡人,富得流油的开发商,在争夺地盘,大搞开发。毛兴旺在一家咖啡馆的角落里告诉李川博: “枫树镇以前像个弃妇,欢堂镇的人不需要它,我们有繁华的省城就够了,经过都得绕道走。省城的人更不需要它,绕道也绕不到这里。但是风水轮流转,不出三年,枫树镇可就成香港了。” 李川博用汤匙搅拌了一下杯子里满满一杯咖啡,顺手把勺子放开: “我不关心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你要的是安全!我想······我跟你说心里话吧!兄弟,暂时的安全,枫树镇是最理想的,你看这乱糟糟的场景,外乡人又多,但是!我内心真正的想法你还是去自首是上策,因为不做亏心事,就不怕半夜鬼敲门。为了以后高枕无忧的日子,为了我们能在有阳光的午后悠闲地坐在这里喝苦咖啡,我认为你······” 李川博向他摆了一下手,意思不要再往下说,拿起前面点滴未喝的咖啡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把杯子放在碟子上,立起身,他觉得此时和毛村长已经没有再商量何去何从的必要了。但他不忘给失望的毛村长心里加了一把火,用来报复村长刚才在自己心里浇的一勺油: “我愿意留在枫树镇的原因是这里距苏卿雪的城市实在太近了,谢谢村长!你解决了我的相思之苦。” 村长眼里放出了斗鸡的怒火,捋了一下脑门上的头发,好像和面前的咖啡有仇一样恶狠狠地一口喝尽。他知道李川博和那个狐狸精女孩是怎么一回,所以他此时心里更多的是同情李川博,可恨之人自有可怜之处。 他要回到欢堂镇积极向村民宣传国家法律,法规以及政府的各项方针和政策,没有时间在这里和一个逃犯商量什么对策了,两人就此告辞。 从一起玩大的毛村长,对李川博也是永远不了解的。他是多面性的人,只在村长面前摆出桀骜和玩世不恭的一面,他喜欢看村长气急败坏的样子,这是一种无伤大雅的享受。 李川博花了半个时在枫树镇的大街巷逛了一圈,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已经掌握透彻,同时他嗅到商机,花了三天的时间考察,接下去准备大干一场。 当然,思想活跃如李川博这样一个人,只要有空余时间也是闲不下来的。他之前和毛兴旺说的并不是调侃的话,不忘到只有二十公里路程来寻找他想见的人。 当一个人对一座城市产生难以割舍的深厚感情时,不仅仅只有留恋,而是爱恨交织。那一天,他双脚踩过大街快被热浪熔化的柏油马路,穿过闷热的的购物广场,最后走向古老街区,站在了辛家祖上遗留下来那幢庞大产业——百年徽派老房子的面前,他犹豫了几秒钟,伸手拨通房东辛父的电话。 有着和儿子一样鹰钩鼻、眼睛的辛父接完电话,立刻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把辛儿隔壁那间大屋子划算地租出去。眼前来的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精明不好惹的年轻人。以眼下农村人口蜂拥到城市渗透到每个繁华角落的现象,这栋闹中取静、冬暖夏凉内部又整装一新的老屋,虽然光线不够充足,空气也不十分流畅,依然非常抢手。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对周围事物十分警惕、目光无论落在哪里都透露出敌意的年轻人,既不随和也不苟言笑,却十分爽快地接受他开出高昂的租金。空了几个月的阴暗屋子,突然收到一笔不菲的租金,让视金钱如性命的辛父心花怒放。李川博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马上改观——看他已经变得十分可敬可爱,猜他是个有钱的主顾。 短短四年时间里,这座城市日益繁华,李川博在几条改造后的新街区里没有找到叶露珠的饰品店。在这里既没有亲戚、也没有一个朋友,心里打算要把自己安顿下来,下决心要打听到苏卿雪的去向。 非常巧合,李川博正好租到了残疾男子这栋与繁华隔绝的老屋,心下暗自庆幸,这样一来就可以旁敲侧击向他打听苏卿雪的去向。世事真是让人无法预料和猝不及防,还没有和残疾人混熟络,在李川博住进来的第三天,房东的独生儿子竟然服毒自杀,这时寻找苏卿雪的一点点线索被掐断了。 悲痛欲绝的辛父,按风俗给服下大量剧毒农药的儿子请来了阴阳师,听从阴阳师的安排,必须在家停尸七天。才刚到第二天,绝大部分租客一窝蜂似地来找辛父要求退租金,都说是晚上看到不干净(指鬼)的东西。即使没有不干净的东西,大伙儿也不想住在有死人的屋子里了,这也成为这些刁蛮主顾的借口。李川博混在乱纷纷的人群里往外走,没有向辛父要求退回租金。这时候的他没有把这几块钱放在眼里,出租屋的钥匙仍然留在自己口袋。 租客接二连三跑了,辛父无心顾忌。幸儿走的第二天,又有几户租客说睡到半夜三更看到眼前出现了怪现象,鬼影弥漫在每个房间,天亮十分也赖着不走。这些人不约而同想到的是阴阳师耸人听闻的话——大热天要在屋内停尸七日,没有人不找借口跑的。 三天后,尸臭飘向整栋房子的上空。死者为大,左邻右舍不敢声张,被腐尸熏得全逃出屋外,住进了附近的宾馆和酒店,再也不愿意回到那个飘着腐尸味的家中。 熬到第四天,辛父鼻孔里塞着棉花,又戴上口罩和全副武装只露两个眼睛的众亲戚把流着脓水的辛儿抬进临时够买的冰柜里,他和老伴哀恸得几次晕倒,大家手忙脚乱掐他人中,往嘴里灌白开水,好不容易苏醒过来的辛父又被儿子弥留在空气里的刺鼻味道再次掀倒,无奈之下不得不违背阴阳师的安排,改换时辰出殡火化。 家里原有的热闹气氛突然消失了,老屋里的每一个房间如死一般沉静。但到了深夜,许多个卧室里都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辛父这时候真切地感受到了儿子回来的气息,生无可恋的他现在一到半夜三更便有事可做。他敞开客厅的大门,在隐蔽的长廊里为自己安了一张太师椅,沏了一壶苦丁茶,嗅着每扇门板、每根栋梁里发出儿子残留在这上面的腐尸余臭,耐心地等他跛足儿子挪动身下的木櫈经过穿堂来和他聊天,诉苦。 “父亲啊!我心里好苦,你破坏了我所有的计划,原本我可以和卿雪姑娘在另一个世界团聚,结果我现在被人类和鬼魂一同抛弃。还有,我身上的腐臭味道太大了,连阎王爷都对我很不满意,他很快要把我打入十八成地狱,在入地狱之前,我多希望能见见卿雪姑娘,这也是我做鬼生最大的愿望了。父亲!儿子恳求你能够将她唤来。” 辛父在迷糊中看到辛儿因为眷恋尘世的美好和心爱的姑娘伤心地哭了。 从此他一边饱受自责的折磨,一边上瘾似地每晚睡在太师椅上在幻觉中和儿子攀谈,一颗年老的心脏每个晚上都在超负荷搏动。然后在心里摆出无数条可行的计划要把苏卿雪引到老屋里来。在计划就要付诸行动时,中间总是出现百密一疏的纰漏。 在太阳爆嗮了一整天,地面开裂的一个黄昏,目标自己送上门来了,辛父正准备一步一步接近心中期待的计划,却无法抑制住心脏病复发的危险。 就在这个黄昏的这个时辰,李川博和苏卿雪的脚步一前一后走进了同一条巷子。李川博起初在巷口来回渡着步子,他的烟瘾变得比以前更大了,看起来情绪平稳,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未必是来送那串无关紧要的钥匙,也不想再走进住过的那间大屋子,自己原来十分喜爱这里的僻静和喧嚣隔绝的安适。他一点都不害怕死过人的地方,希望能够拜访一次正沉浸在忧伤里的辛父,想和一位慈祥的老者交换一下心灵伤口的倾吐准会让人变得轻松,,没有苏卿雪的消息一直让他愁绪难消。 李川博按灭手里的烟头,正要拨动那个狮头门环的时候,向来谨慎的他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对话的声音:一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微弱而无力,这使他非常吃惊,立刻从门环上缩回了自己的手。再仔细听那声音像极了他从没有忘记的苏卿雪在说话,假如是她的声音在这古屋里出现也不足为奇,死去的残疾男子可是她的好朋友。充满好奇心的李川博趴在大门的缝缝隙里向里张望,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瞧见。但能感觉到这气氛是完全不对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为什么从院子到穿堂,从长廊到每间屋子所有的地方都看不到一丝光亮。他不再打算走正门了,手里正好握着偏门的钥匙。 已经有了防备的李川博脚步轻如灵猫,“咣当”一声打开偏房的门,这闷响的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借着在这里住过留在脑海里的路线摸索穿堂,到大厅再到长廊,竟然没有发出一声响动。当他努力看清那个摇摇欲坠的背影就是苏卿雪的时候,防备自己会太激动,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沿着完全没有光线的墙根猫着腰走下去,直到苏卿雪的身后才站住脚步,屏气敛息,一动不动听他们的对话,静观其变。 让辛父最后吓得气绝身亡所看到的鬼自然就是李川博这个活生生的人了。 李川博并没有俯冲过去用什么钝器伤辛父一根毛发。那全是他自己吓自己眼前产生恐怖幻觉。 各种各样的幻影在儿子死后在辛父的生活里频频出现,这是目前医学不曾发现的一种错乱精神上的病灶。随着辛父的死去,发生在他身上这种稀奇古怪的病症也就无人再去过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二十五章:真相 李川博在一星期前回到了有苏卿雪的这座城市。 此前,他并没有走远。过去一个感情深厚的童年玩伴为他找到一处声称是“安全地带”的神秘地方,可以逃避法律的追击,这个地方叫枫树镇。 童年玩伴姓毛,叫兴旺,他的名字里浓缩了所有农村人对孩子的祝福与厚望。毛兴旺没有让家里人失望,一路循规蹈矩,被身边人认可,走上世俗的成功,在欢堂镇连任村长已经多年。 从表面看,他们的友谊在长大后已经渐行渐远。 其实不然,毛兴旺是个孝子,半边瘫的母亲坚决干涉他和劣迹斑斑不求上进的李川博来往,说李川博是一间”鲍鱼铺子”,走近他会惹一身腥臭味。 但是两人“开裆裤”时代建立起来的友谊,根基坚固如磐石,以毛兴旺安分的性格更难办到把两人的情谊从心里铲除。他们明里疏远,暗中勾结,兄弟的感情和过去比,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川博亡命天涯的路线,全天下只告诉毛兴旺。 听到“枫树镇”三个字,李川博一阵哑然,那是家门口的一个地点,大概实在不起眼,被欢堂镇的人遗忘了,所以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个地方。听人说这几年枫树镇移山填海,热闹非凡,涌进成千上万外乡人,富得流油的开发商,在争夺地盘,大搞开发。毛兴旺在一家咖啡馆的角落里告诉李川博: “枫树镇以前像个弃妇,欢堂镇的人不需要它,我们有繁华的省城就够了,经过都得绕道走。省城的人更不需要它,绕道也绕不到这里。但是风水轮流转,不出三年,枫树镇可就成香港了。” 李川博用汤匙搅拌了一下杯子里满满一杯咖啡,顺手把勺子放开: “我不关心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你要的是安全!我想······我跟你说心里话吧!兄弟,暂时的安全,枫树镇是最理想的,你看这乱糟糟的场景,外乡人又多,但是!我内心真正的想法你还是去自首是上策,因为不做亏心事,就不怕半夜鬼敲门。为了以后高枕无忧的日子,为了我们能在有阳光的午后悠闲地坐在这里喝苦咖啡,我认为你······” 李川博向他摆了一下手,意思不要再往下说,拿起前面点滴未喝的咖啡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把杯子放在碟子上,立起身,他觉得此时和毛村长已经没有再商量何去何从的必要了。但他不忘给失望的毛村长心里加了一把火,用来报复村长刚才在自己心里浇的一勺油: “我愿意留在枫树镇的原因是这里距苏卿雪的城市实在太近了,谢谢村长!你解决了我的相思之苦。” 村长眼里放出了斗鸡的怒火,捋了一下脑门上的头发,好像和面前的咖啡有仇一样恶狠狠地一口喝尽。他知道李川博和那个狐狸精女孩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此时心里更多的是同情李川博,可恨之人自有可怜之处。 他要回到欢堂镇积极向村民宣传国家法律,法规以及政府的各项方针和政策,没有时间在这里和一个逃犯商量什么对策了,两人就此告辞。 从一起玩大的毛村长,对李川博也是永远不了解的。他是多面性的人,只在村长面前摆出桀骜和玩世不恭的一面,他喜欢看村长气急败坏的样子,这是一种无伤大雅的享受。 李川博花了半个时在枫树镇的大街巷逛了一圈,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已经掌握透彻,同时他嗅到商机,花了三天的时间考察,接下去准备大干一场。 当然,思想活跃如李川博这样一个人,只要有空余时间也是闲不下来的。他之前和毛兴旺说的并不是调侃的话,不忘到只有二十公里路程来寻找他想见的人。 当一个人对一座城市产生难以割舍的深厚感情时,不仅仅只有留恋,而是爱恨交织。那一天,他双脚踩过大街快被热浪熔化的柏油马路,穿过闷热的的购物广场,最后走向古老街区,站在了辛家祖上遗留下来那幢庞大产业——百年徽派老房子的面前,他犹豫了几秒钟,伸手拨通房东辛父的电话。 有着和儿子一样鹰钩鼻、眼睛的辛父接完电话,立刻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把辛儿隔壁那间大屋子划算地租出去。眼前来的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精明不好惹的年轻人。以眼下农村人口蜂拥到城市渗透到每个繁华角落的现象,这栋闹中取静、冬暖夏凉内部又整装一新的老屋,虽然光线不够充足,空气也不十分流畅,依然非常抢手。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对周围事物十分警惕、目光无论落在哪里都透露出敌意的年轻人,既不随和也不苟言笑,却十分爽快地接受他开出高昂的租金。空了几个月的阴暗屋子,突然收到一笔不菲的租金,让视金钱如性命的辛父心花怒放。李川博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马上改观——看他已经变得十分可敬可爱,猜他是个有钱的主顾。 短短四年时间里,这座城市日益繁华,李川博在几条改造后的新街区里没有找到叶露珠的饰品店。在这里既没有亲戚、也没有一个朋友,心里打算要把自己安顿下来,下决心要打听到苏卿雪的去向。 非常巧合,李川博正好租到了残疾男子这栋与繁华隔绝的老屋,心下暗自庆幸,这样一来就可以旁敲侧击向他打听苏卿雪的去向。世事真是让人无法预料和猝不及防,还没有和残疾人混熟络,在李川博住进来的第三天,房东的独生儿子竟然服毒自杀,这时寻找苏卿雪的一点点线索被掐断了。 悲痛欲绝的辛父,按风俗给服下大量剧毒农药的儿子请来了阴阳师,听从阴阳师的安排,必须在家停尸七天。才刚到第二天,绝大部分租客一窝蜂似地来找辛父要求退租金,都说是晚上看到不干净(指鬼)的东西。即使没有不干净的东西,大伙儿也不想住在有死人的屋子里了,这也成为这些刁蛮主顾的借口。李川博混在乱纷纷的人群里往外走,没有向辛父要求退回租金。这时候的他没有把这几块钱放在眼里,出租屋的钥匙仍然留在自己口袋。 租客接二连三跑了,辛父无心顾忌。幸儿走的第二天,又有几户租客说睡到半夜三更看到眼前出现了怪现象,鬼影弥漫在每个房间,天亮十分也赖着不走。这些人不约而同想到的是阴阳师耸人听闻的话——大热天要在屋内停尸七日,没有人不找借口跑的。 三天后,尸臭飘向整栋房子的上空。死者为大,左邻右舍不敢声张,被腐尸熏得全逃出屋外,住进了附近的宾馆和酒店,再也不愿意回到那个飘着腐尸味的家中。 熬到第四天,辛父鼻孔里塞着棉花,又戴上口罩和全副武装只露两个眼睛的众亲戚把流着脓水的辛儿抬进临时够买的冰柜里,他和老伴哀恸得几次晕倒,大家手忙脚乱掐他人中,往嘴里灌白开水,好不容易苏醒过来的辛父又被儿子弥留在空气里的刺鼻味道再次掀倒,无奈之下不得不违背阴阳师的安排,改换时辰出殡火化。 家里原有的热闹气氛突然消失了,老屋里的每一个房间如死一般沉静。但到了深夜,许多个卧室里都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辛父这时候真切地感受到了儿子回来的气息,生无可恋的他现在一到半夜三更便有事可做。他敞开客厅的大门,在隐蔽的长廊里为自己安了一张太师椅,沏了一壶苦丁茶,嗅着每扇门板、每根栋梁里发出儿子残留在这上面的腐尸余臭,耐心地等他跛足儿子挪动身下的木櫈经过穿堂来和他聊天,诉苦。 “父亲啊!我心里好苦,你破坏了我所有的计划,原本我可以和卿雪姑娘在另一个世界团聚,结果我现在被人类和鬼魂一同抛弃。还有,我身上的腐臭味道太大了,连阎王爷都对我很不满意,他很快要把我打入十八成地狱,在入地狱之前,我多希望能见见卿雪姑娘,这也是我做鬼生最大的愿望了。父亲!儿子恳求你能够将她唤来。” 辛父在迷糊中看到辛儿因为眷恋尘世的美好和心爱的姑娘伤心地哭了。 从此他一边饱受自责的折磨,一边上瘾似地每晚睡在太师椅上在幻觉中和儿子攀谈,一颗年老的心脏每个晚上都在超负荷搏动。然后在心里摆出无数条可行的计划要把苏卿雪引到老屋里来。在计划就要付诸行动时,中间总是出现百密一疏的纰漏。 在太阳爆嗮了一整天,地面开裂的一个黄昏,目标自己送上门来了,辛父正准备一步一步接近心中期待的计划,却无法抑制住心脏病复发的危险。 就在这个黄昏的这个时辰,李川博和苏卿雪的脚步一前一后走进了同一条巷子。李川博起初在巷口来回渡着步子,他的烟瘾变得比以前更大了,看起来情绪平稳,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未必是来送那串无关紧要的钥匙,也不想再走进住过的那间大屋子,自己原来十分喜爱这里的僻静和喧嚣隔绝的安适。他一点都不害怕死过人的地方,希望能够拜访一次正沉浸在忧伤里的辛父,想和一位慈祥的老者交换一下心灵伤口的倾吐准会让人变得轻松,,没有苏卿雪的消息一直让他愁绪难消。 李川博按灭手里的烟头,正要拨动那个狮头门环的时候,向来谨慎的他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对话的声音:一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微弱而无力,这使他非常吃惊,立刻从门环上缩回了自己的手。再仔细听那声音像极了他从没有忘记的苏卿雪在说话,假如是她的声音在这古屋里出现也不足为奇,死去的残疾男子可是她的好朋友。充满好奇心的李川博趴在大门的缝缝隙里向里张望,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瞧见。但能感觉到这气氛是完全不对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为什么从院子到穿堂,从长廊到每间屋子所有的地方都看不到一丝光亮。他不再打算走正门了,手里正好握着偏门的钥匙。 已经有了防备的李川博脚步轻如灵猫,“咣当”一声打开偏房的门,这闷响的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借着在这里住过留在脑海里的路线摸索穿堂,到大厅再到长廊,竟然没有发出一声响动。当他努力看清那个摇摇欲坠的背影就是苏卿雪的时候,防备自己会太激动,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沿着完全没有光线的墙根猫着腰走下去,直到苏卿雪的身后才站住脚步,屏气敛息,一动不动听他们的对话,静观其变。 让辛父最后吓得气绝身亡所看到的鬼自然就是李川博这个活生生的人了。 李川博并没有俯冲过去用什么钝器伤辛父一根毛发。那全是他自己吓自己眼前产生恐怖幻觉。 各种各样的幻影在儿子死后在辛父的生活里频频出现,这是目前医学不曾发现的一种错乱精神上的病灶。随着辛父的死去,发生在他身上这种稀奇古怪的病症也就无人再去过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二十六章:重逢 苏卿雪虚弱而无力地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像天鹅绒一样柔软无比又舒适的床上。目光所及全是纯白的颜色,神志慢慢趋于清醒,然后明白过来这里依然是医院,自己此时不过是躺在一张高级病床上。她已经非常厌倦眼前的这一种白,多希望这几乎是一个时代的时光能够快点结束,让她活,或者死,都可以。唯独不要每天不是躺在这里,就是躺在家中。 “卿雪” 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叫唤她,多么熟悉,像上一个时代,那个伴随她健康体魄快乐时代的声音。这是李川博的声音,他一直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等着她苏醒,没有错过她每一次睫毛泛动的时刻,都以为那是她要醒过来了。 他急切地向她走过来,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这一切的感觉使得他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紧接着满脸涨得通红,这世上只有苏卿雪才能给他带来这样的感觉。 他生怕她会消失似的一刻不放地凝视着她,四年的时间无法成为一道栏栅,脑海里有一股力量非常神奇,觉得自己才在昨天和她道别,那股力量由执着铸就,建立在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牢固、深厚感情基础上。李川博过去因为无法忍受没有指望的思念时,曾无数次想过放弃对她的紧追不舍,但是所有内心的感情流露由不得他控制,越是挣扎,束缚他思想的脚镣和手铐只会越紧。 叶露珠知道女儿是个比任何人都注重形象的孩子,即使在不清醒的时候,也要让她美美地睡着。醒来的苏卿雪发现自己头上裹着的是一条粉色的头巾,在耳根处打了一个灵动的蝴蝶结,丝巾的另一头沿着肩膀随意地垂挂下来,她消瘦的脸上焕发出的是异样的光芒。在李川博的眼里,她的美、她的迷人并没有被病魔彻底损耗,相反,在病痛对她全身心的侵蚀下,她越是显示出一种楚楚动人无比娇弱的病态美。 她从单薄的被褥下伸出手的时候,他一下就捉住她那只清瘦、苍白毫无血色的手再也不愿松开,良久地沉浸在喜悦当中,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苏卿雪毫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人,一时半会觉得这是在梦中,然后是几秒钟无以言表的惊喜,惊喜过后她想立刻逃避,想到了自己脱落的头发,消瘦得皮包骨的身子,倔强的性格开始作怪,想着要和人类断绝来往,只有人类才会对她人带着嘲笑的口吻和异样的眼神。 直到主治医生走进病房,李川博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苏卿雪的手。 她看着他动了动嘴角,努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精神状态不允许她想得太多,也不容她情绪激动,但就这一点笑容一下子燃起了他对他们未来生活的种种甜美向往 接下来李川博每天到病房里照顾她,量体温、喂药、在她的床头插上一束康乃馨,然后用极大的耐心在床沿一坐就是两三个时。 在李川博的精心照料下,苏卿雪的身体很快又有所恢复,但她总是显得心事重重,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内心非常明白:此一时彼一时,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孑然一身的李川博,她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为她带来的幸福。 长痛不如短痛,类似这些伤人的话还未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就无法控制自己而泪水涟涟,看到她落泪,他开始苦恼揪心。这可不是他眼里的苏卿雪,曾经骄傲得像公主一样的女子,可恶的病魔能让一个多么可爱的灵魂、坚强的心变得不堪一击啊!这明明不是她伤心的真正原因,他能看出来她还有其它心事,问她原因,她总是在胡乱搪塞,怎么也问不出所以然。 夏日黄昏,太阳已经落山良久,暮色里有迷人的余辉尚未散尽,苏卿雪透过单间的病房落地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最美的大自然景色。 这单调的病房,让人窒息的药水味、这笼罩她的牢笼,她觉得此时此刻憋得快要疯掉了,从床上一下跳到地上来,她要瞒着所有人到走廊上散散步,那怕是呼吸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也要冒一次险,正要动身出门的时候,被行色匆匆从外面赶来的李川博拦住了去路,他大胆地捉住她的手,就像捉住一只无力再飞行的鸟,这是他心目中一只非凡的鸟,这是他在心底倾注了大半辈子情感在上面的鸟,他心翼翼地夹住她、端详她、决不敢真正完全控制住属于她左右的空间。 苏卿雪没有挣扎,反倒显得温顺与安静,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搂住他结实、粗壮的腰身,纤弱无骨的手滑过他白色衬衫的后背,用手掌在他敦实的背部轻轻拍了两下,这更像一种问候而不是示爱。她所要向他表达的绵绵爱意全都被一些不能面对的现实封锁了起来。 然后她要把他一把从自己的面前推开,他的身体像一座泰山,最后她憋足了力气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她的手却被按到了他的唇上,他的嘴唇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了无数个唇印的温度,这是他无数个梦寐以求的夜晚要碰到她的感觉得到的实现。 分开四年,他对她的爱又何止是这短暂的几年?他说不清那埋在心底日日夜夜的绵长的苦涩、甜蜜的绝望、是如何占据着他每一个孤零零的夜晚,每一个梦。此时,他望着她的目光如炬,这目光有极大的穿透力,直射到她的心底,洞穿她所有心事,看到了在他的热吻下她整颗心的颤抖。 带着无邪的试探,他得到的是内心像发了疯一样的狂喜,此时此刻,在他热情奔放的爱里,在他要把自己整颗心掏出来赠与她的激情里——她苍白的面颊像写意里的牡丹突然间被淡红晕染,又像水莲受了晨曦的照耀散发出了娇羞。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她发现她的心果真就要被慢慢融化了,但这是丑陋的行为,她突然间就觉醒过来,一阵羞耻感在内心空降,这阵羞耻感顿时在心里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以现在的处境,没有人比她更迫切地需要得到这份爱与关怀,这份唾手可得的爱就摆在她的面前,充满了它独特的诱惑力。落魄至此的她,被命运置于死地的她正经历着一场残酷的不近人情的考验。很快,她做出了决定——还击给现实的也是不近人情的残酷,她很好地把握住了这个尺度,身体没有在他过分深情的拥抱下沦陷。一个转身就离开了他的怀抱,看上去是那样的果断和决绝。 李川博不依不饶在她身后迎上来,没有丝毫要放过她的意思。她已经不再害怕自己,忍耐住了那股跃向彼岸的风暴,用肢体阻止了他的再次靠近,他连忙知趣地向后退了一步,没有气馁,他觉得自己可以等,慢长的日子他等过来了,只要有希望,再漫长的日子他能等,他的生命会衰老,爱不会。 她心里蒙上忧伤,想起了过往,经历过的往事会被时间淡化,但不会淡忘。董秦曾经失去她,导致他坠楼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痛定思痛地想过:是她没有学会一种不伤己不害人的生活技巧,是她没有学会游刃有余的生存技能。但是她又永远无法做到抽掉自己身上的本色血液,她可以忍受深入命运孤独的凄凉,因为她能体会到人要如何去驯养自己的灵魂,才会让它变得有价值并且高贵。 没有办法,她太爱美!太爱世间完美无缺的爱情,所以她是那样的在乎在真爱的基础上自己的良心是否每晚都能高枕无忧。 她平凡的生命总是被“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与天齐高的气节和一个人内在强大的可贵精神所深深吸引,就算无法以此来敦促自己,也要担当起对自己行为的职责。如果她的爱情将为他人带来痛苦、不幸与无辜的伤害,她宁愿不要。 她认为人以人的名义来到这个世界必须保持自己感情世界里的廉洁,她所追求所崇仰的爱情不仅仅是要具备自我评定下的伟大与忠贞,也更要有光明磊落的形象,而不能含有见不得光、拿不出手的渣滓。以前爱董秦,现在爱李川博,每一场爱她都用整颗心、整个生命去对待,这一点不容置疑。但是现在也必须是退出,她无法容忍自己成为干涉李川博为一个已经产生的家庭负担责任的绊脚石。从严格意义上讲他其实已经失去爱她的权力,只是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会怎样看待他和三月花的这场感情问题,和洪来之间的亲情关系。 捅破这层窗户纸是多么容易的事,苏卿雪觉得不应由她的口传递给他这个消息。她和李川博在一起的时间是短暂而宝贵的,她不想把三月花探讨进来,她无法面对当她把真相告诉他以后,他对她的激情会像潮水退去般迅速,冷漠,不留情面。当那一切发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心就会好受一些。 她知道等将来时间治愈伤口会变得多么困难,她已做好准备心甘情愿承受这强烈的痛苦,他们是在最相爱的时候放手的,这种激情在巅峰上被迫阻止,被突然掐断,在彼此的思想里都会是最美好的回忆。 她看上去有点累,走到床前并没有脱去桑擦丝披肩,直接靠在了枕头上。 他寸步不离地跟上前,握住她的手,目光里充满担心和询问,看得出来她的气色在逐渐好转,表情却总是郁郁寡欢,因为之前见她伤心地流过泪,他总想从她脸上找出使她心灵创伤的原因。 她知道自己越陷越深,就越难以离开他,苦恼让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二十七章:心事 “卿雪,假如你是因为治病的费用而发愁,那我要告诉你,你大可不必担心,你只顾养好你自己的身体,我自会安排好这一切。” “川博,我也许很快要死掉了。” 苏清雪把另一只手伸过去盖在他已经握在那里的手背上。 “你为我做的越多,我越不知道要如何偿还。” 他爽朗地笑了一下,指着她薄薄的桑蚕丝胸口说道: “你的心会告诉你该怎么偿还,我只接受加倍的偿还,你偿还得起,卿雪!别胡思乱想了,你死不了,时间还早呢!记住,你欠我的可是一场白头偕老。” 这话听上去太沉重,她有些激动地从床上弹跳起来: “不,川博,让我们的友谊万岁!” 什么友谊万岁?去它的友谊万岁!所有粗野念头瞬间滚过李川博的脑海,他像她一样变得激动起来,伸出两手一下就捉住了她巧的肩膀,朝着她的脸附下自己的头,那几乎憋闷了半辈子的一个热吻只亲在了她的额头上。他很清楚自己可以得到更多,此时只想告诉她,他对她的爱是超越自身一切肉体欲望的,他以她的开心为自己的开心、以她的幸福为自己的幸福。 他的下额骨顶在了她的鼻尖上,胡渣轻轻厮磨着她的脸颊,她嗅到了他身上那股久违、亲切,淡淡的体香,这是一个血气方刚成熟男人特有的气息,带着磁石一样的吸引力把她牢牢吸引住了。 他此时在她心目中产生的价值是强大的,他就像是她失而复得的宝物。有那么一会而她竟然陶醉得神情痴迷,血液在她的肌肤下沸腾了,在身体某处一团火苗被点燃,渴望被焚烧。但这其间分明有一些细碎硬物堵塞着她的血管,使血液无法畅通,呼吸急促。又像是一枚针刺进她的脑海,搅拌着大脑神经,使她痛苦万分,她知道那是他们之间不纯净的爱产生的大量渣滓在她敏感的神经里作祟。 她从斜躺的枕头上稍微立起了上半身认真地看着眼前人: “川博!你是爱我的吗” 他在吻她额头的时候,能深刻体会到——那一刻两颗心向彼此飞奔靠拢与相互间热血的相融,但不知为什么她的精神世界总在两人激情四溢的时候跌入一种黑暗。 他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像时候在欢堂镇的稻草垛里玩游戏那样的力度,记得无论玩那一种智力游戏,她准成他手下败将。还好!他手下留情,要不然她猜现在自己的鼻子准是又扁又平。 他给她带来的感觉无比神奇,既有一种男欢女爱的新鲜感,又有一种使她跌入幸福感的怀旧情结,这种混合滋味竟然对她的健康比医生给她隔段时间做一次化疗和脊髓穿刺行之有效得多。 在他眼里苏卿雪是何等聪明的女孩,怎么会对他为她付出的爱产生怀疑?向她示爱的语言潜能这时得到了极致的发挥,那是他心灵深处最真挚的感情流露: “卿雪!我的好卿雪,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想二十四时都不要离开你。请你现在把我当成你的仆人和奴隶吧!为你效劳,是多么幸福的事,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你看呢?当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他愿意变成这样,他究竟爱她还是不爱呢?你现在多需要人照顾,我会让你随叫随到。因为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并且像我爱你一样深,卿雪!你闪亮而迷人的大眼睛早已把你心底的秘密都给了我,亲爱的卿雪!难道你和我没有心意相通吗?”他抱着她,目光是那样赤裸地敞开心里所有的秘密,深情地望着她,那怕被她拒绝,那怕粉身碎骨。 多么感人的豪言壮语,多么动听爱的宣言啊!她的心被深深地打动了,只差一点就松懈了那只掐住命运咽喉的手。可是那些搁在心里的渣滓阴影一直都在,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吗?当年他在三月花面前也是这样轻易表态的吗?如果此时她像着了魔似地被吸附在他的怀抱里再也不愿离开,以后取代她的日子将会是一种严重的长久抑郁、亢奋、痛苦、快感相互交织的情景,这是一种滥用毒品的隐君子离死期不远的一种生活。 苏卿雪苍凉一笑,像是从秋天的果园里摘下一枚苦果: “川博,我欠你太多了,对不起!我偿还不了。你从辛府把我的命搭救出来,你为我垫昂贵医疗费用,以及你对我的一片深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法用世俗的金钱来抵债,来衡量。我只能说把我们彼此的爱续于来生!” “不,不不,卿雪,没有任何障碍可以阻挡我们今生的相爱,我只要短暂的今生,再漫长的来生我也不要了,我不贪这个心。” 他的心乱了,显得惊慌失措。 “我的身体每天都在好转,已经不需要特地要一个人的时间来照顾我,基础生活我完全可以自理,要说寂寞嘛!想要找个人来聊聊天,想法总是难免的,克服一下就过去了,再说生活中谁不要时时面对寂寞呢?” 她边说边立起了身子下了床。 李川博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一个宽敞的活动空间。 她走向浴室的半身镜,从新扎了一下自己的头巾,看上去目光自信,面色也比之前红润了许多,她为自己从新找回立场而松了一口气: “川博,你走吧!到你该去的地方,不要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像我这样的病秧子,我的命不会长。对不起,川博!我给不了你要的白头偕老,”她担心他无法沉受这些拿刀捅他胸口的话,像一位母亲拉着孩子的手抚摸着他以示安慰。 但她的话已经像一把利刃一下扎进他对痛苦毫无设防还依然沉浸在之前喜悦的心情里。 她的这一刀扎得既准又狠,被她抚摸着的手抖了一下,一种苦涩狂乱的情绪闯入心窝,扩散到全身,他努力克服着自己的情绪,试图去听她的话,尝试着从爱她的感觉里过渡到友谊的层面上来,他发现那完全是在自欺欺人,他怎么能做得到不去爱她呢! “天大的虚伪!”去你的友谊万岁!” 诅咒像雷声滚过他的脑海,眼里一下子就升起了愤怒的火焰,他白色衬衫衣领沿着涨红的脖颈敞开的两颗纽扣,漆黑的胸毛若隐若现,能清楚看到他的胸脯在剧烈地起伏。须臾,他很好地保持住了外表的沉稳,没有让自己内心的歇斯底里发作出来。 在过去,他气愤的表情一旦达到顶点,粗狂的外表就会完全被那没有受过几年正统教育性格里的野蛮和粗暴取代,那时他就变得不再可爱。 一个人一旦有了溶入血液的粗俗,不是昂贵的衣服和名贵的首饰所能取代得了的。 四年后回来的今天,她发现他由内到外整个人都变了,他的个子比过去又高大了许多,身段在过去优良的基础上显得更加健美和笔挺,他并没有一张特别英俊的脸庞,但他现在有一双利锐而洞察一切明祭秋毫的眼睛,他拥有了一双聪明人才有的眼睛,它比拥有一张英俊的脸更叫人难以忘怀。 他竟然做到了!从自己的血液里过滤掉了以往所有的粗俗,平庸和狭隘。 知道他这么多年来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在摸爬打滚中努力完善自我,在领略遥远城市的风景、在与陌生人打交道中不断地丰富着自己的内心世界,他的经历和野心无限地拓宽了他的视野,她在偷偷仔细打量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如此的卓尔不群。他和过去的巨大差异确实让她惊异不已。 他之所以变得如此优秀,自己心里很清楚,那都是对她爱之深切产生的动力。现在因为这个病秧子直到今天仍然对他如此无情、狠心,使他又感到气愤难当。 最初得知她病重的消息,他并没有难过,反倒内心感到一阵快乐,她的病预示着能拉近他们的距离,他现在有丰厚的资金为她治病,他愿意毫无怨言地厮守在她的病榻前照顾她,直到她好转。 如果这场病魔最终会夺走她的性命,他甚至愿意和她一起死,只要留在她的身旁他的世界就是天堂。 他把愤怒的这枚炸弹投向自己的胸口,在那里炸出一个窟窿,狠心的女人!她不会对他心生怜悯。 他该用什么来止血?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慷慨激昂地表白自己内心世界的声音,她再也听不到那些连石头也会感动的深情话语了。 他现在只想像泼妇一样数落她,骂她以解心中的积郁。但同情弱者的柔弱软化了他的锋芒,最后连一句不尊重她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她是一个病人,他怎么和一个病人去计较呢!在爱她的强大作用下,没有什么不能宽容和忍受的了,遂她所愿,让自己心中的伤口更深一些吧: “如果我的离开对你的身体有利,我选择默默服从,卿雪!还望你多保重身体,友谊万岁!再见!” 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拉开病房的门不带任何留恋地走了出去。 她想,看来这次真的伤害了他,她无力地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朝走廊深处远去的背影,就在这时他突然转过身来,但只是向她挥了挥手,那意思让她别站在风口上,赶快回去歇着。 她再也无法压制自己奔涌的情绪,冲回病房趴倒在床上,由于怕还没有走远的李川博会听到,用牙齿咬住被子放声痛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二十八章:策略 离开医院的李川博没有去吃晚餐,也没有马上回自己的住所,他用活了三十多年成熟男人的稳重暂时克制住苏卿雪给他带来的坏心情。 虽然再次遭受心灵的重创和打击。他以为自己此时依然是个有强大魅力、有男人气概的人,因为他还能用平静的外表撑住内心的不平静。 但他知道这是为了维护一个像样男人最后一点尊严在冒险,一旦这伪装出来的坚强、不结实的大厦倒塌后,他想他还未整出自己的事业之前就会被爱情整垮整个精神世界而发疯。 这时候找回味口比找回平稳的心情更难。 他来到了一个星期都没有迈进的办公室,这栋米黄色十五层高的摩天大楼建在靠近郊外一处僻静的山坡上,四周绿荫环绕,紫藤花沿着径四处蔓延,玫瑰花、鸡蛋花在安静中怒放,同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此处是一座天然氧吧,可惜他无法安下心来享受这大自然赋予人类的美景。开始脆弱地、俗不可耐地害怕寂寞。 当初,他的脚步刚刚踏上枫树镇这片热土的时候,便有自己雄雄的野心和周密的计划,他不再是过去那个没有资本却整天想着泡妞的混混,他为自己的计划储备了大量的资金,资金的来源自然是当年盗墓出逃身上带的宝贝给他带来发家的好运。 通过毛村长牵线搭桥认识了枫树镇的政府要员,很快成立起一家属于自己的房地产公司,然后审批下他要涉及房地产市场的一大片土地。至于隐姓埋名这种事对他来说纯粹就是菜一碟了,他在这里干得既完美又毫无破绽。 眼看着大好前程正在顺利进展,现在这一切并没有让他丝毫快乐。 他站在与月亮齐平的钢化落地玻璃窗前若有所思。 身后蒙尘的办公桌上堆满从财务部、工程部、开发部送来的一摞摞文件,等着他审阅、签字、盖章。此时那个鳄鱼皮公文包里三个洛基亚手机同时响起来,他只接了毛村长的电话。 李川博并不想聆听毛村长汇报工作,他更迫切的需求是毛村长能给自己带来安慰和今晚要得到的心灵解脱。 在村长的眼里:这位有着狂热野心的逃犯事业才刚刚起步,爱情毫无进展,村长即是他的左膀右臂,又是他的感情顾问,不得不对他的私生活关怀备至。 村长用自己的见解认为这位年轻的老总用在恋爱上的精力实在大大超越了对事业的执着。虽然两人前一段时间在咖啡馆里不欢而散,毛村长在友谊上遭受的伤害,只需要前门进后门出的时间长度,伤口就能愈合,捅他一刀的人必须是李川博。 毛兴旺好了伤疤忘了痛: “川博弟,你太需要一个充满罗曼蒂克的夜晚来排除心中的寂寞和空虚了。”村长不止一次直言不讳地提醒过李川博,那意思非常明白,想为李川博安排一夜情的女子。 “我希望当我和一个女孩上床时是因为我爱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叹了一口气,毛村长说了一句禅语般的话: “一个人只要心中有爱,便处处都能遇到爱。” 李川博以为自己心中的这一份爱和“处处的爱”是不同的,他心中的这份爱是除却巫山不是云的爱。他曾经沉迷于一种生活:作为一个猎艳者走进灯红酒绿女人扎堆的酒吧,酒吧是个迷人的地方,这里有最时尚的摩登女郎,她们风情万种,唾手可得。 女人越容易委身于男人,就越容易从男人那里剥夺他对你全部幻想的破灭,本身那一切在他的灵魂深处是廉价的。当然他所向往的爱情最终会让他渴望升华到“性”的层面上来,但心灵的交集一定要在肉体欲望的前面。 李川博不再说其它时候,毛村长已在另一头顿悟,李总要的爱情可遇不可求,村长一时半会无法替他办妥。 在事业上忠心耿耿的村长成不了他感情世界里的军师。 李川博内心犹抱遗憾倚着窗台,望着满天星斗,远处与夜幕交接的地方是城市阑珊的灯火,人们丰富多彩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城市的冷漠加深了他的痛苦。许多天以来对苏卿雪的照顾,好像已经习惯于那种对爱情指日可待有奔头的日子,也习惯了每天都能见到她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偶尔俏皮的神情。 午夜,李川博没有让自己的内心很好地安静下来,由于历来与毛村长在思想上对爱情这个话题产生极大的分歧,他们的聊天并不尽兴,他的心好像被村长隔靴搔痒一样,苦恼没有丝毫被排解。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觉,他在办公室里整整恍惚了一个晚上,睁着眼睛看着东方渐渐发出白色亮光又慢慢把眼前的世界照亮。 一夜无眠,此刻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没有一丝疲倦,李川博在半明半暗的办公室寝室里苦苦撑到五点三十分,不顾一切地拨通了叶露珠的电话: “你好,阿姨!多有打扰。” 他的语气里粘着恍若隔世的灰尘,另一头叶露珠好像正等着他的电话快速地接了起来: “不打扰,川博孩子,我什么都知道了,是卿雪太不通情达理,昨天是她把你赶走的,我代表她向你道歉!” “阿姨不要太客气,她一向很有个性,她还好吗?” “自从有你的关照,她的身体还从来没有像现在恢复得这么好呢!” “但她一点也不领我的情。” “唉!事出有因,我这可怜的孩子她对你那一份沉甸甸的爱现在只能藏在心底。” 李川博在电话另一头身子僵硬住了,一时间还无法承受苏卿雪对他有一份沉甸甸的爱这种打击。两个人同时觉得要表达的话语在电话里一时说不清,他们迫不及待地需要见到对方。 这天,又将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李川博在自己豪华明亮的办公室里接待了他一心认定的未来丈母娘——叶露珠。 叶露珠在清晨六点之前精心修饰了属于她这个年龄得体大方的容妆,一身服饰虽已陈旧过时,在她身上却穿出了另一种典雅与风韵。 她和过去一样仍保持着完好身段,刚满天命年龄,就在这几年迅速老去许多,眼角布满了粗线条的鱼尾纹,额上的皱纹也细密交错,白净的脖颈皮肉松弛,但一双灵活的眼睛里眼波流转,笑容不失妩媚,这些在她身上体现出一种矛盾的存在:她姿态年轻,实际上已经老了。她和所有惧怕衰老的女人一样,尽量努力把持着自己心里上的年龄,她们长期热衷于这种骗自己,骗不了别人的游戏。 李川博让叶露珠和自己一同坐在大露台的餐桌上,睁着布满血丝深邃的眼睛亲自为贵客斟满一杯热气腾腾的甜牛奶。隔着一张餐桌的距离,内心为同一个目标而来的两个人拉开了漫长而融洽的谈话。 “这里的环境真是不错,令人心旷神怡!” 叶露珠情绪饱满地打开了话匣子。 他把能极目远眺,城市旖旎风光尽收眼底的一个位置让给了她。 “这可真好!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一大早让你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让阿姨辛苦了!卿雪依然在睡觉吗?知道你来我这,估计她会不开心。” 看来他只关心苏卿雪。 “不必太客气,川博孩子,我可是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是的,她睡得正香,我是瞒着她来的。我的孩子她太善良了,她心里是多么的爱你啊!完全是因为三月花,卿雪不得不克制着对你的感情。你有所不知,川博!你走以后的第十个月三月花在欢堂镇就生下你们的孩子洪来,听名字你就知道是一个男孩了。活蹦乱跳的一个生命,会叽里呱啦说话,见面的时候会叫你爸爸,这种神奇的感觉,这种温暖贴心的美妙,会软化任何一个人的铁石心肠。那孩子已经四岁了,和你的父母生活在一起,三月花呢并不常回欢堂镇,就在附近,离你我都不会远,最多五十公里车程。” 李川博在清晨从满山坡的雾气中把叶露珠迎接进来的时候,刚刚有一点想吃东西的胃口,现在他把送到嘴边的牛奶放回桌面上,坐在离叶露珠只有两尺相隔的地方足足沉思了有十分钟。 谁也不知道他在这十分钟的时间里内心经历着怎样沉重、矛盾和离经叛道的挣扎。 或许他只是让自己发呆这许多分钟,并没有想其它,一只消瘦的手指托着长满胡渣的下额,手指正在刚劲有力的黑毛上轻轻弹着。良久,轻蔑地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是奉送给三月花所作所为的,然后向叶露珠发话: “阿姨!我和三月花之间的事,那是我犯的一个错误,这个孩子是错误的产物。” 他的眼里放出了像狼一般凶残无情的光芒,这让叶露珠倒吸了一口凉气,以她半百的人生阅历,很难接受一个会抛妻弃子的人成为了自己未来的女婿。听他接着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态度已变得诚恳: “阿姨!三月花竟然用这个孩子来要挟我,达到她的目的,她足够的卑鄙无法配得上我对她的爱,我不会让她得逞。我爱的人永远是卿雪,永远不会有别的女人,我可以一辈子不去见三月花这个人。”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 “孩子是无辜的,我没有想过要丢开他。他不应在这起事件上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叶露珠倒吸进去的那口气又轻轻吐了出来,但觉得事情绝非像他说的这么简单: “你们同时都要这个孩子呢?” 李川博很潇洒地摊开两手: “哦!她是孩子的妈妈,她如果要求带走洪来,我会答应,只要她本人不来缠我,什么都好说。” 叶露珠勉强地点了点头。看来他和三月花之间的春风一度,的确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一时冲动犯下的一个错误。叶露珠一向欣赏李川博的初衷并没有改变。现在看他掌管着手下一百多号人、呼风唤雨的能耐更加使她刮目相看,至关重要的是她早已洞察他深深坠入女儿的这条爱河不能自拔。 叶露珠在心底打起了自己的算盘:看来女儿要背上后妈这个职责,只要他爱卿雪,一切都是值得的。 “川博孩子,卿雪多亏有你悉心照料,阿姨可是一个董感恩的人,她心里之前对你的芥蒂我会慢慢做她的思想工作,她虽然向来性格倔强,但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还有啊!我们母女两这几天正在酒店里住着呢!不是我好享福,你猜怎么着?我们店面甲醛超标,达到百分之九十九,是再也不能住人了。我们家族史里面可没有人得过卿雪这样的血液病,完全是这甲醛超标给害的。唉!赚钱嫌辛苦,花起来嫌少,你都看到了我们正在大把的花钞票。” 他完全明白叶露珠的意思,热情洋溢地告诉她: “如果卿雪不介意,我可以马上安排人去为你们寻找舒适的住处。” 李川博一口饮下杯里的牛奶,又给自己从新倒了一杯,大口地咀起桌上带黑芝麻的面包,他的味蕾被爱的幻想一下子找了回来。 “我替她不介意,孩子!这可又得麻烦你劳心。” 叶露珠几乎是抢着把话说出口。 “为你们劳心,我感到幸福,” 他现在殷切希望不停地为她们做劳心的事。为了很好地俘获苏卿雪芳心这件事上不会出现节外生枝的状况,他们又心照不宣如此这般地密谋了一翻,在密谋的过程中他们成了对彼此最为忠诚的同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二十九章:住进山巅云桥 一个星期以后,李川博差人在离自己这栋大厦二里地,一个叫”山巅云桥”的地方租下一座昂贵的三层楼别墅。 楼房的外景远远看去非常美观,每一个路过它旁边的人都会为之惊叹,它集现代和古典与一身,是中式四合院形建筑,房顶是褐色水泥彩瓦,露台是造型美观的铁艺栏杆,有竹篱围绕着宽敞的前庭,后院有珊瑚石点缀在鱼池岸上,鱼池里娉婷睡莲被清风吹拂划破了水中的一片蓝天。 脚步刚踏进来,他一下就爱上了这里,相信苏卿雪会和自自己一样喜欢,这太适合一对倾心相爱的人在这里朝夕相处了,这里也和苏卿雪这样美丽的女子非常匹配。 走进大院,有更令人拍案叫绝的地方,由于周围没有建筑物遮拦,在太阳出山的时候每个卧室包括厨房都有带着露水和花香的阳光照射进来。李川博轻轻闭了一会儿自己的眼睛,脑海里出现了幻想的画面:他们将在这里结婚、长期地生活人生没有什么比这让人更满足的了! 他把别墅的指纹识别锁教会叶露珠后,她便匆匆回到了临时居住的酒店,敦促女儿快点动身,说的是要带她到乡下去,那里非常适合修心养性,对她的健康很有利,一定会是她理想中的天堂之地,完美得没有什么地方再可以挑剔。听母亲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栋朋友托给她们住的楼房有这么绝妙,苏卿雪忍不住也开始向往,她的心回到了天真和稚嫩: “妈妈,我们以后要在乡村那种地方长期住下去吗?” “这个当然。你会有好命的!” 叶露珠之所以把后一句话冲口而出,是因为她有些把握不住事态发展进程,但一想起要马上住进皇宫一样的别墅,又有一些被幸福冲昏头脑的感觉,她害怕过了头的幸福总是太短暂,在别人看不见的内心深处她开始祈祷。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动身呢?” 苏卿雪在一旁问。 “现在,你把生活用品收拾好。多住一天酒店每天就多出几百元的开销,这太可怕了。再说你吃药、复查哪样不需要钱?再住下去,吃饭的钱都快成问题了。” 苏卿雪感到内疚,她觉得是她在拖累母亲,病魔早已磨平她在母亲面前总想树立自己个性的棱角。凡是弱者,都会变得顺从。 果然不出叶露珠所料,苏卿雪一到郊区这栋楼里的时候,她简直欣喜若狂得像一只快乐的鸟。 她赤着双足,踩着能照出人影的宽阔木制楼梯板一口气爬到楼顶,这里有爬满整面墙的五叶地锦,站在视野开阔的露台上极目远眺:天空湛蓝,白云如棉。一群广场鸽向着她这个方向展翅飞来,带着对人类的友善,安静地落在头顶的飞檐上,有的一个俯冲,翱翔着向另一个方向飞去,她的心跟着雀跃起来,一阵惊呼叫出口,在以往所有的日子里她还从未遇到过一个如此迷人的清晨,这是苍天对人类的恩泽,多么公道,从不摒弃任何一个高贵的弱的生命,包括病入膏肓渺的她,正尽情地沐浴在它所赐的恩宠里。 叶露珠在二楼的客厅里开起了背景音乐,一曲《高山流水》古筝在室内轻轻缭绕,她收拾出自己和女儿的两间大卧室,在各自的洗漱间里摆上竹纤毛巾、牛角梳子、纯天然沐浴露。床上铺上亚麻凉席、蚕丝空调被她繁忙了一个上午,觉得自己累坏了,还剩下客厅、走廊的地没有拖,瓶子里的鲜花没有购买,鱼缸里的蝶尾和朱顶紫罗袍没有喂养。从窘迫的生活里走出来到现在应有尽有的奢华,连叶露珠自己都难以置信,她是如此之快地适应了这种贵族似的生活,并将生活中事物大巨细调度得得心应手。她绑起围裙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走进地中海颜色欧式橱柜厨房的时候,脑海里仔细思量:这里如果再增添一位能烹饪美味佳肴的佣人,她们母女俩就赶上名副其实的阔太太生活了。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享乐主义者,这一切的荣华富贵可是她们应得的。既然李川博把追求女儿的事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她非常赞同这桩美满的姻缘。 李川博尽可能以自己的能力和诚意帮助她们,自认为不拜金的叶露珠尽可能欣然接受。 叶露珠以为对苏卿雪先斩后奏的阴谋进度需要缓慢进行。 三天后,给听她安排的李川博发了一条短信: “事情进展顺利,鸟已飞回巢,正在晨曦中梳理她美丽的羽毛。” 化疗后的苏卿雪第一次长出了一寸长的宝贵头发,每天赤着双足爬上露台看天空的广场鸽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她们住的别墅和李川博办公大厦只隔着一片狭窄的森林,李川博站在落地窗前正好和苏卿雪的露台遥遥相望,远远能看见她衣裙飘飞,这时候她已经不扎头巾,而是戴着有丝绸花的草编太阳帽,那气质像欧洲海边慢步的秀丽女郎。 虽然只看到她的一个模糊轮廓,想起和她之间距离的秘密进展,他的脸和耳根瞬间就开始发烫,等苏卿雪离开露台后,李川博来到洗漱间,用清水扑了扑滚烫的脸,长久以来他第一次有勇气正视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如果有张英俊的脸该有多好,或者腰缠万贯,这辈子有让苏卿雪挥霍不完的财富该有多好,以后他要每天傍晚牵着她的手漫步在他的大厦和住处之间的那条林林荫道上。 自从她们母女搬到那栋别墅里以后,李川博每天都做着不可思议的各种各样和苏卿雪有关的白日梦,隐隐约约又担心是否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给叶露珠回了条信息,意思是他要前去拜访她们,叶露珠却不慌不忙地回复他: “稍安勿躁,年轻人要有一点耐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位父亲的相好,未来的丈母娘好像有意在考验未来女婿的耐心。但是油、盐、酱、醋生活的日常开支、苏卿雪复查身体的钱,整栋别墅像开动马达一样的消耗:水、电、煤气费、物业管理费,每一笔钱叶露珠都准时向他开口讨要,李川博总是二话不说,慷慨解囊,出手非常阔绰,几乎让叶露珠目瞪口呆。她有所不知,李川博所有行为里的出发点,都只愿意为苏卿雪一个人在付出,他有时候几乎把自己也给忘记了。 叶露珠趋于现实的心终于被软化,被感动,她破裂把计划提前。 一天母女两在铺着印花的西式餐桌上吃过晚餐,叶露珠觉得并没有什么值得在女儿面前拐弯抹角的了,就把李川博对三月花的态度按他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苏卿雪,然后再把自己的心底想法一吐为快: “孩子,你接受李川博把!他是多么爱你,要知道你把他从医院里赶出来那天,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整夜都没有合过眼睛,第二天,我从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你的行为不存在破坏别人家庭这一说法,你大胆地接受他的爱,也大胆地去爱他吧!你们的爱将被我祝福,孩子!你的爱没有负罪的枷锁,妈妈知道,你一直是个精神层面的完美主义者,你和川博的爱对得起身边任何一个人,如果这世上有人不愿意看到你们相爱,那是他们的偏见和狭隘,不要去理会,你们是问心无愧的。” 外表看起来苏卿雪并没有过多激动的表情,李川博爱她,这在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当听母亲说到他为自己彻夜未眠,在晨曦里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向着母亲表达他对自己的感情时,苏卿雪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 她无法在母亲面前装聋作哑,如果自己真要接受李川博的爱,可是这份爱依然是多么的沉重!思索了一会儿,她说出了自己的一些顾虑和想法,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生病的过程中产生了极度厌世情结: “妈妈,我可是个病人,这病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才会好转,我的生命早就不属于我,属于流逝的时间。我曾经渴望享受人世间的所有美好,可是现在我的病已经把我折磨成了活死人,我即使接受川博的爱,我又拿什么去爱他呢?” 说完这些话,苏卿雪悲从中来,眼泪像透明的珍珠一样“吧嗒吧嗒”从苍白略微激动的脸上不停地滑落,使她泣不成声。 一张病态美的脸就像雨露里的梨花,散发着她真性情里的迷人和纯洁,让人见了不但肃然起敬,整个精神都会为之颤抖。 “川博,川博,你快来吧!卿雪,我的好孩子,你别哭了,你的身体哪里还能承受哭的重创呢?” 这时,事先早已等在门外的李川博,大踏步地走了近来,他全然听到,也全看到了,感觉自己再不进来,一颗心就要为眼前人裂成碎片。他的心裂过无数次,但这次不同,这次是因为她,以前是因为自己。 四目交汇,错愕、惊喜在两人眼里交织,李川博出现得太突然了,被洞察心事的苏卿雪反应过来的时候羞得满脸通红,连忙用手拭去眼里的泪水,再也无法逃避他目光一刻也不松懈的追随。 每个人都有权利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这份幸福已经变得既崇高又光明磊落,它既然不会对一对倾心相爱的恋人之外的任何人造成伤害,她还有什么理由不能接受的呢?苏卿雪似乎一时被他们合谋的左右夹击、被李川博对她越逼越近排山倒海的爱冲昏了头脑,她顺从地听了妈妈的话,默许接受他的到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这么被挑明过,女孩总归又是十分害羞,苏卿雪赤着双足飞快地离开了李川博,向二楼自己的卧室跑去,李川博的脚步在后面紧追不放,心里开怀地想骚狐狸又附到她身上了。 追到卧室门口的时候他收到一条叶露珠的信息:记住!请和她保持距离,她现在还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他知道叶露珠的用意,不由得脸热心跳,一条信息回了过去:谢谢妈妈提醒,尽管我被她“压迫”和“欺负”多年,绝不会急于施行我的“复仇”计划。 “这就对了,孩子!老祖宗的俗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用你们爱的激情好好创建未来的美好生活吧!” 叶露珠解下自己带花边的围裙,顺手把它挂在厨房的门把上,经过餐厅再轻轻带上餐厅的门,穿过大理石走廊,依依不舍地走下汉白玉栏杆,在庭院里台起头,她的双眼像一袈摄像机一样横扫了整栋房子的每个角落一遍。 奢华充满让人敬畏的神秘色彩,奢华让人变得高贵,她不得不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仔细将整栋别墅打量一翻,作为最后的告别仪式。当别墅遥控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时,她没有再回头,她用实际行动为自己的行为作注释,她不是一个好享乐的女人,很快她打了一辆“的士”回到了饰品店,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三十章:情真意切 卧室的门是半虚着的,李川博直接推开走了进去,整个卧室里弥漫着一股中草药香,苏卿雪最近改用中药在控制病情。现在她的气色绝佳,毫无病态模样,脸上荡漾着少女情窦初开的红晕,充满了多年前的调皮神情,她保持着历来特有的羞怯与她倔强性格里带出来的矜持。 他想:她从来就没有变,这也是他欣赏她的一部份地方,一无所有,但不卑不亢,不卖尊严求荣华,她越是这样逃避、离开,他越想给她自己力所能及的全部。 在冷清的郊外,在这么大的一栋房子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俩人,苏卿雪立刻有一种置身于汪洋大海一艘游轮上的感觉。她希望船只永远不要靠岸才是更安全,在她后来和悟慧住在寒兰草堂回忆往事的时候,发现在这一时期的行为和意志完全被母亲所主宰。 当她不得不把李川博迎接进来时,才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丢弃了人性的美好,真的能跨越许多已经形成的障碍于不顾去放心大胆地爱他吗?有一种胆怯袭上心头,那要比得到他的幸福更加真切,那些渣滓浮出了心灵的水面,使她一时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但她相信现实会逼迫她寻回自己,每一个人从行为习惯里生成的性格都是体内最忠诚的一条狗,它始终会带上你找回丢失的自己,有时是头破血流、岁月蹉跎之后,在一地鸡毛里幡然醒悟。 他知道这是一次目的明确奔向爱的会晤,有如梦如幻的感觉,在十多年以前他就碰触过她的身体,在经过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他的生活日常虽然少有她的参与,刻骨铭心思念的累积,仿佛已经和她度过多年艰辛坎坷的夫妻生活。 但两人之间的爱意却像清晨刚刚开放的花蕾,带着露珠的新鲜,带着回到的出发,带着一粒米一粒米进攻城池的距离,带着能使他亢奋的激情变得宁静的神秘色彩,他有了水滴石穿的耐心。越有死神会降临,他对她的爱只会越浓烈。 这一切从新变得不真实,她就明明站在那里,他可以揽她到自己怀抱里,吻她的手指,吻她现在已变得晚霞般红润的脸蛋、亮洁的额头、嘴角稍微上扬性感又巧的嘴唇,尽情抚摸她天鹅般向站的方向倾斜着的雪白颈项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做,他不需要像一位果敢的猎手向她举起猎枪射出温热的子弹,袭取她的笑靥和皓腕。 苏卿雪毫无顾忌的赤足让李川博感到非常惊讶,她可以一整天都不穿鞋子,在别墅里跑来跑去。以后的日子从卧室到客厅、从露台到庭院,她索性都不穿鞋了,脚步时而像蜻蜓点水一样轻盈、时而像轻移莲步一样妙曼,她脚踝的弧线非常优美,脚型秀气、脚趾修长。 她自己认为不穿鞋走起路来轻快、方便、无遮无拦。他看着她的模样泛了一下眼睛,明白她自己全然不知、也不顾这返璞归真的性感无论被谁撞见都会引发无限遐想,这种性感形成了她独特的气韵在诱惑他,他没有心慌。他和她一样,有一阵子的思想是被叶露珠所左右,他没有忘记叶露珠的提醒:她是个易碎的瓷娃娃,请和她保持距离,他不得由感到好笑,叶露珠低估了他对神圣爱情的崇仰。 他现在隐隐替苏卿雪担心,怕她的脚板磕到石子或扎到硬物,她已经绕开他走出卧室,那么迅速地飞奔下了楼梯,一转眼就跑到后门庭院的珊瑚石旁边。他没有像过去或十几年前像跟屁虫一样对她紧追不舍。这一刻她不知所措地失算了,她认为他会毫不犹豫地尾随而来,像奉供女皇一样粘在她左右不放,殊不知他对她多年的“仇恨”里面除了爱之外,连他自己都弄不懂因为爱她太深、思念太苦、怀念太累,他竟然时常对她火热的的爱中分解出恨。这种恨,时而迸发出火焰,时而化作一团轻烟,没有声息地越升越高,就像此时“复仇”的欲望超越了一切。 他抛给她一个的独处空间,她需要到那里面去和寂寞厮杀,待她败下阵来的时候,他会在第一时间出现,他在内心无比渴望在那个时候她会更重视起他来。 他不再目光一刻都不停地追随着她,良久地盯着她的背影,回转身向厨房走去。 现在的他并非无事可做,相反,正是要大干一场的时候,从就自愿独立的他有很好的烹饪技术,只不过长年不下厨,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忘记原来厨房的活干得可是得心应手。 当然,只有在爱情的驱使下,他这种人才会在厨房里表演堪称传奇厨师的杰作,从冰箱里拿出保鲜的野生黄花鱼、九节虾、番鸭、菌菇热情洋溢地做起了这顿爱的晚宴。 太阳落山已久,别墅四周是这般的静谧,晚霞的余辉也已经消散,所有景物的黑影在扩大,苏卿雪的脚步向珊瑚石深处的灌木丛漫溯而去,脚下有一条无人打理的径,杂草已经将石板铺成的道路淹没,在路深处开着一大片火红的玫瑰花,在天色昏暗处散发出诡异的暗红和馥郁的香气,非常沁人心脾,这对热爱冒险的她产生了极大的的诱惑,她拨开了高过膝的荆棘、墙根有从鱼池里改道过来的水沟,脚下湿滑,没有走几步,她就一个踉跄摔了出去,一只脚不偏不倚踩到山莓刺上,一枚大毒刺扎进了脚板,疼得她“哎呀”叫了一声,皱起眉毛,一时间不知自己该如何往回走。 待李川博找到苏卿雪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瘸子”,单脚点着地怎么也无法前行。她摔倒起身的时候还不忘在头顶采下一大束玫瑰花,这让赶过来的李川博看了哭笑不得,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责备她才合适,看她疼痛得变了脸色,他立刻冲过去张开双手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和前一段时间相比,她已经微微胖了一些,在他的怀里依然轻得像一片羽毛。 她来不极羞怯,来不极拒绝、身体已经平稳地躺在他带着君子风度表情下的怀抱里。她身上铠甲的芒刺被软化了,她的翅膀也仿佛被斩断,从这天开始她的坚强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她选择了默默服从与被支配。 回到大厅,她没有一点不适应,按他的要求,台起自己的脚放在他的膝盖上,他像外科医生一样用镊子拔出她脚底的毒刺,再用双氧水药棉,在伤口上轻轻擦拭、清理、消毒。 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细致入微,一股暖流带着畅通无阻的欢欣鼓舞迅速流遍她全身,在脸上形成跃向彼岸的激情,她连忙低下头,不再正视他,生怕与他的目光一碰触他就会洞察她所有的心事。 在内心潮流暗涌的地方她做着与怯懦反抗的努力,最后她还是找到了庄重的支点,用不苟言笑武装起自己的外表,在心底那最隐蔽的区域,却已将他爱得更深。 晚餐推迟,桌上饭菜已经微凉,番鸭汤还在炉火上沸腾,如果作为终生伴侣,可以想得到他会给心爱的人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和幸福,他也是理想中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 他自己不这样认为,一个男人在好表现的时候,看上去都完美无缺,而他的好表现完全来自对爱情的灵感,爱一个人的激情对心灵的催化做用,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 有了他适才殷勤的“公主抱”,为她拔刺时的“肌肤之亲”,他的目光里始终满含着一股兄长般的温情,这一切让她变得自然大方,不再难为情: “川博,时候不早,我需要洗个澡。”她暗自为自己松了一口气,一双手应运自如,完全能独自完成洗澡这项大工程。 “嗯!需要我帮你什么忙吗?”他目光炯炯,深情地看着她,似在等待他最乐意效劳的美差。 “你带我到洗漱间就可以”。 她倚在他身上一脚点着地进了洗漱间,他出来时把门轻轻带上。在卧室的玄关处照了照半面墙那么大的梳妆镜中的自己,他一见到苏卿雪的时候就开始注重起自己的外表,下额浓密的胡须早已剃得溜光,中分式发型使他看上去既不失朝气又显得洒脱,他早已不用各种香味扑鼻的发胶糟践满头秀发,它现在看上去细腻、柔顺,随意地覆盖在他前额又黑又浓的眉毛上。牛仔裤、衬衫、黑色皮带、皮带上发亮的金属带勾,这是他要见她时特地为自己安排的行头。 以前痛恨和自己面对面,不愿意照镜子,很长时间都有这种荒谬想法。不知道隔了多久,突然和镜子世界的那个自己碰面,那是一个多年不见面的陌生人,但更像昨天的自己,看来时间更多的痕迹都留在了心上。 浴室里响起了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顺手拿来剪刀修剪她从庭院里采来的玫瑰花,把它们错落有致地插入景泰蓝瓶中,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觉得玫瑰花使今晚的夜色更具罗曼蒂克了,从来没有一刻像今晚这样——心里对她的爱像一轮满月。 台头的时候看见浴室的磨砂玻璃上有个人的影像影影绰绰,他用耳朵协助眼睛被万千思绪带到了她的面前:夏日夜晚恒温的水流从花洒里喷射出来分成几十股水流,沿着她仰着的白皙细长颈项,拍打在她深陷的骨窝上,她的锁骨纤细、巧而迷人。水流在她双肩上蜿蜒而下,那里是他焦渴的复仇之地他在想象中迷失在一片不愿回头的海域里,因为一千种想象都不是她娇嫩挺立的样子。 他已经如此熟悉她的灵魂,灵魂里的芳香,对她身体的想象却无法具体。空间和时间留给他很多的机会去打开她神秘域界的芳泽,但他不愿意用任何一种单方面的侵占方式,绝对要以膜拜圣洁女神的方式,匍匐于她的脚趾,用面颊接触她脚背上的温度,用忠诚央求她的同意,他才会在自己生命里注入永不干涸的热情,奔赴他愿意为之奉献生命精髓的劳顿之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三十一章:弥足珍贵 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为让她出来更衣方便,他走出了卧室,顺路走到户外,看到天空一轮皎洁的月亮正挂在眼前那片树林的树梢上,苏卿雪一会儿也不能陪他去散步,真是一个的遗憾!他想。 他仰起头任凭夜风吹凉身上沸腾的热血,抚摸了一下台阶两旁的汉白玉栏杆,经过白天太阳爆晒的栏杆,此时正释放着热能,它还是温热暖手的。他一个人就这样像一座雕像站了许久,然后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仔细聆听院子里正展开一场大自然的音乐盛会,最初响起的是青蛙带有极强节奏性的单调之声“咕、咕、咕”传来,蚯蚓似乎就在脚下拉起悦耳的琴声,中途从来不唤气似的一路响下去。蛐蛐在砖缝里发出此起彼伏的长鸣,声音里显示出欲盖过别的昆虫的气魄。不远处的森林里正演绎着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的画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卿雪站到了他的身后,李川博把手伸向她,她把冰冷的手轻轻放在他的手掌上,他用了一点劲,她不得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又将她的身体往自己这边带了一下,她不得不偎依着他,但把头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这个坐姿是她自己拿定的主意。 夜风变得如此柔和,像母亲的手抚摸渐渐熟睡的孩子般抚摸着大自然的花草树木和他们的身体。他们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问她一句脚板上的疼痛是否减轻,他不愿意在她只想用沉默来打发时间的时候用语言干扰她的思绪。 她的思绪无法为她做主,她在和李川博面对面吃晚餐的时候,就已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董秦:他还是穿着黑白条纹深蓝色校服,脸上带着学生时期的稚气,仿佛坐在对面的就是他,而不是李川博。董秦用迷人的眼睛要把心中的爱向她热切表达出来的时候,一团火球包围了她的全身,他激情洋溢的时刻,是天底下最帅、最英俊、最卓越的男孩。 在任何时候,她都只会承认董秦才是她的初恋,至今她依然认为在她的生命际遇里没有哪一个男人比董秦更优秀。但一切早已谢幕,早已被时间厚厚的幕布遮得严严实实,永远没有揭开的可能,永远没有,那会让他们同时感到疼痛。 记忆无法掐断,也抹杀不了,所以当初一个被自愿放逐于爱情荒原的灵魂,把爱别人的权利蕴藏到了自己流动的血管里和跳动的心脏内,就让时间这样无情地一点一点地折磨她的精神世界。 她和董秦纯洁无邪的爱,现在想起来依然让她心碎,她起初在记忆中几乎一下无法接受,因为她真切地感受到她和董秦之间的爱情尽然如此悲惨。 今晚,她为心房的完全易主而慢慢理解了自己,她愿意为心灵的一场绝处逢生而在过去摔得血肉模糊现在已经结痂的肌肤上从新把细沙一粒一粒挑出来,一点一点地赎回自己的灵魂。 她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寒漪般的光芒。她的哭是一种无字有声不成语言的宣告;失去的将永远失去。起初是释放,然后是解脱,他没有劝慰她,也没有惊慌,他依然在等待,在等待中,他用一种她刚好所能承受的力量握紧了她的手,把它放在自己光洁的下额碰了一下,然后将自己温热的唇放上去。 她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月光被乌云遮住了,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嗅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熟悉的气息,这健康的气息比任何一款香水更加沁入人的心脾。 她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的时候,他的手连他那一颗心都孤独地留在原地。 不一会儿月亮露出了它一半的笑脸,他立起身搀扶着她行动不便的身体穿过走廊,到了卧室门口,他没有抬脚进去,在门口和她互道晚安之前他终于忍不住内心妒忌的火焰: “你忘不了董秦,你的心里一直装着他,在想着他,只要我一接近你,就会触动你想他的那一根神经。” 苏卿雪和董秦之间的细枝末节,忠诚的同谋叶露珠,之前早已竹筒倒豆一样毫无保留地透露给李川博。他想不到一个男人为了苏卿雪和自己一样愿意舍弃性命。她和董秦虽然以分手告终,李川博妒忌那个愿意为她舍弃性命的人。 话一说出口他就追悔莫及,如果就此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他会整夜失眠,必须得到她的原谅。 苏卿雪似乎没有介意,这反而使他更难过。时间在某处慢了下来,许久,他从她的一翻话里稍稍有所解脱: “川博!时过境迁,一个人所有刻骨铭心的往事,经历了时间筛子的过虑,对心灵不再是一种折磨,如果说苦难是一笔精神财富,我所经历的不快乐就是岁月奖赏给我的一份大礼包。如果此时我心里还有另一个人,我是无法原谅我自己的。” 他听了无地自容,在内心深处却极其钦佩,想不到她会用这样积极的态度来理解自己所经历的磨难。在这个现实、冷漠、金钱至上的社会里,他觉得她和天下所有女子都不同。 “对不起!卿雪,这是我对你的关怀里掺杂偏激的看法。” 他气急败坏的心找到了落脚点。 现在,站在她面前不愿离开,仿佛还没有得到她彻底的原谅,她的心也正鄙视着他,他太在乎她对他的看法了,直到她用温顺的目光看着他,他才松了一口气。 “别孩子气了,川博,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想早点到床上躺下。” 她不需要踮起脚尖,就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他就像幼儿园的孩子得到老师最高的荣誉奖励,一种空前的满足和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让他顿时变得欣喜若狂,和她道了晚安,退出她的卧室。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无奇,却又如此的甜蜜。 他陪着她道医院里复查了两次身体,爱情的作用在她身上创造了奇迹,检查的结果显示身体各项指标都处在正常水平。这让李川博高兴得几乎要手舞足蹈。当他的私人跑车“嘎”地停在别墅门口时,苏卿雪弯着背部才刚刚把一条腿伸到地面,李川博不由分说向她展开自己两手将她的身体一下抱到怀里,从大门口一路抱到二楼的卧室,气息平稳地将她放到了床上,他脸上散发出无比旺盛的神情,这神情让他整张脸变得闪闪发光,良久地看着她一会儿他转身走向了窗台,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心绪,才回到她身边。 他认为更值得庆幸和欣喜的应该是她,然而她的神情看上去总是略带伤感。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她会是个有福、好命的女子,她能够享受得到他的成功为她增添的福禄。不知为什么他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他们的感情岌岌可危,随时都有一种会失去她的不祥之感。 看得出来她的心和现实的困境产生巨大冲突以后,并没有解开自己的心结,这比起内心放下董秦那份感情更为棘手和无所适从,那些暗礁一直都在,在激情的浪潮退去后,全都赤裸裸地显现在沙滩上,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晚,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无法单独到另一间卧室里度过。 对他来说最深的爱——就是在肉体欲望面前保持对她的尊重和保持自己举止上的风度,于是他和衣躺在她的外侧。 “卿雪,我感到害怕,一刻也不想离开你。” 她反而难得地笑了一下,和他保持着床上的距离。 在黑暗中最深沉的激情勾起他倾吐心声的欲望,时间尚早,这样的一个时刻两人都不会有睡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三十二章:相爱如夏花 他动了一下身子,把身体和脸都转向她,他的两只手向她没有丝毫防备的身体伸过来一下子把她整个人带进了自己的怀抱: “卿雪,我的亲人,就这样,不要反抗,在我的怀里乖乖躺着,听我说话。” 怎么会这样呼唤她?她心里一惊,这比一句“我爱你”所产生的效果更让人觉得沉重而不能自持,他们从情同手足,的确有亲人的属性在里面。 他的手轻巧地抚摸在她的睡衣外面,像童年的时候妈妈哄孩子睡觉的感觉: “卿雪,是你让我尝到爱情的滋味,思念及痛苦的滋味,我希望随着时间的流失,所有的感觉都将被净化,最后剩下爱情的滋味,伴随我到死。卿雪,我最亲爱的亲人!任何时候都不要离开我,答应我?” 她在照进卧室半明半暗的月光中点了一下头,听他继续说: “把你只为他人幸福着想的价值观抛弃,大胆地挣脱世俗强加给我们这种人的枷锁。没有你!我的生命成了废墟,没有你!我活着就没有意义,接受我,你就是在拯救生灵,请放下心里那些虚无的负累,好好维系我们的爱吧!你并没有一种使命要毁掉自己的幸福而去成全她人。” 他停顿了一会儿,这一会儿他更加深入自己感情的渠道,挖掘能向她继续倾吐自然生成的激情: “爱情的本质是自私的,你要跨过那些世俗的积水坑到我的怀里来。你并没有辜负谁。” 她想:他对她是有所误解的,就像前几年她对自己也都误解一样。人性的复杂完全超出一个人所能了解自己的智慧。过去行为、目的所产生的疑问在很多年以后会突然间找到最标准的答案,也许这就是成长。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善良并且正直。在感情的取舍上,她并没有一份拱手相让行善的心,只不过她的心是那样的无法与世俗的背道离经相融,她不认为这是自己行为准则上的美德,而是她在追求男女感情问题上有不近人情的完美无缺,接受不了有丝毫的玷污,否则她的行为就会成为自己感情的杀手。为了保持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洁癖,哪怕打破、毁灭、最后死亡都要树立心中那份固执己见的安分守己。 他一刻也不愿松开,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她伸出颤抖而无力的双手捧住了他早已刮尽胡渣光洁的脸,碰到了他脸上湿漉漉的粘液,他的眼泪,她的心尖猛地一酸,惊慌得不知所措,在朦胧的月光中,看到一些新鲜带着他体内温度的眼泪,带着他对把握不住爱情的惆怅在脸上汇聚成了两条闪亮的溪流。她双手从他脸两侧滑了下来,拽紧了他的肩膀: “川博,亲爱的川博,你别这样忧伤,你的忧伤会像一把利刃捅在我的心口。你这究竟是怎么了?在我面前变成了孩子,你这叫我如何是好?我一百个愿意用爱拯救你,但是我们逃不掉现实,我们无法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不是吗三月花是个真实存在的人,还有你们的孩子,我们怎么能够撇开这些纷繁的事不闻不问,只顾我们两尽情相爱呢?惹出麻烦的人,麻烦是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卿雪,不要展开你的想象,麻烦永远不会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只要你有一颗等我的心,五年、十年、十五年,我依然会来找你,我永远是当初的那个我。” 他的语气十分肯定。 “你可真会痴人说梦。” 他突然发现他们在浪费良辰美景: “卿雪,我们活在现在,我不贪心,既然我们的明天是个未知数,那就想也别想明天会发生什么。” 他放松了脸上的表情,把她的脑袋移到自己的臂弯里。整个人贴向她再也无处躲藏的身体。这份爱需要细嚼慢咽和细细品尝,他要让怦怦跳个不停的心房记下每次抚摸她时所带来的美好感觉。 他认为她会带着羞怯拒绝他每次手指在被禁止的地方靠近。她起初稍有紧张,但很快身体慢慢放松警惕变得自然,这种由他幻想引发的暗示,让他呼吸急促,甚至比她还紧张地绷紧了神经。 她比他想象的主动得多,现在他绝不借助任何幻想来牵住她的暗示,他慢慢俯下身,用一个热吻捉住她等在那里的唇,仿佛蜜蜂找到了花蜜,在忘我地工作。直到她出现呼吸不顺畅,他仍然没有放过她。 他的手指所到之处轻得像一缕烟,向着陌生的深不可测的海域游弋而去,到达他愿意为之死亡的黑玉圣地,他听到了她急促微弱的心跳,传达到了他身体内部,他们同时理解到心意相通的共鸣。 他此时并没有忘记叶露珠的提醒更像警告的话语:她是瓷做的娃娃”他嘴角向上一扬,轻微笑了一下,她无法知道这表情的用意。 他的手在她有着完美曲线的腹上搁浅,那里没有健美的腹肌,但有属于她青春年华里结实的弹性,柔和的弧度,奶油般的手感,这一切和他无数次失眠夜晚里的想象完全吻合,他的心闯出一匹野马但是她没有给他提供越界的路线,他就不会有越界的要求,他克制住了体内那匹欲望野马的昂首奋蹄,依依不舍地把手撤了回来,放在她芊芊细腰上。 他对自己使用了蛮力,燃烧的血液涨红了他的整张脸、直到脖子、到胸口,看上去他像个喝了烈酒的人,他为她动情的样子,能搅动千江月色,波及万里长天。 她的双手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身体,一只手搭在他敞开着衣领的胸口上,体验着他毛茸茸的皮肤下为她快速跳动的心脏,抱歉又惭愧地看着他,他也在看她,在月色里,他的眼神变得利锐,像箭一样冰冷射来有刺穿人肌肤的力度,她想:他是在生气了吗?还是在大失所望?她陡生凉意,他却温和地笑了一下,这一笑有之前男人的威力和现在的温和共存的洒脱和俊朗,她的心被融化了,主动凑过脸去在他有细密胡渣的脸上亲了下去,禁不住满脸绯红,整张脸烫得像着了火。 他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在他胸口失去了自由,他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喜欢把她的手往自己下颚按去,然后把嘴贴在上面,在说话的时候把嘴移开一点,说完再移回来,和他的嘴唇始终厮守。 “卿雪,你别担心,等待——对我而言不是一种煎熬,恰恰相反,那是我体内感受到最真切的幸福,” “谢谢你,川博”! 她感动得说不出更多的语言,便用自己的热吻回应他。 他们终日厮守,心心相印,她迷恋、享受被他尽情娇宠的时光。他们都不去想现实生活,更不去想有什么麻烦会降临到他们头上。直到有一天她的预言为他们敲响了警钟——惹出麻烦的人,麻烦自己会找上门来。 一天傍晚时分,他载着她从商场购物刚刚回来,她神情有些疲惫,一进大门,他就要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抱着她上二楼。她怕自己鞋子弄脏他的裤管,脱了鞋子放在楼梯口,他抱紧了她的身体没有松开,也没有上楼,他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自从他们爱得如胶似漆后,他害怕一下子会失去她,他的第六感觉自然而然变得异常灵敏,告诉她: “我们在客厅坐一会儿,我觉得有人要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三十三章:父亲驾到 李川博话音刚落,门上铃声大作,门口来了五个穿制服的年轻警察,她替他吓得脸如土灰,他表情淡定得像是没有波纹的水面。 警察走了以后,苏卿雪瘫倒在客厅的欧式沙发上,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还好,这次是虚惊一场,警察是来登记外来户口和检查暂住证的。 枫树城日益繁荣,外来人口急剧增加,使得这座城市平日里偷摸成了家常便饭,一些社会上的不良青年甚至当众抢劫,这都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为了严厉打击犯罪活动,警察在查询外来人口这一关卡上动用了大量警力把关,严格的程度让人难以想象,他们可以因为你没有暂住证而让你平白无故地蹲上一个月的班房,让你走出监牢以后也无处喊冤。 这天是个扫兴的日子,晚餐吃到一半李川博接到毛兴旺——毛村长的电话,说的是父亲李永成带着不曾谋面的儿子在两天前就来到枫树城,现在正在李川博蒙尘的办公室里坐着等他,李永成意志坚定不可动摇,见不到李川博的人,他和孙子坚决不会离开。 李川博至今以为从到大,和父亲之间的感情是有隔阂而冷漠的,最多不过有从传统观念里沿袭过来的尊重,没有真挚的父子之爱。他不怕这个糟老头,更何况今非昔比。他拒绝接见一切干扰他和苏卿雪感情的人,连老子也不列外。 按照餐前计划,他们吃过晚饭,要到对面那片森林里去散步,现在谁也没有提散步的事。尽管今晚的夜景对苏卿雪有着如此巨大的诱惑力。气候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入秋,月亮像一辨睡莲升上天空,又将带有凉飕飕寒意的光芒洒向庭院,洒向户外那条通往森林的羊肠道上。在这样的时刻,她最渴望牵着他的手走向如梦如幻赤白色的羊肠道,仿佛走向天街,到达他们永远相爱、时间停滞的彼岸。 毛村长的一通电话把他们生活次序一下打乱了,她虽然没有迷失在幻想里,但理智和情感在心里做着挣扎、斗争并且打架,使她在痛苦中如梦初醒,她不同意他用逃避的方式来敷衍面临的问题,她要求他尽快回到公司去见他的父亲。 他凄苦、无助地看着她: “只要见到他,我和你之间的情况就会不妙。” 他把吃到一半的米饭用手扫到一旁,走到她面前抱着她的身体不放,长久不愿挪动脚步,不想离开。她握紧了他的手,想把心中的一股力量传递给他,看得出来面对抉择,他已经变得脆弱,更何况她站到了他的对立面,这叫他六神无主。 “卿雪,我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我的将会战死沙场,土会淹没我自己,不要把我推开,我需要你的支持。” “你一定要去见父亲,我不怨你。自己的父亲不会加害于你的,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她自始至终态度坚决。 他显得心事重重,好像在和她做最后的诀别,又被她的大爱、宽容和伟大所感动。她明明知道他的离去对她来说是凶多吉少,但她狠不下这颗对人性充满怜悯的心,她在为他着想,为他的孩子家人担心。 临别的时候,他给了她一个长久的热吻,放开她的时候,坚定专制,不失坦诚地告诉她: “卿雪,等我,我会在你对等待失去耐心的时候回来。” 她发现他真是越来越会说话,社会这座任野蛮生长的大染缸究竟会把人培养成怎么样的奇葩和巧如簧舌啊!但这不是与他针锋相对的时刻,她笑了一下,以掩饰内心的那一份怅然: “好啊!但愿我们能等到这一天。” 他竟然敏感的愤怒了: “怎么?卿雪,你不能对我们的未来有丝毫的怀疑,你只要有怀疑的态度,我今晚就离不开你,我们不但要结婚,我对你的要求是——我们要白头偕老。”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几乎有些失控,他的坏心情矛头只针对他自己,这让她于心不忍,她放下了心中的执拗,选择默默顺从于他,搂住他的脖子,用整颗心携着整个灵魂去使劲地吻他,他的愤怒以垂直而下的速度趋于了平静。 “好,川博,我等你,无论多么漫长的时间,我都等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泪腺变得如此发达,泪点变得这样低,她怎么也控制不住它们要在脸上肆虐狂泻。 这多像一场生离死别,眼泪把他胸口的衣襟染湿了一片,他相信了她的话,完全能接受她的这一翻哭泣,他觉得这是她爱他的见证。 他有时候乐意见到她的眼泪,那里面有她的体温,她需要他爱的柔弱,她的深情,多年以后他回忆她的这一场哭泣,才知道她当时的肝肠寸断,因为她比他更早地看到了结局的不可逆转。 没有超过五分钟,李川博的车便到了办公楼下。 被一地鸡毛困扰得六神无主的毛村长正搓着两手在电梯口等他。一见到李川博压低了声音告诉他: “情况越来越不妙,你爹现在明里用苦肉计——绝食逼你现身,暗里半夜三更偷偷吃方便面。” “情况不妙在哪?有方便面吃,那就放心吧!他死不了。” 谈到父亲,李川博失去了人情味,毛村长没有细细探究,父子之间要有多深的沟壑才能让一个原本有着丰富情感的儿子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这对全公司上下影响非常糟糕,人们一致认为一个只会把儿女情长当事业来经营的人,他在自己真正的事业上会有什么建树呢?” “行!别说了,兄弟,你现在对我什么看法?” “大伙的看法就是我的看法。照你这样下去,你会把自己削成光杆司令。” “你的意思?你打算随时抛弃我?” “不是我要抛弃你,是你的行为逼我抛弃你,说白了,这一切取决于你。” 李川博知道毛村长在城里呆久了,已经丢弃了乡村人的优良品性,变得越来越现实。但心里明白毛村长说的是气话,他对李川博知根知底,他不再乎李川博逃犯身份,长年累月像鼻涕虫一样粘着。现在是气不过李川博只顾谈情说爱,好像把肩负重任,赚钱的事忘记脑后了。 村长叹了一口气: “你至今相信世上有真爱这么一回事!这无可救药的思想毒瘤,看来连时间也治愈不了你的病,去吧!你父亲的方便面盒子估计仍到垃圾桶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到了办公室门口,李川博好像想起什么,又问了一句毛村长: “孩子吃什么?” 原来他是在乎自己骨肉的,毛村长没有好气地咕哝了一句: “快餐!快餐里还加鸡腿。” 办公室的门没有上锁,里面透露出白炽灯光。 当一个顽强的生命已经降临在这个世上,无论多么恶劣的环境都将无法抑制他要茁壮成长的势头。洪来像攀爬过院墙的藤蔓,生命在迅速延伸,像破壳的鸡一样,刚刚用稚嫩的翅膀拍打着身上湿漉漉的羽毛,转眼就四平八稳地和伙伴们一同嬉戏打闹。五岁的洪来站在爷爷身边,个头直逼他的腰杆,家伙精力充沛没有一点睡意。 李川博第一眼看到洪来的时候,内心不由猛地抽了一下,这是他的儿子,没有错,洪来的脸就是见证。 李川博蹲下身子,把手伸过去捉住洪来袖子内两只胖嘟嘟的胳膊。洪来匆匆瞟了一眼这个打娘胎出来头一回见到的爸爸,眼睛马上又闪电般撇开了,他幼的内心似乎非常喜欢,但又不知道要如何跨越这完全生疏的隔阂。 亲情具有神奇的力量,暂时的陌生感在一来二往的接触中很快被打破,李川博呼唤毛村长到超市给洪来挑来儿童玩具。家伙于是一手拿着奥特曼,另一只手拿着孙悟空在打斗,他想让谁赢谁就赢,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李永成穿着黑色的风衣,风衣上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头发也有些油腻地耷拉在脑门上,鼻梁上方仍然架着那幅十年如一日要维持自己书卷气的平面眼镜。只有在看书报的时候他才会换上另一幅老花镜。他第一次发现父亲的脸是非常适合佩戴眼镜的,无论走到哪里,都像学问高深的绅士。他早就发现父亲外表武装起来的形象和他卖猪饲料的身份非常不相符,这一点他由衷佩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停止了一个月一次的染发,任由两鬓斑白,在他这个年龄倒也不显突兀。 李永成在儿子面前历来没有一幅好脾气,当他知道儿子故意躲着不见自己,他努力克制着体内随时要引爆炸药的那条导火索,没有怒发冲冠,话题从洪来身上开始: “川博,你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既然成为父亲那就要有担当,孩子需要完整的家,他才会健康快乐地成长。你不能再玩性太重,心要回归到家庭里来,要以家庭为己任。看到你现在的成绩,我也很替你高兴,难道你不想回到欢堂镇让你的母亲、众姐姐也来分担你今天成就的荣耀而替你骄傲吗?” 李永成的苦口婆心里带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殷切期望,没有马上提起三月花。 但是李川博一下就从父亲的语气里听出了他明确的目的。他希望儿子和三月花组织家庭,李永成对这一点的意志还非常坚定不可动摇。这让李川博一下就苦恼起来: “父亲有所不知,我在城里呆着会比回镇上可靠。听说三月花长年不在家,再说我和她没有感情。” 李永成的脸冷若冰霜: “没有感情?你没有看透婚姻的内核我不怪你,孩子,你要知道一个人想从婚姻里找到爱情那和从老婆饼里想吃出老婆的想法是一样幼稚的。对生活的另一半期望不要过高,马马虎虎凑合在一起过就行,这是婚姻的真相。你和三月花的事情可以缓一缓,不要紧。我知道你的处境,我并没有要你马上回欢堂镇的想法,但是作为长辈我有这个使命来引导你,不让你再误入泥潭,你要知道哪头重,哪头轻!还有,你现在正在和犯白血病的苏卿雪同居,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李永成的话使李川博的内心不免有些战战兢兢,但对苏卿雪爱的强大作用使他又变回毫无畏惧敢和父亲去对抗: “她的病正在好转,我爱的人是苏卿雪,我未来要结婚的人也是苏卿雪,永远只会是苏卿雪。当然,爸爸,我们这一代人对婚姻的见解和看法与上一代的人是有很深代沟的。听你刚才的话爱情在婚姻里出现是个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却要认为我正在拥有并享受爱情给我带来的幸福和美妙。如果一个人深刻地理解爱情的真正含义,就一定会相信这世上会有真爱。我不会走进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 李永成体内的肝火冲上脑门掀动着他的鼻翼,他强压住这股窜上心头的怒火,把注意力转移了一下,给已经在沙发上半卧睡着的洪来披上自己的风衣。李川博发现父亲穿着单薄衬衣的体格竟如此消瘦,原来结实粗壮的腿现在只看到两个干瘪的裤管在李川博面前晃来晃去。这使李川博的心里一下涌起了酸楚,但更多的是父亲对自己劝阻的不厌其烦。 李永成鄙视儿子爱情至上的自私行为: “你这是在背叛和逃避原有家庭的责任,你和苏卿雪的新鲜劲一过,那都是平淡生活的油盐酱醋,鸡飞狗跳。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干会持家的主妇,而不是金钱填不满的病秧子,时间一长,你会后悔的。你有一颗同情弱者的心,这一点我承认是一个人难得可贵的品性。生而为人,本该善良为本,但不能善良得失去你自己,别痴迷不悟了,川博!” “爸爸,我和你说不清,你太不理解我的爱情观了,我决计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我不后悔。我理解生活的真相,你不要把我当一个孩子来看待。我的三观比你还正,我从生命的最初到最后都只会爱苏卿雪一个人。” 李川博理直气壮地提到三观比父亲还正的的时候,李永成好像隐私被儿子逮个正着似的脸上难藏尴尬,鼓起了腮帮子恼羞成怒: “你真是顽固不化!我和你妈妈都老了,洪来随你的时候,苏卿雪有这份心,也没有这个力当好后妈!她一旦旧病复发,就成了你可怕的累赘,别犯傻了。我现在好像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正被自己想象中的美好爱情冲昏头脑” 李永成越说到后面越激动,直到喉咙嘶哑,气急败坏地一屁股坐在洪来身边从风衣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半合“黄鹤楼”香烟,一支接一支抽起来。李川博也不加以劝慰,只顾想自己的心事。 李永成抽到后面直到脸上露出精疲力竭神情,斜了一眼手托下巴一言不发的儿子沉闷地说道: “唉!你一直都有自毁前程的习惯。” 他没有去弹手里的烟灰,不一会儿烟蒂从他手里飘落在脚下暗红色毛茸茸的地毯上,李永成的鼻孔里发了微弱的呼吸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洪来躺的沙发旁边睡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三十四章:无常 李川博立起身从办公室的隔壁间单人床上拿了一条毛毯轻轻地盖在父亲身上,就这样一个轻微动作,竟然使李永成睁开了眼睛,从迷糊中定定地看了儿子一眼,又放心地闭上眼睛睡着了。这一眼看得李川博心惊肉跳,父亲原来是在监视他,惟恐他会去找苏卿雪,这使李川博感到恼怒和心烦意乱。 父亲控制不了他,他想,自己的心是自由的。 这一晚,他没有走出办公室,用信息告诉苏卿雪自己的情况: “卿雪,父亲态度不佳,成见是难免的,放心,我会说服他。我的心在你那里,永远记得我们在一起的美妙日子,卿雪!我是那样的爱你!几时不见,我就像是要思念成疾,等我!一定!不久,很快我就会来到你身边。” 苏卿雪很快给他回复了简短的话: “川博,知道你对我用情至深,我是如此感动和幸福。美妙的日子在我心中的意义是重大的!永生不忘!对你的感情,如今岂能一个“爱”字就能概括和说清?但它最后还是汇聚成这几个字:川博!我爱你!也在等你!你要好好如实回答父亲的话。别玩手机,也别再给我发信息,父亲知道是不会开心的。” 他果然把手机丢到一旁,全心全意陪在爷孙两的身边。但他的心飞到了苏卿雪的怀里,在那里释放他绵长的爱意,也为她所爱。 李永成在清晨五点醒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装束,在洗漱间里慢条斯理地刮尽下额骨和腮边的胡须,他原计划把洪来丢给李川博,自己回欢堂镇。想要用顽劣的孩子在他们之间磨平儿子对爱情幻想的激情,但是这个过程会太过于漫长,漫长得能让苏卿雪再生出一个孩子来。睡一觉醒来,他已经有了更妥当的想法。 李永成的反常平静、不再训斥儿子,让李川博内心疑云重重,想起父亲昨晚坚决、果断要活活拆散他和苏卿雪的态度,内心不免有一股寒意袭来,他弄不懂父亲接下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李永成很干脆地拿了装衣服的行李箱与儿子告别,没有再为难他,只说了一句: “你好自为之吧!” 就拉了洪来的手往电梯口走去。 洪来回过头来热切地看着李川博,第一次叫了一声: “爸爸,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声音很轻、很细,李川博的胸口缩紧了,在这一瞬间他的心被儿子稚嫩无邪的声音溶化,他第一次想到了对儿子的亏欠。从此对儿子的愧疚占据着他的脑海再也没有分离过,他向着洪来蹲下身子,用充满父爱的眼神看着他: “爸爸要办事,事情办完就去找你们。你一定要听爷爷奶奶的话。” 李川博边说边往父亲风衣口袋里塞了几千元钱,李永成没有拒绝,也不再多说一句话。 等到下次见面,洪来已经是一位少年,不需要父爱已成了命中注定的事。 李川博叫手下的人接来一盆清水,把成为摆设的办公座椅从上到下擦了一遍,弹去文件上的灰尘。他坐在擦拭一新的旋转椅上陷入黑暗的沉思当中,他很想知道,是谁这么快把自己回省城的消息透露给父亲?他希望不是毛兴旺村长,那会叫李川博特别难过,痛心,他平时对毛兴旺友谊的期望太高了。最后推断只能是叶露珠,为了证明自己的推断是否属实,他一下成了急性子,拨通了叶露珠的电话: “妈妈,你好!别来无恙啊!” 谁知道叶露珠正在等他的电话: “呵呵!你是太忙了吗?留苏卿雪昨天晚上一个人在那么大栋的房子里度过,她身体不好,你要尽快去陪她,再说她胆子,会害怕。” 叶露珠的这一声“呵呵”好像从鼻孔里发出来的,显示着她的极其不满。 “是,妈妈,昨天我父亲来我这里”。 “噢!这就对了,我把你回省城的消息告诉他了,我就想早点让他知道你的行踪,让他放下那颗每天为你提着的心。他日渐消瘦,以烟消愁,他应该快乐起来” 果然是叶露珠,李川博无话可说地挂断了电话,在心里想起了一句话:爱一个人就是毫无保留地奉献。 调查结果与命运转折无关紧要,他不过是太在乎与毛兴旺之间的友谊。 李川博的心无时无刻不系在苏卿雪身上,准备拿起一件风衣往外走,被毛村长拦了下来: “李总!公司已经无法正常运行,进入紊乱阶段。” 李川博不耐烦地把风衣丢在沙发上: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看不到你影子,别说人了。要不是这次你父亲造访,你怎么会回来?没有面包,爱情也不会长久,你就先别去了。” 李川博为了和苏卿雪长相厮守,耳鬓厮磨,他错过了好几次与重要领导会面的机会,错过与建设银行、农业银行行长切磋的机会。没有与手握权柄人物的感情做铺垫,公司一时无法从银行里贷出款项。资金陷入僵局的时候,毛兴旺给李川博打去多个电话,但千呼万唤唤不回这个爱情至上的情种。电话打得多了,李川博反而“咔嚓”一下关了手机。 现在公司将要面临的是一场可怕的崩盘,这意味着李川博不但会变得一无所有,还会有一个负数的深坑等他跳进来,会让他负债累累。 村长在三天以前嘴里就起了血泡,现在终于有机会把这糟糕情况告诉他,李川博听了安之若素地坐在旋转椅子上,用中指搓了一下鼻翼,思索了几分钟,给村长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把一个黑乎乎的背对准了村长,他觉得村长和过去相比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尽报忧不报喜。一点事能把他急得一颗心像太阳炙烤下的沙漠,只等待死亡降临,看不到希望出口。李川博没有回头,谁阻拦他见苏卿雪,他见谁扫兴。 他的声音好像从一个杀气腾腾的土匪窝里传来: “怕什么?兄弟!杀人不过头点地,给我三天时间,你在这里驻守,该吃吃,该喝喝。三天以后弄不来使公司转机的资金,我们解散,日后有缘,咱们东山再起,有我一口饭,就有你的一把米。” 毛村长无法相信李总有这么神通广大,越听越上火,喉咙干涩,眼睛火辣辣地生疼,想哭哭不出来: “兄弟,你请保重!唉!都是性情中人啊!不需要承若,等你的人只有我了。” 李川博天生好像不是坐办公室的命,这次被村长召回来,正打算要好好利用时间把一蹶不振的房地产公司从新盘活,这下决心要安分守己的心带着身躯在沙发上还没有坐稳,不得不蹦起身子走向另一条道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三十五章:各怀鬼胎 崭新的大巴车从六盘山的腹部呼啸而过,车声在李永成的体内轰鸣,大约五分钟的时间,眼前陡然大亮,汽车很快穿过隧道出口,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橘子树平原,洪来这才松开紧紧抓住爷爷风衣口袋的手,拍着手笑着高声大叫: “嘻嘻,哈哈,呵呵好玩,好玩” 大巴车继续向着笔直的高速公路飞驰而去,前方就是欢堂镇,二零零一年的时候,从欢堂镇到省城的马路已经改建成高速公路,现在投入了使用,那种旧貌换新颜的喜悦和新鲜感对当地的老百姓来说,用“好玩”两个字来概括是非常形象的。过去那种命悬一线的车程就像人们所经历动荡不安的年月,已经一去不复返。 东方人的美梦渐渐成真。 眼花缭乱的城市变化到美丽乡村向人们展开画卷般的世外桃源。眼前突飞猛进的时代变革给人们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这种冲击效果让李永成感到畏惧,他是个走江湖多年的商贩,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间百态,但听说城市的脚步发展得太快,以至于旅居在外的人回家却时时找不到自己家在哪里的恐慌。他差一点就替那些素未平生的人掉下老泪。 自己年轻时纵横河山的万丈豪情现在都蜷缩在瘦弱的身躯里,连一点点蠢蠢欲动的波澜都没有了。饱满的激情果核被时间蛀成了空壳,又像千疮百孔的破帆,被搁浅在悠悠岁月之滨。 叶露珠仍以少女时期的热情对他召唤,待他迟缓地扬起懒洋洋的风帆到目的地的时候,他发现他们越来越像多年的泛泛之交,而不是激情澎湃的情人。不是来自体内的那盏欲望的灯火被熄灭,而是内心有了隔阂的微妙变化,他持反对态度对两个孩子的交往,使他再也不能敞开心扉去和叶露珠交谈。他们维持了大半生的感情根基终究敌不过残酷现实铁砂掌的轻轻一击。 欢堂镇到了,他就像被狂风卷回家的落叶,找到藏匿的泥土那样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已经习惯这被年月侵蚀的破败家园,每次离开家没有几天,回来的时候都能看到一种新生的陈旧在上面更替,他看到了家的衰老速度,这让他倍感亲切。 银行的账户上有足够的资金用来修缮翻新破败的老屋。但是用名贵青石建成、刀工师傅手艺早已失传的门楼不能换,从走廊到天井的鹅卵石地面不能动,青砖瓦的马头墙,回廊里敞开的花格窗,任青苔也覆盖不住它的高雅华贵,无一处值得改头换面。这些全是家族辉煌史的见证,是他来自高贵血统的见证。院子外的黄泥巴围墙也必须留着,那上面有每年更换一次的稻草垫子,每到春暖花开季节,垫子里就会长出许多墙头草和狗尾巴草,这是他家独特的风景,这道风景是他的知己,它们是守望他整个人生的哨兵。 “孙爷两回来得可真是早啊!” 想不到现在的交通便利得让人吃惊,白玉凤心急如焚地从屋檐下快速地走了出来,接过老伴手里的行李箱,洪来摇摇晃晃地跟在爷爷后面。她看到李永成满脸挫败神情连忙用手把洪来招到面前压低声音问洪来: “乖孩子!过来,过来,看到你爸爸了吗?” “嗯!看到了,这是爸爸给我买的孙悟空和奥特曼,我们什么时候又去呢?” 洪来晃着手里的玩具,骄傲的神情溢于言表。 白玉凤听了心花怒放: “很快,你睡上一觉醒过来,说不准就带你去,不过,记住,这件事谁也不可以说,说了奶奶叫代夫给你打针,用大针头打。”白玉凤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神秘起来,而且带着严肃的口吻。 洪来吓得像乌龟一样一下把脖子缩进衣领里,好像已经感觉到大针头扎进屁股的疼痛,他连忙向奶奶表示自己不声张。 白玉凤只关心儿子的安危,不过问他的终身大事,这让在重大家事上孤军作战的李永成窝火异常。他狠狠地抽了两口“黄鹤楼”意味声长地告诉白玉凤: “北京申奥已经成功,加入正在热火朝天的谈判当中,全国上下形式一片大好,你不用再操这个心。我知道你一直都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美德。至于国际方面:世界局势风云变幻,复杂莫侧,以美国为首的世界三大经济体系正风雪交加。所以我说玉凤,你把你的大格局心态缩回来,关心关心我们的家事,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还能这样不急不躁,我比原来变本加厉佩服你。” 白玉凤听出了丈夫口气里的冷嘲热讽,觉得老伴越来越像在疯人院还没有治愈透彻提早释放出来的疯子,他在家里不开心,她就不能笑,他牙疼,她就不能吃出饭菜的香。类似这样的家庭琐事举不胜举,他现在抽起烟来有不辜负死亡的忠烈之态。他不但外貌比她衰老得快,从器官到精神世界,都要比她领先一步奔赴迟暮的趋向。 他在她心中偶像的形象早就被人间的烟火味磨平了。现在仅剩的形象是一个站在她面前题大做的糟老头。白玉凤虽然唯唯诺诺地站着,语气里却带出老虎不发威,你就当我是病猫的不依不饶: “是人心太复杂,事情才会变得复杂,依我看,顺其自然比你绞尽脑汁想什么法子都强。” 李永成开始专心抽烟,不再做声,不是他无言以对,是今天没有心情和白玉凤贫嘴,只想和她商量正经事,但后来发现和她说得再多那也是对牛弹琴。 他还没有离开枫树镇的时候心里确实酝酿一条不知是否万全之策。 李川博以为自己长大了,李永成以父亲的威严在儿子面前已经失去作用,他没有能耐左右得了儿子的自由,但他觉得三月花可以。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一物降一物,李永成完全相信三月花有这个能耐降住李川博。自古以来邪不胜正,婚姻也不列外,也得讲个先来后到,三月花不见得是一等一的好媳妇,但是苏卿雪更不能拆散别人已经建立起来的事实婚姻来上位,在农村,苏卿雪首先就是道德上的沦丧与败坏,他不容许在李家有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发生,不管自己想的是否万全之策,他必须借助三月花的手快刀斩乱麻,免得夜长梦多。 李永成现在最害怕的事就是苏卿雪也为李川博生出个孩子来,农村人至今作兴人多力量大,他儿子目前哪有这个能力呢?李永成气急败坏地拨通了三月花的电话用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口气告诉三月花家里有点事,需要她回来商量。 在舔犊情深的感召下,三月花带着一颗对爱情冷却的心和行色匆匆的脚步来到欢堂镇。 立秋时节,窗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肆虐的秋老虎在这场雨中稍稍收敛了。 毛兴旺一早走出住宿,他向来敬业,喜欢站得高看得远、能开阔视野的地方。公司办公室地点和窗外的蓝天白云几乎齐平,也感受不到恼人的雨天带来湿漉漉又泥泞的地面。他预感到这一切很快就要繁华落幕,在忧心忡忡的心情里他接待了无事不蹬三宝殿的三月花。 三月花在情急之下扑了个空,她想,自己等待李川博已经五年了,再等几个时,那怕几天的耐心还是有的。 毛兴旺知道三月花的身份,不知道她在李川博心目中的分量,像对待客户一样热情地给三月花沏了红茶,给她递上可口的果品,陪着三月花有一句没一句东拉西扯瞎聊。 现在公司资金周转不灵成了他们面临的硬伤,这无异于海上行驶的巨轮撞上了冰川,水正从船体的裂缝中四面八方地灌进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下沉,他不止一次地离开座位到洗漱间给李川博拨打多通电话,对方的手机永远只停留在话务员甜美的语音里: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声音。这时他想起了李川博急急忙忙告别时的一句话:给他三天时间。 三天的时间,这个情种果真能扭转乾坤、盘活资金、让走向瘫痪的房地产公司起死回生吗?村长简直深怀疑不相信,除了等待,他又无计可施。 三月花貌似悠闲地坐在李川博坐过的旋转椅子上若有所思,她觉得自己开春做的那个梦真是惊人的准啊!果然是苏卿雪这个贱货正在她们中间插了一脚。当她惊讶地听李永成把儿子的风流韵事在向自己摊牌的时候,她没有失控,一颗争强好胜的心却无法让她咽下这口恶气。 自己和李川博梦幻般的爱情多么遥远伤感,眼前的这一场屈辱却如此真实。 她的记忆翻过日历的扉页不得不回到龙山乡和李川博那些甜蜜而短暂的时光,在自己看来:她们的“相爱”是时光河流里两片树叶的巧遇和汇聚,而不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朝思暮想。这种平淡不值得遗憾,这种平淡也不应该是一个人要变心的借口,美好的爱情自有它沁人心脾的万千芳香。想当初她是多么坦诚地接受了生活中的任意与凑合,可谁知道上天偏偏不让她这个安分守己的女人过上太平日子了。 三月花现在又有了一些人算吧如天算的感慨。 如果一切归咎于命,命运还没有向她这个俘虏摊出底牌的时候,她是要不顾一切向命运抗争和反击的。 李川博给她带来的这场屈辱比失去他的爱更叫人无法忍受。虽然公婆毅然决然站在她这一边,她在欢堂镇那个半空壳的李家院落地位固若金汤,那又有什么用?回到那个家里只能守活寡。她不能让自己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一侧笑话,谁让她是最要强的女人呢!性格使然,一切已命中注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三十六章:人算不如天算 初秋的风里仍有阳光的热浪滚滚袭来,天空的雨还在细密地下着,李川博在仓促间匆匆赶回别墅,打开门没有多久,苏卿雪正好从外面进来,这可把他吓了一跳。一个人驱车在路上的时候,他总在担心他们之间会出现什么变故,看到苏卿雪安然无恙,他松了一口气。 原来,最近气色不错的她到附近一家美容院做了头发,出门的时候还特地为自己修饰一翻,穿上那件她不久前相中的白色长袖衬衫,胸口系着两条飘带,搭配一条黑色太阳裙。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耳根,一些绒毛在纤细雪白的脖子上打着弯曲,给她增添了原先没有的明丽,她也非常适合这样的装束。他觉得她此时的模样和《罗马假日》里的安妮公主一样,既有甜美平易近人的笑容,又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让人百看不厌。 他没有上楼,在庭院里准备和她告别,他握住了她的手,一切爱的感觉又回到了心头,说出的话却让内心感到痛楚: “卿雪,我公司有要紧事在身上,你哪里也别去,记住,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家。” 他又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卿雪,看看吧!这条短信我会留着,作为你爱我的见证,它是多么珍贵,对我来说。昨天晚上虽然没能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的心无时无刻不飞到你的身边来。卿雪,你感觉到了吗?你能和我心有灵犀吗?你倒是回答我,亲爱的,你脸色也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呢?还是心情不爽快?” 他觉得自己不能看着她的表情变得暗淡而不顾。 “没有什么,是你太敏感了。” 她的确显得魂不守舍的样子。 想起那条信息是值得他收藏保留的,那是她第一次说了爱他的话。他当时也以百分百的热情度回答她。这多叫她留恋,分开才短短几时的时间里,他们对彼此爱的思念就像喷涌的泉水,在无旁人的庭院里,当他一握住她的手,他们就缠绕住彼此,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再也不想分开。他深情款款地吻住了她,她激情四溢地忘记了昨晚一个人孤零零度过的漫漫长夜。 他改变了主意,任凭外面天塌地陷,他要陪在她身边,和她在一起,一离开她,就像鱼离开了水,马上能感觉到呼吸变得困难。 但是苏卿雪很快把他轻轻推开了: “川博,你瞧你,多像孩子!刚刚还说有要紧事呢!别耽搁了,快去吧。” 沉思了片刻,她终于问出一直不敢面对的话题: “昨晚和你父亲都聊些什么呢?还有你的孩子,他一定长得又乖巧也很可爱了。” 李川博违心地拿话搪塞她: “父亲没有为难我,我们相谈甚欢,孩子也不错,已经五岁了,并不需要大人在他身上花费太多心思。说我们的事吧!卿雪,没有任何障碍,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他把她整个身体揽在怀里,又十分认真地说起来: ”我想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不是吗?我们谁也离不开谁,既然这样,除了要结婚,也没有其它办法可以治愈我们一分开就要得的相思病。” 她被他一波又一波的信誓旦旦所感动,但一想到两人又耽搁了大把的时间,不得不再次提醒他: “川博,我渴望和你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她最后抱紧了他,在他额上给予慈母般的一吻,才依依不舍松开自己的手: “事情办完你就回来。我等你。” 他内心像是赌气的孩子一样心不干情不愿地放开了苏卿雪,胸口很快蓄积起成人的万般留恋: “卿雪!亲爱的卿雪!等我回来。” 过去,他从无一刻感觉到一对恋人的别离原来是这么伤感的一件事。全世界人的生活轨迹都不受他这颗浸透别离凄苦心情的影响,他更觉得这个世界原来是如此的缺乏人情味。 告别苏卿雪,李川博匆匆踏上了一条久违的去往龙山乡崎岖的山路。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他装扮成当地村民模样,给自己戴上斗笠,穿上蓑衣,拿着除草工具。 记得前一段时间和苏卿雪聊天的时候,她无意间提到三月花,说她现在过着宝马轻袭风光无限的日子,他就有一些不详的预感。 五年前在那个山旮旯水田上埋的宝物是否安然无恙?此时让他担心不已,一颗心开始惴惴不安,房地产公司是否能度过这次资金链断裂的难关,成败就在这一举,不由得颈后一阵寒气袭来。 过不了多久,悟慧也快要出狱,挪用悟慧的财物倒是不要紧,只要对他有个交代,他会为悟慧出狱后的一段人生路程负责。等公司资金盘活,自己也会如数偿还属于他的财富。现在想来这一切顺心的安排似乎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年是在这里遇到三月花的,当时没有仔细推敲,现在越想越觉得和三月花的不期而遇实在蹊跷。李川博被掩护在斗笠下的一张脸,神情看上去有些自怨自艾,懊恼当时没有多长个心眼。 细密的雨丝慢慢驱散了周围的热浪,这是不多见的反常天气,这种入秋不像秋的天气在往年可是没有遇到过,让人在心里感到烦躁。一阵山风吹来,透过他身上披着的蓑衣孔,吹进他流汗的衬衣,一种凉丝丝的感觉直抵心里。 隔着五年时光的厚度,他一点都想不起三月花的真正模样,一个大概的轮廓也已经模糊,但是他现在有点怕三月花,她好像越来越有摧毁他爱情、事业的能耐。 不知不觉眼前出现了那一排熟悉的青瓦白墙房屋,周围竹篱围绕,这是一道被时光冻结的风景,恍若隔世的感觉如此强烈向空荡荡的内心袭来。 自己才三十出头,在这里,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虚度了吓人的时间长度,也许这个安静得只听得到淙淙流水声和鸟鸣的地方让他浮躁的心安静了下来,被大自然净化过的空气洗涤他的灵魂,然后使他真切地感觉到他被命运牵住了鼻子,为一些世俗的、虚荣的目标而活,而不是自己。 远远看去,门口依稀有人影在晃动,在这幅不变的年画里,他一眼就辨认出那是三月花的外公和门口坐着的外婆,深山老林的好空气养就了他们的好体格,她们就像一对世外桃源的神仙眷侣一样让人羡慕。让羡慕的人回归他们这样的日子,却谁也不愿意,宁愿凭吊,人是多么奇怪的动物,渴望回归自然,却无法摒弃所拥有的奢侈。 李川博心翼翼地绕过两位老人家,往当年下山的山脚,沿着那些梯田处奔跑上去。很快爬到了梯田最上方,找到当年埋宝物的大致地方,看到了那颗迎风招展高大的酸枣树,树叶在清脆的哗啦啦声中响成一片。他仔细辨认地势,很快就找到亲手埋宝物的地点。 泥土被一锹一锹铲开,铲了一阵,挖出一个深坑,下面还是泥巴,情急之下他把酸枣树四周的泥巴全都刨了一遍,依然没有当年埋下金银财宝的踪影。听人说黄金落地,踪迹难觅,难道被土地公收走了吗?他头脑很清醒,如何拿这毫无科学依据的话自己欺骗自己! 他平时是个细心的人,唯独此时,上天好像有意安排了他的大意,只要用锄头轻轻往泥里抠一下,宝物就会露出来,他却放弃了,把目光落在斜坡下的栗子树上。 接着赶到板栗树下,铲到看见麻布袋的时候,他把麻布袋拖了出来,麻布袋却在他手里变成了碎片子,原来这许多年,麻布袋埋在地底下已经风化。他又用手刨了一会功夫。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并没有将青花瓷埋得太深。果然怎么刨也不见青花瓷的踪影。 李川博有些气急败坏地呆立当场,变得六神无主。 这是很难让他承受的结果,他疯狂地用铁锹又铲了几十下坑里的黄泥,被他越挖越大的坑里依然空空如也。突然他看到铲出一大堆的黄泥里露出红色塑料袋一角,当年他可是没有将这玩意埋在坑里。 李川博纳闷地解开塑料袋子,里头居然是一个瓷瓶,对这个瓷瓶他倒是很有印象,过去他眼尖,就放在三月花外婆家灶台上装酱油的,大约是地摊里收罗过来景德镇陶瓷次品。 他打开了瓷瓶的木塞子,里面有一张纸条,手指轻轻一碰触,牛皮纸制的纸条在手里变成了好几块碎片,但能看清纸条上写的内容: 川博!当你看到这张纸条时,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宝贝我给你保存着。 下面的落款是三月花,日期是五年前他离开龙山乡再过一天。 果然是三月花,三月花留下这几个字的用意他心知肚明,那是为了要挟他,要挟的是他这个人。 李川博使出了浑身力气把装酱油的瓷瓶狠狠地砸向身边的一块岩石上,洁白的碎片四处飞溅,他垂头丧气地瘫坐在岩石上发起呆来。原来是想用三只青花瓷的身价换来房地产公司的起死回生。现在眼看希望彻底要落空,自己却一下子还不能接受要面对三月花的低声下气。 李川博现在总算完全明白过来,三月花不单单只是会理发那么简单,她工于心计,她把自己的退路都安排好了。难怪五年前在龙山乡分别的时候,三月花一副走遍天涯海角吃定他的表情,五年后他在她五年前的表情里清醒了过来。 为了那三只价格不可估量的宋代青花瓷,李川博此时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不去见三月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三十七章:纠缠 心事重重的李川博处世之态和毛村长可完全不同,他没有把晦暗的内心从脸上表现出来。回到枫树城,他若无其事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大楼,见过等在那里的毛村长,同时他见到了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三月花化着浓妆,嘴唇鲜红、五年前黑黝黝的皮肤不见了,兴许是用了什么现代化美容器械给自己做“磨皮”带来的效果。现在脸上的五官看上去有一种不协调的呆板和古怪。记得三月花原来不是长这个模样,她现在的这张脸完全是在原有的那张脸上新生的一张脸,比过去倒是精致了许多。 以他对女人的经验和了解,知道三月花整容了,她这张脸是经过血雨腥风而诞生的,他没有看出她有什么美,只觉得别扭。 三月花衣着华贵,耳坠手饰叮当作响,脚上蹬着一双市面上少见的“恨天高”靴子,依然是一副盛气凌人模样。她就拿这副表情看着刚进“老总”办公室的李川博,李川博顿时有一种撞见女鬼的感觉。 三月花看李川博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她承认当初自己有过一段疯狂爱李川博的日子。后来她占有他财富的时候,成功地将那些财富运作起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地位变了。她开始出入高档会所,豪华酒店,这些环境改变着她的眼界。身边不乏像苍蝇一样“嘤嘤嗡嗡”围绕着她转的追求者。李川博在她心目中男人的魅力随着她视野的开阔和心境的变化渐渐退去了。她甚至追悔莫及,为这个忘恩负义的李川博生出这么个洪来出来,成为她永远的侄俈。 她现在认为女人的青春比真金白银还可贵,遗憾懂的时候有点晚,自己的青春连兔子尾巴也找不到了。已经三十好几的人,又活得比谁都要现实,不喜欢沉浸在和自己容貌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艺术写真照里沾沾自喜。每天晚上卸了妆之后,要面对自己和枕边人的那就是最真实的庐山真面目。 想起最初她是多么的循规蹈矩等待李川博归来,守着这份无人惦念的贞操。现在看来就是等他一年也不划算,一年可是有三百六十五天,一个女人在容光焕发、青春最猛烈最需要异性填补空虚的日子里,日夜独守空房,三百六十五天这个数字是庞大而惊人的。自己却白耗了多少个三百六十五天啊!三月花越想心里越觉得憋屈得慌,接下来那怕等他一天也是够冤。 其实,她曾经想过,身上有钱了,洪来有人照顾,自己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外面逍遥快活,身边既然不缺男人追,和他们打情骂哨慢慢耗着过。如果什么时候遇到让自己怦然心动、称心如意的男人随时就可以和他结婚。李川博什么时候回来随他去,她已经把等待一个男人的疾苦心情慢慢消耗尽了。 但是,当她得到确凿的证据:李川博和苏卿雪鬼混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里立刻失去了平衡,恼怒的火焰窜上心窝,在她身体内部四处游移,以一种她刚好所能承受的痛苦程度使她没有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失态,这正好让她有足够的理性智慧用来复仇,慢慢收拾这个想抛弃她的爱情骗子。 三月花看到李川博的这一刻觉得他完全变了,他西装革履地坐在那里,风度翩翩的形象里潜伏着一只酣睡狮子的气度和精明的沉稳。他的眼神里有了过去所没有的狡黠,隐藏得很深。 她想,她是来和他体内那只无情的雄狮搏斗的,然而他并没有向她打开那代表野蛮的樊笼,在她的面前,他看上去显得无辜。 故作友善的神情让李川博内心有多么的不舒服,只有他自己知道,三月花恶毒的手正掐正在他的“命门”上 “月花,你终于来了!” 他嘴角向上微微扬起,舒展的笑容里带着和颜悦色的神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微笑下有不可侵犯的底线,他内心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有三月花的位置,这是三月花用尽心机也算计不到的地方。 天大的虚伪!他的虚伪里却充满了不容三月花拒绝的真诚,使三月花一时弄不清是否自己自作多情而想太多的结果。 “在来之前,我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你的邀请,若不是你爹转告,我这辈子休想再见到你,我说得对吗?” 三月花的语气不紧不慢,没有让人听出火药味。 每一个家庭里的家事想拿出来和别人一起梳理,都是一堆乱麻,别人看似好心,其实是添乱。毛村长对这一点非常自知之明,趁着两口子正在冰释前嫌的时候连忙退出了“老总”办公室。 “月花,我若要辜负你,你现在有这个能力不让我负。” 李川博从容地坐着,一只手拖住下巴,不温不火地看了三月花一眼,心里涌起一阵对她夸张装扮上的厌恶。 在三月花听来这是李川博冷酷无情的一句话,他对她的真正态度是她不甘心承受的结果,她并没有恼羞成怒。现在,他毕竟说了实话,他没有用虚假的甜言蜜语来讨好她而博得她的欢心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一点让三月花不免有几分刮目相看。 他没有容忍自己面对一个厌恶的角色去委曲求全,奴颜婢膝。 李川博的形象在三月花的心目中反倒变得高大起来。一个骨子里有气节的人会在自然而然中被一层正义的光芒笼罩。这一刻,三月花的眼睛无法欺骗她的心,在她的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正用不卑不亢的眼神看着她的李川博充满男人气魄,可以想象在他宽容的气度里,有一颗多么热爱人类同情人类火热的心,而他这颗火热的心的矛头偏偏指向她。她渴望呼唤出他对她的感情和爱,天性中含有如此丰富感情和爱心的人,她在人世间寻找多年未果,一旦遇到了,她死也不想放弃, 三月花无力地问道: “这样说来,你愿意听从我的安排?” “这个自然,月花,你不认为我们俨然是一对老夫老妻了吗?” 他不假思索。 这句不负责任的话激起了三月花的不满: “你一直都承认我们是一对老夫老妻的吗?我看到的却是你的不忠和背叛,我想亲耳听你解释你和苏卿雪的关系,我想这个问题你不会回避吧?” 李川博把目光从落地窗外收了回来,看着脚下深红色地毯,他不想让三月花探寻到自己内心某处难以形容的忧伤。他的思绪在内心艰难地徘徊了一阵,轻描淡写地说道: “苏卿雪生病了,我在经济上资助她。” “她现在在哪里?医院吗?还是正在被你金屋藏娇?如果这样的话,我又算什么?” 她原本有做好和苏卿雪“战斗”的准备,现在连苏卿雪的影子也没有看到,这不免让她十分扫兴。 三月花对李川博的爱每复苏一点,对苏卿雪的嫉恨就增加一分。 “月花,你提的这些话题使我感到十分无聊,你不觉得是我们在谈话吗?为什么偏偏要让第三个人来干扰我们俩的世界呢?” 三月花内心的某处是柔软而空虚的,李川博的“厉害”话语一下子在她心里凿开了“一线天”的希望,三月花的眼中带出了一些企盼和愿意与他重修旧好的渴望。但口气还是不依不饶: ”你今后打算继续帮助她给她父医疗费用吗?你别埋怨我又提到她,我不像你在逃避现实,现实是逃避不了的。” 李川博的脸色虽变得阴郁,但绝没有为了苟且残喘放下身段去乞求眼前这个女人的想法,他的阴郁里带着不变的威严看着三月花的脸: “我需要花钱的权利正掌握在你的手里。” 他这是要给三月花一个暗示,那三只青花瓷的价值,三月花的心里应该非常敞亮。 三月花默不做声。宿命的星宿仿佛像头顶盘旋的苍鹰盯着她的躯体,它们嗅到了她恶毒腐败的气味,要啄出她体内一部分腐烂的心脏。她把对付李川博的战略部署得天衣无缝,她并没有获得最后胜利的喜悦,在这之前,她把自己的整颗心输掉了。 三月花不再咄咄逼人,放弃了继续追问,她在企图管束他统治他的世界时,自己的心却被他事先俘虏。李川博虽然不是情场老手,对付三月花这种肤浅的爱情信徒他依然能驾轻就熟。 这时候他从椅子上立起了身,在办公桌前面开阔的地毯上来回迈着步子,神态无所顾忌而从容。三月花情不自禁被他这种气度完全吸引,有一种充满暧昧的气氛在房间的空气里流动,然后他就在她身边站定。 几乎是同时,李川博向三月花伸出手的时候,她的身体就这样无法被自己意志所操控而扑倒在他向她展开的怀抱里。 他很快又将她轻轻放开,还给她完全自由的空间,尊重起见,剩下的路径交付到她的手里,由她指引。之所以要这样做,他的立场是——他不爱她,假如她要在这里奉献身体,他会欣然接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三十八章:多情男人无情时 三月花无法理解这个拥抱出于他怎么样的心理,也没有感觉出来——他多么冷漠的表情和虚情假意的接近。 这既真实又久违的狂热,使她体内对爱欲的渴望像恶魔一样被唤醒,恶魔的欲望和过去一样有丑陋不堪的秉性,使她浑身每一寸肌肤都要不顾一切地再次扑向他、要抓绕、要撕咬她失去了所有克制自己体内狂潮泛滥的能力。 就在窗帘隔断门外视线的地方,她迎着他,两个人开始了正面交锋。 他亲吻、舔舐······舌头像无所不能的软体动物在循序渐进,像蚯蚓一样蠕动、挪移。三月花两手握住李川博粗壮的胳膊,她的血液被点燃沸腾了,在皮肤下燃烧,使她大脑晕眩,呼吸变得紊乱,两腿柔软无力地失去了重心,正要摔到地面上去的时候被李川博接到带有男人野性气息的怀抱中。 李川博看着怀里的三月花问她: “月花,你要我用怎么样的方式对你?” 三月花被这一问,对他带有强烈目的性的接近有所清醒: “既然你要这样问,那好!川博,用你对付最恨女人的方式来对付我。” 她想,既然得不到他的爱,就要得到他的恨,爱与恨都能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都能在他心里激起震撼或者愤愤不平。 古老的东方民族历来如此,相爱不成必定相杀,她不能接受不了了之,更不能接受他快活过后抽身离去,把她当路人。 他听了内心感到轻蔑,脸上却是温和一笑: “我不恨你!月花,尤其在床上,没有一个女人值得我恨!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用“狠”的方式对待你。” 他用自己的粗俗迎合她,不让自己有过一丝恨她的念头。因为他不会把自己放在一个恨她的“积水坑”里而助她达到目的,自己却不能解脱。他说着把三月花肥硕的身体抱到隔壁房间里,轻轻抛在单人床上。 三月花的心突然有一种无依无靠的孤独感,她抱住了李川博为某种目的而接近她的强硬身体,似乎凝聚了五年的激情,一点一点地抚摸他的身体,把他当成孩子的父亲、自己的亲人、完全的丈夫,用珍视的态度向他敞开了五年来独守空房最隐秘的甬道。 和五年前一样野兽的欲望使然,他的手向她身体幽深黑暗的内部滑去,对她之前的厌恶像一袈敌机在脑海被击溃,他训练有素地一件一件褪去她的衣服,把它们完好无损地丢弃在地毯上。 为了占领主导位置,他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体下面,这样做的目的是他要保有精神世界的贞洁,苏卿雪正在他的世界里冬眠,他要主宰着全局。 她希望倾听他对自己思念的那一片心灵是干涸的沙漠,所以她永远也听不到他像苦丁茶一样甘醇、像屋檐雨滴一样温婉、对她爱的絮语和呢喃。 他粗野地长驱直入,他的行为不是来源于释放,而是征服,这征服里充满了他的快意恩仇,和之前他要履行的“狠劲”。所以附在三月花身上策马扬鞭的李川博用排山倒海的气魄、用威力和勇猛仿佛点住了三月花的“死穴”,把她的身体死死定在一处,使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施展雄风 被固定在那里的三月花,两手被弯曲着按在自己头顶。 她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像遭到一轮电击后的两腿垂挂在他精力充沛的身体两旁,好像被抽去了骨髓。 她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她所有的感官在这场期待中都被施以恩泽在尽情享受。 她还在上一轮的美妙感觉里流连,李川博又以一种突袭的方法,从后方潜入,英勇奋战的身躯灵活自如,他的野兽行为似乎有着永远的蛮劲和持久的强硬在宿营地屹立不倒,使她再一次感到呼吸急促,身体被掷入云层。 三月花还击的意思被一点一点地摧毁。 在以后的日子里,三月花不知是否弄明白,一个意志力不够坚强却极度贪婪的人,是玩不转感情的。 她最终究竟死于非命还是死于对男人孜孜不倦的爱,这有待于分析出她的性格赋予命运的走向才能找到答案。 为了使自己不再发出惊恐的叫声,三月花抓过李川博的手臂,一口咬在他的肌肉上,几颗牙印深深地陷在他的皮肉里。她的嘴在身体强震过后的余震里确信自己只剩呻吟的力气才放开了李川博的手臂。 窗外夜幕已降临,别人家的灯火陆陆续续一盏接一盏挑起这璀璨的夜。每一盏灯下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灯下的故事似乎都与爱情不甚接近,它更多地聚拢着家的气氛。 家的旷世持久,爱情早已渐行渐远,远离了爱情的家是亲情的枝繁叶茂。每扇窗里的灯火,映照的不是魂牵梦绕爱的刻骨铭心、死去活来的传奇,而是释放疲惫身心慰藉灵魂的港湾,有时候是食之无味去之不得的鸡肋。有的人的爱情早早遗弃在婚姻那座坟墓里去了。 刺眼的围城灯火,把床上还沉浸在意犹未尽的三月花照射得头昏目眩,一些不太好的滋味在心头降临,她发现她正向往和李川博组织家庭的念头,而他看起来是多么的心不在焉。她为了使自己好过,替他找到借口——是因为刚才热火朝天的体力劳作使他感到疲惫。 这次他娴熟的技艺和龙山乡比起来,可是有着天壤之别,使她的身心都折服在他健硕的身驱里几乎迷失自己。 在他看来,这场争战中,三月花比他可要幸福。 她只一味单纯地、心无杂念地尽情吮吸着他给她从精神到肉体的双重惬意。躺在三月花身边的他只嗅到苏卿雪灵魂的芬芳。 他伸手关上微弱的床头灯,拉上窗帘,他甚至害怕一会儿月光会照射进来。只有让眼前的所有光亮都模糊了视线,他才会睡得更安稳 第二天清晨,李川博一早就起床。但三月花好像有意在拖延时间,直到下午还赖在床上,没有动静。他不能让她长久地逗留在自己临时休息室里。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碎成几片的牛皮纸屑,叫醒三月花: “月花,我知道你有情有义,我想知道三只青花瓷的下落?假如我手头宽裕,我可以不追究,但是现在我正需要它们。” 他相信酸枣树下失踪的宝物不是她所为,所以绝口不提。 三月花在热烘烘的被窝里躺着,还没有从昨夜甜美梦境里完全清醒过来,听李川博第一句话就提起青花瓷,她一下单脚踢开被褥,从床上立起身子,半靠在床沿上,神情如梦初醒。这一下,她很想向他撒泼发飙,但是最后还是因为割舍不下对他的留恋忍住了。她也知道泼妇的行为制服不了他,好像动用任何一种方法也留不住他的心。 让她不好过,她不会轻易饶恕他,自己有能力折磨他的时候,她绝不会放弃这个好好折磨他的能力。她会在那里得到报复的快感,胜利的喜悦。 她是坚强好斗的,她对他的爱已经完全复苏,强大的恨也在复苏,她的意志力还能抵抗自己的心碎。她装糊涂冷冷地说道: “青花瓷?噢!一只都没有了。我全都低价兑给古董店了,那破玩意值不了几个钱。” “三只青花瓷,价值不可估量,以你的聪明、精明,你应该知道。你在和我开玩笑吧?月花!它们何止上亿,暂时世面上还找不到应接的古董商呢?” 他懊恼地站着,后面一句自言自语的话好像在说个自己听。 “你还不相信我呀?青花瓷换来的钱都供给洪来日常生活开支了,总共不到十万,中间介绍人还抽走一笔。你走五年,洪来不是喝着西北风就能长大的,年年交学费,培训费、吃穿喝,哪样不得花钱?” 三月花掀动着上下漂红的薄嘴唇,满口怨气,快速地说着,那语气好像她才是冤大头。 李川博看到了三月花天性里不经开化的兽性残忍,他的脸色有些微微发青,声音听上去有些哆嗦: “不能吧!月花,如果你有一点看在孩子份上,尽快把它们给我。实不相满,我的房地产公司在运作上出现资金链断裂,你必须把它们交出来,我这边已经派人联系好上海最大一家古董商。月花!否则我的公司将面临的是破产倒闭。” 他以最大的真诚把面临的境况告诉她,是对她仍然抱以希望。 这对三月花来说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她不想再提青花瓷,这让她感到极其扫兴。 “川博,到我面前来。” 三月花用手圈住已经穿戴整齐李川博的脖子,问他: “川博,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对吗?我就是交出青花瓷也换不来你的回心转意。” “谈情说爱也要有个氛围,没有人能够在垂死挣扎的时候还能把这件事挂在嘴边?” 厌倦像雷鸣般”轰隆隆“滚过脑海,李川博被一阵恼怒憋得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曲张。尽管如此,他还是用自己多年修行得来的气量克制住了内心要爆发的情绪。他的语气里还是带着原来的和气,也看不出他对她有多么的不耐烦。 三月花想激怒他,看他怒吼、咆哮的目的没有得逞。知道自己不值得他付出那怕是一点点痛苦的情绪,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她无法睁着眼睛看着这个对自己无情无义的男人而心碎。 她无力地靠在他铁石心肠铸就的肩膀上,三月花的双眼湿润了,但她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她的泪水在他的眼里没有价值,只会招来他的讥笑。 李川博极不耐烦地掰开三月花圈住他脖子的手,又说了一句: “你私吞了我的财富,现在见死不救,你让我接下来怎么去爱你呢?昨天晚上难道不是我最“爱”你的一种表现吗?” “好啊!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能将你的表现保持下去吗?能的话你向我保证?” 李川博的脸由红转回到青,怒火再次窜上脑门,这次忍无可忍就在要彻底爆发的那一刻,他就像身怀绝技的射手从空中抓住离弦的箭那样一下夺回了自己的愤怒。他定定地看着三月花,有几秒的时间里他想象自己掐死三月花的痛快。这达到顶点的愤怒被他控制住以后到他嘴边化成了他不屑的一笑,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出于挑逗还是嘲讽: “你就那么欠缺我来“爱”你?月花!我会的”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觉得再说下去已经太无聊,他已经放弃了继续追问她的打算,随手抓过自己挂在衣架上的风衣要夺门而出。 三月花像触电一样从床上蹦起来,赤着双足、披头散发跳到李川博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她没来得及穿衣服,顾不上浑身上下一丝不挂。 李川博没有拿眼睛看她,只冷冷地说道: “让开,我还有事。” 三月花迅速拿一丝不挂膘肥的身体像蛇一样缠住了李川博。 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都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妒忌在三月花的眼睛里喷出要吞噬一切的焰火,爱他的沉重担子压垮了她狭隘的整个精神世界。 他把自己所有的门窗都紧锁关闭,从他们巫山云雨到现在,封锁他心灵的大门已经锈迹斑斑。 三月花就这样赤裸着全身抱住李川博不放,她坚决不哭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挂满两腮,她用一个女人最疯狂的状态去吻他,用自己的嘴牢牢地吸在他的唇上,她分明感觉到体内有无数只蜒蚰洒上盐巴被一只只融化。与此同时她体内的细胞发生着裂变,释放出巨大的能量,每一个毛孔都在喷火,要宣泄出自己对他的爱: “川博,川博,我爱你!你感觉到了吗?你对我的爱呢?你对我的爱在哪里?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爱我,你的财富,我不稀罕,但是它们是与我们相连捆绑在一起的,还有我们的孩子洪来。” 李川博平静地站着,眼神里却流露出不平静的冷漠,这冷漠是直指三月花渴望要他的爱而表现出来的。 出于对全天下女性的尊重起见,对崇仰母亲这个角色起见,他对三月花起了恻隐之心,由于三月花“耍无赖”一样的执拗,他无法把她抱到床上去。 等三月花的情绪稳定一些下来后,他一根一根掰开她紧紧搂住自己不放的手指。到地毯上把她丢得横七竖八的内衣、外套一件件捡回来,亲自帮她穿上。再去打来一盆温水帮她洗去脸上黏糊糊的泪痕和脂粉形成的污垢。 他的这一行为在三月花看来就是他身上长出的毒刺。 她被毒刺蛰到以后,对他抱以一种恶性循环的痴心幻想,这种幻想让她痛苦难耐、生不如死。 但生命似乎就要以如此痛苦的展现,才能体会出最深刻的爱,她学会了享受这杯爱情的痛苦残羹,她理解到了那么一点超越性欲爱情的纯洁世界。正因如此,她对他的那一份爱变得愈加狂热、依依不舍以致变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三十九章:这是一个婆娑世界 时间已经不允许李川博继续磨蹭,他甩开三月花,直奔苏卿雪住处已经是傍晚掌灯时分。 等到了“安全地带”,他连忙去翻看手机,上面是一条苏卿雪发来已经超过二十四时词不达意的信息:川博,保重!他慌乱中拨打她的电话,对方已关机。 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她在等他呢?他驱车到了别墅门口,门缝里面漆黑一片,苏卿雪在哪儿呢?她身体又不舒服住进医院了吗?他的心往下一沉,脚步也开始凌乱,他趁着黑夜向庭院摸索过去,四周像死一样寂静,心里一阵紧张使他差一点摔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上。 他急不可耐地按下开关,卧室空无一人。只有床头上方,一幅苏卿雪的油画肖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记得那时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他花高代价请到留洋欧洲的画家成功地运用达芬奇“渐隐法”绘画技巧,让人物表情融入背景柔和的阴影之中,她的病态被画家的笔完全剔除了。肖像中的神态是那样青春明丽,典雅恬静。记得她当时对画作结果十分满意,几乎爱不释手。 他不惜成本,所做的一切努力,只为博她开心。此时,他站在床头,迎接她对自己视而不见的目光是多么受不了! 他魂不守舍地搜遍每一个房间,每一个通道,好像哪里都不可能找到她,他下意识地疯狂地大声叫着: “卿雪、卿雪,你在哪里呢?” 他爬上顶楼,再从顶楼搜索到楼下,在心里强迫自己,相信她在和他捉迷藏。从走廊到后院,他不放过每一处可疑的地方,后院在一片出奇的寂静中传来水声的响动,他飞奔了过去: “是你吗卿雪,是你在那儿吗?” 是鲤鱼在夜色下打起了一个挺,水花翻卷着白浪,一切又归于静谧,他的心拧成了一个痛苦的结。 他慢慢走回客厅坐定,良久,好像突然才想起了什么拨通了叶露珠的电话,让他倍感意外的是,这个父亲的相好从他这里搜刮走无法预算的大量资金后,对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 “川博,你爹说你要和三月花重修旧好,我起初还不太相信,现在事实证明了一切。我们的卿雪成什么了你随便丢弃的旧鞋子吗?听好了!我不会让她再去见你,你也行行好,不要再来纠缠她。她的身体不允许外界给她带来这样的凌辱,否则,她会死,会死的!看在你们相爱一场的份上,看在阿姨想让她的命多撑几年的份上,你一定要放过她,别让她再卷进你们乱作一团的感情风波里去了。” 叶露珠不带停顿的话语像在沙子里翻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完“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容不得对方有任何解释的余地。 李川博的一句:妈妈!你误会我了,叶露珠没有听到,她的命运常常被她快刀斩乱麻的性格剁得一塌糊涂。 李川博摇晃了一下手里洛基亚经典直板手机,有一种要砸裂它的冲动。过了许久才把它放进内衣口袋,想起和苏卿雪在这栋别墅住的这一段时间多像是一场梦啊!在幽暗的灯光下,他走过汉白玉栏杆的走廊,可是就在两天前他和苏卿雪都坐在这里的台阶上,他们是那样的心心相印,彼此相爱。这一切正如他常常提心吊胆一样如此迅速像梦境一样地消失了吗他在庭院里茫然四顾,也不知道自己要往那里去。 这环境已经不再有盛夏的热情度。 汉白玉栏杆的温度已经冷却,时间仿佛一点一点地抽走了它的生命,他尝试着抚摸了它一下,确信这一切曾经都是真实的存在,伤感顿时吞噬了他整颗心。有一个决定一下闯进他的脑海,他要去找叶露珠的饰品店,他必须见到苏卿雪,哪怕是最后一面。这世上没有人能够看透,能够理解他对苏卿雪是怎样一种深入灵魂、锁进生命、根深蒂固的一种爱。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事宜有时只仅仅满足于他能见到她。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苏卿雪看到了,并理解了他对她的这份爱,他是多么的甜蜜和欣喜若狂啊! 可是,想起叶露珠,李川博的心凉了下来,直到现在他方才完全弄明白,叶露珠从一开始就在防备他、算计他。她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对未来女婿的一种认可,而是把他当成母女两落水后要紧紧抓牢的一段浮木,叶露珠开口闭口都和他提钱,他没有去一笔一笔地细算她从自己身上刮走了怎样一笔巨大的金钱,粗略估计,这次会面,花出去的钱不会低于百万。这个女人和父亲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一种感情,李川博无法看清,他看清的是她现在的面目,熬到父债子还,她在狗急跳墙。 李川博在空荡荡的院落里僵直着身躯站了一会儿,正打算要离开的时候,听到有人正在按门铃。他抱着是苏卿雪的幻想几个箭步冲过去将大门旁的门打开,他脊梁发凉,一下傻眼了。 只见三月花不怀好意地冲他笑,那笑容里带着要降服于他的得意与胜利。她后面跟着一群鸡毛掸子发型的“烂仔”。 李川博想自己真是用了君子之心去度君子之腹,导致三月花用了跟踪这么卑劣的手段。为了想见到苏卿雪的迫切心情,他的手伸向内衣口袋,三月花眼疾手快从他怀里夺走手机。 李川博镇定自若地用一种视死如常的眼神扫了一眼三月花手下围困他的鸡毛掸“大军”,再回过头来冷漠地看了三月花一眼,把胡子拉渣的一张脸望向无尽深远孤星寥落的苍穹,便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那无垠广阔自由的胸怀,是三月花的野蛮永远摧毁不到和践踏不到的地方,那属于他自己一方的神秘天下塑造了他不被控制不可入侵的威严。相比之下三月花大动干戈的报复行为就像幼儿园朋友过家家一样可笑。 三月花的能力没有起着镇压李川博气馁的效果,也没见着她想要好好讨教的苏卿雪,她气急败坏地撤离了鸡毛掸子“军队”。李川博这一会成了她临时的囚徒。 更深夜静,李川博没有再拿任何一个眼神去瞅三月花,更别提他会乞求得到她的原谅,放过他。他冷酷地、大踏步地从三月花身边穿行而过,站在那里的三月花对他来说就像空气的存在。 不一会儿,门铃声又响了起来,这声音总在牵动李川博敏感的神经。 这是三月花的又一支孤军援兵驾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夹杂着深夜的寒意站在了客厅中央,来人是李永成。 李川博吃惊不: “爸爸,你怎么来了?” 李永成来到儿子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下,并没有要和他发生冲突的意思,但他显然有备而来,在来之前他和三月花已经策划好一条大义灭亲的计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四十章:出逃 只见三月花不怀好意地冲他笑,那笑容里带着要降服于他的得意与胜利。她后面跟着一群鸡毛掸子发型的“烂仔”。 李川博想自己真是用了君子之心去度君子之腹,导致三月花用了跟踪这么卑劣的手段。为了想见到苏卿雪的迫切心情,他的手伸向内衣口袋,三月花眼疾手快从他怀里夺走手机。 李川博镇定自若地用一种视死如常的眼神扫了一眼三月花手下围困他的鸡毛掸“大军”,再回过头来冷漠地看了三月花一眼,把胡子拉渣的一张脸望向无尽深远孤星寥落的苍穹,便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那无垠广阔自由的胸怀,是三月花的野蛮永远摧毁不到和践踏不到的地方,那属于他自己一方的神秘天下塑造了他不被控制不可入侵的威严。相比之下三月花大动干戈的报复行为就像幼儿园朋友过家家一样可笑。 三月花的能力没有起着镇压李川博气馁的效果,也没见着她想要好好讨教的苏卿雪,她气急败坏地撤离了鸡毛掸子“军队”。李川博这一会成了她临时的囚徒。 更深夜静,李川博没有再拿任何一个眼神去瞅三月花,更别提他会乞求得到她的原谅,放过他。他冷酷地、大踏步地从三月花身边穿行而过,站在那里的三月花对他来说就像空气的存在。 不一会儿,门铃声又响了起来,这声音总在牵动李川博敏感的神经。 这是三月花的又一支孤军援兵驾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夹杂着深夜的寒意站在了客厅中央,来人是李永成。 李川博吃惊不: “爸爸,你怎么来了?” 李永成来到儿子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下,并没有要和他发生冲突的意思,但他显然有备而来,在来之前他和三月花已经策划好一条大义灭亲的计谋。 李永成手里拎着两瓶五粮液,走向餐桌,一边开启瓶塞,一边让三月花去备下酒的佐料,他为自己斟满一盏酒的时候,意味声长地对儿子说道: “你子,我知道你翅膀早就硬了,你的终身大事我们管不了,也不想再过问。我上次回家想了很久,也反省了自己,你有权利选择你要的幸福,即便是错的,那是你自己心甘情愿选择的道路,怨不了任何人。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和你妈以后就不操这份心。” 李永成嘴里嚼着三月花为他备好的卤水凤爪,一手端起酒盏在半空顿了一下、一伸脖子、仰起头,只见他细脖子上的大喉结上下滑动,就像是喝世上最美味的琼浆玉液“咕咚”一声滑了下去,嘴巴不忘连声称赞: “嗯!好酒,好酒” 李川博像是被父亲这神情吸引住似地看着他。李永成对儿子的态度比平时任何时候都亲近了一些,他走过来拍了一下李川博的肩膀: “川博,你如果有出息,我和你妈尽管享福,不会再插手你的婚姻大事,越插得多,事情反而越往坏处发展,自古多少原本美满的姻缘硬是被这些多管闲事的长辈给毁的。唉!这是个爱情自由的时代。” 李川博听着特别好奇,父亲今晚一登门就满口的金玉良缘,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如此的受用,一阵前所未有的父辈温暖灌进心田。他端起另一盏酒和父亲干了起来。 今晚,也只有酒才能化解凝结在心中的淤血。 也只有酒了,让他喝下一个不眠之夜,满室离愁,一弯冷月 李川博喝着喝着不一会儿眼前摇晃了起来。李永成泰然自若地看着他,阴险地笑着,感觉儿子摇晃得不够厉害,论酒量,以他的体力不及儿子的二分之一,但老子若要在儿子面前耍阴谋,易如反掌。 李永成最后喝的是三月花在一旁为他准备好的矿泉水,这水是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喝,中途难免有几次要喝下满杯的五粮液。 李永成要办大事,不允许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他向表情故作忧伤的三月花使眼色,三月花心领神会地坐上桌,李永成给她递了一盏矿泉水: “来!月花,你跟着川博受苦,这个家让你受苦。我保管你们以后在一起可以好好过日子。” “爹,你可别这么说,虽然你待我万分好,不及李川博一分好。我自己爹死得早,往后你就是我亲爹,但是长辈给晚辈几敬酒,这在欢堂镇历来没有过的规矩,你这是在折我的寿啊?” 三月花没有喝。 李永成暗自佩服三月花通情达理好口才,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好媳妇,言之有理!” 用手推了推东倒西歪的儿子: “来,川博,夫妻没有隔夜仇,肚鸡肠那绝不是男子汉的胸襟,既然月花不计前嫌,你得敬她,你得向她负荆请罪。” 李川博眼里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爸爸,如果你没有喝醉,你说的话可不能这么颠三倒四,喝酒可以,别提我要向谁请罪。” 他现在对父亲出尔反尔的说话方式大失所望,起初还以为他老顽固的思想终于开窍、想通了。 李永成和三月花面面相觑,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三月花反倒冲他笑笑,表示自己不介意。但她的一颗心像筛子一样被戳得千疮百孔,李川博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 这一晚,李川博只知道酒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三月花离他是这般的近,他需要醉,眼前模糊一片,就看不清三月花的嘴脸,他的眼前只出现——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的美好景象。 李川博喝到最后嘴巴已张不开,三月花走过来掰开他的嘴灌了一盏酒,他咬着门牙,一盏酒有三分之二洒到他衣领上,滴滴哒哒又全流到地砖上,只觉得自己舌头僵硬、直挺而不听使唤了。 李永成走过来叫唤了两声: “川博、川博!” 李川博半天没有丝毫响动,在李永成喋喋不休的念叨下,他努力地伸出手摆了摆,那意思自己一滴也喝不下了。李永成觉得儿子酒醉心明白,于是把要拯救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川博,爹带你去自首,你跟我一道回欢堂镇,一个人如何逃脱得了罪孽呢!你要通往一条光明的道路,必须先走进这最黑暗的牢狱之灾,这是你当年自掘的深坑,你走进之后才能换来自由之身。只有在法律的制裁下,你才得以新生。你不要害怕暂时失去自由,否则你的人生看似自由,其实是永远的黑暗,一辈子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永无出头之日。” “爸爸,你疯了吗?法律法放过我,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李川博有气无力地说着把手撑在桌面上,双手柔弱无力,身体动弹不得,整个人已经不听他使唤。 “法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的人。” 李川博的大脑像被五粮液冲洗过一样清醒,想起了五年前盗墓时悟慧对他说过的一翻话,对着父亲脱口而出: “我不是罪人,我没有罪。” 李永成轻蔑地看着面前这具已无法由意志来控制的身体,不耐烦地说道: “每一个罪人都在喊冤。我相信菩萨都想饶恕你,但是圣神的法律绕不了你,遵纪守法的世人绕不了你,你触犯了刑法,你就是罪不可赦的罪人。” 李永成说完再没拿眼神去看他,站起来离开了桌子,脸上显现的是不容商榷的表情。 对三月花来说,这是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的时刻。李川博终于烂醉如泥,就像是砧板上的一坨肉,任她宰割。现在就是把他扔到粪坑里,这死猪也不会再反抗一下了。 在采取治理李川博的措施上她和李永成不谋而合。现在终于杀住了他的气馁。拯救于水火之中的李川博,三月花以为这虽不是什么锦囊妙计,但她宁愿看着李川博坐进大牢,那也比在她的眼皮底下和苏卿雪勾搭让她解恨。 在三月花和李永成的指使下,烂仔们把烂醉如泥的李川博塞进三月花的大奔后坐,风驰电闪般驶进了开着星星点点路灯的欢堂镇。整个村庄早已沉沉入睡,只有村口那株银杏树在夜风的吹拂下、在月亮的光芒中发出哗啦啦作响的声音。 李川博在酒精的麻痹下回到了久别重逢的故土,他的表情进入甜美的梦乡,酣睡的样子像个襁褓中的婴儿。 等他慢慢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自己家的客厅中,家里的摆设和五年前一模一样,所有的东西好像都在地上生了根,箩筐、扁担、簸箕······到扫帚,大到一桌一椅和沙发,从他童年开始就没有挪过地方,仿佛和时间一起诞生。让游子的心陡增感怀,悲从中来,风景依旧,生命却在一截一截地逝去。 天色尚早,还没有完全放亮,街上听不到一个早起的人,他忍住浑身骨骼的酸痛摸索着从沙发上爬了起来,透过迷糊的眼睛看到父亲披着一条毛毯,歪着脑袋窝在八仙桌内侧的角落里睡得正香,原来他是为了把守李川博而不去卧室睡觉的。 李川博的精神和肉体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完全清醒了过来,“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向门外跑去,正巧撞见起床生火的白玉凤,她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儿子,手里的柴禾全都掉落在地上,哭喊着跑过去抱住李川博: “儿啊!你可回来了。” 谁料李川博一把推开她: “妈妈,爸爸要把我送进监牢,我逃命要紧,现在和你说不清。” 他向篱笆围墙跑了两步,又撤回来,走到母亲的卧室,洪来微张着嘴在睡觉,晨曦里的微光照在他细皮嫩肉的脸蛋上,李川博附下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当他步入老年的时候,回忆和孩子的点滴画面,这个早晨的别离就像一幅版画,带着一个父亲亏欠孩子的抑郁忧伤都在这一时间刻进了心里。 而在洪来长大成人后的心里,这一天、这一刻父爱对他的不舍是空白而不存在的。对“爸爸”这个称谓的感知就像是一片鹅毛漂浮在记忆的深处。 李川博不顾一切、拼了命地向村庄路通向外界的出口跑去,天亮之前如果没有跑出本镇的地界,他想他的人生轨迹将完全改写。他疯狂地跑过两道田埂,双脚上的鞋全跑丢了,继续台头赤足狂奔,在狂奔的过程中他还在想要如何盘活枫树城的房地产公司,要如何关照苏卿雪的身体,不让她的病复发。 跑了一阵,他喘着粗气看到晨风中那栋原木旅亭还在,心里一阵惊喜,旅亭就是一个临时搭车点,他可以在这里坐上车,远远抛开欢堂镇。这个村庄没有人会认识他,他正为看到自由的希望而稍稍松一口气,放眼向亭子左右两侧的马路望去,他愣住了,三月花悠闲自得地摇下车窗,得意地看着李川博,车周围一群烂仔有的拎着木棍、有的双手插腰向他露出凶神恶煞的神情。李川博身上冒出一阵热汗,又迅速变得冰凉。 他站在原地没有再动,台头看了看旅亭上雕栏画栋的八仙过海图案,在刚刚日出柔和光芒的照耀下,他看到了自己漂泊在外未老先衰的时间长度在斑驳的木制图案上一览无余地显现出来。他内心的那股硬气,与生俱来的傲骨风范的死结在认命地松动了一下,用了平日最诚恳的口气试着在三月花面前抱以一丝希望: “月花,一日夫妻百日恩,恳求你别把我置于死地。” 三月花内心正得意于自己的侦探能力,此时却完全判断不出李川博的话有多少掺假的分量。连日来他的冷漠态度,给她带来的屈辱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历来是个服软不服硬的角色,李川博的一句话好像正巧捅在她的软肋上。此时,好像悲情人物是她而不是他,三月花在车窗内嚎啕大哭起来。 李川博面向着三月花,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他想:三月花的可伶之处和他如出一辙,他们在男女感情这件事上都太认真、太固执而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想完之后,他向烂仔要了一根烟点上,他心里的结被从新拧得更紧。他回转身向欢堂镇家的方向,也是父亲说黑暗的一条道上走去。李永成在村庄的另一个出口等他、拦截他。 二千多年的这天早晨,早已越过而立之年的李川博在父亲关怀至备目光的护送下,在三月花嚎啕大哭的驱赶下,他走向通往光明之前的地狱之门,到当地派出所投案自首,被判处五年监禁。 三月花没有再回欢堂镇洪来的身边,她不屑再用安分守己来树立自己在家乡人面前的形象。李永成和白玉凤每每只有在逗逗日渐长大天真无邪的洪来时,心情才会有所好转,其余时间以郁闷贯穿余生始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四十一章:母亲的主意 这是太阳已经落山,又吃过一餐晚饭的秋日黄昏。 叶露珠一手推着巨大的滑轮衣箱,一手牵着苏卿雪走向这座城市早年的飞天建筑大转盘,拐进一条幽深、光线暗淡的古老巷子。衣箱里面平整地塞进了苏卿雪四季换洗的衣服、生活用品。 她知道,那晚母亲急匆匆将她带离别墅的时候,她和李川博短暂、美好、甜蜜的幸福已经上了绞刑架。 巷子内的微黄灯光照在路面的鹅卵石上,每一块被人们步伐踩踏过、被风雨打磨过的鹅卵石都散发出年代久远的光泽,这些光芒拉长了母女慢慢前行的身影。 在她们的隔壁还有一条巷子就是北门弄,所有盛景如今都走向衰败,那是叶露珠过去的伤心地,她永远不会忘记,但也不会再去为已经完全和自己脱离生活关系的沉伤旧痛悲愤和感慨了。自己并没有比谁更坚强,一个人只要学会挺过一些坎,时间就会来决定你什么时候淡忘哀愁。 她握了握女儿瘦弱现在又有一些微微发烫的手,无不担心地问: “孩子,你感觉又开始病了吗?” 苏卿雪向母亲摇了摇头,没有开口,她自己心里有数,正在发着低烧。 “啊!这可如何是好我先得把你安顿下来,我们再到医院。唉!怪我吧!卿雪,妈妈不该去贪图钱财,让你住进别墅。但我还有其它什么法子呢?还不是想多弄点钱给你继续治病。谁知道你为李川博动了真情,爱他那么深。” 叶露珠显得异常懊恼,她正在担心失恋的痛苦和身体病痛的双重打击会把女儿压垮。 其实,苏卿雪对李川博的爱已经在母亲强力作用的干扰下被抹杀殆尽以致麻木了。 当叶露珠听说三月花在李川博面前出现的时候,她立刻拿出了自己性格上的一贯作风,连夜赶到郊区别墅,不容苏卿雪多一刻的停留收拾了她的生活用品,对女儿下达了命令: “孩子,我们走,李川博被三月花缠上了,他们已经重修旧好。” 之后,叶露珠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苏卿雪目光良久呆愣地看着母亲,一言不发,默默承受。 现在,苏卿雪呆愣地看着脚下鹅卵石地面,思想陷入了一种平静的隐痛当中,一边是因为感情上的大起大落,更多的是再次被病魔缠住的无望人生。 不久,母女两来到了一株开满彩云花朵的栾树前,停留在一处门牌上赫然写着:南门头十六号的陈旧寓所,红漆木门被叶露珠用钥匙“咯哒”一声打开,房东几天前就已经让人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面有个长方形的庭院,陶砖花纹地面破损不堪,墙角堆着枯萎的盆景,精力旺盛的三叶草独自开着热闹的黄花,青苔在滴着水滴的水龙头下面四处蔓延,一直延伸到庭院通往客厅的石头台阶上,整个环境看上去是一幅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天然画作。虽然简陋,住起来也不够舒适,但是一关上院子的门,远离了世俗的芜杂和纷争,这一点还是让人十分满意。尤其一个落魄失意的人,确实需要一处这样的环境,暂时与人类、与繁华隔离开。 苏卿雪低着头,心翼翼地爬上陡峭的狭窄楼梯,尾随母亲来到只有一间卧房的二楼,这里总算光线充沛。她把衣服一件件地从箱子里拿出来,摊开挂进左右摇摆破旧的布衣柜里,有一种淡淡的失落袭上心头。这失落缘何而起?她的双手无力地垂在那件当年第一次流鼻血溅满衣襟的白色羽龙服上。丢弃梦想已经很久了,浪费了大把的时间,现在拾起,好像学什么都来不及了,她有些懊恼,青春是否余额不足今天的灵魂为当时的自己怅然若失。 她连忙转过身去,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对母亲急切地说道: “妈妈,我想学习,下次把我书架上的书全部拿过来,哦!不!就现在,现在我就要到饰品店里去搬过来。” 说起来真是让苏卿雪感到惭愧难当,那些书她多数没有阅读过。马尔克斯——是用来治愈夜晚失眠的。至于唐诗宋词,以及那么多闪耀着人性智慧光芒的世界名著,全都蒙尘多年,有的裹着塑料薄膜还没有拆封。 叶露珠把各种鞋子像商场的货架一样整齐地摆满鞋柜,内心萌生出在苏卿雪看来无比疯狂的念头,正待开口,被女儿急切的语气一打扰,又暂时停顿在脑海里了,诧异地看了女儿一眼: “怎么?想到要学习了,你呀!复制了我的可怕弱点,急性子!等明天吧!不急这一时,明天等你上医院检查回来,我自然就把你整个书架都搬过来了。” 叶露珠沉思了一下,接着说: “你的想法是很好,但是不能一时兴起,持之以恒——这句话可是非常考验人的毅力。” “唉!卿雪孩子,看到天色了吗?这样的夜晚时分,不觉得孤单只影吗?妈妈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叶露珠慢吞吞地把适才埋在心里的想法透露了出来。 听得聪明的苏卿雪有些摸不着头脑: “妈妈,你具体要说的是什么?天空已暗,没有繁星,也没有月亮。” “我想说天色不早了,青春不等人啊!孩子,你,呵呵!你不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待嫁的年龄了吗?受生活圈子限制,我以为你必须去相亲,只有相亲,你的终身大事才有着落,” 叶露珠起初吞吞吐吐,后来干脆和盘托出,听得毫无准备的苏卿雪面红耳赤,逃避似的走进厨房,叶露珠没有得到女儿的回答,跟进厨房。不知道是因为气恼还是慌乱,苏卿雪把正往嘴里送的汤匙掉落在地上打得粉碎。她皱了一下眉头: “妈妈,我正在生病,我不能去算计别人而得到一时的幸福,无论婚姻还是爱情,都需要双方的坦诚。” “正因为你在生病,我才要找个男的接这个茬和你结婚。多个人照顾你的身体,又何乐不为?” 叶露珠语气坚决,不容商量。 “我会向对方摊牌你的病情,当然,要在他爱上你之后。k!就这样说定了。” 语气还有些得意。 苏卿雪神情平静,心中气恼: “这更要不得,我们怎么可以利用对方对我的真情来欺骗他呢?” “那又怎么了即使欺骗,那也是善意的欺骗,谁让他贪恋我女儿如花似玉的外表。你看看李川博,愿意倾家荡产来照顾你,还不是因为你有人见人爱的价值存在,唉!你怎么就不懂动用自己的优势呢?” 苏卿雪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问题似的追问母亲: “妈妈,自打我们住进别墅,你向李川博要了多少钱?” 叶露珠正在气头上,懒于正面回答她: “你必须掌握生存技巧,我现在发现你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接下来一切都得听我安排。” “不,妈妈!只有忠诚的爱情,才会使一个人得到真正的幸福,你没有如花似玉的女儿,我的外表现在是丑陋的,你不能让我再丢弃掉人性最后的美好!” 苏卿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转,在她眨了一下眼皮的时候从苍白如灰的脸上纷纷滚落下来。 “别倔了,孩子,妈妈只会让你去嫁一个能和你两情相悦的人,” 她的语气突然缓和了下来,变成了向女儿苦口婆心的劝慰: “当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在你的生活里出现的时候,你们会从中获得安宁和幸福。即便是你很快会死去,你依然有权利寻找和接纳属于你的爱,只是你现在的勇气使你停滞不前。我知道坦诚是你最后在意的东西,这个你放心,妈妈会让你在他面前最后变得足够坦诚。” 叶露珠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女儿说完这一切,蓦地脸上又流露出复杂的表情: “我的孩子!人是欲望的动物,渴望得到、寻找、被认可的价值,因为我们害怕被时代抛弃孤独的边缘,所以一个过分强调美德的人也是违心的。你在这样的时刻不过是迷失了路途的方向,你不过是害怕用一些手段达到目的后会玷污自己的灵魂。正直深入你的骨髓啊!这一点多像年轻时候的我。我是过来的人了,我用我的经验之谈告诉你这些,那是因为妈妈不想看到你在双脚踏上“青春”这趟列车的时候,你的人生就开始灰暗。” “一个即将被命运渐渐夺去一切的生命,爱情之路也是了无生趣的。不如就让我在绝望、落魄、最后变得怯懦中保持洁净的灵魂。这样,我会更开心,妈妈!你自始至终的目的不是让我活得开心吗我不乐意相亲,它无法使我开心!” “问题是你还活着,有了爱情会让你越来越健康地活下去。你的想法太悲观了,你非去相亲不可!” 苦口婆心讲了一箩筐的大道理,现在叶露珠失去了耐心,她这才想起她们都是两头犟驴,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叶露珠在卧室里铺好了被单和床罩,台起头,苏卿雪从未见过母亲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坚定的目光,向女儿下了最后通牒: “相亲现在是你唯一的出路和选择。” 苏卿雪缄默了,但眼神里流露出无声反抗的意思。两次肝肠寸断的爱情在降临和失去之间诱发了她大有终生不嫁之势。身虽入凡尘万丈,心已看透人间万象,她没有心思去相亲。再说,李川博给她带来的这轮忧伤是如此厚重,她如何能做得到甩甩头发就抛却脑后?她的心还缩在自缚的茧里,任自生自灭,任时间的奇迹把她拯救出泥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四十二章:姗姗来迟 在距南门头几条街区的繁华大街上,这几天降临了一位精灵般的人物,她从头到脚的时尚都能无可挑剔地和国际潮流接轨。 如果说苏卿雪在生病之前所到之处都不免引起人群的骚动,而这位佳人却能给人群造成一片混乱。 她有着和苏卿雪平分秋色的美貌,所不同的是:这位人间尤物周身洋溢着清晨初升阳光般的朝气,她洒脱、坦荡朝前走的步伐就像草原晨辉里漫步的马驹,充满无限生机,她用无敌高挑身材傲视一切路人。 美人手腕上佩戴着一只缅北山林间出产的白玉手镯,耳坠上珍贵白金镶嵌着菱形美钻,光洁的脖颈上无宝链璀璨夺目,无不章显出女孩高贵、富足、独特的气质。 她就是苏卿雪的孪生姐姐——苏月澜。 在不同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姐妹,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苏月澜没有妹妹那种在传统教育下的谦卑和内敛、文静和恭让,她和这一切是绝对反叛的。在她的目光里野性和与欲望并存,冷漠与孤寂同生。与此同时苏月澜误以为自己的性格上具备着矛盾冲突的存在,在散发出甜味芳香精致的外表下却有着旺盛的雄性荷尔蒙在体内作怪。 直到有一天,她开始怀疑自己体内雄性激素是否过胜而去咨询一位内分泌医生。 这位颜姓医生从检查报告单里看到她不但毫无男性地二特征,她水灵的皮肤下所焕发的全是女性特有的体态曲线,二十五岁的年龄正呈现出她体内各个器官发育最成熟的时刻。这份报告单就像丘比特的爱神之箭射中了博学、年轻、单身的内科医生,他被苏月澜身上一股不可抗拒的青春魅力深深吸引住了。 心智还未体会到爱情滋味的苏月澜,乐于和每一个追求者热情地相处,但只要在对方向她表白心迹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在这个时候谁遇到她该谁倒霉。 脱下白大褂的颜医生有玉树临风的翩翩风度,他勤奋好学而获得多个闪耀头衔。以他殷实的家境和让人刮目的门第,从来还不曾想过会被哪个女孩无情地拒之门外。 颜医生备受相思之苦,只要一下班,他就在三月的寒风中换上名贵的西服一丝不苟地打上和西服相匹配的领带,手捧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对苏月澜穷追不舍。 苏月澜慎重地接过喷了香精的鲜花,心里涌起了既幸福又失落的感觉,她听人说医生为了接近她抛弃了自己的前女友。 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苏月澜把鲜花丢进了身边的勒色桶,用自己不可一世的高傲宣告他们的交往到此结束。 年轻的医生无法遭受心灵重创,历来视为无上的尊严被疯狂的爱糟践,精神崩溃。 其实他跟本无前女友一说,那是被人妒忌而有人从中作梗。苏月澜可不顾这些,她将误就误,等颜医生向她解释清楚,她也不想再回头了。 在颜医生以泪洗面,以酒洗胃之后向残酷的现实发誓,他将终身不娶,全天下的女人都是无情的蛇蝎心肠。 豆与豆萁同根不同命,就在苏卿雪查出白血病的时候,苏月澜当时正被就读的一所高校派往韩国釜山留学深造,研读工商管理专业。 苏月澜以为拓展视野比课堂更具意义。 一有课余时间,她便孤单只影穿行于首尔农家民宅和贵族府邸之间,在品尝美食中体会人生的一大乐趣。坐在距今有一百二十万年的济州岛火山上观赏樱花的娇艳。有一回从城山日出峰下来走向景福宫,漫无目的的思绪引领她不知不觉走向“算命一条街。”在那里为自己算了一卦,“蒙古包”里的占卜师用塔罗牌告诉她,她未来的姻缘在有龙图腾世界东方。 最后在龙头岩观看夜景,寂寞使她迷路了,用拗口的日常韩语找当地人打听路径,在晚霞中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龙渊夜帆”。 苏月澜正预备下一个冒险之旅:前往三毛笔下的撒哈拉沙漠,用这世上气温最高的滚烫沙子来炙烤自己火热的青春,不巧在这时父亲生意亏损掐断了她的财路。苏月澜不得不从热衷于云游四方的激情里慢慢冷却下来。 她的心开始想起占卜师的话,从异国他乡的枕边直到回国黎明的床头,算数中的真命天子频频从她想象中走来,直到遇见颜医生,把这梦中白马王子的形象撕得七零八落。 父亲这时在年轻妻子协助下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在苏月澜“失恋”的苦恼之余,他把妹妹重病已久的消息告诉她。 苏月澜平静地听完父亲的陈述,心焦在死寂了几秒钟的心房持续而来,真切体会到特殊家庭氛围给自己带来的苦闷。 记得她和妹妹在童年时期就有很深厚的感情。父母离异后,两姐妹走进了各自的生活轨道,她不排斥李永成在母亲的私生活里介入,但李永成同样形成苏月澜和她们亲近的一道屏障。 苏月澜以为自己太敏感了,她自始至终无法说服自己去面对排挤亲情空间的人。在父亲的这个家里,这么多年,她只在逢年过节回去,平时,父亲把生活费打在她的银行卡里,暑期她去打工,她身上其实毫无千金姐的娇气。相反,她是那样的独立和有主见,这次回国她早有自力更生的打算。 虽说繁花不过一梦,她和妹妹追逐嬉戏的时光就像两个人一同用天真无邪而认真雕刻的艺术品,陈列在记忆中,她习惯了良久的珍藏。这份珍藏并不被想念打扰,时间并不会对这世上的一切感情痛下杀手,虽然和她们别离三年多,这些时间并没有介入产生隔阂的痕迹。她相信她们都是站在亲情最初源头的一家人。 当叶露珠看到宛若仙女般的苏月澜带着世界品牌的香气,脚步轻盈地走进琳琅满目的饰品店时,叶露珠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曾经生出过她来。苏月澜的模样大大地超出了一位母亲对孩子成长后的所有期望,叶露珠忘记了放下手里的活计,呆立当场。良久,她眼圈发红,嘴巴哆嗦着拥抱住苏月澜: “你总算想起我们,终于来了。这些年里,你真是铁石心肠。你的一切还好吗?” 叶露珠目光一刻不停端详着眼前这个珠光宝气贵客的时候,苏月澜看到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母亲不加修饰的满头白发,以及白发下那枯瘦颧骨突出、但依旧显得精神饱满的脸庞,不由一阵心酸和心痛。苏月澜没有母亲想象的那般狭隘,许多年以前她就谅解了妈妈抛下她带走妹妹的行为,在众人面前的伪高傲,此时在内心苦楚的翻腾下轰然倒塌,鼻子一阵酸楚: “阿妈!对不起,我没有提早来帮你们。” 眼泪从她奔放的情绪里漱漱往下落,她依然用时候在欢堂镇上的方言和母亲对话,母女两都同时体会到时光倒流的奇妙变化,这种奇妙的变化就是她们母女三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就发生在昨天,横跨她们之间的一千多天的时间全是一种假象。 叶露珠伸出消瘦冒着青筋的手为苏月澜拭去眼角的眼泪: “我的傻孩子,你回家这一举动已经意义重大,你一定还没有参加工作,妈妈是不会要求你帮什么忙的,唉!假如事事都尽人意,我们的日子也会红红火火的往下过。” 接下来她又说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话: “我的时间总是停滞不前,我的思想总在磕磕碰碰,全停留在昨天,有你们姐妹在一起的昨天。” 苏月澜的到来给母亲带来一阵莫大的快乐和稳定的心绪,却无法减轻她内心正在日益滋生的孤独感。因为生活的假象就像这塞满“孤独”的馅饼,一口咬下去以后,溢满心田的就是这无尽的孤独。 苏月澜的目光越过母亲的头顶,向饰品店的阁楼上四处急切地搜寻,焦急地问母亲: “阿妈!卿雪的身体好些了吗?她在阁楼上躺着吗” 叶露珠的神情从一些伤感的情绪里回过神来: “她不能住在这里。我当初为了图便宜,谁知道用了超标甲醛油漆粉刷墙面,卿雪体质历来薄弱,她的病大概就是这样得上。我现在每月花五百元在南门头老街租下一栋花园式老宅供她在那里养病。” 她顿了顿: “生活处处要开支,每个月都要领你妹妹上医院复查,我这个当妈的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这不,前几天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着回来。现在大把的药当饭吃,我知道,她可怜自己年纪太轻,才二十五岁的人啊!她同情我太孤单,用坚强的毅力支撑着身体,她留恋这个尘世,舍不得走,她当然也怀念过去你们姐妹情深。” 叶露珠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母亲的话在苏月澜心中激起了难言的苦涩。她决定不再走,留下来协助母亲重振饰品店事业。从她的双脚踏进来的时候就在留意、在观察如何把这家麻雀虽五脏俱全的店铺做大做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四十三章:姐妹倾谈 傍晚时分,暮色昏沉,以往叶露珠要比这时更晚一些走出饰品店,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南门头那条人迹罕见冷风嗖嗖的深巷走去。 在苏月澜未来日子里回忆从前,跟随妈妈不急不缓的脚步走向那些被光阴磨损的长巷,巷子两旁低矮的房屋围墙和潮湿墙角布满苍苔的幽石,仿佛置身于一个陈旧的时代里。 她还从来不曾知道,也未曾想过,在这个高楼林立越来越繁荣的都市,有一群穷人被慢慢驱逐到这里。贫民窟的诞生就像社会发展趋势的必然产物,这里整栋楼房的租金还不及高档区一户人家的物业管理费。想在巷子里找一家像样的超市,为妹妹购置一些生活所需都徒劳。面对面看到妹妹的时候,这一刻,这样的一个画面,在她经历一次地震一样的内心世界中打下了永久的烙印。 妈妈牵住她的手,过道里灯光太昏暗,楼梯又过于陡峭和狭窄,苏月澜一步一摇爬上楼梯,尖头高根皮鞋显得非常不便。 楼上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刺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卧室空气混浊,病中的苏卿雪也许怕冷,老式房屋的木头窗子紧闭。苏月澜向一张古旧的木床上望去的时候,正好苏卿雪被推门的声音惊动而望向门口,妹妹的目光柔弱无力,面色苍白,脑袋斜靠在一个厚实的大枕头上,单薄的被单罩着她瘦骨伶仃的身体子,近期苏卿雪日渐消瘦。 “卿雪,是我来了。” 苏月澜走到床沿,坐下来拉住妹妹露在被单外面的一只手,用一种比平时对任何人都温和而关切的声音叫妹妹名字。 这不是多年前姐妹两假期分别后见面时欢呼的心情,也不是父母离异后她们偶尔碰面的雀跃心情。属于苏卿雪的时间就像落山太阳光线拉长了身影一样变得漫长。她现在是听着屋檐的雨滴,看着台阶的苍苔生长,数着妈妈脚步声一点点走近而过日子的。姐姐的到来,无论给她带来多大的惊喜和埋怨都和大自然的万物生长一样平静,她既没有表现出与亲情久别重逢的欣喜,也没有一句怨言去衔恨姐姐过去对她的不闻不问。长期的病痛培养出了她性格里对孤独感的极强适应能力,这种品性在她体内生成以后,她像珍视黄金一样珍视它。 当晚,苏月澜就在妹妹的右侧和衣躺下。 九月的时光,在这里极少看到月亮从屋顶冉冉升起。 在围墙遮得不够严实的庭院,能听到呼呼的北风刮过鹅卵石巷子,吹打着木门。苏月澜睡意全无,她又想起傍晚走过门外那条七拐八弯的巷子,那条像旧社会穷苦人家身上打满补丁的巷子。这个年代,也只有像母亲和妹妹生活得这样赤贫、凄苦无望的人才会住进这种地方。 现在给她感触更深的不是妹妹眼前的疼痛,而是自己对贫穷有着更深入的恐惧和妹妹没有多少指望的前途。她觉得面对困苦,有时旁观者比亲历者产生着更深刻的体会。让她心疼不已的是:病痛之中的妹妹有着让人无比欣赏和佩服的地方,长期的疼痛对身体的折磨并没有磨灭苏卿雪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知识的强烈求知欲望。 枕头边、台灯下、床头柜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各种书籍。 苏月澜随手抽了一本出来,是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记得上高中时就是为了能更好地看原著,她才在英语上下了狠功夫。姐妹两有许多志趣相投的地方,对文学名著的热爱都达到痴迷程度。由于知识的局限,苏卿雪历来只读z文版,况且能想象这么著名的《老人与海》原著绝不会给人一种老人在海上打鱼的故事这么乏味。她的睡眠太浅了,能被旁边人的一个翻身吵醒,睁着眼睛整夜都不需要再睡觉。 两人都坐了起来,越聊越欢,和过去一样投机。现在她从姐姐这里得到证实;《老人与海》只有在原著中才能感受出作者娴熟把握语言技巧的强大张力和魅力所在,让人读着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接下来苏月澜提供给妹妹阅读译本《唐吉坷德》,必须是杨绛先生翻译。《情人》一定要看王道乾的译本。《忏悔录》一定要看黎星的译本当下滔滔不绝说了十几部世界名著翻译作者出来供她参考。 一时间苏卿雪对姐姐不免肃然起敬,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赶上她的学识。 对高中未上完就辍学的妹妹,在各种话题里都能高谈阔论地描述自己独到的见解和深厚的造诣,让苏月澜吃惊又欣喜,接下来她又满怀热情地和妹妹探讨纳博科夫最惊艳之作《洛丽塔》,两人都一致认识到被后半部分的内容弄得有点晕头转向了。她们最热爱的依然是屈指可数的那几本《西线无战事》、《百年孤独》、《红与黑》、《名利场》、《白鲸》》、《苔丝》、《荷马史诗》、还有卡夫卡说全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多,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们对名著的了解甚是丰富。 “如果《老人与海》没有被翻译糟践,海明威在世界文学史上可也是举重若轻的人物。” 苏卿雪连忙插话: “这不影响他的知名度,只能是读者的一个莫大遗憾罢了。还有勃兰特三姐妹,真是叫人爱不释手。” 苏月澜点头表示认同,接着自己又往下说: “大仲马中马,雨果” 当然,在世界文学史浩瀚的海洋里,有可读性的名著远不止这些,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她们目前有幸读到的她们以为世界文学史的一部份巅峰之作而已。本土的四大名著同样有很强的可读性,近代作家两人不谋而合只喜欢老舍一个人的作品。 到后来,她们的话题里谈起了欢堂镇,苏卿雪无意间提起了李川博,苏月澜可不屑提到这个人,尽管他是镇上唯一一户贵族后裔,但也是全镇人心中落魄的景象。听妹妹说起病情加重、命在旦夕时,是他用无私、无尽的爱倾囊相助也就释然。又听说李川博误入歧途,现在不幸在服刑,对他遭遇的不幸忍不住感慨了一翻。 她们谈到了童年,甚至谈到时候在晒谷平上玩老虎拦猪的游戏。那些童年的玩伴:外婆、外公、舅舅、姨妈、一众表姐妹这些人物都汇聚成色彩斑斓的童年时光,让人神往留恋。她们在交谈中仿佛又一次触摸到了记忆河流里的一个个人物和经历着那样一个美妙的时刻。 在楼下休息的叶露珠不得不多次催促她们别企图把三年多的话题摁到一个晚上去说完,两人不得不用被子蒙住脑袋又交流了一翻,谁知道妈妈现在犯了失眠症,她们把声音的频率改成了蚊子的“嘤嘤嗡嗡”,叶露珠却说听到了不堪其扰的吵闹声,一咕噜从床上爬起对着楼梯口叫嚷: “我领回来了一个惟恐天下不乱分子!还有,苏卿雪!你给我听好,以你今晚的精神表象,明天去相亲,不得抗旨。” 两姐妹在床头面面相觑,互相做了一个不出声的调皮扮相。苏卿雪机灵一动,拿来纸和笔在上面“沙沙沙”地写出叶露珠逼她去相亲一事,向苏月澜求助。苏月澜觉得妈妈的安排极其荒谬,婚姻用一场相亲来开端真是足够悲哀,完全失去了婚姻留给自己充满烂漫的色彩和应有的情调。生性好玩的她转念想:相亲可是一种有趣的游戏,她空虚的心倒是想在这上面寻找点刺激。就像母亲说的一样,在她不安分的血液里时常有着搅乱时局分子在作怪。 当晚,苏月澜让妹妹从楼上的窗户爬了出去,踩着下面邻居的葡萄架放跑了,暂时让她去住在过去一个同学的家里。 秋天的田野呈现出金子般的颜色,地面干燥,铺满层层金英一道太阳的白光照向叶露珠的床头,她从梦中欢堂镇的美景里迅速醒来,睁开眼睛,由于失眠症越来越严重,她显然又晚起了。 叶露珠快速洗漱完毕,坐到了梳妆台前,自己精心打扮梳理起来。带苏卿雪去相亲,她好像接到一份美差。难得地给自己脸上略施粉黛,她好面子,喜欢走在街上让人们投以这是一对“母女花”目光给她带来的虚荣。 叶露珠心想,女儿这几天的精神状态并无法被外人看出来有病的破绽。让她去相亲来解决终生大事,这是叶露珠想出来以后就没有动摇过的计划,生病这件事务必一定事先隐瞒对方,接下来的操作,她会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人心都是肉长的,等对方感情投入进来再摊牌,行就行,不行拉倒,目标可以是下一个,她可绝不会怂恿孩子缠着人家不放,感情的事最勉强不来。唉!怪苏卿雪对残酷的现实生活太无知了,希望她总有一天会明白过来她这个做妈妈的良苦用心。 叶露珠看看时间不早,在楼梯口叫唤起苏卿雪,没有人应答她,她边叫着边迈上楼梯,用手将虚掩的门推开,仔细瞅了瞅,只有苏月澜用抱歉的表情冲妈妈笑了笑,苏卿雪不知所终。 叶露珠大惊失色,翻了一下床上的被单,床底下搜查了一遍,门后反复检查数遍,这才气急败坏地对着不怀好意的苏月澜愀然不悦地说道: “好啊!你真行,替妹妹想出了金蝉脱壳之计,我已经和婚介约好,今天上午九点,百花红大酒店不见不散。我说闺女,你现在也替我想出一条计谋来吧否则我可是要失信人家,这个责任你来给我承担。” 时间在快速流失,叶露珠着急得团团乱转,哭丧着一张早上精心打扮过的老脸,那些薄薄的脂粉在她夸张表情的伸展里都陷到皱纹里面去了。苏月澜这才在妈妈的大呼叫里不慌不忙地起床洗漱,也没有替妈妈拿出一条锦囊妙计来。 当可爱漂亮、性感青春集一身的苏月澜,眼波流转想从相亲里找点乐趣消遣的苏月澜,穿戴整齐站在了门口的时候,对着妈妈招了招手: “妈妈!你可别忘了,我和妹妹的长相是一个样的,走吧!我入地狱,我替妹妹去相亲。” 叶露珠听了恍然大悟,一拍大腿: “啊呀!对啊!闺女,这招好使,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苏卿雪,苏卿雪就是你,唉!成事是你,败事也是你。” 为了在外表上更接近妹妹的朴实无华,苏月澜跟随妈妈来到一家珠宝首饰店,卸下身上那些除了看并没有更多价值的钻石和玉器。叶露珠领着苏月澜走向百花红大酒店时,时针正好指向早上九点。 就在叶露珠穿过酒店大堂望向隔着玻璃门的咖啡厅时,她的表情就像撞到鬼一样,整个人僵了一下,伸手一把拉过苏月澜躲到了身边的屏风后面。非常危险,那对坐在咖啡厅里的母子眼睛正从别处转向这一边,差一点就发现叶露珠母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四十四章:一样盛景非昨日 按常理来说,像董秦这样地位出生的人,是不会和相亲这档子事扯上关系的。 他还非常年轻,才二十七岁的人,在父母的协助下刚刚成立一家自己服装公司。但母亲在他终身大事上却显露出操之过急的浮躁。 秦女士认为儿子多年前坠楼留下的阴影,这么多年不但没有被时间淡化,反而让他失去了爱别人的能力。 她不知道儿子是否沉浸在过去的那一场感情漩涡里不能自拔,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在她看来这几乎是一场心里疾病。 秦女士认为儿子需要感情转移,上大学四年时间,董秦已经不会追求女孩子了,她认为相亲是治愈儿子对异性产生恐惧的唯一方法。 考虑到要维护隐私,她没有把儿子的免冠照和任何一张生活照提供给婚介。 而叶露珠当时想到的是,苏卿雪病了这么多年,也不适合临时照一张憔悴、消瘦得皮包骨的相片出来。她们要相亲的对像完全是听从介绍所里“媒婆”们口沫横飞的描述而来判断对方形象的。这一印象在双方长辈的心目中美好得就像是白马王子找到了他的白雪公主。所以双方都在“媒婆”三寸不烂之舌努力的造梦下,脚步被吸引了过来。 苏月澜透过屏风的缝隙向咖啡厅里面张望,只见那位高雅的女士目光正在东张西望,不时地往大门口看了又看,好像在等人。她身边的男孩端端正正地坐着,站起来的间隙,猜他最少有一米八零的个头。屏风距咖啡厅并不远,这个距离正好可以看清他有一头浓密柔顺的黑发特别惹人注目,黑发遮盖的前额下是他一双安静的眼睛,极像蔚蓝色平静的海面,但海洋深处却蕴藏着无限可能的秘密,吸引着人去探寻。 这双眼睛是一道闪电,把苏月澜的心照亮了,她在暗暗寻思: “真是与众不同的人,他是如此年轻,为什么需要走向相亲这条道路呢?” 假如后来没有听妈妈向她说起董秦和妹妹之间那些只有在偶像剧里才能领略到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时,苏月澜也就把这帅气、阳光的男孩抛之脑后了。初次见面的好形象是无法在她心灵上打下为之心动的络印。 苏月澜始终相信人的魅力永远来源于心灵交集后,才能在心灵深处留下挥之不去的印象。但她极想知道,一个为了爱愿意去赴死的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在苏月澜没能真正经历一场“相亲感受”回来的路上几乎要妒忌起妹妹来,这层妒忌让她失去了心理上的平衡,竟然有人愿意为妹妹而放弃生命。她妒忌的不是妹妹这个人,她妒忌的是这起事件。而自己的生命中什么时候才会出现那个愿意付出生命的人呢?也许永远不会有这样一个人,那是命数与巧合,但就在这一刻,苏月澜像中了魔一样渴望能被愿意为女人付出生命的人而爱。 苏卿雪成功逃脱相亲,在姐姐同学家里度过了难熬的一个夜晚。第二天午餐前回到了南门头住所。她想自己本该在外头游荡得久一些回家才确保更安全,但在走出同学家门的时候,她发现身体滚烫,伴着缓缓流下的鼻血,经验告诉她这是旧病复发的征兆。 她平静地从手袋里掏出早就预备好的纸巾,悟在鼻子上。希望鼻血能尽快止住,这次不想再告诉姐姐和妈妈,想让自己就这样拖一天是一天,直到死去,为什么总是想到了死?死和自己是多么的贴近啊! 苏卿雪收拾好自己,在街道绿化带旁边坐了一会儿,确保表面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才立起身,无力地一步一步走回家。 来到住处,家里无人,四周静悄悄一片。妈妈真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果然带姐姐相亲去了。 爬上楼梯,她一下靠在了床头,眼皮怠倦得一页书也看不下去。 就这样良久地靠着,心静如水,这种平静的心情非常适合一种求生的本能欲望不停地撞击着大脑,使她突然间想起过去,十几年前的一个画面,这个画面为什么今天才来敲击她的心坎?也许和李川博入狱有那么一些牵连,她从李川博这里想起了同样在狱中服刑的悟慧。 这个画面就是在十三岁那年,在绿屛寺遇到悟慧这个年轻的僧人对自己说过的一翻话,现在想起来这个怪异的僧人好像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他的寮房里当时储藏着多种中药材,其中就有治疗她这种疾病的药方。 不管是巧合,还是他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她都迫切渴望能用他的药引让自己去尝试一下。这道强烈的求生曙光照进心田后,就再也挥之不去,接下来是怎样才能见到他的问题。 监狱每隔一段时期都会安排家属探监,这样一想,要见到这个人并非难事。想到当初自己并没有留下一个热情、而富人情味的印象给他,此时禁不住有些懊恼,但懊恼之余还是有庆幸的地方,记得当年拒绝他要赠送的药材,自己口气还是比较委婉的。至于带着这么明确的目的去探监,他会用怎么样的态度对自己,是否愿意对萍水相逢的她伸出援助的手,她觉得已经顾不了想太多。 正当苏卿雪全神贯注埋头想着的时候,楼下响起了“咚咚咚”高跟皮鞋踩着楼梯的声音。苏月澜像九月狂风中庭院飘来的桂花芳姿与香气,以她最耀眼的青春光华推开这充斥着中药味的房门,满怀红润、热切的脸看到疲惫的妹妹顿时安静了下来: “妹妹,你气色很不好,是昨晚的出逃把你给累着了吗?” 她顺把手伸过去轻轻按在苏卿雪的额头上,觉得自己碰触到的是正常的体温,才松了一口气。 苏卿雪虚弱地靠在床沿,眼里却闪动着对生活中某些希望的热切盼望: “没有什么,我时常这样,睡一觉会好转许多,看到你回来,我睡意又没有了,说说你今天的收获吧!” 苏月澜摇了摇头,用手抚弄着那满头像瀑布一样倾斜而下的秀发,露出她开朗性格里难得的失望,轻描淡写地说: “你瞧我回来得多早啊!妈妈中途放对方鸽子了。” “噢!” 苏卿雪感到有些意外,从枕头上微微台起头来,但转念一想,妈妈做事就是这样一惊一乍。这是无聊又让人觉得不快乐的话题,她没有继续追问,疲乏向四面袭来,苏卿雪把脸转向内侧不一会儿睡着了。 苏月澜蹑手蹑脚地来回给妹妹收拾好凌乱的卧室,把自己身上的一部分现金压在妹妹枕头下方,然后到楼下的厨房围起围裙为两人做一顿简便的意面。 她烹饪的手艺是拙劣的,但意面在她手中却能煮出比西餐厅更让人陶醉的滋味。 妈妈在回来的路上决定要让“媒婆”安排下一场相亲活动,估计她现在正在饰品店里在为妹妹的爱情道路异想天开了,十足的代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色香味俱全的两碗意面出锅,浅睡中的苏卿雪正好醒来。下一场的灾难袭来,她又该往哪里逃窜呢?这樊笼亲情,以对孩子厚爱的方式阻止她和这世界上的人自由相遇的缘分,妹妹年轻的心带着所有少女的梦也许过早地被击碎了吧!多么不幸的生命!自己已经尽责到底,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苏月澜自从来到这里还不到二十四时,就已经失去了性格里一部分开朗、飞扬的品性。 这时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早上看到董秦的惊鸿一瞥和听到他与妹妹之间动人心魄的爱情故事,现在一想起这个人就会有一些烦恼占据心头,忍不住又会对他滋长出种种既甜蜜又忧伤的幻想。起初,他只在她的脑海里轻轻叩出一阵涟漪,现在情况却全然不同。 下午三点,像金梭一样的太阳在长满三叶草的露台上织着金色的,苏月澜搬出两张椅子放在露台的圆木桌旁,和妹妹面对面地坐着。这时,她发现内心对董秦的印象又进一步地扩张。 起初两姐妹谁都没有说话,都在各怀心事默默享受着亲情的静谧和这下午三点钟的阳光。 苏月澜用茶匙漫不经心地搅拌着杯子里的红茶,红色水波纹在杯子里荡漾开来,倒映出她那张清水出芙蓉般的面庞和不安分的眼神。她以为,完全可以从自己这张天然去雕饰的脸上找到——只要她想征服就能够征服任何一个男人的自信,但她预备越过雷池的双脚显得分外沉重。 苏卿雪呷了一口姐姐特地从中药材市场为她购置的儿茶素。如果不是在病中,她看上去是一个比姐姐更娴静、优雅的人。遗憾这椅子上的病体让她失去往日所有光彩。 苏月澜不再和她探讨文学,一句唐突的话打破了平静: “妹妹,我知道你的心里住着两个男人!你更爱董秦呢还是李川博?” 真是糟糕,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苏卿雪发现隐私被妈妈毫无保留地出卖了。她皱了一下眉头,假如这些话出于别人的口舌,会使她顿生尴尬。 一个人并不愿意揭露自己伤疤的时候,正说明曾经的经历现在提起依旧是一种伤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四十五章:小姑居处本无郎 既然姐姐对她过去的感情经历产生好奇,苏卿雪就认为有这个必要对姐姐阐明自己现在的立场: “姐姐,那只是珍藏,和爱没有关系。这世上再刻骨铭心的爱情都将成为一种过去,爱一个人是有期限的,盟约到期,要么埋进婚姻的坟墓,要么就此结束、消失。” “你解释得多好啊!珍藏!这是最强大的爱,永恒的爱,妹妹!这世界上只有懂得爱的人才会用“珍藏”这两个字眼,你是懂得的。还有啊!我觉得夫妻生活必须是建立在爱情基石上,婚姻会让两颗心比在热恋的时候更加相爱。曾经的恋人彼时在一起体验人世的酸甜苦辣,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婚姻绝不是爱情的坟墓,我不认同,你后面这句从众的说法。我以为婚姻是爱情的茅草屋,需要两人共同的努力把它改造成以爱为基石的金銮殿。” “前提是两个人要有坚固的爱情作为基础,爱情又太脆弱了,相濡以沫、白头偕老这句话的真相往往是平淡的守候和无奈的捆绑,和爱情又有多大的关系?” “无论如何,我都要在先有爱的前提下走进婚姻,我宁愿为我所爱的人厮守平淡,我宁愿和我所爱的人捆绑一生。” 外表更显安静的苏卿雪把茶杯响亮地叩在木桌上,简短地说: “那个时候已经没有爱情,在婚姻里你所付出的一切都必须是毫无怨言的宽容、牺牲。” 妹妹还未曾经历过美妙的婚姻生活,怎么就如此笃定婚姻的可怕和不堪?她不是圣人,她是在妒忌人们婚姻里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结局,她是在回避你侬我侬相爱的琐碎生活,苏月澜不由得替妹妹想到了这些。 “妹妹,我不知道李川博对你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但是我一定知道那个愿意为你去死的男孩对你爱得有多深。你们的爱情并没有结束,当有一天,他发现你离开他的原因是为了成全他妈妈的阻拦,而不是不爱他,他会不顾一切来找你,你们的爱会被从新点燃,你们会比原来爱得更深。” 苏卿雪的心在胸口剧烈地搏动了一下,姐姐一开始的问话就戳在她的心坎上——那里曾经住着两个男人,今天两个男人都已逝去: “其实女人真爱的世界里最终只能容得下一个男人。董秦和李川博是如此不同,都一样值得人去爱。” “他们其中一个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也许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我不排除没有这个可能,我拖着这么多年一身病痛,姐姐,我相信我的意志力和健康的人是一样的,只会比健康的人更坚定。我不允许自己往前再走一步,不会走向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即使我依然爱,但不会再接受。” “好妹妹啊!你何苦让自己备受煎熬?如果你的病会一天天的好转起来,你依然不能接受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爱吗?” “不能!” 苏卿雪想都没有想,是那样的斩钉截铁: “如果他或者他来我的面前,我会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目送他的背影走远。” “这个他是谁?李川博还是董秦?” 苏月澜总觉得董秦爱妹妹更深,那是她不知道李川博为妹妹付出全身心的爱。 “你不能、不愿意面对他们更具体的原因还有什么呢?” 苏月澜不惜自己像个嚼舌妇一样饶有兴趣地继续追问。 “董秦,我已经无法匹配。李川博是有妇之夫,他和三月花之间有说不清的瓜葛,他不爱三月花,却在行动上背叛他自己。无论我在遭受怎样痛苦、人间炼狱般的生活,也许不久我将与世长辞,但现在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不能视作自己是天生下贱、逆来顺受、卑微的产物,更不能做出破罐破摔的举动。这些通通都是我不愿意再接近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最具体也是最根本原因。” “你和董秦无法匹配?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首先你们是那么相爱啊!如果等你病好了,你可以冲破一切世俗接受他的爱。” 听到这句话,苏卿雪双唇哆嗦了一下,病态无力的两眼发出了异样的神采。她不明白姐姐今天为什么总在努力地掀开那张脆弱的罩在她头上时间织成的,要看看她现在的伤口是否还能不能流出血来,她的确无法做到很好地去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良久,她慢慢地从自己那杯儿素茶里台起头来,很好地控制住将要失声痛哭失控的情绪,心里想的是:能深刻体会到,七年后的今天,自己病体的胸口依然还能为为董秦疼痛地流淌出血来,那又能怎样呢?流血就让它流血吧!血流过之后一切都将恢复平静,她的精神早就练就出抵御崩溃的能力。她还是原来的她,不会迷失在被姐姐找回来的这场诱惑里。 “姐姐,你是在努力撮合我和董秦重修旧好吗当年是我亲手把我们之间的爱情掐死埋葬了。怎么还寻得回来呢!即使寻回来,也不是原来的样子如果这样做,我将一文不值,我会鄙视我自己,从而不能原谅自己,这会比失去他让我痛苦一百倍。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活着没有了自己更痛苦的事呢?董秦他还会继续爱这样的我吗?如果他还会爱,我就会瞧了他,我们在彼此的心目中还有什么价值而言?又拿什么去树立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我们的爱情大厦不久就会崩塌,我会丑陋不堪地死在爱情崩塌的瓦砾中。” 她一边说一边把目光落在了姐姐脸上,把自己“不爱”“不能”“不要”的“决心”阐述得如此彻底,让别人想辩驳也是枉然: “青溪姑住所,本就独处无人。我的心是空的,未来能接受的也不会是他们。” 苏月澜把目光从妹妹已经很好封锁住感情的脸上移开了,有些疑惑不解地落在身旁低矮房顶的黑瓦上。 她仔细思量了一下妹妹干才说的话,真是意味深长,意喻深厚,自己算是听懂了。妹妹借用李商隐一首无题寺:神女生涯原是梦,姑居处本无郎······来渲染这她颗心的写照,此一言说,真是惟妙惟肖。 觉得自己思想境界的高度永远无法达到妹妹那样的标准尺度。也无法理解妹妹如此沉重的爱情观,为了使自己问心无愧,或者永远不愿失去在爱那一个人心目中的位置,宁愿把自己安放在一个如此不利的境地,宁愿在感情的世界里自我摧残和苦苦折磨,也不愿接受能临幸与她的一切幸福。她可是人世间最平凡、此时最凄惨被上帝抛弃的可怜人,为什么偏偏要给自己打造一颗圣母的心?这个社会可是永远都是适者生存。现在看来,即便是她的病痛会有治愈的那一天,她的心要凄苦到什么时候?她对自己的要求太高、太苛刻了。苏月澜觉得这个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不适合妹妹,她适合到深山老林里去做隐士。只是自己没有说,因为此时妹妹的脸色比吃中饭的时候更加苍白、也没有在聊天中找到她要的兴趣和话题。 沉默在蔓延,落山的太阳拉长了屋檐的黑影,过了好长一段空白时间,苏月澜终于开口: “妹妹,不知道你发现没有,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不惜玷污自己的灵魂而达到目的,你真是不一样。我太希望菩萨在天有灵,能够看到你的品行,给予你力量,让你的身体早日康复” 苏卿雪怅然一笑,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对姐姐的安慰表示出感激之情,整整一个下午和姐姐的谈话使她感到空气沉闷、胸口拥堵。因为姐姐的问话再次掀开心中那些沉在心底已经结痂的伤口,使自己又亲眼目睹了一次过去的伤口尺寸有多深,流淌过多少鲜血的画面。 在苏月澜面前,苏卿雪不得不一次次提起李川博、董秦的名字,使自己陷入了痛苦的狂潮中。 姐姐有所不知,自己现在被病痛折磨得仅剩一颗倥偬的心,在感情上如何还能想起过往?他们都是她生命中的旅人,不是归宿。姐姐不提,她选择遗忘,姐姐以后如果再提,她打算转移话题。 她这一念头固执己见,不可动摇。导致她下一场的感情出走,在自己看来是这样的自然而然,对谁都不带愧疚。 这个男人改变了她的爱情观:当上天要把两个人放到同一个空间里的时候,她发现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而且被培养出来的感情,一点也不亚于世界上任何一场惊心动魄的爱。 爱了她十年的男人,隐藏得太深,重逢以后,好像事先她爱上他,带着初恋的情怀,带着她渴望的羞涩。一见到他,便有一种欢愉与激情被激发,仿佛是命运降服于她逃不掉的前世的情劫。她发现在那样特殊的一个环境里,他太需要一个女人的爱时,她就要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正好能给。 这时候她也不谋而合地和姐姐想到了同一个话题;古人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想自己并不适合在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生存,在人群聚居的地方是痛苦的,因为你要违背所有的意愿把自己打造成迎合人群聚居的模样。不惜打破自己、捏碎自己、甚至碾压自己。她太爱惜自己原有的性格了,过分地坚守自己那正确、闪亮、圣洁、高贵的价值观了。她的确适合到深山老林里去隐居。 她也十分欣赏努力、拼搏奋斗的人,愿意自己成为她们当中的一员,然后可以隐士的方式飞翔。如果生命还有存活的机会,她真的想用这样的生活方式展开自己的人生道路,想到这些,此时的心被另一种已经生出许久的渴望完全淹没,那就是她要走向寻找悟慧大师的那一条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四十六章:强者的风采 这是秋天里一个极其温暖的下午,照不到阳光的高墙内刮过阴冷而潮湿的嗖嗖冷风。面对冰冷的铁窗、铁门和铁栏杆,你就会知道监狱和法规一样,以不容人情说理的态度变成眼前的魔窟笼罩在你的四面八方。自由像梦境一样不着边际且漫长。 悟慧当年以出家人的身份进来,在这里已快要满五年。在特殊环境里出生的他,虽然过去没有吃过肌肤上的苦头和劳力上的受累,但他天生有强悍的适应能力和自制力。所以劳动改造的生活他从一开始就报以一种可以接受的态度,在这种有准备的态度里狱中的生活也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悲观情绪。 以他缜密的处世风格,当年盗墓败露是他始料不及的。他什么都估算进去了,但唯独忽略了人心。他知道那是年轻气盛、缺乏谦逊带来的恶果,那时他内心对外界人与事的轻视几近狂妄。因为年纪轻轻,就得到玄月大师“玄学幻术”的真传,他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普通的凡夫俗子来看待。 玄月大师的玄学幻术,对悟慧来说并不神秘,但对外界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那里面主要包括两大内容:其一是玄月大师高超的医术,很多病号在医院里看不好的疑难杂症,在他这里开几贴中药,吃上几个疗程,就能药到病除。更让人觉得神乎其神的是当年有好些个病入膏肓濒死的病人,在医院里放弃了治疗,慕名来到大宇云寺,得到玄月大师的医治,身体竟然慢慢好转。时直今日,一个个依然健康地活着。 其二:玄月大师武功深厚,除了给病人开出自创的中药外,还能用气功给病人治病,当然这深厚的内力也能为自己所用,虽然无法像武侠说里的高手那样飞檐走壁,平时走起山路来也可以健步如飞,打架防身自不必说,还能敏锐地预测即将要来到的事情。非常的神秘莫测,这两样技法玄月大师多年前都传授给了悟慧。 这五年被禁锢的命运,悟慧当年同样始料不及。但他很快在这种受困的不自由里树立自己永不改变、打不垮的精神来对抗监狱生活的改造对本我的侵吞,这五年来他完全做到了。他还是初次进来时的那个他,个性里的强硬被自己的沉稳很好地包裹了起来,谁也休想夺走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他的自信从不削减。 有人群聚居的地方就是一片江湖,人群在哪里,江湖就在哪里。监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最黑暗的江湖所在。 悟慧不可能做一条忠诚、听话的狗去寄附在用拳头说话、权倾牢房的老大脚下,更不会油嘴滑舌地去巴结投靠哪一个帮派。 从脚步踩进监牢第一天开始,他就太不识时务了,断然拒绝狱中老大——人称十寸哥对他的差遣。十寸哥人高马大,身上肌肉发达,肌肉上的疤痕多得就像一片裂开的玻璃,数都数不过来,最长的一条疤痕长度有十寸,十寸哥因此得名。 第一天进监狱的时候,十寸哥在公共澡堂里,脱去周身上下的衣裤,露出浑身刺青、如龟裂大地般纵横交错的满身伤疤,一双眼睛放出了只有杀人狂魔才具备的眼神,整个监牢的墙砖为之震动了一下,从此十寸哥在这所牢房里轻易地稳固了自己老大的身份。 十寸哥双手抱拳走过来,把悟慧随身携带的生活用品踩在脚下。悟慧眉头紧锁,走向前用手揪住对方的衣襟,把这个比自己还魁梧的老大整个身躯带离地面,又运行了体内的三分力道,把对方的身体轻易地抛了出去。悟慧顺手捡起全是脚印的背包,扫去上面的灰尘,一言不发地走向自己的床号。 等他收拾好自己铺位台头的时候,十几个彪形大汉把悟慧围在了中间,悟慧皱了一下深邃眼神上方的浓眉:用拳头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从新站在法律的审判台上,罪加一等,这不是他的本意。但是不把老大这股暴戾的气馁镇压下去,他知道自己这从来不逆来顺受的性格以后有的是苦日子过。 悟慧对着站在人群中的十寸哥问道: “你想怎么样?” 十寸哥适才被悟慧推搡在地时就知道这块硬骨头不好咬,也知道他身怀绝技,不是等闲之辈。作为狱中老大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刚进来的新犯人用手将身体拎起来抛在地上,不但失去颜面,日后老大的位置也会岌岌可危,十寸哥就是硬着头皮也非要一搏,来挽回这个局面。 他阴险地提醒悟慧: ”不想怎样,我给你这位新来的最优厚的待遇,你可不要不识时务,把你身上秘密带进来的钱全给我就成,接下去的日子都不再为难你。” 悟慧没有让步: “这一点钱是我日后的生活开支。” 悟慧翻开了自己的囚衣口袋,那里只有少得可怜的两百元钱,他重申一遍: “这钱不能给你。” 老大什么话也不说,就用一双杀人犯的眼睛盯着悟慧。而手下的人对悟慧越靠越近,气氛瞬间变得紧张。悟慧没有害怕,反而是被激怒了,他的脸冷峻得像一座雕像,目光像刀锋闪过老大手下的兄弟停留在老大不依不饶的表情上,等待对方步步紧逼最后的表态: “不给我?你有办法不给?哈哈哈,可以你说了算,你的能力呢?把你的能力拿出来我瞧瞧。我放过你。” 十寸哥说着一边粗壮的手按在了悟慧魁梧的肩膀上。如果单挑,悟慧会毫不费力捏他残废,但十寸哥现在占着兄弟们的势力在挑衅悟慧。 悟慧的大脑思索了几秒钟,立刻做出决定,双手把人群掀开: “你们给我让让。” 囚犯们不知道悟慧用意何在,在他一股威力的震慑下围拢的人群纷纷退到两旁,悟慧旁若无人地仰起头,消瘦高大的身躯穿过每一双敌意、期待而好奇的眼神,双脚掷地有声不慌不忙地朝那扇用铁栏杆围成的门走过去,顺手抓过两条湿毛巾,握住面前左右两根铁条,只见他两腿稍稍向前成弓步,气沉丹田,拧着眉头,直到身上所有力量都已运行到两只臂膀上,继续向前输送到手腕上,这时他充血的脖颈冒起粗大的青筋,嘴里发出了低沉、怒吼的“啊!”长嚎声。只见两根粗壮实心铁条已向两旁慢慢弯曲而完全变形。 中间的缺口足以容下每个彪形大汉身体穿行。悟慧这一行为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威吓住了。历代囚犯有人试图越狱,但没有人的力量能撼动眼前挡住他们去路的铁栅栏。 悟慧做到了,光天化日,没有一个人敢试图去碰一碰那条通往自由的缺口。响声很快惊动看守警官。 悟慧为了在这一片狭的江湖里获得一块安宁栖身之地,他付出了十五天的禁闭和尝到电击滋味的代价。 遭受了非人折磨的悟慧泰然自若地回到牢房,这时候没有人敢再来惹他,他过起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和这些在逆境中心灵绽放出毒恶花朵的服刑人员全都划清界线。 每天劳动收工后,他就在自己的铺位上打禅,积蓄内力,修炼他那在别人看来无比玄妙的功夫。 这是九月的一个中旬,悟慧以多次拿到十二分的劳动成绩被派遣到监狱外搬运沙石劳作。 整个工地看上去尘土飞扬,这份工作既脏且累,但周身可以晒到久违充沛的阳光。由于之前表现突出被减刑,这时临近出狱的时间也已指日可待,即将奔向自由的愉悦心情让悟慧干起活来特别卖力。 坏事到来之前的生活节奏没有显示出任何预示的痕迹在里面。中午收工,悟慧被羁押提审,李川博的入狱给悟慧增加了一项包庇罪。 他要在这里多蹲上三百六十五天的日子。 不久,悟慧便在这片四周有警卫放哨的工地上遇到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李川博。 李川博和悟慧不一样,刚进来那一会,他不吃、不喝、也不睡觉。 当身体被法律派出的正义按倒在地、卸去他自由翅膀的时候,他觉悟了,在强大的法律力量面前,认定自己有罪。曾经对自己的“清白”报以太大的希望,与其说现在愈加痛苦,不如说他还未找到痛苦的出口,但这样更叫人要发疯。 李川博匆匆从悟慧身边走过时,创造出谈话的机会不到三分钟,他早年知道悟慧懂“玄学幻术”,只不过从未相信过他。现在挂念着苏卿雪的病情,把心里最重要的话告诉了悟慧: ”大师如果获得自由,要替我去看一个人,她得了血液病,名字叫苏卿雪。” 为了确保悟慧一出狱就能找到苏卿雪,李川博顺手把她的电话号码留给了悟慧。 工地上十米以外的地方响起振捣器的声音,干扰了悟慧的思维,但他的外表看上去依然冷静如故。悟慧推手拉车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车把上发抖了一下,他没有用这宝贵的三分钟时间和李川博说上一句话。 听李川博焦急地把话说完,悟慧只是良久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深不可测。有一张僵尸脸的狱警手持警棍正向这边走过来,他们失去了再次交流的机会。 回到牢房的李川博享受到了悟慧在这片暗藏杀机的暗黑江湖里赢得的豁免。 但是落入深渊的世界没有给他带来精神上的松懈,生活的目标没有了,对前途不再报以希望,吃喝拉撒睡都像一只猪一样在进行,可他明明是有血有肉有思维的人。 完全成为笼里困兽的李川博,不出半个月,心里蓄积的怨气达到了点顶:他撕扯、抓咬、用身体和脑袋撞击墙壁,头破血流使他昏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四十七章:默山老人 “罪过!壮士,你醒了吗?” 在昏昏沉沉当中,李川博仿佛听到从天边传来一位老者低沉、亲切的问话,这声音充满自由的希冀与诱惑,使他迅速睁开眼睛,脑袋完全清醒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失所望。 四面依然是铁条加固的环境,周围光线暗淡,他躺在一张铁架子床上,对面坐的是一位奇怪的人,有一张壮年人的脸,却有满头银灿灿的白发,无法猜出他的年龄,最多四十出头的样子。 壮年人看到李川博慢慢睁开眼睛,感到无比惊喜,他的惊喜只表现在内心深处,还是被善于察言观色的李川博洞察到了。 李川博叹了一口气,把脸转向了墙壁的内侧,同是生死落魄人,此人的人生看起来比他更绝望更可怜,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他。 “年轻人!别气馁!路还长着呢!哈哈·····,别一副要去见阎王的扮相,在外面在里面不都是过日子吗?我看你现在就挺好。哈哈哈,我刚才看见你眼皮泛动了几下就知道你要醒过来了。” 李川博被这人爽朗的笑声所吸引,慢慢回转过身来,他很好奇,在这人间炼狱的地方,一个失去自由的人是如何保持住如此开朗心情的,李川博仿佛又看到了绝望路径的出口,对这个人充满好奇地打量起来,有了极大的兴趣想和他聊一聊。 李川博原本躺着的身体很快直立了起来: “壮士,你好!” “嗯!我姓沈,叫默山,以后叫我默山老人便可以。先说说你昏倒以后的情况吧!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是从一百公里外另一个监所转到这里来的。你不能再企图自杀,下次狱警会把你关进荒岛的地下室,让你在那里和成群结队的老鼠做伴,你会在那里被折磨而死,当然这个死的过程及其漫长,所以你再也不能干自己要自己命的行为,记住,要牢牢记住。” 李川博听了不寒而栗,之前的意图是对失去自由,精神所不能承受而采取反抗,并不是要真正自杀。现在已经转到另一处监所,这样说来,他和悟慧已经分开。 沈默山在李川博面前以老人自居,难道他很老了不成吗? 李川博当下对老人家的关切表示感激,感激过后陷入了自己沉默的世界里。原本想打听沈默山老人蹲监狱的来龙去脉,但是揭开人家的伤疤,总归是一件让对方不愉快的事。 在这不到十五平方的狭空间里,环境并没有抑制失去多年自由,一位老人的智慧和灵敏。相反,在特殊环境的锻造下,他瘦弱的皮囊下有一颗比常人更善于捕捉同类眼睛里的信息和所有代表对方心中秘密的东西。 也就是说当一个人站在默山老人面前时,你的内心便是赤裸展现的,他能准确无误知道你的每一个念头和想法。 默山老人慢条斯理点地燃手里的一根烟,举到嘴边缓缓地抽了一口,他的烟瘾可有可无,有的时候烟瘾大得惊人,无的时候一个月可以不抽一根烟。在这里弄到一包烟颇费周折,但是他总有办法弄到手。现在需要嘴边一根烟的眷顾,他才能开启沉重往事的大门······ 老人过去是某市身份最高领导身边的一位得力助手,相当于秘书职位。 他学识渊博、为人恭敬,有很好的交际能力和口才,地位虽不高,却能权倾黑白两道,做起事来,往往左右逢源。 圣经上说过——金钱是万恶之源。脚下的金光大道铺砌出他大肆敛财的野心,最后因为贪婪捅了娄子,两黑交恶,持枪对垒,闹出了多条人命。 法律总是以一种温和的态度把人送上断头台,从死刑到死缓到无期,再从无期改判到有期的漫漫长路,沈默山已经在牢里度过十九个年头。 提起往事,老人家的情绪在平静的外表下,的确在猛烈地波动着,只是这种被他赶往内心最暗角的波动,没有外人可以洞察得到。 “十九年前的一个黄昏,那时候的我比你现在看起来大不了几岁的样子。‘’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好像想起了一个与此时话题无关的念头,上下打量起李川博,接着问道: “你喜欢看书吗?你过去看到书应该不会多。‘’ 李川博知道老人家这句话已经很给他面子,自己平时在家几乎不看书,只好摇了摇头。但就着老人这句话,他仔细琢磨了起来,琢磨的结果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一颗渴望知识的种子此时在心里萌芽,并迅速疯长了起来。这也许和老人家的床头堆满各种书有很大关系,忍不住说了心里话: “默山前辈!我想我是喜欢看书的。” 老人家用磁石般的声音开怀一笑,拍了拍李川博的肩膀: “噢!很棒的伙子,此前,你的生活无法创造出一个可以读书的环境。现在你一看到就喜欢上了,没有问题,它们可以医治你的”疯病”。” 老人家指了指自己铺满床的书籍,话题继续从他的黄昏开始: ”我刚过完四十二岁生日没有几天,记得很清楚是一星期后,我十八岁女儿送我的康乃馨还没有焉,妻子送我一套意大利设计师设计的黑色西服,还来不及试穿。我的自由被定格在那个黄昏,晚餐吃了一半的餐桌上······我进来了。” 这里被默山老人忽略掉了十九年时间里的故事。老人家决口不提当时进来是怎么样抓狂的心情、和过度到现在不可思议的平静开朗。 “我没有多久就恢复了和外面一样的心情,这是一种自我拯救手段。我的良药来源于博览群书,这是从养成的习惯,嗜书如命。各种有益处的书能过滤掉一个人身上粗野、愚钝、从而开发你的智力,增加你的智慧。书——它使人儒雅,儒雅使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 李川博无比惊异地看着默山老人,敬意在心里也慢慢滋生起来。如此算来老人家已临花甲之年。 自己对书的临时起意绝不是要保持一张不老的容颜,纯粹是求知欲望在席卷全身。现在老人家提到读书的这么多好处,他忍不住就在老人家的床头翻看了起来。 从此,在默山老人的引导和推荐下,李川博身心都被抑制在无处可逃的空间里,与知识为伴。 寒来暑往,他看了数不胜数的书籍。从中国的《论语》到西方的《圣经》,到达尔文,再到《全球通史》、《君主论》、除此之外他也看文学名著、唐诗宋词······知识涉及复杂繁多,举不胜举。 他忘记了失去自由的沉痛,铁窗外诱人的大千世界对他不再是一种诱惑。书看得越多,他的思想越开窍,心智越成熟,见识越宽广,这一切使他对知识更加着迷,日子过起来不再是一种煎熬。 和默山老人父子一样的感情也在年复一年地升温。老人家有期徒刑的官司就要有眉目了,而自己从来没有刻意等待的自由,就在路上向他赶来,失去自由的人对这样的盼头无疑是生命中难以形容大喜过望的事。他不再抱怨生活,平静如常,他没有失去什么,反倒是得到的。 古人早就说过了,有所失必有所得,有所得必有所失,不要去遗憾生活里的损失啊!夜晚他做了一个梦,醒来的时候把梦里的情景又全都忘记光了,他觉得毫无关系,因为临近的自由不是一场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四十八章:大师治病 听了李川博话的那一个夜晚,悟慧躺在比别人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单人铺上失眠了。 每一个人对异性的相思,压在心头的重量是一样的,所带来的不同结果,是因为每一个人处理事情的态度不同、克制能力不同、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就会千差万别。 十年前对苏卿雪那不能倾诉的相思,已经成为悟慧的一种生活习惯和精神寄托。虽然苏卿雪像一朵他嗅不到香气的鲜花,却无处不在地开放在脑海的每一个角落,好像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和这一份自认为圣洁、美丽、高贵的思念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十年。今晚,每天加深一点叠成的相思大厦在心里土崩瓦解了,痛不欲生在所难免。 十年磨一剑的凡缘相思在短暂的痛苦之后,他做出了很好的清扫、封锁和隐藏。 他一刻都没有去想李川博说的那些话。好像自己十多年以前就预见苏卿雪会有病痛这一劫,并且他嗅到了她要来探监的气息。 不知不觉高墙外的天空已放亮,他昨天糟糕的心情也已完全恢复,从铁窗的一角仰起头向上望去,朝霞初升的天空里缀着如彩色棉花一样的红云,这是他在监狱里目光所能领略到最美丽的风景。 寂静的走廊被狱警单调沉闷的脚步声打破,打断了悟慧正在沉思的心绪。等他台头的时候,狱警拉响了关闭他的这扇铁门。 距出工时间还不到,听到这种声音是反常的,这是另一张僵尸脸的狱警,开口说话的时候龇牙咧嘴,脸上满是千年木乃伊复活的阴影在闪现。狱警用木乃伊复活的口吻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悟慧的名字,冷冷地说了一句: “有人探监”。 悟慧觉得自己身上偶尔能预见未来这一特殊功能真是毫无用处,对未来失去了它应有的神秘感,也失去了他要等待和探索的好奇心。 他穿戴整齐,跟随僵尸狱警走出牢门,看到了一桌相隔的探监室长木櫈上坐着苏卿雪。 她刚从五十公里外的城市坐着中巴车赶到这里。果然脸色苍白,弱不禁风的身体消瘦得像是一片柳絮。 看到悟慧出来的时候,苏卿雪感到了不自在,顿时做了一个轻微低脸的动作,她又不能把脸压得太低,今天不但要和他有语言上的交流,还要设法博得他的好感和信任,因为内心正抱以一种从他这里寻求活下去的希翼。 悟慧在苏卿雪的对面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他的眼神里毫无吃惊和诧异的成分,好像等她开口对他来说是对昨晚失眠的补偿和此时的享受。 这里阴冷潮湿,空气还在一点一点地降温。 她的尊严和性命在绞刑架上荡起了秋千,感觉自己行为丑陋,是那一股想活下去的强烈欲望使她鼓起勇气抛却了这愚蠢的羞怯,努力换上戏子的脸孔: “你好!悟慧大师!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的出现真是太唐突,我感到非常抱歉没有早些时候来,因为我们很久以前就是朋友!我,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想的。” 她轻声细语地说完,看着他的眼睛,想知道这些话语在他心中激起怎样的反应。 这是一张比十年前成熟、冷俊而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目光里带着早就固定在那里对世态的凉薄。这让本来就非常冒失的她不免更加尴尬,但人已经寻到这里,话也说出口了,乐观地相信他佛家子弟的胸怀里装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高尚品质。 如果没有被他一口回绝的时候,她是不会轻易打退堂鼓的,她决定做最后一搏。 他沉默不语地坐着,内心是一个翻江倒海的世界,他以为自己十年前的心就已深入她的灵魂,坚韧地缠绕在了那里。 她病得可真是不轻,然而病态里却有一种她的思想、她的习性、她的矜持融为一体的端庄。这端庄超越了世间所有花容月貌,他一时半回为她的这副尊容所迷失。她的样子骨瘦如柴、面色苍白,她灵魂的美却能屹立不倒。悟慧似乎明白了李川博爱苏卿雪的沉重和猥琐,爱得没有了自己,李川博真是不配,悟慧妒忌地想。 病魔要求她内敛、遵从、谦逊,她乖乖地这么做了。 苏卿雪被悟慧这寒光闪过的眼神碰触后,一阵心惊,大师鄙视她了吗势力的女子,想叫他有求必应吗?她连忙转过身弯下腰去拎起身边装着零食和生活用品的塑料袋,用一个眼神暗示他,她把一些零花钱塞在里面,结果他居然看懂她眼睛里的话,也用眼神回答她,还是那样冷漠没有表情。 苏卿雪一边把公开的话说给狱警听,一边把袋子推向悟慧大师,就在这猝不及防的时候,她还没有缩回的手被大师一下握住了: “卿雪姑娘,你放松,也不要动,你的病等不及我出去给你医治,我的中药方市面上根本没有卖。我记得我们见过面,那时你可没有现在这么平易近人。” 苏卿雪错愕地看了悟慧一眼,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那只瘦弱的手顺从地停留在了大师修长的手心里。 悟慧开始用自己的母指在她每一根手指上轻轻摩擦,从指尖到指根,再到她的掌心,缓慢地抚摸,揉搓。在密闭的心灵深处有一种感觉从对方那里引渡给她——这多像是久别从逢恋人无声的倾诉,那么和谐,又那么甜蜜。 这过分的“亲热”她怎么也无法接受,她恼怒自己实在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在悟慧给她“气功疗法”光明正大的道路上,她的思想却首先偏离了正轨。 不一会儿,一股暖流从她指尖传递上来,使掌心发烫。然后大师又把自己的四个手指肚按在她的手腕上,给她把脉,用来断定她疾病严重的程度。 他刚毅深黑如清泉的眼眸里这时辉映着她惨白而感激的脸。 他们都深切体会到这一切像梦境,又恍若隔世。他向她发话: “你得的是一种急性髓细胞白血病”。 “嗯!有两年的时间了。” 她点头如实回答,没有将自己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她这时候好奇地想探寻他内心世界的心里活动,大师的所思所想与自己的性命息息相关。 悟慧面部表情冷漠得像是一块石头,目光明亮如炬,却没有丝毫愉悦的神情,但她洞察到了他慈悲的心,普度众生的情怀里没有私欲和情色丝毫——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密藏。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她的心和这个季节一样有一种飘零的空寂,十年前偶遇他的画面这时奇迹般全都复苏,清晰得像是刚刚发生。 悟慧拖住了她的手,把自己的拇指按在她的手心,用了一点力度,刚好不按疼她。 她能真切地感觉到有一阵烧灼感在皮肤下燃烧,周身上下有一股暖流在循环,她的精神不由为之一震,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有气无力,她对他的能力报以无尽的希望和感激。 那个下午要得到救赎的仿佛是她而不是他。 时间用一种时快时慢的速度在奇妙地流淌。头顶黑洞洞的监控探头就像一只魔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不一会儿,监视预警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冷冷地叫了一探监时间已到。 悟慧把手缩回来放在自己的位置上,用简短的话告诉她: “我已经打通你体内各处淤积的血液,现在血脉已经畅通,你的病可以缓解一段时间不会往更坏的地方发展。” 全程冷漠,没有表情。除了他自己,只有天知道,十年如一日悲凉的爱都封锁在他那一层似薄冰一样的冷漠下面。 苏卿雪不得不起身告辞,目光没有移开他的脸,她希望与他的眼神有互相交汇的时刻,然后用他懂的方式对他表示感激。大师迅速地立起身,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迈开腿便走,狱警很快拉响铁门再关闭。 悟慧侧身的时候,把头转向苏卿雪,他的目光碰上她等待良久的眼神。他体会到了这瞬间无声辞别的珍贵,他之前目光中的冷漠已经消失,但也只是他认为的友善向她点了点头。已经没有十年前目光中的热切、渴望和她认为的迫切与果敢,在内心最隐蔽的地方这一切使她感到隐隐有些黯然神伤,尽管如此,她觉得自己已经非常满足。 目送大师的背影在走廊拐弯的地方消失。苏卿雪僵立在自己坐过的位置上没有马上离开,看着对面空空的坐位,对悟慧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敬意和折服。在这以法律压倒一切的地方,残酷的现实剥夺了他的自由,把他扔进这污秽横流的地方,他却可以报以一种视而不见、习以为常的心态保持住自身原有对人类的热爱和慈悲,还有他的尊贵。只有保持住了这样的心态,他才可以以囚犯的身份坐在她的对面,从容不迫地为她治病、疗伤。 与此同时,苏卿雪有个惊人的发现,她和悟慧有个共同的特质,他们都拥有一种来自心底的宁静,这份宁静里有对生活所有美好的期待,在苦难、折磨、重创、黑暗的侵吞下、不抓狂、不嚎哭、不诉说的宁静。 他的这一品格像深夜里宝藏发出夺目的光芒,苏卿雪一时半会被深深吸引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四十九章:倾心 失踪了一个上午的苏卿雪回到家中,没有引起姐姐和妈妈的注意。 叶露珠依然显示出极度耐心,对生活不曾散失信心如从前般热爱。她在挖空心思寻找着种种对苏卿雪病情有利的途径而不放过一线希望,她加入了上的一个佛学群,然后开始为苏卿雪念《地藏经》。 苏月澜和刚来的时候判若两人,那无忧无虑天使般的形象不见了,她帮母亲照看生意时心不在焉,这才发现自己是个无比脆弱的人,身上外壳的锐气被一种相思的疾苦已经慢慢打垮。 当她对着镜子打扮自己的时候,双眼就放出了异彩,连她自己也没有弄明白,原来对一个人的情有独钟是一种病,这种病有可能和妹妹的病一样凶险。她对把握不住的那一份感情陷入一种恐慌当中。 虽然妹妹已经向自己阐明和董秦再无续上旧情的可能,但这依然是苏月澜心头一个解不开的结。 这个结让她既痛苦又甜蜜,有时候一个人发呆想着心事,还会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泪,她觉得自己对董秦的单恋来得毫无指望。 苏月澜日渐沉默不爱说笑,总是眉头紧锁。叶露珠在繁忙当中来不及细究她性格上的反复无常,视作那是被她爸爸娇生惯养、一种任性的表现。叶露珠认为她真该向妹妹学习一种来自性格上的端庄和自重。 从探监回来的苏卿雪像一只快乐的喜鹊,她不再浑身乏力,显得无精打采,她的目光有了神采,原来苍白的脸堂上有了红晕,她的内心深处藏着一个不可说破的秘密。叶露珠却以为那是自己夜以继日诵经的功劳,妈妈对走上信仰这条路大加赞赏,从此并以加倍的精力投入在诵经上。 各怀心事的姐妹两不再像最初相见时那样无话不谈。在苏月澜回来的这些日子里,她们经常在晚饭后一起出去散步。两人的话语已经不多,经常有一句没一句地前言不搭后语,谁都没有预感到姐妹的缘分已经到了尽头。 从探监回来,苏卿雪便屈指点算着过日子,她希望时间的脚步能快一点跑,一时间她竟然如此满足于生命期待的美好。 每一天的脸色都比之前要红润一些。 牛仔裤、素色格子衬衫套上羊毛束腰马夹,青春的朝气就这样不可思议地回来附在了苏卿雪的身上,又从周身向外散发。那不宜向外界透露的满怀感激都蕴藏在心底。 她想只要见到他,她要表达的情感,就会化做感激的汩汩泪水溢出她的眼眶,然而恐怕绝对不能,她不能用眼泪增加见面时气氛的重量。刚刚培育出来新生的、爱的幼苗正在心底充足的沃土下疯长。 这一天终于又来到面前,苏卿雪怎么也无法克制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的欢畅: “我这是怎么了?从前可从来不是这样的啊!” 她甚至有些恼怒自己太过于表露在外的异样,但是对悟慧感激之情的流露像发酵的美酒,溢满心田。 苏卿雪对着镜子轻扫娥眉,将自己精心打扮完毕,很好地逃脱了正在诵经的母亲和备受相思之苦姐姐的视线。 经历列车的颠簸和路途的短暂劳顿,又一次坐到了悟慧的面前。和上次重复画面的一天,它来得这样真实,很快感受到了又坐到那样冰冷的板凳上,整个人都处在摄像头的范围里,这些都无法影响她的情绪,她姿态安静,心情愉悦,只要看一看她的眼睛,他就知道那里面闪动着无数秘密的光华。 他们之间展开了和咖啡屋里一样的自然,大方倾谈。 和上次一样,他不浪费一秒钟的时间,一坐下来就伸手过去握住了苏卿雪的手,好像他对她的思念也是这样的迫不及待。 然而等她想清楚之后方才明白,大师是在给她疗伤驱病,只是把体内某一种热能传递给她。 她的心底硬是要这样潮思翻涌,为这场“握手”在心底引发出另一层内容,她已经熟悉他的温度,不由得顿时满脸绯红。 悟慧正用一种慈悲的眼神望着苏卿雪,他的眼神蕴含着洞察一切真相的智慧。他若有所思,然后问出一句他思忖了许久的话: “卿雪姑娘,你的病一时半会无法根治,我出去后,除非你随我一道去大宇云寺。” “大宇云寺?是一座寺庙吗?”她好奇地问。 “没错,想彻底根治好自己的病,必须到那里长期居住。沿着欢堂镇出发,一个比绿屛寺远几十倍还不止的地方,交通不便利,只能走山路。” 悟慧说完,用一种超出他年龄近似长者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她,期待着她的回答。 她一个女眷要住到寺庙里去,会不会给他带来不便?长期居住的期限是多长?如果她的病就像这里判了无期徒刑的犯人,她就得一辈子住下去,一辈子都留在他身边吗? 思前想后,她的心里突然就明亮了起来,刚刚想到的所有问题都显得多余而不足挂齿了。走近大师就像命中注定一样必然,这里面没有无奈和别人强迫她的选择。 她渴望活命,也想改变,更何况她向往山林的生活由来已久。她应该感激命运已经对自己变得如此宽宏大量,在冥冥之中成全她。她不再权衡其它,这也绝不是她好死不如赖活对自己的瓦全。 她爱慕他、她愿意在他的身边被他的脚步吸引着前行,想到这些,她不由怦然心动,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大师!认识你我是多么的幸运,我非常愿意随你走,只是我今后要成为你的一个累赘。” 悟慧的表情路出了难得的会心一笑,把如何接她走的计划告诉了她。 时间的钟摆像紧张急速跳动的心脏在某一处敦促他们,属于两人谈话的时间已经不多。 监视狱警在铁门外来回渡着步子,今天的狱警有一双秃鹫一样的眼睛,那眼神分明是用来寻找新鲜尸体而生成的。 两人被一双这样的眼神来回扫荡,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了,说完重要的话,他们同时陷入同一性格里的沉默,换上这种只有彼此能懂的沉默来述说。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在彼此了解不长的时间里,他们之间达成的默契已经不需要动用语言就能彼此交流。 回到南门头的苏卿雪开始筹备心里的计划,悟慧说过他出狱的时候,会从欢堂镇那条路线回到大宇云寺。那么只有回到欢堂镇,才能不出意外地等到他来应接她。 时间在期待中快速流失,距悟慧出狱的时间越来越近,苏卿雪一天比一天紧张和激动起来。当她向投入又虔诚地诵《地藏经》的母亲提出要回欢堂镇的要求时,叶露珠不假思索应允了。 这样苏卿雪不但可以帮母亲免去每个月五百多元的房租开支,乡下的新鲜空气和僻静的环境更利于病人的修身养性。叶露珠饰品店有苏月澜这个人才已经足够。 为了不引起姐姐和母亲的怀疑,苏卿雪打开衣柜只简单地收拾了自己要换洗的几件衣服,她在心里早已计划好,这件事需要瞒着身边所有人。 在姐姐回到她们当中的这段日子,虽然病痛时时伴随左右,在分别的这一刻,她感到了深深的不舍。母亲身边是亲情的一个驿站,这长年的栖息现在显示出了它的可贵,她的心里非常清楚这次和她们的离别也许意味着永诀。 她不能流露出哀伤,要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缓缓盖上皮箱,找准密码,合上锁扣。 就要出发的时候,悟慧的模样自然而然地从脑海里冒了出来,自己这样迫切地回到欢堂镇,就要用一个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时间来等他。她该如何走向他呢?那里也许隔着焰火、隔着冰海、还隔着让爱散发永久魅力的相互吸引。 他是那样的神通广大和神秘莫测。 在十三岁那年她用所有情窦初开的幻想打造出来的恋人也不及现在悟慧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完美。 她在心里反复掂量过,她那样草率地答应随他走,在他看来,真正的理由会很卑微,她把自己要活命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可是世上聪敏如悟慧这样的男人,他早该预见她的心——她已经不可思议、不顾一切地爱上他。 她的心是如此愿意遵从因为爱他才随他走的这个理由。 以往,从来没有一次让她因为回到欢堂镇而变得这样心潮澎湃。 轻便的滑轮衣箱滑过石龟巷磕磕碰碰的鹅卵石时,悟慧的脚步仿佛随她一同到了这里。 以往,也从来没有一次归途像现在这样迷人,由于枯燥乏味的生活使她陷进了太深的臆想里,在恍惚中,她甚至忘记了这究竟是什么季节,大师在她体内注入热能以后,即使在冬天,也未感觉到冷。 满头银丝的外婆“吱唔”一声打开了七间屋老房子的木门,苏卿雪迎上前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她的双脚一落到欢堂镇土地上的那一刻,就想着要做一个快乐的人,让人胆怯又钦佩的大师一定在某处随时睁着一双漆黑冷峻的眼睛盯着她。 她向大肚腩与日俱增的大舅舅友好地问候,帮舅妈劈柴生火,带侄女到精品店卖发卡,给侄儿卖棒棒糖,虽然这趟没有捎来妈妈发放给大家的一个红包,她在堂姐妹中嬉笑追逐、高谈阔论城里的新鲜事,帮她们搭配橱柜里的衣服,这让所有的亲戚都对她产生了好感,改变了对她以往的看法。 苏卿雪多数时候依然喜欢独处。 在这个初冬午后,温暖的阳光里,苏卿雪不忘推开外婆“蔬菜花园”的篱笆,在这里,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和自己感同身受大自然无穷魅力的人,在这里,她能很好地和悟慧“相遇”。 虽然满园枯叶无人扫,也不再有一只白蝴蝶从油菜花从中飞来供她捕捉。蝉声已绝,鸟声已远,但悟慧的脚步会随时推开篱笆的门向她走来。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向篱笆外的路望去,渴望他会从那里神秘地出现。 她的渴望是多么的迫切,温暖的阳光并不烫人,她的脸却烧了起来,一直烫到脖子跟,至于平跟鞋底踩到了石头尖上,险些让她摔个跟斗,她也不去顾忌。至于整个下午的时间如何消失,夜色又何时降临,她没有去想。以后冬天会怎样离去,春天又从何时开始,她丝毫不在意。 在等待的所有日子里,她从来不曾象现在这样被幻想出来的幸福冲昏头脑,也永远不去想一想悟慧出家人的身份。 她只想到自己对他的爱是光明磊落的,是纯粹的最圣洁的爱。在对他的这一份爱里,它超越了所有世俗平庸所谓的爱,在她愿意走向悟慧的这条路上,她不追求地位、金钱、权利、和所有的荣华富贵。他的道路上不具备这些耀眼的东西,她也根本不稀罕,她爱的是他的人,她以为没有什么财富比一个人散发的才智和魅力更可贵。 接下来,她每天要做的事就是把从城里带来的一款现在颇具人气彩屏手机充满电,等它发出最让人惊心动魄的一串响声。 其间,她又两次去探望悟慧,他还是和过去一样为她疗伤。他内敛、她羞涩,他深沉、她腼腆和前几回不同的是,她的腼腆和羞涩里多了女孩在热恋时才有的发光眼神和和红润脸蛋。她无法掩饰,也伪装不了,她无法逃脱大师一眼就能看穿对方心底最深处秘密的目光。 她是那样的无所顾忌,大方、坦诚地看着他,她也想象不到自己是一个如此有激情的人,她为自己望向他每一个过分热切的眼神苦恼过,每每此时,他总在她毫无觉察中在内心像品味甘露一样品味着她的窘迫。 她又会想:原来大师在儿女私情上是个“很坏”的男人,那就等着瞧吧!有必要的时候她会适时复仇,掐他手臂、掰他修长的手指、拉他的耳朵、捏他鼻子······ 苏卿雪不知道她和过去不一样了,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想到和他打情骂俏的画面,她的脸不由自主“腾”地一下红了。此时台头,正和悟慧四目相望,他的眼神是黎明曙光冲破云层悄悄的温暖,是渡江的春水,刚刚好温热眼前女子的心田,是落花裁碎平静的湖,微澜荡漾······然而没有更多,他的情感竟然可以用斟酌斗量来计量,不迫使对方难堪,也不让自己尴尬。 这是大师一种怎么样的修行和性格上精华的提炼啊!他的理性冷傲竟然叫人感到畏惧。在她被爱冲昏的头脑里对大师生成的这种“畏惧”,也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 回到欢堂镇,她在自己编织的情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他们在一起的甜蜜细节,他握住她的手在上面抚摸时的别有用意。想起这些珍贵的画面,无论多漫长的等待,她都不觉得厌倦,每一天回忆他时都胜过前一天的新鲜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五十章:穷途者的抉择 没有走出欢堂镇的人们,外面的世界在他们心目中反而是一片蛮荒。他们热衷于自己世界里的家长里短,家家户户如果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是村里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消遣。 现在的街头巷尾人们议论得最多的是三月花。 今天的三月花并不在李川博家里守活寡。她脸不红心不跳地住在退居二线的李屠夫家里,正和李屠夫的大儿子李耕耘忙着盖新房。两个人已经选好了黄道吉日筹办婚事。 李耕耘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去干杀猪的老本行。泥腿子出生的他自然没有忘记劳动最光荣。没有子承父业的理由是——他不愿意长出父亲那样红烧猪头肉一样猪的嘴脸,这是一辈子职业病留在父亲身上的影像,一个十足油腻屠夫的形象深入父亲的性格,这是父亲死也改不掉、死也不想改自认为美好的形象。 在镇上人的眼中李耕耘就显得不务正业了,他和很多想发财的年轻人一样,常常往省城跑,行踪不定。没有人知道他凭什么本事赚到一笔钱后嘴里就叼起大中华,脖子上挂起了和绳索一样粗金灿灿的大项链,大摇大摆地在欢堂镇最惹人注目的街上带着浓重的江湖味趾高气昂地走过去。那一刻他的虚荣心无比满足于全镇人向他投来羡慕的、佩服的、甚至还有不屑的种种目光。 他内心全然知道日子的不稳定,外表光鲜亮丽,内心空虚无敌。 他以前有过笑起来只有一个酒窝的媳妇,嫌弃和他在一起看不到生活中希望的阳光,丢下那时节还在嗷嗷待哺的女儿,听说跟一个秃了顶、大腹便便的有钱人跑了,这一跑至今音讯全无。李屠夫老伴过世得早,只好一边杀猪卖肉,一边把孙女巧巧拉扯大。 一个人在回忆往事的时候,也只有和孩子做伴的时光既短暂又美好。今天的巧巧已经十五岁,能帮助爷爷捶背、洗衣做饭、上街买女儿红,做她这个年纪力所能及的所有事。 早些年李屠夫心中积着怨气,逢人便说:煮熟的鸭子飞了,这可是我十几头猪的老本啊!末了他又不甘心地补上一句:世风日下,时代变了。” 现在三月花要来和儿子凑一起过日子,还大方地出资给李家盖新房。红烧猪头肉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他十分欢迎三月花加入到他们人丁寥落的家庭当中来。虽说三月花是个二手货,但早就听镇上人说她在城里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出手又是这等的大手笔,他和儿子在这件事上思想一致,没有在乎过镇上人的流言蜚语。 冬天,凛冽的西北风刮过李永成家黄泥巴围墙,发出“呜咽”的低沉声音,泥巴墙上每年更换一次的稻草垫子今年显然没有动过,破败深灰的稻草稞被风刮得四处飘落。李永成双手交叉在臀部,再次领略家园衰老的速度。 今天,他内心有一种猫抓一样的气愤让他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三月花就快要和李耕耘成亲了,她不但变心的速度快,可也从来没有把两个长辈的感受放在眼里。 三月花当年没有和自己儿子办过婚宴,也没有扯结婚证,她和李川博的婚姻在法律上是无效的。李永成因为吃这场哑巴亏而再次感到窝火异常。若大的世界,三月花要嫁人也应该嫁得远一些,他想。 他红烧猪头肉是什么人是欢堂镇上最没有威望的鼠辈,把李永成这贵族之后家的媳妇拐走了,这是对他们李家乃至祖宗八辈子、子孙后代都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这叫李永成往后在镇上还怎么台得起头做人呢?他不得不靠大量抽烟来排解心中积郁的苦闷。他背着白玉凤猫进猪圈,贪婪地吸着混合着猪尿味的一包又一包香烟。一种心灵上的煎熬开始折磨他,使他急火攻心,时不时地伴随着咳嗽, 很快,从他咳出的痰里全是鲜红的血。 从三月花要嫁给李耕耘这个消息的到来,从这天起,他白日里就从不出门,他觉得自己已经丢不起这个人,只有在夜晚,偶尔会溜到大街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他想,是他看走眼了,竟然对三月花这个人见可夫的货色寄予厚望。川博什么时候才出狱呢?五年的刑期,对一个现在要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人可真是遥遥无期啊! 三月花敞开微微有些发福的身体坐在镇上最豪华、也是目前唯一一家洗脚屋里正在享受姜汤足浴。没多久,她起身掀动着那张红通通薄唇吃了一些海鲜炒面线。包间的窗户对着欢堂大街,街道上人声鼎沸,三月花不由自主撩开纱窗对着大街瞅了瞅,记不清这是第几回又在暗处里看到了苏卿雪。 三月花现在的心境变了,看到瘦成猴精似的狐狸精,她已经不屑一顾。如果李川博刑满释放,她巴望这对狗男女能恩恩爱爱,百年好合。然后李川博也不要再为了青花瓷而来招惹她,说不准她那时心血来潮送他们一份大礼包也未尝不可。 说起青花瓷,三月花现在可是一个瓷片也拿不出来,都被那个让她身心俱碎的曾良善骗走了。 她现在只想一心一意和李耕耘过太平的日子,她早厌倦了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和江湖上的刀光剑影。之所以对这个不起眼的李耕耘有托付终身的冲动,不是爱他的原因,是因为在三月花的眼中——天下的好男人都死光绝种,实在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嫁了。另外,年龄直逼三八的她发现女人嫁人的真相无非是为自己寻找一个可靠稳定的归宿。时间软化了她性格上的倔强,她允许自己忽略一棵树后面的一片森林,此生非李耕耘不嫁。 三月花禁不住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微耸的肚子,那里有了李耕耘的血脉,已经三个月有余。这回怀上的宝贝给她带来的感觉,和洪来在腹中时的感觉可是有着天壤的分别。 三月花要求李耕耘给她一场预想中的婚礼,她要光明磊落地嫁做人妇。虽然身份已经被命运摆弄成二手货,可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贬值的地方,她不想再亏待自己,她告诉李耕耘,结婚时,其她女人应享受到的礼节和待遇她一样都不能落下。 以李耕耘在镇上的家底,自然圆不了三月花要风光当新娘的伟大梦想。但三月花非常宽宏大量地告诉他,所谓礼节:只要李耕耘像舞台上的演员一样和她演一场戏就成,婚宴的所有开支她会掏,她一心要的是——在全镇人雪亮的眼睛底下把自己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因为对婚姻的迫切憧憬,她任何时候都没有去想一想洪来爷爷奶奶的感受,也不曾有过受良心谴责的念头,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选择在她看来都是合情合理、理所当然。 三月花这次孕期不适的反应尤为强烈。她在足浴床上一会儿翻翻身体,一会儿捶捶肥腰,手和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都浮肿起来。只要心里踏实,这点皮肉上的苦头她完全吃得了。思忖间,无意抚摸到了左手腕上皮肉隆起刺眼的一道疤痕,这疤痕像一条千足蜈蚣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丑陋、狰狞。 虽然经历的一切往事已经像沉船一样结束,心灵的海域也已恢复平静。但一个人创伤留下的阴影就像上天交到手里的一根杠杆,会把你心底沉积的渣滓随时耗动起来,咬噬你的心。 毕竟事件过去还不到半年,时间的宝塔镇不住她内心要张牙舞爪的魔兽,动脉上的蜈蚣疤痕又一次猛然把思绪牵引到曾良善这个人身上:这个在短时间里让她爱、又让她视为仇敌的男人。 在三月花的内心深处,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待感情是缺乏理性的一个人。她以为自己拥有承受得住生活一切打击历尽磨难的坚强个性,但怎么会鬼使神差地为一个曾良善这样的男人去割腕自杀,而没有识破他这个世界超级局骗的真面目。 现在想起来她把这个不幸的一切遭遇都归咎到李川博身上,若是李川博不负于她,她三月花会像所有的良家妇女一样,在精神世界里给自己打造一条贞洁内裤,锁上锁扣,随时用来预防狂热的情欲出轨。李川博不爱她,她却深陷其中,他给她带来无爱的屈辱,对她来说是杀她不见血的残忍手段。 当两扇沉重冰冷的铁门阻隔了三月花走向负心汉的脚步,一面面淹没屋顶的高墙,李川博不爱她的悲哀,全都粉碎了三月花曾经励志要努力成为一个良家妇女的幻想。 她开始把目光转向原来自己不屑一顾像苍蝇一样“嘤嘤嗡嗡”的男人。 在她的生活的圈子里有那么个男人,是近几年和生意上的闺蜜逛酒吧时认识的。他们虽然穿戴名贵、绅士十足、又投女人所好,但不需要打听就知道他们都是有完整家庭而到这里打发时间和消遣来的。这群人风度翩翩、有殷实的资本猎艳、玩火,和迷恋他们的女人们倾诉真爱的衷肠。起初爱是真的、到最后不爱和抽身离去也是真的。 三月花毫不犹豫把他们全都排除在自己候选名单之外,她惹不起,她很明确自己的目标:要的是托付终生的爱,能给她归宿的男人。 在古玩市场上和拍卖会上向三月花夸张献殷勤的依然大有人在,他们虽然穿戴得体,但油头粉面,恭敬有加的态度都带着奴性的举止。三月花比谁都清楚,这些自愿低贱的男人都是冲着她不菲身家来的,他们使出浑身解数从未打动三月花空虚的芳心。 只有曾良善向三月花走来的时候,她的心和脚步都同时乱了方寸。 曾良善出现在一个古董拍卖会上。笔挺的深色西服配着一条与之颜色协调的真丝领带,身材高大挺拔。 那天所有的宾客都已入座,曾良善似乎有意迟到两分钟从侧门进来,然后在三月花身边的一个空位子上坐了下来,他的身份是替一个在繁忙中的友人竞拍而来。 三月花在签名簿上显示什么身份都不是,是看热闹来的。青花瓷当然还在,市场上的价格仍有不断上浮的空间,就不随意出手,暂时隔着。 真人不露相,三月花非常低调,没有人看出她的底细,但是能坐在古董拍卖会上除了别有用心的曾良善,可以断定其他都是上流社会的有钱人。 同行见面就能很快找到话题,曾良善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和低沉沙哑的男人迷人声线对着三月花亲切攀谈,这极具磁性穿透力的温柔声音让久经江湖的三月花顿感他的与众不同。 在谈话中三月花获知他不但是位资深古董专家,而且自己经营古玩生意多年。他对中国历代从民窑到官窑、到金银玉器、如何打磨生成都剖析得非常清楚与精准。 两人正谈话间,只见台上一位民间收藏者抬来一件自称北宋时期的天青釉鹅劲瓶,另附上各处专家证书说明。但经现场最具权威的几位专家鉴定一致怀疑这是一件高仿赝品。最后不得不借助国外引进最先进的“射线能谱仪”来断定古董真假的精准。 收藏者还没有摆放好自己宝贝的时候,曾良善就对坐在身旁的三月花轻声嘀咕起来: “汝窑是宋代五大名窑之首,存世量仅剩仅剩百余件,看这瓷瓶主要看釉色是否光亮匀净细润,开片、线条、图案、选型。均有讲究。最关键一点事要具备北宋时期的汝窑的特征。” 曾良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三月花,也让她对他肃然起敬。 他接着在三月花耳边慢条斯理地继续分析: “所有的古董都有一个共性——那个时代的特征烙印,这个烙印由经历史承载至今,是永远不可复制和造假的,这就是时间的痕迹,当我们具备了一双慧眼,何须要什么“射线能谱仪”?” 他又用手指了指那个测量仪器,呵呵地笑了起了起来,告诉三月花那玩意是用来稳定人心的。 他说的没有错,只要我们练就一双火眼金睛,那些妖孽般的假玩意也就遁出原形。经曾良善这翻点拔,其实辨别古董真可谓不难。他提醒三月花辨别最核心的要领就是寻找造假痕迹,造假痕迹又往往让人具备一种只可会意不可言传的东西,这个东西太需要人的灵敏度和天赋,所以有太多的人玩了一辈子古董最后依然要借助专家来甄别真伪。 记得去年他参加的上海某国际艺术品交易中心一次专家鉴定会上,他对在场十五件艺术品真伪的鉴定,年代的评估准确度达到百分之百。 三月花默默无语地听完,和当时在上海某国际中心现场采访的记者们问了曾良善同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做到的” 曾良善很不谦虚地回答: “这没有什么,天分使然。” 他对记者说的意思是——他是天才。在三月花面前他另有一翻说词,并细致入微地引导她: 古董上的造假痕迹其实很好辨认,有些人在仿品上作锈,通过仔细观察就看出新鲜的锈和年代久远斑驳的锈它们是有天壤之别的。如果面对的是出土文物它被时间沉淀后的气息会扑面而来,新的东西上面就不可能氤氲着这样的气息,这气息永远无法做得出来。只有多了解这方面的知识,慢慢渗透,古董鉴定有着无比广阔的知识面。对年代的甄别侧是另一大学问,要研究大量古代帝王将相历史背景,各个朝代审美意思取向,习性及特征。 那天曾良善只说了瓷器一方面的学问,还有玉器和字画的甄别他没有来得及说,拍卖会已近尾声。 能和一个这么学识渊博、独特、专业水平如此精湛的人交谈,那个阳光充沛的下午,三月花深刻地体会到长久以来终于遭遇到了一次生命中的不胜荣幸。 受到曾良善举止得体谈吐不俗的感染,三月花向他优雅地伸出曾经剃过头并不纤细的手热情地邀请他共赴晚宴。曾良善用一种三月花有生以来不曾见过谦谦君子风度伸出自己的双手捧住三月花向他伸出的那只手,再给她来个九十度弯腰,他线条分明的嘴唇差一点就在三月花的手背上蜻蜓点水而过。最后他当热没有那样做,因为有要事在身,他婉拒了三月花的邀请,这更激发起三月花对他的无限遐想。 临走的时候,他给三月花留下一张洁白的名片,上面赫然写着他的大名和骇人的头衔,还有一长窜地址、电话、qq无一遗漏。三月花像珍藏古董一样慎重地放进价格不菲、做工考究的挎包里,顺便和他交换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五十一章:超级巨骗 曾良善走了,三月花和他取得唯一的联系方式是在qq上和他聊天。以她的性格是无法和他在此念绵绵无绝期里奔跑太久的,所以曾良善很快在视频的另一端接收到三月花心灵上火花四溅的讯息。 他把握着以往经验里和女人交往的火候,在三月花熊熊燃烧的欲望火焰里又加了一把干柴,好让三月花对他施以爱的风暴刮得更猛烈。 曾良善以自己的真诚向三月花敞开要和她共享荣华富贵、共度余生的希望之门。 曾良善在聊天记录里告诉三月花:他曾经有过一段短暂而失败的婚姻,膝下无孩。现在一心以事业为重,腾不出过多的心思和那些时常有意向他抛来绣球的诸多女孩去花前月下。和三月花的“偶遇”,使他心跳加速而无法靠意志力来拒绝。 曾良善表示再也不想辜负上天恩赐的良缘,最重要的是他在三月花身上找到了过去在任何女人身上都没有找到的感觉,他对三月花一见钟情。 久经江湖的三月花便这样一步一步落入这个中国超级巨骗的甜言蜜语中不能自拔。江湖的复杂便是人性的复杂,永远都是强中还有强中手,在三月花短暂的一生当中,这一跤会摔得足够惨烈。 先来普及一下曾良善的黑历史:他从事以骗婚为职业,在三月花之前已欺骗过不下五十个多情又痴情的女性。这些上当受骗的女子当中不乏经商的老板,公务员、容貌姣好的妙龄女子甚至还有高学历的大学教授。 以他骗婚的显赫业绩,在东北老家早已臭名昭著。被骗巨额钱财者当中已有多人不顾那薄薄的面子到当地警察局报案,曾良善现在是一名不折不扣的上在逃通缉犯。 三月花的思念像决堤的洪峰,日思夜想着这位因上天同情她而恩赐给她的天下绝种好男人。 曾良善经验丰富地继续一步步挑逗着三月花空虚的精神世界。他表达完自己对她的爱慕之心,然后像砂锅熬粥一样文火慢炖出思念心上人的养分。这锅高级营养粥使三月花干涸的精神世界非常受用,她很快失去了那原本不为羞耻设防的耐心,向他主动提出什么时候降临到她的身边。 曾良善表示自己有身份、有钱财、有学识,但没有说走就走的自由之身,说自己实在太忙了,但总会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对三月花嘘寒问暖,敞开心扉,无论他现在是什么身份,有多少身家,事业多么成功,那都不及三月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前几日正受邀于上海一个大型拍卖会,他不忘告诉三月花抽空的时候到商场帮她真丝睡衣买好了,他已经在行动上筹备着迎接她的一切计划。 多年前自己在深圳某高档区拥有一套别墅,现在这栋别墅就是他和三月花未来一起生活的爱巢,他在两人的爱巢里为三月花准备了一切女士生活用品,连同从上海带回来的真丝睡衣,此时正叠放在欧式双人床洁白的枕头上。 三月花在视频这一边的脸僵了一下,她哭了,眼泪大颗地“吧嗒吧嗒”落在键盘上,泣不成声。 等她稳定自己的情绪终于出声: “良善,谢谢你的深情和厚意。” 她觉得自己这一生还从未被人这般重视过,她在曾良善为她编织的美梦里找到了一个女人最幸福的存在感。曾良善骗人的功力可见一斑,三月花的性格里甚至被他带出了那么一点女性的温柔。 曾良善正预备在别墅里等三月花的时候,不巧有朋友向他推荐一件货真价实乾隆时期宝物,让他爱不释手,极想收藏,现在手头还差十万元的资金没有凑齐,他本不该向三月花开这个口,但心里已经把她当自己最心爱、最信任的人,向自己最信任的人开口提钱,就没有什么不妥,曾良善开门见山,向三月花先借十万元救急。 三月花迟疑了片刻,她想道现在生活中不能没有曾良善,漫漫长夜,在床上寂寞的肉体厮守着充实的灵魂。只要曾良善一出现,生活就会看到希望,她正如饥似渴地等待他给自己带来精神和肉体相结合的充实,她的心完全沉浸在一片完美无缺的幻想里,她对曾良善的期望太高了。 他是一个真实的人,这不是梦,想到这些三月花毫不犹豫地在曾良善指定的银行卡账户上汇过去十万元。卡上的姓名与他名片上的曾良善三个字根本不符,但被幻想出来的幸福冲昏头脑的三月花忽略掉了。 很快,曾良善的电话打不通,处在关机状态。qq也每天不在线,三月花的心开始空落落地往下沉,她不忍心怀疑这是一个骗局,她替他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古董商被黑社会盯梢是时有发生的事。 三月花在胡思乱想中过起了度日如年的日子。 按理说曾良善以往的骗局计划到此就该划上句号,钱已到手,再聊毫无意义。可偏偏这回在深圳的一个赌场很快把三月花那十万元不费吹灰之力输了精光不说,还倒欠哥儿们十几万元,这十几万借的可是赌场内的高利贷,日子马上变得难熬。下一个目标还没有出现,思前想后,预感三月花还能吐些真金白银出来,三月花是否已将他的骗局识破,还吃不准,但他决定冒这个险。 曾良善从新开通电话和qq,由于做贼心虚,使他还有那么一点胆战心惊,额上一阵微凉袭来。 qq上面三月花的留言多得看不过来,字里行间全是她不善用文字表达实际是她内心泣血般的思念。 自古多情空余恨啊!这个中国顶尖巨骗当时替那个虚拟的自己感动了一翻。手机开通不到五分钟,三月花电话就打了过来,可见她拨打他电话的频率是多么的秘集。 曾良善是天才骗子,说起荒话信手拈来: “亲爱的三月花,你还好吗?” 三月花带着哭腔: “良善,我不好!”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手机掉进水里了,本想找个公用电话,深圳这地方公用电话亭比公厕还难找。” “难道你的电脑也落进水里了吗?” “对不起,亲爱的月花,我忙啊!在外面应酬,连回一趟家的时间都来去匆匆。这不,我补回来的卡在第一时间就打给了你。现在我要给你一个惊喜,听好了!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我太想你了,上天!这是上天对我的厚爱啊!月花,离登机还有两个时的时间,我这就出发,”嘭嘭嘭“” 曾良善用国际口吻对着手机屏幕连续轰炸着“亲爱的”,挂断之前又在上面给三月花送来三个响声真切的热吻。其实这时候的三月花早该怀疑曾良善的鬼话连篇,但她似乎宁愿自欺欺人地收起对外界所感官上的抵御能力,曾良善几句甜言蜜语就让她不太清醒的头脑被攻陷。 曾良善要来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天大逆转让三月花激动不已,她颤抖着全身在屋子里团团转了一会儿,她不知道要怎么打扮自己,她觉得在博学多才的曾良善面前她简直就是不谙世事的女孩,这使她丧失了原来狂妄而自负的性格。 她觉得在曾良善面前自己的诱惑力消失殆尽了,她情不自禁地打开自家卧室的另一扇暗门,再推开散发出杉木清香的衣柜门,揭去层层包裹的棉絮和被单,眼前露出了那只身长两尺,色彩明丽的宋代青花瓷。假如曾良善果真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一位资质深厚的古董专家,他就会对她手里的宝贝欣喜若狂。 内心渴望被爱近似疯狂的三月花,预备拿这只青花瓷去引诱曾良善而达到拴住他的目的,她另一边深信不疑他是个多金的好男人。 三月花在煲电话粥里得知曾良善喜欢喝武夷山红茶,她一夜无眠搜遍居住的这座城市,最后在一家二十四时不打烊茶叶店买到他指明要的“正山种”,又临时购买一幅全银打造的精美茶具。好马配好鞍,好茶一定得配好盏,为了讨好这个其实出身贫穷的超级骗子,三月花在自己梦幻般的内心世界里自顾自地浮想联翩,注意着大细节上的的点点滴滴,生怕有个闪失。 冷月如勾,风儿在寒枝上打了一会儿盹,渐渐苏醒,吹拂着树叶在月光下闪闪烁烁,精心打扮后的三月花凭着栏杆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所有的抱怨、不满和以往的委屈都仿佛被月光融化成痴心一片。 现代化便利的航空交通把千里之外,朝思暮想的人就这样不可思议地带到三月花面前。 曾良善还是那样彬彬有礼地接过三月花手里银器,品过沁人心脾的红茶,观看了三月花为他捧出宋代青花,内心深处感到无比惊异,他虽然不是什么古董专家,但也有这方面的一些学问,知道这只青花瓷是价格不菲的好东西。 经历了这么多天痛苦煎熬的相思之苦,终于迎来两人的独处时光,熟谙世事的曾良善表示这时候的他怎么能在一只花瓶上浪费时间呢!三月花因为他的善解人意又挖掘到他性格上的可爱之处而加深着对他的好印象。 曾良善只是在闲聊中随口说说自己对饮品的喜好,想不到三月花应他所有意愿都去一一履行。这使骗子的世界里有那么几分钟报以完全的真情流露,促使他顿然觉悟出爱情骗子从来都是用心在爱,才能俘获人心。当然到最后也是用心抛弃,否则不够格干他们这一行。他们东北对男人的尊重统称叫“爷们”,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爷们的风采。 他们的时光很快便沉浸在了波澜壮阔身体与身体的缠绕间,你来我往的爱情狂潮中。三月花这堆干柴拨动了曾良善体内的烈火,他们为这场刚柔并济的打斗乐此不彼,每一次的嬉戏结束后都同时感到意犹未尽。 为了节省下时间来持续这壮年体内熊熊燃烧的烈焰得到彻底的尽兴,三月花整个星期都没有空做一餐饭,全都叫了外卖。她不能把床笫之欢的时间挪用到厨房里去。 一天清晨,她一早醒来去煮玉米粥。才刚刚结束凌晨爱的会晤的曾良善精力充沛地跟进厨房,顶着像铁器一样的身体在三月花睡袍外面磨蹭。 他们同时就地躺在厨房冰冷油腻的瓷砖上,相互的身体比瓷砖更加油腻地缠绕在一起,直到整锅粥全都喷涌到灶台上,缓缓地流到地面,黏糊糊地浸透在两个人的身子上,他们这才感觉到一日三餐浪费了他们太多如胶似漆的时间,至此两人宁愿多吃些地沟油,也非要叫外卖不可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几乎二十四时像蛇一样缠绕在一起,谁也不想离开谁。 当三月花还在回味上一轮的美妙感觉,曾良善这里又创造出了新的更加疯狂的花样让三月花应接不暇,使她达到了之前从来没有达到过的巅峰境界。两人没日没夜地不知疲倦,他们身体力行着壮年里的诠释——唯有“相爱”不可辜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五十二章:醒悟 一切超越现实疯狂的爱都是为别离而做好准备的。 在一场执着野心玩转贪婪情欲过后,在三月花完全放下对曾良善丝毫的戒备,在一个月朗星稀三月花满足于放纵,在曾良善温柔臂弯里熟睡的时刻,他轻轻从床上抽出了自己还带着腥味的身体,不慌不忙地走向洗漱间,象山谷里飞溅的瀑布一样“哗啦啦”地撒了一泡尿,也只有这泡尿是他在这个家留下他曾经来过的罪证。 这唯一的一滩尿把清晨的三月花熏醒过来了,这唯一的一条线索完全可以证明三月花这几天不是在做梦,但被她在慌乱中顺手给冲走了。 三月花又像刚开始曾良善要来时的六神无主在房间里转了起来。他并非到楼下去买早餐,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每个清晨醒来用“嘿咻”充饥,从来不吃早餐。 曾良善揣着宋朝的青花瓷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他正计划着大赚一笔的发财之道。他把电话卡毫不吝啬地丢进护城河的臭水沟,提防三月花报案的时候警察同志对他定位跟踪找到他。 曾良善在黑暗的角落里干净利索地做完这一切,双脚踩进阳光的时候,又开始酝酿着下一个目标的计划,让那些寂寞中的女人,用成熟的身体和天真的思想幻想出爱情中的白马王子就是曾良善的样子而频频上当。 三月花像丧家犬一样无比沮丧地在屋子里团团乱转,最后来到洗漱间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她理出了一点思绪,头脑渐渐清醒过来。 “曾良善,你这个不得好死的王八蛋,你一定会下地狱的,你这个魔鬼,上天会听到我对你的诅咒,我的诅咒一定会显灵,飞到你身边,让你死无全尸” 三月花接受不多的思想教育里翻滚着这些粗鄙骂人的语言,这些语言更加激起她心中对曾良善的怨恨,她发了疯一样气急败坏地尖声高叫着,然后用她那干过美发至高无上的手使出全身力气捏紧拳头捶向眼前的梳妆镜,镜子“哐嘡”应声倒地,碎玻璃四处飞溅。 这只捶向玻璃的手顿时血肉模糊,三月花此时憎恨的矛头指向自己,觉得惩罚自己不够狠,她要给自己一个深刻的教训,引以为戒,最好是以死为戒,用鲜血来慰藉自己的灵魂。 这一刻她没有把死当成是生命的消失,而是一种痛快的解脱。为了摆脱这难以承受的痛苦、屈辱和愤怒,只有在死里才能另寻生命的解脱。 三月花一时间完全失去了理智,在一堆碎玻璃里捡起一片锋利如匕首形状的长条碎片,向自己手腕动脉处切割下去,然后又向身体的方向拉了一把,碎玻璃割开的皮肉像婴儿张开的嘴,顿时喷涌出鲜红的血在手腕下汇聚成温热的溪流沿着指尖洒向地砖,地砖上开出了无数朵红莲。 地上的红莲纵横交错,面积在不断扩大。三月花有生以来第一次嗅到这汩汩的人血味道,带出她体内亲切气息,忽然换起她味蕾上的食欲和某些好奇,她附下身子舔了一口。更多的想法是,感同身受一下曾良善嗜女性血液的人生是什么滋味,一股强烈刺激的苦涩腥臭直灌她的鼻孔和脑门,这使她明白了畜生和人性的本质区别,昧着良心做事,有的人天生就会。 手腕上的血像是没有拧紧的水龙头,带着三月花渐渐消失的生命向外无声地流淌。她开始昏昏欲睡,栽倒在通向大门的玄关处,迷糊中看到了欢堂镇,她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洪来,唉!将断气的人,总会想起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和事。洪来正由两位老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从来没有在洪来身上操过心。 要断气了,身边竟然如此寂寞,这空前的寂寞,内心的空洞无法抑制,两颗泪沿着她的眼角滑下。 唯一未了的心愿竟想尝尝欢堂镇上烧烤的滋味,叫外卖的时候吃过来自欢堂镇的味道,当时正沉浸在曾良善爱她的幸福海洋里,根本没有在意吃进去的乡愁滋味,现在转化成了死亡之前唯一留恋的遗憾。 她出奇地想着那股滋味,吃到家乡的味道并非难事,吃到欢堂镇的滋味再去赴黄泉路还是来得及的,她想。 三月花挣扎着身体爬起来,抓过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手腕上的血粘得到处都是,她胡乱扯了一把卷纸将它绕在手腕上,怕是送烧烤的过来吓坏人家。不一会儿卷纸就被血浸糊,她神志不清地用另一只手护住伤口,血从她的手指缝里慢慢溢出来。 一会儿有人按门铃,三月花微微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想她已经没有力气吃什么烧烤了,为了预防过几天自己的腐尸发臭,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到门边,那一扇大门是虚掩着的,她用手碰了一下,防盗门自动向外敞了出去,三月花趴在地上艰难地翻着眼睛看了一下送烧烤的人,嘴角动了一下,口齿不清地吐出一句话: “你是、你是欢堂镇李耕耘,把我的骨灰带到欢堂镇” 三月花一头栽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李耕耘没有遵从三月花的愿望,把她骨灰带到欢堂镇。 而是立刻拨打10,把三月花送进医院的抢救室。抢救活过来是三月花觉得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不想死的时候又像正常人一样给死下了新的定义——死就是生命的消失、是逃避、是弱者的行为。 当她发现为一个曾良善那样的人去放弃生命是可笑的时候,现在就是有人用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决计不再轻易放弃生命了。 生死攸关的三月花碰上正走投无路准备用勤劳的双手改邪归正的李耕耘,两个人仿佛同时看到对方能给予自己全新的生活希望。 三月花现在这条命是李耕耘给的,她要报答他。一个让她仇恨的男人比一个让她爱的男人更容易遗忘。她在曾良善的骗局里幡然醒悟的时候,对他仅剩的是厌恶和无尽的仇恨,她的仇恨不是浪潮拍打岸礁,只要有一份全新的爱占据她空虚的心灵,她对曾良善的深仇大恨很快就会淡化,她的内心世界现在又荡漾起对李耕耘温情似水的一面。 三月花变卖了城里所有房产,转让了食品公司。虽然被曾良善倒打去一耙,那是她资产里的一盆羹,她不在乎。眼下手里所掌握的财富足够让她和李耕耘在欢堂镇下辈子都能过上最土豪的生活。 她早已习惯镇上的人对她出格行为上的风言风语,而且她每年都有新的版本供他们八卦,刚刚好她的性格不安于寂寞,正好喜欢人们谈论她,甚至是诅咒她,那是动力,她会过好日子给别人看。 三月花放下羊绒袖口,下意识地遮掩住手上的疤痕,她的手时不时地抚摸着一天比一天耸出来的肚子,这一次让她体会到了真实的安全感和幸福。 她从足浴床上立起身,向技师要求为自己多增加一项推精油,她觉得自己拥有享受特权时就应该尽情地享受。 从一年前就开始,李耕耘父子灰头土脸地和一帮工人在自己家祖屋的地基上大兴土木。李耕耘变得安分了,性格里流露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安分,让父亲看到了家族兴起的喜气和希望。花甲年龄的他拿出当年杀猪的风范和力气不知疲倦地搬运水泥、搅拌沙石,累了也舍不得歇一歇,渴了也舍不得喝一口水。 三月花吩咐过要赶在年前把新房子盖好,装修完毕。要像城里的房子一样在房前屋后砌出绿化带,置上草皮,腾出车库,修建亭台轩榭、风雨长廊、种植水竹金桂这可比砌砖垒墙更加费时耗力和更高的造价,于是李耕耘到城里聘请装饰公司,带回来浩浩荡荡一对劳动大军加入二十四时轮番修建中,为了赶工,所有项目同步进行。 终于在腊月之初,一栋金碧辉煌三层半高的李宅大院在镇上完工。 三月花挺着即将临盆的硕大肚子在种着金桂的乌木回廊里指挥着李耕耘和公公做收尾工作。 虽然身材因怀孕而臃肿变形,三月花还是要求家里的人到城里给她定制婚纱,至于十二克拉的大钻戒已经让李耕耘准备停当。一切的安排都在三月花的预想和计划中顺利进展。她又开始像当年在李川博家时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只负责动动嘴。 红烧猪头肉为了挽回家族在欢堂镇上势力的兴起,坐在焕然一新的别院里用羊毫酥着墨水向全镇居民写出了三百多封喜帖。全镇六百多户居民有一百多人是前去帮忙的,剩下的人几乎都在受邀之内,还有各机关单位,当地政府官员请了不下百人。 三月花大婚之日流水席在村里早年最大的晒谷平上闹哄哄地铺张开来,有好事多磨的邻居数了数筵席足足有一百多桌。周边自然村里素不相识的村民在三月花出阁这天都像平日赶集一样顶着冬日冷冽呼啸的北风全赶来了。 红烧猪头肉之前想得周到酒席比计划中多摆了十几桌,把这些自然村里蜂拥出来的人们都往这十几张桌子里塞,凳子不够用的全都站着。吃白食,大伙儿吃得不亦乐乎。 一场隆重的婚礼最有看点的永远都是新娘。 婚庆公司送来加三个大号的婚纱也套不进三月花变形臃肿的身体,临时定制已经来不及,大婚的日子三月花依然没能穿上梦寐以求的婚纱。 在几个闺蜜来当伴娘的簇拥下,三月花披着裘皮大衣,看起来显得腰肥、体圆、膀大,活象电影里头剥削人民大众发福的地主婆。这天化的浓妆看起来面目凶恶,毫无美感。 为了衬托出喜庆,从发夹上的绢花到滚金边的绣花鞋都以“红”为主色调,她走到哪里都像是“冬天里的一把火”。三月花如愿以偿——给全镇的老百姓留下最深刻新娘印象。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过去了,熙熙攘攘的人们都潮水般退去了。欢堂大街上到处铺满烟花炮竹燃放过后的碎纸屑,被黄昏的风卷起来“丝丝丝”地飞舞着,使这条街看起来比以往更加凄惶和寂寞。 在街的尽头,地平线上冒出了一个佝偻着背的人影,他是李永成,他刚刚躲在猪圈旁抽着混合型味道“黄鹤楼”牌香烟,透过黄泥巴围墙分明看到叶露珠从城里回家过年来了。街上这一会像演戏散场一样空无一人,他才慢慢踱步出来,呼吸到了空气中残留下乌烟瘴气的火药味,他抿着发紫的嘴唇、神情忧郁,走的很慢。 他来到七间屋苏卿雪外祖母的老房子旁停住脚步,叶露珠透过十字形方格木窗看到他便走了出来。 他们互相打量着对方良久,她的头发几乎全白。在已经掌灯的时刻,在灯光和天光的辉映中,她精神状态出奇的好,透过她垂垂老去的面庞,他时常能想象得到她曾经姣好的面容和充满风韵的举止。 记得十几年前的她不止一次向他表达过,她爱他,不忍心轻易破坏他的家庭。就冲着她这句话,他那颗浸在血液里的心脏在胸腔里为她一个人“噗噗噗”跳了这么多年。 当他总有一种来日无多的感觉时,第一个想到的依然是她。 他和她恰恰相反,头发干枯乌黑、形消骨瘦,萎靡不振,他轻声咕哝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很多心愿未了!我快要死了,原谅我,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她的眼睛望向别处,仿佛听到的是将死之人的遗言,回应他: “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性格这么好强,死不了的。你要多保重啊!” 他凄苦笑了一下,觉得她和过去一样可爱。 他想性格好强的人才会早死,他只是想,再也不会和她去据理力争。 晒谷平那边传来一阵阵喧闹声。 李永成收起所有笑容,表情僵硬,两人互相对望着没有再说话。他的心被远处那场脸皮最厚新娘的豪华婚礼搅得不厌其烦。 静谧的天宇已经无法抚去心中的黯然,他艰难地保持了一会儿依依不舍的姿态,和她挥手转身离开。 她凝望望着他的背影,目送他走远。这时,他们平时点点滴滴相爱的痕迹在眼前舒展开一条无比清晰的道路,使她毫不费力、毫不犹豫地踏在了上面,她发现在思念的痛苦里游弋的人最后找到的是快乐和满足。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自此,李永成回到家中没有下过床,直到离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五十三章:玄月大师 乡村的冬夜冉冉升起一轮冰冷的月亮,欢堂镇上的人们从来没有月下抒怀的习惯,他们只会在夏夜被屋内的闷热驱逐到庭院里,才偶尔不得不看看满天闪烁的繁星和清冷的月光。 今晚的月亮似乎凝聚着它一生的孤独感与清高,悬与村口那株百年银杏树的树冠上,照亮了夜行人的脚步,村道弯弯,大路坦荡,冬夜深沉。 大约九点多钟,一个人影走在欢堂镇那条向外延伸的大路上。 借着月光,高大挺拔的人影自顾自地朝前方走去,很快,他的身影敏捷地越过了银杏树,进了村庄一条幽暗的古巷,在一排排木头房子的屋檐下停住了脚步。大街上和巷里看不到一个人影,他也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关注。村庄里平时嗅觉灵敏的土狗看到陌生人,竟然发出“呜呜呜”低沉的声音,胆怯似的乖乖地走开了。 这个人就是刑满释放的悟慧,他从大宇云寺而来,那里是玄月大师讲经说道的大本营。 现在有待先揭开悟慧的身世之谜,这得从玄月大师身上说起。 玄月大师其实就是悟慧的亲生父亲,悟慧的母亲已经安静地长眠在距寺庙十里地、周围长满带棘灌木和青草的山谷墓穴里,已经有三十年,悟慧幼年丧母。 半残的墓碑时常淹没在杂草丛里,碑文上的字迹在长达三十年风雨的侵蚀下依稀可辨,墓碑正上方写着——先室潇冰珑之墓。从嵌刻字迹的年份来推算,悟慧的母亲去世时才刚满二十八岁。 玄月大师和潇冰珑之间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听了会让所有人动容。 潇冰珑生前是一位内心高傲又倔强的美貌女子,出生在家道中落的书香门庭,父亲是私塾里的一位教书先生,母亲是官宦世家里的姐。 玄月大师年轻未出家时有着放荡不羁的性格,加上自己学术有成的医术盛名,用以征服各类女子为乐趣而充满成就感。直到一次在出诊中遇见受了风寒向他求医的潇冰珑,被她与众不同朴实无华的性格、含情脉脉的明眸所打动,他们一见倾心。 当潇冰珑把第一次遇到男人所有激情注入到这位名医身上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他要和她结婚的念头。 这桩由真爱构建的爱情同时遭到双方长辈的致力阻拦。潇冰珑的父母坚决不同意女儿的终身毁在一个沾花惹草花花公子身上。玄月大师这边的长辈早已为儿子安排好能与之门当户对大户人家的闺秀。这对有情人最终遭受的是劳燕分飞的结局。 在没有潇冰珑的日子里,大师对任何接近他的女子都感到索然无味。 当他失去以屈服女人身体为享受这一爱好时,在那个沉闷的二十八岁,大概盛夏快要过尽的季节,在全家人奋力阻拦、闹得鸡飞狗跳的一天,大师迎来了人生里最美好的一天,他断然绝然剃度出家。后来担任大宇云寺住持,成为今天地位显赫、声明远播的玄月大师。 在大师入住大宇云寺的第五个年头里,一个乍暖还寒的春季早晨,大师三十三岁生日这天,没有刻意安排,他只是记住。 大师魁梧的身材披上金襕袈裟,正从早殿上诵完经卷下来,迈着气宇昂轩的步伐绕过一处栋梁,身体僵在那里。 潇冰珑带着四岁的悟慧站在庙门口,她脸色蜡黄,两眼却闪着光看着大师,这时灰暗的天空下起了菲菲细雨。 她想,她本不应该这样狼狈地站在这里,来打扰出家人的生活。由于家族反对,她带着身孕东躲西藏,生下悟慧使她落下了严重的月子病。聪明的悟慧四岁这年,潇冰珑时常卧床不起,她预感自己很快会在这一年死去,于是拼尽生命中最后一口力气,把大师的血脉带到大宇云寺交给他。 站在正殿前原来冷漠而威严的玄月大师想了几秒钟,觉得“大师”个位置他已无法再胜任,当场利索地褪去身上的袈裟,快步冲进细雨,一手一个把母子两搂在怀中。 七天以后,潇冰珑在距寺庙十里地一个村落的木屋里,在没有丝毫痛苦的挣扎里,像熟睡的人一样死在云月大师温暖的怀抱中。 看着潇冰珑一点一点变得惨白的脸色和慢慢冷却下去的身体,为了减少孩子心里的阴影,大师强忍住深邃眼窝内的泪水。正是这个时候,一种对亲人的怀念,不舍以及惭愧形成苦痛积郁心中。长年像蛀虫一样摧残着他的身体,使得他的阳寿遭到折损。大师最后也只活到六十五岁便圆寂在寺庙中。 在长达三十五年的时间里,云月大师每年都来给潇冰珑扫墓,在四周种满了他们共同喜欢的百合花和山茶花。有时他觉得累了,又的确感到孤单,他会从大宇云寺徒步而来坐在墓碑前的石头台阶上,一坐就是几个时,在这几时里他细细品味、慢慢地咀嚼出记忆中他们别样风味的爱情,用以打发余生。 悟慧出狱的第一天,被父亲带到了母亲的坟头,玄月大师告诉儿子: “在你母亲短暂的一生里,她都在演绎着命运赋予她沉痛,她却以热情接纳、以热情拥抱人生态度的人。你早已过而立之年,今天把你带到这里,我希望你母亲活着的灵魂能唤醒你腐朽的思想,在你重获自由之身的今天,我希望你的灵魂得以重生。我的医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你,你就要承担起这个使命,你不是为你自己在活。你看看,现在庙中需要养生超度的患者,队伍都排到两年之后了,赶快把你的医术、时间都投放到有用的地方来吧!” 悟慧万分惭愧地底下了头,玄月大师知道他在为以往的过失忏悔,他的内心正走在痛改前非的道路上。大师不再说话。 也是在这一天,悟慧刚刚知道自己具体身世,他的父母是如此相爱的两个人,真是世间难得。 日后,除了在私下以“父亲”这一称谓称呼玄月大师以外,父亲为什么不带他离开这个环境的困惑,悟慧对父亲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再问起关于母亲细枝末节的话。在自身早已完善的价值观的驱使下,他对父母曾经的生活方式上采取永远保持沉默的态度,这是他对他们尊重的一种方式。就像玄月大师对悟慧从的教育,从不教唆、永不谈禅,而是从他自己性格里流露出对晚辈清澈的守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五十四章:历险记 苏卿雪枕边的索尼手机亮了一下,接着发出了让她每一根神经都为之一振的声响。 为了防备家里的人察觉,她特地准备了一件深黑带毛领帽的羽绒服,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再回转身轻轻带上木门。 借着七间屋屋檐下的路灯光亮向巷口走去。她空着手,没有带任何东西,为了安全起见,她没有走欢堂大街,而是向七间屋尽头的石头巷古老街道走过去,这之前和悟慧早已商量好,他们在古街木板房子下接头。 约莫走了一里多路,拐了两个路口,越往前走,她越无法按捺住心中难以名状的激动,整颗心似乎都无法很好地承受这种既喜悦又害怕的慌乱。就要去面对没有铁栅栏阻隔完全自由的悟慧了,而他又会怎样放飞自己的感情呢 曾记得在十三岁那一年,和他寮房外的偶遇,他对她是心存好感的。她不知道这份经不起时间丝毫考验的好感,在她日复一日的病痛中,是否被自己如此难堪的坏形象早已经打破。 她什么都没有了,失去愿望、丢弃理想、青春萎靡、成为李川博和妈妈的累赘,一度一心求死。现在原本是对亲情最依依不舍的时候,可她,对真实陪伴她度过这么多不堪日子的这一份亲情不假思索地丢弃了。 她没得选择,这场出走,多像一对热恋情人的私奔?在保守的欢堂镇如果他们暴露了今晚的行踪,作为一个出家人,悟慧会被村里德高望重的族人抓去“浸猪笼”。 叶露珠不可能出来替女儿说情,苏卿雪也是死路一条,那好!她愿意接受命运赐她一条白绫,反正都是死。离开也许奇迹会出现,留下,是等死。 而他,大师呢?如果让他替自己去死,他真是太不值了,越想心里越害怕,她加快了脚步,一颗心在胸口却狂跳不止。 在几米外看到悟慧的时候,她的心仿佛快要跳出胸口,双脚直打哆嗦,她心存感激,但更想逃离。他变得陌生、危险,在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幻想如何走向他身旁的渴望现在被一种惧怕完全代替,这种惧怕来自前方无可预知的道路,但这种惧怕又以一种无穷的力量在召唤吸引着她,使她明白他为什么为她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她是有丰富感情的人,他一切的行为激发起她的幸福感,那是被爱的幸福感。 一个男人,如果不爱她,怎么可能为她做出这么多牺牲?所以她理解了,她是这样的愿意接受以探险的方式走向他,哪怕最后迎来的是死亡。她的脑海里就一直这么翻江倒海地胡思乱想着,还好!这黑夜为她的无所适从做了很好的庇护。 悟慧从屋檐下的暗影里向她走近了一步,看见她浑身哆嗦: “卿雪!你是冷吗?” 她使劲摇了摇头。 ”我们可是又见面了,看到你身体一天天康复的样子,我真替你高兴!” 他看出来她是在害怕: “那就赶紧随我走吧!” 他一边说一边不忘迅速回转身,朝着村外的路走去。不一会儿把苏卿雪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他们的距离始终保持着她看得到他为止,这样就是不巧碰上熟人,他们都能很好地脱身。悟慧的这个办法给快要吓傻的苏卿雪带来很大的安全感,她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离村子越来越远了,四周光线也变得越来越黯淡,悟慧在前面带路,他偶尔回头瞥了她一眼,看她是否会落下太远,如果两个人的距离拉开太长,他的脚步就会放慢一点。 她尽力让自己走得快一些。看着他高挑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虽然他的内心世界变得深不可测,但对他的惧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像梦境一样不真实。 悟慧的身份虽然是一位僧人,但他一直以来都拥有普通人的性情,这种品格不再超凡脱俗,这种普通人的性格里免不了随时带出人性的弱点来,那就是假如在爱情的路上有更多的挑战和艰难的跋涉,这将会更大地激发起他要得到所爱的人的斗志和决心。 现在的眼前人,一种距离所带来可贵的美已经消失,她虽然苍白、依然俏丽。他对她最初的那一段情份并没有消失,只不过从随时爆发的危险里很好地转换成了一种心平气和。这种理性促使他对她尊重有加,暂时也绝不去想她和李川博之间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 她看着他的背影,以为在暗处就能长久地端详他,而不被他发觉。他突然有所觉察似地回转过身来,匆匆看了她一眼,他露出了难得的温柔笑脸,在模糊的夜色里使人看得不是很清楚,她知道他有一张宛若雕琢出来的英俊脸庞,她现在不是用眼,而是用心端详过了。 夜色在加浓,月亮已经消失,他们快要走到绿屛寺的山脚时,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悟慧想得周到,为她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在通往绿屛寺山脚的毛竹墩里系了一匹骡子,以便苏卿雪不胜脚力的时候可以当坐骑。 前往大宇云寺的道路全是崎岖狭窄又陡峭的山路,以骡子的脚力几乎要驼上十几个时。有了骡子,对她来说还是一个巨大的考验,苏卿雪此时还不知道道路是如此难以想象的险阻。 悟慧走到了苏卿雪的身后,为她和和骡子打开手电筒,再帮她瘦弱的身体扶上骡背。 不一会儿,他们经过在这里初相识的绿屛寺,她禁不住深有感触,他寮房外的“心系一处、守口如瓶”在多年的风雨侵蚀中是否安然无恙?他当年把感情存封在这里,直到今天她才看见那一份可贵。 骑在骡背上的苏卿雪心底升起了一股温柔的疼痛,这份疼痛既像营养也像毒素,折磨她、也让她喜欢。 悟慧晃动着手电筒的光束,绿屛寺的衰败破旧、年久失修在光束的照耀下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眼前:庙檐上的杂草一直延伸到庙顶的横檐,檐下悬着哑了的铃铛,像一只鸟兽的干尸。所有的景象都在表明,它们都能作为他离开这里时间跨度的单位。 老方丈的方格木窗里透出微弱的光亮,他会以菩萨的心肠接纳洗心革面的佛门弟子,只是悟慧的生活中走进苏卿雪以后,他不再回到绿屛寺。 轻悄悄地经过绿屛寺,悟慧把骡子引向一条变得陡峭险峻的山道上前行。 苏卿雪的身子在骡背上左右摇摆,温顺的骡子借着手电筒的光不断地踹着粗气,四蹄费力地踩在山道的碎石上、踩在悬崖边上。 她的体质看上去依然十分虚弱,但她对这种别开生面的冒险感到兴奋,精神不由得也抖擞了起来,真切地感觉到浑身散发着热量,直到现在她仍然觉得生命会随时香消玉殒,她不敢对活报以太大希望。悟慧的“气功”疗法使自己的病情大有好转,但那不是万无一失,在这种悲观的思想下,思绪在暗夜里发出陡然一亮的灵光,使她大胆地认为要利用自己这珍贵的好精神,她在骡背上回转身向悟慧做了一个俏皮的表情,模样动人不可方物: “大师!一个“谢”字如今也无法表达我内心对你感激的万分之一,但是我还是要说出这个廉价的谢谢你啊!” 悟慧手里的光亮晃了一下,他那具有穿透力的眼神始终看着地面,在认真地走他的路,在陡峭的山坡上,密林间,他衣不沾露,鞋不附尘,如履平地,看上去甚是轻松。面对她的热切神采,他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 “不必客气。”表示回应。然后就连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似乎陷入死寂一样的沉默。 苏卿雪在骡背上慢慢收回投射在悟慧身上的喜悦和激情。就在她适才回转身的时候,看清了他今晚的装束:和自己十三岁时见到的一样穿戴,僧人服饰,脚踏轻便布鞋,她立刻为自己之前的“疯癫”行为感到了难堪,但她心中的快乐依然胜过这微不足道的失落。不是吗?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早已超越一个亲人为她所做的所有责任和义务,所以她以为他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她那一颗心的暗示遭遇到他的如此冷落,她可以忽略不计,她的内心依然高兴,他在行动上为她竭尽全力。 此时大约已过凌晨,接下来的山路比原来更加难以前行。骡踩到的几乎是坑坑洼洼不成道的地面,道上又全都是大石子。苏卿雪在骡背上下颠簸、头昏眼花,几次差一点就呕吐出来,但总有一种来自体内的力量促使她强行忍耐住而不让自己”吭“出一声。 悟慧在身后觉察到了她的不适,连忙问: “卿雪姑娘,如果实在不能坚持,咱们可以歇一歇。” 因为遭到之前的“冷落”,她没有再回头,没有看到他在黑夜里爱怜的目光。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没有问题,大师!我能坚持。” 大师让她歇一歇,那是万不得已的话,她知道在这里歇下来只会给接下去要走来的路带来更大的困难。 走了大半夜的骡子已经精疲力竭,在这不成路的狭窄荒道上,它连一个落稳蹄子的地方都没有,她在骡背上暂时也下不来,所以歇一歇是万万不可的,她苍白着脸,咬紧了牙关。 她的意志力战胜了一切,奇迹让她暂时没有呕出来。 行至凌晨两点多钟的样子,脚下的路终于变得平稳,手电的光已变得越来越微弱,对这些山道十分熟悉的悟慧告诉她: “这段路程不能点火把,会有成群结队的飞蛾看到亮光就会扑过来,飞蛾的数量足以把人的身体淹没。现在距天亮还很久,只能借助偶尔又出现的月光和手电筒微弱的光前行,而且要格外心。只要飞蛾一出现,届时我会关闭手电筒,你要把手伸给我。” “还好,脚下的路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坑洼。” 谁知苏卿雪刚刚说完这句话,眼前的山道突然中断,失去了道路,只有靠山壁凸出来一些石块,另一侧是万丈深渊。悟慧却笑了一下,意思要往那些突出来的石块上踩过去。 骡和人都提高了警惕,只要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连人带骡葬送于脚下的万丈深渊。 苏卿雪的额上和手心瞬间冒出大滴汗水,大师适才说“把手伸给他”,她牢牢记住了这句话,没有等悟慧关闭手电筒,事先把手伸给了悟慧,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矜持和对大师的畏惧,就这样抓紧了悟慧的手。 悟慧走在峭壁的外侧,无法想象他每一次的脚步究竟落在哪里,那狭窄的石块供一只骡子前行已经困难重重。 走了大约近一时,终于跨越这命悬一线悬崖峭壁的狭窄路程,骡子一踩到对面的平地上时,可怜的牲畜双脚只差一点就跪倒地面上去。苏卿雪的身体一阵摇晃失去平衡,从骡背上摔了下来,悟慧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不偏不倚把她的身体接到了自己的怀抱中。 苏卿雪这时候感到浑身乏力、气息奄奄,可是大师抱着她,大师竟然抱着她?这是她一个人在欢堂镇无数个夜晚在梦里才出现的场景,就算在现实中也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她精神为之一振,她好生迷恋他温热的怀抱,这是苍天对垂死之命的最后一道奖赏吗?她多想好好去爱他啊!抚平他深锁的浓眉、揭开他捉摸不透的眼眸、共享他身上散发出与世隔绝的檀香气息可是,和这只骡子一样可怜的苏卿雪!病秧子的苏卿雪!你拿什么做资本去爱他呢?哪怕是爱世上任何一个人也不可以了,更何况是大师。 大师不过是出于救人一命,“慈悲”是像他这样有崇高信念出家人的胸怀。你为什么要自作多情?想入非非?今晚一见面的时候,竟然把大师想象成爱她的男人。 苏卿雪为这一切念想感到无地自容,竭尽全力把自己迷失在悟慧怀抱中的身体挣脱了出来。站到了自以为安全的“地带”。 “对不起,大师!” 她原本想说给他带来麻烦,但可以想象自己往后给他曾添的麻烦也许会永无止尽,也就不再说别的。 “噢!卿雪姑娘,你脸色非常不好,你什么也不要计较了,在我肩膀上靠一会儿!” 悟慧话还未说完,只见离开他怀抱的苏卿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整个身体摇摇欲坠,她连忙扑倒在一块石头上,大吐起来。 悟慧没有来得及去搀扶,看到她这样难受、虚弱,自己也变得手忙脚乱,连忙从海清衣兜里拿出一瓶止吐药水,亲自帮她抹在后脑勺和太阳穴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五十五章:大宇云寺 他用两个母指肚在她太阳穴准确的位置动作娴熟地揉搓,比她刚刚好所能承受的力道还要温柔。 药水果然非常凑效,不一会儿,她整个人的精神就有所好转。她再次痴迷、留恋他手指传递的温度,这次感到了痛苦,痛苦的原因是她不能向他表达自己全身心的爱、美好的情感想到这些她羞涩地瞟了眼前人一下,和他保持了距离。至于他怎么看待她突然间脸上发出滚烫的“红晕”,情不自禁要跃向彼岸的冲动,她来不及去想。 大师是一个有特异功能的人,眼亮如星,没有什么能逃脱得了他的眼睛,不可能没有觉察她如此严重的失态。但是他始终用一种视而不见的态度应付过去了,她也很好地遏制住了体内一只要“疯癫”的野牛,也许她做得还不够,不忍心杀死它,那只野牛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痛苦。 悟慧一路上的不苟言笑使行程变得非常乏味且漫长。过了那道悬崖天险以后,大师用简短的语言告诉她,他们已经到了安全地带,言下之意这里已经足够隐蔽,欢堂镇的人无法找得上来,他们无需再憋着一股劲赶路。听他这样一说,她浑身绷紧的每一根神经松懈了下来,睡意立刻从全身袭来。悟慧早有准备,他们走到一处有茂密森林的山脊,轻车熟路地找到淹没在柏树和木槿树丛里一排无人居住的木屋,像变戏法一样取出身上的钥匙,打开木屋的门,点上八仙桌上的蜡烛。这里干净整洁,简单家么一应俱全,大厅左右两侧有许多门,都通往各个休息的卧室。 悟慧见她即吃惊又好奇的神情,就告诉她: “这里可以说是我们寺庙通向外界中途的一处客栈。庙里的僧人外出都在这里落脚,卿雪姑娘,我之前忘记告诉你,走向大于云寺的每一条路都要翻山越岭,没有车道,也极少有人工修建的山道,它与外界几乎是隔绝的。你帮我拿好蜡烛, 他把蜡烛插进一个灯笼的底部,让苏卿雪提着跟在后面。 悟慧把骡牵到骡厩里喂饲料,台起头的时候看着苏卿雪,用他特有冷静声音接着前面的话说: “对你来说,这是一次没有回头的出发,之前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对一个生命垂危的人,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但是你如果在寺庙里得到康复,你健康的大脑里立刻会萌生出别的想法,许多欲望会塞满你的脑海,你就会想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地方,甚至后悔当初千辛万苦随我来这里。我真正要说的意思是你没有回头路可走,你想好了吗?我们还剩下一半的路程没有走。” 他的口气是严肃的,目光却温柔地凝视着她。灯笼里的烛光在她脸上不断地摇曳,她没有勇气台头去看他的脸,整个晚上的劳顿奔波,山风一定把她的头发吹得像一堆乱草、她觉得自己一定憔悴得像一只丑鸭。他的威严语气压抑了她所有的情感。 她想,将来自己的病如果真能够康复,只有一个理由会让她愿意永远留在这里——那就是大师的态度,除非他愿意为她还俗,和她结为夫妻,他们能够永远生活在一起。否则,一个健康、活泼的生命是很难在这样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长久地呆下去的。大师说的没有错,人是有各种需求和欲望的,一个人的理想就是从欲望里面萌生出来的,只不过那样的欲望是被世人接纳所赞美,它带着崇高的光环。 大师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呢向她示爱吗?唉!她发现自己又开始疯癫了,如果此时反悔,还剩下一半的路程就不走了吗?原路回到欢堂镇吗?镇上的人会怎么看待她这半路反悔的“失踪”呢?既然大师要这样“为难”于她,自己何不用一些言不由衷的话把他给敷衍过去,于是她简短地说: “我明白,大师!我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好吧!回答问题可以很轻松,以后还需要你用实际行动证明。我们赶紧回到各自的卧室休息几个时,起来再赶路。” 他对她的话似乎没有全信,但语调已经变得亲切。从骡厩回到大厅,她连忙走进大师为她指定的那一间卧室,和他打了招呼,栓上门闩。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觉得刚才好危险!在他的咄咄逼问下,她那没有价值的全心全意的爱恋差一点像脱缰的野马奋不顾身地向他奔跑过去,在悬崖边她又一次勒住了缰绳。 这一刻,她觉得太疲乏了,吹灭蜡烛的时候,甚至没有看上一眼床的正确方位,顺手摸过去什么也不想,不顾横竖倒头便睡。 等她被窗外的鸟鸣叫醒,大概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时分,悟慧也没有来敲她的房门。 苏卿雪慌里慌张从床上爬起来,连忙打开卧室的门,看见大师穿着僧人洁白的晨衣端正地坐在八仙桌后面,手里拿着一盏茶,一副丰神俊朗模样。她碰上了他饶有趣味的眼神,苦恼地低下了头: “大师早!” “你终于醒了?赶紧过来吃点东西,我们可是要抓紧时间再赶路的。” 她这时才看清八仙桌上摆了许多平日最爱吃的各种坚果,有红枣、核桃、松仁最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其中一个盘子里盛了好几个白馍,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怎么还有馒头呢? 她肚子实在也是饿极了,在悟慧旁边坐了下来,拿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送,好像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尝过这么好吃的馒头,里面还有桂花陷。 “馒头是我今天早晨做的,厨房里有材料,做几个馒头出来不足为奇。只是这屋子最近无人居住,到处积满灰尘,我可是昨夜一个晚上没有休息,把这些地方收拾出来的。” 苏卿雪听了深感羞愧: “你怎么不唤我来帮忙呢?” 再放眼四处看去,无论大厅还是桌櫈、地面,果然都一尘不染。 “我看你见累坏了。” 大师把一杯茶推到苏卿雪面前: “你吃完主食休息几分钟,把这杯中药喝了,它是治疗你体内病毒的。我先去换好衣服,一会儿到骡厩把骡子喂饱牵出来,你在这里等我。” 大师干脆利索,一刻也不愿意耽搁。等他把骡子牵到院子里的时候,苏卿雪也已准备停当。走下木屋台阶的时候忍不住四处看了看,虽然是在冬天,四周古树枝丫苍天,还能看到许多灌木的绿叶子,粗壮的藤蔓到处缠绕,枯叶在庭院里铺着一层厚地毯,踩上去弱软、舒适。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洒满这片安静的世界,丛林里的木屋像一幅天然的水彩画,让人的离别有些依依不舍。她想这里应该有个地名,于是问大师: “这儿叫什么地方呢?能在这里住上一宿,真是荣幸,我完全能“看见”这里的美。” “噢!卿雪姑娘!看来你是一个内心有大千世界的人,你喜欢大自然的景致?” 他没有立刻回答,反倒好奇地问她。 “嗯!何止是喜欢,几乎是痴迷。痴迷来源于热爱,所以会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之说啊!” “所以你一定也能体会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生活在大自然中的无穷乐趣。” 他不由得在心里开始对她刮目相看: “这里的地名叫“东篱木屋”门口有一个不起眼的路牌,箭头指向这边,你仔细瞧瞧,那上面写着这里的地名。” “东篱木屋,这地名实在太有诗情画意了,东篱木屋,东篱木屋” 她神采飞扬,反复吟诵,转头去看弯曲路口的指示牌,果然用黑漆写着这四个字。她能感觉到此时与大师心意相通。而他也只瞟了她一眼,就把那一双含笑的眼睛望向了别处,对她的开怀视而不见。 接下来的路程和之前走的悬崖峭壁已经有天壤之别,没有让人头昏目眩的天险,也没有太坑洼的路面。是一些绕来绕去的平坦山路,偶尔有上坡再下坡,但路途遥远,她咬着牙关还能挺得过来。 行至傍晚时分,眼前出现了一派千年古刹气象,大师指给苏卿雪看: “我们到了,那就是大宇云寺。” 古寺掩映在雪松浓密、海拔高三千多米的山顶上,一排排橙黄院墙的建筑物向着山峦深处延伸。这么荒凉的深山密林里,突然显现出如天宫般气势辉宏占地上万亩的大寺庙,不禁让人有望而生畏之感。在人们对佛教敬畏之下,大宇云寺在隐隐落山的夕阳里更显得神秘、庄严又肃穆。 远远地苏卿雪就在悟慧的搀扶下跳下了骡背,他在前面带路,领着她走向寺庙侧门边的一条羊肠道。她心里知道他的用意,一位年轻的僧人带着一个女孩是没有办法大模大样地走正门的。 她一边走一边想起一些事情来,在时候的记忆里,隐隐约约听人说起过这样一座寺庙。镇上的人所知道的是这里的菩萨最显灵,能驱邪除恶,家里人头痛脑热都不远千里来大宇云寺求一贴灵符回去,装在锦囊里挂在胸前,或是抓一把香案上的香灰泡在开水里给病人喝下去,传说非常灵验。看来大宇云寺并非最隐蔽的地方,如果从这里开辟出一条盘山公路与外界连接,到镇上不过是几时的车程。 这样一来,自己其实依然处在一个危险的位置。她心存疑惑地看着走了一天一夜山路毫无疲惫的悟慧,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他温和地笑了笑,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整齐洁白的牙齿在两辩棱角分明的薄唇之间闪动着诱人的光彩,但令人遗憾的是在他迷人的笑容里,他的心如此平静,她能感觉到那里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他的温和与笑容是他慈悲为怀的心向外界敞露一个佛家子弟的礼仪,如果换成另一个女施主,他同样也会这样滥用自己的笑容和温情。他不爱她,把对她的好感也已置之度外,她感到了深深的懊恼,为什么到了大宇云寺,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和清晰?可恨自己遇到大师以后精神一天比一天好转,身体在康复,欲望也在复苏。她就要开始过一种举目无亲的日子了,她的情感世界变得如此敏感,仔细想了想还是缩到自己的壳里去吧,卑微渺,好歹能把持住内心秘密的尊严。 面对苏卿雪的担忧,悟慧也不解释什么。他在一处空地上拴好骡子,沿着一条青石路面、有琉璃瓦顶棚的长廊直接往里走,边走边不忘给两边的路灯按下开关,天边暗红的斜阳已经落没。沿路有匆匆走过的沙弥见到悟慧就毕恭毕敬地和他打招呼。 两人又往前走去,经过砌成莲花形的放生池,石拱桥、曲院,眼前呈现出一片开阔的青草地,草地尽头是篱笆墙围绕的连排砖木房子。 悟慧简单地介绍给她,这里是香客的住宿。她感到诧异,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香客需要在这里留宿放眼望去,望不到头的排排砖房都亮着灯,有进进出出的人影。 悟慧把苏卿雪拉到了屋檐的暗角处,然后钻进排屋后门一条无人经过的巷道,敏感的她有些窘迫,他一路上都在避让熟人,这真是好生为难他啊!究竟还要走多远的路呢?她又开始精疲力竭了。大师竟然看出她心里的不畅: “卿雪姑娘,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他果然没有食言,等他们迈上十几级台阶,绕过一排大榕树,曲径通幽处再次出现一排排砖木房屋,这里僻静得只听到风吹后山森林的声音。也就在这里,悟慧把苏卿雪交给了一位女管事。 管事接到任务就走开了,忙着去给新来的病人准备铺子和生活用品。留下两人在走廊里站着,她这才去注意他身上穿着单薄的僧衣,由于几时都在山林里攀爬,背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还未干,一阵寒冬的冷风吹来,悟慧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她心里禁不住涌起一阵酸楚,他看上去显然过于消瘦,他的身骨子并非铁打。 一天一夜全靠脚力的行程,他一定也是累坏了,苏卿雪正想对他有一翻关切,但自己的目光和他锐利又严肃的眼神碰在一起的时候,她苦恼地底下了自己的头,发现在这样的地方,无论说什么关心他的话,一不心都会演变成轻浮的行为,她沉默了。最后还是大师先开了口: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好好养病,我每天会来找你,了解你的病情,为你治疗,相信在我们共同配合下,你的身体会很快康复,你有很大的信心吗?” “我有!我全部的信心来源于你对我的不放弃,因此我更加不能放弃,否则我怎么能对得住我自己呢!” 她正想说“对不住大师,”一边回答一边发现不妥立刻改了口,然后顺从地点了一下头,又去看他的眼睛,他在说话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回了温柔,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大师!我看见你为我这样奔波,真是过意不去,你一定也是累坏了,你要保重身体,注意休息!” “噢!不累,我很好!” 大师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说了关心他的话,他却无动于衷,回答得也满不在乎,连一个“谢”字都没有,她有一种在他心口吃了“闭门羹”的感觉。 女管事很快把一切安排就绪,苏卿雪随她进了卧室,悟慧这才匆匆离开。 虽然有一些怅然若失在心头掠过,想起这次成功的逃亡,苏卿雪还是感到了莫大的欣慰和喜悦。回到卧房的她脑海里暂时什么也不去想了,马上感觉到了极度的疲惫,脚上那双运动鞋几乎是被自己的双脚甩出去,一只仰着、另一只趴在别人的床位下方,身体一下摊倒在铺子上的时候,发现自己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五十六章:寻觅 苏卿雪在模糊中很快进入梦乡,等她在迷迷糊糊中醒来的时候,向四周张望,这才看清她躺在一个像北方炕上一样的水泥通铺上,猜想通铺下一定燃烧着柴火,整张炕才会散发出暖烘烘的温度。这一张通铺大概能躺下四到五个人,每一个人的印花被褥叠成长条形,整齐地排列着,屋里空无一人。 她正寻思这是什么时辰,看看窗外的天,夕阳在一点一点收起它有温度的余辉。昨晚上的那位女管事这时正推门进来,她说话的嗓门相当大,把屋内所有的东西都弄得噼里啪啦作响,苏卿雪这时才去注意她的模样,大概六十多年纪的管事,头发在后脑勺梳成一个发髻,用黑色的兜兜住,清爽干净。她面色红润,体格结实匀称,想她年轻的时候也是颇有几分姿色的人,她一见到苏卿雪醒过来就扯着嗓门嚷嚷起来: “你已经从昨天晚上睡到今天傍晚,天马上又要黑下来了,悟慧大师来过两回,看你还在睡,让我不要叫醒你。我说姑娘,你得马上起来,厨房的路你还不知道怎么走吧?我带你去,另一间客房我还要去照应呢!” 女管事是寺庙特地从山下雇佣来照料这些病人的,每个月拿着病人集资的酬劳,每增加一个成员,她就多一份收入,所以也不愿意把事情分摊给别人,宁愿自己忙得团团转。 苏卿雪慢慢从炕上爬了起来,近二十时的沉睡,她把精神又养回来了,肚子正饿得咕咕直叫,听说悟慧来过两趟,这让她心里有些慌乱: “大姐,我得先去一趟洗漱间,你们这里有许多象我这样来求医的病人吗?” 她忍不住好奇就打听了起来。 大姐指了指洗漱间的方向: “我姓方,大家叫我方大娘,姑娘不到二十岁吧?你可别把我叫嫩了,我们这里呀!唉!被各种鬼怪缠身的病人有几百号,多时达到上千。云月大师,功德无量,还有悟慧大师,他们父子两救活过无数人的性命,大宇云寺早已声名远播。你在山下早有耳闻,才会前来求医的,不是吗?” “云月大师是他父亲?” “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你不是随悟慧大师一道来的吗倒也是,你一个病人,他告诉你那么多干什么,姑娘,你快去快回。” 苏卿雪走向洗漱间,方大娘跟在身后,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子: “姑娘,厨房用餐的时间一过,你就什么都吃不到了,我说你还是利索些,头发梳一下就可以了,我知道你长得可真是俊俏,那也没有必要使劲打扮。庙里不是和尚就是病人,你没完没了打扮,有伤风化啊!出家虽不是悟慧的本意,他也不会为哪一个女子去还俗的。你快些,哎呀!有人在叫我哪!女孩子家,就爱磨磨蹭蹭。” 这时候卧房外有人叫方大娘, “从外面那条道直走,穿过一个圆形砖门左拐,两棵菩提树之间就是厨房,不难找。” 方大娘匆匆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苏卿雪从有炉火的洗漱间穿戴整齐走出来,她无法知道自己已经像一朵从水里刚刚升起的芙蓉,这里连一片镜子也找不到,处处都显露出清贫。 她慢慢走向方大娘为她指引过的路,边走边想起方大娘刚才说过的一句话:出家不是悟慧的本意,那么他是因为某种原因而被束缚在这里的,既然这样,他肯定希望自己可以还俗,她真想找个时机探探他的内心世界。 上天已经把他们放在一个这么狭的空间里了,无论是上千亩,还是上万亩,只要他们其中一个想要见到对方,机会总是会有的。 眼前出现两棵菩提树的时候打断了她的思绪,在菩提树之间果然看到了暖烘烘的厨房,那里飘出饭菜和油渍的香味,她走过去向厨师说明来意,厨子却告诉她晚餐时间已过,厨房是不向外供应食物的。这可如何是好?再饿下去自己就要翻白眼了,她机灵一动,顾不了许多,搬出悟慧大师的地位为自己说情: “我是悟慧大师的朋友,是随他来这里养病的。” 厨师一听,立刻就给了她特殊的关照。她没有诧异,之前已经听方大娘说起过大师的声望。厨子很快为她端来一碗粥和几片豆腐干,苏卿雪在靠墙的一张方桌上坐定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觉得稀粥和豆腐干是那样的可口。厨子只分给她一碗的分量,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显然根本没有吃饱。她想只能凑合挺一个晚上,明天或许会有多一些的食物。 正想立起身离开,悟慧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出现在厨房的窗口,手里提着一个方形食物袋,她认为那是他知道这里的规矩,怕她饿坏了身子而特地从他自己那一份食物里节省下来给她的,悟慧从大门进来把食物袋递给厨师,吩咐倒进锅里热上一热再端给苏卿雪,然后转过身来对她说: “我在门外等你。” 悟慧的出现一下扰乱了苏卿雪所有胃口,她每尝下一口他送来的美味食物——罗汉菜上覆盖着菌菇馅笼包,就有一种难以控制的冲动,等把这些食物吃完,她就要不顾一切大胆地向他表白自己的这颗心。 他又要对她说什么呢?她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向门口望去,他站在菩提树的阴影里,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那样一动不动站着,身子看上去消瘦又僵硬,不一会儿,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手心对着手心搓了搓。站得久了,门外又寒风刺骨,天空马上就要落雪的样子,他开始来回踱着步子。 等得久了,他索性又转身走进厨房,苏卿雪连忙收回偷窥的目光,心里的渴求变得压抑和痛苦,他送来的美食再也难以下咽。 悟慧看着才动了几筷子的食物,拧了一下眉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我并没有特别要紧的事,你要吃的中药已经炖在砂锅里,你记得到药房取了喝下。” 他的内心有些愠怒,他在这里的地位虽然不容觑,在父亲严格的监视下,他顶着各方面的压力为她垫费用,想方设法让她吃饱睡好,把她卑微的性命从死亡线上一点一点地拉回来,她却毫无珍视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此刻,他也非常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容易就恼怒,不过慈眉善目的表情为他的内心世界做了很好的掩护,他平静地转过身,像最轻的风翻动一片毫无重量的落叶,不愿惊动大自然里的任何一声响动,那样默默无语地走出厨房。内心做好了最无情的打算——既然这骄傲的女人不需要怜悯和同情,那么自己也可以毫不留情地冷落她。 有一个问题他没有去想,以往他帮助过数不胜数的病人垫费用,毫无怨言不求回报到悬崖峭壁采中药,为他们治病。他为什么就如此在乎要看到苏卿雪对自己回报的忠心呢? 在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苏卿雪每天都跟上同一寝室这些身体有病或精神有问题的施主作息时间,厨房里三餐供应的虽是粗茶淡饭,都能让她吃饱喝足,如果家里生活条件好的施主,自然可以给自己开灶,想吃什么都能让马和骡子驼上山来。 苏卿雪每回去药房都能喝到早已炖在砂锅里的中药。只是在这一个月里,她在寺庙的每一个角落都不曾见到悟慧的身影。她真是希望他能象过去一样为她身体施以气功疗法,这样就可以天天见得到他,而不是喝着这又苦又涩的一大碗中药。 苏卿雪是两手空空离开欢堂镇的,前两天向方大娘借来三百元钱,让下山的人给自己捎来了换洗的服饰。只要活着,这些物质上最基本的需求就会赤裸裸地向生活袭来。方大娘虽然是刀子嘴豆腐心,为人热情,但是非常抠门,限苏卿雪在十日之内把欠的钱要一分不少还清,方大娘的理由是: “把钱借给绝症患者是最要不得的,人死了,我找谁要钱去。”这种事她有过前车之鉴,不想再犯这样的傻了,所以紧紧相逼。 在这一排又一排像迷宫一样的寺庙里,苏卿雪动了要寻找到悟慧的决心。 在见不到他一个月后的一天清晨,她起得和树林里的鸟儿一样早。每天有中药对身体的滋养,她现在就像没有生病的时候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动人的光彩。 她脚步轻快地迈进大雄宝殿,在那些围着圈作道场的僧人当中,并未见到长相最为英俊的悟慧,他会到哪儿去了呢?她一路寻来,再绕过观音阁,穿过十八罗汉苑,经过三重门,她要慢慢仔细搜寻,非要找到他不可,在今天,她祖传的倔强脾气又附到身体里面来了。 没走多久,这一排排相似的院墙和风景,使她头晕脑胀地迷路了。现在只能凭直觉里的灵感继续走,边走边看十字巷口的路标,孤舟阁、碧空堂、翠微苑、净心泉、夜雨岩石、秋池温星辰一个个即有意思又有趣的地名,让人好像走在诗词的路面上,“秋池温星辰”她轻轻地念了出来,眼前出现了一片静谧的夜晚景象,天空中闪烁的星辰落进了秋天温和池水中的画卷 这里有一种特殊的气氛,这种气氛和悟慧身上的气息是吻合的,必定往这个方向进去无疑,她在心里揣度。那弯曲的路尽头还有几十级台阶,看不到有人在这里行走,她知道他喜欢安静,从来不喜欢到人群多的地方去凑热闹。 走完台阶,上面是一个空坪,有一面美观贴瓷白墙,上面写着:万法皆空明佛性,一尘不染是禅心。在大宇云寺类似这样的佛语处处都是,唯独在这里让人看了扫兴。不是说出家不是他的本意吗?但愿他也讨厌“学佛方能悟性天”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通通是父亲罩在他头上的紧箍咒。 白墙两旁是弯曲的鹅卵石地面,是往左还是右她一下失去了辨别能力,他的寝室外一定会有和他性格吻合的标记,她凭这一点先往右侧走了一段路,看到了两座石雕九层宝塔,塔身均不高且精致,塔的八面都有佛的雕像,宝塔后面是橙黄院墙琉璃瓦建筑,门匾上写着:监院,另一处写着方丈院。看到这些使人气喘,她猜一定走错方向,连忙退了出来。再往左边走的时候,便看到了一个和尚,用疑惑不友好的眼神看着她,她知道这些地方都是佛门禁地,她可顾不了这些,继续顾自己往里面走。大约走了百米路,道尽出现了一排排井然有序橙黄色外墙,屋檐黑瓦的平房。在万木萧瑟中更显露出僻静的氛围,她发现,近在眼前的橙黄平房和她之间隔着一条人工沟渠,水不深,清澈见底。溪流上架着一座石拱桥,拱桥是通往平房唯一的路径。 这时候有人在她身后叫住了她,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沙弥: “站住,女施主,站住!那里大师的寮房,不能过去。” “是悟慧大师的寮房吗?” “你留步就行,谁的寮房就不要过问了。” 看来找对了地方,她怎么肯罢休,她无视沙弥的吆喝,自顾自向桥上走去,就像奔赴战场的将士,看到一处平房的门匾上写着“无尘阁”三个苍劲有力烫金箔的字,而沙弥此时拦住了她的去路。 正在起居室里练毛笔书法的悟慧听到外面吵闹声,从“无尘阁”里走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五十七章:心迹 他异常吃惊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心想:是什么使她有这样胆大包天的行为?竟然无视于他身上的戒律清规?离这里不远的平房里住着云月大师,他正在打禅,而另一边是方丈、住持的寝室。 悟慧对菩萨一颗敬畏之心此时也被她不知好歹地冒犯了,他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姑娘模样十分乖巧、文静,内心却太不懂规矩。 他对她的莽撞行为是恼怒的,但一颗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心却宽宏地原谅了她,这原谅不是他心甘情愿接纳过来的,所以他快速走上石拱桥的时候,有那么几秒钟的迟疑——是让她赶紧先走人,还是接待她? 悟慧迎面看着她的这一刻,内心不由一阵震慑,她的身骨子依然瘦弱,但已不再像一个病秧子,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毫不掩饰内心的情感,这是她的本能行为,自有坦诚的分量在里面。这一切触动了悟慧刚刚还在恼怒的情绪,此时不由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他当机立断地向和尚摆了摆手: ”是我昨天准许的她,让她过桥来罢。” 和尚表情惊讶,但立刻就让开一条道来。 他其实内心非常乐意见到她,只是无法说服自己承认。 他推开了“无尘阁”的木门,里面有一方种着睡莲的天井,装饰得精巧不失俭朴,四周整洁,而且阳光充沛,带着檀香的阳光一直照进垂着草帘的厅堂,这里似乎是寺庙最隐蔽的地方,如果“无尘阁”不在寺庙内,它太适合一对隐姓埋名恩爱夫妻来居住了。 如果平时所见,这里一切的俭朴和雅致的摆设以及少有的人间烟火味,都能唤起她对这种生活的热切向往和企盼,她会央求主人的同意,让她坐一坐那用蓝白印花做成铺垫的藤椅,抚摸一把天然大理石茶几,端一端青花瓷茶杯,尝一尝那盛满竹篮的山野干果,再伸出手烤一烤铁盘里飘上来暖烘烘的炭火。他怎么舍得舍弃眼前的富足与安适呢! 苏卿雪束手站在客厅中,虽然吃惊地看着四周和她梦寐以求的布局如此吻合,但她的一颗心此时沉浸在忧伤里,她拒绝去羡慕这在梦境里才出现的情景。就像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的那一个乞丐,肚子是饿的,拒绝主人的施舍,他得不到主人的尊敬,宁愿就此饿死。一个人只有把尊严看得比性命更可贵,她的性命才会显得高贵。 悟慧用修长匀称的手指为苏卿雪沏了一杯红茶: “怎么?你受惊吓了吗?卿雪姑娘,你都有勇气私闯“无尘阁”,就该有勇气自行入坐!来吧!你先将这杯红茶喝下。” 他已经不记刚才发生的不快乐,语气是温和的。在她听来这略微风凉的客套话曾添了眼中泪水的重量,她连忙用手拭去眼角的眼泪,但此时的眼泪已汇聚成断线的珠子,无法用手抹一抹,就能试干。她只能任凭它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形成屋檐的雨滴,打湿胸前的衣襟。她越哭越凶,几乎有些哆嗦,哆嗦得暂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怎么了” 他惊慌失措地起身去关闭房门和临道的所有窗户: “嗨!别哭了!你的身体每一天都在康复,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能像个孩子一样在这里哭鼻子?” 他收起了自己的温和态度,看她嘴唇上挂着清鼻涕,忙不迭地把纸巾递给她: “嗯!你说吧!你来无尘阁找我,必定有要紧的事。” 看来他对她的耐心非常有限,自己这一哭,思绪变得凌乱,起初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大师的冷淡使她忧心忡忡的心突然镇定了下来。 在漫长的日子里蓄积起来对他的爱,以及相思痛苦的折磨,此时都化成了要向他倾吐的全部真相。 这股欲望带出令她难以想象的胆量,像呼啸的山风,奔流的溪水,汹涌的大海,毫不畏惧,奋不顾身地说了出来: “大师!你一定没有忘记我们离开“东篱木屋”时你对我说过的话?” “我说出去的话,每一句都会记得,我的记忆能战胜时间。” “这样最好,我在这里谢过你,你说我并没有一条回头的路可以走。我” 她顿了顿,很快重整力量的旗鼓: “我当初误会你了吗以为你的意思是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和你共度余生。我的性命是你搭救的,我没齿不忘你的恩情。另外,当我有了选择生活权力的时候,我依然愿意永久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心底长久以来爱慕你,今天,只恐怕这热血的身体流淌出对你狂热的深情要遭到你的嘲笑。” 她的眼泪在不知不觉中又溢出了眼眶,由于太专注的倾诉,自己甚至没有觉察。 悟慧摆弄茶杯的手停住了,慢慢缩回来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他的心变得沉重,他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他的初衷是什么?她没有误解。 他依然板着脸孔坐在那里,斟满的红茶已经喝不下。心里蓄积着只有自己能体会得到的疼痛、惭愧难当,他发现自己不该用冷落折磨她。那是出于要剥落她高傲的内心,对她不满意的报复以及自己的一种逃避,这源于她和李川博之间的一段情,她将来会怎么收拾这结局?这些都成了他要走近她的障碍。现在想来这样做真是没有必要,自己反而像个狭隘的人行为。 悟慧的双手很不自在地放在海清衣的膝盖上来回搓了一下,他在努力平息自责,听她继续说: “大师!只因我的这一份爱经由卑微的身体内流淌而出,它同样充满欲望、充满美好的幻想、只因我确实无能为力给予和改变。我对你的爱只能站在原地生根,它是如此的寸步难行,就像寺里的一口钟,它的深沉和绝望都扣压在闷声不响的黑暗里,等待你来撞击。然而,那天,你给我的食物是对可怜者的施舍,同情,毫无平视我,对我的尊重。尽管我知道那是从你晚餐里节约下来的分量,但叫我这颗心,已经对你报以爱的幻想的心!怎么去承受这张嘴一口一口吃下去呢而你当时并不乐意看到我这样。我没有别的用意,现在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体谅得到我饿着肚子吃不下你怜悯我、施舍给我的半盒食物,大师!我要的不是同情,而是你也能拥有一颗爱我的心!” 悟慧的内心越是跌拓起伏,就越是要狠狠地克制住自己被她熊熊烈焰语言软化的心。他热血上涌、神情亢奋地看着她,那已经窜上双眼的火苗使他变得目光灼灼、英俊又迷人,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但最终他被自己天性里的沉稳抑制住了,此时,他对佛的虔诚拥有万夫难敌的魔力,他的心被佛光拦截在了孤独的彼岸。他底下了那原本高昂着的头,突出的喉结在吞咽时上下滑动了两下,他知道身体内部跃起的雄狮也被他很好地降服了。然而他是痛苦的,对世俗红尘生活的向往、对她爱的渴望正在侵吞他身上每一个细胞。怎么办呢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在还俗之前,以僧人的身份去拥抱她、抚摸和亲吻她任何一个部位。 平日里有着滔滔不绝口才的悟慧此时变得六神无主、痴傻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吧!大师!我又怎么可以为难你呢?当初舍弃所有亲人,不远翻山越岭来到这里,现在想来我在亲情的取舍上处理得多么的自私。我想我还是有回头路可以走的,不是吗?” “哦!不,我需要你留下!卿雪。” 他艰难地说出,心里泛起的尽是对伊人无尽的留恋。 “你需要我留下?你治好了我的病,就这样放逐我,遗弃我?这里不是尼姑庵,我也无法留在这里当尼姑。我更不能象方大娘一样在这里谋一份差事,在这里生老病死。对不起,大师!这个义工的差事我担当不了,毕竟人各有志。你想管束我后半生的自由,这不可能,不是我忘恩负义,我可以有我报答恩人的方式。” 不知道为什么,她把连日来积压在内心所有的不满向他宣泄以后,在他那里收获的是石沉大海,她这股狂风吹不起他心中的一丝波澜,但她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他相处也不再是一件痛苦的事。 “卿雪,你这下误会我了,你真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 她没有去理会他,说自己想说的话: “老骡识途,把你那只骡子赠送给我吧!它能驮我回欢堂镇。” “你怎么能把这样的疯话说出来?全然不顾我的解释,你一个人可回不了欢堂镇。” 他镇定自若的外表像地震一样摇晃了一下,脸上带着怒容,情绪失控地低声怒吼了起来,她好像把一种痛苦的病原体传染给了他。 当听到她到要回欢堂镇的时候,他无中生有地想起了李川博,想起了她是否有回到李川博身边的想法,悟慧整颗心都妒忌得不知所措起来。 “大师!我留下不具意义的时候,那就让我死在回家的路上,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我能承受死亡,但不能承受屈辱。” “注意你的措词,没有人凌辱你。” “对不起!大师!我也许在这里用词过重。那是我太在乎你大师对我的态度,你的冷落让我倍感委屈。” ”不要叫我大师!从此以后都不要这样叫我,好!命中注定,让你留在我身边。” 悟慧从藤椅上一下跃起身,几乎是冲到苏卿雪面前,就在距她一尺半的地方,不偏不少,他把脚步钉在了那里,仰着青筋暴起的脖子,看着满室佛光的笼罩,大厅的墙上贴挂着他用苍劲有力的笔墨写满了佛经:《五戒》、《十善业道经》《大法鼓经》最后他把目光落在自己的案桌上,砚台上聚积着一大滴墨汁,狼毫笔上墨迹未干,今天早晨所练的书法正是《华严经》:假使热铁轮,在汝顶上旋,终不以此苦,退失菩提心。他丝毫不认为这是对他极大的嘲讽,他想起了住在绿屛寺时,那门联上的两句话:此处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悟慧底下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卿雪的时候,他的严厉就转换成了嘴角的一抹笑容,这笑容融化了苏卿雪内心冻结的冰川和正在那里飘落的雪花。这笑容并非他的莫名其妙,自然是他表达出了对她的喜爱,他最后虽然很好地抓住了“激情”这匹脱缰的野马,也很好地按下体内“雄狮”高昂的头颅。但是苏卿雪的“疯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传染了给他。让他变得易怒、暴躁,甚至再一次憎恨起自己的身份和处境,他以往所无法容忍的劣质品性全都向他席卷而来,最后使他不得不用一个个愿意向她表达的笑容来化解这身不由己的痴迷。 不知不觉中餐时间已到,有和尚在外面敲门。悟慧立起身掀开客厅的草帘走了出去,他提着食物篮进屋的时候,要求苏卿雪和自己共用午餐,她不加思索地拒绝了。他把食物篮放在四方桌上,在她面前摊开手,告诉她如果担心食物不够,可以叫人再送些过来。但她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苏卿雪高高在上的灵魂却只愿意停留在原地,在他没有给出明确答案之前,眼前的欢乐无法被她彻底掌控的时候,他还没有重视起她的时候,在他身边还得不到平起平坐待遇的时候,她宁愿回到自己寒冷、孤苦、凄寂的世界里,尽管她对那样的生活早已无比厌倦,但总比被自己喜欢的人轻视、唾弃好受,总比做个依赖他的可怜虫让自己好受。 把掏心掏肺的话都说完后,她需要离开,她需要握住事态发展的优势,她立起身和他做了告别。 他的眼神里交织着喜忧参半情绪的混合,什么话都不再说,他的性格里有一种品质就是不勉强对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尽管他是那样希望她能留下来和自己共进午餐。 她走出客厅,轻轻带上他寝室的房门。 走到他窗下的羊肠道时,她忍不住好奇在临近客厅的窗子向里面张望,这个角度正好对着他的后背。他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看起来毫无胃口,出神地看着前面的食物篮,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满意,他正在一点一点地重视起她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五十八章:还俗 还俗成了悟慧迫在眉睫的事,他打算今天晚上就去说服自己的父亲——云月大师,否则他将不配听到苏卿雪体内流淌的真情与告白。有了明确的目标以后他心上绷紧的那根弦松懈了下来。 傍晚时分,悟慧走向云月大师的住处,和他说明来意。 一派仙风道骨气质的云月大师睁开了半眯的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样上下打量着悟慧: “万缘未尽,你心不在佛,我就是求你又有何用?尘世就是一座苦海,只有觉悟超脱的人才能看得清,唉!悟慧!你最终只愿成为芸芸众生当中最普通的凡人,我奈何不了你,你要仔细斟酌。” 这翻话算是父亲一生当中对悟慧最严厉的告诫。悟慧充耳不闻,他的思绪早已飘飞到苏卿雪的世界里,不管也不顾佛陀赐予的僧衣是经过多少世行持善积累福报所得。 云月大师从蒲团上立起了身,骨瘦形销的身躯肃然而立,自有一种威严在里面,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飘逸俊朗依然在他刚毅而慈悲的眉宇间残存。 云月大师沉默无语地走到佛堂前拨动了供堂上敬佛的烛火,他什么话也不想对儿子再说,缘起缘灭,皆由因果。 当云月大师走到自己佛光笼罩的禅房后,把人世间所有的是非恩怨都抛掷脑后,他的心和佛融为一体。 以至于若干年后,出狱的李川博点着火把,带着临时组建的随从,领着苏卿雪的母亲一干人,要把大宇云寺掀个低朝天的时候,云月大师依然没有离开他的禅室。他一如既往地镇定自若盘腿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嘴里诵着经卷,信念无比坚定,周遭的一切人仰马翻仿佛与他毫无相干。 土匪似的一赶人走了以后,云月大师既不过问寺里的事、也无劫后余生的释然,和尚那时纷纷传说大家看到的是云月大师的躯壳,他的真身早已仙化而去。 十天以后,一个天气阴沉的下午,悟慧好不容易在寺院外的后山上找到打柴的苏卿雪。在这之前他已经踏破铁鞋无觅处,就像当初她找他一样,没有目的,凭一股心念的感觉,一个人总能找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不错啊!有这个力气干粗活了。是你自愿的?还是有人差遣你来的总归,你让我找得好苦。” 苏卿雪在一簇簇高过腰身的干蕨草里台起头,无比惊异地看着眼前穿着深灰风衣、浓眉潇洒的男人,不由得愣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他还俗了,拦截他们的障碍消除了,她可以走上前去接受他最热烈的拥抱、自己也能大胆地亲吻他高洁的前额、躲在他强劲有力的怀抱下告诉他寂寞、冰冷的夜里相思的之苦,然后和他结婚、做他的终生伴侣突然间太多的闪亮念头在脑海里一齐浮现,幸福感冲昏了她的头脑、只差一点被脚下的蕨草绊倒。 这样可不行!她停稳自己的脚步,悄悄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心翼翼地感受着眼前的惊喜,尽量不喜形于色地走近他。山路高低不平,藤蔓四处牵绊,他担心她摔倒,把手伸了过来: “卿雪,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她没有把手伸过去,适才砍柴禾,她发现自己的手背被芦苇割破了好几道口子,鲜血已经冻结、却无法示人。 “这活的确不适合我做,但是呵!除了自力更生,没有其它办法。我前一阵子借了方大娘三百元钱,现在她要求我打柴禾为她抵债。她可是已经对我开一面。”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是一个逞强的人,收起你的砍刀!我自会去安排。” 他用了命令的口气。 ”卿雪,你看看我,上天把自由还给我了。你是怎么想的?你难道没有替我高兴吗?” 他的语气由严肃转换成了缓和与疑惑,他不由分说又一次试图去拉她的手,而她这次却把一双手都插进衣兜里。悟慧耸了一下肩膀,他想应该习惯她的矜持。他没有再为难她,为她让出通往山下的道,他走在后面。 他把她带到离寺庙两三里地一家风景如画的农庄里。向庄主要了一间上等的茶房包厢——“诸葛庐” 悟慧轻车熟路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指了指对面的空位: “卿雪,你过来!先坐下,愿意和我做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吗?” 苏卿雪上山打柴这么久,也已经走得累了,他态度里的亲切是多么容意使她忘记忧伤啊!她甚至已经完全忘记十天前,刚进无尘阁时那样说不出话来的极大痛苦和无法承受的悲伤。她聪明又敏感的精神触须,也早已探索到他听到她的表白绝不是无动于衷,她走过来,轻轻地坐在他的对面。 曾经,她是他手中救起奄奄一息的鸟,在精神层面,他们是平等的。她从新回到了那不卑不亢本我的态度里: “冲破重重阻碍来到你的面前,自然非常愿意洗耳恭听你的每一句话,你在无尘阁不让我尊称你一声大师,但为了表示我内心对救命恩人的由衷感激,和我对你诚心诚意的敬重,我以后该叫你什么呢” “就叫我悟慧,它虽是法号,也是我的名字。” 他沏了一泡热腾腾的红茶放在她面前,又回转身用火钳挑旺火盘里的炭火,火光把苏卿雪的脸照得通红,她周身的寒冷也被驱散了,那红茶是她在这世上喝过最可口的饮品,它含有一种烟熏过的香味,每尝下一口,这烟熏味便在口齿间长久地环绕,让人回味无穷。 她的内心不再浮现宿命的自卑感,自然地享受着他的热情款待。 这时,他看到了她手背上纵横交错的毛草割痕,炭火映照着干结的血迹,条条伤口红肿触目。他收起所有笑容,那双满含深情而热切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内心是隐隐起伏的愠怒,这愠怒顶多像一位通情达理的父亲对待一个不听话孩子的不满,没有锋芒和责备,只有更多的担忧和怜惜: “卿雪!你真是一个对自己够狠的人!” 他这时也在反省自己,觉得这里面自己错的更多,于是他默默无语,双眉紧蹙,过了许久才又把话引到正题上来: “你之前说无能为力给予,我认为你有,我要的是诚挚的爱,现在我看到了。至于改变,这得由我来承担,那是我的职责。” “悟慧,在你面前,我的确只有这一颗火热的心,所以我不得不向你坦白,我的生命多么苍白。”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的关切与怜爱并存: “你最近精神还好吗?” ”和你看到的一样哩!每天都在好转,这真是值得我高兴啊!因为肉体越来越有能力做到灵魂指使的要求,好像上天把新一轮的自由从新给了我,这种自由让我深刻体会到活着的可贵,当然这可贵是你给予的。” 他笑了一下,带出了戏谑的口吻: “所以你有过多的情感需要宣泄,勇闯“无尘阁”,跑到我那里去哭鼻子!” 他没有恶意地摇了摇头,脸上显出无声失笑的表情: “若被云月大师或其他监管知道,我那晚就得幕天席地,你有这个勇气和我餐风露宿吗?我过的可是一种苦日子,没有一点烂漫情调在里面。” 他在心翼翼地在试探她,语调平和而亲切,他纤细而有力的手端着那精致的陶瓷茶盏自有一种尊贵的风雅。他清贫,但他没有长出一副穷酸相。 苏卿雪想:他并不知道,只要能和他朝夕相伴,再苦的日子也能过出甜滋味来。对物质她历来没有多的追求,她也憎恨奢侈和浪费。 对一切精致生活的追求是在她看淡生死以后,那时也就看淡了天底下所有的荣华富贵,那不过是撒在流光岁月里一捧又一捧的泥沙,再也比不上眼前人的可贵。再说在这样山高水远的地方没有世俗异样的眼光,即使在贫穷之中,他们也会过得逍遥自在。贫穷——这不足以成为他们之间要在一起的拦路虎,她看清了,他正在放弃他世界里目前所拥有的一切,投奔到他们全新的一条道上来。他说他过的是苦日子,她不但毫无畏惧,反而是那样的欣喜若狂: “悟慧,我们不是还有一双手吗?让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徒手建造一座家园。哪怕生活仅剩面包屑,它是可以填饱肚子的,那怕是一卷漏风的门帘,它是可以遮风避雨的,我只愿和你朝夕相处,布衣裙钗,过一种隐士般的生活。不管你此刻鄙视我的理想也好,看了我也罢,这都是我对未来生活最大的向往。” 悟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正襟危坐的姿态挺起了脊梁的腰杆,起初用一种审问疑惑的眼光直视着她,他不太相信她的话,但这些话的确出自一个不会撒谎人的口中。 她头脑聪颖、内心丰富、言谈中总能带出她独到的见解和学问,对他提出来的问题既诚恳又诠释得当。即使在病痛中、在低下的位置里,她也能很好地保持住自己精神上的贵气。这所有优良品质在不经意间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其实和她想到一起去了,他要在这里——就在大宇云寺的附近,建造他们的爱巢,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他突然发现所有的问题已经如此轻易迎刃而解,五脏六腑被她每一句话撞击后在一点一点地膨胀,要跃出胸腔,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强烈感觉到他要迎着她、走进她、和拥有她他从自己的位置上跳跃而起,像一只展开矫健翅膀的苍鹰向她俯冲下来一把抱住了她,就这样良久地把她搂在怀抱里,用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颚,用一双仿佛镀了黑钻石光芒的眼神,无比惊喜地看着她。想起起这和她从骡背上摔下来时的拥抱多么不同,他不再封锁体内丰富的激情,在她耳边喃喃自语: “卿雪,我生命中的精灵,委屈是暂时的,我一定能让你快乐起来,善良的女孩,都应该得到快乐,从现在开始,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 苏卿雪有过两次纸上谈兵的恋爱,那不是深入肌肤在心灵上打下震颤烙印 的经历。面对悟慧如火的激情,焦渴的目光、情不自禁的爱抚,这使她产生了一种无以招架的恐惧。这一刻她感到了无助,却向沙漠里的孤狼伸出求助的手,抱紧了悟慧结实有力的身躯,越陷越深。 她的强烈反应把一个误解传递给他,这更加激发起他勇闯魔窟夺宝的勇气。他虽然有神勇、矫健的身躯,却是草原上最温柔的骑手,那样心翼翼地吻她、就像狂吻剑客用性命交换而来的稀世珍宝: “卿雪,让我去建造一座家园吧,从那时开始,你每个夜晚都要在我的怀里安睡。” 他没有停下自己的双手,在欲望的驱使下,伸向罂粟花朵。突然,他温热的手在她脂玉般的肌肤上停住了,他的激情就像狂泻奔腾的瀑布落入幽深的水潭那样静止了,他看到了她前所未有的胆怯表情,她纤弱的身躯在他怀中不由自主浑身发抖,嘴唇哆嗦。情急之下她再次抓住悟慧的一只手把它按在自己狂跳不止的胸口,想以此来作为平复恐惧心里的安慰。悟慧以为她不心又做了引狼入室的举动,不由得淡然一笑,任凭她抓住自己的手,直到她平静下来。 苏卿雪是悟慧生命里出现的第一个女人,但毫无经验的举止被他引向了无师自通的沉稳。这世上的有些事情,有人天生就会。 他的理性很好地战胜了子弹上膛后的激情,他最后用一种宽松的姿势把她搂在怀抱里,不再去尝试任何一种进攻行为。直到晚餐时间到来,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粘在一起的身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六十章:万象 欢堂镇上的三月花婚礼虽然整整热闹了一个星期有余。她现在完全相信,苏卿雪就是她三月花命里不折不扣的克星。入洞房的第二天早上刚一醒来,她这对新婚燕尔的关注度就直线下降,已经被苏卿雪抢了头条新闻。 她觉得自己历来是个有胸襟的人,从不在鸡毛蒜皮上斤斤计较,这会儿却气不打一处来,咧着那张刻薄的红唇大嘴,在无人的李宅大院里破口大骂: “又跟哪个野男人跑了,玩什么失踪?菩萨保佑,恶有恶报,死在外头倒是干净。” 那语气好像菩萨是她家发明似的,专门为她一个人服务来了。 三月花骂骂咧咧,肚子开始翻江倒海,生命正对着她拳打脚踢,看样子是急着要出来了。 这许多天婚礼上的劳累奔波、耗尽精力,孩子在肚子里一阵折腾,她就累得直不起要,一下趴到了地面上去。 痛出一身冷汗,这才想起已经临近预产期,镇上的妇科医生交代过:她胎儿异位,必须在临近预产期住院观察,预防不测。她平时不爱运动,尤其孕期,吃了睡睡醒吃,又是高龄产妇。 李耕耘从屋外匆匆赶来,见到三月花的时候,她已经汗如雨下,在地上打滚,他一阵手忙脚乱把三月花背到卫生院。 今天社会已进入高速发展的文明时代,但在一些穷乡僻壤的山区,妇女分娩依然习惯直接叫当地的接生婆。在李耕耘的观念里,他认为女人生孩子就像母猪下崽,这是一个瓜熟蒂落的过程,把孩子像拉屎一样拉出来不就得了,这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再说他们镇里的这些妇女们、包括他那个跟有钱人跑了的媳妇,全都没有在生娃这件事上费过太大的周折。 所以三月花生性虽然泼辣,却又向来娇气怕疼痛,李耕耘看在三月花能赚钱的份上,背着她去卫生院这已经是妇女生产中最高待遇了。他并不把这当一回事,医生还没有来的时候安慰她: “忍着点啊!等生完孩子就不疼了,这是有意义、有结果的疼痛。回头我烤全鸡给你吃。” 穿白大褂的医生好不容易出现,他们七手八脚像扛母猪一样把三月花扛到产房。因为难产,主治医生嘴里鄙夷地抱怨着这些没有医学常识的傻瓜,手忙脚乱一阵鼓捣,也没有将婴儿从三月花的下腹部掏出来,她也已经失去配合的力气,医生只好又把婴儿的胳膊塞回流血不断的下体。此时情况进入一个非常危险境地,三月花的身下血如泉涌,主治医生荒了手脚,连忙派往一名护士前去试问父子: “留大还是留” 门口的父子两一听心急如焚,但一口同声叫道: “留!” 护士翻着不情愿的眼神退回产房,不一会儿抱着个七斤多重、满头浓密黑发的女婴出来。 医生们最初秉着母子平安的救援心态在全力以赴地抢救,但是后来听他们父子齐声说要留,就把营救的重心都放在了婴儿身上。 三月花在迷糊中听到婴儿刺耳的哭声,努力地睁开眼睛,在满头汗水和满脸泪水的交织里看到脸蛋粉嫩、眼睛乌黑、五官同曾良善一般无二的婴儿。 孩子从她的视线里消失后,三月花的下身流血如柱,没有止住。她的眼睛永远没有闭上,她的意志和躯体渐渐分离,魂魄越飞越远,最后到了西方极乐世界,三月花在最不想死的时候真的死了。 大婚后的三月花又一次上了镇上头条新闻,只是这一次她没能见着。 “b超真不是个东西啊!坑命啊!这是。” 李耕耘捶胸顿足,刚在两个月前他交了一千多元的人民币,通过一家“在路上行走”的黑诊所给三月花做了b超,对方明明告知是一个男孩。 “唉!早知如此,不如留大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红烧猪头肉暗暗叫苦,“失算了”。父子两曾经梦想要让李氏家族的声望在欢堂镇上崛起的愿望,就此在人财两空里化为泡影。 这是一个万物都在复苏的迷人春天,欢堂镇的山光水色不会因为死了一个人而变得灰暗,冰雪在耕牛的蹄子下融化,农人踏进了刺骨的梯田,水面飘着桃花的粉色倩影,鸭子们欢快地拍打着翅膀纷纷跃入溪流,欢堂镇在清风拂面里继续抖动着它芳香的花裙子。 镇上一星期一次的集市又来了,李耕耘在门口无精打采地支起烧烤架子,干起了老本行。调了味的鸡腿、羊蹄、麻糍、蔬菜在冒着烟火红的木炭上烤出了刺鼻的美味。 放学时间一到,孩子们在这里排起了长队,把烧烤摊围了个水泄不通。李耕耘空洞的眼睛内没有因为火爆的生意而感到欣喜,他机械地用油漆刷给食物加料酥油,一面烤熟再翻转另一面,递给迫不及待的孩子们,再收钱。 他的内心其实没有因为三月花的死过于悲痛,而是自己的生命接近繁华又迅速落幕,让他感到跌落深渊般的失落。 他不再周游列城,三月花在信用社的户头上留下过一笔不菲的现金,正好可以供孩子这些年抚养费用。坐吃会山空,李耕耘不敢随便乱花,也失去了随潮流打扮自己的热情。环境的铁条加固了他的安分守己,用勤劳的双手赚取微薄的收入成了他日后一成不变的生活。 镇上当年就快要生下一打女儿的二月兰,现在最大的女儿已经十八岁。女儿生太多,在起名字上就不要再浪费精力了:大的叫大妞、老二叫二妞、三妞、四妞······着实省心,还不会混淆,上户口的时候也不需要改名,直接在名字前面加上姓氏“杨”就可以。 让二月兰苦恼的是:杨大妞这孩子有轻微智障,估计她智商一直就暂停在大概十岁或者更,跟不上年龄的成长。十八岁的大妞爱吃烧烤,爱到无法自拔,自己毫无自制能力管住嘴。二月兰对她说过: “姨妈尸骨未寒,你不能到李耕耘摊子上要东西吃。” 但退长在大妞身上,她会跑,跑起来的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她被妈妈认为低智商外人一般不易觉察,她的相貌是欢堂镇上有史以来难得见到的大美女。大妞在妈妈眼里还有天生的洁癖,无论春夏秋冬,只要心血来潮,她就要洗澡,起床洗、中午洗、睡前再洗,什么时候想到就什么时候洗。有些事叫她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她就认为是自己没有洗澡的缘故,她认为洗澡能解决一切问题。 在十五岁那年的一个夏天,大妞在大溪岸上脱了衣服赤条条就往水里跳,全然不顾路人惊异不已的目光,那时大妞的身体像含苞待放的蓓蕾正在发育。二月兰在岸上骂了一整天的娘,还好那时她娘的耳朵已背,以为二月兰在念经。 就是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妞儿成了妈妈的一块心头病,常想着要怎么样尽快把她从家里撵出去,为她找一户人家嫁了。欢堂镇巴掌大的地方一时恐怕找不到人应接。 三月花突如其来的撒手人寰,在二月兰的旧恨上又添了新愁,妹妹在发了不义之财后并没有给娘家人带来荣耀和好处,无非是二月兰再也不必为的剃头店担心有人再来与她争抢老板娘的宝座。 春天里的雨下得人心烦意乱,春天里的雨也催生出二月兰萌芽的灵光闪现,窗檐下的雨滴立刻不再那么烦人了。妹妹在李家创下的家业她有望在有生之年融入自家人的血统成为现实。 大妞在阴暗的厨房里传来窸窸窣窣吃烧烤的声音,二月兰“啪”地按亮了厨房的日光灯管,看见大妞用手擦去像抹了猪油般红润的双唇,泛着长睫毛下无辜的眼神,等着妈妈对她数落。 二月兰一反常态地从自己粗糙的性格里捕捉到母性的温和,和以往难得的耐心教导着大美人女儿: “如果你住到姨父家里去,每天就会有吃不完的烧烤,如果你不想让他赶你走,你就睡到他的床上去,如果你想在他家安心地吃一辈子烧烤,你就给他生一个男娃出来。” 这真是一件美差,妞儿眨着又大又迷人却迷茫的双眼拍手叫好,只是要为李耕耘生男娃这事她不干。听人说姨妈就是生孩子生死的,为了吃到烧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她可没有这么傻,妞儿当下爽快地对妈妈说: “嫁给他,和他一起睡觉都可以,生娃不行。” 二月兰一改以往严格的口吻: “傻孩子,不生就不生呗!要学着乖,妈妈不至于会害你,我这都是为你着想。” 在一个雨季过后,天气晴朗的下午,二月兰推开了妹妹一手创建重门深锁的李家大院。她双脚踏过柔软草坪,穿过乌木曲院,绕过珊瑚石假山,来到一排排哨兵似的水竹前,神情分外凄凉地看着尚未开花的两棵金桂,感受到了这里沉闷的安静。 没有猪的尿腥味,更无它的冤魂在飘荡。她跨过了坐北朝南仿微派建筑的三层楼房堂屋,里面传来了孩子的哭声,红烧猪头肉正在哄孩子,二月兰看着襁褓中的孩子想起了三月花,屋内光线明亮,也没有三月花的屈死鬼出没,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把孩子给我带吧!你们男人带人不好孩子。” 更何况李屠夫这双手沾了太多的血,这孩子在他手里迟早养不活。 重男轻女心切的李屠夫很感激地把一星期没有洗过澡、散发着尿臭哭个不停的婴儿递给了二月兰,二月兰这辈子除了剃头,剩下的本领就是带孩子了,这一点她有积累带过五个孩子的经验。 二月兰的手好像有神奇的魔力,经她轻拍摇晃了两下的孩子居然不哭了。 红烧猪头肉以为三月花走了之后,二月兰会对他心存芥蒂,看起来二月兰并非来者不善,正思忖间,二月兰向来不爱拐弯抹角,打开了心里的天窗,说起了亮话:原来二月兰要用自己的大女儿许配给李耕耘促成另一桩美满的姻缘,李屠夫喜不自胜,毫不犹豫地应允了下来,惟恐委屈了大妞儿,儿子在婚姻这件上可以说是连连受挫,年龄即将奔四,她家大妞儿可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看来李氏家族继承香火头等大事又有眉目了,李屠夫开始重拾美好的梦境,盘算妞儿给他们添丁的事。 李耕耘在烧烤摊听到自己又要续弦的消息时,他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结婚这事对人的一生而言有两次已经太多,他厌倦了。 听说续弦的对像竟然是全镇第一号美人——年方十八的大妞,他没有因此受宠若惊,按时下流行的络语言来说,他觉得这事特别狗血,他觉得长辈们这是在造孽。 自从三月花难产死后,他的性格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那就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从体内培育出爱别人的那份感情,也不需要谁来爱他了。 二月兰把一切都安排停当以后,只等着给大妞儿她爹来一个先斩后奏。女儿在父亲眼里历来是个赔钱货,从许多年以前开始他就潜心研究赌博技巧,自从妻子生不出男娃,令他看不到家庭的前途后,他总在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越陷越深。 杨大妞要嫁人的头一天,爸爸正在欢堂镇到市里的路上逃亡,债主提着明晃晃的马刀在后面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追赶,悬崖勒马处,二月兰的男人突然一个转身,他决不允许命运在这个时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就是五千元钱吗?到家我给你们就是了。” 跑到家,在性命胜任一切尊严的紧要关头,他扑通一声跪在二月兰面前: “月兰,月兰救我,就算死我也要死在你的手里啊!你不能让我死在这帮嗜血成性的歹徒手里。” 二月兰见惯了自家男人常向自己下跪,债主讨债的场面。若换成平日,她就让自家男人去死好了,反正他死猪不怕烫,死过多回。 但今天不同与往日,明天就是大妞儿大婚的日子,二月兰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她翻箱倒柜;把箱子翻成底朝天,只翻出三千元钱,这三千元现金是筹备给母亲做白内障手术用的。 二月兰没好气地对债主说: “爱要不要,只有三千。” 袖口露出手臂刺青的老大不依不饶,说她家男人原来就赖他们许多债没还清。现在非要砍下她男人的一条手臂不可,给他以血的教训。大妞和几个妹妹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体内慢慢蓄积起一股力量,突然间就有了勇气站了出来: “大家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把你们要的钱补齐。” 时间在这一暂停,花朵在这一刻纷纷凋零,太阳失去了应有的光芒,世界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大妞的脸上。他们同时发现妞儿身上有让人血液凝固的、呼吸骤停的奇异美,这美在空气中流动,使所有人晕眩。 大妞一阵风似地跑出了自家的大门,她迷人的气息残留在屋内陌生人的眼中,震慑着他们的心,债主们开始耐心等待妞儿归来。 大妞面色苍白、激动像幽灵一样飘进李家宅院。 三月花过世不到半年,这里到处积着厚厚的灰尘。没有人为她指引,她嗅着浓烈的烧烤味找到李耕耘的起居室,满身疲惫的李耕耘此时正横在床上睡午觉,床头和地板上横七竖八地丢弃着他换下来的工作服,上面满是孜然、辣椒、酱醋、麻油的各种刺鼻混合味道。她轻悄悄地走过去拾起他的工作服放在鼻孔下贪婪地嗅了几口,像吸毒的瘾君子一样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天哪!耕耘叔叔过的日子太富足了,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味的服饰。” 杨大妞情不自禁喃喃自语,她身上没有任何毅力能控制住自己不做出这样怪异的举动,历来随心所欲,以她目前的智商还无法理解得透什么是羞耻感。 被响声惊动的李耕耘睁开眼,喜不自胜,心里想:和妞儿成婚这件事虽然荒唐,但看在大妞儿还未过门就来帮他料理家务的份上,他还是十分欢迎她能到这个家里成为这里的女主人的。 李耕耘臭气熏天的衣服已经堆成山。那初长成人的巧巧正和村里一拨不良青年鬼混,昨天被他一气之下追出一里多地,回头的时候鸡翅、鸭胗在炭火上全烤得烧了起来。 他的生活太需要一个能向他无私奉献、伸出热情援助之手的女人来照顾了。二月兰曾经提醒过他大妞性情还非常孩子气,在他看来恰恰相反,大妞是个聪明、又好脾性的孩子。积于这一点,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不忍心随便动她的身体,并非他对异性有多大的忍耐能力,而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身体的一处已经散失了让他调度的功能。大妞儿无与伦比、会让人窒息的美貌在李耕耘眼里就好像太阳被乌云遮住一样,找不到光彩。 大妞儿站在铺满地的臭衣服、臭袜子堆里举步维艰,看到李耕耘醒来也没有丢开手里的衣服: “我家里今天来了许多讨债的陌生人,我需要在你这里洗个澡。” 她没有丝毫羞怯感,朝浴室走过去,没有关门。 在里面忙了一个时,才又自然、大方地走出浴室,浑身上下散发出金桂般沐浴露的芳香,这种芳香很快被卧室里各种恶臭气息混淆,但她绽放在雾霭中如花般诱人的身体无法叫人视而不见。她压根也不懂用身体引诱男人和暗示男人这一做法。 李耕耘没有像着了魔似地跨过满地油渍的衣服摸索过去,让大妞扑倒在自己的怀里他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心里不免一阵感叹:大妞儿天下无敌的美在他这里真是一种莫大的浪费。 在他们即将大婚的头一天,大妞儿悄悄潜入李耕耘的卧室,使他生出幻想:大妞能否隔空治愈他的后天身体症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六十一章:不遂人意 杨大妞从陶醉的烧烤味里清醒过来,想起了来这里的目的,从就要扑上来抱住她的李耕耘视线里一下站了起来。从她进屋的那一刻起,他已经看出来她行为上异于常人的怪异行为,但他依然觉得她单纯、可爱、真实。 “我家里冲进来许多拿马刀的债主,正要剁我爸爸的手臂哩!你赶紧去看看。” “啊!你怎么不早讲。” “我还没有洗澡,怎么讲呢!” 大妞儿这意思她只有洗完澡才能讲一切问题。 李耕耘脑袋里面一阵嗡嗡乱响,他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好地稳住心绪,没有乱了方寸,现在大妞儿的事就是他的事: “他们不就要钱吗?这也太狠了,快说!要多少钱?” “我妈身上已经掏出三千。” “我的天呀!我要陶多少?” 他急不可耐,发现大妞儿的智商要坏事了,她那个重男轻女的老爸手臂恐怕已经不在胳膊上。 “嗯!看你猴急的,他们要五千,你看你要陶多少?” 大妞平时不太会算账,要几千地算,这个账她算不过来。 李耕耘不再问,打开柜子,数了那同样飘着烧烤味足够数目的钱撒腿就跑出门。 当大妞儿领着李耕耘把两千元钱摔在她家四方桌上时,为时已晚。 父亲已经被债主剁去一根手指头,十指连心,当时痛得差点晕死过去。 这伙人没有收到足够的现金,依然不依不饶。 他们当时被大妞儿奇异迷人的外表震慑了半时之后,又做了漫长的等待。最后得出结论:这该死的黄毛丫头是在糊弄一干人。人生地不熟,他们怕惹来黑吃黑的麻烦,老大不由分说下达了命令,于是几个人围上去,一人按头、两人按手、另外两人按腿。 在大妞爸爸嘴里嗷嗷直叫身体动弹不得的时候,老大用马刀利索地“嗤”一下剁了他左手的拇指。这还不罢休,老大指明要把剁下来的手指扔进大妞家的后院,一口毛村长突发奇想,准备要申请物质文化遗产具有五百年历史的老粪坑。 露天粪坑里积着陈年雨水,飘浮着死鸡崽和一些会蠕动的虫,绿油油的水面倒映着后门的青山、蓝天、白云。 二月兰哀恸地哭喊着拿来长竹竿在绿油油的粪坑里一搅拌,所有的风景被她在粪坑里搅成了碎片,最终也没能找到自家男人拇指的踪影。这事件惊动了毛兴旺村长。 李川博入狱后,房地产公司崩盘,所剩房产抵上债务,毛村长没有捞到一根毛。失去李川博,他的世界就像在大海上航行的一艘船失去了舵手,没有方向感,在枫树镇团团转了几天,身无分文,最后逃也似地回到欢堂镇。 毛村长曾经想过——要以遗臭五百年的粪坑的声望走出村口、走出国门、走向世界。因为现在社会都在提倡挖掘弘扬本国的传统文化,他一时还想不起来除这历史悠久的粪坑,他们镇上还有什么重要的、具有历史价值的东西拿得出手。诚然,从南北朝就已成村落的欢堂镇,留下了数不胜数的文化资源和历史风貌。后来历经战争铁骑的践踏、炮火的轮番轰炸、破除四旧的清扫和现代人没有保护意识的蓄意拆建,欢堂镇在时光的沧桑巨变中已经面目全非,失去了内涵和根本拿不出手来的古迹建筑。 我们的欢堂镇还剩下什么? “只有粪坑,只有这粪坑了!” 毛村长顿起足,举起手来大叫,不能让这妇人之见的二月兰再捣坏老祖宗留下的粪坑,不能击溃他残留在心中的梦想,他让二月兰就此住手,告诉她这有可能是一洼价值不可估量的粪便缸,上面承载着祖先遗留下来的粪坑文化。他预备在无人的夜晚自己和自己深入地探讨、研究祖先们的吃喝拉撒这一远古秘密。这个散发着恶臭的大缸能指引他找到探寻的源头。 他还有自己周密的计划:那就是要写一部关于如厕的史书载入史册,以此填补中国史上这一方面的空白。 二月兰一听自家后院的茅坑还有这么多的好处,她不再悲伤,扔了搅屎棍记上心头,谁要研究茅司,她家的院门是必经之路。此路是她开、此房是她盖,从此谁要想接近粪缸,她异想天开想收点茶水费补贴家用。 二月兰此举让毛村长哭笑不得,这时候的欢堂镇还没有施行乡村游这个项目,平时大家都忙着自己的农活,全镇也只有毛村长一个人会进入二月兰的院门,再说那个粪缸也不是二月兰祖上留传下来的,地点是在她家土地氛围之外。 无奈的村长最后以自己的声望和号召力给二月兰的男人起了一个好听的绰号“九指大侠”,用以代替全镇人已经叫得朗朗上口“倒霉鬼九指”。毛村长方才免费进入她家后院大门。 自此,在这个年龄段原本坐在窗明几净里求学的大妞,人生错位地坐到了坐怀不乱的李耕耘怀里,她的爸爸“倒霉鬼九指”在不知不觉中没有人再叫。徒有虚名的“九指大侠”这一外号在欢堂镇向旭日东升一样冉冉升起,这一光荣称号伴随了他一生。 两千年以后的某一个年头,是欢堂镇上死人最多的一年。三月花走后不久,李永成死在了同年秋天,他的死在全镇人看来都毫无征兆和要去见阎王的迹象。 虽然他身板瘦弱,看起来还算结实有力,但医生给他下了“死亡通知书”,从拍的片子里看说他得了肺癌晚期。李永成心里其实明白自己,在李川博入狱之前,父子两喝诀别酒的时候,已经感觉不适、伴随以往没有过的乏力,吐出的痰里鲜血一次比一次多。 起初他觉得这莫不是命运给他开起了天大的玩笑。他还未在感情世界中风流倜傥这一环节败下阵来,体质的不适完全可以用焕发出对叶露珠的爱和不舍来治愈。但精神萎靡下去的速度远远超过体质的衰老。 在一个月短暂的时间里,他经历了从步履蹒跚到食欲不振、再到丧失听力、视力、最后生活无法自理,像搁在浅滩里的一尾死鱼般毫无生机地躺在了床上。 白玉凤毫无怨言地承担起家庭的全部重任,李永成在垂死的边缘终于看到自家的女人在接受不多教育的心田里,不比村里任何一个家庭主妇逊色。 九岁的洪来从家往学校的巷子里往返,这条巷子跟随现代化的缓慢变迁,在改变着旧观念的思想。各种兴趣班、在校门口星罗棋布的巷子里应运而生。大字不识几个的白玉凤在补习班各个窗口伸长脖子拿不定主意。 不一会儿毕玉簪老师引领的艺术培训班窗口里飘出优美动听的钢琴曲。这声音把白玉凤的心像绕绳索一样绕了好几圈,她停住了自己的脚步,整个人被琴声吸引住了:她的心又回到了少女时代,流年发出如离弦之箭般的声音,清风佛面舞步飞旋的声音,花间蝴蝶振翅的声音白玉凤不由听得呆住了,钢琴太奇妙。她不加思索给洪来报了这项课程。 毕玉簪老师告诉白玉凤钢琴的价格从两万元到十几万不等。白玉凤默不作声地回到家里扩建猪圈、羊圈、增加鸡笼兔笼子的数量。自家的土地已经不够用,她又向邻居买来大面积荒地,种植起包谷、红薯、南瓜和各种数不过来的果树。 李永成希望自己早一点死,以减轻白玉凤身上的重担,偏偏白玉凤给他擦洗完毕身体给他做翻身的时候,他生命都焕发出奇异光芒,内心滋生出想喝煲汤的强烈欲望,这时他的思路分外清晰、思维格外敏捷,于是他抓过床头叫洪来偷偷为他买的“黄鹤楼”牌香烟,望着窗外身影忙碌的老伴,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起烟来。每每此情此景他混浊的眼睛都会流下咸涩的泪水。他希望在生命疼痛的巅峰,在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选择快速毁灭,但内天心又难免流露出对世界无尽留恋的凄凉。 白玉凤凭着锲而不舍的劳作精神,终于在自家男人死了以后,在这个比以往更寒冷的冬天,购进一台锃亮雅马哈牌钢琴。可惜的是洪来似乎没有多少音乐天分,也不喜欢练琴。 毕玉簪老师说这世上没有人天赋异禀,想要培养孩子的兴趣和爱好最后到忘我的投入,这是一个漫长的润物细无声的过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吧!他会爱上音乐的,等他爱上的时候,他就会迷恋。” 年轻的毕碧玉簪老师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养畜能手白玉凤。 从清明节给李永成扫墓回来,学校这几天正在放假。白玉凤把洪来关进了琴房,锁上门,告诉他直到听见他能弹出像样的曲子,才会放他出来吃饭,谁知道洪来和他父亲一样的倔强脾气,顽固不化和奶奶对着干。 在失去自由的黑屋子里,他在琴键上猛烈地敲击出震耳欲聋的嗡嗡之声,搅得白玉凤心烦意乱,顺着这样的噪音追溯而去,那是绝对回不到少女时代的感觉,只会及早赴奈何桥。 琴声骚扰得鸡犬也跟着起哄,上蹿下跳,白玉凤打开了琴房,把洪来浑圆坚硬的脑袋按在琴键上,警告他:没有弹出像样的曲子,要到妈妈和爷爷的坟头告他的状,让他们全都现身出来教训他。 洪来在奶奶树皮一样有力的大手下翻着猪在临刑前的白眼,急躁地说他刚才弹的就是世界著名钢琴曲,白玉凤无比惊讶又忧伤地方开了他,让自己和家畜都一刻不得安宁的世界著名钢琴曲不弹也罢,这美好的钢琴之声到洪来手里却被他弹出了魔鬼之声。 她平时有听人说起要“因材施教”,看来一切都是她的错,洪来不是学钢琴这块料。渴望能培养洪来学会一技之长的白玉凤,从充满浓厚兴趣充满信心中一下滑到低谷,她放弃了对洪来的严格监督,却停不下来自己像电风扇转起来,通宵达旦劳作的身影,她已经忘记去按体内那个“停止”的开关键。 洪来从奶奶的折磨中一下解脱出来,美妙的日子重新回归,过起了父亲时候一样自由快乐的生长时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六十二章:美好的开始 功夫不会轻易辜负一位痴情又有耐心的人,在流光岁月中,当董秦发现他和苏卿雪的感情是因为遭受到母亲的强力阻拦,才使她放弃的真相以后,他在自己经营的一家公司董事长的位置上坐不住了。 现在的闲暇时间,他既不去应酬,也不再出国旅游。耐着性子在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慢慢寻找起苏卿雪这个人。 也许这个人的面貌在记忆中已经变得遥远,但他忘不了他们之间最纯粹的爱,它像一颗璀璨夺目的夜明珠照耀着他每个寥落的夜晚。 他沿着两个人当年交往的许多蛛丝马迹线索,找到了那家苏月澜目前正在管理的饰品店,结果把苏月澜误认为是苏卿雪。 多年不见,身上巨大变化在所难免,她只能比以前更艳丽更风姿,更饱满也更加胆大,不再害羞。 虽然他也不再是读书时那个腼腆、羞于言表自己内心的人,一时不知道要怎样走进她。在欣喜若狂中,在街对面静静地观望了她许久,直到敏感的苏月澜在台起头,望向街道的时候看到了他,时间从来没有抹杀他们眼中的激情和热切。 正因为爱得深沉、爱得纯真、爱在她心中燃放起痛苦又理智的心态: “对不起!董秦先生,我不是苏卿雪,我真不是。” “我是她姐姐。” 她怎么也不忍心把后面这句话说出来,她不想把这层美好像摔一只瓷器一样摔破。 “我知道你不是苏卿雪,今天,我看到的是全新的你,现在的你已经和记忆里的那个你作了很好的告别。” 他像一只永不疲倦日夜吟唱不停的相思鸟,向母相思鸟求爱时喋喋不休地表达着内心的渴望,附带着多年前的另一层愧疚。 他走到她面前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他有着和他母亲一样高贵的肢体语言: “卿雪,我亦不是过去的我,曾经的我已经死去,雪!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从新开始。你不用担心,我内心深处那朵为爱你而绽放的花朵从未枯萎。雪!你不用害怕,我的这一颗心曾经贯穿死亡,现在来到你面前,它比任何时候都鲜活。” 苏月澜把妹妹推倒了,她站上了妹妹这个位置,接纳并享受着董秦给妹妹排山倒海般绵绵情话。 苏月澜已经不需要在作茧自缚的相思里做着冗长的梦。 她有着和妹妹截然不同的性格,对待爱的表达方式也大相径庭。她从不愿意在所爱的男人面前保持任何矜持,用以拖延将爱落入实处的时间。她神情欢乐,绝不遮掩自己的羞怯,目光大胆地直视着他: “很久以前我就理解了你对她的爱,你对她的爱唤起了我对你的好感。她真是足够幸运,最后也真是痛苦与不幸。我此时一直在承受这这些感觉——悲喜交织。说来奇怪,这些感觉怎么在我体内复活。她失去了你,而让我来承担得到你。董秦!我真是幸运啊!好吧!你看我现在多忙,你天黑再来。” 苏月澜经营有方,母亲回欢堂镇以后,她又将饰品店规模扩大。 董秦激动地迎上来,抓住了苏月澜的手: “我们最终是会幸福而幸运的,雪!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宽恕我们的过去,宽恕我母亲吧!我不会再让她将我们无情地活活拆散,我现在有着个能力来保护我爱的女人不受伤害,雪!相信我。” “噢!为了苏卿雪,你宁愿失去亲情吗?你不觉得这个损失未免太大?” 没有错,他是在最传统的家庭教育下培养出来的孩子,亲情在他的心目中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但他认为这个问题并不复杂: “亲情也许会失去,但那是暂时的,我相信母爱里的宽容。我会用乌鸦的反哺之义,羔羊的跪乳之恩做到问心无愧,我最终不会失去亲情。雪!而你不同。” “你说的没有错,亲情最后会饶恕孩子的一切过错。苏卿雪你已经失去了。” “现在被我找回来了,它依然完好无损。我该谢谢你的宽宏大量,雪!” 他想不到和过去在心里沉沉睡去的感情链接得如此之快,他被眼前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他没有仔细捉摸苏月澜话里的真意。他不能再逗留,她聘请来的服务员正在嘲笑他。她们从来没有见到苏月澜什么时候有过男朋友,这个人怎么一见面就拉住人家的手,目中无人、毫无顾忌地大胆表白,简直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她们远远地躲在一旁,对两人不停地指指点点。 深夜,董秦走过寂静的街区来到苏月澜饰品店的窗前,她正开着室内的灯在等他,他没有感觉到分离长达八年时间的重量,只是内心有些许的迷茫,他走向她的路原来多么是便捷和顺畅啊!以至于他有些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在他看来,苏卿雪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早已经摆脱过去笼罩在心头的羞涩感。在分别这么多年时间里,她性格所培养出来的睿智、气度、和她向外界打开的广阔视野,这一切无不彰显出她内心的丰富与超然,这些也给她原本脱俗的外表曾添了更加迷人的风采。 他第一次发现她的得体大方和游刃有余的商业头脑,她身上的精美服饰,项上的珍珠,手指上的钻石,腕上的玉镯,从头至尾的珠光宝气,都能说明她在辍学后一直过着一种高品质的生活。不用询问,他就知道母亲把饰品店甩给她,她通过自己的勤奋努力一直经营得有声有色。 他忍不住想起了过去的她,性格里常常带出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虽然他一度认为她的生活不适合这个世界。那时,董秦能找出和她平视的踏实,完全的快乐,现如今她变得有些高高在上。 过去的苏卿雪是让人疼、让人爱、又让人怜的女生。今天的她变成了让人膜拜只差一点要人敬仰。这时候,他又无法忽视八年时间带来的隔阂了,它并非形同虚设。 他对她的感情航线没有偏离,时间的重锤却把过去的苏卿雪完全打造成了一个陌生的模样,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把女神拉下神坛,她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他们以后的交往可是不利。 董秦站在那里没有动,八年长的路又回来了,从他脚下延伸出去,延伸到让他怦然心动,开满玫瑰花他想象的远方,而脚下是在狂风中动荡的西域高空绳索,和他并肩慎重对待感情的苏卿雪不见了。 他想从新认识眼前的女人,她似乎愿意坦诚地给他这个机会。 漫长的相思之苦,到了此刻就像叶公好龙一样让他想逃窜,但是他的脚步又像被磁石吸住定在了那里。 她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体态苗条丰满,不失优雅,大波浪的卷发一直垂到肩胛骨,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弧度绕到肩膀。她在抬头的时候,随意地拨弄自己的秀发,一种青春的动感扑面而来,形成一种撩拨人的气息,他开始想象他的手能轻触到它。 她招呼他坐下,为他冲了一杯咖啡。 他心神不宁地喝了一口,甜苦适中,只有相爱多年的人才能为对放泡出这样适合他胃口的神奇味道。他如火的欲望瞬间恢复,血液在难以名状的感觉里开始沸腾,他爱以前的苏卿雪,他更爱八年以后的她,他把苏月澜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他把过去的苏卿雪放下了,他坚信怀中女人的灵魂是过去他以死相爱的苏卿雪演变过来的。 苏月澜倚在董秦的怀里,在感受她已经如此真实地碰触到他,他不再是过去的惊鸿一瞥,他已经从她的梦境里走出来。她从不遮遮掩掩自己流露的激情。她比他更主动地亲吻了他。 他像一只疲倦的夜莺,在她那里找到黑夜,找到吟唱的理由。 他需要敬仰的女神,此刻,已赤足走下神坛,他在黑夜里捉住了她,向她倾吐着内心的爱,他进一步地渴望能绑定她的心······ 她的狂野和奔放向他展开了迷一般的诱惑,他想:也只有时间了,也只有时间这位魔法老人能把一个人的现在改变成和过去有着天壤之别、判若两人的境地。 他无法按兵不动,像在喃喃梦呓,轻声叫唤着: “卿雪、亲爱的雪、雪!时间已经证明了这一切,还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呢没有了,永远不会再有,卿雪,雪,此刻,我要和你一起飞翔,一起冲浪!不是吗!我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八年。” 苏月澜在他的热吻里,耳畔不停传来的却是董秦在呼唤妹妹甜腻了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她没有去再乎,所有的鸡毛蒜皮都被内心爱他的忘乎所以冲淡了。 她被裹在了一片真实激情包围的海洋里,她想:无论今后的道路会发生怎么样的变数,她都将无怨无悔自己今天的选择。没有什么能使她此时会变得心绪不宁,她更不喜欢在这样的时候把肉体让位给灵魂去预想未来的恐惧和担忧。 她从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望着他的脸,嗅到他身上温热清甜芬芳,那是年轻人朝气蓬勃健康的象征。 她的心已经附在他的心上,结果他比她想象的要好上百倍不止。 她因为太过于幸福,和感叹身边多了一个人安睡的奇妙感觉而失眠,失眠的时候她无事可做,用手去轻触他长出了胡须发下颚,然后送上自己的娇嫩肌肤,让他的黑胡须像麦芒一样扎到自己脸上,以此来消除对他陌生的距离感。 他疯狂爱的是苏卿雪,她不过是妹妹的替身。但是苏月澜觉得自己也在被爱当中。她原来在男女感情这件事上就是个叛逆者,平淡无奇的爱情反而不是她所要追求的目标。 他醒了,从早晨第一缕阳光中睁开双眼,眼前的这一片光亮透过苏卿雪过去在这里布置的碎花窗帘,投射在苏月澜丰盈的体态上。由于昨晚上的失眠,她现在正撅着丰厚红润的嘴发出均匀、细微的呼吸声,仿佛正做着甜美的梦。 董秦坐直了身体,被窝里带出了苏月澜身上的体香,一种浓郁大自然山野繁花的气息,他浑身震了一下,他最熟悉不过的是苏卿雪身上的气息:是泉水的甘甜、是枝丫上的奶香、那气息在八年前早已融入他的骨髓,永生不忘。 时间把什么都改变了。董秦继续靠在床头让思绪任意游走,想着她过去和现在性格上的沧海桑田,时间磨去了她个性上的所有棱角,把她打磨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内心狂野、有极强的占有欲、心胸坦荡、爱憎分明。既有江湖上的行侠仗义,又有自己坚定的立场,各种矛盾溶于一身。仿佛他们的认识才刚刚开始,这的确是刚刚开始。他觉得和过去比,她在进步,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她把自己的性格打造得更适应他们的相处,在一场爱的升华过后,他感到的是甜蜜、幸福和满足。 睡梦中的她轻轻动了一下身体,丰盈的体态就是在睡着的时候也具有摧毁他意志的魔力,只是他从不轻易打扰一个酣睡的美人。 董秦在起床的时候无意间瞥见梳妆台玻璃下压着好几张姐妹两的合照,有彩色也有黑白照,时候近几年都有。他看着天真无邪、俏皮可爱的姐妹两,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只道她还有这样的爱好,喜欢在同一张相纸里把自己的倩影一分为二,只是这几张相片的超技术水平非常让人折服。 他坐回床沿的时候,苏月澜正神情紧张、苦恼地看着他,她以为真相就此暴露,惶恐地感觉到了别离时刻的到来,但是抱着一线希望在问他: “董秦!你、看到了什么?假如我不是苏卿雪,你还会爱我吗?” “你别想多了,别傻了。” ”我看到的是你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双胞胎姐妹。” 苏月澜大惊失色,脸色蓦地变得刷白,她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 “嗯!” 他看出了她突然间的不悦: “阴晴不定的表情,这和过去的你又十分接近了。” 他若有所思: “准是你的花招,故弄玄虚,让我虚惊一场,因为我并没有得罪你。要知道,这是要受罚的。” 他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摆出要饶她发痒的动作,苏月澜欲言又止,在没有任何防备和抵御里被董秦偷袭了一个正着,她难耐腋下的奇痒,无力地缩在床上。董秦迎上来压倒了她,这激起了她心中亢奋的情绪,一下打消了刚才正想自我爆露身份的念头。在体力上她绝不是他的对手,但如果在这时候使起了妙计,她想会反败为胜: “啊!你压到我的肋骨,董秦,我腋下的肋骨断了,已经动弹不得。” 她痛苦地拧起了眉毛叫到。 董秦神色紧张,从她身上跳跃而起,苏月澜出其不备把他按到被褥上,使出浑身解数,圆满实行了自己的报复计划,在她预料之外的是董秦比她还怕痒,将身体卷缩成一只毛毛虫,不住地求饶。 往后的日子他们没完没地打斗,像两个相扑运动员,又像两只狗的撕扯。越打斗,他们越疯狂相爱,他好像要把失去的年份全都弥补回来的极大耐心,她把每一天的日子都当成诀别来对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六十三章:得失之间 正当他们这样爱得天昏地暗、日月为之无光、走到哪里都像一对连体婴儿,谁离开谁都不能生存的时候,欢堂镇上传来苏卿雪失踪的消息。 这侧消息虽然没有浇灭苏月澜热恋中的激情,但飞来的横祸使她的心一下子回归到了理性的状态中来,让她无法再安宁。 临时的计划和决定回到欢堂镇,她没有告诉董秦。她的内心被矛盾的阴影困扰,她是这样重视他的时候,已经改变初衷,那就是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永远不想在董秦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匆匆关闭了饰品店的门面,没有和董秦辞别。 在回欢堂镇的途中,苏月澜的心一会儿想着找不到妹妹的恐惧,一会儿又想到董秦在饰品店门口良久徘徊转身离去的身影,而她却一条信息也不能留给他,这一切使她感到酸楚。 她在天未放亮出发,到欢堂镇还是清晨。 正值隆冬季节,晶莹剔透的冰凌挂满农家院的房檐,昭示着会有一股新的寒流即将袭击村落。大自然的冬天无情冰冷,似乎也不愿意同情发生在人类当中的悲悯。 苏月澜想她的心必须承载起眼前的一切重负。 看到母亲时,母亲没有掉眼泪,但声音沙哑了,她想自己也不能哭。 镇上已经聚集了一群寻找苏卿雪的队伍,苏月澜和母亲汇入亲戚和村民的人群里,找遍邻村的每一个角落,又到附近和城里的各个检票窗口、车站搜查,没有任何消息。 到了晚上,大家点起火把、趟过溪水,翻山越岭、踏遍荆棘,寻遍深山老林中的各个庙宇。每次绕到大宇云寺的路口,只差一点踩上山路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退了回来,依然一无所获。 从来没有走过这么多的山路,苏月澜累坏了,双脚也浮肿起来,她事先回到七间屋。 叶露珠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山林间麻木地继续寻找,她的体质在这一时期迅速衰败,视力急剧下降,犯上干眼症,母亲已经变得未老先衰,她的模样比实际年龄看着还要老上十岁不止。 苏月澜的双脚浮肿得套不进鞋子,外婆这时候已经拄拐,挥舞着手里的拐杖把她“赶”出屋外,说她太偷懒,要求她多走动、活动筋骨,浮肿就会消退得快些。 街上阴冷刺骨,时不时刮来一阵跌跌撞撞醉汉似的寒风,她用帽檐遮住了整张脸,两手插在袖管里,只有身子依旧笔直挺立。她有些心烦意乱,外婆常常用善意的观点让她变得狼狈,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代沟。 她踩着满街像棉絮一样厚厚的鞭炮碎屑朝前走,红纸屑被风吹到了街边的水沟里,污水从纸屑下费力又缓慢地从另一头钻出去,流向下游,这是三月花隆重大婚过后留下的喜气,正被冬天寒冷的时间挥扫过去,很快又传来三月花的丧事。可怜又不幸的女人,无论她生前有过多少不堪和不检点的行为,在她去往天国的路上,留给世人背影的时候,都得到了全村人的宽恕和谅解,不再对一个死去的人恶语相向,这是欢堂镇上人们最难得的高尚品质特点。 苏月澜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了妹妹,心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妹妹也要永远地消失,也许她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活着,再也不会回到欢堂镇,妹妹知道自己一身病痛,会长年拖累这个家,她挥动着手里的慧剑斩断亲情这根丝线何其残忍。也许,她以为对家人、对她自己都是一种很好的解脱。 当苏月澜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对永远失去了妹妹这一份亲情,禁不住产生了无限的惋惜和眷恋,那些情同手足的一幕幕往事,生活点滴的珍贵画面再一次在脑海里浮现,她满怀忧伤地在心里默念: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你世世为姐妹,更结来生未了因。这些诗句终于带出她最后没能忍住的豆大泪水。 她哭泣完毕,关闭了感情伤怀的阀门。一星期后,回到省城,对着镜子很仔细地用湿粉遮盖住自己脸上未干的泪痕,把服务员从新召回,春风满面地坐在柜台里等董秦的消息。 到了傍晚,她那张强言欢笑的脸像被霜打焉的白菜,阴郁得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放在柜子抽屉里的手机有董秦打来的十五个未接电话和多条信息,都是四天以前的事。 翻开第一条信息:雪!你是睡过头了吗?我昨晚有来,看你提早关了门面,我想你是太累了,没有再打扰你。爱你的董秦,请你保重。 第二条是同一天的傍晚:雪!为何总是沉默不语?不接我的电话,什么理由?还是回欢堂镇了?这样可是太不好了,你应该告诉我你的行踪。别忘记,我可是会不经过你的同意追到欢堂镇。 第三条是第二天的早晨:你铁定要受到我的惩罚,你对待感情的为所欲为让我生气了。 第四条是第二天中午:雪!我无法安下心来工作,也不能好好地睡觉,我反省我自己,也许是我没有给过你安全感。雪!现在请你大可有必要放心,等见面以后,我会把我们未来的计划告诉你,请原谅我曾经做得不够好。 第五条是第二天的傍晚:雪!对不起,我向房东讨来钥匙,我很担心你是否在里面煤气中毒,因为在门外我听到了你手机的响声,猜你出门不至于不带手机,结果,你这个让人恼怒的精灵,果不其然,手机不安静地躺在你抽屉里,滴滴滴地收到我发的信息,还有我打出去的十五个未接电话。你不在店内,我总算更放心,现在不必担心你会煤气中毒,你请保重!永远爱你的董秦。 接下去的四天,没有了董秦的只言片语和一个电话,匆匆看完信息,她连忙回拨过去,耳朵里传来的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也不见他来主动登门,她发现和他失去联系的可能性。 现在轮到她百思不得其解地揣摩和猜测他,这难道就是他履行对她不辞而别的惩罚吗这手段既狠又低下,她所认识的董秦有开阔的心胸,性格也极具烂漫情调,就算复仇,他也善于用理性的方式,难道是他这次恨她入骨了?想想并非如此,他绝不是那种肚鸡肠的人。 苏月澜在失眠的夜里挖空心思,揣摩董秦种种行为的可能性。日复一日,董秦音讯全无,苏月澜无心经营饰品店生意,过了一阵子,房东登门讨要租金的时候,她在经济上出现了捉襟见肘的尴尬局面,由于大量货物库存,无法筹齐现金给房东。这时她才在现实的逼迫下猛然醒悟过来,自己把大把大把的时间都浪费在了空洞的爱情上面。 房东要钱的决绝和不留情面使她突然从痛苦的泥潭里挣脱了出来,思想进入另一个理智的通道,短时间里变得行销骨瘦的脸上放着异彩,她又要开始扩大饰品店的策略方针,把所有儿女私情的烦恼都暂时抛在脑后。 她在心底迅速描绘好了一幅蓝图然后付诸行动——刊登广告,招贤纳士,最后把饰品店的规模扩建成超市的经营模式。 没有足够的资金,她亲自登门拜访供货商,在每个供货商的铺子里真诚畅谈,用自己的执着、全新的理念,最终说服无奸不商、无商不奸的供货商,使他们最后都纷纷表示让她欠款提供半年货物,苏月澜给出的承若是——她将是这座城市所有供货商最大的客户。 她的计划要在半年的时间里在各个新建的区门口见缝插针开出十家以便利店形式的分店,她就用这完美无缺的计划说服各个供货商,使他们深信不疑。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愿意用努力付诸行动的时候,就能够知道自身的优秀潜质。她从不愿意把事情往复杂的地方想,事实也在逐步证明着她的成功,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按计划部署的便利店陆续顺利开出了十家分店,她也掘得了人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 接下来她没有东征西讨地再去扩大地盘,而是一有空余时间,就和掌管便利店的正副经理坐下来探讨如何把便利店稳扎,确保零假货的正确经验方法。 这年月超市的竞争已经进入一种白热化状态,市场是无情的,打闹的店铺很容易进入一种大鱼吃鱼,鱼吃虾的窘境,为避免随时出现的风险暗礁,她又投入原先赚取的资金,创建出自己的品牌,打响知名度。这样繁忙的生活,使得她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根本无暇顾及私人感情问题。 她内心明白,当年的一个主意不过是要让自己忘记被抛弃的痛苦挣扎,想不到思想进入创业的激情后,竟为自己打造出了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业航母,这时候的她还如此年轻,才刚过二十五岁。 今天的她就像这膄航母一样意气风发,从表面上看,她那颗为爱而灼伤的心伤口早已愈合,来自心灵上所有的憔悴早已荡然无存。但在无人而漫长的夜晚,董秦的影子会突然间跳到脑海里,促使她在这一刻心碎。 便利店日趋稳定步入正轨的时候,她多出来的时间对董秦的思念开始与日俱曾。 苏月澜记得当初从欢堂镇回到城里时,她无意间藏匿了当地的一张日报,那上面有一侧爆炸性新闻特别惹人注目,这使她有一个不详的预感,这事件会和董秦有关。 报纸的日期就在董秦不再给她发信息的后几天。那时候她觉得她和董秦之间的爱太脆弱了,她没有强大的身躯来承受因为爱他她需要承担的责任。也没有任何能力改变——(假如一切果然像报纸内容说的那样)他的不幸。所以她几乎没有勇气去了解真相。 一年后的今天,她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和董秦是相爱的,这一点她不需要去怀疑。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也许他和她一样选择服从命运的捉弄和不尽人情的安排。但这一切,她至今都只是报以怀疑的态度,无从知道真相,她对董秦了解得实在是太少了,还没来得及上他家拜访,还没有来得及让他知道自己是谁,她原先打算隐瞒一辈子,但她的性格并不允许她干背道而驰的事,她一定会在未来日子里的某一个时刻冒着失去他的风险冲口而出,她不是苏卿雪,她不愿意生活在妹妹的阴影里。她尊重他的选择。 每一个寂寞春闺守空房的时候,她的失落开始登峰造极,促使她在内心萌生出疯狂的念头,她决定要去寻找董秦,活要见他的人,死要见他的墓碑。 她忘不了他,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形象盘踞在心里纹丝未动,她对爱的坚贞程度,这世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破解。 她下定决心,那怕耗尽所有积蓄的代价要去寻找他,预感他不会走远。 她翻出了那张旧报纸,对那条新闻又仔细地看了一翻,内容说的是去年因贪污倒台腐败分子董某某在狱中自刎消息,当地报纸连载了三天。本城董姓人氏并不多见,身居要职除了董秦家族更没有听说还有别人。如果这真是发生在董秦家族里的灾难,那么,董秦现在会在哪里呢?苏月澜思量着记上心来,她将不惜成本动用私家侦探。 私家侦探虽说是刚刚兴起的新行行业,这帮人却有执着的敬业精神和偷天换日的神通广大。他们早已掌握了一套从西方传授过来、超世界水平的跟踪技巧和破案能力。只要客户出得起价格,他们就可以让你足不出户看到老公和情人最暴露视频,能为你在竞争对手的眼皮底下安装上窃听器,他们能在监控下、多重防盗门内如入无人之境。苏月澜花去了一家便利店一个月的利润便获得了董秦的消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六十四章:走出落魄 天空中太阳像火球一样炙烤着大地,苏月澜已经一刻也坐不住,在她的要求下侦探所里派出一个鹰钩鼻高个子男人,把她带到郊区一处无比荒凉的建筑工地,告诉她: “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面。” 鹰钩鼻说完没有二话,自顾离开。 苏卿雪的双脚踩进尘土飞扬的地面时,她感觉到此时的心灵几乎无法承载眼前所要看到一切的重量,她的思绪凌乱不堪,就要见到日思夜盼朝思暮想的董秦了,他还是记忆中那个完美无缺的人吗?残酷现实会把一个人的尊严侮辱到何种程度,形象糟践到何种不堪呢?她摇摇摆摆地走过坑洼地面,发现自己现在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不远处,一群戴着钢盔、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人正在来回忙碌,董秦消瘦高挑的身影就夹杂在其间,非常扎眼,蓬乱的头发盖住了他两边脸蛋,从侧面看只瞥见他高挺的鼻梁,鼻尖上淌着汗水,眼窝深陷,没有人知道这乱草一样遮掩的头发下是一副怎样冰冷的表情,麻木的心。 苏月澜慢慢走了过去,站在拐弯处的墙角,她想先平定一下自己的心绪,现在已经完全看清了他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动脉里的血液疑固成块,在心口形成疼痛的拥堵,眼睛也变得火辣辣,暂时还掉不出眼泪。 他的脸被烈日晒成了蓑衣色,五官还是那样棱角分明,不失英俊。 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每天都这样埋头苦干,和谁都很少说话。同样变成蓑衣色、原来每天抚琴键的手现在正拿着板钳干着命运强迫他的工作——扎钢筋。 他看上去还算平静,比她想象中要坚强很多。她知道他把对着个世界的愤恨、绝望、和自身的志向都很好地封锁起来了。 他没有被打垮,正像一只愤怒的狮子被囚禁在铁笼子里,困兽的眼神蔑视着世态的炎凉。 她也知道他的选择不是逃避,而是在等待。他一定知道——唯一能审判命运的是命运本身,轮不到对手和敌人。 她不知道在墙脚站了多久,直到中途董秦休息时间到屋角喝水,不得不从侧墙走了出来,站到他面前,董秦把一次性杯子举在嘴边,整个人呆住了,几秒的迟疑、然后是惊喜、无尽的感激、她看到他整个人的表情在瞬间发生着多种变化,几乎是丢掉手里的钣钳: “雪!你怎么来了?但愿这不是我的幻觉。” “董秦!我假如不来,你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她找到他是惊喜的,但要开始生气,他害她付出那么多的感情去提心吊胆,去害怕。 董秦把手伸过来的时候,苏月澜的气就消了,她扑倒在他灰扑扑的身子里,就像委身于一片大地,她又吮吸到了那大地所散发出来她熟悉的泥土芬芳。就在晌午的工地上,她颤抖着双手拨开董秦乱蓬蓬的头发,拨开他拉渣胡子,为他遭遇的不幸而心碎: “董秦!为什么有苦难降临的时候,你就要离开我?请把你遭遇到的苦难分一半给我承担。不要把欢愉丢在我的记忆里,我独自回味会太寂寞,更不要把甜蜜的果子摘给我,太甜我会尝不出蜜。” 他那受过创伤的眼神只落在她的脸上才会变得温情: “对不起!雪!对不起!你受苦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现在不但两手空空,还在躲避我父亲对手的调查。” 他停顿一下,看看周围继续说下去: “他们借用法律为幌子报私仇,要把我置于死地,我父亲已经以命相抵。他们依然不放过我。” 他对自身的经历粗略概括,把自己遭受过的不幸全都置之度外: “雪!你都看到了,我的生活已进入一片黑暗,一无所有,前途渺茫。我自己创办的公司在去年父亲案子的牵连下已经破产。” 沉默了许久,他又开口: “我要谢谢你!雪!你让我看到了患难中的真情,也激励了我要重新振作的决心。” 他就在那样烈日爆晒的工地上把她搂得更紧,四周滚烫的高温也无法分开他们再一次粘在一起的身体。他们以对方的思想作为信仰,他们都愿意被对方强大的爱主宰。 她此时理解了他一个人承载着家庭变故的巨大压力不得不与她分开的噩运。他当时想到的是不能连累她,又无法走远,到更遥远的城市或者出国,因为他的母亲在这起事件的沉重打击下换来的是精神失常,他要照顾她。他甚至不能到附近的公司去应聘一份像样的职业,父亲的对手——强大的阵营敌团为除后患会给他制造各种麻烦把他驱赶到一个再也威胁不到他们的地方:拾荒群、帮运工、或者驱逐到人类更低级的层次里面去,让平穷、劳累永远伴随着他,让他过上一种比死更可怕永无出头的日子直到生命的尽头。丧心病狂的仇家的不但有这样的能力,施行起计划易如反掌,他们暂时做到了。 他们也忽略了一句古训:人算不如天算。 中午时分,苏月澜将董秦带离建筑工地,他们走进一家普通餐厅,他掏出被汗水浸湿的钱为两人点了可口饭菜。 董秦慢慢咀嚼着碗里的米饭,再次谈起了不堪回首往事,他在说这一切的时候已经不再满腔怒愤,也没有垂头丧气,用的是一种出奇镇定的语调和充斥着蔑视一切仇敌的口吻。他严肃的表情和沉稳的语调都在表明着他惊人的抗压能力。他充血的眼睛和冒着青筋的脖子都是对那起事件对他造成不公平待遇的抗争。这些愤怒最终无以点燃他体内将要发作出来的复仇情绪,但那已经形成他心头永远挥之不去的一团阴云,笼罩在那里。 苏月澜从饭桌对面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董秦因风吹日晒变得粗糙的手: “董秦!不幸已经过去。” 董秦两手捧着苏月澜白皙柔软能代表她爱他的手,在上面印下他虔诚真挚、感激与一体的吻痕,这个吻的意义超越了一切世俗的爱,那里面不再有一己私利的欲望,只有他如获至宝的珍视。这一刻他失去了对待感情的坚强,眼里闪动着像星辰一样发亮的泪光: “雪!亲爱的雪!你的不离不弃使我感动。” 他良久地望着眼前迷人可爱的女孩,他的眼泪最终没有落下来,反而由衷地笑了。 董秦在一遍遍叫唤着“雪”的时候,苏月澜心里忍不住有了一些变化,但她以为这不是一个解释和澄清身份的良机。他的心绪正处在感动的顶点,她不想在他激动的时候,为使自己如释重负,往正在燃烧的焰火里猛然投下冰块,一下子将他的激情浇灭。 对他的这一场营救,他会不会爱苏月澜,已经不是她在意的问题。 她正得意于自己握着两个人感情发展的主动权。她把他带到了自己漆黑铮亮奔驰系轿车内,意气风发地将他载向自己一手创建的商业帝国,这一切让董秦感到无比震惊之余,对她不得不刮目相看。 他早已经看出来她的这一天赋,但想不到如此惊人。 事业顺风顺水的稳步发展使苏月澜年轻的心灵沃土萌生出大面积的虚荣心。她加倍着原来的趾高气昂。 董秦现在成了苏月澜的随从,每天形影不离,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她左右。看着她声东击西、在生意场上步步为营。这时的她完全没有了以往少女的娇羞,处处彰显出她的盛气凌人,言行举止中毫不掩饰地带着“女汉子”的气场。 董秦对她从最初的疼爱慢慢演变成敬畏到最后的惧怕,这一切使他感到了苦恼。他一直注重滋养灵魂重于一切的天性在她这里遭到了排挤。 但凡商人,在赚取利润的时候,都有越来越强大的野心和对物质无止境追求的欲望,商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铜臭味,这是经商这一职业造成的宿命根源,因为只有不择手段把自己利益最大化才是一个成功商人的生存根本,最后他们的身上都背负着唯利是图、铤而走险的使命。 董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内心剖析着商人的种种劣根形象,这一形象和苏月澜现在对物质疯狂追求,穷奢极侈的样子是如此的一致。 她在外面的应酬也越来越多,在他面前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需要和朋友交流感情,因为人们都说多个朋友多一条路,实际是她染上了葡萄美酒夜光杯的生活。 众所周知,一个内心荒芜、没有高雅情趣的人是非常容易被寂寞所主宰的,过起堕落的生活也就在情理之中。 更让董秦大惑不解的是:上天曾经赏赐给她一副多么动听的之音,现在完全被她糟踏了。有一次苏月澜半夜三更在kv中喝醉了酒,董秦带着压抑的怒火找了五家夜总会才找到她。推开包间的门时他惊呆了,只见苏卿雪拿着麦克风扯开嗓门声音像敲破锣一样在嘶吼,五音不全、粗俗不堪。 她的手提包放在角落,他想那里面有几十个他打的电话,当时担心的是她安全问题。听苏卿雪唱歌,他算是领教了要他命的感觉。 他想破译自己某种好奇心,在她清醒的时候问她: “雪!我来给你伴奏,唱你以前唱过的歌来听听。” 她却说: “好端端的唱什么歌?我只在喝酒的时候唱歌。你喝吗?看你滴酒不沾,一根烟也不抽,气氛没有,唱什么歌?” “我们之间怎么可以弄得这样乌烟瘴气呢?” “那我要告诉你,我在头脑清醒的时候是唱不出歌来的。” 她的话让他顿时语塞,继续痛苦不堪地忍受着她的狂妄自大。 他原想用一种巧妙的语言不伤大雅地给她忠告,但她现在的刚愎自用是他所无法驾驭得了的。 自从他失去了自己的生活空间,寄她篱下以来,他便失去了掌控两人世界的主导权利,她留给他的位置就像新时代男宠位置,不愁吃穿地陪在她身边,听她使唤。这让董秦尊严丧尽而倍感闷闷不乐。他不再每日清晨换醒她在无边无际被爱包围的海洋里。 苏月澜现在是所有同龄优秀男子追求的近似完美的目标。她在不停体现自身价值的存在感里沾沾自喜,她的确非常努力。 她比以前刁钻跋扈,更难伺候。她自己从不这样认为,她爱董秦如初,望向他无怨无悔的眼神时,总能从他那里找到属于她最纯净的蓝天。她疲倦委屈、深夜买醉不着家,回头还能在他怀里撒娇,最后总能在他宽容的胸怀里找到心心相印的踏实。 以她看来天底下也只有董秦这样的男人能和她过到一起,因为他爱苏卿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六十五章:摩擦 苏月澜从来没有想过,依附着她光环的董秦对她的成见已如此深,他又是那样的不快乐。 一天清晨,她从自然的睡眠里苏醒过来,看到的是董秦冰冷刻板的背。 她渴望他爱抚双手的包围没有了,她的心一下落入被窝的冰窟窿。平日看似最自然不过的习性,此时却能对她造成最致命的一击,她的内心也是个脆弱的女人,强大的表象是硬装出来的。 董秦对苏月澜的不满在行为上残酷的反抗激起了她的错愕: “董秦!我有一种沉入海底的感觉,而你就在身边却见死不救,你这是居心何在?” “你太莫名其妙,无中生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他没有回转身,只把不耐烦的话说出口。 “你自己不开心?或者你感到了生活的乏味?。” “没有呢!我只是怀念能呼吸到自由的新鲜空气,比如拿着板钳在盛夏的工地上,让烈日把我当面包烤的日子,都是值得回忆的。因为我能够知道自己还活得像个人。” 他回转身,平躺在床上,目光厌倦地落在盖住两人身体的桑蚕丝被上,被窝下两人的身体虽然粘在一起显得亲密无间,但他变得冷漠僵硬的四肢和他说出她理解不了的话语,使她有某种隐隐不详的担忧。 她怀疑他所经历的家庭浩劫已经像恶性肿瘤一样在他体内扩散,很快就要大爆发,使他有“仇富”心理,也有“自虐”倾向。要不然他不会说出怀念干苦力的日子。 苏月澜追悔莫及当时没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定期给他做心理治疗,因为家庭变故的打击他母亲已经先他一步发疯,等他也疯癫,不过是时间问题。 苏月澜越分析越觉得可怕,为了不让他陷入到“自虐”的疯狂里和消极的思想变化中。她决定采取措施: “董秦!让我们结婚吧!” 看得出来,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是她灵感中的突发奇想。她以为他们已经事先坐上奔向家园的烈车,补票是自然不过的事情,那就没有必要羞答答地为引起他的重视而忸怩作态,再去拐弯抹角或做一个漫长的等待,等他先开口。 董秦良久没有发出声音,两人之间差距的鸿沟不但使他一下子难以理解她的行为,把她为他着想的好心也当了驴肝肺。过了半晌,他终于冷冰冰地问她: “雪!你凭什么要和我结婚?你都想好了吗?” “凭爱!我只会和我爱的男人上床,董秦!我不是和你闹着玩玩的。” 在她看来,他不但真有病,病得越来越严重了,她要用一场及时的婚礼来治愈他。 他诚惶诚恐地看着她,眼前的女人迷人、富有、青春靓丽集一身,现在主动提出要和他步入婚姻的殿堂。 她昔日内心的空洞和毫无艺术造诣的俗气,这时又变成了他要在鸡蛋里挑骨头而在她身上挑出的种种毛病,她的确有商人贪婪的嘴脸和铜臭味,金无赤足,人又哪里来的完人? “结婚”这一词确实在吸引着他,他的内心开始像不平静的海浪颠簸起伏,一会儿想起她的种种可恶之处、一会儿又想起她她的种种好来,她的任何可恶便都可原谅了。他嘴上拒绝她,心里却又将她爱得更深。 他发现他是明智的,他把握不住这场爱,干脆直接告诉她: “雪!对不起!现在不是结婚的时候。” 面对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人,她没有想到自己尴尬的境地: ”好吧!我们放弃婚姻,你觉得怎样相处你会快乐,我们就怎样相处吧!” 董秦听了如释重负,曾经压在他心头不快乐的疑云散开了,他们之间从新播种起了爱的种子。 这是一座触及他敏感神经的城市,他在这里获得恐惧、死亡和极致的不幸,这一切的感觉越来越削弱他对生活的热忱。 这段时期苏月澜正好接到欢堂镇打来的电话:母亲的健康状态每况愈下,回家照顾妈妈成了苏月澜义不容辞的职责。于是,她觉得自己像爱心泛滥的主人牵着心爱的狗狗一样把董秦一并带到了欢堂镇。 为了避免在婚礼上出现落跑新郎的尴尬局面,苏月澜铁了心,往后只要他稍有犹豫,他们永远不提结婚,两人只负责相爱。这是一种比束缚在婚姻里更加奇妙的感觉,他们又重获焕发出初见时的新鲜感和激情,如胶似漆。 离开城市的这一天,董秦领着苏月澜看望了一次自己的母亲,他家那一栋别墅现在正被法院的封条封住。随着父亲的死,家属受牵连的议案已经不了了之。董秦的母亲至今无法承受父亲在狱中被指控畏罪自杀的骂名。她每天在自己头脑里以浆糊做壁垒,里三层外三层地敷个不停,现在被回国后的姐姐关押在一扇生锈的铁门后面。 秦女士已经无法认清这个世界,精神状态时而亢奋、时而悲凄、偶尔也会趋于平静。姐姐一日三餐拿药物控制母亲反复无常的情绪。 这天,董秦拉着苏月澜来和她道别,秦女士居然认出了董秦,像个孩子一样在他肩头呜呜哭个不停: “亲爱的孩子,你可是回家了。” 他母亲盯着苏月澜也看了许久,似乎一反常态地揭开脑海里层层深裹的浆糊对着苏月澜说: “我们好像见过面,孩子。” 苏月澜微笑了一下表示作答,心里想着:你认识的可是苏卿雪。 董秦的母亲似乎知道儿子要做一个漫长的远游,眼泪漱漱漱地往下掉,董秦默不作声地打来了一盆清水用毛巾浸湿给母亲洗了一把脸,他洗的仔细又认真,母亲悲悲戚戚地哭了大半天,突然间又破涕为笑。在苏月澜面前他没有感到家丑外扬的难为情,他转向她若无其事地解释道: “她只是去年受了一点点刺激,现在已经康复了很多。” 苏月澜却觉得这是个快要让人窒息的地方。他只字不提的那些非常人所能承受的经历似被风吹起了一角,被她瞥见了他血泪斑斑的往事,她在内心很好地让出了一个空位默默地为他祈祷,剩下的感触是她无数次想到了她自己,她脚下所走的路:她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任何外力威胁不到她、撼动不了她为止,要随时随地注意自己的处境,不能让人生有跌入低谷的危险。 苏月澜挽着眉宇间带着忧郁气质的董秦,他用宽容和爱忍受着她被金钱调制出来的“浮华高贵”。两人从欢堂镇老旧的青年宫石子路上穿行而过,很是惹人注目。 镇上现在已经不像早几年,来了个陌生脸孔就会把他团团围成一个圈,像看耍猴人一样津津乐道,指指点点。 在改革开放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新事物的更替,物质的日渐丰富,进步的文明使他们也慢慢学会了克制粗俗,崇尚品味与修养。现在大家都变得比以前繁忙,但这只是一部分人的生活细节。远离都市的欢堂镇,虽然交通日趋便利,多数人仍旧过着十年如一日的生活。 原生态景象在这里随处可见,传统的繁文缛节和人们根深蒂固的生活习惯及思维方式不断和外界的新思想互相冲击渗透,然后形成另一种矛盾冲突的怪象在这里存在,这就是欢堂镇留给董秦的最初的印象了。 当心爱的女人时常挽着他的臂弯一起漫步在村口的康庄大道上,看着天边绚烂彩霞迎接归巢的雁阵,衣裳陈旧的牧童晃着手里的竹鞭拍打在年岁已高的老牛身上,田垄里走来吸汗烟的老汉,双手交织在后背像是在闲庭漫步那般悠哉!自己那血与泪的往事日渐枯萎,再也无法孕育出新的痛苦的蓓蕾、啃噬他的心。 苏月澜那些眼不见心不烦的各路朋友,现在只在短信里和她互相问候,董秦就有一种在欢堂镇生老病死的冲动。 事实很快就可以证明:有人类生存的地方就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群体。欢堂镇不会因为你热爱它的程度有么的执着和深沉而变成一个列外。 苏月澜没有因为遥控自己的商业帝国导致利润下滑感到沮丧,她庆幸自己的明智之举,眼看这个落魄的名流后裔要在这里扎下根的打算,她来不及经他本人同意,为他在苏卿雪曾经住过的卧房布置了一台价格不菲的日本钢琴。董秦没有因为苏月澜的外行、不懂查看钢琴材质、音色、触感和音调的稳定性而抱怨,他对她原本炙热的爱现在又多了感慨万千的激动。 从今往后,能望见庭院睡莲的窗棂里日夜飘出卡农、《梦中的婚礼》、《永恒的爱》、《忧伤与快乐》偶尔董秦也弹《梁祝》。 放学的孩子们、暮归的农夫们、大溪里洗被单的妇女们、足浴店的妹、开餐馆的老板、摆地摊的贩、无一不驻足停留聆听这令人心醉的美妙琴声,所有人陶醉的表情里都似乎彰显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叶露珠算是看出了苏月澜打着照顾母亲的旗号在明修榨道、其实私底下把昔日魔鬼引进欢堂镇在暗度陈仓。叶露珠每天念叨要把魔鬼化身的董秦驱逐出欢堂镇,她已经失去一个苏卿雪,不能让魔鬼在这里蹲点筑巢: “他有企图株连我们九族的野心啊!” 实际上是叶露珠企图想号召家族势力把董秦驱赶出欢堂镇。 但是她的念叨无人理睬,多年里寻找苏卿雪未果,她的身体迅速衰败,那异于常人的言谈举止让人无法理解,身边的亲朋好友早已对她失去倾听的耐心。叶露珠比自己的母亲更早过起了自言自语的生活。在无人的庭院,在走廊里,在床头、都能听到她对着空气在投入地轻声细语、不能自拔。 在这个时期,她对周围的事物反应日渐迟钝,眼前时常产生时空交错的幻觉,生怕错过苏卿雪已经回家而无人转告她的事实。每次看到苏月澜从屋里经过都要迫不及待地问: “孩子啊!你是月澜还是卿雪?” 董秦在身边的时候,苏月澜会回答: “妈妈!我是卿雪。” 但董秦不在身边时她又会低声告诉母亲: “我是月澜。” 苏月澜这样翻来覆去把叶露珠彻底弄糊涂了。拄拐的外婆提醒叶露珠苏卿雪腰上有红豆大一块红色胎记,苏月澜没有。古来稀的老人家身体如返老返童般硬朗,大脑的思路像壮年人一样清晰,无形中担当起了照顾已知天命的女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六十六章:搏斗 每每苏月澜怀揣董秦拒绝与她结婚的空虚,在老屋里穿堂而过的时候,便强烈地意识到历经半个世纪的外婆从未停歇对晚辈的操持,叶露珠的日常起居几乎不用苏月澜插手,无所事事的她大脑中突然闪现了一个念头:既然董秦在这里找到了生活中的理想目标,(他这时已经招收到二十多名学生),她也有了在这里发展的想法。她已经习惯奋斗搏击的日子,觉得自己不能空闲下来,索然无味的生活她一天也不要过。 自己没有比谁更优秀,也没有比别人勤劳,不过是比别人闲不住,无论如何她要为自己找点事情出来做做,哪怕是为了打发时间也是好的。这是她的习惯,坏习惯是致命的,而好的习惯会让一个人的生命不停地发出光来。 欢堂镇的生活节奏真是足够缓慢,苏月澜带来的是都市快节奏生活习惯,她用这一习惯看待周围一切事物,便很快付诸行动。 她和董秦时常组成一道移动的风景,不出两个月的时间就打破镇上原有的平静,扰乱了人们的生活次序。 这还得从苏月澜从石龟巷口到大街的十字路口开出两家镇上最大的超市开始说起。 起初苏月澜看到镇上至今没有出现人们到货架上自由取货物的经营方式,这里原先又阴冷又黑暗不够整洁的卖部全都按老规矩最传统的方式在经营。这使嗅觉灵敏的苏月澜嗅到了商机,尽管这里只是偏远的镇,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老套的卖部经营方式已经十分不符合现代人的购物需求,改变刻不容缓。 苏月澜先租下一家黄金地段的宽敞明亮门面,雇来欢堂镇上工钱便宜的工人、师傅、大刀阔斧地拆去门板、砖墙、再刷漆、铺地,很快摆上整齐的货架。从原来供货商手中源源不断地用大货车送来货真价实的各种生活必需品,这些事苏月澜用一通电话便解决,完全能满足上帝们的所有需求。 在爱情的催化作用下,在一天比一天恩爱的神奇感觉里,他们为彼此痴迷的同时,浑身上下都还有使不完的劲。 考虑到有些孩子家庭条件有限,品德高尚的董秦就免费为他们增加课程。苏月澜用复制的方式在石龟巷又开出一家全镇最大型超市,取名“笑相迎”。 随着笑相迎的诞生,村里的卖部一下全被垄断,原因是:笑相迎购物方便、环境整洁、且东西物美价廉,至关重要的一点是笑相迎永远秉着不弄虚作假的经营之道为上帝们负责到底。这一点得到全镇人的青睐和认可,人们从此不必要担心吃到工业盐、苏丹红、毒奶粉的苦头。 而那些不够窗明几净的卖部可就没这么让人放下心来。笑相迎还打出假一罚十的广告口号,无疑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再说笑相迎在城里有十家便利店的实力,欢堂镇这两家可以说是实打实的品牌入驻。 有粪坑见识的毛兴旺村长预备笼络全镇开卖部的个体户设法抗议。因为苏月澜的品牌强势入驻,不知不觉中已经动了这些个体户们的奶酪。 毛村长老婆赛貂蝉和一众人开出的卖部在近期营业额直线下滑,面临倒闭。所有开卖部的经营者都愤愤不平,自发组织了一帮人马,在村长暗中安排下,第二天几十号人堵在笑相迎门口讨说法。 从市里刚刚调遣到欢堂镇的部门经理虽然敬业精神可佳,但对突发事故经验不足,他心惊胆战地想:穷山恶水出刁民啊!难道没有王法了吗?他从卷闸门的缝隙里向外张望,门口黑压压一片人头,手里抄着榔头、木棍、铁锹部门经理和三个营业员美女吓得花容失色,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出来开门。 经理不停地拨打苏月澜的电话,她手机虽然二十四时开机,但此时正处在震动状态,她本人正在享受每天清晨醒来被董秦爱的海洋所包围的甜蜜当中,她们除了相互之间永不厌倦的肌肤之亲以外,董秦还要咧着整齐又洁白的牙齿露出他惯有的迷人笑容对她说上一段发生在学生当中的逸闻趣事,或是稍稍远去的现实生活,这成了他每日清晨必须履行的义务。 苏月澜脸上洋溢着和他们亲热时不一样的欢快表情,沉浸在他风趣、幽默的说笑当中,两人同时猛然发现平淡、从容的爱现在又被他开辟出了广袤无边的新天地,这导致他们谁也不想先一步离开谁,恨不能二十四时都能腻歪在一起。 董秦学生来的时候,苏月澜就站在能望见琴房的窗口看着他,这样便于董秦台头的时候两人能立即四目相望。有时候董秦在琴房没能望见佳人时,就会失魂落魄地对学生说: “你先自己练习。” 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房间,焦急地四处寻找苏月澜的身影。连董秦自己都从来不曾想过——他会是终其一生都为她的一切言行而活的男人。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看到苏月澜和部门经理男生讨论经营之道时,他无中生有的妒火就会在没头没脑地燃烧。 他总是在她不知情的时候,不在她身边的间隙里,既甜蜜又痛苦地回忆起他们刚刚发生的恩爱片段,得出的结论是:他爱她,爱得骨头在皮肤下粉碎,宁愿尊严只剩灰烬。 年轻的苏月澜显然没有经历过太多险恶江湖里的复杂人性,但她天生就有越挫越勇的脾性。面对这些喽啰扭成一股绳,对势单力薄的她群起攻略,她没有惊慌,吩咐下去照常营业。 部门经理接到通知战战兢兢地让营业员打开了两家超市的大门。 这是个春寒料峭的清早,毛村长还算魁梧的身上披着一件陈旧的深蓝色风衣,大概是要给自己壮胆,他嘴角叼着一根香烟。之前是迈着八字步而来的,部门经理没有见着毛村长瘦弱双肩不由自主前后摇摆的气魄,但村长保持住《上海滩》里面许文强的风骨让经理畏惧。 毛村长向前迈了一步,走出了兄弟们的队伍,拍了一下经理的肩头: “兄弟,我看你样子刚离开学校也不会久,今天不要为难我们了,啊?大家讨口饭吃都不容易,你去转告苏总,务必关门停业。别把我们镇上人的饭碗抢走。” 毛村长语气诚恳,态度坚决,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要求笑相迎滚出欢堂镇,把生意让给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的相亲们。经理只是一个打工的,按苏月澜的意思来行事,不予理睬毛村长地头蛇斗强龙的话。 毛村长先礼后兵,结果部门经理态度比他们欢堂镇粪坑里的沉石还臭还硬。没有丝毫人情味而说不通,村长波澜不惊的身体回转了一个身,内心开始起毛,大踏步向大街的方向走了出去。 队伍中所有人心照不宣地明白村长的用意,几十号人凶神恶煞持棒抡械,不出五分钟的时间,把笑相迎打砸个稀巴烂,石龟巷口那家同时惨遭噩运。 虽说欢堂镇是处在山高皇帝远的偏僻镇,法律在这里并非形同虚设。只要参与打砸笑相迎的村民无一幸免被关进当地派出所,苏月澜果然拿出越挫越勇的气概、像杀红了眼的女魔头。 她从不鲁莽行事,就像人类喝生蛇血一样,事先要把这鲜红的浓浆盛进银杯,微仰着脖子让新鲜得不能再新鲜的腥味液体形成一条粗线缓缓流入喉咙,完成最文明弱肉强食的举动。 她非常识时务,这是个有钱能使磨推鬼的时代,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难不倒她。再说她暂时还没有想起来有事求人的时候,是不需要用钱就能够摆平的。 她在欢堂镇最高级餐厅包厢里摆了三桌酒席,邀请各部门要领,尤其管事,私下又送去不少进供。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这个受害者甘愿低声下气地蚀把米出去,不是为了偷鸡,而是引起地方政府重视,将聚众闹事者严惩不贷。 如果在地方势力的横蛮干扰下,政府权威要员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只做做样子不了了之,照这样下去,她最终会在欢堂镇上失去栖身之地,卷起铺盖被走人,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苏月澜和员工一起蹲在地上捡起破酒瓶碎片、破醋瓶渣子,酱油汁像血水一样流得满地,溅得到出都是,门面的玻璃碎成了渣。 大伙齐心协力收拾了三天三夜,笑相迎从回焕然一新,还来不及在人们眼里留下命运多舛印象的笑相迎,马上从新步入营业轨道,苏月澜脸上扬起了胜利者的微笑,她脚踩“香菇脚”高跟鞋走过拖把刚拖的湿滑地面,“哧溜”一声不慎滑倒在地,一只手按到了墙角的垃圾篓里,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扎到了手掌心,顿时鲜血喷涌,她疼得皱起了眉头,同时脸也吓得刷白。董秦闻讯赶来,不假思索思索用毛巾帮她捆扎住流血不止的伤口,陪她到卫生院。 这次的意外受伤,苏月澜的手心缝了八针。董秦停课两天,无心给学生授课。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渐渐打消对婚姻的恐惧,渴望能给她心灵的栖息,他语气诚恳: “我能养活你,雪!把这一切都抛开吧?我们结婚,你每天陪在我身边,什么都不要干。” 神情有几分憔悴的苏月澜此时正依偎在董秦的怀抱中,她抬起头用惊愕的眼神看着董秦,曾经她要求结婚遭拒,此时他的话像一场迟来的屈辱占据着她的心头,使她情绪有些激动: “结婚?董秦你至今只知道叫我雪,我们的婚姻,要让你用一种雪中送炭的方式施舍给我吗?” 董秦脸露窘态,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这莫名其妙的话。 来到欢堂镇没有多久,董秦在无意耳闻苏卿雪原来有一个双胞胎姐姐的事,他没有去过多的在意。现在苏卿雪要一语惊醒美梦中人,但他最后觉得自己把事情想得太戏剧性了。 董秦平定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捧着苏月澜那只绑着绷带受伤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深情地在上面印下一个温和的吻,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她能知道那是他内心向她表达曾经拒绝和她结婚的歉意,女汉子的心瞬间被溶化,两个人总能在这些似是而非的摩擦里变得更加相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