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尖商》 第0001章 两个皇二代 万历十三年(1585年),霜降时节,松江府,浦江边。 楚箫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涵定最后一口气,扑腾上岸,扔了手里的军刀,摔倒在江边,晕死过去。 江边沙石路上, 过来三个女子,一辆马车, 仙姿玉色,步履轻盈珊珊俏花枝,回身举步,恰似柳摇水笑润初妍。 走在最前面的是公主的丫鬟喜兰,随后的是永宁公主和太丰郡主,丈开外,是一辆双辕马车,侍辕的是郡主丫鬟水玉。 江风渐大, 太丰郡主关切的说道:“公主初来松江,路途遥远,才将息两日,我等还是回去吧,改日再陪公主游玩。” 永宁公主悠悠答道:“姐姐,你且直呼妹妹便是,这是松江,不是京城,我倒不觉身体疲乏。” “妹妹,江上起风了,有些凛冽,我担心你身子凉,我们已经出来一个时辰了。” “姐姐,不妨,再走上一走”。 马车辕上套着的那匹棕色骏马,突然一声长啸,走在最前面的喜兰发现了江滩上的楚箫。 “公主,郡主,这里,这里有一个人”。喜兰有些惊恐,不敢上前,向身后连连招手。 公主和郡主趋步向前急行, 水玉也从马车上跳将下来, 棕色马儿,又是两声嘶鸣。 太丰郡主胆子大,将手伸向楚箫鼻子:“此子还有热息,他还活着,只是背上的刀伤,又长又深,水玉,快取马车上的棉布来。” 郡主和水玉慌手慌脚地用棉布层层裹缠着楚箫,还是有些许血水从白棉布渗将出来:“水玉,再取些棉布来。” “姐姐,你看他是什么人”?永宁公主取下裙袖上的貂皮暖手,托着楚萧的头,雪白的貂皮毛上,马上泥渍斑斑。 “妹妹,看衣着体貌,像是位军爷,看,这衣襟上隐约有几个字:楚箫,六三,把总”,太丰郡主接过水玉手里的布头又在楚箫身上裹绕了一圈。 喜兰发现了沙堆中的断刀,扑去沙石,抽出来,递给公主。已经折断的刀背上,赫然有四个刻字:戚氏军刀。 “姐姐,这位想必是我朝威名赫赫的戚家军,戚继光总兵帐下儿郎,我们定要救她。” “妹妹说的极是,水玉,解辕马车,牵匹马儿过来。” “姐姐,用我的赤电宝马。” 四女八手八脚,好歹将楚萧抬上马背,太丰郡主一跃上马:“水玉,喜兰,你们顾看好公主,妹妹,我先行送这位楚箫把总,去东壁堂就诊李院判。” 十日后,郡主府。 楚箫坐在中门楼堂和东厢房的连接曲廊处,晒着太阳,背上暖暖的,愈合的伤口有些痒,他确信了一个事实,自己穿越了。 太你么空格了,搞笑!楚箫嘴里连骂三声:“空格空格空格”,一掌拍在曲廊立柱上,十日来的养伤,穿越的惶恐不理解忐忐忑忑,算是释然了。他心里总结陈词:“穿就穿了,好歹是穿越到古代,古代人,那还不都是一群小学鸡,吊起来打!!有什么好怕的。” 中门楼堂阔间七架,五丈开外,前面是三间五架的前门楼堂,可以听到前门堂外的市集声音:“烧鸭,上好的烧鸭,十文钱一斤。” 梦回四百多年,穿越大明万历年间,年轻的楚箫,历史知识是短板,但作为后世年薪过千万的金融期货精英,一般都会对万历王朝有所了解,因为那是历史上最好的时代。 世界上的白银有一半流入了大明万历王朝,即便是后世华尔街美联储地下二十五米深的金库,一百二十二个房间里的金银,也不过只占世界金银储备的百分之二十。 他觉得自己穿越的时代不错,万历王朝遍地都是白银,银子多,好过银子少,只要有银子,就有办法弄到手里。 传说中,财神爷赵公明是卖米的,卖米要用斗量,他的店从来都是给足量,让米高高的堆起来形成一个尖,卖米给足量,“无尖不成商”,但是后来怎么就被人演变成了“无奸不成商”,意义完全不同了。 楚箫抖了抖手里的《明穆宗实录》,丰神俊朗的脸上一丝轻笑:大明王朝一年的户部国库收入才不过区区几百万两白银,后世的他随便策划一个金融项目,都远远不止这条数。整个万历王朝之当堂儒士户部核算全朝执鼎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加在一起,“怕也挡不住我楚箫半个脑袋吧”。 算盘珠子再快,还能快过电脑键盘?四百年的跨度,累积的人类文明,怕远远不止四亿亿的数量级。他心里盘算,轻轻松松,闲庭信步,在万历王朝当个尖商也不错。 郡主府庭落不大,东西厢房各十间,前后厅房各五间,从京城来郡主府走亲的永宁公主和丫鬟喜兰住在后厅房,太丰郡主和丫鬟水玉住在前厅房。 老管家住在西厢房,后面是三间灶房,和三间库房。 楚箫住在了东厢房,后面是三间米仓,和三间马房。 接《明穆宗实录书》上所说,这算是一个标准建制的郡主府了,只是有些人员稀少,和楚箫想象中郡主府家丁几百,人口上千的热闹景象,完全不一样。 青石地砖朱漆庭柱,都有些斑驳甚至破败,有点像楚箫现在穿越的心情。他穿越了,并没有得到这个身体原先主人的记忆。 “咯哒咯哒”的马蹄声,一匹棕色马儿探了长长的脖颈,伸过曲廊,竟是要用舌头来舔楚箫手里的书本,他心里萌喜,伸手揽住马儿脖颈,又摸又捏,马儿的鬃毛,棕中带红,短且直立,摸上去却甚是柔顺:“马儿,你叫什么名字?” 马儿却自顾自地仍然想舔书本,楚箫手里的这本《明穆宗实录》,已经看了好几天,按书上说,永宁公主是当今万历皇帝的亲妹妹,太丰郡主是她的堂姐,公主与郡主就是两个实打实的皇二代啊,皇二代啊!皇二代应该比富二代牛逼些吧。 曲廊上走过来一个上襦下裙的少女,正是太丰郡主的丫鬟水玉:“把总爷,你可晒好太阳?” 楚箫很感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清甜玉脂,比较于四百年后的隔屏网红,更真切更触手可及。这些日都是水玉在照顾他,帮他换药。从水玉的言谈中,他知道自已被大家称为“把总”,如果和《明穆宗实录》对照,“把总”是七品武官称谓,想必是穿越前这个身体原来主人的身份。 “今日便是李院判给把总爷最后一次出诊,我们都在中门楼堂等你呢。” “快,水玉,前面带路”,楚箫拍了拍马儿,立起身,跟着水玉走向中门楼堂,李院判便是李时珍,皇医院判,中华医圣。 中门楼堂,永宁公主,太丰郡主,喜兰,老管家,还有李时珍,郡主府所有的人,有且都在。 李时珍把楚箫身上的青衣长袍,缓缓的褪至腰间,郡主等姐妹并未回避,似乎万历年间,民风开化,她们并未拘于非礼勿视,倒是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妹妹,你看,这伤疤比昨日又小了,且颜色浅了许多,和周遭的肤色相比,只是略为鲜红一些”。 “都拜李药圣神技所赐。” “公主谬赞,老朽愧不敢当”。 “是啊是啊,第一天,这条伤疤从腰间到肩头,甚是吓人,每每换药,我都禁不住心惊肉跳。” “水玉,这一旬辛苦你了。” “婢子应当的,把总爷好起来,婢子心里也是欢喜的紧。” “禀公主,把总大人的背伤,这便算是好了,老朽无所牵挂,意欲寻药西纵,当下这就告辞”。李时珍收拾好药箱,拿出来三个药方。 楚箫从圆凳上起身,身体似乎是有肌肉记忆般地左手扶膝,右手下垂,右腿半跪,肩正眼平,腰板直挺,一个标准的戚家军礼:“属下在此谢过李院判救命之恩。” 李时珍双手把扶:“把总大人言重,这是三个药方,一内服,二外服,三泡洗,把总大人请收好,以备后用。” 前门楼堂大门口,众人送别李时珍,老管家压低声音对太丰郡主说:“郡主,今日府前的灾民又比昨日多了,要不要将粥棚支将起来?” “粥棚?我也想粥棚赈灾,可是府中散碎银子,只有不足三十两,粥棚又可支撑几日?” “姐姐,要不,当了我的金簪子,用来赈济灾民”。公主从头上拔下来三只金簪子。 搞笑呢吧? 两个皇二代,穷到当金赈灾? 不就是银子嘛,楚箫想,赚些银子,那还不是灶间房前坛罐里的泡菜,“翠花一碟”,尖商还是奸商,无恁,我来当,总不能让公主和郡主,穷到支个粥棚的银子都没有吧? “没有银子,我来办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02章 知府来追饷 楚箫突然说话要办银子,让公主,郡主和老管家吃了一惊。 “银子在哪里”?郡主问到, “银子当然在有银子的人手里,只需向有银子的人去拿他手里的银子即可。” “楚箫,你说的就是吃口语”。 郡主对楚箫直呼姓名,倒让他觉得郡主性格豪爽可爱,只是这“吃口语”是什么意思?绕口令吗?想必“吃口语”意思等于四百年后的绕口令! 前门楼堂外,大门台阶两旁的女儿墙下,黑丫丫全是流民,男女老少,破衣烂衫。 明中期,万历年间,在历史上被称为“小冰河期”,气温骤降,粮产骤降。或干旱或多雨。明朝短短二百七十六年的历史,居然发生了一千一百零六次灾害。连年大灾,年中数灾,大量的农田荒芜,人民避灾流移。 公主不忍睹视,转过身向中门楼堂走去,大家身后跟随,刚落座,前门楼堂外,有衙丁报号:“松江府,知府大人喻均,求见公主殿下。” 老管家连忙出去迎接,在老管家的引领下,松江知府喻均和随行府中执事,穿过曲廊入到中门楼堂内。 头戴四梁金带冠,身着云鹤花锦绶,腰佩药玉的知府大人躬身一揖:“卑职也是接到南京留都司礼监田义公公的信件,才知公主殿下抵达松江府,今日前来拜望,卑职多有不敬,还望公主恕罪。” 公主端坐上首:“知府大人不必多礼,本宫此次也是私游,并未告知沿途,大人请坐。” “卑职谢过公主殿下。” “给大人上茶。” 景德镇白瓷盖碗,莹白透亮,龙井散茶纤柔青翠,侍立在公主身后的楚箫,有一种又穿越回现代后世的感觉,我大明万历王朝,现代景仪啊,真是傲立于世界之十六世纪。 “公主殿下一路可好?” “甚好甚好,风丽晴和,尤吃食比京城清淡又丰盛了许多,只是一路行来,沿途灾民不少,却又是为何?” “禀公主,松江府,今年大灾,上半年是旱灾,下半年是水灾,上等农田也是颗粒无收,南直隶其他州府天灾更深。” “大人可有赈灾良策?” “已奏请圣上,圣谕可免除秋粮,冲抵赈灾,但夏税仍要缴交。夏税无过八月,本府仍欠户部银两。” 楚箫心想,这个知府真是个书呆子,有粮交税,无粮筹钱。公主又不是户部侍郎,汇报工作找错了对象吧。瞪大个小眼睛瞅我干啥呀,你知府大人最多也就是个进士,想当年,不,想后世,清华北大的博士生,在我手底下也最多就当个实习生开始较劲慢慢往上爬,瞅啥呀还瞅!这郡主府前门楼外,还有上千灾民呢,你个书呆子知府,倒是想个法子啊。 站在公主和郡主身后,这感觉有点怪,楚箫双手背在身后,右手虎口卡着左手食指关节,轻轻的一声响,“别人卡手指”是不自信的表现,楚箫卡手指,是为了确认自己穿越得到的这个身体好不好使,零件全不全乎!当今这皇帝也是有意思啊,免除秋粮,冲抵赈灾,秋粮倒是免了,但秋粮招了水灾,颗粒无收啊,拿什么赈灾?就等于是一纸空头承诺,相抵内帑万金,不拨款,自己想办法,皇帝的小算盘打得贼精,是个小尖商。 知府大人喝了一口茶, 紧接着又开始向公主禀报。 “万历十年公主册封,封地二千五百九十五倾八十二亩,封地一共有三千自耕户,人丁两万,现如今,全部自耕户,自动划转为公主殿下的佃户,按照朝廷新改革的一条鞭税法,三千细户应向公主纳赋,公主则应向朝廷纳纳税”。知府喻均说的小心翼翼,长篇累牍。 哈,敢情永宁公主是个大地主啊,名下有二十六万亩地呀,这个知府,原来是上门来催税的。 知府催公主交税, 有点意思!有点担当。 永宁公主的回答让楚箫有些意外:“知府大人说的这些,本宫不是很明了,皇上以及太后,还有宫中的人,也没有一个向本宫解释这等事情,本宫现如今便不知如何筹措这些税赋。” “公主殿下,卑职今日多有冒犯,多有冒犯”。喻均双手正了正头上的四梁带冠。 “大人不必过谦,你也是职责所在,税赋乃国之根本。” “卑职理当尽心尽力报效朝廷,只是只是尚有一事,卑职还当向公主殿下全力禀报。” “大人但说无妨。” 喻均端起白瓷茶盏,又喝了一口水,很长时间才缓缓的说出:“皇上和潞王,在全国开征“天地饷”,今年是第三年,也是最重的一年。按照摊薄到松江府田亩比例,公主殿下的封地应缴纳“天地饷”,折银二十四万两”。 “天地饷的事情,本宫知道,这两年,朝廷上下议论沸扬,只是本宫不知得这块封地竟然要缴纳如此多的银子。” “回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的封地在松江府,是卑职所属范围,卑职也是万般无奈,这“天地饷”是皇上和潞王修建陵寝所用,催缴得甚是紧迫。” 永宁公主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并没说话,想必公主是不好说话,或者不知道如何才算是恰当的回话。 天哪,楚箫总算是有点听明白了,税可以暂时不交,但“天地饷”好像催的很紧,“天地饷”是个什么玩意儿?原来是皇上用来修陵寝的,也就是修坟的。修个坟还要向妹妹收二十四万的银子,那在全国得搜刮多少银子来修这个坟呢?这得多大一个坟呢? 这搜刮手段有点尖商。 哥哥对妹妹也不放过。 楚箫剑眉一挑,星目闪烁,他想着《明穆宗实录》上面所说,当今的皇帝也比永宁公主大不了几岁呀,怎么这就开始要修坟呢?这是个什么皇上?“皇帝的光辉形象”在他心里瞬间有些成了泡沫肥皂剧。 一旁陪坐的太丰郡主一直都没有说话,猛然说出话来吓大家一跳:“公主,大人,只顾着讨论朝廷的税,和皇上的天地响。我郡主府外还有上千流民呢,公主封地的三千佣户还有二万子民呢,今年全年大灾,天气渐渐寒冷,这些佃户和灾民如何过冬?” 太丰郡主看来挺仗义,虽然整个郡主府,只剩下区区三十两散碎银子了。 “是啊,大人,这一路行来,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流民”,永宁公主扶了扶头上的金钗,不会不会她真的,想当了金钗来赈灾吧。 “回禀公主,流民动以万计,扶老携幼,风楼露宿,其人户避摇役者,曰逃户,年饥而避兵,他徙者曰流民。皇上已下旨,今年可免秋粮,只是只是”。 书呆子知府说话真让人着急,楚箫想起一句俗语~老鼠钻进书箱,咬文嚼字。 “只是什么”?公主追问。 “只是赋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以今观之,浙东西又居江南十九,而苏,松,常,嘉,湖五府,又居两浙十九也,租税太重,民不能堪”。 民不能堪这话都说出来了,这知府大人胆子挺大,挺敢说,但,书呆子知府,倒是说个办法出来呀,楚箫背在身后的双手又卡了一个轻轻的响指,身前的公主没反应,郡主的身子轻轻动了一下,像似听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03章 夜求公主字 知府喻均不笨,“书呆子气”也是装出来的,他心里非常清楚,到任松江府三年,年年大灾,心力憔悴。税赋和流民的事情,是他职责所在,能拖就拖,拖不过去,怕也只有熬过去。 而永宁公主二十六万亩封地所涉及的二十四万两“天地饷”,让他不知如何处理,这可是涉及皇上内努小金库。但他又不敢得罪公主,只好矛盾上交,如实禀报。禀报完了,倒也松了一口气,埋头只顾喝茶,一边喝茶,一边向随行的执事使眼色。 执事拿出一份司务财册,呈递给永宁公主,谁料想,公主根本就没有接,执事愣在当堂,有些尴尬。 太丰郡主接过了账册,看了看,秀眉紧皱:“看不明白,太多了,这又是夏税,又是秋粮,又是天地饷,怎么还有这么多欠债文书,这些债都是谁欠的呀?跟公主又有何干?”太丰郡主随手把司务账册递给了身后侍立的楚箫。 楚箫随便扫了一眼,只一眼,马上就明白了,那些欠债文书,是公主封地的三干佃户借的种子钱。 种子钱,就是贫苦的佃户,饥饿得连去年留下来的粮食种子都吃了,那今年要新种粮食,没有种子,只好以地为抵押向商户去借钱买粮食种子。 楚箫一抖手中的账册,朗声道:“看来,公主的封地已经抵押给商户了,公主还不了封地上三千佃户买种子的借银,这封地岂不是就要过户给商户?”话说完,他觉得自己有点狐假虎威,咳,虎落大明,只能暂且当只狐了,公主罩着也不错! “不敢,不敢,公子言重了,请问公子是?”喻均问的是楚箫,眼睛却望向公主。 “这位公子是郡主府管事,楚箫,戚家军帐下把总,因为海战受伤,暂时在郡主府疗伤。” “原来是楚把总,楚英雄,失敬失敬,戚家军一把总,军屯户一都使啊”,喻均虽然未从座椅上起身,但是向侍立在公主身后的楚箫拱手一礼。 戚家军威武,一个七品把总,战力可以当得了朝廷一个从四品的军户都使将军。但可惜的是穿越的楚箫没有得到这个身体原来主人的记忆,自然也便不知戚家军的把总到底有多厉害。 楚箫也拱手一揖:“大人过奖。” 一旁的松江府执事继续说道:“这些借银子的文书,有公主获得封地之前的抵押,也有公主获得封地之后的抵押,抵押的商户是万万不敢向公主讨要这些皇家封地的,抵押的银子是由佃户借的,自然由佃户慢慢偿还。” 农民苦啊,苦到借钱种地。 楚箫有些不耐烦了,双方鸿沟四百年的思维,显然有些沟通不合拍:“夏税折银,秋粮折银,天地饷亦要交银,即便是农民种地,都要借银,一切都是银子惹的祸,敢问大人,公主封地佃户是向哪家商户借了银子?” “回把总爷的话,徽商汪拱干。”知府的随行执事回答的很干脆,这个知府执事,起码也是个六品官职,却一口一个“把总爷”地称呼楚箫。 尖商,滑头,推卸责任,找个徽商汪拱干,来顶雷。 太丰郡主轻轻地合上白瓷茶盏:“可否请这位徽商汪拱干来府上一叙?” 知府喻均回答:“当然当然,卑职回府以后,即刻派人知会汪拱干,只是现在已近午时,卑职不敢耽误公主和郡主午膳,卑职先行告辞,明天定当和徽商汪拱干,再来拜望。” 知府喻均走了。他从走进郡主府的第一刻起,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走的时候却如释重负,满脸笑容,临走前还笑眯眯的看了楚箫一眼。 楚箫有点回过味儿了,心想是自己小看了眼前的“书呆子知府”,这个知府实在是高,精心安排的拜访,掐着时间的“食遁”,明确的目的指向~徽商汪拱干。 知府喻均要是经商, 也一定会是个好尖商。 午膳时间,没人做饭。 丫鬟喜兰和水玉忙着伺候两个主子,都已经很吃力了,哪有时间做饭,老管家一早晨都在忙乎搭粥棚的事儿,已经很累了,公主和郡主自然是不会做饭,难不成,要楚箫来做饭? 叫外卖。 水玉出去了,一会儿拎回来一个五层锦盒,鸡鸭鱼肉什锦蔬菜,一应俱全,还有薄软的炊饼。 不分尊卑,不分主次,公主,郡主,老管家,楚箫,还有丫鬟喜兰和水玉,六个人围桌而坐,吃的甚欢。 楚箫觉得吃食很美味,但总感觉好像欠缺了些什么,这可是当今皇帝的两个妹妹,这可是皇二代的午膳,怎么搞得像是九流草鸡公司的盒饭工作餐。 大家边吃边聊,公主不挑食:“姐姐,这薄薄的炊饼,软软呼呼,咬吃起来却很有嚼劲,好吃。” 郡主放下筷子:“妹妹,好吃你就多吃一点,只是明天知府大人还要来,妹妹封地上,可是欠了不少税银粮银还有饷银呢。” 楚箫头都没抬:“说不定还欠了许多商户抵押的官司银子。” 公主似乎对这些欠银一点都不关心,放下手中的炊饼,轻轻地对老管家说:“搭粥棚还欠多少银子?” “回公主话,搭粥棚的银子倒是不缺,只是这外面的流民上千,粥棚搭起后还不知要维持多少日,后续买粮的银子,不知从何筹措。” 公主又像是要把手伸向头上的金簪子:“本宫封地尚有佃户三千,两万子民,同样无粮过冬,这可如何是好?” 楚箫嘴里的吃食依然没有停:“银子不成问题。” “楚箫,你有办法?” “是啊,楚把总,你口语轻松,只是这银子从何而来?” “回禀公主,郡主,明天自然有人送银子来,不用太过担心着急。” “把总,你说的可是知府?” “不是知府,是徽商汪拱干。” “我们可是欠汪拱干的银子。” “欠的银子也是银子,欠了银子也等于有了银子,有银子的人来了,自然也等于银子来了”,楚箫又开始说绕口令了。 太丰郡主伸了筷子,笑着夹了炖锅里的鸡头,送到楚箫的碗里:“楚箫,你又说吃口语,你既然如此自信,明天那糟七糟八的事情,便交由你来办。” “得令。” 入夜二更,翠春园。 松江府执事约了徽商汪拱干吃花酒,两人都没有邀姑娘相陪,关了包厢门一直在商议。 郡主府,只剩下东厢房的楚箫屋里和后厅房的公主屋里,还有烛光。楚箫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办,没有犹豫,沿着曲廊,向公主的后厅房走去。 “公主,睡了吗?” “没有,楚把总请进。” “属下想求公主一幅字。” “稍等片刻且写什么字?” “不以牟取为贷,以义为贷。” 公主写字,笔翰如流,入纸三分,结体遒美,骨格清秀,楚箫看公主收了笔,连忙帮公主按上玉印。 “楚把总,你可是想用这字幅,应对明日粮税饷银之事?” 公主的封地上,佃户欠银,灾民缺粮,朝廷欠税,皇上缺饷,都是银子惹的祸。 “公主圣明”,楚箫收好字幅,他眼睛余光看到公主是光着脚丫子穿着拖鞋,已是深秋了,南方江城,夜里很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04章 就三十万两 郡主府,早膳,白粥加碟可口小菜,最得意的是还有一碟刚炒的南瓜子。水玉抓了一些瓜子放在楚箫手上,瓜子还是热的:“此南瓜子,清喉利咽,把总爷,你晚上读书很晚,吃些南瓜子,可以提神醒脑”。 南瓜子还可以提神醒脑? 白粥刚端上来,老管家来报,知府喻均和微商汪拱干已在前门楼堂等候。 等着吧,早膳还是要用完的。 中门楼堂,八仙桌旁,主座上喻均气定神闲喝着茶,三步开外,东西两边,各有两张陪座席,西边陪座茶几两边,分别坐着洪拱干和松江府执事。 汪拱干喝了一口龙井茶,感觉还不如自己家的虎丘茶好喝,看来这郡主府真是落败了,早些年,郡主府,他很熟悉,经常来,可自从郡主的父亲,景王过世后,王位废封,郡主府便一天不如一天,百十来号家丁也都各自散落在松江州四遭谋生,而郡主又是景王的遗腹女,生下来就没见过景王,甚是可怜可叹。 两官一商,三个男人各自端坐喝茶,想着心事,等着公主的召见。 这边厢,公主用完早膳,起身想往前门楼堂走,却被楚箫拦了下来:“公主,这点小事交予我和郡主去处理,不用劳动你的大驾,你且厅房写字,怡情即可。” “当真?” “确实。” “如此甚好。” 太丰郡主和楚箫沿着曲廊走向前门楼堂。“楚箫,你走慢点,等等我”,郡主提一提罗裙,快步追上。 入到厅堂,楚箫一一揖礼:“今日永宁公主小有贵恙,还望大人和各位知会担待。” 喻均哈哈一笑:“永宁公主身体不适,无妨,我等便开始议事,郡主和把总请坐”,公主不出现在他预料之中,这样事情解决起来更利索,他要做的就是把徽商汪拱干推到楚箫和郡主面前。 太丰郡主和楚箫并排坐下,和松江府执事以及微商汪拱干面对面。 知府喻均看着徽商汪拱干,直入主题:“汪东家,今年松江府大灾,夏涝秋旱,州府百姓,无以果腹,流民遍野,本府还仰仗各位义商踊跃赈灾,还有公主封地上是不是有许多佃户在汪东家的当铺借了母钱?”喻均说完开场白,眼睛看向楚箫,如此年轻且只有十岁的楚箫能帮永宁公主解决灾税粮饷的难题吗?一旁的太丰郡主显然只是陪座打酱油的。 微商汪拱干心里明白,这是知府要向他摊派,要他顶雷,让他当敢死队。摊多摊少,反正他都得摊一点,这个他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公主封地上,他放了高利贷。这可是涉及他整个家族命运的大事。昨晚在翠春圆和知府执事密议回家后,他一晚上都没睡踏实,给了知府执事五十两银票,算是从执事手里买了一个提醒。 汪拱干连忙从座椅上起身:“回大人,赈济灾民,义不容辞,在下命令柜上筹措了一些银两,具体数目还在统计,以备不时之需。” 楚箫端坐,眼睛平视,四十五度角余光可以接收到知底喻均探询的目光,急啥呀,穿越四百多年,第一次“商务谈判”,怎么也得了解一下对手吧。 喻均摆摆手:“汪东家请坐,汪东家请坐,我记得前年的赈灾,汪东家善款占到整个赈灾款的十分之三,今年又当如何?” 汪拱干坐下:“回大人,前年只是春灾,时间短,数量少,今年灾情规模宏大,具体要用多少赈灾银两,不知大人可有统筹数目?” 好个尖商, 皮球又踢了回去。 楚箫观察到汪拱干端起茶盏,抿了一下,嘴唇却还是干的,怎么嘛,茶水不好喝啊,不过,确实不好喝,郡主府的龙井茶是差了一些。汪拱干只是借“端茶喝水”来观察楚箫,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俊朗的年轻人。 喻均干咳了两声,没有回答,有些尴尬,目光望向知府执事。 知府执事连忙道:“汪东家,赈灾银两,先且不谈,赈灾的粮食不知道汪东家可以准备多少石?整个松江府的粮食连号,可就算汪东家最大。” “执事有所不知,粮食比银两更难筹措,在下几十个粮号,现在基本也空空如廪。” “那是为何?” “只因今年是大面积受灾,夏涝秋旱,松江又遭海啸,颗粒无收。” 太丰郡主扬起张好看的脸:“汪东家怕是想囤积居奇吧?” 郡主的这句话直接被汪拱干软软怼将回去:“郡主错怪了,在下相信财自道生,利缘义取,断然不敢在这灾民流年,囤粮谋利。” 此话也对也不对, 后世的楚箫,可绝对是一个囤货高手,囤一点没关系啊,平时不囤,到了这灾年,靠什么赈灾。 太丰郡主不依不饶说到:“公主封地上三千佃户两万字民,都向汪东家借银种粮,那粮食都去了哪里?” 郡主算是点中了一些要害,谁知汪拱干早有准备,昨天晚上幸亏得到松江府执事的“提醒”,汪拱干此次拜见永宁公主,身上就带了一万两银票和公主封地上所有佃户借银种粮的字据。他的想法是,公主的问题是重中之重,解决了公主的问题,其它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汪拱干又站起身,很凛然地掏出身上一叠厚厚的字据:“这些字据是公主封地上所有佃户在小人银铺的借贷字据,今日,小人就一把火全部烧了。” 他走向碳盆,拿了火折子, 催着了火苗, 把火折子伸向手中的字据, 字据烧起来了。 知府喻均,执事,郡主,都瞪大了眼睛,极为震惊,这是干什么,太出人意外了,烧的可都是银子啊。 汪拱干把公主封地上所有佃户借银收据,全部烧了,也就是公主的佃户,债银全免。想必公主再也没有降罪的理由吧。 债银字据烧完了,汪拱干又掏出了一万两银票,递给太丰郡主:“还请郡主转交公主此张银票,算是在下补贴三千佃户的夏秋两季,至于郡主追问的粮食去了哪里,在下在下真没有囤积居奇。” 楚箫脸上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破釜沉舟,干得漂亮,徽商汪拱干是个大尖商。 自始至终,楚箫都没有说话,他感觉知府执事,还有郡主,和汪拱干谈论,都不是对手,谈判不是这么谈的,谈判的要义是关键和退让。 关键的问题是银子, 退让的问题是尺度。 汪拱干肯定有银子,要不他也不会一把火把借银字据全部烧掉, 有银子就让他拿出银子, 用了他的银子, 以后再还他银子就是了。 银子, 关键要流动起来。 坐了这么久,也听了这么久,楚箫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觉得汪拱干这个人不坏,刚才的一把火不仅是烧掉了数千张字据,也算是烧掉了数千张银票啊,汪拱干有些胆量,楚箫就喜欢和有胆量的人做对手。 既然汪拱干手里有当铺,银铺和粮号,那所有的问题可以一次解决。 差不多该出手了,楚箫的拳头轻轻地敲了一下座椅扶手,站起身,拿出昨晚公主写的字幅卷轴,两步走到知府喻均旁边:“喻大人,请高抬贵手,同展公主墨宝。” 喻均有些愕然,他还没有从刚才火烧字据的震惊中完全回过神,两个人缓缓地把字幅展开,楚箫轻松又写意地对仍端坐假饮的汪拱干言道:“汪东家,请上前一看,这是公主昨晚手书,赐于汪东家的。” 汪拱干放下茶盏走上前,看到字幅上,永宁公主所书:“不以牟取为贷,以义为贷”,他心里明白,该来的终于来了,终才明白过来,今日真正解决问题的人, 是楚箫。 汪拱干心里有一些小恐慌。 知府喻均,有些发呆地站立一旁也不坐下,心里想,此字幅寓意高深啊,如果是眼前这个俊朗的楚把总想出来的,兹着实有些可怕,后面可能还有好戏看呢。 楚箫侧身让汪拱干接了公主字幅,甩手走了两步,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前门楼外,女儿墙旁,破衣烂衫的那些流民,他回转身,望定汪拱干,轻淡地说出一句:“汪东家,在下以公主字幅为抵押,可否相借白银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 一条字幅抵押, 借银五十万两。 楚箫一语,惊得执事,还有郡主同时站了起来,汪拱干听言却很“平静”。脸上是平静,但捧着公主字幅的双手却有些轻微发抖,心中叹息,命中总有一些坎是要迈的,躲且躲不过。 所有人重新落座,在知府喻均的介绍下,汪拱干认识了楚箫,但没时间认识明白,眼前局势“迫在眉睫”。 汪拱干喝了一口龙井茶:“楚把总,五十万两白银实难筹措,在下所有柜号筹集二十万两白银,应当免强支力。” 楚箫眼神笃定,脸上漾着一丝笑容:“那就四十万两?” 汪拱干沉思片刻:“楚把总,如果是三十万两,在下定当。” 楚箫轻点头:“就三十万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05章 什么是外卖 楚箫不看众人,像是在自顾自语:“谢过汪东家,这三十万两银,其中二十四万两,烦请汪东家直接支付松江知府,为皇上天地响专项。剩下六万两,不必现银,暂存在汪东家银铺宝号,为郡主府日常用度。” 楚箫背着手走了两步,想了一想,走到太丰郡主身边,从还在发愣的郡主手里,接过那张一万两的银票,递回给汪拱干手里:“此一万两银票,我代公主封地的三千佃户,谢过汪东家,此银可为佃户之赈灾粮专项,还烦请汪东家用转粜法,多次重复购粮,降价出售,万银可当十万银之用。” 知府喻均击节拍案,也站起身来:“妙载妙载,楚把总高明,好一个万银当十万银之用,好一个转粜法。如此妙法,配合皇上灾粮减半价之圣谕,定当解救我松江府之劳苦大众”。他当然开心,赈灾的粮银和公主封地的难题同时解决,即可安抚地方又不得罪皇室,特别是那二十四万两“天地饷”的缴纳,一定可以在皇帝面前拔了头筹。 太丰郡主有些迷糊,她听楚箫说话,有些地方不太明白,觉得他又在说吃口语。且汪拱干送给的一万两银票,刚刚到手,又被楚箫还了回去,别说万两银票,她有好几年都没见过百两银票啦。 一旁坐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汪拱干,心里是忧喜参半。公主封地上三千用户的几千张借银字据虽然烧了,佃户债银全免,看起好像损失很大,但是作为生意来说,低息放银,高价收粮,他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还落个义商美誉。 只是这“可恨”的楚箫,只凭公主一张字幅,就借银三十万两,着实让他内心忐忑,但思之也是无可奈何,甚至恐惧。 这三十万两银,楚箫不还,汪拱干只能当是孝敬了公主,楚箫若还,定会是他汪拱干一生中之高友。 汪拱干心里只暗暗的佩服, 楚箫,真乃尖商。 送别知府和汪拱干,楚箫站在楼堂门前,若有所思。公主,郡主,老管家,还有喜兰和水玉围拢过来。 郡主仍有些不明白,直言道:“楚箫,什么是转粜法?是否关于卖粮食?我看知府大人听闻转粜法,甚是喜悦。” 楚箫半转头,没来得及回答。 永宁公主却答了:“转粜法是北宋名相,范仲淹,范文正公,首先提出的。即用一万两银子买粮食,降价售粮,回银九千两,再用九千两银子买粮食,再降价售粮,回银八千两,再用八千两银子买粮食,如此循环,一直到那赈灾银两耗尽为止。” 郡主道:“哦,原来如此。” 也不知她是否真明白了。 水玉一旁雀跃道:“我想起来了,前日,把总爷叫我找过几本古书,好似就有一本《范文正公》”。 老管家请示道:“公主,郡主,把总,午后是否搭粥棚?” 楚箫关切的回道:“老管家,你不用如此辛苦,我已和汪拱干汪东家议好,下午他自会派人来帮你搭粥棚,支棚之后,你不必亲劳亲力,只需同汪东家的手下,核对物料数和银两数即可。” 郡主很快接过话语:“楚箫,按你和汪东家的议定,是不是,在他银柜上,我们可以有六万两银子的用度?” “是的。” “那也就是说,以后用度只需去汪东家柜上,计核银两数即可?” “不用如此麻烦,大家每次购买所需,直接记在汪东家帐上,让他们彼此核数即可。” “对呀,那就太好了。” “把总爷,午膳时间了,我们现在就去松江大酒楼,核数用膳。” “喜兰,不对,是吃饭核数。” 吃食是好东西, 能让人愉快。 “不叫外卖了”?楚箫问水玉。 “把总爷,什么是外卖?” “外卖就是一群吃货。” 松江大酒楼。众人落座,公主却没跟来,叫喜兰带些吃食回去,喜兰自是不敢怠慢,着店家急火炒菜,提了吃食回府。 楚箫有点奇怪,公主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来酒楼吃饭?郡主支支吾吾,只说公主不喜外出。也对,公主若在外面吃饭,会不会要摆个皇家仪式? 四个人点了四个菜,外加一个汤,也就是些爆炒肉脯,海鲜鱼虾之类,老管家只简单的吃了一碗米饭,便也急匆匆的赶回郡主府,说是回府等着汪拱干派人来搭粥棚。 楚箫,郡主,和水玉倒是心无旁顾,大快朵颐,郡主和水玉竟然还玩闹般地争食起鹅腿来。 这顿午膳,三个人吃了半个时辰,吃完,水王和小二在算帐核数,郡主和楚箫站在酒楼包间窗户前聊天。 “楚箫,今日之事,一切完好,只是这借来的三十万两银子如何偿还”?郡主有点担忧的看了楚箫一眼,看来郡主在大事上还是不糊涂的。 “要偿还银子,也是简单,只是少了一点流动性,要想法子让银子动起来,银子只要动起来,自然就可以偿还。” “楚箫,我又听不懂。” “郡主,我没有说吃口语,你且听我解释,我来打个比方”。楚箫一指窗户外酒楼的街对面。 “郡主请看,街对面那客栈来了一位牵马客官,客栈旁边是肉铺,肉铺后面是屠户,屠户旁边是春楼。” “楚箫,你说慢点。” “牵马客官掏出一锭银子,给了客栈老板,客栈老板用这银子,还了所欠肉脯的猪肉钱。肉铺老板又用这银子,还了后面屠户之宰猪钱。屠户又用这银子,还了旁边春楼之舞娘钱。舞娘又用这银子,还了和恩客在客栈之开房钱。” “你是说这银子转了一圈,又回到客栈老板手里?” “是的,此时住店的牵马客官,不满意客栈房间设施,想换个客栈,拿上银子骑上马走了。” “岂不等于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但所有人的债务都免除了。” “楚箫,这就是你说的流动性?” “郡主聪慧。” “我有点听明白了,骑马客官的那锭银子,是关键。就像是个药引子,对了楚箫,你肩背的伤口,要回去换药了。” 是啊, 得找到还银之“药引子”。 郡主府前,女儿墙边,流民群中,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倚墙席地而坐,两个小流民,脸上脏兮兮,像只大花猫。 大男孩从怀里掏出两个包子,递一个给女孩:“我叫魏忠贤,你叫什么?” 女孩怯怯接过包子:“我叫哱依。” “哱依,快吃包子,还是热的,我在街上溜了一遭,顺手拿回来的。” 是偷回来的吧。 “这包子真好吃,是肉包子。” 汪拱干派了四个伙计,赶来了一辆很大的骡车,车上装了些青砖柴杆粮袋,还有铁锅之类的物件。 一个伙计跳下车:“此处是上风口,可以打灶,伙计们卸车了,赶紧完工,便好回家交差。” 老管家一旁拱手:“多谢各位,多谢各位”,又转身面对流民:“众位乡亲,大家且往后退一退,郡主府要搭粥棚了。” 吃完包子的魏忠贤,拉着哱依站起来:“那边在搭粥棚,我们去帮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06章 宅男之皇帝 松江府,知府衙门,内堂檀香书桌边,正襟危坐着知府喻均,正在谋思着如何给皇上写奏折。他心里在想,得亏今年公主出游到松江郡主府,又突然冒出一个戚家军的“把总”楚箫,带来了很多吉兆。 往年这个时候总是诸多心烦事,夏税滞纳,秋粮无靠,到处是拆东墙补西墙,这个楚箫提出的转祟法,实在是妙计。 少不得奏请圣上,也算是自己的大功一件。毕竟皇上催的要命的天地饷,松江府的缴纳可是拔了头筹。 喻均提笔疾书,写完奏折,交与执事:“着马驿,八百里急递京师,另外贴出告示,全城所有粮号,粮价一律减半,推广转粜法售粮,若有推脱,一律抓捕,投入府牢,同时公文知会南直隶其他州府。” 美滋滋的呷了一口香茗,喻均推案而起,边走边寻思着,要不要再次去郡主府拜访一下公主,把今天自己向皇上写奏折的情况,禀告公主,也好卖个乖求个宠。 郡主府,赈灾粥棚前,火灶上两口大铁锅,热气腾腾,粥香四溢。 水玉用手里的杵盅捣碎盐巴,太丰郡主在一旁帮忙,郡主问道:“水玉,你可见着楚箫?” 水玉手不停,长袖飘舞,浅绿色短衫配浅绿色的凤华裙,头上扎着个兰花花三角巾:“郡主,我没有看见,头晌,还见把总爷在东厢房看书,他说书太少了,怕不是去了书店。” 铁锅旁,魏忠贤双手拿着一支长柄大铁勺,哱依的细细双手拿着一支短柄小铁勺,两人很有默契搅拌着铁锅里的米粥。 哱依扬起巴掌大个小脸:“告诉郡主,楚箫刚才还在这里,他还帮我解米下锅呢。” 魏忠贤连忙说:“哱依,你要说,禀告郡主,还有,不可以直呼楚箫,要称呼把总大人。” 郡主咯咯欢笑:“你们两个小人儿,不会称呼,便不用称呼,直呼郡主,直呼楚箫,都可以,不会见怪的,小哱依,你知道楚箫去了哪里?” 哱依伸了小舌尖,尝了一下米粥:“楚箫爷说,好像是去了后山,他说去找山泉水。” “找山泉水”?郡主有些疑惑。 “对了,郡主,我想起来了,我给把总爷换刀伤药时,把总爷嘟嘟囔囔,总说想要洗澡,可府中灶间只有两只水缸,到了晚间,总是没水了。” “水玉,你真是死性,现在就去集市,买多回两只大大的水缸,找人担满水。” “好的,郡主,我这就去买水缸”,水玉放下手里杵盅,魏忠贤接了过去继续捣盐巴,边捣边想,担满一缸水要五文钱,两缸就是十文钱,可以买一只大大的烧鸭了。 楚箫在郡主府后山转悠了一个时辰,也没有找到山泉水的源头,下得山来,口渴,便寻了一个茶馆,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叫了一碗茶,想着喝完茶去逛逛书店,他现在的信息来源可完全靠这些古书籍。 喝了两口茶,楚箫抬头,发现茶桌对面,坐了一位身着青衣,背负长剑的姑娘,嗯?这是传说中的巾帼绿林吗? 微风徐来,剑穗掠在姑娘的俏肩,楚箫定睛再看,发现姑娘的脖颈上,挂着一枚闪亮亮的金币,金币上隐隐约约是些英文字。 “这位公子,光天化日之下,你目不转睛,无理直视,意欲何为?”背剑的姑娘好似有些生气。 “唐突姑娘,在下只是好奇姑娘脖颈间那枚金币,上面隐约有些英文,可否借来一看?” “什么阴文阳文,托词。” “实在冒昧,在下恳请姑娘。” 长剑姑娘正犹豫着,她挡不住楚箫的目光,他的目光很当然,是那种“不给看”也无所谓但“最好是给看看”的当然。那目光让她有五分的陌生,但又有五分极其的熟悉,她两手不自觉的“当然”到后脖颈,解了金币,递给楚箫。 楚箫接过金币一看,金币上的英文是p一rtugal,这是葡国的金币,十六世纪最值钱的金币。楚箫非常明了手中的这枚葡国金币的价值。 这个金币可是个好东西,这个金币可以作为偿还三十万两借银的“药引子”。 “敢问姑娘,此枚金币从何而来?” 姑娘接过金币,挂上脖颈,并不急于回答,此时从茶馆里走出三个壮汉,姑娘起身,在壮汉的簇拥下,飘然离去。 楚箫抿抿嘴,搭讪不成功。 紫禁城暖阁,万历皇帝斜靠在龙椅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司礼监太监在读奏折。 万历元年,万历皇帝的爸爸隆庆皇帝驾崩于金銮殿龙椅,按明朝惯例皇帝驾崩后,万历皇帝,这个十岁的单亲少年,继承皇统。 十岁儿童,安能治国? 因此内朝有李太后和大太监冯保,外朝有有内阁首辅张居正,少年皇帝倒也安稳的度过了十来年。 现在是万历十三年,首辅张居正死了,司礼监大太监冯保,被贬抄家,早已退出内廷。二十三岁的皇帝,李太后怕也管不住,因此天天莺歌燕舞,青春年少,上半年刚征了三百民女入宫。 万历皇帝是个宅男,而且是个御宅男,热衷于收藏,但并不博精,只好一样事物,那就是白银。 龙椅边有一只玉磬,万历皇帝,手里晃着一只四尺长的龙香木金杖。但凡大臣的奏折符合圣意,万历皇帝就会用了金杖敲一下玉磬,一旁的太监只管读奏折,磬响,则朱笔批红:“照准”,没有声音,那奏折便会扔到一旁。 可怜大臣们熬油点蜡,字斟句酌,呕心沥血,写出的奏折,就被太监拿了去垫椅背桌脚。 但凡廷议后送来的奏折里,有涉及到白银的,万历皇帝的耳朵便竖了起来,手里的龙香木金杖晃晃,攥的也格外紧一些。 “等等,等等,把刚才那个松江府的奏折再读一遍,松江府那个知府叫什么?” “回皇上,松江知府叫喻均。” “奏折上提到的那个叫楚箫的,何许人也?这次松江府的天地饷是他筹办的?”皇帝之所以对这份松江府的奏折感兴趣,纯粹是因为皇帝修陵寝已经到了第三个年头,强征三年“天地饷”,朝廷议论纷纷。修个坟,花朝廷一千六百万两银子,早已廷议不良。 “回皇上,奏折上说,此人原是戚家军的一个把总,海战受伤,为永宁公主所救,现在郡主府养伤,松江喻均知府的评价是,眼光独到,行为卓群。” 万历皇帝沉思不语,公主救了个楚箫?公主皇上默默想起了永宁公主,这个在皇宫中,现在还陪着他,仅存的一个亲妹妹。 “奏折上可有说公主何时回宫?” “回皇上,这倒没有。” “松江府有功,拟旨给予嘉奖,同时催问,永宁公主何时回宫,着司礼监快办。” “遵旨,奴婢们也很久没有见着永宁公主了,皇上高兴,奴婢们也跟着高兴,皇上今日还摆驾慈安宫吗?皇太后寿辰一事,可还要与太后商议?” “摆驾慈安宫”,万历皇帝从御案后起身,胖胖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07章 谈不上绝技 郡主府原本就只有三个人,太丰郡主,老管家,丫鬟水玉。永宁公主路过松江府,原本也只准备在郡主府停留一两日。由于楚箫的出现,郡主府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别的不说,平日用度,使用银子,个个人学会了说“记汪东家账上”,吃饭购物,个个人都是甩手出去,满载而归。 汪拱干的“泰丰银铺”掌柜,俨然就成了郡主府的管账先生,每天不时有鞋店布店肉铺酒楼的伙计送来些账单,说是郡主府的花销,来拿银子。还就有那么巧,“泰丰”银铺和“太丰”郡主,读起来也一样。 这一日,几个姑娘想着要去做新衣裳,吵吵嚷嚷要楚箫陪她们去“丁娘子布庄”。 丁娘子,松江府华亭县人,居东门外双庙桥,擅长弹棉织布。弹棉技术极为熟练,操作时花皆飞起,用以织布,最为精软,人称“丁娘子布”,松江贡布中,以丁娘子布为上选,多供宫廷使用,民间更是俏货。 太丰郡主走到楚箫身边说道:“丁娘子是个奇女子,因为她不仅纺织手艺精湛,连容貌也很出众,或者你陪我们去做新衣裳?” 楚箫只摇头,表示不去。 太丰郡主又走到永宁公主身边说道:“当丁娘子弹棉纺纱织布时,姿态万千,挑起十指纤纤,轻盈起落,弹棉花皆飞起,如雪漫天,纺线细如蚕丝,织布光洁细密。” 公主也只摇头,不去。 于是太丰郡主只好领了喜兰和水玉,去了“丁娘子布庄”。 楚箫陪着公主去后山游玩,爬山。他觉得公主太过沉静,不是托腮看书,就是挥毫写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极少走动,有些奇怪,但她贵为皇室公主,自是不便多问。 郡主府后山,楚箫和公主已经行走了五六里山路,公主香喘吁吁,想是体弱,两人便在一棵古松下站定休息。 从此处下望,可以看见郡主府的全貌,府后有很大一块空田,这块空地引起了楚箫的注意,他在沉思。 公主在一块巨石上铺了汗巾,坐下,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娇喘微微:“楚把总,如此沉思,想必是有所困惑,可否说出来听听?” 楚箫心里想,当然困惑啦,贵为公主,为何两靥含愁,公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病殃殃的林黛玉啊!他后撤两步,让出视线,指着郡主府后面的那块空地:“公主请看,郡主府后那块空地完全可以用来盖几间工场,属下昨晚重读《范文正公》,范公的以工代赈,很有道理,我们可以让粥棚灾民,来建工场,发些工钱即可,这样灾民就变成了造工,其心必安定很多。” 公主用手轻扶着膝盖:“这倒是个赈灾新思路,你便着人去办就行,只是建工场会不会花费很多银两?” “公主再请看,那块空地上,原本就有一个旧的工场,只需依托那个旧工场,增加一些梁架,埋了桩柱,砌上砖墙即可。” “楚把总,建工场何用?” “回公主,属下还没想好。” 楚箫总算是感觉可以把住一些公主的“思路”了,就是尽量说些大慈大事大民大安之类的话,不要小儿女情长。 “楚把总,字幅抵押,贷银万两,心思缜密,文曲不凡,可有想过考取功名?”公主语峰突转。 “我”,考啥呀?考状元?我这个后世穿越者,考啥都不怕,就怕考那八股文,之乎者也,废话连篇。 “楚把总,从军几年?” “我”,真是要命,楚箫穿越了,却没得到这个身体原来主人的记忆。你们叫我“把总”,我就自认为自己是“把总”了,好歹“把总”也是个七品武官吧。 “怎么,楚把总,是本公主问得不妥,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公主第一次正视面前的楚箫,她心里赞一个:气宇轩昂,英勃龙姿。 “回公主,属下不敢,属下并无难言之隐,可能公主在江边挽救属下时,除了背上的刀伤,想必是脑袋也受了些礁石的撞击”,楚箫随口乱说,我有什么难言之隐呢,只是没法说,说我来自后世的穿越,说破天怕你不信啊。 “原来如此,你便在郡主府中,多将养些时日,大家也都欢喜你,你给府上带来的变化有目共睹。” “属下遵命”,他长出一口气。 休息良久,公主脸上渐渐有了一些红晕,收了汗巾起身,两人便又向树林中走去。 没走多久,灌木丛中突然窜出一只野猪,这畜生,黑黑的两只脏眼睛,望定了人,嗷嗷叫着,却不后退,像是要扑上前来。 楚箫看野猪的前腿上有一片血迹,像是受了伤,兽性,果然野猪开始扑上来。 若是平时,让了两让,寻个法子把畜生打晕,拖了下山还是一顿美味。只是现在身后多了个公主,楚箫的行动,受了很大的制肘,他时刻要保护公主,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能让这畜生碰着。 左闪右躲,挡护公主, 那畜生越发性起, 直扑楚箫面门而来, 楚箫双手前抓, 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人, 一声爆响, 野猪闷哼一声,轰然倒地。 公主和楚箫身边多了一位黑衣蟒袍的壮汉,年约五十多岁,手持一把短铳,铳管还冒着些许硝烟。 壮汉收了短铳:“属下来迟,让公主受惊了,还请公主降罪。” 公主是有些受惊,不过脸色还好:“于鹏程,你来得正是时候,你们两个便将这野猪抬了下山,给郡主府前的灾民改善改善伙食。” 楚箫看对面的壮汉身着蟒袍,好威武霸气,这一定是书上说的皇家锦衣卫,公主的贴身侍从,而且官品不低。奇怪的是,在郡主府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锦衣卫,真是有点神出鬼没。他双手一拱,揖了一礼:“属下见过大人”。 于鹏程哈哈大笑:“楚把总,不必多礼,你不认得我,我可识得你”。转身抽出腰刀,砍了棵粗粗的树枝,绑了野猪,两人抬起,护着公主下山。 回到郡主府,楚箫搞清楚了,原来,于鹏程竟然是睡在后厢房的屋梁上,和公主隔着三间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公主在,他就在。 他若不在,公主还得在! 心里暗暗佩服,楚箫一抱拳:“于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于鹏程仍然哈哈大笑:“楚把总,不用客气,有什么不明之处,尽管问老夫。” “于大人手中短铳,只一响,那野猪就倒地而亡,此一击而中之绝技,可否言教一二。” “哈哈,谈不上绝技,只是手熟而已,那野猪在耳孔前,有一块突起的小软骨,称为耳弦或风挡,这风挡之前的侧面,大约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区域就成为命门,是六腑之一。击之必亡。” “于大人高武,属下佩服”。 电光火闪瞬间,拇指大小的区域,一击而中命门,这怕不仅仅只是手熟而已吧,楚箫想,这种功夫真是让人羡慕,有机会得学一学。 太丰郡主和喜兰水玉也回来了,一人手里两个包袱。郡主和喜兰的包袱里,满满的都是新衣裳。 水玉的两个包袱里,满满的却是书籍:“把总爷,水玉路过书店,就买了这些书,把总爷喜欢读历史书,不知道水玉买得对否?”看到楚箫,她冁然而笑,柔唇微启,露出一口洁白如玉的贝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08章 这炮能用吗 水玉一大早就去了东壁堂,按照李时珍的方子,抓了三包药回来,分别是黑色的,白色的,黄色的粉末。郡主取了一只大海碗,倒了些温水,小心的把三种药末调成浓浓的药浆。然后又小心的用一支羊毛小刷,将那药浆涂抹在楚箫背上刀伤处。 “楚箫,伤口疼吗”?郡主问。 “不疼”,楚箫端坐,手里拿着一本书。其实还是有些疼,想是昨天担野猪下山,多用了一些力气。 背上的药浆干爽些,郡主和水玉便用三指宽的白棉布给楚箫缠裹伤口。 郡主在楚箫身前,水玉在身后。 楚箫放下手中的书,抬起手,白棉布从上到下,斜贯肩背,绕到前胸,再绕回后背,两个姑娘很仔细,总想着缠多一圈。 “抬起左手,放下右手。” “现在抬右手,放左手。” 两个姑娘指挥得楚箫像个招财猫一样做着抬手运动,娇笑声中,总算是给他换好了药。 松江知府衙门。 喻均没想到皇帝的批复那么快就下来了,还得了嘉奖,他内心激动,在内堂来回走动着。主政松江三年,前前后后,喻均一共写了五十余封奏折,皇上无一批复。 所以此次批折,意义非比寻常,喻均坐下,要好好想一想,好好揣摩一下圣意。苦思良久,觉得此次皇上批折如此迅捷,一是得益于公主,二是天地饷的缴纳拔了头筹。 想来,公主留在松江府时间越长,越发有意义。喻均净面更衣,着官服,要再去郡主府拜望公主。 郡主府,中门楼堂。 喻均呈上皇帝的批折,公主接了,只是随便的扫了一眼,便放在桌上,喻均有些尴尬,那批折于他来说,可是宝贝。 “万寿节快到了,太后的生日要送些什么礼物”?喻均还算聪明,知道和公主说些税呀粮呀饷啊之类政务,公主不一定有兴趣。 “太后的寿诞,本宫自有主意,不劳大人记挂”。公主如此回答,倒又出乎喻均的意外。 旁座上的楚箫觉得这倒是个机会,便向知府大人提出以工代赈的想法,喻均果然脑子转向很快,连呼三声好主意:“楚把总只管开工,我令府中执事,替楚把总寻些工匠,公主尊贵,下榻于郡主府中,这郡主府年代久了,是当修缮一新。” 郡主府的景况很落败,个中缘由历史,喻均当然知晓,楚箫提出以工代赈,修缮扩新,当然是件好事,又不用他知府大人出银子,只乐得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如此,有劳大人”。公主道。 “不敢不敢,属下职责所在,职责所在”。喻均心想,还真是奇了怪,只要是这个楚箫说什么,公主必有回应。喻均索性好人做到底,把府县官家仓廪中最后那点存粮,全部批给了郡主府。 楚箫想,有人有钱,工场开工。只剩有一个问题,就是借汪拱干的三十万两银子怎么还?莫名地想起几日前喝茶时,茶桌旁长剑姑娘脖颈上的葡国金币。 傍晚,楚箫组织了一些公主封地上的佃户,魏忠贤也从流民中叫了十几个身强体壮的灾民,又从汪拱干的粮号,借来了七八辆骡车,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开去府县仓廪运稂。 之所以选择傍晚时间运粮,主要是现在是非常时期,粮食太金贵了,运粮太引人注目。 楚箫的运粮骡队,从郡主府后山绕进府县仓廪,刚到,仓廪里的十几个守卫却早已是如临大敌,他有些奇怪地上前问道:“怎么了?尔等如此慌张?” “海盗,有海盗”,守卫指着仓禀大门开阔地前面的浦江,江里有条帆船。 “海盗?”楚箫望着浦江里的那条帆船:“那条船是海盗船吗?” “是的,那条船就是海盗船,海盗要来抢粮,刚才已经用箭射伤了我们两名守卫,如果他们攻进来,这点存粮一定保不住,怕是还会烧了仓廪。” 楚箫拳掌相击:“抢粮烧仓?” “我等也没有办法,只要不反抗,这些海盗是不会伤人的”,守卫的回答让人哭笑不得。 如此守卫要来何用,有且不如没有,楚箫的眼睛在仓廪中四处巡视,看到不远处屋角下,有一尊虎踞炮,便走过去。 “这炮还能用吗?” “可能还能使用,两年前用过,但是现在没有铅弹了。” 切!扯什么空格蛋! “先行装上火药,拖上城墙,炮筒里装些石子。” 守卫们要去忙活,突然觉得不对:“你是谁呀,我等为什么要听你指挥?” 魏忠贤在一旁大声的说:“这位是郡主府管事,戚家军把总,楚箫,楚把总,你们听命就是。” 稀里哗啦,守卫们开始忙活。 隔着开阔地,浦江里的帆船上,一群海盗围着一个姑娘在请示:“岛主,今天还攻不攻了?天色已晚。” 被称为岛主的姑娘说:“去松江府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没有?” “我回来了,消息已探明,进入府县仓廪的运粮骡队,是郡主府的。” 岛主姑娘脖子上吊着一枚金币:“郡主府?难道他们运的是赈灾粮食?” “岛主,攻吧,管他赈灾不赈灾,我们岛上已经断粮四个月了。” 姑娘脖颈间那金币一闪一闪:“本岛主只抢官不抢民,抢灾民的粮食,吃到肚里也不安生。” 府县仓廪里,楚箫站在墙头,一直仔细观察着浦江里的海盗船,伸出手指头比划着射击距离,他自己都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动作,有这些肌肉记忆,是天生的吗? 一旁,魏忠贤和守卫们七手八脚都往虎踞炮的炮筒里,装填石子。 楚箫大叫:“不能装这些石子,这些石子有棱有角,待会儿发射的时候会炸了炮筒,全部倒出来,全部倒出来,去找一些鹅卵石。” 懂不懂流体力学呀,不懂流体力学,好歹懂些物理!愚空格昧! 鹅卵石找来了,楚箫又叫:“魏忠贤,去仓库里找些麻袋来,把鹅卵石装进麻袋,捆扎成球形。” 一切收拾妥当,捆扎成球形的鹅卵石也装进了炮筒,楚箫正了正头上的儒帽,又扑拉了两下身上的长袍,发出指令: “众人后退。” “火药装填紧了吗?” “取火折子,” “点火。” 轰隆一炮声,无数火流星飞扑向浦江里的帆船,砰砰乓乓,哗哗呲啦,帆船上一片嗷嗷叫声。 “岛主,他们有炮。” “伤到人没有?” “人倒是没有伤到,有些小划伤不碍事,船身也没问题,就是风帆打烂了,降了下来。” “风帆烂了,甚是麻烦,今夜逆风,浦江入海口,还有李如梅的红衣大炮,那个狗总兵的红衣大炮,可比对面仓库里的土炮厉害十倍,岛主,要不我们撤退吧。” 岛主姑娘的头上一缕秀发也被火星子划过,心里甚是恼怒:“你们几个,埋伏下来,把墙头那个指挥打炮的青袍儒帽小子,给我绑了上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09章 楚箫被绑了 只打了一炮,就吓退了海盗,众人欢呼雀跃,楚箫唯恐又节外生枝,大声叫喊:“魏忠贤,赶快招呼各位伙计,搬运粮食,回府吃饭。” 所有的伙计紧手紧脚,仓库守卫也上前帮忙,一众人等,搬好粮食,绑扎好骡车,呼呼悠悠,出了府县仓廪,回奔郡主府。 前面是三道弯,上坡,紧邻江岸,运粮车队明显慢了下来,驼道上莫名的多了一些巨石,楚箫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前面的骡车,没有清理路上的石头,都是绕石而过。偏偏楚箫这台骡车,架辕偏大,绕且绕不过去,后面的伙计还没有跟上来,楚箫,只好跳下骡车,想去挪开石头。 刚一跳下骡车,没走两步,后脑就挨了一闷棍,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郡主府,中门楼堂。 水玉和喜兰,一人拎了一只锦盒,锦盒外面还罩着保温的棉胎,笑嘻嘻携手而入。 “公主,郡主,老管家,我们从醉风楼取了吃食回来。” 两人取下锦盒外的棉胎,一边从锦盒里往外拿菜盘,一边唱菜。 “虎皮董肉,软烂醇香。” “闷炉烤鸭,油汪汪肥。” “鲨鱼翅筋,绝好下饭。” “西施白舌,口味鲜美。” “还有状元及第粥。” 已经有些陈旧了的雕花檀木圆桌边,坐着的公主说:“色香味俱全,看起来,胜过宫里的御厨。” 一旁的郡主说:“没有新鲜蔬菜吗?楚箫喜欢吃青菜,昨日的上海青就很不错。” 水玉拿出最后一个菜盘:“这里有鸡汁茄条,醉风楼的伙计说了,茄条在鸡汁里浸了三天三夜,把总爷想必一定欢喜。” 郡主用筷子夹了一根茄条,尝了尝:“好味道,很浓郁,只是油腻了一些。” 姑娘们在等楚箫。 已经等了些时候了。 前门台阶上慌里慌张的跑进来魏忠贤:“公主,郡主,不好了,把总爷把总爷,被人绑了。” 姑娘们围了上来,魏忠贤颤颤抖抖,说也说不清楚。 总之楚箫是不见了。 公主一直柳眉紧锁,端坐在圆桌前,此时立起身:“喜兰,现在什么时辰?” “回公主,快二更天了。” “去牵来我的赤电马”。永宁公主边说边走出中门楼堂。 “妹妹,你要去哪里?” “知府衙门。” “等等我,我也去,水玉,牵马,魏忠贤你也跟上”。郡主拿上公主的金边披风,也紧跟着跨出中门楼堂。 只留下老管家一人, 面对着满桌菜肴发呆。 楚箫醒了,头痛欲裂,揉揉有点发蒙的后脑勺,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周围一片漆黑,有很重的鱼腥味儿,这是在船上吗?摇摇晃晃的。抬头看,有一小小的船窗口,天空上有星星,一丝鱼肚白,天快亮了,他听到有人说话:“下去看看那小子醒了没有?拖上来审问一番。” 楚箫被拖上了船甲板,风很大,有点冷,身边围了五六个壮汉。 “小子,为什么开炮打我们?” “打炮”?楚箫摇了摇脑袋,想起来,此船怕是昨晚的海盗船,抢粮食的,自己打了海盗船一炮,海盗们想必是怀恨在心,半道绑了自己,他抖抖绑得很牢的肩膀:“打了你又如何?” “嘿嘿,有些胆量,你小子像只煮熟的鸭子,死到临头只剩下嘴硬,我且问你,那仓廪可还有存粮。” “没有,全部被我们运完了。” “府县仓廪中的粮食原本是我们的,却让你小子运走了。” “粮食是你们的?你们也要抢到手里才算是你们的呀,抢不到手里,光说又有何用?” 海盗有海盗的逻辑,楚箫有楚箫的吃口语,鸡说鸭对,话不投机。 四五个海盗个个凶神恶煞:“这小子说话阴阳怪气,不如砍了,扔到江里喂鱼。” “臭小子,你可知我们岛上已经断粮四个月了?还打了一炮,切断我风帆,害我们摇橹了半夜。” “小崽子,我们岛上,男女老少,人丁上千,你抢了我们的粮食,那我们吃什么?这个腊月冬天怎么过?” 面对海盗们的七嘴八舌,楚箫感觉身上有些冷,背上的刀口有些疼胀,回答却还是淡定:“谁抢谁的粮食啊,你们不过人丁一千,我们昨天运的那点粮食,可是要救两万人。你们在岛上,好歹还可以捕鱼为生,我陆地上的灾民,下啃观音土,上吃老树皮,家徒四壁,卖儿卖女。你们可想过一条鱼吃入肚里有多少卡路里?” “卡路里,什么是卡路里?” 楚箫有点诡异的笑了一下:“卡路里,就是吃一条鱼,相当于吃一百碗米饭。” “老大,一百碗米饭且是相当于多少斗米”?海盗问海盗。 “没算过,也不会算”,“要不要问问岛主”?“别听这小子胡乱扯些乌七八糟,砍了,扔江里”,五六个海盗壮汉,围在楚箫身边,你一言我一语,拿不定盘算。 船舱里坐着一位身背长剑的姑娘,脖颈处吊挂着一枚金币,她一直在安静地听着楚箫说话,楚箫那侧脸,高高的鼻梁,总让她觉得是那么的熟悉。 姑娘起身,拔了背上的长剑,走到楚箫面前,一按绷簧,长剑出鞘,寒光闪闪的剑刃,搭在楚箫的肩膀上。姑娘用另一个手里的剑鞘,轻轻的拍着楚箫的脸:“你不怕死吗?” “姑娘怎么是你?我们见过一面,上次在茶馆,我记得你脖子上的金币。” “死到临头,还想着金币,信不信我现在只一剑,你的小命就没了。” 楚箫看到姑娘脖子上金币,忽然有一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壮怀,死不死都是小事儿,拼了性命又如何,死在这么一个让人丢魂的俏陆林巾帼手里,不行,还不能死,好好跟姑娘套套近乎,这个姑娘可能就是壮汉们口里说的岛主,岛主姑娘的岛上,怕是有金币! 楚箫正与岛主姑娘玩僵持,身边一个壮汉忽然叫了起来:“岛主,岛主,快看,前面就是镇江炮台了,炮台上很多官兵。” 姑娘长剑入鞘:“各位伙计,各就各位,赶紧摇橹,过了此镇江炮台就安全了,小心炮台上的红衣大炮。” 镇江炮台上,副总兵李如梅打着哈欠,一边紧着裤腰带,一边走上炮台。炮台上的兵丁喊他的时候,他正搂着美妾睡觉呢。松江府的喻均知府,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深更半夜派衙役报信,说是有海盗。他堂堂三品副总兵,原来根本不把四品知府放在眼里,但这个喻均知府,可是巡抚海瑞的学生,怎么的,都得给海瑞海大人一点面子,如此,嘴里骂着空格空格的,上了炮台。 李如梅不知道,喻均是受了公主的催促,才深夜派衙役上炮台报信, “点火。” “咝咝咝咝,咝咝咝咝。” “报告总兵大人,哑炮。” “来人啊,把司炮官拉下去,杖三十,准备二炮。” “报告总兵,二炮伺候完毕。” “点火。” 轰隆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火球,飞向海盗船,准确命中,海盗船甲板上的人全部落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10章 死亡之漩涡 楚箫很幸运,弹片虽然划破了手臂,但也划断了五花大绑的绳索,刚一落水,他就觉得脚脖子被人抓住了,低头一看,正是岛主姑娘拖着他往水底沉去,姑娘,你是要和我玩水母拖吗? 两人“咕嘟咕嘟”吐着气,沉往水底,楚箫身子重,沉得快,不一会儿,就已经和姑娘面对面了,彼此嘴里吐出的气泡,似乎都纠缠在一起了。 两个人的憋气时间差不多。 姑娘松手,两人往水面浮去。 楚箫先换了气,反手捉了姑娘的脚脖子,不就是水母拖吗?来多一次,两人又咕嘟咕嘟往下沉,感觉差不多了,楚箫也松了手,两人又同时浮出水面。 楚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姑娘,还来不来,再来两次水母拖,我们就没有力气游上岸了。” 姑娘俏脸一绷,要拔剑。 “姑娘还是别用剑,这是在水里,动作施展不开,况且我们两个距离这么近,拔剑你会吃亏的,你剑没拔出来,小蛮腰怕是早被我勒断了。” 楚箫说话句句切中要害,姑娘还真听话,停止了拔剑,他踩着水,四处张望,想快速判断划上岸的方向,却听到姑娘轻轻地叫了一声:“啊,哎哟。” “怎么了,姑娘?” “我,我脚抽筋了,想必是你刚才抓住我的脚脖子,太过用力,整条腿现在便无力使唤。” 这可是个麻烦,是个大大的麻烦,马上就要立冬了,水里太过冰冷,只会让她的抽筋越来越厉害。水里一旦抽筋,虽然只是一腿,人便完全失去平衡,就只能随波逐流,被水越冲越远。 楚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二话不说,右手抓了姑娘的脚,左手托住她的小腿,使劲揉捏,挤压,后来索性脱掉了姑娘脚上的鞋子。 “好点了没有?” “还不行,整条腿剧痛难忍。” 必是水太凉的缘故,他尽量绷直姑娘的腿,再揉再捏再挤压。 两人已被江水冲出数丈以外。 “你小心背后,有旋涡”,姑娘大声喊叫,同时用力划动双臂,努力的抬起头,那江水已经完全冲散了她的秀发。 楚箫踩着水,扭身回头一看,两人已被江水冲到了江海交汇处,前面就是茫茫的海水了。 江海交汇处,水面下暗流汹涌,两人已完全控制不住身形,极恐怖的是江海交汇处,已在海水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扑啦啦的旋转海水发出巨大的声响。 死亡之漩涡! 姑娘脸上是惊恐的神情,顾不得许多,双手抓了楚箫的前襟,已然是扑在了他的怀里。 两人被漩涡巨大的吸力甩出去,又吸旋回来,一圈,两圈,那死亡的吸旋力,越来越巨大。 楚箫也感觉头皮发麻,他极力镇定自己,解下腰带,一头在自己腰上系了一个死扣,另一头抓在手上:“姑娘,别怕,快解下腰带,像我一样,死扣。” 两条腰带,一个死扣把两人紧紧的拴在一起,又在漩涡中旋转了一圈,楚箫极力把姑娘往漩涡外推,可是没有用,人的力量在这漩涡中渺小到近乎为零,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声说:“我们只有一个机会,看到前面江海交汇处的那个旋涡节点没有?” 姑娘没说话,整张脸好像都在颤抖,已然是脸部都被海浪拍打得有些抽筋了。 楚箫大声地说话,大声地提醒姑娘,给她一些精神力量:“就是那个貌似波浪最大,水声最响的地方,等下我们旋转到那个地方时,拚死力气往外游,就是往江海交汇线上游。” “我跟着你便是”,姑娘好歹说了一句话。 “快了,跟紧了我。” “” “一,二,三,用力划水。” 巨浪批头盖脸,楚箫看身边的姑娘,她已全然没有了力气,被巨浪冲开,红蓝腰带,越绷越紧,眼看就要脱扣,他急伸一只胳膊,揽住姑娘的腰肢,另一只手,拼命地划水,往那巨浪中的江海交汇线上,死命划水 听天由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水声小了,身前的水波平了,身后的漩涡小了,远了。胳膊下夹着的姑娘,像是晕了过去,楚箫拍拍姑娘的脸:“现在不碍事啦,我们已逃出了鬼门关。” 姑娘只轻轻“唉”了一声,仍然闭着双眼,任由楚箫揽着自己的腰肢,此刻,她心里觉得那般的踏实。 远处一艘三桅炮船飞行疾速,不惧风浪开将过来,这是一艘巨型战船,仿制荷兰式,立三桅,主桅高四丈,船长二十丈,舱五层,船面设楼高如城,可容三百人,配红夷大炮八门,千斤佛郎机四十门。 来的是姑娘的宝船! 船头站满壮丁:“是岛主,是岛主,快下捕网,快下捕网,将岛主捞上来,快将岛主捞上来。” 宝船顶楼,楚箫换了衣服,透过舱口,战舰全貌一览无余,好一派威武。甲板下第二层,左右两边各伸出四张黑乎乎的红夷炮口,他想应该是此艘战舰的主力火炮,一切似乎都很熟悉,且有几分亲切。 旁边的舱门拉开,姑娘走了进来,换了一身水粉色绸衣,手里端着一个小木碗:“那舱口风大,过来这边,我帮你背上伤口,涂抹些药膏。” 楚箫坐在一张莲佛圆木凳上,感觉背上伤口丝丝清凉,又切切刺痛:“你的刀伤药比李时珍的凶猛些。” “李时珍的东壁堂,我们也去配过刀伤药,此木碗中药膏,就有三味药是李药圣配于我们的。” “那就好!” 姑娘涂药膏的动作缓慢了些,她看下去,发现他的刀伤从背肩斜贯腰间,腰眼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再往下一点,裤带处衣服底下,隐约也有一颗小黑痣。 她想,应该有三颗黑痣的,想必第三颗黑痣,被那刀伤除去了,她叹息了一声:“我叫唐冬儿,你是楚箫吗?” 楚箫回了一下头:“我是楚箫,姑娘如何知晓在下的姓名,在下没有告知过姑娘。” 唐冬儿停下来药膏的涂抹:“三年前,冬儿还小,与父亲在海上遇到葡国的海盗,一场恶战,双双落水,为戚家军把总楚箫所救,冬儿记得楚把总,腰间处有三颗小小的黑痣,你身上却只有两颗,但你的身形体貌,太像楚箫楚把总了。” 楚箫一愣,这身体原来的主人,还有如此义举,想必真的是戚家军的把总楚箫。 “姑娘,” “叫我冬儿,” “冬儿,你脑子怕是被海水泡坏了吧,三颗黑痣与两颗黑痣有区别吗?两颗黑痣又比三颗黑痣少了点什么?三颗黑痣救了你一命,两颗黑痣也救了你一命,此一命,彼一命,彼此都是一命,此一命难道还大过彼一命?” “你说的话语缠缠绕绕,任谁都被你绕了天际,不管了,冬儿就认你是楚箫”。唐冬儿脸上泛起红晕,她也只是在找个理由说服心里的自己,心儿里绷得慌,紧得难受,现在好了,身前的楚箫是那般真真切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11章 太好忽悠了 楚箫想不到在唐冬儿的海岛上,竟然可以看到如此“高科技”的壮观场面。海水退潮了,三桅战舰完完全全搁浅在海滩上,露出吃水线的战舰,看上去是那么的雄伟。 对接战舰甲板的,是一个长宽高各丈许,底层铺了厚厚松木板的木笼子,唐冬儿和楚箫走进木笼子。 木笼子就像“电梯”一样,沿着崖壁,缓缓上升。可以看到崖壁上有两个巨大的动滑论,楚箫心想,看眼前后后纵横交错的绳索,一定还有很多看不到的定滑轮固定在崖壁上,也不知操作的人在哪里,“电梯”运动匀速平稳,上到高处,往下俯瞰三桅战舰全貌,实乃壮观。 木笼“电梯”缓缓靠上一个突出崖壁的云竹栅栏圈住的平台,停稳,两个中年妇人迎了上来:“见过岛主,见过公子。” “走吧,楚箫”,唐冬儿引领楚箫入到洞府。洞府内非常开阔,大小见方,与郡主府中门楼堂差不多。 洞府内各样设施一应俱全,地板中央有一个圆圆的火塘,木炭发出幽幽的蓝光,使人感觉温暖如春。 精致的四方矮桌上摆着两条很大的喷香的烤鱼和一罐米粥,楚箫心想,想必是唐冬儿的手下,早就预备好了的,因为他在战舰上,看到离岛还有很远,战舰就发射了三只报信火箭。 中年妇人摆好两副碗筷,轻声和唐冬儿耳语后,退了下去。 楚箫十指并用狼吞虎咽:“冬儿,此烤鱼太过好吃,味道极其鲜美。” 唐冬儿并不说话,只把自己眼前的那盘烤鱼,又往楚箫面前推了推。 “冬儿,别只喝些米粥,你也吃烤鱼啊,将补些风浪中损失的体力。” “天天吃的烤鱼,腻的很,我倒是稀罕这米粥,即便是这罐米粥,我也有几天没喝上了。” 楚箫抬头:“不就是一罐米粥吗?怎么就成了稀罕食物?” “你可别小看此一罐米粥,在岛上,冬儿有一百八十二户人家,也只有重病和孕妇,才有得吃上,九百多人丁,断粮已过百天,真心是愁的很。” 楚箫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烤鱼,眼前幻出郡主府前的流民,心里感慨,我大明王朝,傲立于世界,满地都是银子,可竟然如此多的人,连碗米粥都喝不上,这到底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还是个最坏的时代。 “冬儿,岛上居民,仅以打鱼为生?岛上可有农田?” “农田就没有,岛上众人也不识耕种,除了捕些鱼,每个月也会出海,去抢些洋船,得些物件,拿去松江府,换些米粮和猪肉,但能出海拼杀的壮丁越来越少了”,冬儿话语的声音越来越小。 楚箫手里撕扯着烤鱼,郡主府后面那块空地上,正在起造的几间工场,那里有很多地,永宁公主有很多地,容纳这区区一百多户岛民,完全没有问题,他放下手里的烤鱼:“冬儿,有没有想过移民?” “楚箫,什么是移民?” “就是将这岛上所有的居户,全部搬迁到陆地上,生活起居,求医问药,便会方便很多。” “你别说的轻巧,哪来的田地?岛上居户,跟着我唐家,世代为匪,与官家结了太多的仇恨。” “你若信我,我就有办法帮你弄到田地”,楚箫目光很是当然, 他想起看过的那本《明穆宗实录》,上面有描述一百多年前有一个叫唐赛儿的农民起义首领。眼前的唐冬儿,不会是唐赛儿的后代吧?想询问,寻思了一番,亦没有问出来。 两人边吃边聊,吃完烤鱼,楚箫觉得脑袋沉沉的,肩背上的刀伤也有些疼,就在火塘边,低矮的太妃小床上,睡了过去,迷迷糊糊感觉到唐冬儿在他腰间,塞了一个软垫,帮他侧了身,想是,怕压着背上的伤口。 唐冬儿轻挪玉步,吹灭了一半的蜡烛,屋里的照亮,柔缓了许多,她也坐在了太妃小床上,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楚箫, 静静的想着她的心事。 洞府双剪影,坐卧两相依。 也就两个时辰前,那惊涛骇浪中,她是有两次想过放弃的,因为身子里已完全没有了一丝力气,是他,用宽阔的胸膛,挡住了她的崩溃,有力的臂膀,托起了她的柔弱。那胸膛如此温暖,那臂膀如此依托,便是那天空儿塌了下来,也能顶住。 眼前这个两次从鬼门关把自己拉了回来的男人,此刻熟睡的像个孩子,脸庞看上去如此俊美,她很想伸了手去,摸上一摸,又怕惊扰了他。 当战舰的捕网把他俩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已经是完全不管不顾地紧紧贴进他那温暖的温度里,像两条幸福的鱼。 那温度足以让她忘却这世上所有的糟心事。她感觉心好累啊,她一点都不想当这个莫名的破岛主,莫名地当一辈子海盗,她想过一个女儿身该有的舒畅生活。 想着想着,唐冬儿蜷了身体,在楚箫身边,也沉沉的睡着了。 太妃床太小,楚箫梦中搂着了唐冬儿,搂着搂着就醒了,吓了一跳:“冬儿,冬儿,我非礼,唔,不,不是我非礼,我可有不当之处”?他连忙从太妃小床上起身。 唐冬儿也醒了,娇娇地躺着伸了一个懒腰:“冬儿此时倒是想吃点烤鱼。” “我来帮你烤,在火塘上烤。” “你会烤吗?”冬儿也不知道动了哪里的机关,洞府外有清脆的响铃,不一会儿,中年妇人倒就真端了一盘烤鱼上来。 “楚箫,你还吃吗”?冬儿见楚箫一直望定她,以为他还想吃烤鱼。 “我不吃了,我看你吃,你脖子上的金币,去了哪里?” “原来一直看着我,是想着我的金币,你且等上一等,我吃了半条烤鱼,便领你去看金币。” 唐冬儿吃完烤鱼,前面领路,行走不多时,进入一个很大的山洞,洞里有些潮湿,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两人在一排暗红色箱子前停了下来。 箱子一共九口,长宽高各两尺见方,箱边镶满黑色的圆钉。唐冬儿打开了箱盖,拿出一卷状如甘蔗的黄色油纸包裹,递与楚箫。 楚箫打开一看,全是葡国金币,满满的一箱,全是葡国金币,他心理估算,此箱金币,约重两三吨,也就是五六万两黄金。 葡国等当时的西欧国家是金本位,大明王朝是银本位,葡国的金币,纯度高质量好。此金币在葡国与白银的换算比例可达一比十五,而在大明王朝,金银汇比只有一比六,汇率差距巨大,大把赚钱机会, 如此一来,郡主府的问题与唐冬儿的问题可以一并解决,海陆联动。 “冬儿,五日后可否借一箱金币于我?不,五日后你准备船只,我用三十万两白银,外加一千石粮食和一千斤猪肉,换你一箱金币,可好?”话刚说完,楚箫就觉自己有点尖商,欺负唐冬儿不会换算汇率。 “你若欢喜,九口箱子都抬了下岛。” 唐冬儿这是抱着金饭碗讨饭啊,傻丫头,太好忽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12章 把总爷归来 郡主府,烛明通宵,愁云暗然,楚箫已经两个夜晚一个白天,踪影全无,让人无比担忧,老管家热了昨天的剩菜,端到中门楼塘,桌前坐着郡主和水玉。 郡主头未梳,脸未洗,她已经两宿几乎都没有合眼,此时声若蚊蝇:“老管家,公主可有进食,她和喜兰昨夜就未动筷”。郡主既要记挂楚箫的失踪,由此,还要担心公主身体。 老管家呆立一旁:“老奴已将那饭菜热了三次,公主都说没胃口,老奴也不敢相催。” “我去看看妹妹”,郡主起身,也不吃饭,和水玉一起向后厅房走去。后厅房共五间,右手第二间是个香堂,里面供有燃灯佛,郡主想,公主一定是在燃灯佛前烧香,祈福吉安,愿那佛祖保佑楚箫平安归来。 公主果然在燃灯佛前打坐。 燃灯佛,半人高,坐莲台,慈眉善目,笑容可掬。佛身十二个部位铸有烛台,烛台上可点蜡烛。祈福人心中所思,就可以在相应的部位点上蜡烛。 公主和郡主最初把楚箫从江边救回来的时候,只在燃灯佛的两肩部位,点亮了两只蜡烛,乞求楚箫的肩背刀伤早日康好,今日公主将燃灯佛身上,所有部位的十二支蜡烛全部点亮了。 郡主跨过香堂门槛:“楚箫,吉人自有天相,妹妹不必太过担忧。” 正在打坐中的公主,幽幽回答:“姐姐,我还想再去一次知府衙门,看看知府大人府中可有楚把总的消息?” “妹妹前夜已去过知府衙门,喻均大人一有楚箫的消息,定会快马来报,况且,此事已惊动南京直隶巡抚海瑞,海大人已行文一省之行政,刑名,军事三司,布政司,按察司,都司已都接连告示,寻找楚箫,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我们还是等候府中吧,请随姐姐一起进些吃食。” 公主默默的起身,跟郡主一起走向中门楼堂,进到中门楼堂,还没坐下,就看见前门楼堂前站了许多人,为首的是魏忠贤和哱依。 郡主招了招手,魏忠贤和哱依走了过来,魏忠贤深揖一礼:“禀告公主,禀告郡主,流民乡亲,听说把总爷运送赈灾粮食,为海盗所害,纷纷要求,要去寻找,我已作了些安排,就是让他们出动,四处寻找。” “魏忠贤,如此甚好,你去吧,叫大家量力而为,立冬了,天气寒冷,不要走得太远”,郡主心里也是唏嘘,楚箫,好人儿,你去了哪里呀? 郡主府前人群散了。 哱依是第一次进到郡主府,圆溜溜的两个大眼睛在各位姐姐的脸上,左看来右看去,看着看着,哇的一声哭了。 “哱依,你哭什么”?郡主问。 “我看姐姐不开心,我就哭,楚总把是个好人,楚总把还帮我煮粥。” “是把总爷,不是楚总把,姓楚名箫,官至把总,是把总,不是总把,记住了吗?”,郡主的眼睛有些潮润,耐心对哱依说着话语,好像多说些话语,楚箫就能回来一样。 “他不是爷,他没有白胡子。” 满脸愁云的公主,脸上难得一笑:“小哱依,爷,是一种尊称,是神仙的意思。” 哱依停住了抽泣:“我知道了,爷是尊称,爷是神仙,那我以后就叫爷。” “哱依,你吃饭了吗?过来和姐姐们一起吃吧”。郡主爱怜地揽了她一个小肩膀,坐在自己身边。 一旁坐着的水玉一直低着头,心里默默地念叨:“爷是神仙,把总爷是的神仙,神仙不会有事的,神仙很快就会回来的。” 海岛上,洞府中,楚箫在第九口黑箱子前,又发现了新的惊喜,前面八个箱子里面全部是满满的金币,但就第九口箱子却不是金币,而是满满的一箱子镜子,小小的镜子,巴掌大,有的镶铜,有的镶木。 唐冬儿也是惊喜万分。取了镜子,便顾影自怜:“楚箫,这可是个宝贝物件,比我的铜镜子,清楚许多,就连眉毛都照出了小旋旋。” “冬儿,是你眉毛生的好看”,不是吧,万历王朝到现在还没发明制造镜子吗?有点衰。 楚箫不仅发现了镜子,镜子旁边,还有四把葡国造短铳,他爱不释手的上下把玩。 短铳形若琵琶,火药铅丸贮于铳脊,以机轮开闭,二机并动,石激火出,计十四发。楚箫手痒,取了箱边备用铅弹盒,两手各提一支短铳,大步走出了洞府,唐冬儿手里拿了把铜镜,也跟着出来。 瞄着十余丈外崖壁上一平整黑石,楚箫挥舞双手,左右铳连连激发,目前幻出一片硝烟,铅弹在黑石上爆裂,留下一个巴掌大的弹坑,必是连发连中。 “楚箫,好身手。” “哈哈不错不错,冬儿,你也来试试”?他晃了晃手中的短铳,此宝贝太爽手了,怎会如此随身。 “我还是用剑顺手。” “这两件宝贝,可否送于我?”楚箫有点腆着脸,看着唐冬儿。 “你欢喜,便拿去。”冬儿的态度语气,就算是楚箫想要整座海岛,她都送与他。 “谢过岛主”,楚箫又一抬手,呯的一声,一只海鸟应声而落。 “鸟儿也是一条生命。” “冬儿慈悲为怀。” “楚箫,你若想击打活物,倒是有一个去处,且随我来”,唐冬儿在前面领路,两人在海岛崖壁上绕走了许久,才下到海边,眼前像是有一个轮机,轮机上有渔网。 “冬儿,这是在捕鱼吗?” “是的,轮机上有六幅渔网,无需用人看值,晨放夜收,每天都能捕到不少鱼儿。” 又是一处“高科技”,看来四百年前的渔民比四百年后的渔民,一点都不逊色啊。 海水扑打崖壁,不时有大小鱼儿跃出水面,楚箫扬手击发,铳声却淹没在海水声中,也不知有没有击中飞鱼。 “冬儿,打中飞鱼了吗?” “不知道,夜里收网,自然知道,你晚上还想吃烤鱼吗”?唐冬儿显然有点欲言又止,她知道楚箫要下岛回家了,心里面有些依依不舍。 楚箫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收了短铳:“冬儿,五日后,你在此处等我,我一定回来吃你的烤鱼。” 魏忠贤人不大,打听收集信息能力却很强,他沿着浦江边一路寻找,遇人便问,到了镇江炮台,用了些散碎银子,从守军嘴里知道,楚箫“遇害”那日,浦江口炮台击沉了一艘小海盗船,他寻思,浦江口定是楚把总失踪之地。 他站在江滨,望着远处茫茫的海水,也是束手无策,寻了一块石头坐下,或许也只剩下一个等字。 楚把总啊,你在哪里 远远的过来一只快艇,前槁后橹,艇身中央,站立一人,身形挺拔,青袍儒帽。 魏忠贤一个激灵,从石头上站起来,激动地冲到江边,双足已然在水中,大声叫喊:“把总爷,把总爷,是把总爷吗?” 郡主府前,魏忠贤三步并一步,猛跨上台阶,边跑边喊:“公主,郡主,把总爷归来啦,把总爷归来了。” 众女拥出堂门,落在后面的水玉姑娘,俏白的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13章 好大个尖商 楚箫拿出了四面小圆镜,公主和郡主得到的是铜柄镶铜的,水玉和喜兰得到的是木柄镶木的。 刚一照镜子,姑娘们吓了一跳,转眼又喜不胜收,就连公主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是喜不自禁:“姐姐,此物真是个得意宝贝,照得人脸上纤毫毕现,原来眼睛珠子,是如此黑白分明的。” 郡主脸上的愁云早就不知去了哪里,说话又恢复了平日的响亮:“是啊,妹妹,这镜子里,鼻子就是鼻子,眼睛就是眼睛,而不像那铜镜,却把人像照出两个鼻子。” 公主在轻轻转动手里的玻璃镜儿,楚箫很奇怪,难道皇宫里连个寻常玻璃镜子也没有吗?看来大明王朝,皇室与民间,差距不大啊,还别说,太丰郡主手拿镜子,丰盈的身子在他面前转来转去,还真有几分贵妃醉酒之“羞花”的范儿。 平时话不多的喜兰,眼睛里放着光,抓住水玉的手:“水玉,水玉,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担心脸上的胭脂是少还是多了,并不用浪费了那些胭脂。” 水玉把手中小圆镜伸到郡主头发后面:“郡主,郡主,从你的镜子里,可以看到我镜子里,你后面的头发散乱了。” 可不是,两日两夜,姑娘们因为担心楚箫,都没有怎么梳洗打扮。 郡主跳了起来,一边向前厅房闺房跑行,一边对水玉喊到:“水玉,水玉,快去灶间烧水,我要梳洗更衣。” “姐姐,你不吃饭了?” “洗了脸,再来吃饭。” 楚箫把魏忠贤悄悄地叫到一边:“你去醉风楼,再叫些吃食过来,多叫些好吃的”,魏忠贤依言而去。 姑娘们都走了,都去洗脸更衣了,看来镜子的魔力真是太大,竟然饭都可以不吃,先要好好照了那镜子。 中门楼堂里只剩下楚箫和哱依,她的一个小手伸向了圆桌上面的短铳,抓了起来,吓得楚箫连忙从她手里拿过来:“哱依,哮依,这个家伙,你可别乱动,可不是你这小人儿玩的东西。” “为什么,爷?” “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爷,公主说,爷是尊称,是神仙的意思,” “哦,” “为什么?爷”,哱依在重复。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可以玩那东西?” 那东西是短铳,是火器,怎是你个小丫头片子玩的吗? “因为这是短铳,是大人玩的,不是小孩玩的,所以大人可以玩,可以动,小孩不能玩,不能动。” “爷,你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 “就是不对”,哱依努努腮帮子,好像很委屈的样子,又好像还要说些什么。 汪府香堂。 汪拱干也在烧香拜佛,他烧香拜佛,只有一个目的,祈求佛祖保佑,让楚箫平安回家。楚箫可是从汪家的银铺借了三十万两银子,楚箫不见了,就等于汪拱干三十万两白银不见了。 虽然三十万两白银的抵押物是公主的字幅。但总不能让他拿着公主的字幅,去向公主要银子吧,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汪拱干也不敢去向公主要银子。 洪拱干手里捧着香,低着头,心里正在默默念叨,管家走了进来:“东家,东家,郡主府楚把总派人来请东家。” “你是说,楚箫回来了”?汪拱干猛然惊醒,把香插进香炉,面露喜色,阿弥陀佛,是狂喜! “是的,东家,楚把总派人来请东家了,说是去郡主府议事。” “快准备马车去郡主府。” 汪拱干到了郡主府,透过前门楼堂,看到中门楼堂内一派热闹,走近身一看,大吃一惊,公主赫然在座,除了郡主,楚箫,围席同餐的竟然全是下人,就连前几日在粥棚见的那两个流浪小儿,也陪坐一旁。 郡主招呼道:“汪东家,你来了,老管家,快给汪东家添副碗筷”,老管家刚要起身,身旁小圆凳上的哱依快速站了起来,跑向灶间,一会儿,便取回了一副新碗筷。 汪拱干落座,有些尴尬,坐在身旁的正是魏忠贤和哱依。 楚箫摸了摸身上的金币,想单刀直入和汪拱干商议金银兑换的事情,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不自然,就想着缓和一下:“汪东家,午膳时间相请过府,实在是有些叨扰,你身边的两个人,是上个月流离到郡主府粥棚的北方人儿,一个叫魏忠贤,一个叫哱依,想必汪东家还不认识。” 汪拱干想不明白,这两个流浪小儿怎么可以与公主同桌,连忙说:“认识认识,岂止是认识,我可是见识过他们的手段。” 手段?此语一出,满坐的人都停住了筷子,这里面是有故事啊,眼睛都望向汪拱干。 汪拱干接着言道:“前日送粮到粥棚,想着口渴,并向他俩讨要了一碗米粥,谁知喝到嘴里却是又酸又辣,简直就是酸到倒牙。” 楚箫问道:“汪东家,发生了什么?寻常米粥怎会又酸又辣?莫不是有人在粥棚捣乱?” 魏忠贤低下了头:“把总爷,米粥里的辣酱是我放的,一锅粥放了一坛辣酱。” 哱依也言道:“醋是我放的。” 楚箫看看魏忠贤,又看看哱依,提高了声音:“好好的米粥,你们俩个为什么倒些辣酱和酸醋进去?” 哱依好像被楚箫提高的声音吓到了:“是魏忠贤叫我倒的,一锅米粥里倒了一坛醋。”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魏忠贤。 魏忠贤却抬起了头,并不害怕:“前几日粥棚的人明显增多,很多人都是来蹭吃蹭喝的,都是些本地小流氓,于是我就在米粥里放了些辣酱和醋,当地人吃不得辣和醋,我们北方人却喜欢吃。” 堂屋里一下安静了许多。 公主仍然是一种幽幽的口气:“想不到,你还倒有些办法,只是如此一来,却害得汪东家喝了一碗酸粥。” 公主这是在表扬魏忠贤呢。 一碗酸粥,不想吃的人,自然走开,想吃的人,会当成是宝贝,也算是让灾民吃饱些的一个好主意,虽然如此主意酸了一些。 让人,心酸了一些。 楚箫没说话,不错不错好个魏忠贤,还真是个人才啊,有些不三不四的歪招,以后可以多给些关注,对喽,此“魏忠贤”与历史上臭名昭著的“九千岁宦官魏忠贤”是否同一人也?不行,吃完饭要好好翻翻古书,对对朝代算算年份。 公主起身,表示吃好了,离席而去,临走之前,给汪拱干的碗碟里夹了一根青菜。 望着公主远去的背影,汪拱干有点要冒汗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条青菜代表什么,上次公主的一条字幅,价值三十万两白银,这根青菜又价值几何啊,心里叫苦。 公主离席,饭桌上少了些拘束,碗碟的声音响了些,谈笑的声音也多了些,楚箫掏出三个金币,放在干净小碟中,递给汪拱干。 “汪东家,此金币价值如何?” “把总,十足赤金上等货色。” “我欲与汪东家,以此金币折换白银,一两金币可兑换多少白银?” “一两金币,换六两白银。” 汪拱干,好大个尖商, 够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14章 这空头支票 汪拱干狠的没错,市面上金银的兑换比例,就是一比六,也就是一两黄金可换六两白银,无论是在松江府,还是南京直隶州,哪怕是到了京城,都是这个比例。 但是,这只是正常的市集及官方比例。在民间,在南方,在澳门乃至更远的马尼拉,这个金银兑换比例会高出许多。在遥远的葡国西国,金银的兑换比例高达一比十五,甚至更高。 原因是大明王朝的白银太多了,大明王朝的丝绸,瓷器,茶叶,仅此三项,就把世界上三分之一的白银,贸易了过来。巨大的贸易顺差,导致了大明王朝与西欧列强各国巨大的金银汇率的差距。 汪拱干是徽商,背后有庞大的徽乡派别体系,他一定有办法,让手中的金币兑换出很高的金银比例,高至一比十五,甚至更高。至于汪拱干用走私,还是用海盗,还是去澳门去马尼拉,还是去葡国,那不是楚箫关心的。 总之,金银比例一比六兑换,开玩笑呢吧,楚箫是肯定不干,他不着急,这是一块肥肉,肥到流油,他知道汪拱干迟早想吃。 “吃,吃,汪东家,这可是醉风楼的名菜~东坡肉。相传北宋年间,苏东坡在杭州任知州,太湖泛滥,庄稼被淹,他赈灾济民,杭州的老百姓就抬猪担酒来给他拜年,他收到后,便指点家人将肉切成方块,烧得红酥酥的,与民同食,大家无不称奇,谓之东坡肉。” 汪拱干哪有什么心思吃东坡肉,东坡肉的典故他也知道一些,他心里想的是碟子上的金币,看似他表面风轻云淡,实则内心汹涌:“楚把总,此金币你有多少?如果数量多的话,我可以兑换比例略高一二”。汪拱干当然清楚眼前金币的厉害,此乃葡国金币,硬通货,他的银铺连号,北至京城,南至广州,在广州他有三个得力的银铺掌柜,可以用此金币兑换出丰足的白银,只是他怕楚箫又忽悠他。 楚箫给汪拱干夹了一块东坡肉,这老家伙不愧是个尖商,果然老道,兑换比例略高一二可不行,怎么也得略高三四五六七,给老家伙再夹一块东坡肉:“汪东家,数量不是问题,金币你要多少,我有多少,只是这兑换比例?” “楚把总,如有一万两金币,可一比七兑换白银,不能再高”,汪拱干真是尖到了家,他看定楚箫,此子仪表堂堂,俊朗潇洒,怎么看怎么就有些魔幻呢? 楚箫继续挤老家伙的牙膏:“汪东家,如果我有三万两金币呢?兑换比例又当如何?” “我泰丰银铺,联号携手,一比九兑给把总”,汪拱干咬了咬牙,作无可奈何状。他心有疑窦,可眼前的楚箫也不像是说假话,不会是从宫里弄来的金币吧,公主可以给字幅,应该也可以拿来金币,罢了罢了, 一比九,兑换吧。 楚箫还是不急,夹了一拫绿油油的青菜,慢慢地吃,眼皮都不抬一下。金银兑换,一比九,比较于,一比六,提高了百分之五十,不错,但离他心中的预期还差些距离,不急再来:“汪东家,我金币质量上乘,纯度极高,如此兑换太不划算,不如拿去,添些铜银,做了首饰。” 此时一旁的太丰郡主放下了筷子,楚箫来到郡主府虽不足二十日,但带给太丰郡主的阳光,让她感觉胜过她二十岁里成长的所有温暖,不管是他背上的伤,还是好看的脸,还有缠缠绕绕的吃口语,时刻都牵住她的目光,看到楚萧和汪打拱干在讨价还价,直爽的太丰郡主,不知怎么地就灵光一闪:“对呀,对呀,楚箫,你的金币看起来确实金光闪闪,汪东家,比我在你银铺里打的金镯子可是好了许多,你看我手上,刚打的金镯子,镯子上的凤凰,翅膀上的颜色偏红,爪子上的颜色就发白,头顶上的颜色可是有些发黑。” 汪拱干完全没有想到太丰郡主会突然发言,平日出去谈生意,也从来没有和女人谈过,而这女人身份与之普通百姓不一样,是个郡主,如此是楚箫的刻意安排吗?心里突然有些急:“罢罢罢,如果有三万两金币,把总爷,在下可一比十来兑换白银”,他真的有些怕了眼前这位爷。 楚箫也没想到,太丰郡主“横插一言”,可算是歪打正着,他眼珠一转:“水玉,水玉,去把你的小账本拿来,朗读给汪东家听,汪东家请听上一听,郡主府银子的日常用度实在是太高啊。” 水玉不明就里,跑回前厅房,拿回了她的小账本,就开始朗读:“好茶,鲍鱼每斤二钱,糖每斤两分,油每斤一分,鸡鸭鱼肉每斤四五文,火腿和鹅四钱一斤,燕窝斤八钱,龙虾斤一两,棉布每匹二钱长三丈,大绒绸绫则二两,上等细瓷三钱,象牙眼镜五两,用马十两,迎神迎春庙会每天花费一千两白银,扮演状元走街所需珠鞭三条一百两。” 水玉俏脸红润,朗声提气,字字入耳,汪拱干的心都“融化”了,郡主府中怎么会有如此好的丫鬟,这不会也是楚箫的精心安排吧,心里一横:“把总,把总,水玉姑娘,别念了,我一比十一,兑了银子给你。” 哱依吃饭快,几下扒拉完碗里的米饭,溜下桌子,偷偷地玩弄起太师椅上,楚箫的短铳,握在手里扣了扳机,一声轻响,火石击发,吓了大家一跳,汪拱干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楚箫看了汪拱干一眼,手里的筷子一指哱依,有些指责:“我告诉过你,短筒火枪不是小孩玩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听?” “哈哈笑死我了,爷,我知道,我刚才看到你,把短铳里的铅弹,退了出来,我只是击发了一下,里面并没有铅弹,不会伤人的”,鬼丫头,贼般机灵。 “哱依,过来,你先放下手中的短铳,好好的坐在这里吃饭,你看你,把汪东家吓成什么样子,成何体统,汪东家,关于金银兑换比例,我们不再纠缠,五日后,我给你五万两金币,兑换比例一比十二,你帮我兑换六十万两白银,可好?” “好,好,把总说了便是”,汪拱干坐直了身子,有气无力,好你个楚箫,太尖商,金银一比十二兑换啊,又加了差不多一成,比市面上兑换金银一比六,完完全全翻了整整两倍,我的个亲娘啊! 楚箫看看情形差不多了:“尚有一事,还请汪东家帮忙,我需要一千石粮食,一千斤猪肉,也请汪东家,帮我预备好。” “猪肉没有问题,粮食还请把总宽限两日,现在就是粮食太难筹备。” “这些猪肉和粮食,是作为此次金银兑换的添头,完全免费,汪东家可有意见?” “没有没有,这些个粮食和猪肉值不了几个金子,只是筹备起来费时耗力。” 这哪是什么鸿门宴,简直就是断头会呀,汪拱干摸摸额头,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眼前的碟子里,还放着公主夹给他的那根青菜,这根青菜是价值三十万两白银呢,还是价值六十万白银,他一时有点算不清了。 汪拱干寻思,上次公主的一条字幅,我泰丰银号借了三十万两白银,到现在楚箫并没有归还,现在面前碗里是一根青菜,小碟中是三个金币,我又要筹措六十万两白银,这这这还算是个生意吗? 楚箫明白汪拱干心中的盘算,喝了一口及第粥:“汪东家,莫要担心,五日后,我一定会给你五万两金币,折银六十万两,其中三十万两用于偿还上次公主字幅抵押的借银,剩余的三十万两,还烦请汪东家,帮我准备现银银票。” 汪拱干无话可说,只能心中祈祷楚箫能兑现诺言,否则此空头支票只怕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15章 只有十八岁 楚箫脑子里的这笔账很简单,用唐冬儿的一箱金币,约五万余两金子换汪拱干的六十万两白银。 六十万两白银,其中三十万两要还回给汪拱干,因为他帮公主出了二十四万两的皇上“天地饷”,建皇家陵寝所用,还有六万两现金白银,是用于郡主府的日常用度。 剩余的三十万两白银是给唐冬儿的,猪肉和粮食也是给唐冬儿岛上居民过冬所用。 如此,公主封地上的粮税饷欠银,郡主府的日常用度和赈灾,唐冬儿海岛居户的冬粮银两,三方问题基本都解决。 现在,最让楚箫头痛的,还是流民问题,以工代赈,进展缓慢,因为楚箫是学金融的,不是学工程。他脑子好使,手上却无力。要抓紧工程建设,楚箫还真缺一个得力的帮手,魏忠贤不行,魏忠贤也就跑跑腿。 郡主府前的粥棚现在挪到了郡主府后面的空地,灾民们晚上也就成堆的挤进了空地上破旧的工场里。 楚箫计划,利用郡主府前门楼堂门前的女儿墙,进行扩建,改造出两个大一些的邻街铺面,至于铺面用作何途,他也没有想好。 郡主府后厅房,郡主进来象征性的给公主问安,两姐妹坐在圆凳上,说着体己话。郡主的意思是想收了魏忠贤和哱依入府,魏忠贤可以府中当差,老管家年纪大了,给老管家打打下手,哱依则可以作为楚箫的使唤丫鬟。 公主没意见,说这原本就是郡主府,郡主拿主意便是了。郡主叫水玉去喊来了魏忠贤和哱依,魏忠贤和哱依自是满心欢喜满口应承,跪谢了公主和郡主,约了水玉去集市,买回些铺盖水桶脚盆之类的生活用料,就算是正式入住了郡主府。 魏忠贤住在西厢房,老管家旁边。哱依就住在了东厢房,楚箫旁边的通房。 通房,就是房间里有一扇门,可以通往主人房,方便下人随时随刻伺候主人。东厢房一排十房,其中有三间是带通房的主人房,剩余四间是单房。 郡主走后,公主铺开宣纸,开始写字,喜兰在一旁研墨,锦衣卫于鹏程,神秘莫测的出现在门口:“禀告公主,属下收到太后的密旨。” “你进来说”,公主仍写字。 “皇太后令公主,即刻启程,返回京师”,于鹏程双手呈上皇太后密旨。 “不看,不回”,公主继续挥毫泼墨,手上的动作大了些,像是要把平铺宣纸都戳破。 于鹏程并不奇怪,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卫,多少年他已经习惯了公主的性子。收了太后密旨,退了出来。不回就不回,保护好公主就行。松江府吃喝玩乐哪一样都不比京城差,于鹏程想的很开。 公主好像除了写字,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儿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也不,楚箫例外。 楚箫,此时坐在前门楼堂左边房,前门楼堂三间五架,透过左手房窗扇,他可以看见女儿墙下面的空地上,留下来以工代赈的流民,正有气无力的干着活计。魏忠贤一开始还在指挥,转眼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流民们成群地蹲坐在地上晒太阳。 俗话说,没有愚笨的下人,只有愚笨的主子,楚箫想,这是他自己的错,他没有想好如何指挥使用这些流民。 郡主跨过门槛,走了过来:“楚箫,知府喻均大人送来的一个提议,问要不要给皇太后万寿节送寿礼?” 楚箫正在发呆,有些恍惚:“给皇太后送寿礼”?皇太后离自己太遥远,给皇太后送礼的事情,还轮不到自己这个小小的把总来操心吧。 “是啊,给皇太后送礼,太后的寿辰是万寿节,我也没有给太后送过礼,喻均大人也没有送过,所以不知道送什么好”,太丰郡主这话说的有点可怜,实际上,自从她的父亲景王废封以后,她实际上就是一个平民,只担了一个“太丰郡主”的虚号。 如果不是楚箫的出现,只怕太丰郡主的日子会过的越来越惨淡。他在太丰郡主的眼里,远比太后皇帝,要亲切高大许多。 楚箫集中了些思想:“我也不知道要送什么礼呀,你有没有问过公主?公主应该知道太后喜欢些什么。” “公主拜完燃灯佛以后,现正在临摹《清明上河图》,公主只说了一句话,说太后信佛,我在想要不要送些玉观音,给太后作为寿礼”,郡主双手搭在膝盖上,耸着肩膀,望着楚箫的脸,他的脸是不是也涂了胭脂,否则为什么看起如此滑溜溜的。 “郡主,要不就送块玉雕了,雕个《清明上河图》,河中间,再雕上个燃灯佛,皇太后一定喜欢。” “楚箫,用玉石去雕《清明上河图》,会不会要很大的一块玉?要很多银子”? 郡主有些担心,虽说现在郡主府银子的用度宽裕了许多。 什么东西在楚箫眼里都可能成为问题,比如眼前的这些流民,唯独银子不是问题,搞银子是最简单的事情,他拉了一下耳朵边的儒巾:“郡主,银子不是问题。” “好吧,楚箫,那我就把《清明上河图玉雕》的提议,报给知府喻均,想必公主也不会有什么反对。” 楚箫不再看窗外正在做工的流民,关上窗户:“公主为什么总是冷冰冰,好像很忧郁的样子?” 郡主没想到楚箫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有点支支吾吾,想了很久,双手一直在罗裙边搓揉:“楚箫,你等我一等,我去取样东西与你看,看过以后,或许你会明白一二。” 很快,郡主拿过来一张很大的纸,纸页有些泛黄,折了三折,纸批眉头上四个大字《万历邸钞》。 郡主往楚箫身边靠近了些,指着《万历邸钞》上的几行字,让他看。 楚箫看到了, 一段触目惊心的文字。 《万历邸钞》上面:“至万历十年,永宁公主下嫁,选京师富室子梁邦瑞,其人病瘵羸甚,人皆危之,冯保纳其数万之赂,首辅江陵公力持之,慈圣太后亦为所惑。未几合卺,鼻血双下,几不成礼,甫匝月遂不起,亡。” 印字有些模糊,但清晰可辨。 郡主很乖巧,她看到楚箫脸上神情在变化,悄悄地掩上房门,没说话走了。 楚箫内心波澜,从《万历邸钞》上面的文字看,公主,永宁公主,这个救过他命的公主,是一个新婚未同过房的寡妇,皇室为公主选了一个痨病驸马, “未成礼而月遂不起”, 也即驸马死了,没有蜜月! 而造成公主新寡的元凶,有三个人,一个是太监冯保,一个是首辅张居正,这两个人,或死或贬,另外一个就是公主的生身母亲,皇太后。 我~空空格, 太空格扯了吧。 难怪公主冷冰冰。 难怪公主对皇太后寿辰,不理不问。她心里在仇恨自己的母亲吗?换了是谁,怕不止是恨。 公主今年才只有十八岁啊。 却已寡居三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16章 闲却新凉时 楚箫这两天有点心神不定,是因为公主。自从他从《万历邸钞》上得知公主的事情以后,心里总有说不出的一股滋味。 除了上次楚箫从海岛返回,公主和大家吃了一餐饭,平时一日三餐,公主都在后厅房用膳。看到喜兰端着托盘去后厅房给公主送餐的背影,楚箫心里不免有些悲凉。 玉骨西风,恨最恨, 闲却新凉时节。 楚箫在洗脚,手里拿着《万历邸钞》仔细研究,他现在心里最没有底的,就是信息来源太少,手里的《万历邸钞》让他有点如获至宝。 《万历邸钞》上的内容五花八门,包罗万象。有关于皇帝诏谕的:谕内阁,内操原有祖制,有关于官员升迁的:以李长青为礼部尚书,以罗万化为吏部右侍郎,还有有关于官员罢职和受罚的:夺通政司参议梁子琦俸三月,有关于官员参劾奏章的:礼科给事中徐成楚参劾四川巡抚王继光,甚至有关于军事动态的,如辽东战况:虏寇辽东,关于民变,关于外交方面,关于自然灾,关于地震c慧星c异常气象。 这张《万历邸钞》,楚箫也问过郡主,郡主说只有这一张,是因为上面有公主的消息,她才保留了,问她从哪里得到,她也不记得了,此《万历邸钞》是一种官方文件呢?还是一份民间报纸? “爷,水凉了,你还不洗脚?” “哱依,你不要吓我啊”,小哱依在身后一喊,还真吓了楚箫一跳,差点打翻脚盆。 她嘻嘻嘻地笑:“爷,我再帮你换一次热水吧,都换第三次了,这张破纸,爷都看了半个时辰。” 别看哱依人小,但力气挺大,那么大一个脚盆,她端了就走。小丫头对楚箫带回来的两只短铳很着迷,不时会偷拿在手把玩,楚箫怕了她,便把两盒铅弹藏了起来。 近日,楚箫想着要去知府衙门拜会一下知府喻均。一是聊聊《清明上河图玉雕》的提议,他心想,或许知府喻均是一个“上达天听”的官方途径,怎么着,今后总是要与皇上,与朝廷打交道的。二是打听一下《万历邸钞》,这实在是个好东西,是一个丰富的信息源。 楚箫在街上走着。 “爷,爷,等等我。” “你怎么跟了来?” “郡主说了,我是哱依,是爷的随身丫鬟,自然要随着跟来。” “跟就跟吧,我们走。” 楚箫和哱依,在路上溜达,路过一个货担郎:“上好的千层酥糖。上好的千层酥糖,十文钱一斤,十文钱一斤,不甜不要钱。” 哱依拉拉楚箫长袍:“爷,爷,我想吃糖,吃酥糖。” “那你去买呀。” “我身上只有两个铜板,” “郡主没有给你银子吗?” “郡主给了我银子,我嫌带在身上太重,就放了在房里。” “没有银子,那就没糖吃了。” 哱依撇撇小嘴,可怜兮兮状。 “上等的千层酥糖啊,上等的千层酥糖,有钱就很甜呢,没钱就不甜”,货担郎翻着三角眼。 楚箫觉得货担郎的话语听起来怎么那么怪,那么别扭,啥叫没钱就不甜哪,好个小尖商,小鼻子小眼小口气。爷动动小手指就砸死你个小学鸡。 走近货担郎,楚箫伸手拿了三段千层酥糖,一段很大的,两段小小的,放在货担郎的秤盘上。 “客官,一斤二两,十二文”,货担郎唱秤,翻了翻三角眼。 从秤盘上取下那块很大的千层酥糖,放在一边,楚箫示意货担郎再称一次。 “客官,正好一斤,十文钱”,货担郎再唱秤,又翻了翻三角眼。 楚箫拿了那块刚才取下的放在一边的大块千层酥糖,头也不回:“哱依,付钱,你身上不是有两个铜板吗。” 哱依付了两个铜板,小步追上来,接过楚箫手里那块很大的千层酥糖美滋滋吃起来。 身后, 货担郎想喊,喊不出来。 知府衙门,门前的衙役认得楚箫,衙役前些日在府县仓廪当值,和楚箫一起开过炮,打过海盗船。今日见了楚箫,满脸笑容,客客气气的把楚箫让进衙门。 楚箫的意外拜访让知府喻均心里欢喜,喻均总感楚箫身前身后有公主郡主的影子。听明楚箫的来意后,喻均更是兴奋。这几日关于太后之万寿节寿礼,喻均是花了些心思的。 松江府的执事取来了一张画卷,原来,楚箫关于清明上河图加燃灯佛的玉雕提议,喻均已经让画匠把楚箫提议的意思,制成了画卷。 画卷三番五次地修改,也算是殚精竭虑。两人对着画卷,又斟酌了一番,都想着给太后的寿礼,添些色彩。 最后议定:玉雕长两丈八尺,宽九尺,玉雕上首,河中间,连雕燃灯佛居东,坐南朝北。 两人议完太后玉雕画卷,坐下喝茶,关于《万历邸钞》,喻均令执事在府中搜寻,也只找出来三张。听喻均的话,《万历邸钞》源于朝廷六部奏报,既有官方抄报,也有民间刻板,实质是一张报纸。只是信息往往滞后数日数月。 喝茶聊天。 “楚把总,近日可好?” “不劳大人记挂,衣食无忧。” “公主可好?” “公主还好,那日,在下与公主的贴身侍卫于鹏程大人,聊起公主,说太后秘招公主回京,公主不应,想必是松江府物美天翔,公主流连忘返。” “楚把总此言差矣,公主不回京师,避于郡主府,不出门不扰民。整日埋案写字,让本官忧心重重,公主命苦啊。” 这一声“公主命苦”,着实地让楚箫有些吃惊,他没想到知府喻均也有感性的一面。 “公主怎会有如此婚嫁?” 楚箫的话说的够直,猛听起来有点冒犯皇家威仪,好在两人已经熟络。 “公主下嫁时,皇帝往往会给予数目可观的封地作为陪嫁,而公主驸马的日常生活开销也是由朝廷支给,所以民间男子往往被巨大的经济政治利益,衣食无忧等因素吸引而争当驸马,冒险骗婚成为一种社会现象。而宦官界选驸马牟利,这对骗婚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喻均也是义愤填膺,慨然陈词。 楚箫一开始只觉得喻均是个“闷头鸡子啄白米”的知府,今日一聊,有所改观,此人有溢美之词,无下作拆桥,人品不错,喻均今后是可以沟通朝廷圣意的良好渠道。 两人都很聪明的回避了皇太后在公主婚配中所起的作用“到底是好是坏”。 “知府大人,此次以公主的名义,上奉《清明上河图加燃灯佛》玉雕,作为太后的万寿节之寿辰礼物,是绝好的修复太后与公主关系的机会,如能达成,大人功德无量。” “此玉雕是楚把总的主意,本官自会在在折子中奏明皇上,以表楚把总之忠孝。” “大人过奖,大人过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17章 灯光冰冻石 出了知府衙门,楚箫和哱依去逛市集。逛了很多书店,才找到两张《万历邸钞》,加上从知府喻均那里讨要来的三张,手里一共就五张《万历邸钞》。每张年份日期相隔久远,都可以当历史书看了,楚箫有点想不通,大明王朝的老百姓怎么都不关心国家大事? 楚箫又买了几本古书,又给公主买了一些文房四宝,拎了在手上。 哱依进了集市,如鱼得水,熟门熟路,一会儿人就不见了,一会儿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爷,这个包子铺的包子,十分好吃,以前魏忠贤在这个包子铺,曾偷过三次包子。” “哱依,你这是没义气,背后打小报告,你是不是也和魏忠贤一起来偷过包子?” “爷,我就偷过一次,真的,只偷过一次”。哱依吐了吐小舌头,那时候吃不饱肚子,现在不一样了。 “哱依,前面有绸布店,你可以进去让裁缝量了身子,做上两件新衣裳。” “爷,不用了,水玉姐姐给了两套她穿过的小衣服给我,对了,水玉姐姐说,要帮你买一个大大的浴桶,你就可以每天好好的泡澡了,前面好像有木器店,爷,快走。” 两人走过西虹桥。 西虹桥附近,不仅有聚售羊只牲口的内桥市,还有经营古董文玩的珠宝廊。西虹桥边,一位老翁赶着一头驮着两筐石头的驴子,自己肩上还挑两筐石头,与一个商贩在大声争吵,惹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老翁诉苦道,这商贩原本说好了买他的石头,但等他赶着驴子挑着担,将石头从江上辛苦运到这里,这商家却只肯出买石头的钱,不肯另外再付运石头的力资。两人争执不休,双方情急之下都有点出言不逊。 真是屁大点事儿,楚箫挥挥手:“别吵了,这些石头我都要了,而且力资双倍支付!你去泰丰银铺结账,石头拉到郡主府即可”。 他想,四筐石料,看起来很平整,可用于郡主府修水池,盖房子的用途。他不知道,此乃青田石,也叫冻石。只是看看老翁年老体弱,甚是辛苦,不屑那奸商嘴脸,才买下了石头。 西虹桥两边的人群散开了,过了桥,楚箫和哮依走进了木器店。天哪,眼前的一切让人叹为观止。层层叠架,五彩缤纷。宫廷装饰及器用,不啻一座大型髹漆工艺美术展览馆。 礼仪乘舆,宫廷装饰,朱门金钉,金龙画彩,围屏金漆,民间床榻,家具雕花贴金,商店匾额金碧,棺材灵柩髹黑,木器漆器品种之盛,前所未有。 大明王朝太威,眼前的一切,何止是眼花缭乱,四百多年后的那些粗制滥造奸商,真的要向我们的祖先好好学习学习。 楚箫在一个工匠身边停了下来,工匠纯熟的用一把旋转刻刀,削制一个小物件,很小只有半个小拇指那么大。 削制出来的小物件,头部髹红,身子漆黑,圆圆的座基却漆成绿的,像极了一颗木制跳棋子。楚箫茅塞顿开,想着做一副跳棋,郡主府里的姑娘们就可以打发闲余时间了。 木器店的掌柜和工匠,听不明白,什么是跳棋?楚箫解说了半天也没用,索性从给公主买的文房四宝里抽了一张宣纸,用工匠桌子上的髹漆笔,拿了竹尺,快速画出跳棋盘,再耐心的给木器店掌柜和工匠解释了一番。 木器店店掌柜,伸出三个手指,意思是三天三钱银子,就可以拿到跳棋了。 哱依拉着楚箫来到木器店的后院,那里有大大小小的木桶,两人挑了一个最大的浴桶,吩咐伙计送到郡主府,帐计在汪东家泰丰银铺名下。 “爷,我想学记账,我想学认字”,哱依觉得买东西不用花钱,很酷。 “好,回去教你九九乘法口诀表,到时候你背诵不出来,可不要哭哦。” “爷,什么是九九口诀表?” “就是乘法口诀表。” “爷,什么是乘法?” 乘法,乘法,什么是乘法?老天,哱依,你都十二岁多快十三岁啦,学前班估计都有一半人会背乘法口诀表,阿弥陀佛! 集市才逛了一半,两人路过“泰丰银铺”,银铺里,正在铺里闲着的东家汪拱干,回过头来,看到楚箫,急急忙忙跨过门槛,来到街面上,挡在楚箫身前。 “汪东家,你拦我去路,却是为何?我拜托你的一千斤粮食和一千斤猪肉,可有准备好?” “楚把总,猪肉已宰杀妥当,一千斤猪肉不成问题,粮食我已派粮号从赣州府和抚州府紧急调运,你不用催的太急。” 楚箫拱拱手,说着说着,就要开路走人:“如此有劳了,你与我可是有七日之约,拜托,拜托,拜托汪东家。” “楚把总且慢,楚把总刚才是否收了四筐石头?” “这种事你也知道?” “当然知道,我银铺付的帐。” “可有不妥?” “没有不妥,只有一事相求。” 楚箫奇怪,不就是石头嘛,难道这石头还买出了问题,他笑笑:“何事相求,汪东家但说无妨。” “楚把总收了四筐石头,花银五两,在下愿意花千两收购,还请楚把总割爱。” 什么,什么,等等,等等,五两银子的石头,翻二百倍,一千两银子收购?楚箫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汪拱干的脑子不是进的水, 是进的水银。 其中必有蹊跷。 “汪东家,我买石头花了五两银子,你若用百两银子收购,我便顺水推舟送了你,倘若花千两跟子收购,我还就一块石头都不卖给你。” “这是为何?楚把总。” “没有为何,就是不卖。” 若论动脑筋,十个汪拱干加在一起,也比不了半个楚箫。汪拱干自知不是楚箫的对手,着急忙慌的拉了楚箫的长袍,实话实说,据实相告,脸上的神情是生怕楚箫跑了: “那石料剖开后,一方方石材在灯光下呈半透明状,晶莹可喜,是青田石中的上品——老坑“灯光冰冻石”。这种冻石质地软硬适中,易与受刃,非常适合刻印,是胜过象牙贵过黄金的极品印材。” 楚箫没想到自己在西虹桥边,救济老翁,五两银子买了石头,却是得了个宝:“当真胜过象牙,贵过黄金?” “绝无妄言。” “如此说来,是好东西?” “何止是好东西,简直就是宝贝,宝贝中的宝贝”,汪东家的眼睛里,满是光芒,满是乞求。汪族是徽商,徽商好儒,家中子弟多致仕,对这种上等印材趋之若鹜。 “好啦好啦,汪东家若是喜欢,改日到郡主府,随便挑些拿去便是。” “多谢楚把总,多谢楚把总。” “汪东家,别忘了七日之约。” “一定一定,定当如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18章 几何之原本 “哱依,你口渴不口渴?” “爷,口渴,” “累不累?” “爷,累,” “要不要歇歇脚?” “要,爷。” 楚箫领着哱依走进了来福茶馆。来福茶馆是楚箫和唐冬儿相遇的地方。也是唐冬儿的海盗团队在松江府的一个落脚点。唐冬儿告诉楚箫,有任何想联系她的紧急事宜,都可以留口信给来福茶馆。 八仙桌旁,楚箫和哱依分坐两头。楚箫点了一碟卤水香酱干,一碟脆生生的白莲藕切片,还有一个大大的鹅腿,哱依抓了鹅腿吃将起来。 过了一个茶馆伙计,楚箫用手指蘸茶水在桌面上写了“冬儿”二字,伙计先是略微吃惊,仔细端详了楚箫一眼,一甩肩膀上的茶巾,高声唱叫:“掌柜,有贵客”。 来福茶馆的掌柜走了过来,躬身一揖:“请问可是楚箫,楚把总?” “正是。” “小人这里有岛主捎来的快信,还请把总爷收好,收好。” “谢过掌柜。” “不敢当,把总爷慢用。” 楚箫看了一眼对面吃的满嘴流油的哱依,慢慢的展开手中的纸条:十二小潮,十四大潮,上岛四个时辰,下岛三个时辰。 他揉了纸条,沉思片刻,看着走动过来的随堂伙计,问道:“今日可是十月十二日。” “客官,今日是十月十一日。” 那就对了,今日是十月十一日,明日是十月十二日,楚箫心里想,唐冬儿的意思是,明日,海潮小,只能走小船,大后天,海潮大,可以行大船。 纸条上的:上岛四个时辰,下岛三个时辰,可能表明的是唐冬儿的一种心情。那就是,她等着见楚箫,逆水上岛需要四个时辰,而楚箫等着见她,顺水下岛只需要三个时辰。 差一个时辰都是煎熬。 唐冬儿想下岛来见楚箫。 “哱依,吃饱了吗?” “爷,吃饱了,” “吃饱了我们走”,两人走出茶馆,楚箫回头望了掌柜一眼。掌柜会心的走到八仙桌前,看到桌面上,有楚箫用手指蘸茶水写下的两个字“下岛”。 回到郡主府,楚箫看见有工匠在府前女儿墙桩柱上,架设街铺横梁,便停下了脚步。 即便是外行,楚箫也看出这些工匠体力孱弱,技法粗糙,工作态度轻浮。 这些架设横梁的工匠,是汪拱干请来的,工钱从六万两郡主府用度中结算。可那六万两银子原本就是汪拱干的。楚箫一日不还钱,汪拱干就是白出银子,白出人工。所以汪拱干自是敷衍应付。 这一点,楚箫心里很清楚,也怪不得汪拱干,不急,事情慢慢来,总有好的一天,做的慢点,便多做些时日,做的不好,好好做便是。 “你等人手,此横梁不可以如此架设,三角形横梁的两条斜边,锐角太大,坡度太陡,成梁后铺设瓦片,在雨水冲刷下,瓦片会滑下来的,你们学过几何原本吗?” 楚箫回头一看,一个长相好看的公子,正冲着架设房梁的工匠,在大声说话。 这公子哪里像是个大明万历年间的人呢,整个一个现代人。几何学,二百年后才在西欧流行吧,此时的大明王朝,根本不懂数学科技为何物,这里蹦出来一个懂三角形锐角的,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 楚箫走上前,双手一揖:“在下郡主府楚箫,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见过楚兄,在下上海县秀才,徐光启,见工匠态度不端,情急而出口非议,楚兄见笑了。” “哪里哪里”,楚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徐兄高才,可否请府中一叙?” 两人并肩拾阶而上,走进郡主府。前门楼堂屋西间落座,可以望见窗外正在架设的街铺横梁,哱依端来白瓷茶盏。 “徐兄请喝茶,” “谢过楚兄,” “敢问徐兄是从哪里学的《几何原本》,郡主府前架设的横梁可是要推倒,重新做过?” “那倒不必,只需把两根斜梁和中间的竖梁分别锯短两尺,重新钉牢即可,在下是从一个名~利玛窦的洋人传教士那里,学的《几何原本》。” “妙哉妙哉,有劳徐兄指点。” “客气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徐兄这几何原本有何妙处?” “《几何原本》逻辑缜密,抓住了数学的精髓,得数之亲,可以穷方圆平直之情,尽规矩准绳之用。” 楚箫还真就被徐光启唬住了,觉得徐光启是个人才,要是可以留下来在府中帮忙,那绝对是一个得力的左膀右臂,他放下手里的茶盏:“可否请徐兄在府前督造几日?” “在下就暂住在郡主府对面客栈,当下还有些琐碎小事要去办理,叨扰香茗一杯,就此别过。” “徐兄客气,我送你。” 送了徐光启出门,楚箫看见哱依捂着个小嘴,耸个小肩膀,嘻嘻嘻嘻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小哱依。” “哈哈笑死我了,我笑爷和刚才那位公子说话,好像唱曲儿一样,很好听。” “好听吧,好听以后跟着学。” 用完晚膳,楚箫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泡个药浴了,午后木器店老板送回来的这个浴桶,构思精巧,木桶里有一个类似躺椅的结构,人在水里,似坐似躺,甚是舒适。 水里溶了李时珍给的康复药粉,水温适中,让楚箫觉得,很惬意。他原本认为,背上的刀伤,彻底好了,只是最近,老是觉得肩背使不上劲,只要略微一用劲,刀口便有些疼。李药圣的话是对的,毕竟刀口又长又深,康复不好的话。就会有崩裂的危险。 东厢房里,哱依又在鼓捣那两把短铳。在楚箫的房间里,上下左右,四处寻找,她想找到楚箫藏起来的铅弹。 水玉敲门进来:“哱依,把总爷呢?” “爷在泡澡,” “把总爷泡澡,你要去伺候。” “泡澡还要伺候吗?” “当然要伺候啦,比如伺候把总爷更衣,给把总爷搓搓背,水冷了加些热水。” “水玉姐姐,原来是这样啊,好了,我这就去伺候爷泡澡。” 哱依推门而入,走近浴桶,双手搭在浴桶木边上,两个圆溜溜的眼镜,直溜溜的盯着楚箫看,让楚箫很不自在。 “你怎么进来了?” “水玉姐姐叫我来伺候爷,给爷搓澡,更衣,还有加热水。” “搓澡就不用了,你去灶间再帮我端些热水来”,楚箫支开了哱依。 那端水的木盆重五六斤,加上热水,怕有十来斤,从西厢房后面的灶间,绕过前后厅房,再走到东厢房,给浴桶加热水,其实是个很辛苦的活计。碰上雨天更是遭罪,楚箫想,一定要把后山上的山泉水引下来,然后在灶间与厅房中间的空地上,好好的修一个浴池。 楚箫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珠,身后八尺开外,窗格上有一个湿湿的指洞,漆黑的屋外,一个蒙面黑影,正透过指洞向里窥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19章 一道四箴疏 紫禁城, 毓德宫,本是西六宫之一,住着皇帝的宠妃~郑贵妃,万历皇帝懒惰,除了乾清宫理政,又在这毓德宫里摆了一张办公台,吃饭睡觉办公,合宫为一,敲敲玉磬,听听奏折。太监也省事,闻磬响,便朱笔批红“照准”。 雒于仁,当了四年知县,还行,上调京官,任大理寺评事,官升半级,这家伙,经过一年的观察,认为,万历皇帝听信奸佞,不理朝政,长期下去,会贻误国事,于是上奏《四箴疏》,疏说:“臣在朝任职一年,只见过一次陛下,听说陛下贵体欠安,一切传免,各种祭祀也都是派遣官员代为行事”,他评判皇上的病根在“酒色财气”四个字上面。 大明王朝就这点好,言论自由,大臣小吏,什么事情都敢说,敢议,敢评论,敢上奏天听,六部延议,雒于仁的这道《四箴疏》竟然附议的大臣不少,内阁圈阅,也认为,言辞恳切,鞭辟入里,没有阻止《四箴疏》面圣。 毓德宫里,万历皇帝坐于榻上,一旁的太监心惊胆战的念着《四箴疏》:“嗜酒则腐肠,恋色则伐性,贪财则丧志,尚气则戕生,若陛下肯听臣言,即使立即诛杀臣,臣虽死犹生” 万历皇帝从榻上蹦了起来,雷霆震怒,手里的龙香木金杖都在太监脑袋上敲了好几下:“快宣,快宣,叫申时行赶快入宫,朕定要严惩雒于仁。” 雒于仁,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大理寺评事居然对皇上的私生活大加干涉,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申时行,是原首辅张居正的学生。张居正乡下丁优时,力荐其入阁。这几年恪尽职守,皇帝面前说皇帝的好,大臣面前说臣属的好,实在不好了,就归了自己的不好,为人玲珑,万历皇帝就提拔申时行当了内阁首辅。 入到毓德宫,申时行对于雒于仁的奏折,早已了然于胸:“启禀皇上,如果陛下定要处置雒于仁,就必须将他的《四箴疏》公之于众,这无疑是承认他的批评是确有其事啊,臣民会信以为真的,私下处理,让他辞职就是”。 万历皇帝无奈,只得点头同意,龙香木金杖狠狠敲击木榻:“将雒于仁,削职为民,赶出京城,赶出京城”。 万历皇帝仁慈,他可不像他爷爷,嘉靖皇帝那般残暴。这个事情,如若换了嘉靖皇帝,定会叫锦衣卫,拖了雒于仁出去,廷杖一百,便是打死了,也无所谓。 万历皇帝显然余怒难消,用手里的龙香木金杖,挨个儿敲打身边的大监:“你们这些个奴才,尽读些让朕不高兴的奏折,成堆的折子里,难道就没有能让能让朕高兴些的吗?” 司礼监大太监,抖抖索索拖出了一柄长长的画卷:“皇上,这里有一份松江府知府喻均送来的万寿节玉雕图,请皇上御览。” “喻均?可是那上次天地饷缴纳拔了头筹,松江府知府喻均”?万历皇帝是个财迷,他可是记住了这个帮公主封地缴交了二十四万两天地响的知府。 “回皇上,正是”,几个太监把那幅巨大的玉雕图画卷,在麻砖地上铺展开来。 申时行,不仅是内阁首辅大臣,也是个书画大玩家,看到如此巨幅画卷,也不禁动容。 “皇上,此画卷工笔严谨,着墨写意,俨然就是清明上河图的浓缩,最妙的是,那燃灯佛居于河中上首,与两岸群山玉雕成浑然一体,若能实现,必为工艺胜品,为皇太后万寿节寿诞礼物之最,忠孝之心一表无疑。” 听申时行这样说,万历皇帝,开心了不少:“申爱卿所言极是,想必太后也一定喜欢,走,申爱卿,和朕一起去给太后请安,把此玉雕画卷也带了去给皇太后瞧瞧,摆架慈安宫。” “摆驾慈安宫”,太监宫女们忙活了起来。两个太监小心翼翼的扛着清明上河图玉雕画卷,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去见皇太后。 慈安宫里,皇太后正在午膳后小憩。皇太后信命,也更信造化。命好,与其说是祖上积德,不如说是今世行善。皇太后是一个坚定不移的虔诚佛教徒,对建造寺庙和修雕佛像,有遏制不住的冲动和嗜好。 果不其然,楚箫和喻均构思的的清明上河图搭配燃灯佛的玉雕,从画卷展望来看,体积庞大气势恢宏,正和皇太后的心意,妥妥的一百分。皇太后佛心慈怀,脱口而出:“赏。” 申时行跪在请安的锦垫上:“禀告皇太后,臣以为还是等待玉雕完工以后,在行封赏。” 皇太后叹道:“申爱卿说的有理,就等玉雕实物完成以后,弧家再行封赏。难得公主与太丰郡主有如此孝心,画卷落款里的那个楚箫,是在郡主府当差吗?” “回皇太后,这个楚箫据说是戚家军的一个把总,年轻有为,长于商通”,万历皇帝对楚箫更感兴趣,心想,楚箫能让公主幅字换金,心计了得。 “这个楚箫看来不错,有文思会武功,锦衣内卫,飞鸽传信,着戚继光总兵核查楚箫,浙江直隶巡抚,广州府协查,一旦查实,孤家定有重赏。”皇太后还是爱才滴,这么大个玉雕物件,还真亏楚箫想得出来。 “谨遵太后懿旨”,慈安宫里一片祥和,太后和皇上,加上周围的太监宫女,都有滋有味地围看着铺展在地上的清明上河图玉雕画卷。 “皇上,孤家的永宁公主可还在郡主府上?公主离宫已有月余,孤家甚是想念。” “回皇太后,想是公主与郡主姐妹情深,不免拖迟了返京的时日。” “孤家也甚是挂念太丰郡主”,皇太后说完公主突然说到郡主,皇太后说也挂念郡主,是真心话。太丰郡主的父亲是景王,景王是太后的唯一的小叔子。景王英年早逝,只留下太丰郡主,这一个遗腹女,怎奈景王死后废封,郡主也就成了寻常百姓,孤苦二十年,所以从内心来说,皇太后是非常心疼太丰郡主这个亲侄女的。 皇太后沉思片刻:“罢了,罢了,孤家那苦命的太丰郡主,就且恢复郡主封号,纳入礼制”。皇太后轻轻的这一句话,太丰郡主的封号就回来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回来,最起码每年有二千石粮食的朝廷俸禄,俸禄事小,关键是郡主又重新回到了体制内啊。皇家体制厉害呀,皇家体制背后可是意味着许多加许多加许多,对吧。 封建王朝,个人身家性命往往就是皇太后或皇上的一句话。远离京师的松江郡主府,东厢房,书桌后,太丰郡主可没想到会有如此好的运气在等着她,此时,她一点没有皇家礼制,撅着屁股,和哱依一起趴在书架边,找寻短筒火枪的铅弹,她俩可是约好,趁了楚箫泡药澡的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0章 肥美黄花鱼 自从楚箫下了海岛,唐冬儿就有些看着日头数着时辰,内心有团小火苗开始燃烧,越烧越旺,越烧越炽热,耐不住性子,捎了个口信下去。 今日收到楚箫“下岛”的口信,冬儿脸上瞬间熠熠生光,换好青衣剑装,拿了一个小包裹,背了长剑,就要下岛,却又踌躇了片刻,走回屏风后换装。 “岛主,那箱金子可要带了出岛,整箱金子太过沉重,怕是快艇驮付不起”,洞府外有属下在请示。 “这点小事,你却办不好,派几个伙计,把那箱金子用小麻袋分散装了,分批快艇运出岛,浦江上小心官军搜刮,到时金子集合一处,等我消息”,冬儿换了一身红裙裰篷走出屏风。 这箱金子,楚箫说了要,想必是有用处。唐冬儿就安排金子下岛。她倒没想楚箫能帮她真换回多少银子和肉粮。现在是什么年景,太苦太乱,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 轻舟单骑,半夜三更,唐冬儿悄然抵达“来福客栈”。上到二楼,热水洗脸,窗户外,月光皎洁,远远的可以看到斜对面,郡主府笼在一片薄雾之中,很安详,唐冬儿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不用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煎熬。 早晨,魏忠贤,正在郡主府前门楼堂晃悠,“来福茶馆”掌柜走上台阶,双手拱了拱:“敝人来福茶馆掌柜,来送东家信件。” 魏忠贤不识字,接了递给身后的水玉,水玉一看信件上的名讳,便向东厢房楚箫房间走去。 楚箫拆开信件,白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风和日丽,今日大集。 “水玉,谁送来的信?” “把总爷,街对面来福茶馆掌柜送来的信件,放下信件,就走了,茶也没有吃一杯。” 明白了, 唐冬儿到了,约着逛街呢。 楚箫随便戴了个头巾,合上桌上的书籍,昂首出门,万历王朝流行的头巾,真是个好物件,男女老少什么人都可以戴,红蓝青紫,什么色都可以选,只要不怕人说你娘,带个粉色的也可以。 哱依后面跟上,看着哱依蹦蹦跳跳的脚步,水玉咬了一下嘴唇,像是很羡慕的样子。 来福茶馆,楚箫和哱依刚坐下,“花生瓜子菊花茶”,肩搭茶巾,手端托盘,唱堂走来的正是唐冬儿,红扑扑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冬儿一起坐。” “这位客官爷,小的正在跑堂,并不能与客官爷齐坐。” 楚箫在桌子上留下一锭茶银:“那便不坐,哱依,牵了这位姐姐的手,我们去逛街。” 三个人集市上逛着,今日逢九大集,人流如梭。店铺鳞次栉比商品琳琅满目。天南海北,百工货物,应有尽有。“五谷丰登”,“吉庆有余”,“太平盛象”等一些祈福的斗方条幅,迎着微风在店铺上方飘扬。 哱依跑过去买来三支糖葫芦。 楚箫啃着糖葫芦,走过一个书摊,竟然发现了一本《鼎刻江湖历览杜骗新书》,不是把,四百多年前就有这种“防忽悠”的消费指南?不过这种书对楚箫没用,他可是个大尖商,此等小打小闹的小技俩不入他法眼。 唐冬儿对书摊旁边的“风水相士”,好像有兴趣,看样子是想卜上一卦,算上一面。卦旗下,戴着个西洋破眼镜的“心理催眠师”,正想给唐冬儿选一个黄道吉日,不曾想唐冬儿却被哱依拉着走进来一家绸布店。 “两位姑娘,可是要做新棉衣,初冬渐冷,今年的棉花长成好,小店配了上乘的飞花布”,绸布店伙计殷勤的迎了上来。 绸布店曰“丁娘子布店”,正是郡主她们上次挑选“飞花布”的店家,松江府最好的布店。 唐冬儿和哱依各穿了一件无袖棉胎,开始量体放线。楚箫无事,便走向街对面的书店,想着用等候的时间,书店里能不能再寻到两张《万历邸钞》。 “冬儿姐姐,这棉衣好暖和,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暖和的棉衣”,哮依笑的那么满足。 唐冬儿有些心酸,好在哱依人小心大看上去乐观向上,冬儿柔声说道:“哱依,你把身上的短铳解下来,才好方便裁缝师傅帮你量体裁衣。” 哱依解下绸布腰带上的短铳:“这个宝贝,我很喜欢,可是没有铅弹,不知道爷把铅弹藏在哪里了,我都找了n次了,就是找不到。” “找了恩赐?” “不是恩赐,是n次,大概是很多次的意思,爷总是这么说,我就跟着这么说了。” 唐冬儿很喜欢哱依的天真浪漫,很认真地问:“哱依,所有的地方你都找了吗?” “找啦,冬儿姐姐,被子下面,床头柜子里,衣柜中,书架上,书本后面,我都找了,都没有。” 唐冬儿是什么人,是大海盗啊,她双手叉腰:“我教你找那铅弹,两个地方一定可以找到。” 哱依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冬儿姐姐,哪里可以找到爷的铅弹?” “哱依,只可能两个地方,一个地砖下,一个墙纸中,你楚箫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不可能低头弯腰,便一定就是在墙纸中。” “墙纸中?” “蚊帐后面的墙纸,你看墙板可有松动的地方,若有,头上簪子挑起墙板,一定会找到你要的铅弹。” “真的吗?晚上爷泡澡的时候,我便找上一找,谢谢冬儿姐姐。” 市集上溜达了半天,三个人儿寻吃饭的地方。哱依学郡主,张口就是“醉风楼”。唐冬儿说“醉风楼”好是好,只是口味重,前面就有“醉仙楼”和“讴歌”,特别是“讴歌”酒楼乃官家所开,口味均衡鲜和。 楚箫一听,冬儿是大行家啊。 进到“讴歌”酒楼,挑了一个小雅间,甫一落座,唐冬儿就问伙计:“可有大黄鱼?” “有,客官,肥美的黄花鱼,” “好,清蒸黄鱼,醋溜黄鱼,大汤黄鱼中段,黄鱼翡翠水饺,再加两个时令蔬菜即可。” 好嘛,黄花鱼上宴。看来不仅是个大行家,而且是个大吃货,看得出来,唐冬儿心情很好。 等着上菜的间隙,楚箫拿出了在书店里新淘来的两张《万历邸钞》,看了起来,唐冬儿在一旁帮哼依重新编制跑散了发辫。 “楚箫,你为何喜欢看这《万历邸钞》,黄纸黑字,像是风水相士的算命本本。” “冬儿,这可不是一般的算命本本”,楚箫很小心的在桌子上抚平《万历邸钞》上的折痕,他现在最苦恼的就是没有办法获得眼前万历王朝的资讯消息,今日好不容易又得到两张:“黄纸一张算的可是我的命,算的是万历王朝的命,乃大命也。” “说得玄乎,此《万历邸钞》寻常,也不寻常,我到是识得一人,她有成集成本的《万历邸钞》,好似从万历元年开始都有收集。” “是吗?冬儿”,楚箫闻言大喜,如果有成本成集且是从万历元年就开始收集的《万历邸钞》,就可以通览万历王朝之兴起,时政商务之脉络,人情世故之练达,他情急之下捉了冬儿的手:“可否将此人介绍于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1章 海盗船运粮 唐冬儿寻思了一下,没有回答,雅间门推了开来,酒楼跑堂伙计进来,唱一盘热滕滕:“醋溜大黄花鱼,客官请慢用。” 各式黄鱼热菜陆续端了上来,三人不再多言,挥动碗筷没有拘礼,楚箫夹给哱依碗里的鱼段,她还没有吃完,那边,唐冬儿又夹了递过来。 辛苦了哮依的小嘴巴:“爷,冬儿姐姐,你们别只顾四目相望,你们也吃啊,我吃不过来了”,吃饭真的是分和谁一起吃,心情好筷子长。 桌上热菜有被风卷残云之势。楚箫突然放下了筷子:“哱依,你吃饱了吗?如果吃饱了,起来走动走动。” “爷,我吃很饱了。” “好,你可还认得泰丰银铺的汪东家?就是那个”,楚箫的话还没说完。 “认得,认得,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子,不大的眼睛小珠子”,哱依抢着回应。 “那好,你去了泰丰银铺,请汪东家过来,就说楚把总相请,有事相商。” 哱依应了,走出雅间。 楚箫相请,汪拱干自然是跑得飞快。汪东家是既怕楚箫找寻他,又怕楚箫不找寻他。怕楚箫又闹出什么借钱的幺蛾子,怕楚箫不还银子永远不找他。这世道,欠钱的是爷,借钱的是孙子。 进到“讴歌”酒楼雅间,汪拱干一看,酒桌上残羹冷炙,不像是请客吃饭呢,心里打鼓,不知道楚箫又打的什么主意,他心想楚箫这家伙从来不按牌理出牌,套路深。 楚箫哈哈一笑,立起身:“汪东家,你来晚啦,黄鱼上宴,只剩下几个翡翠饺子了,想必汪东家还没有用膳。” “不敢相扰,不敢相扰。” “汪东家请坐,” “把总爷请坐。” 楚箫介绍:“这位是好友唐东儿,是汪东家与我七日之约的金主,两位多亲近。” 唐冬儿豪爽,双手抱拳:“冬儿见过汪东家,久仰大名,泰丰银铺,惠泽四方。” 汪拱干什么场面没见过:“唐姑娘过奖,姑娘既是楚把总好友,必为我泰丰银铺之恩主,他日还请唐姑娘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哱依左晃右晃小脑袋,像是又想笑,为什么大人们要说话咬文嚼字,好奇怪啊。 汪拱干觉得自己的六十万两银子,有些靠谱了。坐在对面的这位唐冬儿姑娘,飒爽英姿,绝非普通女流之辈,想必就是那五万两黄金币的主人。他摸不清姑娘的底细,也不想劳神,得了姑娘金子,兑现给楚箫银子,便算大功告成。这其中可是有两成利啊,六十万两白银本票,可赚十多万多两银子。半月周转,利息颇丰,想想心里都美。 汪拱干算是怕了楚箫,这一旬,成日的提心吊胆,他心里非常想问“金子在哪里”或是“在哪里交易金币”,但他没问,他选择相信楚箫,相信楚箫不会拿几个金币“忽悠”他些粮肉,选择相信楚箫有金币,只想着早日兑现此单生意,兑现彼此诺言,养好个火,处好个关系。 楚箫看穿汪拱干的小心思:“汪东家,明日就是你我七日之约,汪东家之兑现,没问题吧。” “楚把总,没问题没问题,银票已筹措齐备,一千斤猪肉已宰杀,腌制完好,只是一千石粮食,还在路上,沿途官军盘查甚严,灾年特例,运粮手续繁杂,估计要到半夜二更天,才能抵达松江府”,汪拱干还真夹了一个冷的翡翠饺子,咀嚼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句:“不知道唐姑娘,要将此一千石的粮食运往何处?” 汪拱干还真聪明,估道这一千担粮食是楚箫给唐冬儿的。 楚箫和唐冬儿一愣,两人都没有想过运粮的小细节~灾年粮食禁运啊,看来有麻烦。 楚箫从方向上判断,沿浦江顺流而下,唐冬儿的岛屿是在北方:“汪东家,出松江府,粮食北运,你有何指教?” 汪拱干看了唐冬儿一眼:“粮食北运,水路陆路均为镇江总兵李如梅大人之所辖,此人年轻气盛,与我等徽商,不是十分融洽,不好打交道。” 唐冬儿的小海盗船,上次“劫持”楚箫,在镇江口,就是被李如梅一炮击沉,她心里一凛。一千石的粮食,可不是一两艘小船可以装下的,她没有大规模运粮的经历,很想出口相询,又不知从何问起,怕问得不妥,反累楚箫。 楚箫脑子转得多快呀,突然想起来唐冬儿的那艘三桅海盗战舰:“汪东家,如果直接海运,从松江府上海县装粮北上,可有不妥?” 汪拱干略微吃惊:“并无不妥,我们徽商粮号,一年也有四次海上北运粮食,除了登州海防,并无其他检查,只是海运有遇海盗风险。还请楚把总慎之。” 那就好,问题解决了,唐冬儿本身就是海盗啊,海盗船运海盗粮,妥妥的。楚箫判断,汪拱干的粮号银铺以及当铺,一定也与当下的海上走私经济,或者海盗经济有所勾联。到手的金币,汪拱干可以汇兑一比十五以上,比两人之间一比十二的约定超过许多,好在楚箫并不眼红别人赚钱。 一旁的唐冬儿,自然是听明白了楚箫所言。改变计划安排,不走浦江,不用小船,趁今夜大潮,直接用三桅战舰,放船上海县,装运粮食。她现在只需派人,朝天上放些长短红蓝火箭,给岛上报了信息即可。 哱依很乖,一旁安安静静的听大人说话,偶尔低头摆弄一下腰间绸带上吊着的短铳。 唐冬儿一旁打趣:“哱依,走,我们去皮匠铺,姐姐帮你寻一条漂亮的皮带,再打个皮匣子装上短铳,挂在腰间,一定好看。” “好啊好啊,冬儿姐姐。” 拉了哱依,唐冬儿起身:“两位爷慢慢聊,小女子先行告辞”。冬儿要去紧急安排人运粮,若今夜不能顺利运粮,就要等到下个月的这一天啦。 进的皮匠铺,哱依笑逐颜开,姐姐懂得真多,以后再也不用拿条绸布绑在腰间,总也拴不牢短筒火枪。 皮匠铺门口,唐冬儿正在给他的两个手下交代运粮事宜。此两名手下一直在附近左右潜伏,随时保护唐冬儿的安全。听到唐冬儿的命令,一人朝东,一人朝西,分别安排战舰下岛事宜和催运金币事宜。 唐冬儿心潮起伏,她下岛,只是想见楚箫,心里很想他。没想到短短几日,楚箫竟帮她安排了如此大的一件事情,兹情若搁在往年,每每总是让她头痛不已,今年好了,今年岛上的春节一定很热闹很好过。 哱依腰悬短铳,皮带勒着小细腰,雄赳赳气昂昂的从皮匠铺里走了出来:“冬儿姐姐,好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2章 大秤分金子 预定了今夜交接粮肉,与汪拱干揖礼相别,楚箫走出“讴歌”酒楼。 门口,唐冬儿和啍依手拉着手正在等他,两个女孩脸上都是灿烂的笑。 楚箫收了手里的《万历邸钞》:“冬儿,今夜战舰可安排妥当。” 唐冬儿回眸:“那是自然,楚箫,你可是我肚里虫虫,我且想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你都知道?刚才手下说,你要的整箱金子,已分成三批运了下岛,共计二十三个麻袋。” 哇,不是吧,一箱金子竟然装出来二十三个麻袋。楚箫原本的打算是今夜和唐冬儿押粮上岛,再运下金币,兑现给汪拱干,如此看来,两件事情可以同时进行。心里想,汪拱干够利索,唐冬儿也不逊色。心里欢喜,便用了眼睛直勾勾的望定唐冬儿,直望得唐冬儿面红心跳,回过头去。 小哱依不解风情:“爷,爷,快看,我腰间钉钉皮带好看吗?” 用完晚膳,来福茶馆掌柜又来送信,楚箫看了信,只一个大大的“妥”字,下面有一行蝇头小楷“二更一刻”。想是唐冬儿告诉他晚上金币的交易时间,同时请示交易地点。 楚箫叫哱依招来了魏忠贤,叫魏忠贤急速去请汪拱干,来郡主府收金币,魏忠贤理不清金币缘由,但坚决执行,得令而去。 不消一刻钟,汪拱干的队伍浩浩荡荡开了过来,竟然是八辆驼粮骡车,每辆骡车上都有伙计,拉粮的骡车用来拉金子,也是没谁了。汪拱干疾步走进郡主府,身后跟了两个泰丰银铺连号的掌柜。 郡主府,中门楼堂,郡主和姑娘们正在打打闹闹,看到魏忠贤突然领进来这么多人,很是惊讶:“汪东家可是来吃请的吗?” “郡主玩笑,在下得了把总爷的召唤,前来府中交易金子。” “交易金子”?郡主看到楚箫点了点头,虽然也有些搞不清状况,但继续笑着问:“汪东家,你身后伙计的手里,拿的是什么秤砣,如此巨大。” 汪东家讪笑,没有回答郡主的问话,也不好回答。 俗话说,秤越小越精准,越大越毛重。他带来的两副秤砣,哪里是用来秤金子的,分明是用来秤粮食的。秤金子都是用些精致小秤。 此秤砣着实巨大,秤杆怕是有六七尺长,那秤砣比哱依的两个小拳头还大,三根粗绳下挂了一个脚盆大的铁秤盘。 哱依玩闹般地坐上了秤盘,姑娘们起哄:“秤一秤,且秤一秤,秤秤我们哱依有多重?” 五大三粗的银铺掌柜,秤起了哼依,唱秤:“姑娘实重八十斤,前柜记数,后堂拿银”,声调洪亮押韵,惹得姑娘们笑作一团。 笑闹声惊动了后厅房的公主,公主难得走到了中门楼堂,众人要行礼,公主挥挥手,免了,坐了八仙桌的上手,楚箫连忙陪坐,重新砌了热茶。 楚箫见公主脸色比前些日又多了些红晕,两人低声问答,不理堂上喧嚣,都是些“背上刀伤可好了些”,“公主安康和顺”之类,楚箫想向公主禀报金子交易事宜,公主似乎不感兴趣。 停了一停,楚箫问:“现在什么时辰了”?水玉嘴快:“把总爷,现时一更三刻了。” 楚箫向哱依招招手,哱依近身,先向公主福了一礼,再面向楚箫,他轻声道:“哱依,你去街对面的来福茶馆,就说我们这边预备妥当,金币可在郡主府交易。” 哱依出门,楚箫怕哱依人小天黑,又叫魏忠贤跟了上去。 两更一刻,一队黑衣壮汉,手里拿着火折子,肩扛麻袋,跟着哱依绕出郡主府后山,从西厢房后面的灶间,进入郡主府,入到中门楼堂,放下麻袋,灭了手中的火折子。 一黑衣人,紧走两步,躬身抱拳,向楚箫行礼,楚箫并不认识,黑衣人言道:“把总爷,在下奉岛主之命,金币全数运到,还请把总爷点收。” 楚箫起身,也抱拳一礼:“英雄辛苦了,金币不用点数,三更之时,还请岛主准备接受兑换之物。” “谢把总爷,在下告辞。” “英雄好走,恕不远送。” 忽然之间一队黑衣人就消失了,真是来无踪去无影,屋里似乎都亮堂了许多。 楚箫上前解开了三个麻袋,拎着袋底,提力上抖,哗哗啦啦哗哗啦,三堆金闪闪的金币砸在青石地砖上,屋里瞬间鸦雀无声,随后又轰然喧哗。 “这是金子吗?” “这么多金币呀。” “金灿灿甚是喜人。” “明日拿一个,不知能不能打根金簪子,必然好看。” “当然可以,当然好看,我看能打两根金簪子。” 楚箫用眼神示意汪拱干,开始点数,后退几步又回到八仙桌旁,坐下陪公主说话,聊些心情字画之类的,不再理眼前的喧闹。 汪拱干真是个尖商,看了金币麻袋上有些水渍,就只秤金币,不秤麻袋,秤好金币再重新装入麻袋。 两杆大秤,两队人马,银铺掌柜秤金,郡主和水玉记数,余下人等拢了金币,或上盘或下秤,中门楼堂里,甚是欢闹。 郡主的声音很大:“汪东家,你这满秤一百斤,秤砣都翘到天上了,我看着每一秤足有一百又五斤,你真是个奸商,如此大的秤砣秤金,便宜都让你占了去”,她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服气的地抬眼看楚箫。 楚箫当没看见,他要的就是这种“大秤分金”的欢闹,要的就是这份“大秤分金的范儿”。 心里最美的是汪拱干,想掏出银票完成此次金银兑换,楚箫摆了摆手,汪拱干心里明白了,原来楚箫根本不屑这些黄白之物,真正收银子的,是午膳时“讴歌”酒楼遇到的那位叫唐冬儿的姑娘。于是在心里面对楚箫是大大的佩服。 人多手快,热情高,五万两金币很快秤完,虽然让汪拱干秤了许多便宜去,青石地砖上仍然还多了一小堆金币。楚箫看了公主一眼,大声说道:“公主有赏,汪东家的每位伙计都有金币打赏。” 哱依也是个小尖商,看她的样子,原本是准备每个伙计给三个金币,小手一抖,落到每位伙计手里的,只有两个金币。伙计们双手接金币,个个高喊:“多谢公主恩赐,多谢公主恩赐。” 汪拱干和众伙计满载而归。 水玉和哱依把青石地砖上剩余的金币拢到八仙桌上,公主破天荒的开了一句玩笑:“这些个金币亮灿灿甚是可爱,明日叫老管家用金币做得元宝饭,姐姐妹妹们一定爱吃。” 楚箫听公主说的玩笑话,像是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郡主给喜兰,水玉,魏忠贤,哱依每人分了十个金币,剩余的装进一个小红木漆盒里:“楚箫,你哪里得来的金币宝贝?” 楚箫紧紧头上的儒巾,站起身:“改日再禀告郡主,魏忠贤,去马房牵两匹马来,你随我去上海县,此单交易还只完成了一半。” 众女送到前门楼堂口,楚箫和魏忠贤翻身上马,挥鞭消失在黑夜中,哱依手中紧紧的攥着一个金币,气声叫道:“爷,明天我要学骑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3章 乃跳棋游戏 “岛主,船首风大。” “岛主,进仓歇息吧。” 唐冬儿不听属下的劝告,很固执地站在船首,眺望岸边。黎明前的夜最是黑暗,离水岸边,楚箫和他身边的赤电马,已看不到一丝身形了,只有楚箫手中的火折子,点点光亮在她心中顽强的燃烧,燃烧成久久难以平复的心漪。 半个时辰前,楚箫和汪拱干,将一千担粮食和一千斤猪肉,二万两现银和二十八万银票,运上了三桅战舰。看到船舱里堆积如山的粮肉和银子,唐冬儿瞬间落泪,好在周遭一片漆黑,内心的奔放,并未为楚箫所见。她无奈心中的不爽,登上战舰,与楚箫依依告别:“你不来岛上吃烤鱼吗?” 楚箫答非所问:“下岛才三个时辰,冬儿,多买几艘快艇,岛上一众,若能移民陆地,生活还是会方便许多,你回去好好和大家议一议。” 尽说些大问题, 不能解决一下眼前的小心情吗? 没劲。 送别唐冬儿,楚箫和魏忠贤,翻身上马,回郡主府补觉,折腾了一个通宵,很是疲惫。 楚箫一边催马,心里一边盘算,汪拱干得了五万两金子,运去南方澳门,或是南洋马尼拉,可兑换白银七十余万两。公主的一条字幅与一根青菜,借贷出的六十万两白银,完美还贷。公主,唐冬儿,汪拱干三两相除,皆大欢喜。 天亮了,郡主府又热闹了起来。郡主,喜兰,水玉,要去汪拱干的“泰丰银铺”打造些金手镯,金簪子之类的首饰。 魏忠贤听说逛街,觉也不睡,拿个头巾胡乱地揉揉眼睛,爬起来就和郡主走,水玉喊哱依,哮依不去,说是要留在房里,伺候楚箫。 姐姐们出门了,哱依轻手轻脚地走进楚箫的房里,看看楚箫还在酣然大睡,她撩起帐围,一块一块地仔细查看披纬后面的墙纸,欣喜地发现床尾好像有一块墙纸似新贴上去的,弓起身子,凑过去,却不想脚绊了楚箫的膝盖,一屁股坐在了楚箫的身上。 楚箫动了动,翻了个身,继续睡。哱依脸上偷笑,捂个小嘴,起身,继续爬到床尾,掀起墙纸,后面的墙板果然松动,按照唐冬儿教的法子,用了头上的木簪子,挑起床板,发现了梦寐以求的短铳铅弹。她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摸下床,垫着脚,跑出房间。 哱依给腰间皮带上左右双铳,各装上七颗铅弹,出了房门,直奔后府,想着也要像爷那样,百步穿杨,走着走着,停住了脚步,又走回楚箫房门前,拿个小竹凳,坐在门口。她的决定是:“偷偷拿了爷的铅弹,还是要等爷醒来后,爷说可以动手,才能动手。” 老管家拎了只老母鸡走过来:“哱依,你为何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房前?” “老管家,我在等爷醒来。” “爷昨夜辛劳,怕是要睡到晌午,我要去灶间给公主炖老母鸡,你且过来帮手。” “好嘞。” 楚箫醒了,抬头看看窗户外,估摸着睡了两个时辰的回笼觉。叫了两声哱依,也没有回应,他肩搭洗脸汗巾,拿了个木脸盆,绕过西厢房,走向后面的灶间。 “爷,你醒了,我帮你舀水洗脸。” “郡主去了哪里?” “她们去了银铺打金。” 洗完脸走回东厢房,哱依放好脸盆:“爷,我偷偷地拿了你的铅弹,你教我去后山击发,可好?” “哱依,你怎么找到铅弹的?” “冬儿姐姐教给我,铅弹定是藏了在墙纸后面的木板里,果然不出冬儿姐姐所料,哱依便找到了。” 好嘛,一个大海盗, 教出了一个小海盗。 “哱依,你真想学火器击发?” “爷,真的想学,我好喜欢。” 楚箫自己也喜欢摆弄火器,不管是前世还是后世,只要是有点血性带把儿的爷们都喜欢摆弄带把儿的火器,他前面开步走:“好吧,跟我走,教教你。” “好嘞”,哱依跟在后面,脸上神气活现,手中提着两把短铳。 楚箫发现哱依动作协调性很好,悟性极高。短铳后坐力大,出弹口上跳厉害,按行话说“要瞄准肚脐击发,才好打中脑袋”,哱依人小,手力不够,她却在抬手过程中便扣机击发,每每还弹着点甚佳,小姑娘乐得又蹦又跳。 “爷,你击发的太准了,树疤疤上打出了一个圆圆的像我拳头一样大的洞。” “你好好练,也能如此。” 两人各持一把短铳,潇洒挥舞。 斜坡后,十丈开外的一颗大树上,树冠里坐着两个隐隐约约褐色的身影,像是和尚,一男一女,远远的看着楚箫和哱依击发短筒火枪。 “爷,再让我击发两次嘛。” “不行,今天到此为止。” “爷,那明天再来?” “哱依,你要背了九九乘法口诀,才可以玩耍短筒火枪。” 楚箫想铅弹是稀罕物,打一颗少一颗,若能自己办个工场造火器铅弹,则是可以肆意击发了。 两人回到中门楼堂,郡主,魏忠贤,喜兰和水玉大包小包地逛街回来了。众人喧闹时,门口有人报号,木器厂掌柜派伙计送来一个木盒,打开一看,楚箫想起,是前几日逛街时,在木器厂定制的跳棋。 跳棋盘灰色楠木,通体锃亮,红黑白蓝绿黄各十颗跳棋子,刻木精细,插拔顺畅。 “把总爷,此为何物”?水玉对楚箫的事情总是兴致最高。她手掌里已是抓起了几颗红颜色的跳棋子。 “水玉,这是跳棋,是游戏。” “游戏?好玩吗?楚箫,你便教我等如何玩此游戏,边玩边等酒楼送吃食来”,一群连睡的吃货,都是郡主带个好头。 几个脑袋围在桌前,楚箫把各色跳棋子放到棋盘上,开始教姑娘们下跳棋。 跳棋其实简单,却很有乐趣打发时间,上手就会,第一盘,你可能慢五步,第二盘,你就只输三步,第三盘就会了,第四盘便赢了。 六方跳棋胜在两个人可以玩,三四个人也可以玩,五六个人还是可以玩。可捉对厮杀,也可联盟对垒。 姑娘们嘻嘻哈哈抢着下跳棋。郡主战魏忠贤,水玉对哱依。喜兰在一边,眼里是羡慕,她也很想玩,但一早出门逛街,离府已久,怕公主有吩咐,观战片刻,即去了公主后厅房。 三盘跳棋玩下来,郡主府产生了战约:谁赢,谁今日才能吃鹅腿。 府前,又有伙计报号:“醉风楼吃食锦盒送到,客官爷请收好”。 怎么又是醉风楼?不能换一家吗?口味那么重,老管家接过锦盒放在桌上,郡主挡了:“老管家,吃食先放一边,我等下完这盘跳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4章 毛笔字好丑 在老管家的几次催促下,小人儿们才罢了手里的跳棋。吃着将冷的食物。按照战约,哱依与水月对战跳棋,输了,便没有鹅腿吃。 “不吃就不吃”,哱依赌气将两个鹅腿夹到了水玉的碗里,水玉心疼她,便又夹回一个鹅腿,好话哄着她吃,众人一旁笑。 喜兰端着托盘,眼泪汪汪,走入中门楼堂:“公主又不吃饭,发了很大脾气。” “怎么了?喜兰,公主为什么不吃饭?是饭菜不合口味吗”?郡主起身问道。 “不是,不是,郡主姐姐,是”,喜兰抽搐,说话断断续续:“适才,锦衣卫,于鹏程大人与公主在后厅房僵持,不知在争执何事。” 喜兰的泪眼望向楚箫,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楚箫,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楚箫,或许还能安抚公主一些脾气。 楚箫跨过门槛,绕曲廊,走向公主后厅房,姑娘们罗裙婆娑,身后尾随。 后厅房中房,房门紧锁,门前,于鹏程摇头叹息,双手背在身后,来回渡着步:“楚把总,小兄弟,你终于来了,还是你来劝一劝公主吧,又在发大大的脾气,连着毛笔都摔了在地上。” 楚箫对着于鹏程躬身揖了一礼:“于大人,公主何事生气?” “小兄弟,老夫也是没有办法,太后又来密旨,三番五次要老夫催促公主回京,公主就是不应,这不,又闹将开来,你且进去,帮老夫劝上一劝。” 楚箫摸摸额头,内心十分忐忑,自从郡主给的第一份《万历邸钞》上得知公主三年前新婚丧嫁,惨遭“骗婚”,他一直心里十分不爽,但又对此大明王朝的封建礼制无可奈何,若要劝解安慰公主,还真不知如何开口。 厅房内传出公主气愤的声音:“休在门口鼓噪,于鹏程,你滚,楚箫,你进来”, 于鹏程闻言,耷拉下眉眼,对着楚箫向公主的房门努努嘴,示意楚箫入内。 楚箫进入公主房里,看到公主气呼呼的立于文案前,笔落墨泼,脸上似无限的委屈。他捡起地上的毛笔,置于洗笔皿缸,心想如何化解眼前的尴尬,让公主开心起来。 眼前书桌宣纸上,是公主写的十三个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百千万。” 什么意思?好像有典故。 楚箫金融理科生,文史是短板,但儒雅的他依稀记得是西汉奇女子卓文君与大才子司马相如的故事,只因在一行数字中,唯独少了“亿”字,“无亿”即“无意”,公主心里是在怨恨啊。 她心里在怨恨谁呢? 楚箫用毛笔轻轻划动洗笔皿缸中的清水,青墨涟漪一圈圈散开,无论如何得先让公主把心里的这口气出出来,眼前尴尬才好化解。 他双手递上洗好的毛笔,眼神温暖而又坚定:“公主,请赐一字。” 公主抬头,望了楚箫一眼, 只半秒的眼神交汇, 是在确认四百多年的穿越吗? 她提笔蘸墨,恨恨的写下一个字“义”,意思是指,“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百千万”,而“无义”。 楚箫明白,公主是说,朗朗乾坤,却无正义,没有公宜。她心中怨恨母亲太后,怨恨当朝首辅,怨恨太监冯保,让她遭遇“骗婚”,新婚含恨守寡。 很好,楚箫决定“再添一把火”,“以毒攻毒”,让公主淤积在心口的怨气爆发的更猛烈些,他也提笔写下一字“仪”。 公主当然明白楚箫写这个字的意思。“无仪”,他是在说,朝廷不能没有司仪,皇家不能没有礼制,这个“仪”,气得公主“怨恨”地看了楚箫一眼,来回来在房中走动。 公主心里想,何为司仪,何为礼制,还轮不到你个小小楚箫,来取笑本宫,敲打本宫。走着走着,心里越发气愤,停在文案前,提笔又想写字。 楚箫看公主光脚,穿着一双木拖鞋,初冬时节,郡主府又紧邻江边,天气寒冷,他走过去,拿来公主的绣花棉鞋,轻轻地放在鼓凳边。 宣纸上,公主奋笔疾书,连续写下四个大大的字:“怡”,“倚”,“漪”,“翊”。 “无怡”~意思是“无情无乐”, “无倚”~意思是“无依无靠”, “无漪”~意思是“没有明天”, “无翊”~意思是折翅的鸟儿,就这一个“翊”字,表明了此刻公主内心的极度疯狂,“翊”字乃当朝皇上,万历皇帝“朱翊钧”的名讳用字,她都敢写,可见心中极恨,不过也好,写出来,心中那口怨气,便也发了出来。 公生情绪仍是剧烈起伏,楚箫却很淡定,拾起公主扔在洗笔皿知中的毛笔,也写下大大的一个字“遗” “无遗”~他在强调“没有遗漏”,“没有忘记”,“我们与你同在”。 在“遗”子的下面,楚箫缓缓的写上几个人的姓名~“郡主”,“喜兰”,“水玉”,“魏忠贤”,“哱依”,每写一个姓名,他眼睛的余光便瞟向公主,公主起伏的胸儿越来越平静了。 宣纸上角落里,最后面的“楚箫”二字,“箫”字那最后一竖笔,笔出宣纸,公主轻叹了一声:“楚箫,楚箫,你写字,没了格局,宣纸上面明明还有偌大一块留白。” “那留白是讨公主宝印的。” “贫嘴。” 楚箫看看公主心中的怨气出得差不多了,冲门外喊了一声:“喜兰,快来伺候公主穿鞋”,门外的姑娘们推门拥了进来。 喜兰连忙蹲在地上,给公主穿上袜子,系了袜带,再穿上绣花棉鞋,一旁的姐妹们,只是看,不言语,气氛还是有些尴尬。 只有哱依个小人儿,趴在书桌文案前,东瞅瞅西看看,好似很大的发现:“爷,你的毛笔字好丑哇。” 此一声,犹如晴天霹雳, 霹得屋里云开雾散。 “真的很丑,把总爷,没想到你的毛笔字,写得如此水玉有些难堪,即便是黄口小儿也”,水玉翻翻美目,不好意思说下去。 郡主大大咧咧:“太丑了,太丑了,横竖不直,点撇无顿,既无格局,又无章法。” 坐在凳子上的公主也回了头,笑了:“确实丑了些”,刚才她只顾和楚箫生气,公主笑,喜兰就跟着笑,大家也就跟着笑。 楚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哱依一边蹦蹦跳跳,一边背诵楚箫教她的九九乘法口诀。 “哱依,你背诵的是什么?” “爷教的九九口诀表。” “什么是九九口诀表”?水玉好奇。 郡主食指勾一下水玉的下巴:“定是那楚箫,又新编出的吃口语,缠缠绕绕,水玉,你要当心,小心被楚箫绕了进去,他可是大尖商,楚溜溜的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5章 绕出新花样 汪拱干得了五万两金币的消息,很快就在圈子里传了开来,轻而易举的兑换到手七十五万两白银。前前后后虽然被楚箫折磨了十来天,但结果是整整赚了十五万两白银,心里只剩下一个字“服”,那完全就是“哥不扶南墙,只服楚兄弟”。 郡主府的一切事宜,例如灾民的赈灾粮款,郡主府的以工代赈,筹措用度,寻找工匠,汪拱干都是全力以赴,使出浑身的力气。他倒不是为了讨好楚箫或是楚箫背后的公主和郡主,而是觉得他与楚箫在骨子里面,似有相通之处,彼此很好处关系,愿意连麦,效犬马之劳。 郡主府的“以工代赈”全面铺开,前门楼堂和临街铺面一起改造和新建,魏忠贤召集了一帮手下,整天在前门楼堂闹闹嚷嚷,中门楼堂里下着跳棋的郡主和姑娘们受不了喧哗,就把跳棋阵地,挪搬到了东厢房楚箫住屋旁边。 楚箫房间旁边的两间住房,在郡主和水玉的要求下,汪拱干很快进行了改造,不用两日就焕然一新,拆下来的旧床破板,给了后面旧工场里的流民乡亲,两间东厢房被改造成了全新的书房,汪拱干还特别赠送了全屋的家具,沿墙整排的博古书架,楚箫甚是喜欢。 书房中支起了火塘,老管家有时也喜欢来凑凑热闹,坐一坐,打个盹儿。老管家老了,有些怕冷,楚箫知道,老管家是舍不得木炭钱,老管家如果待在自己的西厢房,便要额外烧多一盆木炭。 午膳后,书房。 檀香木椅上,老管家又开始了打盹,通房里,哱依像只八爪鱼一样抱了水玉,两个姑娘在午睡。 郡主端着跳棋盘,走进楚箫房里:“楚箫,你可敢与我下盘跳棋?” “不下,不想吃油油腻的鹅腿。” 楚箫虽然给姑娘们发明了跳棋,但他自己的跳棋水平实在是很一般,他可不想,像他写毛笔字一样,被姑娘们取笑。 “楚箫,你且与我下一盘,油腻腻鹅腿,你不一定吃得到,现在跳起战约,已由原先的“谁赢谁吃鹅腿”,变更为“谁输谁吃鹅腿”,看来郡主府的小生活是蒸蒸日上啊,鹅腿想必是都吃腻了。 摆开战局,果然没多久,楚箫便输了,落后郡主三步,差距不小。 郡主意犹未尽,她还想再下一盘。 楚箫没有办法,索性把六方跳棋,全部摆上棋盘。他执红黑白,郡主拿了黄绿蓝三色。 如此,又是一种新玩法,一人要指挥三方跳棋,郡主有些眼花缭乱,混乱中,为楚箫偷袭。 楚箫赢了两步。 郡主看看跳棋,又看看楚箫,脸蛋通红,不服气:“楚箫,为什么这跳棋到了你手里,又绕出新花样?以前你没教过我们可以这样玩。” “我没教过吗?” “就是没有教过,前两日我等玩的跳棋,都是十个棋子对十个棋子,与你玩,变成了三十个棋子对战三十个棋子,我便看不过来。” 此等孩童游戏,等你看过来,我还有机会吗?楚箫轻拍了一下郡主的头,走出东厢房,去了前门楼堂工地,留下郡主一个人在房中愣神,咬了咬下嘴唇,又摸了摸头上秀发。 楚箫站在郡主府台阶上,看着眼前正在起梁上瓦的新建铺面,目光四下巡视,他在找魏忠贤。魏忠贤工作很得力,但是身上也有很多臭毛病,以前的小偷小摸是改了,但最近又多了爱去春楼,喜喝花酒,楚箫低头想,找个机会,要把魏忠贤好好地来一次“家法伺候”,正寻思着,魏忠贤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魏忠贤,叫你去找徐光启,徐秀才,你可有去寻找?” “把总爷,小人寻找了,快马去了徐秀才在上海县的老家,其家中老母病重在床,徐秀才只顾埋头温书,说是为了赴考明年的乡试。” “”, 楚箫没说话,他觉得徐光启,一定是个人才,即便是放在四百多年后,一定也会是个科技大咖。只是只是这“功名”,徐光启要考取“功名”啊。 考取功名难道是唯一的出路吗?考取了又如何?等考取了那功名,混个一官半职的,已到了“知天命”的五十岁,大好青春年华,在不明就里的八股文中,蹉跎过去。 五十岁,五十岁呀,是三个十七八岁,都可以穿越三次啦,这个书虫呆子。楚箫打定主意,寻个机会,去上海县,定要请徐光启出山一展才学。 “爷,爷”,哱依腰里扎着皮带,手里拿着短筒火枪,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爷,给我十四颗铅弹。” “乘法口诀表,你可有背诵?” “爷,我背会啦,二一得一,二二得四,二七十四”,她腰间的两只短筒火枪,各装弹七发,“二七十四”自然背的纯熟,按照两人的约定,她背会了,楚箫就要给铅弹。 拿了铅弹,哱依欢喜地拉着水玉的手,跑向后山,魏忠贤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楚箫转转脑袋甩甩手,立在原地,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一匹快马过来,跳下一人,看来人衣着,像是知府衙役:“小人见过楚把总,知府大人相请,讴歌酒楼上房雅间。” “知道了,即刻便去”,楚箫奇怪,此刻既不是午膳,也不是晚膳,知府大人在讴歌酒楼相请,意欲何为?显然不是“正事儿”。“正事儿”应当衙门磋商。 不必乱猜想,去了便知。 讴歌酒楼,上房雅间,楚箫落座。 右手是知府喻均,左手陪坐的是老熟人汪拱干。桌上四碟炒果,一壶清茶。执事退出了内间,遣退了外间拉弦唱曲儿的艺人。 三人开始议事,原来是为了皇太后之万寿节寿礼,也就是清明上河图加燃灯佛的玉雕之事。在这件事情上,三人虽不算是莫逆之交,也可说是同心协力,共药养火。 “知府大人,楚把总,小人已在南方泉州,找到了玉石产地和玉雕工匠,玉石东家听说,此玉雕为皇太后寿辰之礼,深感荣宠,言必全力以赴,精心雕琢,按期完工,所需银两,小人的泰丰银铺全数筹措,还请两位大人宽心”,首先言语的是洪拱干,逻辑清晰,表述完整,无一遗漏,汪拱干现在是学乖了,只要是楚箫的事情,便下死力去办,准没错。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因为他知道楚箫是个尖商。 真神面前,不烧假香。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知府喻均喝着茶,正准备鸿篇大论,雅间临街窗户外,传来阵阵喧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6章 葛成斩监候 楚箫扭头就能望见窗外,街道上乌泱泱的全是人群,仔细看,人群骇然是移动的。从讴歌酒楼望下去,街上人群已然是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哪来如此人流?叫叫嚷嚷,好似在喊些口号。 移动的人群涌过楼下,街道两旁不时还有些居民,摘了笼袖,脱了围裙,放下裤脚,追赶人众,加入其中,振臂呐喊。 楚箫扭回头:“楼下民众,嘴里喊些什么言语,听不清楚,好像是喊些口号”,他目光落在一旁的汪拱干脸上。 汪拱干有些神情不自然地看了一眼知府喻均,看喻均脸上表情没有反应,开口言道:“街上民众,呼喊的口号是,葛贤~葛贤,城隍庙神~城皇庙神。” 楚箫一脸迷茫,没听懂。 汪拱干又言道:“葛贤说的是葛成,人们尊称他为打抱不平的~城隍庙神。” 哦,这样, 一个爱打抱不平的圣贤, 一个被称为城隍庙神的葛成。 楚箫追问:“谁是葛成?” 汪拱干好似情绪激动,提高了些嗓音:“太监孙隆,受派到松江征税,利用劣绅黄建节,强行设卡收税,十月十九日,黄建节踞守东门,税一卖瓜者,该人入城时已税数瓜,出城时易米四升,又被税其一升,为此卖瓜者哭泣,则反被打。葛成看到此般情形一声呼喊,路边的群众一拥而上,结果黄建节被打得丧了性命。太监孙隆下令捉拿参与闹事之人。葛成挺身投案自首”。汪拱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情绪仍难平复,端起桌上茶杯,猛喝了一口茶水。 收税是知府衙门的事情啊,打死了人,也归知府衙门管啊,为何汪拱干情绪如此激动,旁边一旁端坐的知府喻均,脸上静如死水,看不出任何变化啊,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楚箫看看汪拱干,又看看喻均,他在等喻均的说辞,毕竟,喻均才是松江“最高发言人”。 知府喻均沉思片刻,终于开口:“葛成一事,发生于本府辖内,本府多有不情之由。孙隆孙公公,隶属京城,为皇宫司礼监所属,孙公公开堂牢狱,过省收税,皆自成体系,旁人无从干涉。此次人命之案,民愤极大,这民愤,怕是会害了葛成。” 听明白了,皇宫里的太监孙隆,出了京城,来松江收税,乱收税,惹出事端,出了人命。 万历皇帝是不是穷疯了啊?派个太监出宫收税,一个瓜农能够收得来几个铜板的税?如此横征暴敛,自然激起民愤。 喻均的话语颇多无奈,且是发自肺腑,现在,葛成打死人,如果有人私下斡旋,赞其打抱不平之公义,或许还能救其一命。 可现在“千人奋挺出,万人夹道狂”,民愤激昂。看似热闹的情形,若被朝廷“追究说法”,反而可能害了葛成。喻钧的老谋深算,不无道理,也是其良心所在。 毕竟“葛成命小,朝廷税大”。 只是收税也不是这么个收法。 楚箫记住了打抱不平的葛成。 三个人又喝了喝茶,闲聊了一阵,知府喻均,首先起身告辞,汪拱干拉着楚箫又聊了一会儿,非要在郡主府前新建的临街铺面,增设他的泰丰银铺分号,说可以奉上丰厚的租金,楚箫满口答应增设分号,至于租金数额,再行商议,两人揖礼告别。 紫金城,乾清宫,万历皇帝难得上朝议政。招集了内阁全体阁员,还有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大理寺卿。这是个级别很高的廷议了,廷议指向“葛成之乱”。 远在松江的喻均,楚箭,还有牢狱中的葛成,怕是料想不到,“葛成之乱”,可能会招来皇上的“诏狱”,那可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万历皇帝这个宅男,说的好听一点是有收藏白银的嗜好,说的难听点就是很贪财。皇上看看左右四周的些个高官重臣,首先询问户部尚书,国库现有白银多少,当听闻白银只有区区二百万两时,还没有来得及批评户部尚书,边厢处,刑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已开口争吵了起来。 “吾朝帝国辖三百四十县,税收拖欠达五成,其中的一百三十县事实上没有向朝廷缴纳任何税收浙江为产茶大省,而茶叶的税收居然仅仅只有六两白银,简直就是荒唐的笑话”,刑部尚书拍拍手里的帐册,帐册是他刚刚从户部尚书手里抢过来看的。 “朝廷早期,有四百一十税课司局,现仅存一百一十二个,某税课司巡拦每年俸粮工食费不下三百余两,而其征收折钞银仅为一百余两,大人可否补齐差额,或派些人手?”户部尚书反唇相讥。 也是,征收来的银子还不够收税人员吃饭用的,税务机构严重缺员,征收瘫痪。 五个内阁成员,为“首辅”申时行之马首是瞻,申时行不说话,其余四个阁老都不说话,都是些六十多岁的老翁。看着刑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的争吵,权当是之乎者也,什么也没发生。 坐在龙椅上的万历皇帝,心中很是无奈。现在他很怀念以前的首辅张居正,张居正在位时,什么事情都帮他安排得妥妥帖帖,现在,现在,就没人能够帮他想出一些办法。 你们想不出办法, 朕就自己拿主意。 万历皇帝不是喜欢收藏白银吗,他有这个嗜好啊,在后宫太监们的怂恿下,就想出这么个“矿监使”的馊主意。 向全国各地派出了二十一个“矿监使”,都是些皇上后宫里的太监。幻想着矿山里能挖出宝藏,找到白银。 真是悲哀,十六世纪的万历王朝,恰逢世界白银大量流入,民间走走看看,满大街都是白银,还用挖吗,万历皇帝实在是糊涂。 不客气地说, 有些智障。 太监孙隆,就是这二十一名“矿监使”之一,派驻松江府,不到一个月,就惹出了这“葛成之乱”。 万历皇帝想杀鸡儆猴,欲让大理寺判葛成“斩立决”,以推动“矿监使”在帝国全面铺开。 首辅申时行说话了:“皇上,松江府繁华,镇上居民稠广,土俗淳朴,俱以蚕桑为业。男勤女谨,络纬机杵之声通宵彻夜,那市河两岸绸丝牙行,约有千百余家,远近村坊织成绸匹,俱到此上市,四方商贾来收买,蜂攒蚁集,挨挤不开,乃出绵绣之乡。” 万历皇帝不耐烦了:“拣要紧的说,申爱卿,拣要紧的说。” 申时行仍然是不慌不忙:“葛成乃松江织工首领,若判葛成斩立决,恐引起民变。” “民变”?年轻的万历皇帝有点心虚:“可恨那葛成实在是嚣张可恶,弄出人命,难道还不该杀吗?” 申时行开口说了话,其他的四个内阁阁老,也都纷纷附议,朝廷上君臣反复磋商,最后让大理寺判了葛成“斩监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7章 丁娘子诉状 葛成,被判了斩监候。 “斩监候”激起了更大的民愤,“千人奋挺出,万人夹道狂”的民众游行,在松江有愈演愈烈之势,周边府县,民众也有声援,出现了罢市。 罢市游行的民众,首先堵在了松江知府的衙门,队列前面跪着三人,正是葛成一双年幼的儿女,和葛成的娘子。 松江知府喻均,选择了缄默。既不安抚,也不弹压,大门紧闭,没有对话。知府衙门前,懒洋洋的站着几个衙役,而罢市游行的民众,也没有冲击知府衙门的企图,双方对峙了一个时辰,竟相安无事。 看来,知府喻均三年主政松江,在民间口碑甚好,松江府衙门没有受到冲击,毕竟葛成之斩监候,来自京城大理寺,不为松江府所判,游行民众,看看松江府衙门大门紧闭,浩浩荡荡的人群转向去了“矿监使”衙门。 太监孙隆,从六品,也就是六品半的皇宫太监。幼年入宫,现二十来岁,不到三十岁,原是万历皇帝宠妃,郑贵妃身边的太监,懂些诗词字画,识些曲调韵律,在毓德宫当差勤勉,被万历皇帝选为全国二十一个“矿监使”之一,派往松江。 一个太监,在皇宫里过得安逸舒适,平时伺候主子,得些赏赐,主子开心,他就开心,脚力不过后宫,目力不过皇上贵妃,他懂什么地方民情,税负国策啊。皇帝派他出来收税,他不会呀,于是只能听些地方上劣绅的蛊惑,硬着头皮设卡强征。 “矿监使”衙门口,面对乌泱泱的游行民众,孙隆首先就怕了,脚肚子打颤,双方刚一对话,就听人群中,一阵鼓噪:“砸了这阉人的衙门,打死他,让他滚回京城。” 此“矿监使”衙门,本来就是个临时的衙门,是太监孙隆租来的一个民居院子。愤怒的民众一冲击,顿时墙倒门散,好像洪水中纸糊的房子一样,瞬间就被踏平。太监孙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在两个小太监的仓慌保护下,骑了马,落荒而逃,逃回了老家杭州。 在“矿监使”临时衙门后院的牢房里,大家救出了戴着手铐脚镣的葛成。 谁知,葛成愚执,拒不出狱。葛成自知人命在身,不愿逃亡。纷纷攘攘的人群,七嘴八言出主意,说,还是去郡主府向公主情愿,饶葛成不死,于是万众转向,奔郡主府。 矿监使衙门一片狼藉,空无一人,后院临时监狱里,葛成戴着手铐脚铐啊,自己寻些地上散落的粮食,挑去泥沙,去了锅翻盆倒的灶间做饭。 情形凄凉搞笑。 魏忠贤就爱凑这些个热闹,流行民众,在知府衙门合群示威的时候,他就在人群中,很有兴趣地问东问西,打探情况,发挥他收集情报的特长。后来,游行队伍“灭了矿监使”衙门,打跑了太监孙隆,他也在“打砸抢”的队伍中,顺手还得了一锭银子。 现在的情形是,游行民众要去郡主府请愿,魏忠贤一看情势不对,撒丫子就往回饱,飞奔回郡主府,东厢房里气喘吁吁的向楚箫报告事情的状况。楚箫一听,抬腿迈过门槛,出东厢房,直奔公主后厅房。 听闻民众请愿,锦衣卫于鹏程,欲护公主先去后山暂避,公主不听,整理了衣衫,从容走向郡主府中门楼堂,看意思,公主要大义凛然倾听民意,楚箫,余鹏程,魏忠贤,身后紧随。 中门楼堂,公主端坐。身后挺立的是于鹏程和楚箫,郡主,老管家,魏忠贤,水玉,喜兰,在两人身后,围成一个半弧形状。哱依左看右看,找不到合适站的地方,干脆挤在于鹏程和楚箫中间,她腰里系的皮带上,插着两把短铳,铳身寒光闪闪,竟是比于鹏程腰间的短铳,还威风三分。 郡主府,既无护院,也无家丁,游行的民众,上了台阶,扑过前门,全部拥进了中门楼堂,就连窗台上曲廊边,都挤满了黑丫丫的人群,人头涌动。 于鹏程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公主隆恩,堂前问话,有冤申冤,无冤陈情,尔等休要鼓噪,何人申冤,上前跪安。” 葛成的娘子,挤出人群,跪在当堂,一双儿女也匍匐在地,手中诉状高举过头,魏忠贤忙上前,接了诉状,递给楚箫。 公主定神凝目:“松江百姓,此乃郡主府,非衙门公堂,起身陈述。” 公主已经说了,不用跪着,站起来好好说吧。谁知葛成娘子,像葛成一样愚执,仍然呆呆的跪在地上。 楚箫向水玉使了个眼色,水玉便拿了两个锦边园垫,走上前,放在了葛成娘子的身前,葛成娘子这才精疲力尽地跪在锦垫上,微微抬些头起来。 郡主惊呼:“丁娘子,这不是丁娘子吗?“丁娘子布庄”的丁娘子啊”。 郡主前些日,和姐妹们在“丁娘子布庄”做过些罗裙棉衣,与丁娘子相熟,原来,丁娘子就是葛成娘子。 好嘛,都是些熟人。 丁娘子的女儿年方四岁,认得水玉,原本还跪在锦垫上,看到水玉后,竟然笑了:“水玉姐姐,我随娘亲行走半日,现在,又渴又乏,水玉姐姐,我要喝水”。无人阻止,水玉上前倒水,小女孩接过水杯,靠在身旁脆着的丁娘子身上,嘴里吧唧吧唧地喝水,状态甚萌。 此时此景,郡主府中门楼堂,里里外外,一片安静,温馨祥和,丁娘子泪流满面,好似走亲回到娘家一样,满腹屈辱,娓娓道来。 原来事情很简单,回放经过是:太监孙隆,设卡收税,葛成路过,为卖瓜老人打抱不平。混乱中,也不知是谁失手,打死了强行征税的劣绅黄建节。 葛成“打抱不平”的原因,并非抗税,而是与那被打死的劣绅黄建节有很深的过往纠纷,两人纠缠数年,黄建节死前数次前往丁娘子布店,举止放浪,出口不逊,调戏丁娘子。 黄建节持有字据,说葛成祖父欠债不还,葛成说黄建节纯属耍流氓,伪造字据勒索敛财,由此结成冤家。 公主端了一下茶几上的茶盏,又放了下来,楚箫用手探了一下茶盏,茶凉了,他换过一杯热茶,公主喝了一口:“丁娘子诉状,本宫收了,众位乡亲请回,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意思是, 公主会给万众一个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8章 监生邓玉堂 公主的事儿就是楚箫的事。 公主接了丁娘子诉状,就要给民众一个交代,便是楚箫就要给民众一个交代,楚箫忙开了。 葛成被判了斩监候,时间不等人,事情的关键是:葛成与死者黄建节之间的纠葛,如果黄建节劣迹滔天,那就是死有余辜,葛成则可以翻案。如若不是,葛成就是携私报复,伤人性命,无力回天。 也就是, 葛成与黄建节, 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到底哪个是披皮狼。 楚箫首先拜访了知府喻均,很快获得了两个重要信息。首先,喻均作为南京直隶巡抚海瑞海大人的学生,深得“海青天”的断案技巧和工作作风,那就是:海瑞不用明察秋毫,料事如神,对于那些个疑案,海瑞不是慎重调查,而是“与其冤屈兄长,宁愿冤屈弟弟;与其冤屈叔伯,宁愿冤屈侄子;与其冤屈贫民,宁愿冤屈富民;与其冤屈愚直,宁愿冤屈刁顽”。 一句话讲完,于情于理于民意,扶助弱小,不纠结细节,快速断案,减轻民冤。 其次,喻均拿出了执政松江三年,累积的关于黄建节之诉状。其人确实劣迹斑斑民愤极大,而且诉状中,劣绅黄建节身后的大劣绅邓玉堂,浮出了水面。没有大劣绅邓玉堂的幕后操纵和支持,劣绅黄建节也勾搭不上太监孙隆,出面替孙隆公公强征民税。 这个邓玉堂,又是何许人也? 诉状上得到的资料不多,此人还是个监生,也就是“国子监”的学生,“国子监”是大明王朝之最高学府,邓玉堂想必是捐了些钱,跑到国子监买了一个学位。表面看来斯文的监生~邓玉堂,背后却是一个十足的大劣绅。 出了知府衙门,楚箫和魏忠贤直奔“丁娘子布店”,丁娘子在布店里,约了一些曾受过黄建节欺凌的邻里乡亲。乡亲们控诉黄建节的恶行,集中在两处,一是黄建节欺行霸市,垄断织工们养蚕之桑叶供应,二是,与葛成案件一样,伪造祖先欠债字据,强行入户骚扰,勒索钱财。 楚箫手里拿着几张乡亲们递上来的所谓“祖先欠债字据”,看了看,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其一,如果年代久远,应该是表面发黄,里层还是白色,可这些字据里外都呈黄色,明显是用茶水泡制而成,其二,那些伪造的所谓祖先印章,刻印清晰,字迹工整,楚箫从汪拱干那里学得的刻印知识告诉他,以前的印章应该都是一些牛角之类,刻印坚瑟,印迹模糊,楚箫心里虽然不能完全判断事实真伪,但已然初步明了。 楚箫认为自己应该相信知府喻均断案的官方权威性和专业性,也应该相信群众调查的广泛性和基础性。 最主要的,楚箫确实感受到了乡亲们内心的痛苦,走访中,他脑子里面对黄俊杰和邓玉堂的所作所为,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这是个分工细密,组织严格,以讨债为专业的劣绅恶棍组织,邓玉堂是首领,手下黄健节有几十个打手,又有一群假冒各种职业的探子,专与各地商贩结交设法套取他们的乡里姓氏和祖父名字的私密信息,随即伪造他们先人,某年某月来松江时向邓玉堂借贷的字据,然后上门索债。大言恐吓或者武力威胁。身处异乡的商贾或看不出伪造破绽,这些恶棍一拥而上关进邓氏水牢,商人怕死,被迫付债赎身。 乡亲们口中的“邓氏水牢”触动了楚箫,楚箫心里想,邓玉堂私设水牢,这就不是一般的恶霸劣绅了,按照《大明律》,此乃死罪。 楚箫来松江月余,开仓放粮,被“海盗”绑架,赈济灾民,收留孤弱,在百姓乡亲心里薄有名望,百姓们皆认为楚箫是代表公主,体恤民情,“丁娘子布店”乡亲越聚越多。 大劣绅邓玉堂集团的罪行,也越来越多的被揭发出来,其狼毒豹恶,光怪陆离,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打行”就是逛骗抢夺财物,为人所贿,替人扛打,击打要害,预定死亡,以过你辜,逃脱抵罪。 再比如“扎火囤”,借女色设下骗局,以骗取钱财,伤人性命。 还有“杀流尸”反诬富家所为,打着索要人命,讨还血债的幌子,纠集其党,先至其家打抢一空,然后鸣之宫廷,善良受毒。 邓玉堂及手下开设赌场聚众赌博,拐卖人口,男孩卖与苦力,女孩卖于妓院,则完全是丧尽天良。 勒了去,太空格扯了, 典型的空格经济。 空格空格空格。 楚箫站立起身,坚毅的眼神,从每位乡亲的脸上扫过:“他日堂审,还请列位踊跃作证,今日之事,大家相安勿躁,请给公主和在下一些时日,定能还大家一个公道,只是游行请愿,还是免了,于人于己无宜,反被大劣绅邓玉堂趁势祸乱,大家不要打草惊蛇,集蓄力量,一并铲除”。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相携散去。 出了“丁娘子布店”,楚箫内心难以平静,很是烦躁,打发魏忠贤先行回府,自己一个人在街上溜达。 四百年后的楚箫是一个金融枭雄,所有的事情,习惯用经济思维及经济手段去解决,面对目前这个以邓玉堂为首的劣绅恶霸集团之所作所为,甚感棘手。 他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泰丰银铺,掌柜自然识得,自从上次郡主府“大秤分金”,楚箫已被泰丰银铺掌柜及其伙计们奉若神明,里堂相请,香茗伺候。 有伙计快腿报与东家洪拱干,一杯热茶刚喝了几口,洪拱干已抱拳进门:“楚把总,莫不是又有关照?在下唯命是从。” “汪东家言重,只想叨扰茶水一杯。” “好说好说,我这里有虎丘,龙井,金锣,银针,楚把总走时,让伙计各包三斤。” “汪东家,三斤怕是不够吧。” 楚箫和汪拱干打着哈哈,刚才在丁娘子布庄,乡亲们控诉邓玉堂集团垄断织工桑农的桑叶收购和买卖,邓玉堂之“打行”和“勒索”,这些小的下三滥行为,是不足以支撑其“大恶霸集团”运作的,垄断桑叶买卖才是要害,他喝了一口伙计端上来的虎丘茶:“汪东家,茶叶比之桑叶,哪个更加金贵?” 楚箫揣摩,任何经济及势力,道理都是相通的,想必汪拱干对“邓玉堂恶霸经济集团”应该略知一二。 汪刚不愧为是个尖商,“葛成之乱”,他非常清楚,也听得明自楚箫的言下之意~“桑叶金贵”意指邓玉堂。 “邓玉堂,欺行霸市,桑农苦不堪言,以次充好,为害整个松江织户,楚把总,应该主持一方公义。”汪拱干言简意赅,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和左右猥琐犹豫,义正词严,让楚箫心里也是佩服,这,汪东家不是一般的尖商,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尖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9章 你个老空格 郡主府后厅房,公主房中,檀香木圆桌边,端坐三人,楚箫正在向公主和锦衣卫于鹏程,汇报他调查“葛成之事”的结果。 “禀告公主,于大人,劣绅黄建节死有余辜,其为背后主使大劣绅邓玉堂所操纵,葛成之事源于东门瓜农遭受欺凌,葛成打抱不平,双方冲突,混乱中,黄建节为人所害,也并非葛成亲自出手所至,葛成实属冤枉。” 公主点了点头:“既然葛成实属冤枉,可否请松江知府重新审理,还葛成清白,也好一家团圆。” 锦衣卫于鹏程毕竟是京官,出自皇宫深宅,人事练达,说出的话让楚箫如感一盆凉水扑面:“公主,楚兄弟,恕老夫直言,葛成之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此案已惊动朝廷,葛成的斩监候,并非松江府所判,而是来自京城大理寺,而且,此乃皇上“诏狱”,松江知府恐怕无能为力,不好翻案。” 听明白了,什么是“诏狱”? 那就是说此案,皇上已经亲自过问,别说一个小小的四品松江知府,哪怕就是大理寺卿,刑部尚书这些朝廷重臣,要想翻案,恐怕也不是轻而易举。 屋里炭火温暖,空气却凝重,犹如窗户外刺骨的寒风,让人呼吸不畅,公主低头不语,良久才送出冰冷的两个字:“无聊。” 是挺无聊。 楚箫无聊地走出了公主的后厅房,无聊地穿过曲廊,向自己的东厢房走去。如此说来,难道,打抱不平的葛成,被民众称为“葛贤~城隍庙神”的葛成,从此就要蒙冤而亡,等候斩首? 东厢房,新改建的书房里,水玉和喜兰正在下跳棋,棋盘上五颜六色,两人各执三方跳棋,混战正酣,一旁的郡主,一会儿指挥一下水玉,一会儿又指挥一下喜兰,一派自得其乐的神情:“楚溜溜的公子,要否与我对战一盘?” 楚箫没搭理郡主,神情黯然的从她们身后走过,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正在书案前呆坐,门外响起了激烈的敲门声,魏忠贤在叫喊:“把总爷,把总爷,哱依不见了。” “想必是在后山玩耍,去找找便是”。 楚箫心想,哱依定时拿了短筒火枪,在贪玩练手呢。 “把总爷,不是,不是,是哱依不见了,哱依被人绑了”,魏忠贤说话已然是语无伦次。 楚箫拉开了门:“什么?” 魏忠贤扑进来:“前门工地上,哱依与两个灾民乡亲子弟玩耍,被人用迷药所害,想是被人绑了,现场留有迷药药棉。” 妈个空格,郎朗乾坤,众目睽睽,强抢民女,可还有王法? 楚箫脑子发紧,感觉气血上冲:“事情发生多久了?” “听工地上乡亲所言,事情发生已经有一个时辰了,我也是刚回来才知道”。魏忠贤战战兢兢,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楚箫心里窝着的火苗在往上窜,在烧,眼角跳了一下,手握了下拳又放开:“魏忠贤,你混蛋,这一个时辰你去了哪里?” “小人,小人,去了,与人吃酒”,魏忠贤还算诚实。 “想必又是喝花酒吧”, 楚箫满脸通红,紧咬后槽牙,终于按捺不住,抡起胳膊,一个大耳刮子扇将过去,打得魏忠贤扑通通倒退几步,撞倒圆凳,搂着圆凳一起滚到了屋角,魏忠贤狼狈地爬了起来,仍然勇敢地站在楚箫面前。 楚箫第一次发脾气,第一次雷霆震怒,闻声而至的郡主和水玉,喜兰,呆立一旁。 他剑眉倒竖,双手紧握拳头,急步在房中走动,对着滚落在屋角的圆凳,又狠狠的踢了一脚:“魏忠贤,限你一个时辰之内,不,半个时辰之内,找到哱依的下落,否则,否则我,我”,楚箫气的说不完话语,好看的一张脸有些变形。 魏忠贤狼狈的跑出房间,找了几个手下,飞步跳下郡主府前门台阶,去打探哱依的下落。 郡主府,前门楼前。 所有的人都在,公主也傲立于寒风中,身后围了许多郡主府收留的灾民乡亲,那两位同时和哱依一起被绑失踪女孩的家人,眼含热泪翘首以盼,大家都在等,等魏忠贤的消息。 魏忠贤平日喜欢和些不三不四的人交结,在此危急时刻,他那些不三不四的伎俩,打探这些个不三不四的事情,也算是对症下药。 一炷香的功夫,魏忠贤折返归来,跪在公主和楚箫的脚下:“小人已探明了消息,哱依等三个女孩被绑去了邓府,害人的是邓玉堂,邓老爷。” 又是这个邓玉堂,还空格老爷,空格你妈个空格,楚箫一听火冒三丈,长啸发聩:“魏忠贤,你确定哱依,是被老空格邓玉堂所绑?” 魏忠贤还跪着:“把总爷,千真万确,哱依被关在邓府水牢。” 楚箫往前猛跨一步, 双手提了短筒火枪, 大鹏展翅, 跃下台阶:“魏忠贤,牵马。” 魏忠贤头马领路,楚箫提蹬随行,两匹快马,并驾齐驱,半刻工夫,抵达邓府。 楚箫甩了缰绳, 踢蹬发力,飞离马鞍, 抬手一枪,“嘣哗嗞啦。” 《邓府》的牌匾轰然落下, 楚箫,人已立于堂中。 邓府一群府丁和打手围了上前,手持长刀,楚箫怒目圆睁,哈哈凛笑:“一群乌合之众,手中长刀竟然制式相同,这是想造反吗?” 眼前寒光闪过, 一七尺大汉挥长刀扑将上来, “找死”, 楚箫断喝一声, 火石击发,爆裂声中,只听一声惨叫,长刀“咣当”落地,刚才还咆哮上冲的大汉,抱着鲜血淋漓的手臂,蹬蹬后退数步,跌坐在地上,眼睛里是惊恐绝望的目光。 这些个小劣绅混混,手中的刀都是吓唬人的,哪见过如此真章。 紧随而入的魏忠贤,大声呵斥:“尔等劣混,这是我家郡主府把总爷,楚箫,楚大人,全部与我乖乖缴械,抱首听命。” 邓府的这些个小劣绅混混,个个扔了手中的长刀,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有些干脆就是趴在了地上。这可不是开玩笑,那铅弹,那火枪打在面首上,小命就没了。 楚箫愤怒,真的十分十分愤怒,一怒“葛成之事”无力回天,二怒可怜哱依无辜被绑。他瞅准眼前这些小劣绅混混趴伏地上的石砖间隙,又是连续几次击发,爆裂连响,石屑飞溅,大声怒吼:“你们这帮小空格劣绅,全数听好,谁是邓玉堂?爬出来!” 打手群中有人哆哆嗦嗦的回答:“邓邓玉堂,邓老爷去了春楼吃花酒。” 再吼:“谁是管家?” 打手群中哆哆嗦嗦,爬出一个头戴六方皮帽的麻杆身子。 三吼:“谁去了郡主府绑架良家女子?” 打手群中又哆哆嗦嗦的爬出三人。 楚箫脚踩邓府管家肩膀,短铳抵其额头:“我且问你,绑架的姑娘何在?若有半句虚言,定让你脑袋开花。” “英雄饶命,英雄饶命,绑来的姑娘在后府地牢” “前面带路,你个老空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0章 不哭勇敢点 楚箫分了一支短筒火枪给魏忠贤,吩咐魏忠贤看好邓府家丁和打手,他押着邓府管家,奔后府地牢,去解救哱依。 身后传来魏忠贤,志得意满的叫喊声:“你们个小空格,都给也听好,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不许妄动,否则让你们个个皮开肉绽,脑袋开花”。一阵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想必是魏忠贤在拳打脚踢那帮府丁打手。 曲曲绕绕,下到地牢,邓府管家哆哆嗦嗦掏出钥匙串,寻找钥匙开门。 楚箫等不及,拽开邓府管家,抬手扬短铳,火石激发,爆裂声中,地府大牢门锁应声而落,一脚踹开牢门。 地牢里霉腥刺鼻气味,扑面而来,极目搜索,一丈开外,地牢水池边,角落里被五花大绑,正在挣扎的正是哱依。 楚箫急忙跑上前,蹲地卸枪,紧着手指,解开哱依身上的绳索。哱依转过身,扑入楚箫怀里,鼻翼翕动,咧咧小嘴,像似想哭。 “哮依不哭,不哭,勇敢点。” “好,爷,我不哭,我不哭。” 楚箫查看哮依浑身上下,已是受过鞭打,掀起身上罗衫,鞭痕红肿,赫然刺目。 “背上疼吗?” “爷,很疼。” “你还能走路吗?” “爷,可以。” 这小丫头性子倔强,朴实不文弱,好好培养,日后定堪大用。 楚箫起身,飒爽雄姿,英气凛冽,拉了哱依的手往外走,杨手击发手里的短筒火枪,打断了水牢立柱上吊绑年老“犯人”的绳索,一脚把邓府管家踢落水池:“你个老空格,去把被绑老人解救上来,地牢里的关押人等,全部予以释放,大堂集合。” 上到大堂,哱依认出了那个趴在地上绑架她们的小劣绅,她解下腰间的皮带,上前抽打。 那皮带是上次唐冬儿在皮匠铺帮她定制的,底边镶嵌有一排乌溜溜的钢质纽扣,平日看起好看,此时钢纽皮带抽打面首,可是连皮带肉,小劣绅脸上的血立刻就下来了,且伴随着嗷嗷嚎叫:“小姑奶奶饶命啊,小姑奶奶饶命啊,小姑奶奶,下次再也不敢啦,下次再也不敢啦。” “我还有两个小姐妹呢,你把她们藏到哪里了?”哱依怒喊。 “小姑奶奶,他们没有藏在府中,她们被邓老爷带去了春楼。” “还敢有下次吗,今日也让你尝尝,早上鞭打我的滋味”。小丫头挺狠,有一报还一报,打得那个小空格鬼哭狼嚎。 楚箫伸手拉住了正在抽打中的哱依,时间不等人,一分一秒都金贵,还有两个失踪被绑架的小姑娘,在等着营救呢。 此时浑身落汤鸡的邓府管家,领着七八个从水牢里释放出来的“犯人”,脚步蹒跚的聚拢在大堂里。 楚箫一声断喝:“尔等挺好,邓府私设水牢,按《大明律》,当斩。今日先行施放这些无辜之人,若再敢无耻纠缠,定将你们一个个送官法办。魏忠贤,把那个被哱依打得头破血流的小空格,绑在你的马上,我们快去春楼,解救另外两个小姐妹,找到罪魁祸首邓玉堂。” 邓府门前,魏忠贤把满脸流血的小劣绅,绑了上马。楚箫也把哱依扶上了马。 两匹烈马, 呼啸前冲, 扑向春楼。 春楼里,前堂八仙桌旁,坐着正在嗑瓜子的春楼老鸨。一名伺候茶水的伙计,手里拿着一把长嘴铜壶,壶嘴长,长三尺,铜壶绕脖颈,杂耍般地往春楼老鸨面前的茶盏里倒水。 迎面扑进来三个人。 电闪火石中一声爆响,长嘴铜壶长嘴里流出的水噶然而止,铜壶却被洞穿,洞口水流如注,瞬间,茶水伙计肩膀被淋湿一片,直愣愣如雕塑般,早已魂飞魄散。 哱依手里的短铳,枪口还飘着硝烟:“我的两个妹妹呢,快放了她们。” 春楼老鸨抹了抹嘴角上的瓜子皮,好不容易收回了被短筒火枪惊散的魂魄,呆看着眼前怒目圆睁的哱依。 这春楼老鸨,见过各式各样的姑娘,唯独没见过哱依这样俏生生,却手拿短筒火枪,洞穿铜壶的小丽人。那铜壶离茶水伙计的脑袋也就只有两寸,火枪要是打偏一点,流出来的就不是水,而是血了。 “小丽人,我这春楼,乃官家所开,你却来寻你姐妹,拿着支吓人的火枪,打烂了我的铜壶,吓着了我的伙计,却是为了哪般?” 春楼老鸨咧着猩红的大嘴,是对着哱依说话,眼睛却是直盯盯望向哱依身后威武站立的楚箫。 楚箫不想同春楼老鸨纠缠时间,春楼也是个悲凉凄惨之所在,他冷哼一声:“你这春楼,为官家所开,什么样的官家可以大过当今皇上?即便是皇帝小儿开的春楼,你今日也要还我的姑娘,如若不然,定当拆了你的春楼开粥棚,也算赈济天下。” 没有买卖就没有拐绑。 哱依被拐卖,源在春楼,罪却不在春楼,即便春楼老鸨卑鄙无耻,腥然下作,却也是无奈人生。 楚箫朝魏忠贤使了个眼色,魏忠贤把那个满脸是血的邓府小劣绅,一脚踢到成了老鸨面前,同时扬了扬手里的短筒火枪:“小爷可没有耐心,在不放人,就打爆你的头。” 满脸流血的邓府小劣绅匍匐在地上,双手抓着春楼老鸨的脚:“老鸨子,老鸨子,你不要命啦,你赶快放人吧,前两个时辰,我送过来的两个姑娘,你赶快放了吧,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啊。” 春楼老鸨子一看全明白了,这是失了手啊,买了两个姑娘,白买了,债主子找上门啦。 老鸨子完完全全被楚箫嘴里那句“皇帝小儿”,彻底吓死了,四百多年前的万历王朝,没有人敢叫“皇帝小儿”的, 眼前来的, 不是人,是一尊神。 “伙计啊,作死啊,赶快放人,赶快放人哪,把后面那两个小姑娘给我送过来”,春楼老鸨近乎疯癫的喊叫。 魏忠贤的马背上驮了一个小姑娘,楚箫的赤电宝马背上驮了哱依和另外一个小姑娘,两人飞身上马,两匹马五个人,回奔郡主府。 郡主府前的乡亲散去了,哱依和被解救的另外两个小姑娘,在中门楼堂桌前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一旁陪着郡主。 东厢房浴桶边,楚箫用手试着水温,把手里李时珍给的康复药粉,一点一点,小心地融进浴桶里,身旁,水玉抬头问:“把总爷,还需要再加些热水吗?” “差不多了,不用了,等她们泡过半个时辰,麻烦你再加些热水。” 水玉咬咬嘴唇:“把总爷,你且支唤水玉便是,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水玉喜欢听把总爷的差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1章 无罪或有罪 楚箫睡了一觉起来,吃了水玉端来的米粥和发糕,在房间里来回渡步,他想来想去,总觉得昨日解救哱依的过程,有哪个地方不对劲?是哪个地方不对呢,使劲想,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昨日没有抓到大劣绅邓玉堂,春楼老鸨说邓玉堂喝过花酒就走了,楚箫着急要送被绑小姑娘们回郡主府,怕姑娘们家人担心过度,并没有追查邓玉堂的下落。邓玉堂可是葛成命案的关键人物,但即便是抓了邓玉堂,判个斩立决,就能挽救葛成吗?葛成可是皇帝下的“诏狱”。 救不了葛成,公主就没有办法向松江民众交代,公主可是接丁娘子的诉状。 楚箫头痛,继续在房间里来回渡步,邓玉堂这个天杀的老空格,无恶不作,私设地牢,图财害命,惹出“葛成之祸”。楚箫来回渡步,步幅越来越大,他住的房间是五架纵深,迈开十大步,就到了墙壁,十步,十大步, 他莫名的想起昨日解救哱依的邓府地牢,好像也差不多是十步。邓玉堂,老空格。一步一个大空格。不对呀,楚箫的空间感很好,邓玉堂的地牢应该和此房间一样,感觉应该也是两间五架啊,他推开通房门,走进隔壁的通房,在通房里,也大跨步走了十步。 通房木床上,哱依摆一个小书案,正在练毛笔字:“爷,爷,快看我写字”。 楚箫走上前,一把哱依从木床上提溜了起来。 “爷,爷,你要干嘛?” “伸直手,伸直脚,哱依你有多高?” 楚箫抖抖手臂里的哱依,他在搞笑,平抱哱依,拿她当尺子来丈量房间纵深呢。 “爷,前些日子你帮我量过,我高五尺”,哱依努力地伸直手脚,扭着小脑袋回应。 “喔”, 楚箫放下哱依,走回自己的房间,继续渡步,大劣绅邓玉堂的地牢应该也是两间五架。救哱依的时候,只看到一间地牢,地牢的旁边应该还有一间地牢, 不,是地窖。 “邓玉堂之图财害命”,害命用地牢,图财用地窖,地牢旁边应该还有一间地窖, 对,有一间地窖。 地窖里能有什么呢?楚箫有丰富的想像,更有丰富的兴趣。楚箫是个尖商啊,地窖里一定有金银财宝,有银子,他习惯用经济说话,用银子说话,有银子,很多事情,就好迎刃而解。 楚箫有了些眉目,心里高兴些。 他走进通房,哱依仍在写字,公主心里总想着楚箫,爱屋及乌,便教了哱依写字,别看哱依人小,心里也通事理,这可是皇家公主亲自教字,哱依自然是认认真真恭恭敬敬的完成公主交代的写字任务。 “爷,爷,快来,“向”字和“请”字怎么写”?哱依跪在床上,拿个毛笔向楚箫招手。 楚箫走上前一看,木床小书案宣纸上,哱依写了三个字“公主”,“安”。她想写“向公主请安”,“向”和“请”字不会写,空出了留白。 楚箫接过哱依手里的毛笔,在空白处写下了“向”字和“请”字,完成了“向公主请安”的字幅。 “哱依,字幅可是写给公主?” “对呀,爷,公主让我今日写五个字,学会了这五个字,就完成了公主交代的学习任务。” “不错不错。” 楚箫看看眼前的字幅,自己写上去的两个字和哱依写的三个字,写字水平,还真差不多。写毛笔字是他的大短板,无怪郡主水玉她们取笑,自己写毛笔字,水平实在是太差了。 从小没练过啊,一个小学鸡。 “爷,我们去见公主,公主姐姐必然高兴”,哱依捉了楚箫的手,小手拉大手,一定要拉着楚箫,一起去见公主。 两人出了东厢房,绕曲廊,走向后厅房。公主也在写字,看两人进来,很高兴,接过哱依的字幅,铺在檀香木书案上,只看一眼便笑了:“哱依,此“公主安”三个字,写得比前些日有进步,而那“向”子和“请”字,却又是谁书写?” “公主姐姐,“向”字和“请”字,是爷写的,公主姐姐如何看出来,这两个字不是我写的呢?” “哱依,那是因为“公主安”三字,比“向请”二字,写得更好看呢”,公主笑得更开心了,展玉婉,提毛笔,在字幅的空白处,写下“免礼赐座”。 哱依乖巧地拿了公主的玉印,垫起脚尖,使劲地摁下了印鉴。说说笑笑,时间过的真快,大多是些取笑楚箫的言语,好在楚箫脸皮厚,扮个小学鸡,装傻卖乖,逗公主和哱依开心。 拿回公主字幅,经过锦衣卫于鹏程房间,楚箫心里仍在想着“葛成之祸”。于鹏程可是来自皇宫的正儿八经如假包换的三品资深锦衣卫,私下请教一下于鹏程,请教一下他关于“葛成之祸”的见解,应该不会有错。楚箫轻轻的敲于鹏程的房间门,房间里传出洪亮的声音:“是楚箫小兄弟吧,只管推门进来即可。” 楚箫推门而入,房间里空无一人。只觉身后人影一晃,想必是于鹏程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这锦衣卫于鹏程也真是个奇人,睡觉从来不用床,却是睡在那房梁上。 “于大人,房梁尺余,大人从来就没摔下过吗,美梦五更,就算摔下一次,便再无安眠。” “哈哈哈,小兄弟,老夫习惯了,似你这么大,十岁时,老夫也经常掉下横梁,被师傅用竹鞭惩罚,过了二十岁,就再也不会掉下房梁啦。” 缺练,楚箫挠头, 睡房梁,也得练。 睡什么,都得练。 “于大人,属下冒昧,可否请教一事,还望大人指点迷津。” “哈哈,小兄弟,你我不必客气,有什么困惑,只管开口,老夫知无不言。” “属下请教葛成之祸。” “葛成之祸,说大亦大,说小亦小,葛成一介平民,原来根本不用惊扰皇上,既然惊扰了皇上,皇上说有罪,便有罪,皇上说无罪,便无罪。若要脱罪,只有皇上翻案,皇上不翻案,便永远无法翻案。” 这,这,这,叫做什么呀,这是吃口语吧,看来,于鹏程说起吃口语,比楚箫还厉害,缠缠绕绕,不明就里。 楚箫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于鹏程又来了一句:“解铃还需系铃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2章 解铃系铃人 “解铃还需系玲人”? 谁是解铃系铃人呢, 楚箫开动脑力,这不属于银子的问题,不属于银子的问题,有时他觉得自己也像个小学鸡,是葛成吗?还是孙隆公公?万历皇帝?永宁公主? 于鹏程不再卖乖,直言道:“葛成之祸,源于太监孙隆,孙隆说葛成有罪,就有罪,孙隆说葛成无罪,便无罪,皇上只听孙隆所报。” 楚箫反应很快,接言道:“系铃人是太监孙隆,太监孙隆设卡收税,引起民乱,葛成打抱不平,混乱中才致人死命,所以祸起孙隆。” “对呀,小兄弟,天高皇帝远,皇上哪里认得葛成,皇上只认得郑贵妃身边的太监孙隆,孙隆是此案的关键。” “解铃人也是太监孙隆,属下愚钝,谢于大人指教,系铃解铃人均为太监孙隆孙公公,于大人,只是,用何手段,才能让孙隆孙公公,甘愿去解铃呢?” “对咯,小兄弟,你果然聪明,若要孙隆孙公公甘愿解铃,只怕是需要很多这个,这个”,锦衣卫于鹏程,做出了一个让楚箫略微感到吃惊的手势,右手五个手指头不停的来回搓捻,这个手势,是四百多年后才流行的“钞票钞票”的意思啊。 不就是银子嘛,不就是银两吗,楚箫是尖商啊,弄来银子,是他强项中的强项啊,绝对之强项。 用银子能解决,那就好办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楚箫心想,如果抄了大劣绅邓玉堂的家,得了邓家的银子,给太监孙隆,太监孙隆再拿银子孝敬皇上,皇上开心,太监孙隆便有了话语权,孙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葛成之祸”就有斡旋之地。葛成打死的人是黄建节,黄健节只是太监孙隆设卡收税的临时雇员,原本就是邓玉堂的手下小劣绅,孙隆一甩锅,“葛成之祸”就变成了葛成与邓玉堂的民间纠纷,而不是触犯皇仪税制,再把此案转到知府喻均审理,邓玉堂罪大恶极,葛成便算是见义勇为,如此,这般,葛成之命就有救了。 妙,妙,妙,太妙了。 楚箫心里高兴,晃着脑袋走回了东厢房。东厢房里,郡主和几个姑娘,正在评论楚箫写的毛笔字。 太丰郡主说道:“楚箫,楚溜溜的公子,你写的毛笔字,真的还不如哱依写的好看”,郡主的身子越来越有杨贵妃的丰润。 水玉也学坏了,吐个舌头:“把总爷,你写的字还是比上次有进步,至少横竖比哱依写的直些,撇捺比哱依写得长些”,楚箫手痒痒很想在她脸上掐一把。 喜兰闷声闷气,却是够狠:“我正在火塘上烤虾仁,这字幅不如烧了,添把火,虾仁便会烤的更香软些。” 楚箫连忙地从姑娘们手里抢过字幅:“不许烧,不许烧,这可是件宝,此字幅可是能换来不少银子呢。” 姑娘们个个都笑:“上次公主的字幅,把总爷,你换来了三十万两银子,这次的字幅,把总爷要换回多少银两?” “三十万两不多,一百万两不少,总之,只多不少,只少不多,多少算多,多少算少,多乎哉不多也,多乎哉不多也,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郡主招呼大家用膳:“不要听楚箫缠缠绕绕,说些吃口语,小心舌头打结,没得饭吃。” 几个小人儿,打打闹闹奔中门楼堂用晚膳,公主照例不在座。 用过晚膳,楚箫就要谋划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再闯邓府”,弄清楚大劣绅邓玉堂是不是真的有地窖,地窖里是不是真的有伤天害理强买强卖野蛮掠夺来的银子,银子有多少? 夜黑风高,懒和吻一样,“偷”来的才爽,能“偷”来银子就更爽,楚箫想想心里都兴奋。可是溜门撬锁,他干不来呀,得找个外援,一个强力外援,他想到了唐冬儿,唐冬儿是谁呀,大海盗啊,大海盗来到陆地上,岂不更是如虎添翼一马平川手到擒来!楚箫去马房牵了赤电马,出了门。姑娘们看他表情一脸“严肃”,便没有嘻问。 唐冬儿得了楚箫的银两和粮肉,海岛上的生活大为改善,又添加了三年艘小型的“蜈蚣船”,是一种仿葡国多桨船,两边船舷,各十支大奖,底尖而阔,航行迅速,逆风亦可行,不惧风浪,船上配有十支佛郎机舰炮,并有火球火箭。平日用来接送重要的信使,运些油盐酱醋茶还有生活急需用品。并有一艘,作为唐冬儿的专用摆渡船,来往松江府。 松江府,来福茶馆二楼窗口,如果飘扬着一面“龙身凤尾金边黑底”的三角小旗,楚箫就知道,冬儿下岛了,到了松江府,可以随时相会。 一更天,来福茶馆,还没有打烊,楚箫下了马,茶馆伙计接了缰绳,把赤电宝马牵入茶馆后院伺候。 他上到二楼,房门虚掩,房里传出唐冬儿的声音:“楚箫,进来吧,我从窗户里,已看到你出了郡主府大门,街对面,也就一步路,为何骑马而来?” “骑马来,是因为有要紧事情要办理,还想请冬儿帮忙,冬儿若不帮忙,我一人恐无能为力。” “何事相帮?” “”, 楚箫正要说话,有人敲门,拉开门扇,茶馆伙计端来了热水,楚箫用热水净了面,洗了手,伙计恭恭敬敬的端着水出去了。 他重新落座,接过唐冬儿递来的热茶,把心中的谋划,简要地说给唐冬儿听。 说到想夜探邓府,唐冬儿已有些气愤的站了起来:“邓玉堂这个狗贼,与我海岛本就有人命纠结,早就想找机会给予痛击,一锅端掉,连根拔除,也好给我岛上英魂一个祭奠。” 楚箫也站起来:“那好啊,走,现在就走”,他想着时间金贵,早去早回,早早了事,还可以与唐冬儿多些时间相处。 “即刻出行?楚箫,你是想请我去宵夜听曲,还是花魁游船?现在才一更天,想必邓府此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此时前去,你能打探到什么事情,只会打草惊蛇,生出事端”,唐冬儿觉得他急猴猴的样子很好玩,仿佛不是去夜行凶险,而是去仙景探花,脸有光眼有神很是生动。 楚箫再问:“如此,什么时候动身?” 真是行家一张嘴,外行别了腿,看来夜里的活儿,他是不太在行呢,只能靠眼前的母夜俏娇霹雳娃了,衣服穿得那么少,不冷吗! 屋里是不冷, 热,身上心里都热。 “四更天或五更天,所有人都沉沉入睡,方好动手,楚箫,你别急,坐下,且好好喝茶”,唐冬儿换了一个与楚萧近一点的凳子,双手在桌子上伸了一个小懒腰。 “喝完茶呢?” 楚箫双手捧起杯,用眼睛问,现在才一更天,岂不是要喝三四个时辰的茶,岂不是肚圆尿涨。 “喝完茶,睡觉,养精蓄锐,况且你背上的刀伤,还没有完全痊愈,自当小心为是,好好睡上一觉,你身体自然会得了许多便宜”。冬儿的眼睛扑闪扑闪,烛光下的脸庞红晕而有些许羞涩和期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3章 何为使劲睡 楚箫很奇怪,为什么唐冬儿的床那么小,上次在海岛上,一张太妃小床,也是小的讲究,眼前她的睡床,看起来倒是精致,可就是太小了。是不是绿林英雄都喜欢睡小床啊,三品锦衣卫于鹏程,睡的是房梁,就更小了,才一尺宽。 唐冬儿在前,身后侧睡是楚箫,两人挤在精致的小床上睡觉,睡觉是睡觉,可哪里睡得着啊。 “冬儿,我睡不着。” “睡不着,且使劲睡。” “何为使劲睡?” “就是用很大的力气去睡。” “冬儿,很大的力气是多大的力气?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睡得着,比如,拉动一匹马还是推动一辆车?” “如此呆笨,我来教你。” 楚箫震惊,唐冬儿一翻身,跨步挺腰,骑在了他的身上。她双手按住了他的双手在床铺,分开一些他的双腿,膝盖压他膝盖,柔软的脚弓压住他的脚踝。 他正有些不知所措又带些浮想联翩,就听到冬儿说:“深呼吸,吸气,气沉丹田。” “”,丹田在哪里? “现在吐气,气冲百会。” “”,百会是脑袋吗? “你吐的热息,都喷到我脸上了,楚箫,你真呆,不要用嘴,用鼻子,用鼻子呼吸。” “”,闭嘴也好,不用说话。 “你不要乱动,身上不该动的地方,不要乱动,平心才能静气。” “”,平心也得平得下来呀。 “对,楚箫,这样就很好,深呼吸,吸气,呼气,如此一百下,你便睡着了现在感觉如何?”冬儿还捉着楚箫的双手,脸儿与脸儿也就一尺的距离,眼神儿有点迷醉,又像是老鹰抓小鸡,接下来她想不知道要干什么了,从楚箫身上磨磨蹭蹭下来。 楚箫直挺挺个身子,在那里发僵,完了?基本操作?其实也就差了零点零一秒的信息反馈,就可以横跨这四百多年的穿越。 良久,两个整齐的剪影, 烛台上半排摇曳的烛光, “楚箫,我刚才摸到你后背上那两颗黑痣,好似长大了一些”,冬儿感觉很温暖,有些想睡了。 “不会吧”?他随口回应。 唐冬儿半睡半迷只是随口说说,楚箫却上了心,背上的黑痣还会长大?不会吧!他比谁都关心自己穿越得到的这个身体,可惜他没得到这个身体的记忆,两颗黑痣的身体是威武戚家军的“七品把总”,三颗黑痣的身体有可能正相反,说不定是个大反派呢。 如果自己得到的是一个大反派的身体,那后面的故事该如何演绎?楚箫脑子里只闪了一秒“大反派”的念头,眼睛里满满的,就全是身前冬儿的玲珑曲线。 “冬儿,还是睡不着。” “唉,怕了你了,那怎么办?” “我搂着冬儿便睡着了。” “要搂便搂,不用请奏。” 楚箫搂着唐冬儿, 总算是睡着了。 四更天将近五更天,冬儿先醒了,把个小嘴,轻轻地往楚箫脸上吹气,吹的痒痒,楚箫也醒了,两人起身,换好夜行衣,牵了赤电马,赤电马的蹄子,茶馆伙计早已精心用厚厚的毡布裹了。赤电马通灵性,没有嘶鸣,连鼻息声都比平日小了许多,两人一骑,没入漆黑夜色中。 来到邓府,门前高墙下。 冬儿脚踢墙壁,只一踢,便飞跃上高高的墙头。楚箫要学冬儿,来回三次,脚掌都踢疼了,人还在墙角下。冬儿无奈,跃下墙头,拔下背上的宝剑,轻轻一刺,宝剑便没入墙壁中,剑身在黑夜里闪烁着清冷的寒光,楚箫踩剑身,再发力,总算是跳上了墙头。冬儿拔了剑,跃上墙头,两人并肩而立。 “睡个觉有问题,爬个墙头也有问题,你这个把总官位,是如何混得手上”?唐冬儿耸动俏肩,怀抱宝剑,轻轻话语,调侃楚箫。 楚箫心里美:“只要有冬儿在身边,一切就都没有问题,不过冬儿,现在,又有一个大问题。” 他不慌不忙,也轻言细语。 轻风和声,皮皮俏俏,两人像是错过了时辰的公园情侣,一点也不像是夜黑打劫。 “楚箫,别吓我,什么大问题?” “上次闯邓府救哱依,着急忙慌,埋头猛冲,根本就没有记住地牢方位,现站在墙头,眼下漆黑一片,如何找到地牢和地窖?” “哦,兹倒不是问题,你且随我来”,两人跃下墙头,唐冬儿伸手到楚箫腋下,带着他一些力量,减缓他下跳落地时的冲击,保护他背上的刀伤口,楚箫心里暗暗感激冬儿的细致。他点头,关系这样处就对了。 俗话说,盗亦有道。唐冬儿是个大海盗,自然就有她夜行探宝的门路,楚箫只需紧跟她身后,绕绕弯弯,没花多少时刻,就找到了地牢。 冬儿掏出火折子,吹了一口气,火折子燃着了。楚箫一看,不对,这是地牢,我们要找的是地窖。地牢与地窖并行,同为两间五纵,很快唐冬儿便在地牢的旁边,找到了地窖的入口,楚箫欲抬腿前行,却被冬儿拉住了身子。 “别急,小心有机关暗器。” “对啊,如何是好?” “你且后退,交于我来。” “冬儿小心。” “不碍事,楚箫,你再点燃一支火折子”,唐冬儿拔出宝剑,对着地窖门口的墙壁和地面,小心地来回晃动探扫:“此剑乃用玄铁打制,有磁性,可以探得暗伏的机关。” 真是盗且有道啊。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楚箫叹服,双手高高举着火折子。没有暗器机关,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唐冬儿用宝剑刺入地窖门锁铁链的一环,轻轻撬开铁环,沉重的门锁和铁链一并落入她的手中,轻轻地放在地上,两人合力推开沉重的地窖大门,映入眼帘的是高堆至屋顶的木箱子,打开箱子一看,全是满满的白银。 满满的白银啊。 唐冬儿仍然是小心的姿势,弓着身,用手中的宝剑探扫着地面,两人走向地窖纵深。 楚箫在身后举着火折子紧随,一边走一边数着银箱的数量,走到地窖的最后地段,唐冬儿放慢了脚步,用宝剑轻轻叩击身前的地砖,探寻了片刻,手腕一抖,锋利的宝剑刺入地砖,“咣当”一声,地面上露出一个八尺长五尺宽的陷阱,陷阱里是些倒立的尖锐铁钎,甚是毛骨悚然。 “此等雕虫小技,也拿来吓人。” “冬儿,此陷阱为什么不设立在地窖入门处,却挖在地窖最尾段?” “楚箫,你且打开陷阱两边的木箱,看上一看,便明白了地窖主人的用心之险恶。” 打开地窖陷阱两边各三个木箱,赫然眼前一亮,木箱里装的不是白银,而是金子和一些贵重珠宝。原来大劣绅邓玉堂,想的是地窖一旦遭遇不错,入侵的人,首先盗抢的自然是这些个贵重的金子和珠宝,便会因为贪婪而掉入陷阱,真乃蛇蝎心肠。 道中有道啊, 冬儿不愧是个大海盗。 两人拂去一切莅临痕迹,悄然退至地窖门口,用厚重的地窖门框压回撬开的铁链铁环。门锁复位,一切依旧,原路返回,如法炮制,借身宝剑,越过墙头,骑了马儿,潇洒离去。 咯哒,咯哒,咯哒,咯哒,很轻很轻的马蹄声,夜好黑啊,天快亮了,黎明前的黑夜,最是黑暗,亦最是短暂,只是有些熬人。 “楚箫,我想靠了你的肩膀。” “想靠就靠,不用报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4章 问路三塔基 昨夜浪漫,使人流连。 在唐冬儿的帮助下,楚箫完成了一项很重要的工作任务,便是找到了“解铃还需系铃人”之“铃铛”~邓玉堂地窖藏银。 他的计划是:太监孙隆孙公公是朝廷“矿监使”,“矿监使”抄了邓玉堂的家,发现了矿脉~地窖藏银,将抄家所得窖银,献于皇上,皇上一开心,法外开恩,那得了“诏狱斩监候”的葛成,或许就能活命。 重中之重,是太监孙隆。 忽悠好孙隆,才能使后续营救葛成的各个环节和各项工作顺利铺开,楚箫决定,单人匹马去会孙隆。上次“葛成之祸”民众游行,几乎已将太监孙隆的“矿监使”临时衙门夷为平地,孙公公已不在松江,而是逃回了老家杭州。 去杭州,找孙隆。 杭州离松江不远,快马一日足矣,但姑娘们还是有些担心,郡主府中门楼堂里,公主端坐不说话,郡主安慰大家,说上次楚箫“莫名失踪”两日,都带回了金币和镜子,此次去杭州也一定会给大家带回礼物,魏忠贤想跟着去杭州,被楚箫制止,郡主府现在人多事杂,老管家年事已高,于鹏程专司保卫公主,郡主府的周转还真离不开魏忠贤。 哱依叫嚷着,要随楚箫一起去杭州,可学骑马,她才刚学了几日,只能将就跑起来,被楚箫直接拒绝,水玉收拾好了楚箫的随行包袱,包袱里有他爱吃的松软炊饼,是糖心的,还有一包油纸裹浆的上好酱牛肉。 老管家牵来了赤电马,告别众人,一挥马鞭,楚箫扬长而去。 公主的赤电马,真乃一匹宝马,日行千里,也就两个多时辰,楚箫过了杭州府地界,眼前已然是西湖美景。湖边,一群妇孺幼儿,想是冬日踏春,传来清脆童谣声:“西湖边靠位儿,西溪湿地荡荡儿,湖滨聚餐敲瓦片儿”,朗朗上口,声声可爱。 楚箫下了马,寻得一石凳坐下,取了包裹里的炊饼,包上酱牛肉吃起来,虽已初冬,西泠桥畔的丹枫菊黄,仍然是观赏美景。 枫柏数株,霜红雾紫,点缀成林,影醉夕阳,鲜艳夺目。 楚箫喝了些水囊里的冷水,极目远望,西湖上小艇,西泠桥边人群,扶尊登桥吟赏,或得一二新句,出携囊红叶笺书之,临风掷水,泛泛随流,不知漂泊何所,幽情耿耿撩人。 怡人怡情怡景,真是一个好所在。楚箫心里莫名的想起唐冬儿,她此刻在做些什么?进了些冷食,休息了片刻,他想起魏忠贤打探的消息,说太监孙隆孙公公的府宅,是在一个叫三基塔的地方,说是可以看到三潭印月中三座石塔。 可眼前并没有三座石塔,倒是有三条岔路,该走其中哪一条道路呢,楚箫有些心里犯嘀咕。 手里牵着马缰绳,楚箫正在低头寻思,耳旁传来一个姑娘的朗脆问话:“请问公子,可否打扰一二?” 楚箫抬起头。 “打扰公子了,婉儿将个风筝挂在了柳树上,不知公子可否”?董小婉心里有些扑跳,她在一旁已经观察楚箫很长时间了,眼前的公子,貌似潘安,英气威武,完全不像本朝本代的人,倒像是来自天上神界的公子,只是如此贸然上前唐突,会不会让人觉得有意搭讪? 楚箫可没想那么多,他急着赶路呢,抬头看看,柳树上确实缠挂着一个风筝在迎风扑拉,可那柳树倒垂水中,他倒是可以爬上去,只怕柳技儿支撑不了他的体重。 想也没想,他抽出马鞍中的短筒火枪,抬手击发,清脆声响中,打断了柳条,风筝没了柳条的缠绕束缚,向上串起三尺,不远处还有三个姑娘,拉紧了手中的风筝线,风筝便又冉冉升空,姑娘们一片欢呼:“公子好身手”,“公子好好看”。 “婉儿谢过公子援手”,董小婉脸红着,福了福身,小手儿抓着衣襟。 “姑娘客气,举手之劳,请问姑娘前面的三岔路,哪条道路通往三塔基?” “三塔基?公子请直行,走中间道路便可,约需要半个时辰即可到达。” “谢过姑娘,在下告辞。” 楚箫一拱手,腾身上马,策马扬鞭,身上掉下一物,他浑然不知。 “公子,公子,你的珠子”,董小婉俯身拾起地上楚箫跌落的珠子,手里握着珠子,追了两步。 楚箫没听见,宝马已飞出数丈,他身上跌落的珠子,是昨夜探查邓府地窖,从那陷阱旁的珠宝箱里,随手拿的夜明珠,原本是准备想送给唐冬儿的。 又花了半个时辰,楚箫终于来到了太监孙隆孙公公的府前。报上名号,孙隆自然不敢马虎,两人官阶相当,一个伺候郑贵妃,一个“伺候”公主,也是半斤八两,孙隆前门迎接,两人相携入府。 孙隆孙公公知道,公主接了丁娘子诉状,楚箫此来,必是为了“葛成之祸”而来,孙公公躲回老家闭门不出,就是想希望此事风平浪静,不想招惹民怒,但他也不敢过分推脱楚箫。 楚箫不着急,锦衣卫于鹏程说了,此事用银子就能摆平,用银子能摆平的事儿,一般都不用太着急。 两人各揣心事,就只能谈些书赋字画,曲调韵律,两人来到书房,红木书案上打开的是《芙蓉游鹅图》,画高二尺三,宽一尺五,落款不详。 孙隆津津有味,指指点点:“画图中一狮头大鹅,侧身临溪立于芙蓉花石之下,形态生动,栩栩如生,仿佛似闻其鸣”,孙隆边说边看着楚箫,楚箫连忙点头呼应。 喝茶,让茶,孙隆公公继续点评:“楚把总请看,此画图中,侧部芙蓉,仪态鲜美,芙蓉偃斜上伸,仰拶风露,意态雅逸。鹅用勾染法,花用点染法,枯润织浓,掩映相发,挥朴清丽,将勾c染c点有机地融于一体”,孙隆似乎进入了画中意境,有些忘我,嘴角挂着一片茶叶,竟然也不知觉,楚箫想提醒他,想想还是作罢。 孙隆总算是开始总结陈词:“此画既潇洒放逸,又秀丽典雅,寄新意于法度之中,得妙理于豪放之外,风格独异。” 楚箫作频频点头状,心里想的却是,不就是一头鹅吗,如果哱依看见,怕是捉了去灶房,做出一顿美味酱烧,这个小哱依,最喜欢吃鹅腿,郡主府的跳棋战约,已由“赢棋才能吃鹅腿”,演变为“输棋罚吃鹅腿”,哱依总是输棋,想必是吃了不少鹅腿,吃了那么多鹅腿,她个玲珑的小身子,也未见长高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5章 只要不装逼 楚箫看着红木书案上的《芙蓉游鹅图》,随口瞎编:“鹅鹅鹅,曲颈向天歌,一年十二月,每月税几何?” 他是在试探孙隆呢,他也不知道这个太监孙隆公公,城府如何,好不好打交道,自己的游说工作应该从哪个方向选择突破口。 孙隆一听,耷拉个脸:“皇上派奴婢出宫,就任松江矿监使,初定每月缴银一万两,任务艰巨,深思不得良策,税务缴交甚是艰难,每每思及,无法安寝。” 楚箫一听,简单啊,孙隆公公说话还算直白,看来并不难沟通。于是进一步试探:“每月一万两白银,数额不算巨大,但如果似黄建节那般,设卡强征,税些瓜农小贩,怕是收效不大,孙公公可知,黄建节的主子~邓玉堂,强买强卖,垄断松江桑叶收购,每月获利白银数万两,民怨鼎沸,却无人收其税,纳其赋。” “楚把总,此话当真”?孙隆说了这几个字就不说话了,端起茶几上的茶盏喝茶。孙隆是在犹豫,也是害怕和回避。因为楚箫的话语中提到了,被葛成打死的黄建节,孙隆不想淌这趟浑水,但孙隆只字片言中,表现出了对邓玉堂之“脏银”的兴趣,这让楚箫明白了游说工作的突破方向。 被葛成打死的黄建节是个小混混,是大劣绅邓玉堂介绍给孙隆的,大劣绅邓玉堂的底细,孙隆其实心里清楚,但孙隆是一个“安分守己,不事张狂”的太监,现在出了人命,死了人,他自然是能躲就躲,孙隆心里有两大软肋,一是害怕圣意,二是害怕民意。 楚箫心里更清楚,寄望孙隆可以像公主那样,为民众去振臂呐喊,匡扶正义,想都不要想。 只能想些歪主意,剑走偏锋,勾引起孙隆对邓玉堂之“赃银”的兴趣,由兴趣变成眼红,由眼红变成愤怒,由愤怒而趁火打劫,灭了邓玉堂。 楚箫绕着红木书案走了半圈,开始点火:“前日,公主的丫鬟哱依,在郡主府门前,赈济灾民,可恶的邓玉堂,竟派了手下,用些下作手段,蒙汗药捂嘴,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强抢民女,眼里哪还有公主,哪还有皇威?” 他现在是张口就来呀,把哱依说成是公主的丫鬟,忽悠点火,欺负孙隆公公幼时入宫,常年蜗居深宅,“善良”而没有社会阅历。 “邓玉堂竟有此等恶行,他怕是吃了豹子胆豺狼心,公主的丫鬟可有解救出来”?孙隆果然有些上当,言语气愤。 楚箫拿眼睛瞄瞄有些“上当”生气的孙隆公公,解下头上的儒巾,放在《芙蓉游鹅图》上,进一步煽风点火:“当然解救了出来,属下亲赴邓府,狠揍了其属下打手,从水牢中解救出公主的丫鬟,和另外两个灾民女儿,可怜姑娘们被邓玉堂手下流氓,打得遍体鳞伤,邓玉堂豢养打手,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开设赌坊,危害松江,特别是私设水牢,按《大明律》,当斩。” 他的此番话语,百分之九十五都是真话吧,只有个别细节,属临时杜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是罪恶滔天,罪恶淘天,楚把总应知会松江知府,将邓玉堂之流,缉拿法办”。孙隆公公生气归生气,心里的底线还是很清楚,皮球又踢到了松江知府喻均衙门。 再养养火, 楚箫扮演关公像:“大劣绅邓玉堂,危害松江二十余载,府中地窖,阔如宫殿,赃银无数,堆积如山,属下返回松江府,定当禀报知府喻均大人,抄了他的家,缉拿那些个恶人,只是抄家后,邓底地窖里的银子。” 他拖长了声调,没有继续往下说,他不说,是故意不说,他在“勾引”孙隆。 银子的“勾引力”是巨大的。 如果是松江知府衙门灭了邓玉堂,地窖中的“脏银”上缴的是户部国库,而如果是孙隆公公抄了邓玉堂的家,得到的银子,是上缴皇帝内帑,这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区别。这本质的区别,孙隆可是比楚箫更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和得失荣辱。 孙隆太想得到这个抄家的机会了,抄到手的可是几十万两白银,他这个“矿监使”,新任命的“矿监使”,在宫里,在皇上面前,可就是大大的功绩,孙隆有些急言道:“楚把总且慢,楚把总且慢,劣绅邓玉堂,果真如楚巴总所言,危害乡里,劣迹斑斑,犯法违例,目无皇威十恶不赦?” “确实如此,属下不敢有一句妄言。” 楚箫心里好笑,孙隆有点被“勾引”了,看来孙隆公公是有些动心了,嘴说出的全是些,是是非非的成语,公公你到底是装a还是装c呀,不管是装a还是装c,只要不是装b,那今日,一定要忽悠成功,借了这孙隆公公的手,铲除大劣绅邓玉堂。 既然孙隆公公内心的小火苗已经点着了,就让小火苗烧一下吧,看看孙隆公公怎么说。 果然,孙龙公公欲言又止:“楚把总,还有一事,只是,只是。” “孙公公请直言。” 唉,真是着急, 楚箫心里急,脸上却平静。 孙隆公公犹犹豫豫说出了心中的顾虑:“楚把总,只是上次松江民众游行示威,砸了我的矿监使衙门,如今墙倒门散,那些临时招募的属下,也四散逃走,这这” 也难怪,孙隆公公现在已经是一个光杆司令,叫他拿什么去抄邓玉堂的家。 楚箫昂首打保票,信誓旦旦:“孙公公不用担心,我还有些人手,只要孙公公一声令下,足以法办了大劣绅邓玉堂,抄了他的家,替公公出力,全数没收了他的脏银。” 先答应下来再说,到时候具体行动再来周全,打铁趁热,先把此事板上钉钉。 差不多了,看看能不能连上麦,楚箫收了撑在红木案上的双手,眼神不动,一甩长袍,拿出了公主的字幅。 公主的这幅字,就是楚箫和哱依上次合写的那条字幅:“向公主请安”,公主在上面添加了四个字“免礼赐座”,上面有公主的玉印, 楚箫对字幅做了精心的准备,字幅上“赐”字和“安”字,两字底下,他用哱依的毛笔,轻轻的点了两个墨点。 字幅展开,孙隆果然大为高兴,脸上的犹豫迟疑,顾虑担心,都一扫而空:“好字啊,好字,真是见字如见其人,奴婢有将近四五年,没有再见过公主的字了”,说着说着,孙隆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也难怪,孙隆当过尚宝监的小太监,尚宝监是制造皇室印鉴的部门,那里产的玉印,每年过他手的还不得几万个,他当然认的公主的玉印和墨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6章 月夜游西湖 孙隆在尚宝监当太监的时候,可以说是看着公主写字长大的,从公主小时候学写点横竖撇捺开始,孙隆公公少不得在一旁伺候,自然是对公主的字体和墨迹,尤为的熟悉和亲切。在皇室中,所有人的字幅,能够称之为“书法”的,也就只有公主了。 孙隆久久欣赏,已有些手舞足蹈,不仅是兴奋,而是有些痴癫,他看到了“赐”“安”两字底下的墨点:“这是公主的寓意吗?”此话问得直白,心里已把楚箫当朋友了。 就有那么凑巧,字幅上的字是公主,楚箫和哱依三个人所写,所有字的位置,都有些参差不齐,唯独“赐”字和“安”字,两字上下对正,看起来非常齐整。加上楚箫又故意点了两个墨点加以“误导”,内心激动的孙隆,难免会多加揣测,孙隆幼小入宫,不会几何原本,也不会数学物理,只会揣摩主子的心思,“所以”为楚箫所利用。 公主的字幅威力巨大呀,楚箫很快接言道:“孙公公,公主的意思,在下不敢妄加揣测,不过,公主接下了丁娘子诉忙,松江民众,便不再聚众示威游走,已是昭然若雪,况且,公主圣明,赐安松江,自然深得民意。” 这话说的,是也是,不是还是,你还不能说“是他说的是”,是与不是,都是。 孙隆是聪明人,听得很懂:“楚把总年轻有为,深为公主所欣赏,千里迢迢南下杭州,辛苦万分,看来是我怠慢了。” “孙公公言重,你我均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为了皇室威仪,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楚把总谦虚,到让公公我倍感惭愧,你且休息片刻,我今日就与楚把总出走,一起返回松江,也学学公主殿下,为松江百姓伸张正义。” 妥了,孙隆看来算是答应了。 楚箫知道,自己的游说,最多只让孙隆下了三分之一的决心,“公主的字幅”和字幅上那两个添加上去的“墨点”才是真正地让孙隆下定决心的重要因素。 不管怎么样,解铃还需系铃人,孙隆这个“系铃”人,总算是愿意出来“解铃”了。 有了这一步就好办,不过具体的实施,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这是“打家劫舍”啊,虽然打家劫舍的对象是大劣绅邓玉堂,行动起来还是需要周全计划和安排。 两人又作了些商议,决定楚箫先返回松江,孙隆留在杭州,给皇宫司礼监写些奏折,为“葛成之祸”翻案做些铺垫,然后再行返回松江实施两人的“打家劫舍”计划。 楚箫起身,就想告辞返回松江,孙隆愕然,说天色已黑,楚把总还是不要玩笑。楚箫这才拍拍脑袋,嗯,脑袋里的这个四百多年后的生物钟还是没有完全调校过来,眼前当下,可不是四百年后的杭州,有夜班飞机,有城际动车,可以夜行昼达。 这是四百多年前的杭州,离松江好几百里路呢,翻山过江,即便是官道上也是漆黑一片,岔路纵横。楚箫哈哈一笑,看来只能留宿杭州,耽搁一晚,明日一早再回松江。孙隆也是哈哈一笑,赶紧着下人安排,两人准备夜游西湖,就在画舫游船上听些小曲,吃些酒食。 巳时出城,月色最好,这一晚,赏月人群结队争看出城,轿夫举着火把,排列在湖岸等着。人一上船,就催促船夫快些赶到断桥去,好赶上那里最热闹的时候。西湖上的人声,奏乐声,如开水沸腾,如房屋撼动,大船小船一齐靠岸接客,什么景致都看不见,只看见船篙击打船篙,船帮碰着船帮,人肩并着肩,脸对着脸。 好在孙隆的画舫游船,是孙家私有,那就是私家游艇啦,起锚摇橹,驶入西湖。两人把酒言欢,越聊越投契,孙隆已是有了几分醉意:“楚把总,我履新“矿监使”月余,拢共才收税一百余两,如此让我如何向皇上交差啊?” 我嘞了个空格,皇帝是糊涂蛋,太监是蛋糊涂。城门设卡,税些瓜农小贩,能收到几个铜板?就在此西湖岸边,向些游船收税,一夜税收白银定然过百。 楚箫无奈的摇摇头。 懂不懂经济啊。 看看眼前的西湖夜景,楚箫打趣:“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可否买这游船画舫?” “此画舫游船,耗资一千八百两,为家族叔伯共用,不是不是”,孙隆有些尴尬,着急解释,解释个啥呀,又没说你贪污,打造私家游艇。 万历王朝,看来没什么奢侈品消费,普通民众除了丝绸书籍,娱乐消费就是最大的奢侈消费了。 玩乐所耗,大大超过吃喝用度,楚箫想起了水玉手中的小账本,他真不愧是个尖商,过目不忘:“孙公公不必紧张,在下只是玩笑话,想我郡主府,参加端午灯会,只拿出三条珠鞭,就花费白银三百两。” “楚把总所言极是,紫金城后宫,一场欢酒,耗费过万,我这矿监使,怕是当不了几个月啦,只愿不要再惹出祸端。” 楚箫看着眼前游船的繁华盛景,岸边灯笼火把的列列星光,竟脱口而出:“孙公公,你可以发行彩票啊。” “彩票?何为彩票?” “彩票,彩票就是一种彩色的玩票。” “彩色的玩票?是纸牌吗?” 孙隆公公满眼的疑惑。 楚箫心里自己骂自己,这不是找抽呢嘛,心里在骂空格,连续几次空格。没用啊,已说了出口,彩票的说辞,还得自圆其说:“发行彩票,每月可为皇上挣得银两过万,同时犹如此西湖民众游船,发行彩票可以娱乐大众。” 孙隆公公的脸通红,听不明白,但可以为皇上每月挣得万两白银,他可听清楚了,拉拉扯扯,要给楚箫敬酒,要楚箫说得更清楚一些。 楚箫不知如何应付,眼前一艘大大的游乐官船缓缓驶过,船上似有女子在招手,他便搪塞道:“孙公公,快看,孙公公,快看,那官船上,有美丽娘子,在向你招手呢。” “哪里,哪里,哪里有美丽娘子”?孙隆醉眼迷离,已然忘记了自己的太监身份。 错身而过的官船上面,董小婉停止了奏乐,放下手中的琵琶,刚才她分明看到了午后时分,西湖官道旁,枪断柳条,救了自己风筝的好看公子,自己招手,可是他没看见。好可惜错过了,也不知道公子高姓大名,何方人士,她心中暗暗惋惜。 董小宛奏乐的画舫大官船上,至少有两桌不同来路的“客人”在暗中密切注视楚箫,他却浑然不觉。 楚箫只顾喝酒,欣赏眼前美丽的西湖夜景,他是个金融大咖,是个大尖商,他不是特工007,也不是像于鹏程那样可以一击而中别人命门的锦衣卫高手,他不知道有人在暗中盯梢。 湖上人船渐渐稀少,不一会儿就走尽了,孙府下人拢船靠岸,月亮如同刚刚磨好的铜镜,山也重新梳妆,湖也重新洗面,月色寒凉皎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7章 然后了老虎 董小婉又和姑娘们来放风筝,草地上垫了厚毡子,她拢了拢裙摆,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万历邸钞》合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睛却盯牢了一丈开外的,官道上,西湖边,垂柳树,她在等昨天帮她从柳树上救下风筝儿的好看公子。 身旁,正放着风筝的姑娘们取笑她:“婉儿,你都等了一个时辰,昨日那好看的公子,今日怕是不会再出现了。” “婉儿,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莫不如你来放风筝,把那风筝儿,再挂去柳树上,等风筝落到了柳树上,昨日枪断柳条,救了风筝儿的好看公子,保不齐,骏马英姿便又神奇出现,来呀,来呀,婉儿,你再来放风筝。” 姑娘们嘻嘻哈哈闹闹打打,尽是些取笑董小婉的言语:“溜溜的公子呀,看起顺眼”,“溜溜的公子呀,摸起顺手”,“溜溜的公子呀,用起顺心”。 董小婉不争辩,抿着嘴闪着眼,面若花桃,她还想等,清澈的西湖水映照她俊俏的身影,颇有些“一场大梦烟波里,泪洒珍珠照来人”的意蕴,像传说中的“西施”美女,不知道鱼儿看见她的倒影,会不会也忘记了游水,渐渐地沉到河底。 等不到了,一个时辰前,楚箫已从此垂柳旁,三岔路口,飞驰而过,直奔松江府。 回到松江,楚箫并没有直接回郡主府,而是先去拜访知府喻均。知府衙门口,甩了缰绳给府前衙役,他大踏步走向衙门后庭,这里他已经很熟悉了。 内廷书房茶几上,喻均的内廷管家亲自端来了热茶,伺候好茶水,悄声退下,两人客气一番,礼让就坐。 “楚把总,看似风尘仆仆,面有倦容,这是从何而来?郡主府上,公主可安好?” “回知府大人话,公主安好,昨日受锦衣卫于鹏程大人指点,南下杭州,去见了“矿监使”孙隆孙公公,关于葛成之祸,孙隆孙公公慨然答应,愿出面斡旋,今日返回松江,便来拜访父母官大人”。 楚箫快人快语,既说明了出行经过,也完全说明了出行原委。 他心里的打算是,要抄了大劣绅邓玉堂的家,用邓府赃银,挽救葛成,事况挺大,不仅要禀告知府喻均,还必须取得喻均行动上的支持和配合。 轻轻地用茶盖撇着茶水上漂浮着的茶叶,喻均动作从容而缓慢,他喝了一口茶,放下手中的茶盏:“郡主府上的魏忠贤,前两日找过衙门执事,两人喝花酒,本官从衙门执事的口中,得知楚把总怒闯邓府,从邓府水牢中救出了一些民众,救出的民众可还在松江”?喻均确实是够老辣,眼光犀利,神思契合,直指楚箫心中所想。他是在提醒楚箫,只要有邓玉堂私设水牢的人证,松江知府衙门就可以直接拿人,逮捕那大劣绅邓玉堂。 楚箫心里高兴,因为长途奔袭而导致的满脸倦容一扫而空:“喻大人,从邓府水牢救出的民众,已妥善安置,可以随时堂上作证,在下走访松江织户的过程中,也还收集了一些邓玉堂危害松江的证据和证人。” “那些个证人证据,本官这里也有许多,拿人不难,只是,只是案件审结,却需要时日”,喻均仍然是不紧不慢的说着,他又点出了一个关键所在,抓大劣绅邓玉堂很容易,但是要给邓玉棠定罪,却需要一个审理的过程,有过程就会有反复,就会惹出些意想不到的波折,就会耽误时间,救葛成,时间不等人啊。 楚箫心里暗暗佩服和感激喻均直接明了,想那皇上“判葛成斩监候”,还都要开一个廷议,招集六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合审,兹松江府要定大劣绅邓玉堂的罪,想是审案过程,怕也是需要一些时日,一日定不了邓玉堂的死罪,一日就不能去抄邓玉堂的家,抄不到邓府脏银,孙隆孙公公怕是没有机会从中斡旋,而“葛成斩监候”的秋后会审结果,怕是就到了松江,如此一切都于事无补了。 楚箫必须在抓人和抄家的“时间差”上,想些主意和办法,葛成的“斩监候”,实在是时间不等人。 要把邓府脏银先抄到手里。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默契,楚箫和喻均心里都明白,抄家不能动用喻均的衙门官军,那样,脏银便入了户部国库。抄家只能楚箫和孙隆动手,才能让皇上内帑得了银子,孙隆才能让皇上的“诏狱”法外开恩,才能救葛成。 不再无谓的客套和浪费时间,楚箫告别喻均,出了知府衙门,骑马回郡主府。他需要休息休息,理理思绪。回到郡主府,已是华灯初上,中门楼堂里,烛火通明,原来在知府衙门聊天时,衙门执事已派人只会了郡主府,说楚箫回来了。 老管家和水玉下厨,做好了丰盛的晚膳,水玉知道楚箫口味轻,喜欢吃些精致的小炒,又叫了讴歌酒楼送来两个食盒,热腾腾的摆上圆桌,公主也破例上桌,和大家同食,只是言语很少,喝了一小碗及第粥,就起身回房了。 剩下人等,自是欢闹,席未撤,郡主就嚷嚷着要和楚箫下跳棋。两人各执三方跳子,行六方大战。众人围观,魏忠贤和喜兰在郡主身后帮招,水玉和哱依在楚箫身后指点,楚箫心不在焉,草草落败。 用李时诊的药粉,泡了药浴,楚箫觉的身上轻快了许多,书桌前看《万历邸钞》,看不明白,就找身后书架上的古书典,比比对对,看看想想,若有所思。 轻轻的一声咣当,通房门被推开了,哱依怀里抱着个小枕头,揉着松醒的眼睛,走到书桌边:“爷,我做了个梦。” “然后呢?” “梦见了一只大老虎。” “然后呢?” “老虎跑了过来。” “老虎是不是没有耳朵和没有尾巴?是没有左耳朵还是没有右耳朵?” “爷,你怎么知道?老虎不是没有尾巴,也不是没有耳朵,是左边耳朵缺了一块,那长长的尾巴,却又断了一截”,哱依左手拿枕头,右手梦癔般地摇摇划划。 “然后呢?” “爷,没有然后了。” “那回去睡觉吧。” “我不回去睡觉”,哮依睁眼。 “然后呢。” “我要和爷一起睡,回去睡,那老虎就又回来了”,哱依不再和楚箫“然后”,搂着个小枕头,吧啦吧啦吧啦的走过去,爬上了楚箫的床,横躺在床上,只一会儿就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8章 天哪扑空了 第二天早晨,楚箫睡了个懒觉,看来李时珍的药浴,除了康复,还有镇定安神的作用。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哱依不见了,昨晚不是睡在旁边的吗?扭头仔细看,发现了哱依,她看来是睡觉不老实,床上纵横,跌落床底,此刻伸个小脑袋,还耷拉在床沿上,枕着手臂,还睡得正香呢。抱她上床,人仍然酣睡不醒。 出了东厢房,走曲廊,绕到西厢房后面的灶间,洗口净面,楚箫舀了一碗香粥,又拿了两块锅里热气腾腾的年糕,狼吞虎咽,几下了事。走回东厢房,房后马厩里,有赤电马的喷鼻声,探个脑袋一看,喜兰手里挽个小箩筐,正在喂马儿吃胡萝卜。楚箫走过去,拿过喜兰小箩筐里最后两根红萝卜,一边喂赤电马,一边想着心事,还是那个问题,如何尽快的把大劣绅邓玉堂地窖里的银子弄到手,他想到了唐冬儿。 郡主府后山,两人一骑,放马由缰,冬日的山风有些凉,天空没有放晴,咯哒咯哒的马蹄声,轻轻地在林间回响。 “冬儿,冷吗?” “有些冷。” “你取下背上的宝剑,挂在马鞍上,靠我怀里,便不冷了。” “想靠就靠,不用报告,这可是前日你说的”,唐冬儿伸手到背后,拔下背上的宝剑,挂在马鞍上,靠入楚箫的的怀里。 他双手从后面伸过去,环住她的小蛮腰:“想搂就搂,不用请奏,也是前日你说的。” “不行你,楚箫,这马儿的缰绳”,唐东儿无奈,只好自已伸手抓住他扔掉的的马儿缰绳。 皮肤的触感,像蜜桃上的绒衣,楚箫有些把持不定,好在,马儿一起一伏:“香好香。” “痒好痒”,她用脑袋抵抗他下巴对脖颈的骚扰,不过也不能全怪了他,也要怪一起一伏的马儿。 咯哒咯哒,咯哒咯哒的马蹄声儿。很通灵性的赤电宝马,驮着两人静静地走在林间小道上。 前方上山路陡,两人有些意犹未尽的下了马,路边树上栓好马缰绳,拿了斗篷披风,开始爬山,一刻工夫,便上到了半山腰。 古松树旁,有一块平坦的巨石,上次公主也是坐在此块石头上,前方视野开阔,可以看到郡主府后院破残的旧工场,已然翻新的有些模样,工场周围可以看到许多往来劳作的民工。 “冬儿,看郡主府下面的工场,和工厂后面许许多多的耕地,你海岛上的居民,完全可以搬迁了下来,搬到这里,也算落地生根。” “楚箫,没有你说的那般容易。” “为什么?” “我和属下也有过商议,他们惧怕官府,追究过往,秋后算账。” “这样啊。” 楚箫有所沉思,前些时日,尽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好好的思量唐冬儿之海岛上的具体问题。她可是个海盗,一个大海盗,手下还有一群海盗,她们那些过往定是与官府有些陈年纠葛,不是一日两日便可以理的清,斩得断的。 但是他并不死心:“冬儿,你看下面这些从北方流离过来的灾民乡亲,我听松江知府和衙门执事话语,好似可以落户造册,只是有些麻烦和稽核手续。” “对啊,楚箫,你想过没有,稽查,核对,便会翻出许多陈年旧账,少不了麻烦。” “冬儿,麻烦自是麻烦,趁公主现在松江,有些事情,便好从中斡旋。” 以快打快,以乱打乱,快刀斩乱麻,说不定就可以弄到些松江府上海县人的户口指标,从此安家落户。一个户口可是值不少银子呢,楚箫心里是想的美。四百年前的上海县户口指标,应该比四百年后上海市的户口指标好弄吧。 “此事再议吧,楚箫你今天约我爬山,怕是还有别的事吧”,唐冬儿坐在石头上。 “对啊,我想请冬儿援手,抢了邓玉堂地窖里的赃银,越快越好。” “你想何时动手?” “今日可否动手?” “今日?那你为何不早说?” “现在还不到午时,要动手怕也是三更半夜,刚才只顾着,看你好看,闻你香甜,就”。 “呸,你呀,个呆子,把事情想得简单,你这是悄悄的抢,想那邓玉堂府上,还有一众打手,那可都是些个活人。动手抢之前,总是要想些手段,做些准备的”,唐冬儿红了脸,跳上巨石,伸了两个手指头入嘴,一声呼啸,不一刻,远处近处树影晃动,眨眼间两个人影,窜将上来,吓了楚箫一跳。 他定神打量,来人面熟,只是叫不出姓名,两个黑衣人,躬身抱拳揖礼:“见过岛主,见过楚把总,” 唐冬儿走向前,与两黑衣人轻声低语几句,两人得令而去,黑色身影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箫,今夜三更动手吧,我派他们回去,开来三般蜈蚣船,每船一个斛长,三个斗长,配三十个人,三船共九十人,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冬儿,九十人足矣”, 楚箫拳掌相击,一个小小的邓玉堂,派九十个身手敏捷的海盗,那还不分分钟把邓府掀个底朝天。 唐冬儿的海盗编制很有意思啊,手下人众,十人为一斗,百人为一斛,千人为一石。 斗斛石,都是粮食的度量工具啊。 三更天。 无月也无声,黑暗之影若隐若现,空气中弥些令人窒息的气味,楚箫和唐冬儿领着一群黑衣人悄然潜至大劣绅邓玉堂府前高墙下。一里地外,魏忠贤和另外一些黑衣人,押着二十几辆马车和骡车,悄然等候命令,此刻准备上前装载银子。 十几个黑衣人相继腾身越过高墙,潜入邓府。唐冬儿怀抱宝剑,靠在楚箫肩膀,黑暗中,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能感受到她轻匀的呼吸。 等了约一刻钟,邓府大门里传来轻轻的一长两短叩击声,大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打开,唐冬儿点点头,手中的宝剑一挥,门外的黑衣人一拥而入,楚箫和唐冬儿走在最后。 走进邓府,府中一片寂静,想是先行入府的黑衣人,使了些蒙汗药手段,府中人畜完全没有声息。 嗞嗞嗞火折子点燃的声音,一溜人等,躬身蜿蜒随行,直扑邓府地窖。 地窖门上无锁,两个黑衣壮汉,扑身而上,沉重的地窖门缓缓而开, 地窖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却是空无一物。 楚箫大吃一惊,手心有些凉,脑后有些麻:上次夜探邓府,看到的一百多口银箱消失得踪迹全无,几十万两白银和金器珠宝,仿佛被人施了魔法,在眼前荡然无存。天哪!扑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9章 神秘葡国银 郡主府东厢房里,楚箫来回渡着步,手里的《万历邸钞》卷成喇叭状,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脑袋上敲着,他怎么也想不通,大空格邓玉堂地窖里的银子,为什么会不翼而飞?地窖里不是几张银票,随手揣在兜里就可以带走,地窖里是一百五六十箱银子,每箱银子二千两,箱子是银铺的通用规制,即便是三四个壮汉,抬起那银箱都很吃力,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 自从发现了邓玉堂地窖中的银子,楚箫就吩咐魏忠贤看好了盯住了,派人不时在邓府四周溜达。魏忠贤说一整天,除了二更天和几个朋友去吃饭,派了另外的伙计盯住邓府,其余的时间,一直都从斜街铺里盯住邓府的,从二更天到唐冬儿的海盗队动手的三更天,也就相差了不到一个时辰,一百多箱银子,仿佛就像是飞了天入了地,无影无踪,实在是蹊跷。 一百多口大银箱,即便是唐冬儿的海盗队,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搬运,也得众人花上两三个时辰,怎么就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样遁迹了呢?看楚箫脸色阴沉,魏忠贤便也不再多言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犯的错。楚箫没有责怪魏忠贤,毕竟没有给魏忠贤下死命令:二十四小时盯梢,不能从邓府飞出一根毛。 唐冬儿倒是无所谓,大大方方“鸣金”收队。手下三个斛长,九个斗长,各自领人,分散离去。她只当是和楚箫来了一次深夜浪漫幽会。 走着走着,走进了旁边的通房,哱依坐在床上的小书案旁,照例在完成公主布置的写字任务。她性子现在安静了些,并未抬头,楚箫走过去一看,宣纸上已经写了很多字,正在写的,是一个飛字。 他也跪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小书桌后的哱依,呆呆地看着她写字:“八一,你这个飛子,右边的四点写的太小,小的像四颗绿豆。” “爷,飞字就太难写,我总也写不好,爷写一个,给我瞧瞧。” 楚箫接过毛笔,并未重新写字,而是直接在哱依写的飞字上面,把那四颗“小绿豆”,写大写长,写成四片“小树叶”:“哱依,如此,好看否?” “爷,是好看些,不过,也是不太好看,爷改的四点太大大长了,整个字体,没了格局。” 好你个小丫头片子,你都懂格局了。是啊格局,格局,格局不对。楚箫第一次有了挫败感。穿越四百多年,每时每刻他都信心满满。此时此刻第一次有了真真切切的挫败感。他感到来自四百年后的自己,并不比大劣绅邓玉堂之思筹谋略,高明了多少。操之过急,操之过急啊,楚箫在心里自己骂自己,连续骂了好几个空格,真是空格空格大空格。 “哱依,你的九九乘法口诀表,背的怎么样了?现在背到哪里了?” “爷,我现在背诵到五了,五一得五,五二一十,五七三十五” 按照两人的约定,哱依可以得到三十五颗铅弹,她飞快的溜下了床,跑去隔壁楚箫的书架上,捧来了铅弹盒,倒些弹丸在小书桌上,拿把小竹尺,每七颗铅弹划拉一下,数出三十五颗铅弹,拿个小手绢儿,仔细的包好,放入枕头旁的小首饰盒里,小首饰盒是她从水玉房里要来的。她知道这铅弹金贵,打一颗少一颗。 “哱依,走,我们去街上溜达溜达。” “爷,是去逛书店吗”?逛街总是哱依最欢喜的事情,着急忙慌地系上她最得意的小皮带,两边皮匣子里插上短筒火枪,雄赳赳地跟了楚箫身后,出了郡主府。 这是两只新的短筒火枪,是这次唐冬儿下岛,送给她的。小姑娘欢喜得没边儿了,几乎摆弄的一整夜。摆弄累了,搂着短铳睡了觉,就没做那老虎少了一只耳朵的梦。 两人在街上溜达了不多久,走进了泰丰银铺,泰丰银铺高柜后,迎出来高高大大胖胖呼呼的掌柜:“楚把总好,哱依好,小哱依,你有没有长高一些,长重一些,要不要再秤你一秤啊”。这个胖掌柜,就是上次在郡主府中门楼堂大秤分金,用大秤秤过她的胖掌拒。 哱依站在高柜前,高柜和她脑袋一般高,伸手抓了高柜上的精致小秤,在手里连连晃动着:“胖掌柜,胖掌柜,你倒是秤啊,就用这小秤儿,我看你怎么秤我?” 小秤儿比她的小胳膊也长不了多少,胖掌柜一点都不尴尬:“小哱依,你学坏了,如此小秤,怎么能够秤你,你果真想秤,后柜有大大的大秤。” 玩笑过后,银柜伙计端来了茶水和小碟的花生瓜子,哱依安坐一旁,不再玩闹。 楚箫从身上摸出一个银锭,放在高柜上:“掌柜,请上眼瞧一瞧,此银锭你可见过?” 胖掌柜拿起高柜上的银锭看了看,放下来:“楚把总,此银锭,来自葡国,非我朝廷银锭”,为了佐证他的说法,胖掌柜弯腰从高柜底下,拿出了四五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银锭,一一指点给楚箫看,接着说道:“楚把总,这些银锭,除了重量形状不一样,主要是品质各有差异,我朝的银锭,含银量高些,表面容易酸化,出些黑点,而这些海外来的银锭,含银量低些,多了些杂质,却反而不容易酸化,有利于漂洋过海,长途运输。” 楚箫心里想,酸化?不就是氧化吗?四百多年前的万历天下,不懂化学,不知道人呼吸的是氧气,没关系。他知道了一个重要的事情:此银锭来自葡国。 他拿出的银锭,是前天夜里,他和唐冬儿两人夜探邓府地窖,从银箱里随手拿了放在身上的。心想拿着做样品,这是一个好习惯,这个好习惯,如今成了唯一的线索。难道大劣绅邓玉堂,也是个海盗?也有像唐冬儿一样从海上抢来的葡国银子?这想法有点脑洞空格。 楚箫是个尖商,用经济法去推理一下,大劣绅邓玉堂不是一个普通的打砸抢流氓,而是一个可以让银子,来无踪去无影的资金高手,且银子还是来自海外。 邓玉堂敲诈勒索,强买强卖一些桑农蚕叶,收到手里的银子,一定是各式各异的散碎银子,决然不会有这种制式品质高度统一的葡国银子,这些葡国银子,从何而来,又去了何处,有何神秘之用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0章 此乃拼刺刀 葛成的斩监候,秋后再审,分为情实c缓决c可矜c留养承祀等几种情况:情实即罪情属实,立即执行;缓决即案情虽属实,但危害性稍小,留待下次秋审或朝审时再审核;可矜即案情属实,但情有可原,减死,留养承祀即情节虽重,但父母c袓父母年老无人奉养,免于死刑。 从时间上来说,“斩监候”之关键词,落在“秋后再审”的“秋后”二字上。现在已是初冬,早已过了“秋后”,葛成随时面临灭顶之灾,说不定此时,“情实立斩”的朝廷折子已经在路上了。 楚箫有些焦虑, 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东厢房寻思。 隔着通房,汪拱干帮楚箫新修的书房里,郡主和几个姑娘们围在炭火旁正在烧烤些吃食,铁架子上摆了些大虾,牡蛎,青菜,瓜片等等。 喜兰一边翻弄着铁架上的烧烤物,一边说道:“郡主,新买来的胡椒粉末,涂撒在这些个海鲜物上,烤熟了吃起来喷香喷香,又有些可口的辣味,对了,郡主姐姐,你为何称呼,把总爷~楚溜溜的公子?” 郡主哈哈一笑,手里的烧烤竹签差点插到了头发上:“楚溜溜的公子就是醋溜溜的公子,酸溜溜的公主,滑溜溜的公子。” 水玉大胆纠正:“喜兰,郡主姐姐骗你呢,你是北方人,不懂呢喃越语,溜溜的意思,就是欢喜得意的意思,把总爷好似不喜欢胡椒味,我再烤几串没有胡椒的青菜牡蛎,给把总爷送过去。” 郡主一边吃着烤虾仁儿,一边拿手里的竹签子敲打着铁架:“哱依,楚溜溜的公子为什么把自己关在房里?午膳也不和我们一同吃,你这两日可有看到他身子有什么异常?” “爷好的很,爷身子没有异常,只是嘴里总唠叨银子银子银子银子,手里拿着一锭银子,反复瞧来瞧去。” “莫不是犯了吃口语病?他是个尖商,脑子里总想着银子银子,却不知烧烤吃食是如此美味。” “没有银子哪来如此美味烧烤?” “水玉,不许顶嘴。” 太监孙隆孙公公,单人匹马,总算是来到郡主府前。他可是天才朦朦亮,就一路快马,从杭州奔赴而来。孙隆有些怕来郡主府拜见公主,因为公主接了丁娘子的诉状,要为“葛成斩监候”翻案,而他是“葛成之祸”的始作俑者,正是他向皇上禀告,葛成打死了“矿监使”属下,而生出“葛成之祸”的事端。 老管家在中门楼塘给孙隆公公伺候茶水,魏忠贤接了孙隆的马缰绳,将马儿牵到东厢房后面的马厩,系好马缰绳,他敲楚箫的房门:“把总爷,孙隆孙公公,前来拜会公主”,嗓门很大,喜兰和水玉从书房里探出个脑袋,东张西望。 楚箫开了房门,向喜兰招招手,低声向喜兰吩咐了几句,喜兰点头,疾步走向公主的后厅房。吩咐完喜兰,楚箫随魏忠贤走向中门楼堂。 中门楼堂八仙桌旁,楚箫陪孙隆正喝着茶,喜兰疾步走来,凑近楚箫耳边,低语了几句,便退了,楚箫面露难色,孙隆满脸倦容却很平静:“楚把总,是否公主不愿召见我?不碍事,不碍事,我风尘仆仆,浑身风寒邪气,公主不见,倒是免了伤到公主玉安“,真不愧是久居深宫,什么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主子。 楚箫不再说什么,拉了孙隆起身,过曲廊,进到自己的书房里。碳火铁架上还有一些郡主和姑娘们留下的烧烤物。她们早已躲在通房里,哱依的床上,个个竖起耳朵偷听,来了一个太监,郡主,哱依,水玉很好奇,听来听去,也没觉得太监与寻常人,有些什么不一样,她们就在哱依的小书桌上,玩开跳棋。 孙隆就着茶水,将炭火铁架上的烧烤物,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边吃边说:“楚把总,我寻思来寻思去,查抄邓府脏银,总也要“师出有名”吧,我是矿监使,兹以邓府发现矿脉为由,抄了他地窖中的脏银”,孙隆此话有点水平。 小尖商一个。 楚箫心里有些苦笑,银子早没了,银子不翼而飞了,银子无影无踪了,古怪的葡国银子到底去了哪里?他不知如何开口向孙隆陈情,思前想后,决定实话实说,把和唐冬儿一起“夜袭邓府”的状况,和盘托出,说完后又言:“孙公公,如果实在不行,就从郡主府先支取万两白银,公公拿去上缴皇帝内帑,便能先应付一下你“矿监使”的差事。” 孙隆脸上的倦容加重了,嘴里慢慢的吃,心里慢慢的想。一方面,他很失望,他可是指望楚箫能帮他弄到一大笔银子,好向皇上,向公主,向松江民众,都有个好交代。另一方面,心里也很感激楚箫,急他所急,想他所想,不惜用郡主府日常用度的银子来帮他交差。 习惯了皇宫深宅勾心斗角的孙隆公公,一点也不怀疑楚箫,楚箫没必要,山长水远的跑到杭州,去把他诓了来,况且楚箫,还要拿出郡主府的银子帮他交差。他觉得楚箫比皇宫里的人等,贤明一百倍,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语回应。 书房里两人闷坐。 “孙公公,公主的锦衣侍卫于鹏程于大人,也住在后厅房,不如我们一起去拜见,或许可以,讨些建议。” “好哇好哇,于大人是皇宫侍卫泰斗,先让我整理一下身上长袍儒巾的便服。” 两人来到后厅房,轻轻地敲于鹏程的房门,以免惊扰了公主,于鹏程开门,将两人让入房中。 “孙隆,你在宫中当差日久,应该有些醒目,来到松江,却闹出这些无聊小事,找些劣绅设卡收税,你这矿监使怎么当的”?于鹏程上来就给了孙隆公公一个下马威,孙隆低头垂目,一句话都不敢说。 楚箫解围,抓紧时间把两日发生的“奔赴杭州“和“夜袭邓府”的经过原委,简要陈述给于鹏程,于鹏程听后,背着手在房中来回走着。 “楚兄弟,你思路清楚,行动果决,老夫很是佩服,银子的事,慢慢来,不用太着急,和孙公公多谋划几次,能筹集多少便筹集多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帮公主把葛成的“斩监候”翻了案。” “敢问于大人,如何翻案?” “事已至此,小兄弟,如何翻案,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死马当活马医。” “还请于大人赐教。” “小兄弟,我现在就飞鸽传信,禀告皇宫司礼监,孙隆,你过来,关于“葛成之祸”,你可敢重新禀告,红印画押,就说葛成与你惹出的“矿监使收税”致人死命的案件完全无关?” 于鹏程此话,是要孙隆公公押上性命,替“葛成之祸”翻案! “于大人,于大人,奴婢听命,奴婢听命”。孙隆脸上的表情是那种:把心一横,伸头一刀,没有什么大不了。有种! 于鹏程才是个大尖商,此乃拼刺刀的打法。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轻易不敢拿人命和别人去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1章 该来就会来 该来的,总是会来。 怕什么,就来什么。 松江府衙役来报,说知府喻均有请楚把总过府议事。楚箫急起身,推门而出,哱依跟出来,双手紧着腰上的皮带:“爷,爷,你等等我啊”。楚箫已骑着马,从东厢房后面的边门出了郡主府。 扬鞭奔知府衙门,路人纷纷闪避。骑在马上的楚箫在想,知府喻均不是个闲堂书画,无事奉承的庸官,他说有事相请,就一定是真有事,而且是紧要事。 现在的紧要事, 只能是葛成之事,估计是葛成之祸,要了老命的“斩监候秋决”来了。楚箫一路上催马,紧赶慢赶,到了知府衙门。 知府衙门内一派祥和,几个老衙役悠闲的扫着庭院内地上的落叶,看到楚箫纷纷点头致意。画廊上,迎面相遇急匆匆出府办事的执事,执事边走边回头,好心情地打趣楚箫,说楚箫今日身上穿的绿袍,颜色赏目。 此绿袍是郡主和水玉为楚箫精心挑选添置,楚箫也值得绿袍颜色有些荒唐,他心里直犯嘀咕,今日这是有祸事还是无祸事啊?知府衙门看来风平浪静啊,内心忐忑,七上八下。 内堂,知府喻均的书房,茶水伺候,左右落座。喻均还是个老腔调:“楚把总,公主可安好”?向公主问好,已成了他的例牌。边说边拿出一份折子,递给楚箫,悠闲的喝了一口茶水。 楚箫一看手里的折子,是《大理寺行松江府刑名录》,翻开一看,内有七八行,有一红笔勾画处,正是“葛成之祸”,仔细端详内容,吃惊言道:“知府大人,按照折子所说,葛成的斩监候,秋后再审,审查,这才刚刚开始?” “对啊,楚把总,葛成之斩监候,秋后再审,大理寺行文我松江府,我必然要收集一些协查证据,再上报大理寺,楚把总为何惊讶?” 何止是惊讶,楚箫完全是震惊,这都已初冬时节,他还以为葛成脑袋保不住了呢,他还以为京城来的折子是斩监候“立决”,谁知道这“秋后再审”,审查才刚刚开始。兹是一个好消息啊,至少“葛成之祸”,还有大把的斡旋时间。 楚箫脑子里紧绷的弦可以放松些了,心里高兴,高兴的都有点言语混乱:“父母官大人,此秋后再审,秋后,现已初冬时节,大理寺之再审协查,为何现在才到松江?” “楚把总,这很正常,朝廷公文,连牍累久,也不知道哪个环节会出现些遗漏,再加上路上,马驿报送缓慢,我松江府到现在才收到协查公文,亦属正常,亦属正常”,喻均仍然是悠闲的喝着茶。 楚箫心里高兴过后,又有些哭笑不得。连日来,他忙得像个孙子一样,殚精竭虑,全力而为,仔细谋划,还动用了庞大的唐冬儿海盗队,紧赶慢赶,为了葛成之祸抢时间,哪知“秋审”根本就还没开始。万历王朝的工作效率慢过蜗牛。 慢也是好事,慢可以救人命。 今后做事,不该着急的时候,别瞎空格着急,着他么空格的急,楚箫干脆打听个清楚:“父母官大人,兹秋审协查一事,程序应当是如何?” “楚把总喝茶,喝茶,莫要着急,莫要着急”,喻均端详眼前年轻的楚把总,心叹后生可畏,长江后浪。他觉得与楚箫现在是越来越默契,楚箫开心,他就开心,楚箫开心,公主也开心。喻均一边慢斯条理地喝茶,一边又接着说:“这些个协查之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着来办。” “喻大人,如此,在下就放心了,想必葛成之祸还有斡旋的余地。” 楚箫看了喻均一眼,两人会心的一笑,他这才端起茶几上的茶盏,喝了些茶水,把几日来与锦衣卫于鹏程,还有太监孙隆公公,之间的一切谋划所为,说给知府喻均听,也好让喻均做到心中有数。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总之“葛成之祸”暂时不用太着急了,兹秋后再审,拖过了年,怕说不定就成了明年的秋后再审。 哈。 楚箫心里唱着歌儿,走出知府衙门。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胯下赤电宝马的鼻息声,似乎都欢快了一些。回到郡主府,中门楼堂里,姑娘们正在商议着,今日午膳吃什么。楚箫大步进来,一把抄起小哱依,夹在腋下,转了三圈,哱依手舞足蹈,咯咯咯咯地笑,水玉捂个嘴唇也笑:“把总爷,今日出门回来,定是得了高兴事,午膳想吃些什么?” 一群吃货,又叫了外卖。 等食盒的空闲,自然还是铺开跳棋。郡主挑战,楚箫欣然应约,两人落座,小人儿们纷纷围拢上前。 “楚箫,你怎么不按规矩来行棋?这跳棋不是隔一个子,才可以跳行的吗?” “郡主莫要总是循规蹈矩,要有所创新,与时俱进,我现在下的是新跳法。只要对称,皆可行棋,但凡连排的三子,四子,五子,六子,都可以视作一子,看着对称,就可跳过,如此而已。” “楚箫,你又发明新玩法?” “对咯。” “以前你没教过。” “今日便教于你。” “楚箫,为什么你每次教我们一种玩法,我们纯熟了,打败了你,你就又发明出一种古怪的新玩法,我们便又要落败。” “胜败乃兵家常事,成功乃失败之母,不,失败乃成功之母。胜之成功与败之失败,其实等同,胜之乎败之也。胜无常胜,败无常败,胜中有败,败寓胜中,妙载妙载”。楚箫在跳棋盘上一通的“胡蹦乱跳”。 郡主眼花花,手忙脚乱:“楚箫,你你,你又说吃口语,你不许说吃口语,你一说吃口语我就头晕”,郡主晕了,大败,姑娘们起哄:“吃鹅腿,吃鹅腿,吃鹅腿。” 食盒送来了,收了跳棋。今日的食盒不是“讴歌酒楼”的,又换回到“醉风楼”了,郡主拿了筷子,轻轻的敲打自己的脑袋,却还在寻思刚才与楚箫的围棋战局。喜兰照例先拿些碗碟,挑了些饭菜,送入公主后厅房,不一会儿转回头,俯身在桌前,欣喜地对大家说:“公主也想学跳棋。” 好哇,这是好事, 公主是应该早些打开心扉。 还没过年, 公主才十八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2章 公审大面首 知府喻均,喝起茶来,慢悠悠,行动起来,可不是慢悠悠。 他派府中执事,亲自给楚箫送来一封信件,信上只有一个字“捕?” “捕”字后面那个大大的问号是在征间楚箫的意见:是否立即抓捕大劣绅邓玉堂。因为喻均知道,楚箫还在追踪邓玉堂那批下落不明的脏银。如果抓捕邓玉堂的时机不对,可能会扰乱楚箫追踪“脏银”的诸多安排。 楚箫提起毛笔,自己的毛笔字,丑的像个空格,留在郡主府被姑娘们取笑也就罢了,断然不能让知府喻均来取笑,他索性把信件翻过来,在背面写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让执事把信件拿了回去,算是回复喻均。相必喻均会即刻抓捕大空格邓玉堂。 锦衣卫于鹏程,给千里之外的皇宫里,用了飞鸽传信。信件才两寸长两指宽,只有寥寥的八个字:“葛成无罪,彩票可期”。然后是于鹏程,楚箫,孙隆三个人的正楷签名,楚箫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手印,心想,彩票的事情,是在杭州的画舫游船上,向孙隆随便提起过一句。于鹏程怎么会知道,还写上了“飞鸽传信”,这不是乱忽悠吗? 忽悠好啊,忽悠像温水煮青蛙。小太监忽悠大太监,大太监再忽悠更大的太监,更大的太监再忽悠,最后忽悠到的只能是皇上。反过来,皇上再忽悠天下。 皇宫是皇帝的,社稷是天下的,忽悠别人的人,最后一般都会忽悠了自己,不管是兄弟姐妹还是朗朗乾坤! 据以上两件事,楚箫开始修正心中营救葛成的计谋:现场一,葛成打死大劣绅邓玉堂手下的小劣绅黄建节,葛成属见义勇为,打抱不平。现场二,孙隆设卡收税,引起民愤。 两个“现场”只是“误打误撞”同时同场发声而已。葛成并没有抗税,这样就可以把葛成从“矿监使”抗税的皇上“诏狱”案件中解脱出来。 其实事实也是如此,葛成一直针对的就是邓玉堂,只不过孙隆误用了邓玉堂手下的小劣绅黄建节,两件事情才交织在了一起,现在就是要把这两件事情拆分开来,分别由知府喻均和孙隆去处理。 嘿嘿,反正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来吧,慢慢忽悠吧。乱七八糟的整个事件中,有两个概念在楚箫脑子里倒是越来越清晰,那就是神秘失踪的葡国银子,还有就是如此大规模的民众游行,可能是幕后有人操纵指挥,是谁在指挥?目的何在? 大劣绅邓玉堂被抓了,下了松江府大狱。松江民众奔走相告,今日是知府喻均开公堂审理邓玉堂,布告一出,知府衙门前,人山人海。 “爷,我们去哪里?” “去知府衙门,看知府审案。” “爷,今日要审的,是不是上次把我抓到水牢里的那帮臭流氓。” “正是。” 楚箫和哱依也去看公审邓玉堂,路过一处牌坊,牌坊下民房前,一小娘子正在杀鸡,想是小娘子胆小手抖,鸡没杀到,从小娘子手中又飞了出来。扑飞出两丈开外,小娘子提刀去追,场面滑稽。 哱依立定,手在胯上一捞,抬手铳响,呯的一声,飞鸡嘎然倒地,小娘子惊呆一旁。 “爷,我的击发,现在是否精进良多?我现在可以打落二十丈外的活物,喜兰姐姐每日都要给公主姐姐炖鸡汤,都是我帮喜兰姐姐杀鸡的,每次都是一击而中飞鸡脖颈,那飞鸡,别看跑得欢,其实脖颈是一直固定不动的”。哱依絮絮叨叨,神采飞扬地往腰上皮匣子里,收好了短筒火枪。 一旁的楚箫也有些吃惊,这小丫头枪法进步太多。他原本是想出口责怪的,他不想哱依小小年纪就有些掠虐之气,再一想,罢了,她能观察到“飞鸡动而脖颈不动”,也算是天分难得,乱世中,一技傍身,也可自保多福。 知府衙门口人挤人,根本挤不进去,好在,松江民众,认识楚箫的不少,加上哱依雄赳赳胯上的两只短铳火枪,人群让出了一个缝隙,两人挤进了衙门公堂。 知府衙门公堂上,执事在高声朗读囚犯邓玉堂所犯罪行:开设赌场,聚众赌博,贩卖人口,逼良为娼。伪造印鉴,勒索钱财。打行暴虐,扛打死亡。扎火囤色,逛骗良弱,私设水牢,恐吓善良。 几乎,每朗读一条,公堂前民众中,就会有一个方阵,暴喊出呐喊叫骂声,仿佛随时扑上来,都会把跪在地上的邓玉堂,生吃活剥了。此方阵叫罢,随着另一条罪行的宣布,彼方阵又叫骂声起。 让人见识到真正的此起彼伏。 知府喻均手里的惊堂木,拍的山响,每拍一声,堂前两排执杖的衙役,就会齐声高喊:“法堂严肃,法堂威武。” 衙役们怎么高喊也没用,一会儿便淹没在民众山呼海啸般的叫骂声中:“邓玉堂,立斩,邓玉堂,立斩。” 邓玉堂跪于堂中,面如死灰,目光呆滞,浑身发抖,每每被惊堂木拍的匍匐于地。 邓玉堂身后两步,就是葛成的娘子~丁娘子,丁娘子左手牵着七岁的儿子,右手牵着四岁的女儿,素衣愁容,眼含泪花。她是盼到了这一天,少了流氓邓玉堂的纠葛,家里的日子会过得安稳许多,但夫君葛成仍然重罪牢狱,不知何时才能脱罪释放。 她心中乞求的不多,只愿夫君能平安返回,一家团圆,相扶幼老。 楚箫看了一阵,耐不住公堂里的叫嚣声,牵了哱依退出公堂。 知府的公堂,似他想象中一样,但又有很多想象中的不一样,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大劣绅邓玉堂之本人。 折腾了许多日,楚箫第一次看到邓玉堂真面貌,原以为邓玉堂是一个穷凶极恶,青面獠牙的“魁首”,不曾想一看,却是一个年逾七十,迟暮老者的“面首”。 这不是楚箫心中的邓玉堂,这是一个面首,是一个被人幕后操纵的傀儡,楚箫坚定这一点,也更坚定了他追寻那批不翼而飞的“邓府脏银”,挖出幕后大老板的决心。 那批来自海外的, 古怪的葡国银锭,去了哪里? 公审邓玉堂,街上热闹,房里就安静,趁着姑娘们都上了街,楚箫拎着魏忠贤的耳朵,拽进了东厢房浴室。 浴室的窗纸上又多一个指洞。 先前那个指洞,楚萧已经补好了,每次泡澡,他都很仔细地观察补好的纸洞,现在旁边又多了一个指洞,且是在他泡澡以后才出现的,只能说明有人在偷窥哱依。 “魏忠贤,你是否偷看哱依泡澡?” “把总爷,绝无此事。” “窗纸上的指洞,从何而来?” “把总爷,我也不知道,窗纸上的指洞,绝不是我弄出来,对菩萨发誓,我绝对不会做出此等龌龊之事。” 骗鬼吧,糟七糟八的糟巴事儿,你魏忠贤还干的少啊? 不过这小子虽然有些不三不四,但还不至于如此下作吧,楚箫不再拧魏忠贤耳朵。 如果不是魏忠贤偷窥, 那又是谁从窗外偷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3章 兹无为而治 紫禁城,毓德宫。郑贵妃伺候万历皇帝用完御膳,且净面净口净手以后,万历皇帝手里晃着根龙香木金杖,懒洋洋的开始办公。 此套“金杖敲磬,磬响准奏”,不上朝,只听奏的办公方法,是万历皇帝从他的爷爷嘉靖皇帝那里“偷师而来”,爷孙俩的办公方法,颇有些道家的“无为而治”,其实,精髓只有一个字,“懒”,提了裤子就“上朝”。 啥是无为而治?楚箫翻了翻手里的《道德经》,无为而治的由来,说的是战国时期,七雄相斗,战争连续不断,社会动荡不安。面对动荡的社会局面,思想家们纷纷提出治国安民的大政方略:名家福导礼治,儒家则主张以德治国,唯独道家老子提出无为而治。 “无为而治”是以法治国,而非人治;人过多的干预,社会秩序则乱,法治则井然有序。对于帝王而言,即是清心洞察c知人善任,将合适的人才摆在合适的岗位上,具体事情分摊给臣下去做,不必事必躬亲。 楚箫放下了手里的《道德经》,揉了揉脑袋,这些个繁体字,真是看得他,头发胀眼发花。他之所以看《道德经》,看“无为而治”,是因为早膳后,水玉给了他一张新得来的《万历邸钞》,是今年三月份的,也就是六个月前的。 《万历邸钞》上说,三月份,万历皇帝主持了三年一大考的丙戌科殿试,考题就是“无为而治”。《万历邸钞》上,一甲二甲三甲,状元榜眼探花,零零总总,罗列了三百多个进士的姓名,没有一个是来自四百年后的楚箫认识的。 楚箫琢磨“无为而治”,也只是想琢磨一下当朝这个万历皇帝,了解一下自己身处何情何景,以免大的方向走偏了。 万历皇帝琢磨的“无为而治”,显然与楚箫琢磨的“无为而治”,意蕴不同。万历皇帝之所以出“无为而治”这个耐人寻味的考题,其实是他这个大宅男的一种隐秘心理动机,说得直白一点,万历皇帝在为自己深居内宫过宅男生活,找一个漂亮的理由。 这是万历皇帝“懒政”的一个内因,还有一个内因是,九月份万历皇帝得了一种怪病,经常会感到“足心疼痛”,特别是直起腰来的时候,这种怪病大大地影响了万历皇帝的起居出行,尤其是后宫的生活质量。 由此,开始了万历皇帝长达三十年的“不上朝”,成为“旷古烁今”的“懒政”皇帝,楚箫能不能治治万历皇帝的“懒”病,现在还未得可知。 合上《道德经》,收好《万历邸钞》,楚箫摇晃摇晃脑袋,有些感慨,得亏自己学的是理科,没学此咬文嚼字的文科,光看兹些文字,怕是也会像万历皇帝一样“足心疼痛”。还是学理科好,三招两式就能弄到大把银子,在满地都是银子的万历王朝当个尖商,楚箫感觉还不是太难,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哱依,端些南瓜子进来。” 万历皇帝很斯文,他可不会像楚箫这样扯着嗓子喊。皇帝拿起手中的龙香木金杖,敲了一下座前玉磬,咣的一声,几个太监在奏折上连忙朱笔批红“照准”。这份照准的奏折,可是关于松江府太丰郡主的。 前些时日,楚箫和喻均联合上奏的清明上河图加燃灯佛玉雕画卷,让皇太后非常高兴,皇太后一高兴,就把郡主被废的封号“太丰”重新恢复了,太丰郡主重新纳入皇家体制。这个事情被万历皇帝,拖到今日,才来“照准”,往下还要经过皇宫司礼监,朝廷礼部等几个部门来回来几个回合的流程,郡主看来还是在松江,玩着跳棋,慢慢等着吧。 可叹皇太后,她手下都人,按她的意思起草的恢复“太丰郡主”封号的奏折,同样会被她这个“懒政”的儿子皇帝,拖拖拉拉,不知何日想起来,才会去“敲磬”办理。 书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顺着书案的桌子腿又堆到地上,四个太监轮流朗读奏折,读的口干舌燥,可是没有水喝,皇帝面前,太监哪有喝水的资格。 垂帘后,龙椅上的万历皇帝,有些乏了,已然是在打盹,想是空格回笼觉时,与郑贵妃有些用力过猛。大理寺和刑部,松江府喻均和太监孙隆,关于“葛成之祸”的各自奏折,太监们读了,万历皇帝迷迷糊糊之中,没有听到。没有听到是好事,楚箫的好运气就是从“没有听到”中得来的。 于鹏程,楚箫,孙隆,的“飞鸽传信”:“葛成无罪,彩票可期”被贴在了司礼监的奏折上,正在被太监朗读,万历皇帝突然睁开了眼睛:“何为彩票?” 哱依溜去了后山玩火枪。 水玉双手端了一个圆碟,碟子上放了些她刚在灶间新炒的南瓜子,走进东厢房楚箫的书房:“把总爷,快尝尝,我刚炒出来的瓜子,喷香清甜。” 是,喷香清甜,和她人儿一样。 楚箫嗑着南瓜子:“水玉,魏忠贤去了哪里?你不可以给他打掩护,实话实说”, 他想叫魏忠贤再去一趟松江府上海县,去请秀才徐光启来府上督造“以工代赈”的工场和临街铺面,府前铺面,汪拱干都催了好几次,想在铺面里开“泰丰银铺”新的分号。 松江府的“银铺典当”行业,强过南京留都,比京城都不差,是万历王朝名副其实的“金融中心”,银铺多过当铺,当铺多过米铺。 水玉陪坐一旁,也嗑着南瓜子:“把总爷,魏忠贤又被太监孙隆,找了去喝花酒,魏忠贤还叫我不要告诉你呢。” 魏忠贤和太监孙隆还真是臭味相投啊,大白天的喝花酒,楚箫甚至怀疑,孙隆是不是一个真的太监,孙隆天天喝花酒,夜夜宿春楼,哪里来的银子? 楚箫看着身旁水玉脸上那两道弯弯细长的眉毛,总感觉像是画上去的一样,很想伸手去摸上一摸:“水玉,你这张《万历邸钞》从何而来?这是我手中与当时当下日期最近的一张《万历邸钞》。” “把总爷,是从西虹桥边的古玩店寻来的,知道爷喜欢,就买下了,花了五个铜板”,水玉不敢抬头,数着手里的南瓜子,爷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瞧人的脸蛋子啊。 对呀,老想着在书店里找,从来没想过去古玩店里看看,还是水玉机灵。楚箫不嗑瓜子了:“走,水玉,我们再去逛逛古玩店。” “好,把总爷”,水玉很欣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4章 牢狱当户织 知府喻均深夜派人知会楚箫,告知大劣绅邓玉堂的衙门堂审结果,是“斩监候”而不是“立决”。说“斩监候”有利于楚箫调查“邓府脏银”的下落,“脏银”数额巨大,追查出来,对谁都是有益处的。 狱中关押邓玉堂,狱外自然有人活动,幕后操纵邓玉堂的人,要伸手捞救死囚邓玉堂,自然会露出一些掩藏“邓府脏银”的破绽和马脚,楚箫心里暗暗佩服喻均心思缜密。 谁知邓玉堂“斩监候”的堂审结果一公告,知府衙门前立刻就围满了人众:“邓玉堂立决,邓玉堂立决”。横幅飘扬,叫喊声威。看来邓玉堂是民愤滔天,罪大恶极,不立即处死,难以平民愤。 知府喻均不急也不躁,等待了半日,连续张贴出几张红标告示,详细告知民众,邓玉堂幕后还有合谋,且还有大批失踪的“脏银”需要追踪,鼓励广大民众,踊跃提供线索,待秋后再审,定会将所有捉拿要犯,一并斩首。言辞切切,辨析入理,知府衙门前聚集的人众,渐渐散开离去。 喻均这是要发动汪洋大海的人民战争了,劳苦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喻均尖商得可以。 邓玉堂判了斩监候,堂审的首要诉状人是丁娘子,丁娘子往后的日子可以过的安稳些了,但夫君葛成还在牢里,她的日子过的仍然是黑夜多过白昼,汩汩期盼夫君能够早日脱罪,平安返来。 这一日,丁娘子拖儿携女,又来到了郡主府,想拜见公主,叩谢公主主持正义,法办了邓玉堂。 公主偶感风寒,加之原本她就体弱,进食又少,已连续两日没有下床,听闻丁娘子前来叩拜,勉强起身,梳洗着装,就在后厅房中门书房,单独召见丁娘子,其他人就没有进去,以防加重公主病情。 公主和丁娘子关上门,聊了片刻,丁娘子泪流满面地走出了后厅房,拖着一对儿女,扑通跪到了楚箫面前:“民女丁娘子,代夫君,叩谢楚把总,救命之恩。” 楚箫连忙伸手相扶,又拉了她的一双儿女起身,好一番言语相劝,心里琢磨,想是公主在后厅房召见丁娘子的时候,说了他一些好话。 水玉抱着丁娘子的女儿,楚箫抱着丁娘子的儿子,一起送她们一家三口离开郡主府,挥手告别,台阶下,丁娘子一家三口又遥遥一拜,楚箫心里不得劲,剑眉紧锁,拳掌相击,吓到了身旁站立的水玉:“把总爷可是心疼可怜她们孤儿寡母?” “心疼能作何解,可怜又有何用?” 楚箫挠挠头,看了水玉一眼,好个嫩枝花蕾,今后绝不可让她受了欺负。 无辜的人为何会受苦,为何会进入无可奈何的苦难?难道仅仅是因为万历皇帝“无聊”的一句话? 用过午膳,他决定去看望一下还关在牢狱中的葛成。楚箫觉得自己处理事情还是太过毛躁,大劣绅邓玉堂一案,自己有很多机会,可以详尽了解案犯邓玉堂,却总是错过机会,从而导致了那批神秘的“葡国银子从邓府不翼而飞。所以他不想再犯错,想救葛成,至少也要先了解一下葛成这个本尊吧。 “爷,爷,葛成关押的地方有些路远,我们骑马去吧,爷,你等候在东厢房偏门,我这就去牵马儿过来”,哱依牵来了两匹马,一匹是公主的赤电宝马,另一匹体型小些的马儿,是郡主在马市上帮哱依新添置的。哱依最近又狂热的喜欢上了学骑马。 楚箫骑在马上,一路指点着旁边策马欢跑的哱依,他做着示范,抖抖缰绳:“哱依,你胯下的马儿,口齿还太小,不要总是用靴子上的马刺去踢马儿,多提带提带缰绳,马儿自然就会走了,不要吓着马儿。” “爷,来追我,来追我,哈哈笑死我了,大马慢过小马,大马慢过小马。” 楚箫把赤电马的缰绳勒紧一点,防止赤电马太过撒欢,惊了哱依胯下的小马。 两人来到一处破残的院落。下了马,系好缰绳,跨过倒塌的大门,沿着歪七竖八的横廊,来到一排厢房前。 这处破败的院落,就是太监孙隆孙公公原来的“矿监使”临时衙门。一个月前,孙隆出皇宫来松江,就任松江矿监使,租了此处院落,作为矿监使的临时衙门,招了劣绅黄建节,在松江府东门设卡收税,才惹出“葛成之祸”。 葛成“打死了”劣绅黄建节之后,惊怒了皇上,判了“诏狱”斩监候,就关在这个临时衙门的后院牢房里。 “葛成之祸”引发的民众万人游行,砸了这个临时的矿监使衙门,吓跑了太监孙隆,孙隆来到松江,本来就是一个光杆司令,被捣毁的矿监使衙门,也就只剩下后院里被关押的“囚犯”葛成了。 糊涂的万历皇帝, 可笑的太监孙隆, 无奈的囚犯葛成。 后院牢房,实际上就是一间民居厢房,门也没有了,旁边一个破破烂烂的灶间铁锅上,丁娘子正在做饭,一双儿女灶房嬉戏玩耍,葛成手铐脚镣拿着一本书,坐在屋角的破床褥子上。 丁娘子一看,来的是楚箫,连忙向屋角床褥上的葛成招手:“相公,相公,快起身,这位就是郡主府管事,楚箫楚把总,楚把总连日来,为了你的冤狱,到处奔走。就连京城里的皇上,都惊动了,相公快来叩谢。” 葛成脚下的镣铐甚是沉重,他起身了,却几乎走不动,扑通一声,跪在床褥前:“小民葛成,叩谢楚把总,刚才娘子从郡主府折返,已告知小民,小民的冤狱,全靠楚把是主持正义,小民在此叩谢楚巴总的救命之恩,若有来世,定当效犬马之劳”,声音悲壮,发自肺腑。 楚箫上前扶起葛成,同坐在床褥上。 楚箫办正事的时候,不长于闲谈笑谈空谈,行动快过语言。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抚葛成之激动情绪,只字片言,也只能说些宽心话:“葛成,你做织工多久了?” “回大人话,小人七岁就读私塾,十七岁考秀才落选,此后一直做织工,至今已十五载,松江织户,大都认得小民,小民最见不得那些持强欺弱的劣绅流氓,每每与之冲突,十次有九次都会大打出手,十次有九次都要为邻里乡亲讨些公道,十次有九次都要出出心中的一口恶气。” “如此甚好,甚好。” 楚箫觉得葛成的话有些多,是不是“好打抱不平”的人,都有话多的毛病?言多必失啊。 楚箫不是一般的尖商,是大大的尖商,换做四百年后的他,不会亲自去处理“葛成此等小事”,有人会帮他去处理,他最多问一句:为什么落入敌方陷阱的总是你,而不是别的盟友。 这间临时的矿监使衙门牢房,当中摆了一台织机,灶锅上的饭还要等些时刻,丁娘子坐在一个小凳上,一边织布,一边听楚箫和葛成聊天。 好好的日子过成这样,牢狱当户织,丁娘子纤弱的肩膀,撑起此冤霾的一片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5章 要忽悠皇帝 楚箫一刻都不想等了,一定要把葛成救出来,昨天丁娘子牢狱当户织的场景,让他十分心酸。 人不怕死,怕的就是,脖颈后面有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铡下来,那种等待是很黑暗的,黑暗到令人寝食不安,没有希望,怀疑一切,摧毁心房。 楚箫来到郡主的前厅房,他第一次进入到郡主的闺房,前厅房的布局和公主的后厅房一样,都是五间七架,只是设施有些简陋。 郡主心脏大,能将就,平日里都是嘻嘻哈哈的:“楚箫,你怎么来了我这里,末不是又要说些吃口语,将我绕了去天际云边,头晕脑大时,便好下蠃跳棋?”她闪烁着丹凤眼,心里想,楚溜溜的公子,要否与我走上一遭,对了,这里还有昨日新买的两条儒巾,不过,水玉说,好像你会不喜欢这个颜色。 “郡主聪慧,在家不敢,今日有一事相商,我欲取了泰丰银铺上的银子,支取一万两,用来搭救丁娘子的夫君,关在矿监使牢狱中的葛成。” “好啊,泰丰银铺上的银两原本就是你的银子,是你用公主的字幅换回来的,你要用,自是拿去用,一万两够吗,如若不够,就取多些”。从小到大,她也没有用过超额一百两的用度,百两与万两的差别在哪里,她不知道,只有眼前楚溜溜的公子知道。 “看情形再安排吧,府前府后,新建的工场和街铺,都要用到银两,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要想些办法去弄些银两回来。” “楚箫,我,你是个尖商,弄些银两回来,还不是手到擒来,叫我公主妹妹写多几幅字便可。” “郡主玩笑,郡主玩笑。” 楚箫边说边走出郡主的闺房,他要去汪拱干的泰丰银铺支取银子,好安排挽救葛成的相关事项。 “哱依,魏忠贤去了哪里?” “爷,我看到魏忠贤刚才还在府后工场,与那些工匠们商讨事情,我去帮你叫他来。” “你叫他去找孙隆孙公公,大家泰丰银铺汇合”。 楚箫不再等魏忠贤, 牵着马,出了东厢房偏门。 不动便不动,动便快如风。 泰丰银铺后堂,胖胖的银铺掌柜,冲泡好虎丘雨前茶,躬身退了出去。东家汪拱干与楚箫,相对揖礼,各自落座。 “楚把总,今日到访,想必是为了邓府神秘失踪的葡国银锭,前几日我回了老家黄山,返回松江后,派银铺掌柜暗中做了些探访,有了一些模糊的线索,楚把总再容我些时日”,汪拱干知道楚箫的脾气,楚箫要是谈事情,最好是单刀直入,不要弯弯绕。当然也有例外,谈判银子的时候,此子魔秀的脸,就有些不疼人了。 楚箫喝了一口滋润的虎丘雨前茶:“汪东家有心,此神秘失踪之葡国银锭,乃邓府脏银,在下是定要追查个水落石出。汪东家可有听说过一个叫郑士国的人?” 楚箫说出了一个叫郑士国的人名,这个郑士国,是昨日他探望牢狱中的葛成,与葛成聊天时,葛成言语之中提及的。 葛成是说者无心,楚箫却是听者有意,兹有郑士国,前前后后数次出现在葛成与大劣绅邓玉堂的纠葛之中,却又从未谋面,楚箫很是好奇,追问了一句:“汪东家,郑士国也是开银铺的吗?” “楚把总,郑士国其人,我知道一些,但不是很了解,其人经常出没于一些名人堂会,出手豪阔,具体做些什么营生,不甚了解,有些神秘。楚把总,可是与此人发生过节?” “没有,没有,随便打听而已,今日来找汪东家,有一重要事情,想请汪东家援手。” “楚把总客气,有事尽管直说。” “在下想提银一万两,用于挽救身陷牢狱的葛成,还请汪东家援手,玉成此事。” “楚把总高义,我银铺定当全力而为,一万银两,随时可以凑出,只听楚把总吩咐。” “在下的要求是即刻汇往京城,银子要在京城用度,赶时间,要现银,汪东家能否安排?” “楚把总,莫要担心,一点没有问题,我即刻飞鸽传信,告知京城泰丰银铺分号,取出现银即可,京城中,楚把总安排何人接收现银?” 汪拱干一下把楚箫问住了,楚箫没说话,端起茶几上的茶盏,边喝水边思量,看来“飞鸽传信”是个好东西啊,听锦衣卫于鹏程说,头等信鸽可以一日飞两千里,所以“葛成无罪,彩票可期”的飞鸽传信,想必万历皇帝早已看到。今日汪拱干的银铺也可以飞鸽传信,今日就可从京城之泰丰银铺分号取出现银,只是取出的现银,如何才能送进皇宫?皇帝收到现银,高兴了,那个“葛成无罪”的飞鸽传信,或许才能发酵,才能起到几分作用。 现银如何送进皇宫呢? 正在思量,泰丰银铺的胖掌柜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魏忠贤和太监孙隆公公。 楚箫给众人做了引荐介绍,胖掌柜伺候了孙公公的茶水,领着魏忠贤又退了出去,三人重新落座。 孙隆一听楚箫要用郡主府的银子用度,来拯救葛成,内心感慨:“楚把总,实在是惭愧,本公公惹出葛成之祸的事端,都要让楚把总,来善后,劳力出银,四周奔波,楚把总义薄云天,佩服佩服。” 对呀,面前的孙隆孙公公应该有运送银两进皇宫的办法,楚箫的手掌轻轻在茶盏边拍了拍,打断了孙公公的长吁短叹:“孙公公,你别尽说些虚的,皇宫后宅,你可有些熟人,将汪东家的一万两现银,运得进去,也好让皇上高兴开恩,放了葛成。” “楚把总,不急不急,要将银子运入宫中,我还是有些办法的,皇上经常在毓德宫听奏,本公公在郑贵妃毓德宫中,当差多年,上上下下还是有些老熟人,运几口银箱进去,还不是难事。” “楚把总,孙公公,如此甚好,可以两事合一”,汪拱干不愧是个尖商,有好处的事儿,能办就赶快办。 现在商议的毕竟是给皇帝送银子,不是什么人想送就能送的哦。 石头剪刀布,妥了,汪拱干的飞鸽传信,加孙隆公公的后宫关系,把银子送到皇帝面前,楚箫的计划安排,应当可以执行。 汪拱干出去,不一会儿,抓回一只信鸽,楚箫看看,怎么也不相信,此活物能日行二千里,看到汪拱干和孙隆都信誓旦旦,来吧,干,不就是一万两银子嘛,就当是打了水漂,忽悠一下皇上开心。 三人商议,在两寸长两指宽的飞鸽传信上,写下了八个字:“葛成无罪,彩票一期”。前两日,锦衣卫于鹏程的飞鸽传信“葛成无罪,彩票可期”,两张鸽信比较,只差一个字。 楚箫有些心里打鼓,原本只是西湖画舫游船上的一句彩票玩笑说辞,真的被自己忽悠成了事实,不仅忽悠了孙隆,汪拱干,也忽悠了公主,于鹏程,最后现在开始要忽悠万历皇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6章 彩票为何物 紫禁城北门,神武门。 泰丰银铺北京分号的掌柜伙计,将一辆马车悄然赶至神武门高大的城墙下,几个太监接过了马车,值守的皇宫侍卫,一看是毓德公的太监,自然放行。 宫里都知道,万历皇帝成日呆在毓德功,所以毓德宫的太监,便就高人一等,谁也不会轻易去得罪。 郑贵妃指挥太监,从马车上搬下五口银箱,抬入毓德宫正殿。万历皇帝缓缓起身,刚才郑贵妃在龙榻上已帮他按摩良久,现在“足心疼痛”的怪病,好像好了许多,不再一阵一阵的刺痛。 自从九月份得了“足心疼痛”的怪病,万历皇帝几乎就没有走出过毓德宫,即便是偶尔要宠幸其他的妃子,也都是司礼监将贵人们送入毓德宫,完事后又匆匆送走。郑贵妃对那些被皇帝招来宠幸的其他嫔妃姐妹,从来都是笑脸相迎,心里些有醋意和争宠,但从来不会也“不敢”迁怪于万历皇帝。 万历皇帝大汗淋漓后,足心更痛,郑贵妃和贴身都人,小心伺候皇帝龙体,又帮皇帝耐心地按摩背脊和足心,缓解了他不少疼痛。在她眼里,皇帝就是一个大男孩,她毓德宫里的一个御宅男,是她的。只要在她宫里就行。 “爱妃,箱内何物?朕看着像是银箱,箱内装的可是银子”?万历皇帝伸了伸腿,坐在龙榻边,像是要起身的样子,皇帝对银子总是嗅觉很灵敏,一个太监连忙走上前来搀扶皇帝。 “是孙隆从南方送来的银子,皇上可还记得毓德宫以前伺候臣妾的太监孙隆”?郑贵妃还站在殿前的五口银箱旁边。 “朕当然记得,一个多月前,朕派他去松江担任矿监使,没有任何建树,倒好像是惹出了祸端,今日的银子,他从何处得来”?万历皇帝非常非常喜欢收藏银子,就派宦官太监到各地区域征税,孙隆在毓德宫当差,被万历皇帝看中,派往松江,担任矿监使。 什么是矿监使?派往矿山的曰“矿监”,到城镇或交通要道,设卡收税的曰“税使”,到广东搜刮珍珠宝石的曰“珠监”,到两淮去搜刮盐税的曰“盐监”。 说白了就是万历皇帝贪财,就和宫里的太监们鼓捣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派宦官出宫,四处搜刮银子,弄到手里就算。 万历皇帝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从龙榻上起身,缓缓的走向银箱,郑贵妃连忙往前迎了两步:“臣妾也不知孙隆从何处得来这些银子,想必是他出宫担任矿监使所得”。 郑贵妃可是不知道这些矿监税使,另建衙署,自成系统,打着朝廷的旗号,无视官府,任意盘剥商民,甚至“矿不必穴,税不必商”的情况经常出现, “爱妃,你且打开银箱看看。” “是,皇上”,郑贵妃一挥手,几个太监走向前,五口银箱一起打开,顿时满堂生辉。喔哇,几个小太监失声惊讶,看看万历皇帝和郑贵妃,又连忙噤声。 只见银箱正中,是八枚重五十两的马蹄形宝银,大元宝四周是十六枚重十两的锤形中锭,中元宝周边则整齐排列重二两的镘头锞子,小锭中锭大锭,排列密致紧凑,小宝中宝大宝,颜色白润沉稳,雪白色的银锭气孔中散发出金黄色的多彩宝光, “不错,不错,哈哈,此银颜色纯正,铸形飘逸,品相上佳,好个孙隆,看来还是有些办法”,万历皇帝上手,从银箱里拿出一锭白银,反复端详,白胖的脸上露出“收藏家”之“爱不释手”的目光。 这些银锭,当然品相上佳,全都是汪拱干吩咐了京城泰丰银铺,用了极端的心思,仔细筹集挑选,可以说个个抛了光,除了色,精心伺候送进皇宫的。 “哈哈,爱妃,朕就喜欢这些个白银锭子,总觉得银锭要比银票来得踏实许多”,万历皇帝舌头一直抵的上唇,神情满足又舒坦。也难怪,无论怎么穿越,无论穿越多少年,仍然都会有大把的人喜欢现金。 “皇上喜欢,臣妾便也喜欢”,郑贵妃由着万历皇帝喜欢,反正天下都是他的。 五口银箱的当中一个银箱,白灿灿的银锭上,有一封红色的折子,万历皇帝有点“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白银,拿起折子,打开一看:葛成无罪,彩票一期。 又是彩票,真是个新鲜事物,万历皇帝想起,好像前几日一次听奏,听闻过彩票一词。便把折子往身后太监手里一扔:“上次那个于鹏程,还有那个叫楚箫的,不是也有一个关于彩票的折子吗,找了出来,朕要看。” 几个太监连忙跑向御案,有趴在桌上的,有趴在地上的,桌上桌下赶紧翻找。 万历皇帝随性,喜怒无常,连他的原内阁首辅张居正的家,都敢抄没,贵为天子,皇权最大,但万历皇帝也有几个怕的人,于鹏程算一个。 于鹏程,最早是嘉靖皇帝也就是万历皇帝爷爷的贴身待卫,伺候保卫了三代皇帝,从小习武,一身的硬派童子功,无儿无女无妻妾,没有家室拖累,皇帝就奈何他不得。贵为皇宫绿林军最高统帅的锦衣卫都使,于鹏程却淡泊名利,抛弃高官厚禄,只因看永宁公主新婚寡嫁,孤苦一人,甚是可怜,以三品之尊,去当永宁公主身边的一个七品侍卫,让万历皇帝从心底里叹服。 于鹏程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皇上,于大人的折子,找出来了。” “很好,把那两份折子,放在朕的御案上,再从银箱中,小宝中宝大宝各取两枚银锭,放在折子旁边”,万历皇帝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走向御案。 御案上,两排银锭,两份奏折,万历皇帝坐下,又欣赏了一会儿银锭,才仔细端详两份奏折。 一份是“葛成无罪,彩票可期”,署名是:于鹏程,楚箫,孙隆。 一份是“葛成无罪,彩漂一期”,署名是:楚箫,孙隆,汪拱干。 万历皇帝从三岁就开始接受国子监各任太子太傅的高等教育,“智商”绝对一流,面前的两份折子都看得明明白白,“葛成无罪”,你们说无罪就无罪吗?那要朕说无罪才无罪,朕说有罪,还是有罪。不过你们都说“葛成无罪”,万历皇帝又拿起奏折旁边的银子“玩耍”。 彩票为何物?楚箫和孙隆,两份折子上,先提“彩票可期”,再提“彩票一期”,由“可”变“一”,一字之差,就变出了此等宝贝!万历皇帝双手晃晃手中的大元宝,放下,又拿起中元宝,晃晃又放下,“葛成无罪”的事儿你们就随便再审审吧,朕根本懒得关心,你们不提起,朕都忘了葛成其人,朕关心的是银子,兹“彩票”之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万历皇帝一边仔细端详欣赏手里的银锭,一边寻思着“彩票为何物”,心里满满的欢喜。 “来人,笔墨伺候,飞鸽回信”,万历皇帝伸了伸懒腰,揉巴两下肉乎乎的眼睛:“葛成再审,彩票何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7章 一期又二期 来自皇宫的飞鸽传信,第二天就到了公主锦衣卫侍从于鹏程的手里,离楚箫策划一万两银子进京,中间也才隔了不到一日的时间。 “小兄弟,小兄弟,飞鸽回信,飞鸽回信,皇上来了回信啊,葛成的杀头之祸,怕是可以免去了”,于鹏城大踏步从后厅房,走向楚箫的东厢房,一路走一路喊,快步如风,年久失修的郡主府曲廊上翘起的地砖,被他踩得嘎嘎作响。 东厢房的通房门最先打开,哱依蹦了出来,书房里,正在下跳棋的郡主,水玉,喜兰,也扔了跳棋,跑出来。 楚箫放下手里的《万历邸钞》,来到曲廊上,一时脑子还未反应过来:“于大人?” “小兄弟,小兄弟,好消息,此乃好消息,大好的消息,皇上给老夫回信了,葛成之祸,或有斡旋之地,你快看看”,于鹏程的大手上,是一张卷曲打开的两指宽小纸条。 皇上的回信,哇,是皇上的回信耶,皇上的飞鸽回信,皇上的飞鸽回信是什么样子的喔?几个姑娘围拢到于鹏程身边。小哱依两只小胳膊吊在于鹏程的手臂上,伸长个小脑袋,眼睛圆溜溜的盯着皇上的飞鸽回信。 楚箫接过于鹏程手里的纸条一看,“葛成再审,彩票何期”?皇上的意思是葛成的事儿先放放?再审审?有审就有缓,审总比杀好。难道是银子起作用了?万历皇帝真是个尖商,也就是个小奸商,一万两银子就摆平了?不对吧?一万两银子,怕是摆不平吧? 脑子里在飞速转念,楚箫脸上却风轻云淡,躬身一揖:“属下万分万分感激于大人指点,若是没有于大人教海和援手,断然不会如此完满”,他除了内心感叹着飞鸽传信之神速以外,也是万分感叹于鹏程的仗义和其身份地位特殊。 于鹏程,简直就是一尊“神”。 不管是搁在四百多年后来说,还是四百多年前的当下,于鹏程都是楚箫生命中难遇的贵人。 一个人,起起伏伏沟沟坎坎,生命中是需要有些贵人来扶助的,不要以为自己穿越了,开了几个金手指就以为自己是上帝。 “小兄弟,你且不用高兴的太早,事情还没有到完满的地步,拿了此飞鸽回信,赶紧去忙吧,皇帝可不是总会这般高兴的,趁着皇帝高兴,赶紧把事情办完满了。” “属下遵命,谢过于大人。” 楚箫不再废话,又对着于鹏程深深的一躬身,拱手一揖,走向东厢房后的马厩,牵了马出偏门,策马扬鞭,直奔泰丰银铺。 还双手吊在于鹏程手上的哱依扯着嗓子喊:“爷,爷,你等等我,我也要去。” 余鹏程摸摸哱依的小脑袋:“哱依,你楚爷去了办大事,今日就不要跟着去,走,回房间,老夫要检查昨日公主交代你的写字任务。” “于爷爷,随我来,于爷爷是要先检查我写的字,还是先检查爷写的字”?哱依的小手拉着于鹏程的大手,走进了东厢房的书房。 “两个人的写字,都要检查。” “于爷爷你看,公主昨天交代的五个字,我写完了,爷却没有写,只顾看他的书。” “他没写完,你便打他竹板。” “我不敢打爷的竹板。” “打,用力打他竹板,用你的小竹板,打他的手掌,以示惩戒”,于鹏程哈哈大笑,走出了东厢房书房。 泰丰银铺后堂,太监孙隆和东家汪拱干,自然也是欣喜万分。楚箫拿来的可是皇上的飞鸽回信,皇上的飞鸽回信,重要的事情需不需要,空格说三次啊。他俩人,你看罢来我再看,我看罢来你再看,孙隆公公虔诚到只差跪在地上了。 知府喻均,来迟了一步,面对皇上的飞鸽传信,他除冠净手,将皇上的飞鸽传信,拿在手上久久凝视,楚箫在一边瞥了两眼:喻均平日也是一个不与人分让的尖商,此时倒是书呆子本性无疑,双手微抖两眼发直。 伺候茶水的泰丰银铺掌柜,小心地在几位大人的桌子前移动着身躯,大气都不敢出。 四个人落坐商议。皇上飞鸽回信上:“葛成再审,彩票何期?”,如此鸽信圣旨,他们要尽快拿出一个合议,尽快回禀万历皇帝。 知府喻均还是十年前做翰林院编修时,一次早朝排在众官之后,远远地看过皇帝一眼,皇仪墨宝根本无从涉及。眼前的楚箫,弱冠年华,却可以轻易得到皇上的飞鸽回信,实在是不可思议。喻均平复了一下小心情:“本官已将大劣绅邓玉堂法办,邓玉堂危害乡里,罪行确凿,邓玉堂与葛成的纠葛,非葛成之罪,是邓玉堂手下黄建节所为,黄建节死于冲突纠纷也非葛成所为,所以本官认为,葛成无罪”,喻均显然还没有从皇帝飞鸽回信中完全恢复过来,有些语语无伦次,他的眼睛望向太监孙隆。 太监孙隆在后宫中呆的时间长久,他比喻均更了解万历皇帝的心思。皇帝说“葛成再审”,就说明皇帝已经不是很关心葛成的事情了。加上于鹏程和楚箫都在全力斡旋挽救葛成,皇帝自然是顺水推舟,太监孙隆现在不用害怕皇上降罪,楚箫帮他除去了脑袋上的紧箍咒,现在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知府大人所言极是,葛成无罪,我等一起合力禀奏皇上。” 太监孙隆是“葛成之祸”的始作俑者,也是解铃系铃之人,他是主审官。知府喻均是“葛成之祸”的协查地方官员。他们两位已表态,“葛成再审”就不用审了。 “葛成再审”,落实,四人合议结果是葛成无罪,回禀万历皇帝的是四个字“葛成情实”~意思是葛成无罪的案审,经过再审调查,情况属实~情实。 万历皇帝的飞鸽回信上,除了“葛成再审”,还有“彩票何期”四个字。只是这个“彩票何期”,让四个人有些揣摩不定。他们都知道,这四个字,才是圣意真正之所在。 四人都不出言,自顾自喝茶水。 泰丰银铺的东家汪拱干,一直都没有说话,此时言道:“皇上的彩票何期,可以有几种释义,有些难以猜测,不知孙公公可有高见”?汪拱干嘴里问的是孙隆,眼里看的却是楚箫,小兄弟能够弄来皇帝的手谕,真真是了不得啊。 孙隆公公就是个小尖商,并不说话,只是悠然地把玩手里的茶盏,其实他心里也捉不准皇上的彩票何期的具体解释,“彩票”可是需要花银子的事情,他可没有楚箫的本事,可以随便就能弄来银子。 知府喻均自然也不言语,皇上的“彩票何期”?可以解释为彩票几期,彩票多期,彩票谁期,彩票甚期,彩票哪期,他也只是个小尖商,和孙隆孙公公一样,拿不定主意,揣摩不透皇上的心思。 三个人的眼睛都望向楚箫,都想从他的龙潜轩昂的脸上找出答案。 楚箫脚后跟骂一声,三个空格炒菜,一个空格味儿,他当即拍板:“汪东家,再送一万两白银入京,银箱中,加入飞鸽回信~葛成情实,彩票二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8章 到底有几期 第二日,又是紫禁城北门,又是神武门,又是泰丰银铺京城分号的掌柜伙计,将一辆马车悄然赶至神武门高大的城墙下,又是几个太监接过了马车。值守的皇宫侍卫,一看是又是毓德公的太监,又是自然放行。 宫里都知道,万历皇帝成日呆在毓德宫,毓德宫的太监便就高人一等,谁也不会轻易去招惹。 郑贵妃指挥太监,又从马车上搬下五口银箱,抬入毓德宫正殿:“皇上,和昨日一样,又是五口银箱子。每箱二千两,五箱,十足一万两。” 万历皇帝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从龙榻上坐了起来,背脊上有些疼痛,一走路,足心也有些疼痛,但走到银箱前,所有的疼痛,仿佛瞬间都消失了,皇帝张口大笑:“哈哈哈!快打开,让朕瞧瞧,是不是和昨日一样的银锭?是不是品相上佳的货色。” 几个站立在银箱边太监,连忙噼里啪啦的把五口银箱,打开盖子,果然和昨日一样,小锭中锭大锭,排列密致紧凑,小宝中宝大宝,颜色白润沉稳,雪白色的银锭气孔中散发出金黄色的多彩宝光。 天天都有银子进来, 排排满满丰足贵气, 有一种十足的仪式感, 满足了万历皇帝此时的虚荣心,一个深宅御男,捉摸不透的变化无常的又十分脆弱的虚荣心。 这就是楚箫反复交代汪拱干,不能送银票,一定要送银锭,珠光宝气是能让人感觉无上荣光的。 “皇上,又像昨日一样,这中间的银箱里,又有一封折子”,郑贵妃取了中间银箱里的折子,双手递给万历皇帝。 “甚好,甚好”,万历皇帝左手拿了一个银锭,右手接了银箱中的奏折,在郑贵妃的搀扶下,缓缓的走回御座前:“这个楚箫果然神通广大,这个孙隆办事也是有了很大长进,朕要好好的嘉奖此二人。” 御案上,昨日的银锭和今日的银锭,并排放在了一起,万历皇帝拿了个玻璃镜儿,对着镜子仔细瞧看银锭儿,皇帝手里的玻璃镜儿是面凸镜,也就相当于一个放大镜,万历皇帝把玩了好一会儿银锭,才有点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放大镜:“上品,上品,果真是上品。” 真的不知道汪拱干,在送给皇上的银锭上施了些什么魔法,竟然让万历皇帝把个银锭,端详许久,不就是块银子吗?只能解释为万历皇帝对银子有“恋物癖”。 一个皇帝,不,一个人,如果是你,一个人常年二十四个小时待在家里不出门,你会喜欢什么?会有什么恋物癖? 万历皇帝也不“敲磬听奏”了,指着身后几个坐在地上,准备朗读奏折的太监,大声说道:“你们几个听差的,今日放假了,朕今日不听那些个奏折,那些折子都收了吧,改日再来朗读,退了退了。” 朗读奏折的太监便跑过去,帮助抬银箱的太监,将那五口银箱小心的抬入毓德宫后殿。 前殿里安静了,万历皇帝把三份奏折,一字排开,陈列在两块银锭旁边,在皇帝心里,这三份折子就代表银子,让他内心充满希望和快乐,更让他心里充满信任和安全,皇帝信任银子多过信任身边所有的人。 三纷奏折, 一份是“葛成无罪,彩票可期”,署名是:余鹏程,楚箫,孙隆。 二份是“葛成无罪,彩漂一期”,署名是:楚箫,孙隆,汪拱干。 三份是“葛成情实,彩票二期”,署名是喻均,楚箫,孙隆,汪拱干。 关于“葛成”,第一份奏折是陈述“无罪”,第二份奏折是旁述“无罪”,第三份奏折是再经审查后,“无罪情况属实”。署名的有于鹏程,喻均,孙隆,楚箫,如此看来结果自然便是“葛成无罪”,万历皇帝提起御案上的毛笔,想也没想,在“飞哥回信”写下四个字: “葛成敕放”。 关于“银子”,第一份奏折是彩票“可期”,意思是会有银子,第二份奏折是彩票“一期”,毓德宫得银一万两,第三份奏折是彩票“二期”,毓德官又得银一万两。 万历皇帝像个宅男一样,嘴咬着毛笔杆头自言自语:“真是神奇,像变戏法一样,两天变出了十箱银子,此彩票是何物?”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拿起三份奏折,又看了看奏折上贴着的飞鸽传信,目光落在飞鸽传信的署名上面,皇帝念及,于鹏程和喻均是自己的朝廷官员,无需多虑,汪拱干想必是那十口银箱的操办商人,孙隆只是自己身边的一个奴婢,几斤几两,皇帝心里还是有数的。 思来想去,定是这个楚箫创作出的神奇彩票,能想出如此高深学问的人,定然是一个神奇之人。 万历皇帝对楚箫是有深刻印象的,先有公主的天地饷,再有皇太后的清明上河图加燃灯佛玉雕,现在又是这神奇的彩票。皇帝点点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前段时间,朕和皇太后,令广东总兵戚继光协查楚箫其人,戚继光可有回复?” “皇上,戚继光总兵,已有回复,奴婢帮皇上取折子来”,司礼监的太监很快取来了万历皇帝想要的折子,行动迅速。能不迅速吗,皇帝身边的奴婢,当然是想皇帝所想,否则,还怎么混呢。 不知道皇帝喜欢些什么,想些什么,要些什么,那可不是关乎饭碗的事,是关乎脑袋的事。 万历皇帝,展开戚继光的折子:“经查实,楚箫,为我戚家军神机营之“把总”,孤儿,十一岁从军,十五岁任伍长,十六岁任哨长,十八岁任把总,现年十九岁,杀敌无数,忠勇两全,能堪大任。” “好,好,好,好一个忠勇双全,好一个能堪大任”,万历皇帝拍手称快,摇头晃脑:“朕要好好的赏赐这个楚箫。官升一级,官升一级。” “皇上,楚箫原为七品把总,官升一级的话,可任千户总,或是副都使将军”,司礼监的太监公公一看皇上高兴,连忙上前奉迎。 晃了晃手中的折子,万历皇帝没有应答太监,心里盘算,此等神奇人才,不可浪费在军中搏杀,要留下来,给朕攒银子。 万历皇帝坐回到御案前,又开始看银子想彩票,此彩票究竟有几期?皇帝提了毛笔,在飞鸽回信上又写下四个字: “彩票几期?” 这彩票是个好东西啊,要是期期有月月有年年有,我皇宫中以后银两的用度,岂不高枕无忧?这个楚箫有些神通。 皇宫深宅高墙厚,腾飞出一只信鸽,展翅高飞的信鸽腿上携带着万历皇帝的亲笔回信:“葛成敕放,彩票几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9章 骑马之路考 松江府,大街小巷,不时有人燃放鞭炮。街道上集市中,人们奔走相告,比往日热闹了许多:“葛贤,葛贤,城隍庙神城隍庙神”,不时有松江府的衙役,肩扛震牌,敲锣鸣道:“皇上隆恩,敕放葛成,皇上隆恩,释放葛成。” 葛成被敕放了, 葛成真的敕放了。 这不是一般的释放,葛成坐的不是一般的牢狱,是皇上的“诏狱”,只有皇上开口,才能释放。 诏狱,主要是指九卿c郡守一级的二千石高官有罪,需皇帝下诏书始能系狱的案子。就是由皇帝直接掌管的监狱,意为此监狱的罪犯都是由皇帝亲自下诏书定罪,称之为:“明之自创,不衷古制”。 锦衣卫于鹏程,知府喻均,太监孙隆,全部顶戴官服,齐齐跪在孙隆公公倒塌的“矿监使临时衙门”前,于鹏程代为宣读信鸽腿上的“皇上圣旨”:“葛成敕放”。三谢皇上龙恩以后,知府衙役上前砸开葛成身上的手铐脚镣,葛成泪流满面,算是重见天日。 重获自由身的葛成和丁娘子,又来郡主府叩谢公主。水玉悄悄地附身楚箫耳边说:“可叹丁娘子,在来的路上,每走一里,便令一双儿女,匍匐于地,朝着我们郡主府方向,磕头谢恩”,楚箫听罢,内心又是一阵心酸唏嘘。 楚箫心酸感叹完了,又骑了马去找汪拱干,事情还没有办完呢,还有手尾呀,万历皇帝的“飞鸽传信圣旨”,可是还有四个字:“彩票几期?” 少不得, 要再将万两银子送入皇宫。 泰丰银铺门口,楚箫刚跳下马,一个人迎了出来,正是东家汪拱干。 当街口,二人立定。 楚箫一抱拳:“汪东家,麻烦再筹措白银万两,飞鸽直送京城,葛成之事便功德圆满。” 汪拱干也抱拳一揖:“楚把总大义,令汪某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楚把总成全。” “汪东家请讲。” “连续两次飞鸽传信,银两赴京,都是楚把总慷慨解囊,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这第三次的赴京银两,就让我泰丰银铺来出,还请楚把总,玉成在下。” “那好哇,有人抢着捐出银子,楚某心中窃喜,以后这种机会,全数让给汪东家。” “哈哈!楚把总,你真是个尖商”,不得不说,汪拱干绝顶聪明,此一万两白银,既算是雪中送炭,又算是锦上添花。一来郡主府中银两用度已经很紧了,二来葛成已彻底释放,银两送进皇宫就不算是打了水漂,皇帝孙隆楚萧都要念他的好。 火候把握恰到好处。 汪拱干出了第三次的一万两银子,万历皇帝收到的银箱中,还是有一封飞鸽回信:“一月三次,彩票三期。” 皇帝收了三万两银子,再也没有来飞鸽传信了,楚箫也把自己架到了“火上烤”,以后每个月要进贡皇帝三万两银子啦。 三万两银子,太小儿科,威威大明万历王朝,是一个历史上最好的时期,世界贸易的一半白银流入了万历王朝,可谓满地都是白银,楚箫有一万种方法,可以随陋便便把白银弄到手里。三万两银子实在是微不足道,三万两银子就挽救了葛成一命,当朝皇帝,也实在是太好忽悠了吧。 莫怪虹无影,如今小雪时。 小雪时节,天地不通,阴阳不交,万物失去生机,天地闭塞而转入严冬,转眼过去两个月了,楚箫有一件积压已久的事情要去办理。就是去松江府上海县,三请秀才徐光启,来郡主府“主持日常工作”,魏忠贤实在是不三不四不着调,“不堪大用”。 通往上海县的官道上,“咯哒咯哒”过来三匹高头大马。前面两匹马儿一路轻跑,马上分别是太丰郡主和哱依,落在后面的那匹马儿,是两人合骑,马上的人是楚箫和水玉。 最近这些时日,哱依和水玉,空闲时间着迷学骑马,总是相烦楚箫和郡主两人教学,今日楚箫前往上海县,相请徐光启,她们都跟了来。来就来吧,权当是哱依和水玉的骑马“路考”。 现在是哱依“路考”,郡主“监驾”。郡主难得出府纵马驰骋,两人一挥马鞭,转弯处已不见踪影。水玉平日伺候郡主,今日闲暇与楚箫同骑,她可是巴不得前面两匹马儿多跑一会儿。 “把总爷,天气冷了,我们都穿上了棉衣加大绒披风,把是爷还穿着秋衣长袍,不冷吗”?水玉把着马鞍,轻轻的问身后的楚箫。 楚箫在走神,一方面他没想到皇帝这么好忽悠,三万两白银就和万历皇帝连上了麦,养上了火,另外一方面,此时当下目前马上的水玉姑娘,让他有些心不在焉。 后世的他,有一资料秘书很有些眼前水玉姑娘的风采,就是那种平时乖乖巧巧,看一眼心里狂跳。 楚箫提了提马缰绳,水玉的身子在他的怀里轻轻的靠了一下:“我不冷,你冷吗?” “我也不冷”,水玉当然不冷,此刻的她,脸通红,心燥热,身轻盈,如沐春风,哪里还会冷,好在他看不见。 “水玉,你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来的郡主府?偌大的郡主府,成日看到你忙前忙后的身影。” “把总爷,我今年十五,是五岁的时候来的郡主府,已经十年了。是老管家花三十两银子买了我来,买了二十年。” 看来也是一个苦命人儿。 “水玉,你来自何方?家中还有什么其他姊妹兄弟,父母可安好?” “爷,把总爷,我都不记得了,小时候,父母每年都来郡主府,取一次银子,或二两,或三两,这五年都不见父母来了,老管家也派人去老家打听,已找不到父母双亲了”,水玉的言语声越来越小。 楚箫心里一震,水玉不仅是一个买来的丫鬟,而且是一个分期贷款买来的丫鬟。水玉命苦,郡主和管家也穷得够呛。一个大活人,每年二三两银子,就可以免费使用二十年。 空格空格,他没说话。 水玉倒又开口说了:“把总爷,亏得两个月前,公主和郡主救了把总爷回来,把总爷的来到,给了我们翻天覆地好享受,如若不然,今年的冬天,怕也是将将凄苦。现在好了,一切都好了,是不是,把总爷”?水玉脸上的笑容灿若春晓,后仰些头看着楚箫,丝丝鬓缕飘扬,有几根,抚到他下巴的棱角。 “是的,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驾”。 楚箫猛然一提马缰绳,双脚踢蹬,胯下的赤电宝马纵身前冲,潇洒地跑将起来,水玉一不留神把个身子全部跌进楚箫宽阔的胸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0章 有请徐破儿 水玉和哱依的骑马“路考”顺利结束,一路上,马儿轻快,人儿欢笑,既无惊马,也无摔落。四人三骑顺利抵达上海县,来到了秀才徐光启的农家小院。 院落很小,三间两架,旁边有一个低矮的灶间,灶间旁边的柴火堆旁,一老夫人正在劈柴,楚箫连忙上前帮忙,从老夫人手里接过了柴刀:“在下楚箫,乃郡主府管事,老夫人,此等粗活,让我来帮你。” “老身谢过公子”,老夫人整理了一下衣衫,扑打扑打身上的尘土,转身面向走进院落的郡主,微微福了一福:“来的是郡主吧,老身见过郡主。” 郡主扔了马缰绳给水玉,也福了福身:“见过老夫人”,上前搀扶住老夫人,一起走入厅房。 厅房想必是徐家所有日常起居之所在,一张陈旧的八仙饭桌,也被当成了书桌。靠墙的一边,竖列和散落着很多书籍,想必是秀才徐光启平日之所看所学所用,可以隐约感觉到徐家是一个经年落魄的书香门第。 老夫人是徐光启的母亲,很健谈:“万历九年,吾儿应金山卫试,中秀才后,在家乡教书,并娶本县处士吴小溪女儿为妻。次年,第一次乡试不中,光启和他父亲一样“弱冠补诸生高等,食讫学宫,教授里中子弟”。 意思是说,徐光启只考了个秀才,乡试却不中,为了家里的生计,和娘子一起在上海县的学堂教书。 老夫人休息了一会儿,招呼了大家的茶水,执意要去灶间做饭待客,水玉便去帮忙。 楚箫随手拿起桌上的散落书籍,有《几何原本》《农政全书》《火攻要略》《制火药法》,林林总总,五花八门,看来徐秀才是个杂家啊,什么都看,什么都研究。 一边翻看手里的书籍,一边在八仙桌旁的长凳上坐了下来,他感到非常惊讶,这几本书不是完本,是徐光启正在编著的,有涉及农业,有涉及数学,还有涉及军事和火器制造,甚至还有翻译国外的《几何原本》,徐光启简直就是一个全才,博古通今,所涉庞杂,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万历王朝的秀才,原来不仅仅只会读些呆板的八股文。 “爷,爷,你看这是什么文字?哱依的手掌伸过来一本手册,郡主也探过头来看,手册上书写的是英文“徐~paul”。 楚箫接过一看:“这是英文,你可读做保罗,是外国文字。” 有意思有意思,这个徐光启有点意思,四百多年前,就给自己取了一个英文名字。 “爷。什么是保罗?” “保罗是人的名字。” “名字?姓保名罗?” “对,外国姓名,外域文字。” “保罗?此姓氏名字,很古怪,姓保的人家很少,就像哱依,姓哱名依,哱依,你莫不是也来自外域”?郡主捏了捏哱依的小脸蛋。 对呀,楚箫还从来没想过,哱依为什么会叫哱依,哱依是外域女子?一个小洋妞吗? “爷,爷,那我如何称呼徐秀才?是不是应该叫徐光启为徐保罗?” “不对,哱依,你应该叫徐先生,保罗徐,或者保罗。” “爷爷,你说慢一点,记不住。” 楚箫不是成心搞笑,太绕口了,对着哱依解释不清楚什么是英文,摸摸她的小脑袋:“记不住,直接叫徐破儿,你称呼徐秀才为徐破儿,他一定欢喜。” “爷,徐破儿?” “对,你就称呼他,徐破儿。” 郡主急风急火的跑出厅房,去院子里马鞍上取回一个小包袱,放在桌上打开,竟然是跳棋盘。包袱里还有六个小巧的绣花荷包,装的是六色跳棋子,郡主府属她年龄最大,却最是好玩。 郡主摆好跳棋子:“楚溜溜的公子,快过来与我拆上一局,边下跳棋边等徐破儿回家。” 楚箫不想应战,却指挥哱依和郡主下跳棋:“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楚溜溜的公子啊,只许你称呼徐光启为徐破儿,就不许我称呼你为楚溜溜的公子吗”?她心里早就想这样称呼他了,楚溜溜的公子,叫起觉得亲热。 一边指挥哱依对战郡主,楚箫一边看徐秀才写的《制火药法》,兹请了徐光启回郡主府,要是能够研发出短筒火枪的铅弹,可就太好了,哱依就不用每天吵吵嚷嚷,向他讨要铅弹。 徐破儿,不,秀才徐光启和娘子从学堂返回来了,大家起身,彼此见礼,楚箫和郡主,向徐光启说明了此次拜访的目的,徐光启慨然应诺之前,有些犹豫和沉思,主要是担心母亲年老体弱,孝慈母不远游啊。 楚箫并没有赶紧相劝,过多游说,而是拉了哱依出门,说去集市买些肉鱼蛋菜回来。 徐光启对桌上的跳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欣然接受郡主的邀约,两人下开了跳棋。 “郡主,敢问此跳棋是谁所创?构工精巧,奇思妙想,非普通游戏,蕴含军工要略,仍旷世天造之作”,徐秀才一边下棋,一边咬文嚼字地恭维“发明跳棋之人”,跳棋他没见过,觉得神乎其神,也难怪,跳棋虽然是儿童娱乐游戏,但至少也要三百年后才出现,他自然是觉得奇妙。 “这个跳棋是楚箫发明的,是大概一个月前,也是他教会我们玩耍的,没觉得有多么了不起啊”,郡主一贯地大大咧咧,一点都不觉得跳级是什么“旷世天造之作”,她心里想,就这旷世天造之作,楚溜溜的公子还经常是她的手下败将呢。 徐光启才思敏杰,工于计算,下过两盘,水平已和郡主不相上下了,他心里想,楚箫真是个伟大之人,能够发明和创造出比等精巧的游戏,不免心里有些怀才不遇彼此英雄惜惜相惜,再直白一点说,就是自恋多过自信,自我感觉太好。 楚箫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哱依左手一条鲜鱼,右手一刀腊肉,两人走进灶间,狭小的灶间里,徐夫人和徐娘子,正有些发愁没有好饭菜招待客人呢。鸡鸭鱼肉来的正是时候,水玉和哱依紧着手帮忙,一顿热腾腾的饭菜,端上了八仙桌。 “徐破儿,你要不要来我们郡主府啊”?哱依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问秀才徐光启。 “哦,你怎么知道我的英文名字,平日极少有人用英文名字称呼与我”,徐光启果然开心,而且是非常开心。 “徐破儿,你来郡主府吧,爷刚才在买菜路上说了,徐破儿,你可以来郡主府办学堂啊,还有,徐破儿,你可以帮我造些铅弹吗?还有徐破儿,爷还有什么”?哱依还在啃鸡腿,大眼睛一会儿看看楚箫,一会儿又看看秀才徐光启。 徐破儿答应了,答应去郡主扇工作,带上老母亲,一家三口搬去郡主府西厢房居住,协助来自四百年后的楚箫,共图宏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1章 怒沉百宝箱 大明王朝的春楼,并不像历史文字记载所说的那样污秽不堪。什么空格的绣娘,怎么空格的龌龊,如何如何空格之所在。“春楼”也分前堂后堂,后堂确实有些污秽之人,污秽之事,但是在前堂,人们吟诗作画,花魁听曲,歌舞升平,普众同乐,很多携家带口的普通民众也乐在其中。 楚箫走进“春楼”,旁边跟随的是哱依,今日来春楼,是应了太监孙隆孙公公之邀约,来参加孙隆的所谓“堂诗会”。 他不知道什么是堂诗会,换做平日,定是一推了之,没有兴趣。但今日不同,孙公公神秘兮兮地说,收到了皇上的密旨,追问彩票一事,如此只好硬着头皮来赴约。 万历皇帝是个急性子宅男,自从十月份得到楚箫的三次万两白银,就对楚箫的“一月三次,彩票三期”的飞哥回信念念不忘了,宅在毓德宫里的皇帝,成日想的就是彩票之银。 今日是十一月二号,十一月份才刚开始两天,不就是每月弄三万两银子孝敬皇帝嘛,多简单的事啊!想我万历王朝,遍地都是白银,每月弄个三万两银子,楚箫都懒得弯腰,动动嘴就能搞定。 但听说皇帝催了,那怎么得也要给太监孙公公一个面子,听听这“堂诗会”,听听孙隆公公怎么说。 春楼老鸨一看,走进来的是楚箫和哱依,吓得直往后退,手拿长嘴铜壶的茶水伙计,只好哆哆嗦嗦迎上前,铜壶上,可是有一个刚补好的窟窿,那个窟窿上次是被哱依用短筒火枪洞穿的,当时铜壶正摆弄在他脖颈之间,铜壶洞穿后流出的水柱,淋湿了他全身,茶水伙计看见哱依,仍然腿肚子打抖,殷勤地把两人领上二楼。 太监孙隆自从跟着楚箫混,混到了万历皇帝三次飞鸽传信,孙隆心里当然知道此中的利害关系,知道皇帝飞鸽传信的分量,他要继续跟着楚箫混,跟着楚箫混,才能前途远大,跟着楚箫混,才能更多的博取到皇帝的飞鸽传讯,跟着楚箫混,才能飞黄腾达。 总之一句话,楚箫目前在孙隆公公的眼里,那是比皇帝还“皇帝”的存在。 “哈哈,哈哈!楚把总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孙隆公公笑呵呵的把楚箫让进了他的新“矿监使衙门”,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些银子,把整个春楼的前堂二楼,全部租了下来,作为“临时办公衙门”。 这个地方作为“办公衙门”实在有些猥琐,好在不会四周出去祸害松江百姓,此处至少不会私设“矿监使衙门”牢房,如此倒是松江百姓的福音。 楚箫在崭新的紫檀木摇椅上坐了下来,转转头四周看看:“孙公公,你不是说,有皇帝的飞鸽传信吗?皇帝有什么新旨意?” “楚把总,莫要心急,楚把总请看,此乃皇帝的新旨意,还请楚把总,上眼一瞧”,孙隆小心翼翼的递上来一张黄色的小纸条,上面是八个字: 何为彩票,如何致赢。 楚箫端起茶几上的白瓷茶盏,喝了一口水:“孙公公,彩票就是”。 真不知如何解释彩票究竟为何物,即便对着孙隆解释两个时辰,也解释不清楚彩票为何物。 楚箫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孙公公,不就是三万两白银嘛,到了月底,送入紫禁城皇宫,自然万事大吉。” “楚把总有所不知,皇上的意思,怕不只是每月三万两白银,楚把总请看”,孙隆又递上来一张黄色的小纸条,上面还是八个字: 如何治银,何为彩票? 万历皇帝的两张飞鸽传信,一张是“何为彩票,如何致赢”,另一张是“如何治银,何为彩票”,两个空格炒菜,一个空格味道。 万历皇帝这是和彩票较上劲了,好奇好学好问好思好究竟,全有了,摆出一副楚箫不弄出彩票来,完全别想摆脱干系的架势。 楚箫心里暗暗叫苦,现在不是三万两银子的事儿,现在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天大的麻烦,碰上这么一个好奇好学好问好思好究竟好银子好到底的皇帝。 “爷,爷,我看到魏忠贤了,魏忠贤刚才从楼下经过,去了后堂”。哱依从窗户边走过来,拉了拉楚箫的衣袖。 “哱依,你下楼,跟上去瞧瞧,魏忠贤个混蛋,是不是又来春楼做些不三不四之事?” “好嘞,爷”,哱依得令而去。 孙隆看楚箫的脸色有些烦躁,不敢深究追问彩票之事,打着哈哈缓解尴尬:“楚把总,彩票之事,不急不急,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今日中堂,我办了堂诗会,请了松江诸多名流,还请楚把总,赏光上座,本公公将扮演汤显祖《牡丹亭》中的杜丽娘和《怒沉百宝箱》中的杜十娘。” 楚箫没说话,站在二楼窗前往下看,楼下前堂和后堂的中间天井所在是中堂,中堂的空地上已搭起了戏台。琴弦板鼓的师傅,已端坐就位,显然是好戏即将登场,此时他才发现身边的孙隆公公身着戏服,原来孙隆要客串登场,而且是男扮女装的反串。 无聊无聊有些无聊,走吧,听听戏,瞧瞧热闹,再等等哱依,再想想如何应付皇帝之彩票一事,楚箫原来想的简单,每个月弄三万两银子,孝敬一下万历皇帝,现在变成了好像皇帝非要他弄出彩票,兹是两码事儿啊!认个儿子和生个儿子,差了十万八千里呀!楚箫怪自己嘴上胡言,说出个“彩票”一词。 戏台前已经坐满了人。卖瓜子零食和送茶水的伙计,穿插在人群当中。 靠近戏台的最前面,摆了五张太师椅,是为上座,其中一张太师椅上,坐着的竟然是身着便服的知府喻均,孙隆把楚箫领到喻均旁边落座后,急匆匆的去了戏台后幕,楚箫和喻均说着闲话,等着好戏开场。 楚箫看身旁的另一张太师椅上,无人落座,不知道此座为何人所留,座位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和一把湘妃扇。 随手拿起册子一看,他惊喜万分,此手册是一本《万历邸钞》合集,匆匆翻过几页,已是如获至宝,爱不释手读看起来。 戏台上丝竹齐奏,锣鼓齐鸣的喧杂声,也没有将楚箫的目光从《万历邸钞》上挪开。 今日和孙隆搭戏出演的另一位角儿~董小婉,也是反串,董小婉女扮男装在《怒况百宝箱》中反串杜十娘的相公。 董小婉飘然上台,身形婀娜,一个华丽水袖亮相,博得台下满堂喝彩。她才唱了三句戏词,美目直盯盯望向台下的楚箫,楚箫浑然不觉,只顾看他手中的《万历邸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2章 逍遥楼麻将 董小婉完全心不在焉,已三次唱错戏词,孙隆公公拼命救场,总算将就着《怒沉八宝箱》唱将下去,好在台下观戏人众,也是看个热闹,凑个欢喜,并不讲究。 董小婉的心思完全在楚箫身上,自从杭州西湖边遇见楚箫,虽然两人,话不过三二句,言不过片刻时,匆匆一别,楚箫的音容笑貌已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中。 以为可以忘却,轮廓却越发清晰,那只被楚箫从柳树枝上救下的风筝,被她像个宝贝一样的带回了南京。 谁知今日竟然在松江府又是偶遇,她心里期盼这该死的“怒沉八宝箱”早一刻唱完。 台下的楚箫,一直在看董小婉从南京带来的那本《万历邸钞》合集,根本没有往台上看过她一眼,哪怕只看一眼。 他目不转睛地翻看着手里的《万历邸钞》,此乃合集装订本,有一百多张,涵盖的时间跨度,从万历元年到万历五年,已然是万历王朝初建期的时政综合报道,太珍贵了,对目前缺乏信息来源的楚箫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价值何止万金。 楚箫平拢双腿,双手端持《万历邸钞》,凝神静心,周遭一切喧闹仿佛都不存在。 “爷,爷,我找到魏忠贤了”,哱依从人群后面挤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楚箫旁边的太师椅上,差点坐折了董小婉的湘妃扇。 楚箫头都没抬:“怎么去了许久?” “爷,魏忠贤,和三个人,在后堂一间屋里,玩,玩麻将,对,他们玩的游戏叫麻将,我看着好玩,就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麻将?” 楚箫放下手里的《万历邸钞合集》,哈,麻将,好东西呀。 “对呀,爷,好多骨牌,满桌都是,他们一个一个的摸牌,又一个一个的出牌,各个大呼小叫的,好似很好玩的游戏。” “哱依,走,我们去看看。” 楚箫拉了哱依的手,挤出人群,往后堂走,好个魏忠贤,是要翻天啊,玩起麻将了。 当今时下的大明王朝,已经有了麻将吗?玩麻将可是会玩物丧志,玩残人生啊。 台上的董小婉,也就一个花趟步,绕台半圈,刚转身,望向台下的太师椅,楚箫已不见了人影。公子,你去了哪里?她心里一阵小懊悔,难道今日又将错过? 来到后堂,上二楼,进到一间房内,魏忠贤和另外三个花衣儒巾的公子,激战正酣,正在打麻将。看到楚箫走进来,魏忠贤连忙站了起来,想收拾桌子上的散碎银子,显然来不及了。 楚箫坐下来开始玩麻将:“魏忠贤,你让开,你让开,我来玩。” 来的路上,他已经寻思好了,如果魏忠贤真是在玩麻将,如果大明王朝此时当下真的已经有了麻将,他定要想个法子,“收拾”一下魏忠贤,收拾一下这帮小赌鬼。 打麻将嘛,对于来自四百多年后的楚箫来说,太过简单。楚箫是谁呀,四百年后的金融大咖,《新时代周刊》年度青年才俊,楚翘人物。金融玩的就是大数据大统计大趋势,万亿数据之统筹技巧,运用到麻将上面,简直就是大炮打苍蝇:“牌好摸大胡,牌差点小炮”。 不就才一百多张牌的运筹概率吗,楚箫总是能够比较精确地概率出每局麻将的牌势和关键点张,干净利落地解决战斗,也就半个时辰了,所有输家的散碎银子,都堆到了他的面前,还打吗,没法打了,赌资全部到了楚箫的手上。 打麻将的间隙,楚箫也想到了一个惩罚这几个小混混的方法。前几日看到《明朝野荻录》上,说,明太祖朱元璋,建造了一个逍遥楼,专供赌徒玩耍麻将,“逍遥楼”里面不提供桌椅板凳,不提供茶水饭食,就让赌徒在那里不停的赌博,如果有谁停下来,旁边负责看管的士兵就要拿鞭子抽打,就要让他们一次赌够,用命去赌,堵到没命。 春楼前堂戏台上,董小婉总算是唱完了《怒沉八宝箱》的最后一句唱词,回到幕后,着急忙慌地向孙隆打听:“孙公公,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董姑娘想打听谁呢?” “就是那位公子,那位和知府喻均喻大人坐在一起的,后来又突然消失的那位公子”。董小婉有些急急慌慌。 “突然消失的公子”?孙隆一脸茫然。 “就是那位,刚才坐在知府大人身旁的太师椅上,现在消失了的那位公子”,董小婉一着急,用手撩开后台幕布,指着台下,着急的向孙隆公公诉说。 “董姑娘,想必你说的是,楚箫楚把总吧,董姑娘以前不认识楚把总吗?” “楚箫?楚把总?” “楚把总,太丰郡主府上管事,戚家军阵前把总,楚箫是也,董姑娘想结识,我可以引荐”,孙隆的脸上露出一丝有些暧昧的笑容。 董小婉脸上一红,好在脸上有油彩遮挡:“我,咳,孙公公,那个楚箫,他把我太师椅上的那本《万历邸钞》拿了去。” 楚箫坐在麻将房门前的竹椅上,拍着放在膝盖上的《万历邸钞》合订本,指挥哱依,正在往房门上贴封条,透过窗户,他冲房里的人喊叫:“魏忠贤,尔等不许走出此房一步,不许吃饭,不许喝水,不许睡觉,要一直打麻将,不许停,哱依,你听好,谁敢往此房送水送食,你就拿铳打他”。 曲廊上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红男绿女,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敢上前近身,都知道楚箫这位爷惹不起,惹急了,他拔出短筒火枪,谁都敢打。 哱依手里拿了一个大碗,碗里是些米汤,她在房门上刷完米汤,贴上封条后,找来笔墨,正在往封条上写字“宝贵时光,毁于麻将”,字虽然写的和楚箫一样难看,好歹每个字都能写出来,文化水平有长进。 人类有一个暴君,那就是愚昧,说打麻将的人就是愚昧的人,不免有些牵强附会,但沉溺于打麻将的人,一定是个愚蠢而不明事理的人。 楚箫想到“愚昧”, 突然想到皇帝要的的“彩票”。 麻将是赌博,彩票是投机,麻将是黑色的,投机是灰色的。但是,投机却可以引导“愚昧”走向投资,比如彩票,可以进化成债券,甚至国家债券。 有了国家债券,帝王和百姓,自然众志成城,齐心协力,同仇敌忾,抵御外来侵略。 楚箫拍了拍膝盖上的《万历邸钞》合集,他决定要好好地把这个彩票弄弄,不仅仅是每个月忽悠皇帝三万两白银,而是他希望通过发行彩票,组织起一支自己的信息研发,行动实施的强力团队。 他低头一看摆放在膝上的《万历邸钞》,连忙起身奔前堂,想着要去还给别人,拿了别人的合集,且都没招呼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3章 美丽俏佳人 楚箫来到春楼前堂,戏完了,人散了,没有找到《万历邸钞》的主人。他想上二楼,把《万历邸钞》合集放在孙隆公公的临时衙门,想想,罢了,此本合集太过珍贵,不如拿回去通读两日,再来还给孙隆,代寻找《万历邸钞》的主人。 这样寻思着,他又走到了后楼,哱依正趴着窗台上:“魏忠贤,还有你们三个都听好了,爷说了,不许停,使劲打麻将,不许停。” 楚箫走过来,对围在麻将房四周的人众,大声重申他的律法:“不许吃饭,不许喝水,不许睡觉,不许走出房间一步,要不停玩耍麻将”。 临走前又交待:“哱依,你能看住这几个小赌鬼吗?” “爷,我能。” “如若有人捣乱,你就用火枪打他。” 楚箫冲她眨眨眼睛,意思是不要真打呀,吓唬吓唬就可以了。 “爷,我知道了,若有人胆敢捣乱,就用火铳打他”,哱依心领神会,拔了短筒火枪在手,耀武扬威地晃着。 和春楼隔着两条街,来福茶馆二楼,唐冬儿的房间里,董小婉倚在窗前,望着街斜对面的郡主府,若有所思。 “妹妹,过来喝茶”,唐冬儿招呼。 “姐姐,对面郡主府,你可相熟,姐姐可否帮我打听一个人”?董小婉倚在窗前不动。 “你想打听郡主府的什么人”?唐冬儿走过来亲妮地挽着董小婉的俏肩。 “我我想打听”,小婉欲言又止。 “妹妹,你脸含桃花,心潮起伏,整整一个思春的小娘子,莫不是此来松江,偶有艳遇。” “姐姐不要取笑,不是艳遇,是路遇。上月中旬,杭州西湖边,两遇郡主府的楚公子,然后,今日又在春楼看见了他,可惜,他拿走了我的《万历邸钞》合集”,董小婉娇嗔。 “妹妹,还说不是艳遇,相遇三次了,难道今日你又遇见了楚箫?” “姐姐,你知道楚箫?你知道郡主府的楚箫,是吗”?董小婉迫不及待地捉了唐冬儿的手,脸上急切欣喜的表情一览无遗。 “楚箫,我当然知道,他个小尖商,妹妹,你向我打听楚箫,便算是找对了人”,唐冬儿也倚在窗前,凝望街对面的郡主府,双目荡漾有情。 “姐姐,和楚箫楚公子相熟?” “很是相熟。” “熟到多熟?” “熟到很熟。” “很熟是多熟?” “很熟就是你个死丫头,倒换作你来取笑我了,今日有你好看”,唐东儿揽住董小婉的腰,就要挠她痒痒。 “好啦好啦,姐姐,我只有明日一天空闲,后日就要返回南京,姐姐我的《万历邸钞》合本”,董小婉此刻有些风情万种,唐冬儿都有些被她迷到了,两张粉嘟嘟的脸上,四目相对,心里扑跳的是同一个人。 “知道了,你个鬼丫头,你心里想的,怕不是那破本本,心里想的是俊武的公子吧,明日姐姐帮你约了楚箫,让你们见上一面就是。” 走出春楼,楚箫总觉得脑子里有一根弦在绷着,脑子里好像有一个什么事情没想清楚,不是魏忠贤赌博的事情,惩罚魏忠贤赌博,是一个太小的事情。 他边走边想,梳理脑中的思绪,对了,想起来了,是万历皇帝的彩票一事。 放慢脚步,走出了十来步,楚箫决定了:好好地搞一下彩票的事情,在万历王朝,搞搞彩票应该不难。 有了决定,剩下的就是实施,细细思量,如果一步到位,搞出投注彩票,显然不现实,万历时代虽然伟大,可是没有四百年后发达的互联网联机系统,不可能轻易地电脑打印出百姓所需的投注彩票。当下组织人力物力,刻印和印刷投注彩票,耗时太长,环节过多,捉襟见时而易导致发行混乱。 看来还是不能操之过急,不如分两步走,先搞摇奖彩票,摇奖彩票实施起来,就会简易的多,只需让做跳棋的木器店,打造一个大大的旋转圆木盘,用来摇奖即可,所有的细节实施,交给秀才徐光启,郡主和水玉,魏忠贤,哱依来操办,人手也够。 不错不错,如此甚好,楚箫理清了脑子中的思绪,好像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便是摇奖彩票的奖品一定要极具诱惑力,才能制造轰动,一炮而响,效果卓然。 有什么不同寻常之物,可以作为摇奖彩票的头奖奖品呢?楚箫抬起头,看见前面不远处,来福茶馆二楼窗户上,飘扬着一面三角形小黑旗,熟悉亲切又让他激动的“龙身凤尾金边”三角型小黑旗,兹黑旗代表唐冬儿下了海岛,来了松江府。 对呀,冬儿冬儿,我的冬儿,冬儿的海岛上不是还有一箱稀罕物吗?那箱来自葡国的玻璃镜儿,绝对是个宝贝,可以作为此次摇奖彩票的头奖奖品,必然引爆松江府。 走,去找冬儿。 楚箫上到来福茶馆二楼,推开房门,大咧咧抓起茶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 “你很口渴吗”?冬儿走过来。 “是啊。” 楚箫又喝了一口。 “你喝的茶水是别人喝过的。” “啊,谁喝过?” “一个美丽俏佳人?” “美丽俏佳人?” “对呀,楚箫,一个美丽俏佳人,她来找你,刚喝过这杯水,前脚走,你后脚就进来,又用同一个杯盏,喝了同一杯水,有些缘分看来是天注定喔。” “冬儿,玩笑呢吧。” “不是玩笑,你刚才是不是去了春楼,是不是听了堂诗会,是不是还得了一本《万历邸钞》合集”?唐冬儿拍拍楚箫的肩膀,一副哥们什么都知道的口吻。 楚箫有些疑惑的从怀里掏出那本《万历邸钞》合订本:“是啊,冬儿,你很神密啊,你如何知晓,你也是我肚里的虫虫吗?” “我是千里眼,我有顺风耳,当然知道”,唐冬儿接过《万历邸钞》合集,随手翻到扉页,看了一眼,有新发现:“楚箫,你来看。” 两人凑着脑袋看,《万历邸钞》合集的扉页上,有两行字,一行是~时光若水,总是无言,另一行是~你如安好,便是晴天。 扉页上落款:董小婉。 楚箫先前只管看《万历邸钞》里的时政要闻和他关心的大量朝庭信息,还真没注意到扉页上有如此寓意隽永的寄语:“冬儿,这个董小婉是谁”? “董小婉就是我刚才说的美丽俏佳人,此本《万历邸钞》和你手上茶盏的主人。” “不是吧。” 楚箫忙把手里茶盏放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4章 卖笑还是死 屋里有两盆发着蓝光的炭火,温暖如春。唐冬儿只穿了个肚兜,披着锦袍,靠在小圆桌旁,手里拿着一根很粗的针线,正在缝合《万历邸钞》合集的边缝。 楚箫在春楼“摧残”赌麻将的魏忠贤时,把《合集》的边缝扯裂了一些。 唐冬儿闲适宜情,动作轻松,她很享受此时此刻。楚箫看着唐冬儿身上的肚兜,肚兜真真是一神秘古老的文化啊,冬儿的颈c背,肩c被肚兜装点得风情别具,越发耐看。 “美,美,美。” 楚箫心里连叹三声,一种含蓄而沉静又回味浓郁的内涵暧昧,迂回地低调地,毫不知情又堂而皇之偷袭着他,让他惊讶c震撼,指尖有轻微酥麻。 “再看,再看,你眼睛珠子便掉了出来,让你日后还用什么来看《万历邸钞》”,唐冬儿知道自己身上衣服穿的少,有些暴露,她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怂恿,她不怕他看,甚至喜欢被他看,在她心里,她是他的人,他是她的命。 楚箫作浪子态:“显而不露,风姿隐约,细俏倾削的肩,润滑的颈线,两侧曲弧令人窒息,顺流而下,辉映之美。” 说不下去了, 形容不下去了,没词儿了。 唐冬儿扑哧一笑,被夸赞的心里美得很,挑着眼,轻轻晃动着手里的粗针线:“可看不可说,尤其不可乱说,说的人心里麻麻的慌张,再要乱说,就用这针儿把你的嘴巴缝住。” “不说不说,不再乱说。” 楚箫夸张的捂着嘴,走近冬儿, 他伸出手,伸向冬儿的肩后:“我们可以游戏一番。” “游戏,你想如何”?冬儿停了手里的针线,转身面对楚箫。 显然,她误会他的意思。 楚箫的手从她的肩上滑过,却是拿起了她身后靠墙高柜上的跳棋:“冬儿,你从何处得来的跳棋?” “是伙计拿来的,头晌和掌柜玩过两局,有些乐趣,你要与我游戏吗,听掌柜说,此跳棋,可是松江府最近最热闹的物件,人人趋之若鹜。”唐冬儿有些跃跃欲试。 “阿弥陀佛,山寨的也太快了吧,简直就是山寨王。” 楚箫仔细看了看唐冬儿的跳棋,与一个月前,他在木器店发明的跳棋,非常相似,只是手工活有些粗糙,想必是木器店老板或者伙计,把他的发明克隆了。 哎,我的万历王朝啊,不保护知识产权呢,没有专利局可以申请专利,山寨就山寨吧,当是造福松江百姓了。 “我不是山赛王,我是海盗王”,唐冬儿说的山寨王和楚箫说的山寨王,不一样,意思差了四百多年了。 “对,对,你是海盗王,海盗女王。” “楚箫,我想起一事,明日你可抽些空闲,与我一同会见姐妹?” “会见姐妹?” “正是,我们会见的是此本《万历邸钞》合集的主人,董小婉董姑娘”,唐冬儿想起了董小婉所托,董小婉后日将要返回南京,临行前想见楚箫一面。 “好哇,明日一定同你与董姑娘见上一面,董姑娘与我一样喜欢《万历邸钞》此等黄纸古籍,想必思想深邃,与众不同。” “董小婉何止是与众不同,董小婉是仙姿玉色,神韵天然,是尔等男人心目中近乎完美的女人,她可是南京秦淮八艳之首。” “秦淮八艳?那还是算了,不见也罢。” 楚箫直接拒绝,他的脾气就是这样,在知己人儿面前,不会弯弯绕,让人费些心思去猜,倒不是说多么清高,只是他不擅长灯红酒绿莺歌燕舞。 “楚箫,你不可以拒绝我们,不可以拒绝小婉姑娘,你若拒绝,我就,我就与你生气”,唐冬儿急急的样子,好玩。 “为什么啊,冬儿?明日我与你可去郡主府后山骑马游玩,何必非要,带上董姑娘。” “一定要带上董姑娘,董姑娘所托,我一定要不辱使命,楚箫,你救了我两次性命,你是我的恩人,大恩人,董姑娘,更是我的大恩人,董姑娘与我,可不仅仅只是救了性命的关系。” “喔?” 楚箫的目光认真了一些。 唐冬儿拿起跳棋盘上的《万历邸钞》合集,缓缓的翻开几页,又缓缓的合上,缓缓地放回到跳棋盘上:“五十年前,朝廷视我海岛为匪窝,小婉的外祖父,在登州为官,为民请愿,义薄云天,为免涂炭生灵,救我海岛众生,悍然与朝廷对抗进谏,被皇帝老儿抄没九族,男丁发配西土,女眷”,唐冬儿哽咽了一下。 五十年前啊,看来又是一个悲情的故事,楚箫收了脸上的嬉笑,眼神凝重起来。 冬儿继续缓缓言道:“女眷,女眷隶入南京教坊司,小婉的母亲在教坊司中,生下小婉,绝然不知父亲是谁,可怜小婉名隶教坊司乐籍,世代为乐奴,与人前卖笑,那可恶的皇帝老儿,不准小婉赎身,要么卖笑,要么去死”,冬儿已潸然泪下。 楚箫心里太不得劲儿,掌拳相击,踢一脚地上圆凳,圆凳转了几圈,“要么卖笑,要么去死”,“终身乐奴”,四百年春秋,何处去找如此“终生耻辱”的职业!这该死的空格皇帝老儿,也太空格空格空格了吧,什么空格玩意儿。 他走上前,揽了冬儿的肩膀:“好了好了,冬儿,不哭了,不哭了,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要干什么。” 轻轻捏了一下冬儿挺俏鼻尖。 冬儿扬扬下巴:“你可答应明日之约?答应了,便不会让我失望伤心。” “答应答应,使劲答应。” “此话当真?” “当天当真,用力当真。” 楚箫开始玩笑,逗冬儿开心。 冬儿果然破涕为笑,羞笑着挣出了他的臂膀:“你就只会捏一下鼻尖吗?” 楚箫愣了愣神,只会捏一下鼻尖?当然不是,我会的多呢。 他挠了挠脑袋,走到圆桌边,拿起跳棋盘旁边的儒巾:“我要回去春楼了,接了哱依回家睡觉”,念及时间有些晚了,哱依还在春楼麻将房门口站岗呢,也不知道魏忠贤那帮小赌鬼会不会欺负哱依? “已经快三更天了,夜深沉了,哱依怎么会在春楼”?冬儿关切地询问。 楚箫一边系着头上的儒巾,一边简单地向冬儿陈述“春楼惩治魏忠贤打麻将”的事情,系好儒巾,要出门了,他很快转身,突然上前,轻轻的捏了唐冬儿鼻尖两下:“我不仅会捏一下鼻尖,我还会捏两下鼻尖呢。” 冬儿“受了欺负”, 咬下唇,海盗步,“追打”楚箫。 春楼麻将房前,哱依手持短筒火枪,坐在门前小竹椅上,耷拉个脑袋,好似正在打瞌睡,听到楚箫的脚步声,她立刻神气活现地从竹椅上蹦将起来:“爷,爷,我把魏忠贤他们四个的头发绑到了房梁上。” “为什么,为何绑了他们头发?” “爷,你不是说,让他们要一刻不停地打麻将,不许睡觉吗,我看他们个个打不动麻将了,累到要睡觉,所以绑了他们的头发在房梁上。” 小丫头,你够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5章 妙哉楚箫咽 郡主府后山,一颗齐天参冠的樟树下,牵着马的唐冬儿和董小婉并肩站立,她们在等楚箫。咯哒咯哒的轻快马蹄声,转眼楚箫来到了她们眼前。 “楚箫,昨日极想约见你的,便是这位董姑娘,董小婉,哈哈,你们多亲近”,唐冬儿未等楚箫下马,就拿腔拿调地海盗女王式介绍,明显有些捉弄人。 她翻身上马:“楚箫,小婉,追上我,我们山脚下见”,语音未落,她和马儿已去了三丈以外, 留下董小婉一个人, 有些局促地立在原地。 楚箫在马上揖了一礼:“小婉姑娘,把手给我,我们骑马去追冬儿。” 董小婉懵懵懂懂伸出手来。 他捉了她的玉腕,轻力提带,她只觉身形飘悠,马儿前冲,没入他的怀里,才赧然醒觉已安坐马上了,咯哒咯哒,不由得心里旌起涟漪,原来骑在马上是这般的飘仙:“谢小婉,谢过楚公子。” “姑娘不必客气,我们去追上前面的冬儿。” 楚箫紧了紧马缰绳,胯下赤电宝马,蹄声急了些,两个人的身子也贴近了些。 咯哒咯哒,咯哒咯哒, “姑娘,你身上何物,如此,顶住我的身体了?” 楚箫并未让马儿减速。 “楚公子,是小婉想的不周,忘了腰间的玉箫,很是唐突”,董小婉取下别在腰间的玉箫,拿在手里。 咯哒咯哒咯哒 林间道,马蹄轻,美人何漾荡。 山脚下,栓好马缰绳,三人开始爬山,唐冬儿居中,董小婉为左,楚箫在冬儿的右边。 山有诗,人多情。 “浮云不共此山齐,山霭苍苍望转迷,晓月暂飞千树里,秋河隔在数峰西,冬儿,楚公子,我觉此山景致尚可,但不够高峻,让人不免差了些心情,你们觉得呢?,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啊”,走在左边的董小婉似乎来了诗兴,随口吟出诗句。 董小婉口中说出的“自缘身在最高层”,楚箫揣测,是她在感叹自己,身处之“要么卖笑,要么去死”的心理反抗,诗句被她吟出了一些酸楚而又会人心痛的意境。 他想说些什么,还未及开口,唐冬儿也有感而发了:“四壁群山居上邱,白云依我欲何求,瑶池硕果余盘盏,鹫岭玄机遍陇畴”。 楚箫心里微微一震,好哇,一个大海盗,也会吟诗作赋,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唐冬儿诗句里的“瑶池,硕果,陇畴”,都是她的海岛上所没有的,没有的东西,才更让人期望,她是岛主,要想海岛众人所想。 今天这两个姑娘怎么了? 一个赛过一个忧愁。 作诗太难,楚箫不会作诗啊,他是个金融大咖,理工直男,叫他去攒银子,他一点都不怕,叫他作诗,真真是为难,他努力试着要让两个姑娘开心些:“两位姑娘高才,在下不会作诗,如何是好?” 唐冬儿成心捉弄:“不会作诗?不会作,便使劲作,使劲作,诗儿词儿,便作了出来。” 董小婉扑哧笑出声。 唐冬儿没完没了:“今日天高云爽,你一定要作出一首诗,一首让我们姐妹感觉到欢喜的诗词,否则定不饶你。” 董小婉娇笑言道:“楚公子,莫要被冬儿装腔作势吓到,公子博古通今,一首诗词自然不在话下。” 我的个老天,菩萨保佑,“博古”还差得太远,“通今”还算是勉强,真叫勉为其难啊,楚箫使劲想,使劲作。没什么嘛,逗逗姑娘们开心就行,踌躇片刻,出口吟道:“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高山上,举头红日白云低,四海五湖皆一望。” 怎么样,还行不? 是不是差了四百年的酝酿? 唐冬儿即刻展开批评:“乱七八糟,这也能叫诗词吗,楚箫,你连说了六个上字,难道你只会言语中说说,行动里从未见你有个上字”,唐冬儿,话中有话啊,不像是在批评诗词,反而像似有些埋怨楚箫,她在“埋怨”什么呢? 董小婉拿个玉箫,轻轻在手中拍打:“我倒觉得楚公子直爽,好一个,四海五湖皆一望,隐约有雷霆之威,足够霸气。” “好啦好啦,不聊诗词,小婉,你不用仅拿着玉箫手中拍打,吹上一曲,让我们听听”,唐冬儿拉了董小婉,铺了汗巾,坐在一块巨石上。三人歇歇脚。 董小婉开始吹奏玉箫,和缓幽呜的玉箫声,时而凄清苍凉,时而畅快欢歌,如泣如诉,若虚若幻,婉转悠扬。 楚箫心叹,此箫声, 可穿越五百年,乃至更远。 “玉骨西风,恨最恨,闲却新凉时节,楚箫咽,谁寄西楼淡月”,三人的身后,有人在说话。 “好一首《玉京秋》,行云流水,清耳悦心,妙哉妙哉”,三人的身后,还有人在鼓掌。 三人转过身,楚箫吃惊地看到身后站着一排人,中间的是永宁公主和太丰郡主,两边的是喜兰和水玉,哱依被公主牵着手站在所有姑娘的前面。 有这么巧吗? 今日郡主府所有的姑娘全部出游? 楚箫的脑子挂上最高档位,使出所有的马力,使劲想,脑海里会的趋势法距阵法微积分统计概率极力运算,想运算出一个法子,应对面前的“局势”。 这可是两个“皇二代”和两个“匪二代”的遭遇,不会发生吧。 哮依挣脱公主的手,跑向对面的唐冬儿,上次唐冬儿给了她两只新的短筒火枪,此次又见面,她自然是欢喜:“冬儿姐姐,冬儿姐姐。” 刚跑到面前,被楚箫拦腰打了扫荡,小身子没入他的怀里,她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公主聪慧,从哱依欢叫着“冬儿姐姐”跑向唐冬儿,她便猜出了唐冬儿的身份:“对面这位冬儿姐姐,想必就是上次,义援我郡主府“大秤分金”的巾帼英雄,今日有幸得见,果然飒爽英姿,让我等姐妹心里无限崇拜”,公主言语中用了崇拜一词,准确说,她是羡慕。 公主羡慕眼前的唐冬儿和董小婉,可以无拘无束与楚箫一起游玩爬山,吹箫诗赋,却不像她,只能一个人,成日枯坐书房,写写字画,苦命自叹。 公主羡慕楚箫身边每一个人,公主才不管她们的身份,是“匪”还是“盗”。 唐冬儿的海盗岛主可不是白当的,只见自已对面这位姑娘虽无凤冠,只着常服,却隐约一种尊上之仪,看着自己身边楚箫之恭敬的神情,知道这是公主了,她福了福身:“唐冬儿见过公主”,身穿的董小婉,灵目闪烁,也福了一福:“董小婉见过公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6章 郡主府公司 楚箫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山,有些恍若隔世。他跟在姑娘们身后有些呆呆地迈动着脚步。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他穿越了,穿越了四百多年,第一次感觉“穿越之旅下车难”,虽只有短短两月,但已感知生活之冰火两重天。 眼前的姑娘们当中,两个皇二代,两个匪二代,四个俏佳娃,却是恨嫁恨封恨生恨笑,家何在,情何倚,人何寻,命何系,一个苦过一个,一双难胜一双,却都只能强颜欢笑。 楚箫原本的小目标是,当个小尖商,攒些银子,逮个机会,或许穿越回后世,就凭身上揣的李时珍三张药方,随便拿出一张,那还不是弄个上市公司亿万富翁牛逼牛逼啊。 现在,此时此景,让他有了一种使命感,他改变了心中的目标:“当不了救世主,也要当个小超人”。 来自四百多年后的常识告诉他,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差的时代,万历王朝所处的世界白银巅峰,与最后整个大明王朝的断崖式崩塌,前后年轮相差不了几十年,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阻止那崩塌,或是横跨那断崖。 下山的姑娘们,或许是因为身后有楚箫,她们早已好成一团面,好成一锅粥,沸沸扬扬,欢声笑语。不时有人跨出队列,到路边采些野花,彼此插上发髻。 “冬儿,我的镜子,前几日被我在床角磕了一下,裂开一条缝,看起来心疼,楚箫定是从你岛上得来的镜子,还可以送我一个吗?” “当然可以,明日我会将整箱镜子运下岛来,楚箫说他要镜子有大用处,明日镜子运到,大家都可以拿些去。” “楚箫?楚箫要镜子干什么?” “楚把总是要对镜儒冠。” “楚公子是要玉面凝霜。” “把总爷不照镜儿也俊朗。” “好看好看极好看。” 姑娘们把楚箫都编排成三句半了,嬉笑欢闹声让山谷里生出回响。 走在后面的楚箫有些从自己的“小超人理想抱负”中,将醒过来,冬儿的镜子,他是要用来做摇奖彩票头奖的,要抓紧,抓紧把万历皇帝的彩票事情办好。 万历皇帝是他“理想抱负”中,最重要,可能也是最无奈的一环。 徐光启和娘子,辞了松江学堂教书先生的工作,带着老母亲,“应聘”来到了郡主府,在楚箫和郡主的支持下,主持郡主府全面日常工作。 西厢房原本住着老管家和魏忠贤,还剩有八间房,徐光启一家人住了三间,连着中门楼堂的曲廊,与东厢房的楚箫住房遥遥相对。 孙隆孙公公在春楼的“临时矿监使衙门”里,有万历皇帝的两张飞鸽传信,第一张是“何为彩票,如何致赢”,第二张是“如何治银,何为彩票”,孙隆把第二张飞鸽传信给了楚箫。 现在,皇帝的第二张飞鸽传信,就摆放在东厢房,楚箫的书房书桌上,面对皇帝的“飞鸽圣旨”,徐光启诚惶诚恐,面色凝重又兴奋,就差磕头下跪了,楚箫在徐光启眼里,仿佛就是钦差大臣。 “楚把总,在下也不知彩票为何物,不知如何治理”,徐光启还有些未从皇帝的飞鸽圣旨中恢复过来。 “徐兄,你年长我几岁,你我兄弟相称即可,请直呼我楚箫,我们一起办好皇上的差事,尽心尽力即可,不用太过惶恐。” “愿听楚把总差遣”,徐光启不改口,很执拗,楚萧心想罢了,性格使然,不用拘于小节,处之融洽就行。 楚箫是这么想的,他没有时间也不想浪费时间去问徐光启解释,什么是彩票,这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彩票发行一定要做,而且要做到最好,那么剩下就还有两件事:有没有钱做,谁去做。 有没有钱做,当然有钱做,不就是要花些银子吗,只要是银子的事情,在楚箫这个尖商眼里,就是最小的事情,他有n种办法可以弄到银子,最不济,也可以拿张公主的字幅去忽悠一下汪拱干,弄些银两来,银子不是问题,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发行彩票,赔些银子进去,让皇帝开心开心。 最后一件事情,就是谁去做,当然是徐光启,徐光启比起魏忠贤,强了太多,徐光启与不仅懂农政,科技,懂几何原本,还懂火药制造,楚箫准备让徐光启担任“郡主府彩票有限公司”的总经理。 比如刚才聊天,徐光启就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把郡主府门前正在新造的街铺,改造成彩票发行的“大舞台”。 楚箫作为总策划人,他要的是“势”,声势,气势,势耀,势派,当然,不能势倾圣主,威风压过了皇帝,只有足够的“势差”,才会有彩票发行最大的“销量”。 楚箫看了看手里的《史记》~~富得势益彰,失势则客无所之,旁边《万历邸钞》上,海瑞海大人亦言之~~有势家朱丹其门,闻瑞至,黝之。 一定要尽快找机会去拜望一下海瑞海青天,海大人已七十有三了。 “把总爷,我”,水玉走进书房,脸红红的,像个熟果子,怀里抱着大大小小几本账册,自从上次“策马路考”,和楚箫合骑一马,回来后,只要一和楚箫说话,她就脸红的厉害。 “怎么啦,水玉?” “把总爷,郡主把大大小小所有的账册都推给了我,说她以后不管帐了,我,我做不了主啊,还请把总爷过目。” 都是些鸡毛蒜皮散碎银子小事,楚箫懒得看,更不会去管:“水玉,这是好事,郡主把所有的账册交给你,说明郡主信任你,我更信任你,从今往后,你就是郡主府的账房先生了,所有日常用度,都归你管,想必郡主也是这个意思,水玉,不用怕,有我呢,你大胆管起来就是。” 楚箫尽量说的慢一些, 口气亲切,鼓励着水玉。 “把总爷,我可以吗”?水玉都紧张到脑门儿上润润的了,闪着绒光。 “当然可以,对了,刚才徐光启已安排魏忠贤和哱依去木器店,打制摇奖转盘和奖品跳棋,他们两个有没有去?” 楚箫追问此事,是怕魏忠贤和哱依不听徐光启的指挥,这很重要,也是规矩的开始。 “他们两个正要去办,哱依去了郡主的后厅房,讨要跳棋,说是带去给木器店的掌柜,作为样板。” “不用了,木器店掌柜是个小尖商,我们的跳棋,他早就仿制出来了,现在松江满大街都是,叫魏忠贤和哱依,赶快去木器店,催促赶制。” “好吧,把总爷,我去催哱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7章 势若有若无 木器店高拒前,哱依晃着手里的短筒火枪,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掌柜的,我爷说了,你们偷偷仿制了我们的跳棋,摆在店里和拿到集市上去售卖,这个跳棋是我爷发明的,你们是私下偷偷的仿制,你们为何不告诉我,不告诉我爷,我且问你,你不要躲嘛。” 当然要躲啊,她手里是短筒火枪,她小手指一抠板机,就能把春楼茶水伙计的铜壶,洞穿个窟窿,脑袋怕硬不过铜壶吧。 木器店掌柜连连晃着双手,双腿打着哆嗦:“哱依姑娘,哱依姑娘,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且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嗯,小店并未收到把总爷的勒令,不知道跳棋不能仿制,还请把总爷,不要追究,不要追究。” 咳,仿制就仿制了,万历王朝也没说不能仿制,万历王朝没有这方面的律法。 “哈哈笑死我了,掌柜的,你们吓到了吧,我短筒火枪里,没有铅弹,不信你看”,哱依真还抠了两下枪机,火石连闪,高柜里两个伙计已吓得趴到了柜台后。 她玩闹够了,手扒着高柜:“掌柜的,你听好了,我要一百副跳棋,还要一个大转盘。” “大转盘,什么样的大转盘”?木器店掌柜总算是把心放回肚里,颤悠悠开始接待哱依的生意。 “掌柜的,是摇奖转盘,这里有我们郡主府徐秀才绘制的画纸,你依据此画纸赶制即可”,魏忠贤上前,把徐光启画的摇奖转盘画纸,放在高柜上。 木器店掌柜仔细端详,摇奖转盘打制不难啊,刨锯些木板,拼接起来,做成圆形,髹好油漆,凹刻金字,便算完成:“二位,跳棋本店还有十几副的存货,但要赶制一百付那么多,则需要些时日,主要是,跳棋子小,很难打磨,油漆也费工夫,而此幅转盘,赶别起来,倒是很快,一日便可,请问你们是先需要赶制跳棋呢,还是先赶制摇奖转盘?” 哱依和魏忠贤商量了一会儿,魏忠贤还是有小机灵,懂得分前后轻重:“还是先赶制摇奖转盘,大转盘出来了,把总爷和郡主看见,自然心里欢喜,掌柜的你就赶制两个转盘,一个备用。” 木器店掌柜连忙接言道:“好,好,我让伙计现在就开始赶工,打制三块转盘,一块备用,另一块算是我们的孝心,送给把总爷的。” 魏忠贤也不完全只会些不三不四,他认真办起事情来,还是显得工于心计,这三块转盘在后面的摇奖现场,还真是起到了救急的作用。 郡主府门前铺面,右边的铺面已经完全建好落成,一分为二,“泰丰银铺”占据了其中一间,前日,东家汪拱干还请了风水先生,摆鼎烧香,祈了富顺,原本准备开张大吉,被楚箫压了下来,楚箫想让泰丰银铺的开张和彩票摇奖,同一天举行。此时,泰丰银铺的掌柜,正领着伙计在打扫银铺旁边的另外一间铺面,摆上些八仙桌,长条凳,也是为彩票摇奖准备的。 左边铺面,徐光启正领着几个工匠和一群人,正在打桩铺板,搭建摇奖“大舞台”。 东厢房书房里,楚箫正在看书。 房外墙角,泰丰银铺东家汪拱干,正蹲在一堆青田石旁,仔细逐块挑选,选中三块上好冰石,兴冲冲的推开书房:“楚把总,楚把总,我今日又挑中三块上好冰石,不知把总大人,可否割爱?” 楚箫合上书:”可以,银票来换。” “把总兄弟,三块冰石,一千两?” “汪东家,不不不,一万两。” “,三块冰石,二千两?” “不不,二万两。” “,三千两?” “不,三万两。” “楚箫,你真是个尖商,三块冰石,我最多出四千两,否则就不要了”,汪拱干有些急赤白脸。 “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汪东家喜欢这些石头,拿去便是,楚某分文不取。” 楚箫不管楞在当堂,又喜出望外的汪拱干,推门出了书房,和汪拱干“斗嘴银子”,总是让楚箫很开心,不知不觉中都使用了哱依的口头禅。 “爷,爷,洗脚睡觉了”,哱依端个脚盆进来,她力气大了些,脚盆也换大了些,换上一个大脚盆,她是有目的的,这样,她就可以和楚箫一起洗脚。 楚箫仍看着手里的《万历邸钞》合集,他要抓紧时间通读几遍,这本合集毕竟是董小婉的,他想着要还给她,他看得很专心,任由哱依手脚并用的在脚盆里扑闹。 “爷,爷,抬脚。” “。” 楚箫一边在看书,一边抬起一只脚,以为哱依要给他抹脚。 谁知哱依一只小脚丫顶了上来,小脚顶大脚:“哈哈笑死我了,爷,你的脚为什么这么大呀?我的脚才只有你的脚一半大小”, 她的小脚丫大脚趾在挠痒着楚箫的脚板心,脚心痒痒,动了下腿,他应该后收,脚却往前使了劲。 哱依翘起个小脚丫,小身子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哈哈笑死我了,爷,爷原来也怕痒。” 哱依睡觉极不老实,在床上可谓是“横滚竖爬”,梦臆里似乎都在玩耍短筒火枪。 这不,脚丫搭在楚箫的枕头旁,小脑袋却枕在楚箫的小腿上,楚箫也睡得沉,由她折腾, 天明了。 楚箫还在睡,哱依醒了,她手里抓了个不明事物,低头看看,硬硬的,像是爷衣服里面的东西,为什么以前没发现?她又用手捏了两下,这两下,把楚箫捏醒了。 楚箫看眼前的情形,心里暗暗叫苦:“哱依,放开你的手,快放开你的手。” “爷,为什么,你衣服里面有硬硬的东西,我却没有。” “爷是大人,你是小人,所以才,爷有,你没有,你快放手。” “爷,不对,爷,你乱说,水玉姐姐中午总和我一起睡觉,水玉姐姐也是大人,水玉姐姐身上就没有硬硬的东西。” 水玉当然没有,即便是有,也只能是软软的东西。 “你先放手,你先放手,放手了,爷自然告诉你。” 楚箫叫苦,看来不能用“大人小人”之说去搪塞她,他要寻思出一个说辞。 哱依总算是松开了手,小身子钻出被窝,坐在楚箫面前:“爷,你说吧。” 楚箫想不出说辞,随口乱说:“爷身上的东西,名为“势”,势有势无,可大可小。” “不懂爷在说些什么,我去给爷打洗脸水来”,哱依蹦下了床。 楚箫念及, 不能让哱依赖在他床上睡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8章 楚溜溜公子 中门楼堂,郡主和徐光启一家三口,还有魏忠贤正准备用膳,哱依和水玉在东厢书房玩跳棋,楚箫在自已卧房看书,郡主大咧咧扯着嗓子喊:“楚溜溜的公子,用膳啦。” 水玉和哱依,丢了手里的跳棋跑出书房,路过楚箫门口:“一二三,楚溜溜的公子,用膳啦”,两人手牵着手,嘻嘻哈哈地跑向中门楼堂,生怕被后面的楚箫追上。 完了,楚箫之“楚溜溜的公子”外号,算是在郡主府里传开了。 郡主府门前台阶右边街铺,分为两间,一间为泰丰银铺分号,另一间暂时成了“摇奖彩票领奖室”。郡主领着姑娘们正在布置领奖室,五架纵深的整幅墙面上,已经被工匠们成行成列地整齐钉上了木楔,姑娘们从唐冬儿送来的箱子里拿出一面一面的铜镜和木镜,镜后栓上红绳,把镜子紧密排列地挂满整幅墙面,已经差不多完工。 “哱依,不可再贪玩啦,摔了镜子,小心爷打你的屁股。” “喜兰,你这两面镜子拴得松了些,有些歪,快解下来,重新系过。” “水玉姐姐,给你镜子。” 整幅墙面成了镜子墙,映照出近前忙碌的四个俏娇娃,花衣粉裙,身姿婀娜。 泰丰银铺的几个伙计手里拿些木条压边,木槌木板也在帮忙。一边帮忙,一边拿出他们银铺伙计吆喝的绝技:“快来看啊,快来买呀,镜子买上,家业旺旺。” “快来照呀,快来瞧,快来瞧啊,快来照,照一照,十年少啊。” “镜子照一下,家里不打架。” 银铺胖掌柜的吆喝显然有文化的多:“既虚其中,亦方其外,一尘不染,万物皆照,如日之精,如月之明。” 今日逢九大集,郡主府门前街铺多了一面“古怪稀罕又通亮”镜面墙儿,可以照出人影,不,可以照出人形,清晰到让自己觉得自己是妖怪,口碑发酵传播恐怖,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领奖室镜子墙前,聚上来的民众,越来越多,泰丰银部的伙计连忙撤了门槛,门槛上的新做朱漆已被磨得锃亮。 “退后,退后,退到三尺以外”,哱依有点张牙舞爪,使劲的推开涌上前来的人群,力气小推不动,她又拿出了她的绝招,拔了短筒火枪在手,耀武杨威的大声喊叫:“退后,退后,你们,再不退后,我就拿短铳打你们,怕不怕,退后到三尺以外,不许靠近玻璃镜子,明日你们抽奖,若是抽中,镜子自然送给你们。” 一批一批的人众,在镜子里面看见了“恐怖的自己”,惊讶欢喜不可思议地流连忘返,看了又看。 万历王朝,遍地都是银子,只是几千年老祖宗累积下来的福祉,重农抑商,科技更是落后,连面镜子都稀罕的不行。 看完镜子,人群人流又涌向了郡主府台阶左边的“摇奖大舞台”,大舞台中央矗立着一面直径九尺两人高的巨型摇奖圆转盘,五彩斑斓,漆面亮闪,让人叹为观止。 摇奖转盘上面,红黑白,青蓝绿,油漆出了大小不同的扇形面积,凹字刻金分别是“头奖宝镜一面”,“二奖跳棋一副”,中间间隔着五幅扇形面积“多谢盛惠无奖”,却还有三幅扇形面积被宣纸蒙蔽着。 魏忠贤右手拿着一把楚箫给的短筒火枪,左手轻轻地转着巨型摇奖转盘:“盘儿走走,盘儿停停,停到何处,就是命运,有奖拿奖,没奖下台”,他并不驱赶围上身前的人众,很多围聚上来的人,上手去摸,议论纷纷。 “明天我定来摇奖,也好摇中一面宝镜,回去送与娘子,我家娘子定然欢喜。” “此镜却是宝物,老朽上半年去过京城,在珠宝行见过此镜,要价白银四两,稀罕难得。” “如此宝镜,怕是很难摇中。” “四两白银,才能买一面宝镜,那明日摇奖,需要花多少铜钱才能摇奖一次?” “怎么也要铜钱百枚,才能摇奖一次,或者少些,不知七八十文铜钱,可否摇奖一次?” 魏忠贤身后不远处台阶上,站立着楚箫和徐光启,两人会心的交换了一下目光。 徐光启说:“楚把总,我设计的镜子中奖扇形面积是十度,也就是整个摇奖园盘的三十六分之一,如果每次花两个铜板摇一次奖,三十六个摇奖人,可能有一人会中得镜子,如此,我们的镜子才贱卖七十二文,与京城售卖价格之四两白银,简直是天壤之别,我现在有些明白楚把总用宣纸蒙住另外三块奖品扇形面积之用意了,楚把总,根本没有把此次摇奖所得铜钱放在心上。” 楚箫点头微笑:“犹如两军对垒,先要取势,摇奖所得铜钱,只是试探一下火力”,他是个尖商,是个金融大咖级别的尖商,每次金融大战,无论面对什么级别的对手,势必先要取势。现在他的对手,就是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民众,博弈的是心理。他蒙蔽住了巨型摇奖转盘上的三块扇形面积,那上面的凹金刻字分别是“三奖铜钱十文”,“四奖铜钱五文”,“五奖铜钱二文”。 人众普遍猜测,摇一次奖,要花费几十枚铜钱,如果明日得知摇一次奖,只需两文铜钱,势必会形成巨大的“心理势差”,这种心理落差,最终将导致“巨量销售瀑布效应”,引爆彩票市场。 楚箫要的是民众的呼应。 摇奖彩票只是个过渡,后面他还要推行投注彩票,要走出松江,推至南京直隶,遍行南方,乃至整个万历王朝全域疆土。 今日逢九大吉,整好可以用来造势,楚箫的计划是,十一月十日,十一日,十二日,连续摇奖三天。 入夜,郡主府后山山洞。 一条小舢板上,坐着楚箫和唐冬儿,他划着小舢板悄然进入山洞洞口,在冬儿手里火折子的映照下,依稀可见山洞里的水面变的很是开阔,水面两边和山洞洞顶,参差着许多古古怪怪的钟乳石和石笋。 楚箫一直委托唐冬儿帮他暗中追查邓府脏银,“邓府脏银”一百多口银箱几十万两葡国银子,从他面前不翼而飞,他觉得是对他智商的挑战,他誓要追查到底,找出躲藏在“葡国银两”后面的人和事物。 今夜探寻山洞,他很是兴奋:“冬儿,你是说邓府脏银有可能藏在这个古怪的山洞里?山洞口甚不起眼,进来却是别有洞天”, “嘘,不要出声”,唐冬儿扑身过来,勾住楚箫的脖子,两人趴在小舢板上。 只听耳边嗖嗖金风声, 飞过的是冷箭, 好险哪。 两人弃舟登岸,走不出百步,迎面松火通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唐冬儿紧忙抓住楚箫的衣襟,就近避入钟乳石缝。 “冬儿,现在好了,如此狭小之地,要搂要抱,根本不用请奏报告。” “楚箫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贫嘴,你忘了刚才小舢板上,头顶飞过的冷箭吗,你,你不要顶住我啊,我后腰都被你顶到石笋上了。” 石缝太窄, 楚箫把持不住,起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9章 快来摇奖喽 十一月十一日,经过昨日的“摇奖疯狂”,郡主府的“彩票摇奖大舞台”,点燃了整个松江府,热闹赛过大年元宵灯会。 今日是摇奖第二天,天才朦朦亮,郡主府前已经人山人海:“哱依姑娘,哱依,睡醒觉了吗,快来摇奖喽”, “魏忠贤,魏公子,快来摇奖喽。” 郡主府里一片忙乱,水玉小步跑向灶间,脸盆上的搭着的洗脸巾掉在曲廊上,一点都没知觉,姑娘们都起晚了。 昨天一天的摇奖太过忙累,一直忙到一更天才吃上从讴哥酒楼叫来的外卖。吃完外卖又继续接着忙,郡主,水玉,喜兰在摇奖“彩票领奖室”清点剩余的奖品数量,水玉在泰丰银铺后堂和掌柜一起清点摇奖铜钱回收数量,徐光启,魏忠贤,哱依在摇奖大舞台上,领着一帮工匠和伙计,忙着修理摇奖大转盘和被拥上台的民众踩塌的大舞台。郡主府前插满松明火把,一直点燃到将近四更天才熄灭,昨天一整天,所有的人都忙得脚跟朝天。 楚箫醒了,发现哱依又趴在他身上,睡得死沉死沉,推都推不醒,昨夜不是把她抱回隔壁通房里睡的吗,想必她又是做梦,梦见了老虎,睡梦中又爬上了他的床。 让她多睡会儿吧。 楚箫去灶间洗脸, 洗完脸回来,发现哱依不见了,床上扔着她的漂亮皮带,皮匣子里头插着两把乌亮的短筒火枪,看来摇奖彩票现场魔力巨大,让她快乐到最心爱的宝贝都忘带了,她定是到摇奖彩票现场撒欢去了,楚箫笑着摇摇头,坐到书桌边,认真的读《万历邸钞》合集,看不明白的地方,就比较着《明穆宗实录》,《明神宗实录》之类的古籍,对照着看。 他正看着书,哱依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爷,爷,不好了,不好啦”,她抓起书桌上的茶盅,咕嘟咕嘟的灌着茶水。 楚箫拿了个干毛巾,伸到她衣服里,帮她擦干了满脊背的汗水,正是隆冬时节,不知贪玩会着凉。 “爷,爷,那个摇奖的大转盘,掉了下来,差点砸到魏忠贤,爷,快去看看吧,走啊走啊。” “有没有砸到人?” “爷,没有,大转盘掉下来的时候,哗啦啦很大的声音,不过旁边正好有许多人,转盘就给大家扶牢了,没有砸到人。” “走,哱依,我同你去看看。” 楚箫站在郡主府前门台阶上,看了看眼前的情景,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上前去插手帮忙,魏忠贤和徐光启,展现出了惊人的处理突发事件的应变能力。 彩票摇奖大舞台上,脱落下来的大转盘,正在复位安装,不下十数人,人人出手鼎力扛举大转盘,看看那些人,除了魏忠贤的手下和泰丰银铺伙计,可以从衣着上辨认出来,其余的人等,都是上台来摇奖的普通民众。 不仅仅是摇奖舞台大中央的巨型摇奖转盘在复位安装,左右两侧,还有两个略小一点的摇奖大转盘也在同时安装。 魏忠贤的“备用计划”起了作用,楚箫频频点头,三个转盘同时摇奖,台下的人山人海,就不用等得那么焦虑了,魏忠贤好样的。 徐光启正领着两队人马,在架铺二处新舞台楼梯,所有抡捶铺板的,都是一些街坊邻居和普通市井百姓,大家伙一边赶活,一边开心的在议论:“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上台摇奖的人,就不用左上右下,可以集中从这两处楼梯上台,再分左右而下,就不用担心舞台又被踩塌了,伙计们,紧紧手,紧紧手,补好最后两块板,摇奖就又可以开始了。” 舞台上挤满了人,多而不乱,十数个大汉,自发的护卫着一个大大的箩筐,箩筐里装着摇奖回收的铜钱。 那个箩筐,平日是郡主府老管家用来晒萝卜的。楚箫的心里热热的,他觉得自己根本不用上前去帮忙。 楚箫觉得自己做的“彩票事情”是对的,民众需要欢乐,一旦有了欢乐,所有需要担心的事情,都不用再去担心了。 他缓缓的走下台阶,走进了泰丰银铺后堂,看到水玉手里在忙碌地穿制回收的铜钱,眼睛和嘴巴却在和银铺掌柜,对着回收铜钱的账册。 楚箫问道:“要我帮忙吗?” “把总爷,你回去看书吧,此等杂小事情,不用劳烦你,我和伙计们出些力气,就可以办好了”,水玉又脸红。 他又走进隔壁的“彩票领奖室”,郡主和喜兰忙着发奖品。他看到了两个老熟人,葛成和丁娘子也在一旁帮忙。 原来此次摇奖彩票发行过程中,丁娘子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小环节,就是民众“摇奖得中”的凭证~~丁娘子布庄出品的苏绣荷包,左边大舞台上摇奖得中,凭着苏绣荷包,右边领奖室领取奖品,苏绣荷包有大小,荷包颜色有不同,头奖的苏绣荷包正好可以装下“头奖宝镜”, 郡主一边回收“荷包凭证”,一边发奖品:“楚箫,真是辛苦了葛成和丁娘子,他们昨夜通宵又赶制了二千个荷包,可是荷包还是不够用,很多人觉得丁娘子绣的荷包太漂亮了,宁愿不要“五等奖”的两文铜钱,却要了苏秀荷包,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葛成和丁娘子在一旁紧着手帮忙,也不说话,只是有些傻呵呵的笑,很快乐,现场似乎所有的人都很快乐。 楚箫感觉也很快乐。 “爷,爷,三个大转盘,都支好了,又要摇奖了,舞台上人手不够,爷,怎么办”?哱依又跳又叫地跑了进来。 “哱依,你的任务是什么?今日彩票摇奖现场,徐光启安排你干什么?” “爷,我的任务是现场巡逻,徐破儿安排我现场巡逻”,她喊徐光启为徐破儿,徐光启的英文名,徐光启的外号,这个外号还是楚箫发明的呢。 楚箫终于下了一个摇奖活动开始以来的第一个命令:“你不用现场巡逻了,你和喜兰过去摇奖舞台,加上魏忠贤,每人负责一个摇奖大转盘。” 哱依和喜兰连忙转身,一人套上一个围裙,跑向摇奖大舞台,围裙前面有五个兜,里面装的是五彩的苏绣荷包,五彩荷包装对应着五等奖品。 楚箫挽起袖子,站在郡主和丁娘子中间,准备迎接前来领奖的欢乐民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0章 公主坐华盖 郡主府外的彩票摇奖现场热闹翻了天,郡主府内,却是异常安静,老管家,徐光启的母亲,还有徐娘子,没有出现在摇奖彩票现场,他们在忧心重重地忙着另一件事情,这几日,公主身体又不好,去李时珍的东壁药堂,拿回了许许多多的大小药包,灶间里三四个药罐,轮流的煲着一些让人揪心的汤药。 楚箫在东厢房里看书,看不进去,他担心公主,心里实在是不愿去想些空格恶心真空格,你他么空格空格的几个字~公主被“骗婚新寡”,公主得的是心病,她在摧残自己,太空格心疼了。 曲廊上,虎虎生威的脚步声传过来,锦衣卫于鹏程推开东厢房书房门:“小兄弟啊,小兄弟,如何是好,你快去看看公主吧,老夫真是一筹莫展。” “于大人,末要心急。” “老夫怎么能不心急,小兄弟,公主这几日就不怎么吃饭,成日里就是汤药汤药汤药,老夫闻到汤药味,就会火冒三丈。” “公主还是因为皇宫催促返京?” “是的,皇太后真是,真是有些不近情理,一直说些什么妇道人家,不可妄自菲薄,出宫甚久,乱七八糟的一些话语,实在让老夫痛恨”,于鹏程看来是气急了,言语之中对皇太后都有不敬:“小兄弟,你去吧,你快去吧,去看看公主,劝劝公主,老夫真担心公主病出个好歹来。” 楚箫有些迟滞,走到公主的后厅房门口,定了一下神,轻轻地敲门。 “楚把总,你进来吧,门没有闩住”,厅房里传出公主虚弱的声音。 他走进厅房,只见公主斜靠在书案上在发呆,书案有些凌乱,公主没有写字,绣裙下,光着脚,踩在一双棉绒拖鞋上。 楚箫看了一眼,没说话,转身出了后厅房,去灶间,找了一根白萝卜,用菜刀狠劲地切成十数厚片,又取了一双筷子,走回公主房里,关好房门,在公主的猝不及防中,把她连人带椅,搬抬到炭火边。 他蹲下身子,筷子夹了萝卜片,往炭火上烤软,捉了公主的双脚在手,用温热的软萝卜片,轻轻地擦拭着公主脚上微红的冻伤。 萝卜片冷了,他就又烤热一片,继续轻轻地在公主脚上按摩。 屋里安静, 只听到炭火星轻微的叭喇声。 公主拿了一个绣巾盖在脸上, 肩膀起伏着。 萝卜片都用完了,楚箫给公主穿好袜子,系好袜带:“公主,这冻伤,要是能敷上些山楂泥,效果也很好。” 公主转身走向了书案,背对着楚箫,用绣巾擦着脸:“昨日哱依拿过来一些,山楂泥,她写的字,可是比你,越来越好看了,听她说,这两天你们都在搞什么,摇奖彩票,很是热闹。” “对呀,很热闹,非常热闹,热闹的不能再热闹,公主可否愿意与民同乐,也去一试抽奖。” “可以吗?” “当然可以,民众一定欢欣鼓舞。” “当真?” “确实。” 于鹏程一听说公主愿意出去抽奖,与民同乐,简直高兴坏了,一个熊抱把楚箫兜转了一圈:“好,好,小兄弟,还是你有办法,老夫这就去操办,这就对了嘛,公主哪怕是出去晒晒太阳都好啊。” 郡主府前门楼外,高阶上,一顶华盖,太师椅上端坐着绣绒锦袍的公主,左边,一身威武官服的三品锦衣卫于鹏程,右边,兰绒袍儒巾帽的把总爷楚箫,左威武右神俊,势压全场,台阶下,舞台上,广场中,喧闹的万众,瞬间安静了下来。 于鹏程洪亮的大嗓门:“公主与民同乐,大家只管欢喜摇奖,摇得中了,去找我的小兄弟兑奖,楚溜溜的公子有镜儿,摇得不中,就当是捐了慈善,哈哈哈哈哈!”他的开怀大笑,是发自腑内。 话音才落,底下万众欢腾:“公主圣明”,“公主万福,公主万福”,“公主菩萨”,“楚溜溜的公子”,“楚溜溜的公子有镜儿” 总之喊什么的都有, 乱七八糟听也听不清了。 摇奖大舞台上,三台“大家伙”又呼呼的转了起来,左右穿梭摇奖的兑奖的全是满满的笑脸。 “公主姐姐,公主姐姐,我这里有好吃的糖葫芦,给你一支”,哱依举着两支糖葫芦,跑上台阶。 公主欢喜的接过了一只,咬了一口:“很松软,不艰涩,上面裹些糖浆也恰到好处,酸酸甜甜,非常可口。” “是吧,公主姐姐,我没骗你吧,公主姐姐稍等片刻,我再去取些好玩的吃食过来”,哱依又跑下了台阶,没入人群中。 人群中等候摇奖的队列旁,很多挑担抱筐的小贩,卖些个缤纷的小零食,哱依也不知从何处得了一个小筐,零食小贩们,纷纷把些五彩零食,放入她的小筐中。 她又呼哧呼哧扒拉扒拉地跑上台阶,举到公主面前,公主一开心,把她抱坐在太师椅上面。 彩票摇奖现场,公主正在坐华盖,与民同乐,此消息瞬间传遍了松江府。知府喻均等一众府县父母官,纷纷拖家带口,各路豪商富贾,也携亲带眷,奔赴郡主府彩票摇奖现场,彩票摇奖现场的人越来越多,人挤人,肩碰肩,里三层外三层。 于鹏程眼力好,首先在拥挤的人群中,发现了身着便服的知府喻均,他朝楚箫使了个眼色,楚箫会意过来,向公主和于鹏程,躬身揖了一礼,跑下台阶,迎向知府喻均。 泰丰银铺后堂,坐满了人,全是些松江本地官员和各位商贾,大家在纷纷议论。 “楚把总,彩票摇奖,盛况空前,此等新生事物,为何事先也不给我等透些口风,是不是害怕本官在皇上面前抢了楚把总的风头啊。” “就是就是,应该事先知会一下我们,我们也好给皇上的彩票摇奖,尽些微薄之力。” “楚把总不够义气,独断专美,我等也不含糊,此次前来,携带银票三万两,就此捐助彩票摇奖。” “我也捐,我也捐。” “我也捐一万两。” 人人鼎言,各各奋捐,着实有些出乎楚箫的意料之外,他抱拳一揖:“在下深表感激之情,在此代公主谢过各位美意,此次摇奖彩票,是公主与民同乐,不敢收取捐赠,不敬之处,还望各位父母官海谅。” 楚箫是个尖商,不是奸商,他不会见钱眼开,什么银子都往怀里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1章 搞投注彩票 为期三天的彩票摇奖盛会总算是结束了。一更天,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郡主府的所有人等都累坏了,楚箫套好了马车,等在东厢房后面的边门,姑娘们依次踏凳登车,喜兰也上了马车,自从徐光启娘子和徐妈妈来到郡主府,给了照顾公主的喜兰最大的帮助,因为,徐妈妈毕竟更体贴入微,懂得女儿们的心事。 楚箫也专门从讴歌酒楼请了掌勺师傅,每日定时来郡主府给公主专膳。 马车驶出郡主府,奔醉风酒楼用晚膳,楚箫赶着马车,撩起帘幕看了一眼车厢内,横七竖八,个个躺倒,三天彩票摇奖,确实都累坏了。 醉风楼包厢里,伙计伺候好茶水:“楚把总,郡主,今日酒楼有上好的烤乳猪,要不要来上半头?” “好啊,好啊,好啊”,刚才来时路上马车里东倒西歪瞌睡连连的吃货们,此时个个劲头十足。 不一会儿,烤乳猪端的上来,那叫一个惨,简直就是风卷残云,吃货们也不用筷子了,卷起袖子直接上手,小哱依左手拿块猪肋排,右手拿着半边猪蹄,满嘴流油,当场只有两人还算斯文,楚箫和徐光启,边吃边聊。 “徐光启,这三日的彩票现场,你感觉如何?可有发现需要改进的地方?” “楚把总,摇奖虽好,时效却慢,连续三天,已为强弩之末,表面虽然热闹非凡,实际收效成果可能不如楚把总想象,总体上有些入不付出,收支不平衡,具体核数情况我还没有问过水玉姑娘,个中缘由,这两天我也是想了又想,不得其法楚马总有何指教?” 这个徐光启,确实能看事情的本质,是个主事的人,楚箫正要开口讨论,水玉插言道:“把总爷,三日摇奖的核数统计结果出来了,共收到铜五十一万余文,冬儿姐姐的一箱镜子,共二千六百面,作为头奖全部领完,二奖跳棋,共发出一百副,尚欠三千五百余副。” 好嘛,够清楚吧,水玉看来也是个明白人,工作仔细。唐冬儿的一箱镜子,可谓价值白银万两,三日摇奖,却只收入铜钱五十一万余文,也就将将合银五百两,还欠着摇奖民众三千五百多幅跳棋,需要赶制赊付,确实是入不敷出。 盈亏差距巨大。 发行摇奖彩票,表面是亏了。 郡主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仍然是大大咧咧,叫叫嚷嚷:“是有些不划算,我真是心疼,冬儿整箱的宝贝镜子,全部当做奖品发了出去,那可都是些稀罕物件,一面镜子要花四五两银子,才将将能够买到。” 万历王朝,普通老百姓一年的日常用度也就白银二三两,“购置”一面镜子,相当于普通人家吃喝穿用两年。 万历时代,镜子是奢侈品。 徐光启说话还是秀才的口气:“关于宝贝镜子,郡主心疼,在情在理,不过我万历王朝当下的工匠水平,已是能够制造出来玻璃镜子,有一两个核心环节的制造技术,在下已经掌握,只要材料齐全,在郡主府后工场,就可以试行打造,不过就是要花多些时日,具体要多少时日,在下目前也拿捏不好,但一定是能做的出来,这一点,在下非常自负。” 秀才说话一大堆,实际就三个字“我能做”,哱依舔了一下小手指上的油:“徐破儿,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能打造镜子?” “当然可以,哱依姑娘,我当然可以打造玻璃镜子”,徐光启一如既往的喜欢别人叫他的英文名字,徐paul,他觉得神气。 魏忠贤给每人斟满酒,哱依端起杯子就喝,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辣的舌头连连舔着嘴唇。 魏忠贤有酒量,一饮而尽:“我觉得把总爷,不在乎此次摇奖得失,我站在舞台上,伺候摇奖大转盘,总是看到把总爷悠闲地在台下转行,和些排队等候摇奖的百姓聊天说话,想是把总爷心里一定还有后手高招,这三日的摇奖,只是好戏刚刚开头,后面一定还有更大的好戏连场,我们跟着一定还有热闹”, 这个魏忠贤,打小就擅长揣摩人心,长大了一定了不得。 楚箫筷子伸到烤乳猪的盘子里,又缩了回来,夹了两颗芙蓉菜心。 喜兰也是公主般的慢悠悠的说话:“把总爷,其实我觉得,两千个镜子,给了两千个人,倒不如把两千个镜子都给了一个人,那样或许还能多收些铜钱回来。” 这话说的有点脑筋急转弯。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喜兰, 为什么? 喜兰还是慢悠悠的说:“你们想啊,公主就只有一个,一个公主才显得够珍贵够皇威,如果有了两千个公主,百姓就不会稀罕了。” 楚箫心里暗暗赞许,喜兰的话还真说到了点子上了,她的话,蕴含了一个深刻又简单的现代金融理论~“陷阱理论”。 也就是投入产出的回报率“尖峰理论”。理论是什么?理论就是,许多人一辈子都不懂什么大理论,一样攒到很多银子,理论是理论家的,理论家一般都攒不到什么银子。 他低头寻思,在这里也没必要和大家讨论的太过深入彻底,否则他们一时也理解接受不了。 还是先讨论些简单的,大家能够接受的,比如,怎样把事情更进一步办好一些。 楚箫吃完了两条芙蓉菜心:“徐破儿,你想过没有,如果要把彩票之事,发扬光大,更上一层楼,也就是你说的提高时效,就一定要把,彩票兑奖和彩票售卖,分开进行。如此,发行轻松,售卖长久,实效自然提高,售卖量也可以累积巨大增幅。” 他进一步启发徐光启,如果徐光启想通了,就能很好的组织实行。 果然,徐光启一拍脑袋:“楚把总,在下有点明了楚把总的意思了,这三日的摇奖现场,就是因为,摇奖和兑奖捆绑在了一起,加上,那巨大的摇奖转盘又浪费了许多宝贵的时间,大家还都忙得顾此失彼。我们今后不可能如此天天摇奖,天天守着一个大转盘,只是如何才能彩票兑奖和彩票售卖分开进行呢?” “徐破儿,你想没想过投注彩票?” “楚把总,投注彩票?使用铅字排版印刷吗?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只是多了许多环节,一旦理顺各部顺序,倒是简单易行,楚把总,你让我再仔细斟酌一番”,徐光启果然极具思想力,四百年后的思想技巧与四百年前的,并无多大差距。 “你们说些什么呀,我们听不懂”,姑娘们嚷嚷,她们是有些听不懂。 郡主说:“我估计又是楚箫在说绕口语,弯弯绕绕,绕晕了徐破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2章 给个好态度 紫禁城,毓德宫偏殿。 三十几个翰林院太傅先生,躬身在一堆古籍书典前,去袍除冠,满头大汗的在翻看着历代历朝的古籍典。 一群小太监围在朱红漆柱后窃窃私语,万历皇帝手里拿根龙香木金杖,一边晃悠一边来回走动着,这几日他老想着彩票之事,“足心之疼”仿佛也忘却了许多:“你们这些个没用的东西,个个号称学富五车,翻看了十几日的书籍古典,竟然找不出彩票一说,难道彩票一词,是楚箫自己发明创造出来的?且彩票还能生出银子?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你们难道就想不出什么引经据典?得出一个说法,告知于朕,没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 三十几个翰林,个个头晕眼花,埋头翻书,不敢抬头看怒气冲冲的万历皇帝。 皇帝这些时日着迷彩票,已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这个“皇宅男”非要翰林们弄出一个究竟。 万历皇帝又走到站立一旁的内阁首辅申时行旁边:“申爱卿,要不,朕下道圣旨,招楚箫入京,直接殿前呈报何为彩票,爱卿以为如何?” 申时行抖了抖官服袍袖:“皇上,微臣以为,此时招楚箫入京,时机还不成熟。” “申爱卿何出此言?” “皇上,松江知府喻均奏报,虽然详尽描述过彩票一事,但也只有其名,并无其实,孙隆孙公公的飞鸽传信,也只有“发行壮观万人空巷”等寥寥几字,想是他们并不了解彩票运行,彩票实操之人,实乃楚箫是也,楚箫目前居于郡主府,郡主府目前人寡,太丰郡主目前仍是废封状态,楚箫之“把总”官衔也未恢复,此时,若下旨令楚箫入京,必将耽搁彩票发行。” 万历皇帝想了想:“申爱卿此言极是,应该尽快恢复太丰郡主的封号,同时也让楚箫恢复官职,也好让他们可以征调多些人手,好操办彩票发行。” “皇上圣明,思虑周详。” “来人啊,朕要下旨,敕封楚箫为郡主府从六品“少詹事”,擢礼部吏部并太丰郡主恢复封号,一并下达松江府。” 真抠门,楚箫的七品“把总”升了半级,得了个六品半的“少詹事”的官衔。 还要吏部行文至松江府,与还在礼部走流程的“太丰郡主恢复封号”一起下达,路上马驿还不知道走到猴年马月,且等着吧。 万历王朝的行政效率,与万历皇帝的攒银心切,可谓鲜明对照,好在楚箫不在意此一官半职。 松江郡主府,东厢书房里。 姑娘们又围在炭火边烤海鲜,一边吃一边烤一边纠缠楚箫,要他一定要想个另外的新奇游戏,教给她们玩耍,她们已经对跳棋有些腻了。 楚箫让喜兰从公主房里抱来了围棋,想着是不是教她们玩五子棋,还没有拉开架势,魏忠贤陪着松江知府衙门执事走了进来:“楚把点,知府大人和孙公公有请,说有要事相商。” 要事相商?不就是万历皇帝的彩票一事吗,真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楚箫不知道,彩票一事,可是皇帝着急,太监更急。 魏忠贤牵好马,楚箫和知府衙门执事,两人腾身上马,扬鞭出府。 春楼前堂二楼,孙隆孙公公的临时矿监使衙门,紫檀椅上,坐着三个人,知府喻均,孙隆孙公公,泰丰银铺东家汪拱干,加上到来的楚箫,他们四人是万历皇帝数次飞鸽传信“一月三次,彩票三期”的“联合创始人”,都到齐了,商量商量吧,皇帝的彩票怎么弄? 孙隆孙公公首先发言:“公公我又收到了皇帝的飞鸽传信,催问彩票一事,诚惶诚恐,怕把皇上交办的差事办砸了,丢了脑袋是小,惹了皇上和郑贵妃不高兴,就真是奴婢的罪过了,前三日,郡主府发行彩票,我一直都在泰丰银铺后堂,与水玉姑娘一起核对彩票回收铜钱数量,区区五十万文,折合白银就五百两,今日已是十一月十四日,嗯,即便是明日又开始摇奖,天天摇奖,到了月底,也不过得银两千两,这个月的三万两彩票之银,如何筹办?真是急死奴婢了,还请两位大人和汪东家替公公我想些办法”。 孙公公假模假式,做欲哭无泪状,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又得了皇上的“飞鸽传信圣旨”,咳,说一下得了皇上的旨意,总是能吓唬吓唬人的。 知府喻均只顾着喝茶,他不是搪塞,也不是推诿,这是皇上的差事,多给他几个脑袋,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是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说辞,在场的人,他的官位最大,但其余三个人,没有一个是他可以轻易开罪的“善主”,个个都是大“尖商”。 汪拱干也一样不说话,他在等楚箫说话,他听楚箫的,哪怕是楚箫让他再拿三万两银子,汇入京城,他都会痛快答应。总之,楚箫这条船,他是坚定不移一定要上,哪怕是条贼船。 楚箫看看三个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那就说说吧,他心里暗骂孙隆就是个数学智障:“孙公公莫要着急,你简单地想想啊,我开一个摇奖转盘,得银五百两,那如果开十个,开百个摇奖转盘呢,岂不就是得赢五万两”? 真该让哱依教教他们背九九口诀。 “开百个摇奖转盘,在哪里开?何人去开,岂不是整个松江开满摇奖转盘”?孙隆孙公么瞪大了眼晴,他说的话没错,有道理,可是,楚箫才不会,也不可能走去松江满处开摇奖转盘啊。 汪拱干无愧是泰丰银铺的东家,他不知道楚箫将来如何获得彩票之银,但看楚箫神情淡定,一副胸有成竹,定是留有后手安排:“彩票一事,楚把总,想必定有良策,在下所有银铺粮店及当铺分号,一定鼎力支持,唯楚把总之马首是瞻,要人出人,要银出银”。 汪东家是个大尖商,知道此时最好最妙最巧最乖的,就是给个好态度。 四更天,郡主府,万籁俱静。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两个黑影从中门楼堂屋脊上,一跃而至东厢房门口。 黑影微抬手,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这是极高的内力,托起了原本咯吱咯吱作响的门轴。 黑影入到房内,怀里掏出夜明珠,微弱的珠宝光霞,映照着两个身穿黄色袈裟斗篷的和尚,一男一“女”。 床上,楚箫像只“大金毛”,头北脚南,哱依像只“小金毛”,头南脚北,睡得死沉死沉。 “动手吧。” “罢了,改日再来,不知明日是否还有转盘摇奖,和尚且想摇中一面镜子。” “不动手,那就快走,可能惊动了后厅房的会家子。” “也好,好歹知道了地方。” 两个和尚说的是腹语。 后厅房的“会家子”于鹏程,从房梁上漂移到门口,双手攥拳,听听好像又没了动静,黑暗中站立了片刻,腾身上梁,继续睡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3章 白银兑铜钱 郡主府前,摇奖大舞台撤了,但来郡主府前遛弯儿找热闹的人,每天仍然很多,纷纷打听郡主府什么时候,再行摇奖。 府前台阶右边,两间街铺地,门前堂后,总是聚满人群。泰丰银铺分号的生意好得一塌糊涂,好过松江府所有的分号,银铺旁边的摇奖领奖室里,徐破儿领着木器店掌柜,还有几个伙计正在忙乎。 徐光启不愧是上懂天文地理,下懂农政军事。经过与楚箫的沟通,他很快明白了楚箫想推行投注彩票的构思,就是把彩票兑奖与彩票的发行售卖分开进行,他现在正在忙活的就是一个巨型彩票开奖机。 楚箫双手交叉靠在街铺立柱旁,很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徐光启在忙活,心中暗暗惊讶,徐光启的几何原本还真不是白学的,眼前一个巨大的玻璃箱子,长宽高各五尺见方,玻璃虽然不是透明,有些毛糙,仍然可以较为清楚的看清里面,有一堆软木制成的圆球,球体像哱依小拳头般大小,上面有金漆凹字“一”到“三十”,小哱依不时地拿起那些球,玩玩又放下。 楚箫看到哱依被人拉开了,她脚下两个巨大的风箱开始拉动,三十个软木球儿,在玻璃柜里飞舞起来,很是壮观好看,一根倾斜的木管,在玻璃箱中,捕捉飞舞的软木球,可能是角度不好,或者是木管的直径大了一些,摇奖开奖机停了下来,一次抓出了三只软木球。 楚箫一笑,不错不错,已经很不错了,再稍加改进,每次抓出一只软木球儿即可。 他做了个扩胸运动,走向郡主府台阶,想回房看书,旁边的泰丰银铺后堂立柱旁,水玉手里拿着个帐册,一直在偷偷的偷瞄楚箫,看到楚箫突然起身走过来,有点吓到,脸红心跳的急忙转身,蹲在刚才她点数的铜钱堆旁边。 楚箫经过,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水玉,想打招呼,但又想她是在忙,瞥了一眼她玲珑的身段儿,走开了。 水玉脸红红的站起身,手中的账册支着下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一位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着黑绒披风的公子,正好走进银铺,透过高柜,正好看到脸儿红红的水玉,惊为天色,以为仙女下凡,猛然间有些恍惚,痴痴发呆,银铺伙计给他打招呼两次都没听见:“客官爷,客官爷,客官爷有什么吩咐,客官也有什么小的可以效劳之处?” 方巾披风的公子总算是收住了魂,眼睛还在水玉身上:“伙计,我想,换些铜钱,抬上来。” 他的手往后一招,身后两个青衣壮汉,抬上来一口黑色的小银箱:“这是五百两现银,我想换你后堂地上,那堆铜钱,就是那位有着婀娜身段娘子脚下的那堆铜钱,哈哈,真是个妙人儿,想不到泰丰银铺还有如此妙色伙计。” 来人出口多少有些轻浮浅薄。 水玉心里很不高兴,哪里来的不端公子,出口不良,真是有些糟蹋了身上黑绒锦袍的衣棠。 她撇了撇嘴,手上摔打账册。 泰丰银铺伙计上手查看黑绒披风公子拿出的银锭:“客官爷,你是要换地上的那堆铜钱吗?那堆铜钱是前两日郡主府彩票摇奖得来的,有五十一万文,正好可以对你的五百两现银,你是想现在兑换吗?请让我瞧瞧银子的成色,稍等片刻,掌柜回来计算银两火耗以后,即可兑换铜钱与你。” 水玉飞了一眼高柜上,从黑色银箱里拿出来的银锭,心里一咯噔,此银锭瞧上去,为什么很眼熟? 不对,此银锭有些古怪,古怪在哪里呢?水玉想起来了,来人拿出的银锭,与楚箫放在书房书桌上,成日端详嘀咕的银锭,简直就是太像了。 她悄悄地走近身,拉拉银铺伙计的衣角:“铜钱先不要兑换给他,我要去请示一下把总爷,你且等我回话”,说完即转身出了银铺后堂,上台阶,奔楚箫书房。 东厢房书房里,楚箫正在看书,水玉急忙忙走了进来:“把总爷,把总爷,快去瞧瞧,刚才银铺伙计收到了一些和你书桌上一样的银锭,那个来换铜钱的公子,看起来也有些举止古怪。” “水玉,你慢慢说,什么银锭?” “把总爷,就是和你桌子上,此银锭一模一样的”,水玉拿起书桌子上的银锭晃了晃。 这块银锭,楚箫成日放在书桌上,就是“邓府脏银”不翼而飞的葡国银锭。 楚箫剑眉一挑,欣喜抓住了水玉晃着银锭的手:“水玉,你是说,出现了和此银锭一模一样的银锭,在哪里?你在哪里看到?” “是的,是的,把总爷,就在下面,就在下面的泰丰银铺里,刚才有个公子送来了一箱,有五百两之多”,水玉的手被楚箫抓住了,话越说越快,脸越说越红。 “水玉,我们去看看。” 楚箫三步并两步,水玉在后面一路小跑,兹批神秘而不翼而飞的一百多箱“葡国赃银”,总算是露出了一些端倪,如此一定要追缴到手。 他和水玉刚走下郡主府台阶,就碰到出门办事,返回泰丰银铺的胖掌柜。 他急忙拉住胖掌柜,压低声音说道:“你银铺前堂内有一位公子,想兑换我的彩票摇奖铜钱,先不要着急兑给他,什么时候兑给他,你听我的安排。你且上前,言语应付一二,探探来意和其身份,我就在后堂。” 胖掌柜会意,虽不知楚箫动机,但全心全意按楚箫的吩咐去做,走进银铺前堂,对着黑绒披风的公子,躬身一揖:“公子好,在下是此银铺分号掌柜,刚才有事离店,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坐在椅上喝茶的黑绒披风公子,放下手中的茶盏:“掌柜好,我想兑换宝号后堂地上的那堆铜钱,现银已经带来,有请掌柜上眼一瞧。” 胖掌柜装模作样地把眼前箱里的银锭又拿出两只,随便看了一看:“公子贵客,原本可以即刻兑了铜钱给你,只是东家昨日有吩咐,此批铜钱乃郡主府摇奖所得,涉及京城皇宫,有些后续还待批准,公子可否允许小号耽搁几日,小号定然兑了铜钱给你。” 后堂里,水玉突然觉得楚箫揽住她肩膀的手一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4章 绳索绷直了 楚箫和水玉,躲在银铺后堂,偷听前堂来人和胖掌柜的对话,他心里着急,胖掌柜啊,胖掌柜开场白也说完了,你倒是直奔主题呀,帮我问问他,来人是何方神圣? 楚箫可是日思夜想, 神秘失踪的葡国银子。 他很兴奋,百分之九十九的兴奋是来源于追踪神秘葡国银子的刺激,来源于神秘来人对他智商挑战的刺激。当然还有百分之一的刺激,来源于怀里搂着的水玉。 银铺前堂和后堂中间的帘子没有拉上,黑绒华服的公子和胖掌柜可以看到后堂的情况,所以楚箫和水王只能躲在后堂门旁,一处狭小的视线死角,背后顶着门轴,怕弄出声响,不敢动。 水玉也很兴奋,她的兴奋百分之九十九是来自于被楚箫搂在怀里的刺激,好像现在的感觉比上次去上海县两人合乘一骑的感觉,又不一样。 她感觉楚箫的手在肩膀上越搂越紧,就缩了缩身子,脑袋从楚箫下巴旁移到了下巴底下。 轻轻的磕牙的声音, 她抬头看,楚箫苦着脸,伸着舌尖,像是磕了牙,咬了舌尖。 爷不怪我哦,咬了舌尖,等下给你含了生姜片儿,就好了。 银铺前堂,黑绒披风公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掌柜的,如此看来,今日我是拿不到铜钱了,无妨,此五百两现银,暂且存在宝号,改日再来支取铜钱,告辞。” “公子请留步,请问尊姓大名,我且写张字据给你。” “郑士国。” 后堂门边的水玉只觉得身子一震,楚箫放开了她,压低声音对她说道:“去把魏忠贤找来。” 楚箫心里狂喜,郑士国三个字,他听了很多次了,这个郑士国,果然与神秘消失的葡国银锭有联系。 魏忠贤很快被找来了, 楚箫拉着魏忠贤说:“跟住前面的那三个人,特别是中间的那位着黑绒披风的公子,不要打草惊蛇,尽量了解情况,特别是住在何处。” 魏忠贤依言而去。 哱依跑了过来:“爷,爷,徐破儿的摇奖机打造好了,爷,快去看看,一次准准地抓住一个金字球儿,连续可以抓六次,一共抓出六只球儿。” “好啊,去看看。” 如此说来,徐破儿的工作效率卓然,彩票开奖兑奖的关键一环,已被其攻克。 众人正在观看彩票机,不一会儿,魏忠贤悄悄走到楚箫身后,低声说道:“把总爷,我已探听清楚,此人叫郑士国,就住在春楼前堂二楼,孙隆孙公公对面。” 好嘛,真有点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意思啊,楚箫此刻心里反倒不着急了。 冤有头债有主。 这个郑士国,是用葡国银锭来换铜钱的,只要铜钱握在手里,就相当于是拿住了郑士国的七寸。 盯紧了郑士国,总会露出些破绽,找到那批神秘失踪的葡国银锭。 不对呀!郑士国为什么要用银锭换铜钱?一两银子握在掌心,随便揣在身上什么地方,一串铜钱可是要穿好了憨憨地背在身上。 一般的人都是用铜钱换银锭,好携带,好收藏,郑士国为何反而行之,要用银锭换铜钱呢?有些古怪。 楚箫挠挠脑袋,有些想不通, 不合常理呀。 他想起前些日和唐冬儿一起夜探郡主府后山山洞,两人曾遇到一批肩扛麻袋的神秘黑衣人。 黑衣人过后,地上散落几个铜钱,楚箫早就想再探后山山洞,今日受了郑士国以银锭换铜钱的刺激,立刻有了决定:“哱依,魏忠贤,你们两个回房,赶快去找些粗一点的麻绳,越多越好,带上短筒火枪,荷枪实弹。” 两人一看楚箫面色有些凝重。急忙回房准备。 进了郡主府后山山洞,楚箫又有些懵了,山洞内支流众多,有溪水,好似还有江水连着外面的浦江,岔路纵横,石笋与钟乳石犬牙交错,上次他与唐冬儿是夜探山洞,伸手不见五指,石缝里搂着唐冬儿,他又心猿意马。 现在,他完全不分东西南北了,有些踌躇无措,好在哱依还认得一些方向,上次郡主府大秤分金,就是她从山洞里把唐冬儿的海盗队伍,领进郡主府的。 魏忠贤身上左右交叉扛着两捆麻绳,双手提着短筒火枪,精神抖擞,他平日很少有机会能摸着两只短筒火枪,而且现在是荷枪实弹。 三个人有些漫无目的地在山洞里转悠,转到了一处石壁,石壁下有洞口。 “爷,快看,此处有一洞口,洞口后面好似有些铜钱。” “把总爷,果然是有些铜钱。” 楚箫扒开魏忠贤和哱依的身子,一看洞口那边地上果然是有铜钱,他蹲在洞口前,从魏忠贤身上解下粗麻绳,把麻绳系好活扣,套在哱依腰间:“哱依,你试试能从洞口钻进去吗?” 哱依开始往洞口里爬去:“爷,卡住肩膀了,卡住我的肩膀了。” 楚箫连忙说:“哱依,你再试试,如果实在钻不过去,就退回来,慢慢地退。” 哱依的腿和脚在楚箫眼前踢了踢,扭了扭,又开始往前爬,她钻了过去,站起了身。 绳索从楚箫手里往前窜出一截,他可以看到洞口里她的小腿。 “爷,这里有一小堆铜钱,哈哈,爷,那边还有一小堆铜钱。” 楚箫眼前的小腿消失了:“哱依,你回来,哱依,你回来。” 洞口前出现哱依圆溜溜的眼睛:“爷,有好多铜钱,还有一些大大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我过去帮你看看。” 楚箫有些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绳索:“哱依,你,你慢慢往前走,每走出十步,就抖动一下腰间的绳索,知道吗?抖动一下腰间的绳索,然后说一句话,让我们可以听到你的声音。” “爷,我说什么话?” “说什么话都可以,不要只顾着找铜钱,要注意身边的事物,东西,就是,要小心一点,注意脚下。” 楚箫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和唐冬儿夜探山洞时从头上飞过的冷箭,念及此,有些急,想让她从洞口退出来。 “爷,我知道了”,洞口里哱依的圆溜溜眼睛又一次消失了。 绳索在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地从楚箫的手里滑出去,楚箫觉得手心有些冒汗。 “爷,这里有好多铜钱。” “爷,这里有些古怪的东西。” “爷,是很大的东西。”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 楚箫觉得身上有些发凉,手里的绳索已经快完全没入洞口,身旁魏忠贤机灵地解下另一卷绳索,麻利地打了一个死结,把绳索又递回到楚箫手里。 楚箫抖了抖绝索,绳索上的死结在洞口石壁上轻轻啪啪的弹跳了两下:“哱依,哱依,你听到我叫你吗?” 哱依没有回应。 楚箫心里一急, 往回一拉绳索, 绳索绷直了,拉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5章 彩票的防伪 坏了,绳子拉不动, 哱依没回应。 楚箫一着急,脑袋伸进了洞口,大声叫喊:“哱依,哱依,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听见了回应一声,听见了回应一声。” 哱依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楚箫用脚顶住石壁, 又拼命的拽拉了一下手中的绳索,突然又放下了手中的绳索,不敢再拉了,他怕拉断或拉脱了绳扣,绳索不知道卡在什么地方,如果卡在尖锐的石缝里面,一拉一磨很可能就会断裂。 魏忠贤也着了急,把脑袋伸进洞口,拼命的叫喊:“哱依,哱依,你在吗?听到了回话,听到了快回话。” 叫喊声在山洞里回荡, 哱依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楚箫有些心里害怕了,脑子里飞速转念,哱依为什么没有回应?洞口那边也没有任何声响,绳索为什么拉不动?是卡在洞口那边的石缝里了吗?洞口那边发生了什么意外?难道?他一握拳,狠狠地打在了石壁上,石壁全是钟乳石面,坑坑洼洼,棱角锐利,瞬间,石壁上多了一个鲜红的拳印,楚箫的拳头上开始冒血。 魏忠贤急忙抽了腰间的短刀,解下绸布腰带,割下一块绸布,一边慌张地为楚箫包扎手掌,一边仍然扭头望洞口里呼喊:“哱依,哱依,听到吗?听到了快回话。” 楚箫非常懊悔,觉得让哱依孤身一人穿过山洞,简直是个糟糕透顶的决定。 魏忠贤包扎好楚箫的手掌,脑袋再一次钻入洞口,极力地想钻进去,连着试了三次无用。魏忠贤的身子已经长大了,已经是个大人身材,肩膀完全进入不了洞口,他气馁地瘫坐在石壁下。 洞口里发生了什么?哱依被人害了?掉进了陷阱?还是,绳索为什么拉不动? 绳索当然拉不动,绳索只要在洞口里任何一处拐弯的石缝或石笋上缠绕一下,根本就无力拉动。 让哱依孤身深入,是一个愚蠢透顶的决定,太你么空格了,太空格了,楚箫想狠狠的扇自己一个耳光。 他定了定神:“魏忠贤,赶快,你赶快原路返回,回到府中,找到于鹏程于大人,让于大人多喊些人手过来,快去。” 魏忠贤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 拼命的往回跑。 楚箫捡起地上的一只短筒火枪,对着石壁洞口的一条缝隙,啪啪啪啪啪啪啪连续击发,一口气打光了,短铳里的所有铅弹,眼前一片石屑飞起,硝烟弥漫,口腔里鼻孔中,是呛人的烟尘味,他不管不顾又一次把头伸进石壁上的洞口,尝试着想钻进去,未果。 退出脑袋,想着倒身而入,却只能伸进去半条腿,正在拼命挣扎,石壁上方,远远的,似乎有一个声音传来:“爷,爷,我在这里,我看到你了,爷,我下不来。” 楚箫眨眨眼睛,头顶上方,两丈开外,高高的石壁上,似乎另有一个大大的洞口。 硝烟中,似乎有一个人影在招手,他赶紧从洞口中缩回身子,爬起来,立起身,抬头看,是哱依。 哱依在石壁上方的洞口边, 在招手。 楚箫觉得整个身子突然一阵酸麻,粗粗地喘出一口气,四肢发软:“哱依,你没事吧。” “爷,我没事,爷,我没事,但是我下不来啊,也退不回去,怎么办?” “好,好,你不要动,先不要动,慢慢地坐下身子,慢慢地坐下身子。” “。”她在缓缓地坐下。 “对,先不要动。” 魏忠贤回来了,身后紧跟着锦衣卫于鹏程,还有一队官兵,有十几个人,官兵军士们搭起了人梯,人梯上第四人,已够着了石壁上的洞口,纵身而上,不一会二,放下了绳索,石壁脚下的人抓住绳索依次攀爬而上。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 洞中洞。 楚箫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轻轻地拍了拍哱依的小脑袋。 总算没事了。 洞中洞,地面开阔,拱顶很高,洞壁四周有很多钟乳石和倒立的石笋。 地上,到处散落着一堆一堆的铜钱,正中央是一堆叫不出名字的物件,大家围拢了上去。 物件中有,十几口箱子。于鹏程用脚踢了踢其中一口箱子,颜色斑驳年代久远的箱子一踢而烂,散落出一堆铜钱:“楚箫,小兄弟,此处洞府,何来如此多的铜钱,你如何看待?” 四百多年后的楚箫,虽然学的是金融文科,但他操持运作的金融项目,却多数服务于大型的工矿企业,对眼前成堆的不明物件,多多少少有一个后世科技的判断,联想到郡主府后,原来残败正在修建的工场里的不明机器,联想组合,应该是大型的压铸机器,用来压铸眼前铜钱的压铸机,也就是造币机。 “于大人,属下判断,眼前的大小物件,应该是郡主府后工场压铸机的相关配属部件,两两组合安装,应当是铸造铜钱的机器。” “小兄弟,你的判断有道理,想必是景王时代,在府中开有铸造厂,铸造铜币。” 景王,就是郡主的仙逝父亲。 众人又在洞中洞,四周寻找了一阵,别无他物。楚箫在洞中一角落,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的右脚皮靴后跟里,有一块唐冬儿送的玄铁磁石,可以感应到五尺范围内的磁场反应,他判断此处地下有机关。 要么是地窖,要么是陷阱,要么也可能有一条暗藏的通道入口。 他没出声,倒不是想隐瞒于鹏程,而是他不能判断于鹏程带领来的官军是什么身份。 回到郡主府,府前街铺,彩票摇奖室,汪拱干,徐光启,水玉,三个人,好像正在商议什么事情,见到楚箫,汪拱干急忙招手:“楚把总,楚把总,你这台新的彩票开奖机,简直是神乎其神,异想天开,快来说说,快来说说,你心中又有什么宏伟大计?” 在汪拱干眼里,楚箫现在是招财猫,是财神爷。楚箫要是有什么好玩的新把戏,他汪拱干是决计不会落下。 落下了身位, 就是落下了银子。 楚箫也正要找汪拱干,就是售卖的彩票如何印刷?用什么纸张印刷涉及到一个重要的防伪细节问题,汪拱干可以很好地解决印刷防伪纸张的问题。 因为汪拱干是开银铺的, 银票的防伪, 断然不会出任何问题。 白天在郡主府后山溶洞里折腾的够呛,楚箫又拿出李时珍给的康复药粉溶在水里,好好地泡了一个澡。 泡完澡,趁着神清气爽,他仔细查看窗格纸上补好的两个“偷窥洞”,其中有一个圆圆的“手指洞”又破了,洞口不规则的边缘,像是蹦进来一颗石子。 蹦进来的石子也太巧了吧,刚刚好压着原来补好的“手指洞”? 有些莫名其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6章 只能用铜钱 徐光启真的太厉害了,他研制出了活字印刷,一到三十,三十个铅字,可以自如地安插在一寸长六分宽小印模里,印模上面有一个小手柄,插入铅字,就可以在汪拱干提供的防伪印刷纸上,印制出彩票了。 哱依一边数着数,一边取了十二,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六个铅字,依次插入印模,蘸了红油,在纸上印出了第一张彩票。 郡主摸摸她的头:“哱依,你为什么选此六个数字,可是代表了一些什么意思?” “郡主姐姐,你二十岁,公主姐姐十八岁,喜兰姐姐十七岁,魏忠贤,十六岁,水玉姐姐十五岁,我十二岁,再加上爷,有,我估计是十九岁,所以我就选了这六个数字,郡主姐姐,你说我可以中头奖吗?” “哱依,不知道哦,不知道会开出些什么号码,不过,你怎么知道爷是19岁呢?” “哈哈,我猜的”,哱依个小丫头越来越鬼精鬼精,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估计的。 这两天她老是缠着徐光启,她知道讨好徐光启,对她有好处。因为徐光启答应她,忙完彩票印制,就帮她研制短筒火枪的铅弹。所以她就屁颠屁颠的嘴里喊着徐破儿徐破儿的跟在后面。徐光启也喜欢她叫他徐破儿,觉得叫英文名洋气。 楚箫要去亲自考察落实彩票发行的最后一个重要环节,就是彩票售卖网点。 徽商汪拱干手下的粮号,当铺,银铺,加在一起,有三十几处,再加上与他相关相熟的其他店铺,已经答应说好了可以作为彩票售卖网点的商号,就有了六十多家,全部商家的名册在水玉的手里。 楚箫带着水玉,两人想去考察一下现场情况,同时再去丁娘子布庄,看看能不能联络一些布店绸庄,作为彩票售卖网点,毕竟纺织是松江的主要经济形态,他的目标是首批彩票售卖网点,最好能有一百家。 两人还没有走到丁娘子布庄就看见前方围聚了很多人,丁娘子布庄旁边,是一家铜器店。 铜器店与丁娘子布庄中间的一小块空地上,搭起了一个两尺高的小平台,铜器店的伙计正在平台上面伺候摇奖,吸引了众人围观。 万历年间,商人们的仿制山寨能力真是超强,郡主府的摇奖才停下没几天,摇奖这个新事物在松江已遍地开花了,据说楚箫发明的跳棋已卖到了京城。 两人刚在人群后站定,气喘吁吁的哱依追了上来,把个脑袋插在两人腰间向前探望。 铜器店摇奖奖品甚是丰厚,万历年间,铜器工艺品制造十分发达,小到锅碗瓢盆,大到农政用具,家居装饰,楼宇建造,到处都可以用到铜饰品,此次铜器店摇奖,头奖奖品是一把铜“手炉”。 铜“手炉”,铜盖上有些菱形的雕花眼,里面可以放些炭火,白天可以搂在怀里暖手,夜间可以放入被窝暖脚,打造精致,玲珑得意。 “爷,我也想要一个,有一个手炉,晚上我们睡觉就可以暖脚了。” “把总爷,我也想有一个,还有,公主后厅房的那个手炉太重了,不如眼前的奖品手炉,如此轻巧精致”,水玉边说边抬头看着他。 “想要就上台去抽奖。” 楚箫只看了台上两三个人的抽奖过程,就觉得铜器店伙计的摇奖有阴谋,怎么看怎么不对。 他一把举起了哱依,让她坐在肩头上:“哱依,你帮我看看,那个伺候摇奖转盘的铜器店伙计,手上有些什么古怪?” “爷,铜器店伙计手上,没有什么古怪呀,他就是用手扶住摇奖转盘,哦,对了,他的两根手指上好像有两跟细细的麻绳线。” 这就对了,麻绳线肯定固定着铜器店伙计手臂衣袍里的古怪。 楚箫放下了哱依,弯腰从自己鞋里拿出了鞋垫,对折了一下,捉了水玉的脚,脱了她的鞋,把对折的鞋垫,塞入她的绣花鞋里,然后,又给水玉穿好鞋。 水玉脸红红的不知所措。 楚箫低低声音,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水玉拉着哱依上台摇奖。 上台了两个小娇娃抽奖,台下叫好,“哱依”,哈,“哱依”,估计现在全松江的百姓都认识他。 第一次摇奖,哱依用的力气有些大,转盘停了,红漆凹字:“多承惠顾”。 没中,喔,代价不小, 摇奖的二十个铜板没了, 二十铜板,讴歌酒楼可以点两斤上好的烤鸭,这个铜器店的摇奖有些黑心。 水玉垫了“楚箫鞋垫”的右脚,悄悄地往旁边挪动了半尺,她抬头望望楚箫,看到他溜溜的脸上一丝微笑,在轻轻摇头,她停止了右脚的挪动。 第二次,又是,二十个铜板,哱依再摇,这次她的力气用小了一些,摇奖转盘停住了,离“头奖手炉”只有一指宽的距离,获得的奖品是“二奖铜镜”,郡主府有玻璃镜,当然不稀罕铜镜。 水玉又轻轻地移动“右脚”,发现随着她右脚的移动,身旁的摇奖转盘也在轻轻的转动, 在往“头奖手炉”的位置转动,她又看了看人群后面的楚箫,楚箫又轻轻摇头。 她又停止了挪动脚步, 她觉得楚箫太神奇, 通过她的脚来控制摇奖转盘。 第三次摇动转盘,哱依动作的协调性终于找准了力量,渐渐停稳的摇奖转盘,直指“头奖手炉”。 摇奖转盘后面的铜器店伙计的手,在不露声色地移动,水玉的右脚也在不露声色地挪动。 摇奖转盘停了, 但是出现很滑稽的左右摇晃,不管怎么摇晃,中间的指针, 都牢牢的指定“头奖手炉”。 水玉看看人群后的楚箫在向她不停点头,又看看眼前,铜器店伙计脸上尴尬的笑容,心里想,把总爷在我的鞋里面,放入了什么神奇的物件?竟然可以扛住眼前铜器店伙计在摇奖转盘上施展的鬼把戏。 让你动,看你怎么都斗不过我,怎么动,都动不出把总爷的手掌心,水玉脸上是骄傲。 铜器店伙计手上的动作, 挡不住水玉脚下挪动的力量。 中了头奖了,哱依中了头奖。 一把铜手炉,台下轰然叫好。 虽然是中了头奖手炉,但接下来的兑奖,还是让楚箫觉得有些失落。 铜器店制定的兑奖规则是:“免费赠送手炉”,但同时要购买铜脸盆铜镜铜梳子蚊帐钩林林总总甚至包括耕地的铜犁杖共计十件,耗资二千文铜钱。 而且,只能用铜钱,不能用白银。如果不用二千文铜钱购买以上十件铜制品,则抽中的“头奖手炉”作废,而且抽奖所花费的二十个铜板也不予退还。 楚箫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挑战。 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只能用铜钱?搭配销售,年尾清货,把平时一些销售不好的库存铜制品,利用抽奖,清仓处理很正常,但为什么只能用铜钱呢? 无意中抬头看见后面铜器店窗户后,闪过一个熟悉又有些邪幻的身影。 身着黑绒披风的郑士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7章 不断地搂火 楚箫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挑战,严重的挑战,太他么空格的挑战。 郑士国连续两次在楚箫面前出现,目的指向似乎都只有一个:铜钱,郑士国为什么只要铜钱不要银子呢? 楚箫现在也学的谨慎了,不会轻易去捅郑士国“这只马蜂窝”,吧叭吧叭地拿根棍子去捅马蜂窝,是傻小子干的事,要学会一把火,烧其个精光。 楚箫现在不会一冲动就想着动用唐冬儿的海盗队,去掏别人家的窝巢了。 好你个郑士国, 小空格,等着。 水玉从摇奖平台上下来:“把总爷,你给我绣花鞋里塞个鞋垫,有什么玄妙?好似可以让台上的摇奖转盘神奇地转动,是何道理?只是太硬了,硌脚的很。” “哈哈,水玉,鞋垫里有块玄铁磁石,很是玄妙,台上的摇奖转盘里有铁机关。” 楚箫接过鞋垫,塞回自己的鞋里,昂首大步往前走,身后两个小人儿忙跟上。 “哱依,你知道把总爷的玄铁磁石是什么神奇的物件吗?” “水玉姐姐,我也不知道,爷身上,经常是有些怪怪的东西,爷身上还有“势”,摸起来也是硬硬的。” “势?什么是势?” “我也不知道,势,就是爷说,势起势落,可大可小。” “可大可小”?水玉寻思一下,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李如梅,镇江副总兵。就是前文,在镇江炮台上,一炮把楚箫和唐冬儿打落入浦江的镇江副都使将军。此刻,他正领着四个亲兵,坐在丁娘子布店拐弯临街的骑楼下,陪着一位公子喝茶。 此公子弱冠年华,衣着豪贵,身披雪白的貂皮大衣,乃晋商首富范永钭之三公子范晨晨。 接理说一个商贾之子,用不着从二品的副总兵大人亲自陪同,但李如梅接到了大哥陕西总兵李如松的亲笔信,信中强调要李如梅亲自陪同,他只好从命。 范晨晨身后,丁娘子布店骑楼边门,不时有身着华丽皮草的姑娘们进进出出,范晨晨正在用眼前的摇奖平台,筹办皮草展销会呢,姑娘们是他从南京请来的走秀模特。 范晨晨与郑士国相熟,两人共同搭台,铜器摇奖和皮草展销,同时进行,互壮声势。 只是南京来的姑娘们,换装准备的时间长了些,皮草展销会还没有开始。 楚箫走进丁阳子布店,发现丁娘子布店,高柜里面有三分之一的地方,空了出来作为郡主府彩票售卖网点。 高柜后贴着徐光启策划的彩票售卖巨幅招贴,招贴前却横七竖八的挂了些长长短短的貂皮披风,有些碍眼,他顺手取下了几件,放在高柜上,却不知高柜上遗留有张贴巨幅画报的水渍和米浆,由此弄污了貂皮披风,他浑然不觉,听到身后摇奖平台上有哱依的叫声,转身走出了丁娘子布店。 原来,哱依和水玉又回到了摇奖平台上,她们没有带那么多铜钱买“摇中头奖”的附属十件铜器,正在画押字据。 旁边另一位老者也摇中了头奖手炉,却不愿意花二千铜钱,去买那十件附属铜器,与铜器店伙计起了争执,伙计推了老者一把,老者跌坐在地,连累水玉也跌坐在地。 哱依上前踢了铜器店伙计一脚,伙计要拉住她,她纠缠,又起腿想踢伙计。 楚箫连忙跳上台,拉哱依扶水玉。 骑楼下,茶桌边,几个正准备上台展示貂皮皮草的姑娘,正在向范晨晨抱怨貂皮披风上的污渍,对着台上的楚箫指指点点,李如梅一挥手,范晨晨领着四个亲兵,跳到摇奖平台上。 楚箫刚拉住还想踢人的哱依,刚扶起水玉,还没转身,四个亲兵,东西南北,四把长长的鸟铳,对准了他。 铜器店门口,急行出三人,跨上平台,正是郑士国和两位随从。 楚箫还没有从眼前四只鸟铳的惊讶中完全回过神,又分明感受到了郑士国身后两个随从之隐隐的危险,那两个随从迫近的脚步声,比之三品锦衣卫于鹏程的气势丝毫不差,定是内力深厚的高手。 楚箫的目光从左边郑士国的脸上和右边范晨晨的脸上扫过,判断着眼前发生的格局,他伸手拢了拢水玉和哱依的肩膀,若有不测,如何先周全两位姑娘。 哱依却挣脱了楚箫的手,她右手胯上一捞,拔出短筒火枪,绕着东西南北的四个亲兵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压低他们手里得鸟铳:“哈哈笑死我了,你们是想用此长长的烧火棍,吓唬我吗?我的短铳可是比你们的快,信不信你们还没燃着火折子,我就击发了。” 她真击发了,而且是连续两次击发,两团淡淡的硝烟在平台上升起,呯呯两声,好几丈外,骑楼墙角下,一群公鸡中,倒下了两只,脖颈上的鸡头不见了。 楚箫由着她玩闹,轻轻地按了按水玉有些发抖的肩膀:“水玉,别怕,没事”。 如果没有哱依和水玉对他行动上的制肘,他会好应付的多,眼前着华服穿貂皮的公子,指挥的四支鸟铳,他还真没放在眼里,他有些担心的是郑士国身后的两个内功高手,即便是拿了哱依的两只短铳在手,也不一定应付得了那两个高手随从。 哱依玩闹般地击发两次,吓到了周遭的围观民众,却没有吓倒台上的任何一个人,四个亲兵,刷刷刷各自抽出了火折子,对着楚箫平端了的枪口, 局势有些一触即发。 右手边的范晨晨对着楚箫一抱拳:“在下范晨晨,初到松江宝地,搭此平台,举办皮草展销,不知对面的公子,为何弄脏我的貂皮皮草啊?” 楚箫也一抱拳,扫了一眼面前的小白脸:“呵呵,呵呵,在下楚箫。” 弄四个烧火棍围着我,如此大动干戈,就是因为弄脏了小白脸你的几件衣服?有点, 楚箫眼睛瞄向骑楼下茶桌边的李如梅,乌纱帽圆领袍,显然是眼前此四把鸟铳的真实指挥者。 范公子你有点,小白脸你有点“狗仗人势”吧,爷我还就不搭你这个茬。 哱依小身子又想往前窜,被楚箫拉了一把,有点滑稽的后仰踢腿:“喂,范公子,你是叫范公子吗?弄脏了你的衣服,你就叫人拿个烧火棍围着我们,哈哈笑死我了,信不信我拿枪打你啊”。 楚箫笑笑,有点无奈的摸摸她的脑袋,小丫头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断地在搂火,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与她养火处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8章 面子兜得住 平台上左手边的郑士国,几乎是与楚箫同时跨步上的摇奖平台,郑士国跨步上台,只有一个原因~“英雄救美”,扶起跌倒在地的水玉。 自从上次在郡主府前泰丰银铺后堂,见到水玉以后,郑士国就有些念念不忘。但是他的步子没有楚箫大,手没有楚箫快。 此时看到依偎在楚箫怀里的水玉,郑士国心里有些醋海翻腾,完全是羡慕嫉妒恨:“哈哈,原来是楚公子,幸会幸会,佳人在怀而临危不乱,倒是让在下羡慕得紧。” 水玉望了一眼郑士国,不屑地转过头,低低的声音说道:“把总爷,就是这个郑士国,想用银子换我们的铜钱,此人言语轻浮,有些可恶。” 楚箫低头轻松一笑:“可恶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们且不理他。” 郑士国显然感受到了楚箫态度的轻蔑,尤其是在“佳人”面前对他的轻蔑,自尊心发出挑战:“楚公子,楚公子,在下与你说话呢,为何不理不睬,不言不语?” 楚箫哦了一声:“你谁呀?” 他是成心激怒郑士国。 人有三怒,心怒必乱,乱中必失,眼前是多好的机会呀,顺手打探打探对方虚实。 骑楼下发出一声嗤笑,李如梅李副总兵,打心底里有些喜欢眼前平台上,被自己四个亲兵围住的楚箫,此子面不改色,身形如桩,言语从容,还能机智回旋,隐隐透出一些高贵气质,实属罕见。 丁娘子布店内堂,葛成和丁娘子,一直在帮端坐在圆凳上的董小婉,改制身上的貂皮披风。 三人听到了房外的喧闹和枪声,但是貂皮披风的袖子正在董小婉的身上缝制,所以她并未起身。 披风改制完毕,董小婉走出布店边门,来到骑楼下,一看眼前的局势,吓得花容失色,急忙俯下身在李如梅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如梅从茶桌边站起身,冲着台上的亲兵喊了一句:“你们四个收了,下来吧,没事了,误会,哈哈,小误会,小误会。” 四个亲兵收铳下台,董小婉连忙跑上台,跑向楚箫,左手拉了楚箫,右手牵了哱依,和水玉一起走下平台,边走边在楚箫耳边低语,给他介绍台下的镇江总兵李如梅。 四人下台来到骑楼下。 李如梅一抱拳:“哈哈,原来是威名赫赫的戚家军帐下楚把总,本官还真有些看走了眼,代问于鹏程于大人好,代问公主好。” 李如梅放低姿态行抱拳礼,是在给于鹏程面子,于鹏程多厉害呀,就算是李如梅的父亲~辽东总兵李成梁站在于鹏程面前,也要躬身施礼。 虽然他父子两人的官阶都比于鹏程要高,于鹏程可是伺候了三代皇帝的皇宫重臣。 楚箫也抱拳一揖:“属下见过总兵大人,总兵大人对公主和于大人的问候,属下一定带到,适才不小心弄脏了范公子的昂贵皮草,还请多些担待,属下在此谢过。” 旁边的范晨晨也是机灵人,一看冤家变欢喜,连忙接言道:“楚把总言重,楚把总言重,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实在是误会,实在是误会,还请楚把总多担待,多担待,改日定当登门拜访,求请原谅。” 人都是要个面子, 面子兜得住, 什么事也就没了。 一场闹剧,转眼,烟消云散。 两尺高的平台上,左边郑士国操纵的铜器店摇奖转盘,又开始转了起来,继续在不解释清楚规则的前提下,忽悠着台下民众兜里的铜钱。 右边范晨晨操持的貂皮皮草展销会,鸣锣开场,来自南京的姑娘们身着各种款式的貂皮披风,轮流登台亮相,台下不时传来民众阵阵起哄叫好。 大家主要是来看秦淮八艳之首~董小婉的,董小婉是此次范晨晨专门从南京请来的。 楚箫发现这两天自己真是和“铜钱”飙上劲了,他发现郑士国和范晨晨像似事先商量好的一样,目的都是要铜钱。 郑士国卖铜器,只收铜钱不收白银,范晨晨卖皮草,不收银票只收铜钱。 太你么空格。 如果你去买台奔驰车,卖车的店家说,不能转账,不收支票,只要现金,而且是只要一块钱的钢蹦。 你会不会发疯崩溃? 真是他么空格zz。 郑士国和范晨晨闹的是哪一出啊。 楚箫突然想到了一个词, 四百多年后的一个词, 他后脑勺有些发麻,如果果真,他真是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警醒。 郡主府投注彩票开始售卖了,全城一百个售卖网点同时售卖。 一个字,火,两个字,太火。三个字,活得不能再火。 从天亮到天黑,每个销售网点,都是排满队,人挤人。 万历王朝,民风泼辣,松江府经济好,民众家底殷厚,即便是如此灾年,购买彩票的人也出手豪阔,往往是几十张几百张甚至上千张的购买,全家齐上,合众购买。 生意最好的,就是郡主府前泰丰银铺分号的彩票售卖网点,也不知是来棒公主的场,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来此购买彩票的,使用铜钱购买,都会遭到排队等候人的取笑。 咚咚扔上高柜的都是一锭一锭的银子,一买都是整版整版的彩票购买,忙得银铺胖掌柜,一个劲儿的朝后堂喊:“快去禀告汪东家,快去禀告汪东家,紧急增派人手,紧急增派人手。” 徐光启制定的投注彩票,头奖是白银二千两,楚箫心里大概匡算了一下。一到三十随机选取六个数字,两个铜板博中二千两白银的几率大概是五百万分之一。 眼前这些投机的人们,难道真的一点数学概念都没有吗?不知道,他们只有五百万分之一的机会,博中头奖吗? 什么时候投资的理念,大过投机,或许理智才能拯救愚昧。 但万历年代显然不行,万历年代当前眼下,最多也就是个算盘计数的年代。 靠在银铺后堂门边的郡主,推了一把楚箫的肩膀:“楚箫,你在为何沉思?” “郡主,这几日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水玉现在经常一个人在外抛头露面,你要多提醒她一些,注意行踪安全。” “楚箫,要不干脆让水玉跟了你吧,我新近又从知府执事文书处,买了两个丫鬟,一个留在我后厅房,一个派往西厢房徐光启的母亲房中,我们近些时日,总在照顾病中的公主,也是有些忙不过来,李时珍李药圣最近不在松江,否则,相请过府,还能给公主瞧瞧身体。” 楚箫没接话, 感觉也有些身心忙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9章 有请董事长 郡主府中门楼堂。 楚箫决定召开第一届“郡主府彩票发行公司”董事扩大常委会,董事也是这几个人,常委还是这几个人,男丁有徐光启,魏忠贤,女丁,算上太丰郡主,也就只有水玉和哱依了,喜兰要照顾生病的公主,最多算半个。 “首先,有请董事长,郡主发言,给我们今日的开会定个调调。” 郡主昨夜一直在照顾公主,眼圈有些熊猫眼:“楚箫,你且与我解释,什么是开会?什么是先定个调调?你不是说,伺候彩票,是帮皇帝办差吗?” “对啊,发行彩票就等于给皇帝办差,你已经说出了最重要的调调啊,董事长有高度,至于开会嘛,什么是开会呢,开会就是,人众尽管住得拥挤,但会堂总是造得宽敞无比,一个衙门一个衙开,一条线一条线开,按男女开,按臣民开,按年龄开,按官阶开,按功名开,面对面开,背靠背开,大大地开,小小地开,无人不开,无处不开,无时不开,是为开会。” 郡主揉揉熊猫眼:“楚箫,你不要说吃口语,你一说出口语,缠缠绕绕,我就心慌,今日。” 喜兰急匆匆走了进来,俯在郡主耳边低语了两句,郡主急忙起身,奔后厅房,想是公主有事。 “完了,董事长走了。” “爷,爷,什么是董事长?” “董事长,就是,懂事了,就长大了,长大了,就懂事了。” “爷,那我,以后懂事了,以后长大了,是不是也可以像郡主姐姐一样当懂事长?” “可以。” 楚箫不再理会哱依,他拿眼睛看看魏忠贤,魏忠贤开始汇报昨天彩票发行售卖的情况:“我招集了二十个人,每人负责五个彩票售卖网点,截止到昨日二更天,一百个销售网点,售卖彩票情况正常,有两家出现铅字短少,一家出现印模断裂,均及时予以了更换,各网点售卖所得,少则几十两,多则上百两,具体数目,水玉还在统计当中。” 水玉接过话茬:“一百个销售网点,昨日所得折合白银,最少三十五两多,最多一百二十六两多,总额超过六千余两多,折合银两准确数目,泰丰银铺胖掌柜,还没给到与我,一百个销售网点的掌柜,陆续有派伙计来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返利?” 水玉的眼睛看向徐光启,不错,解决问题的思路很清晰,知道问谁要答案。 徐光启开口答道:“我初步设计每个网点的帮卖返利,比例为十分二,不知高低合适与否”?他的眼睛看向楚箫。 楚箫当即否定:“十分二太高,最多十分一,以昨日为例,最低售卖网点得银三十五辆,十分一,也即昨日售卖彩票的最低帮卖获利,都有白银三两半,我王朝普通民众一年的日常用度,也就二两白银,况且我们是为皇帝办差,未来有很大变数,除了上缴,要留下足够储备银子,以防不时之需。” 几个人纷纷点头。 楚箫还想说话,喜兰急匆匆进来说,公主有请大家。 一群大人小人,大步小步,赶到公主后厅房门前,收了脚,个个不敢出声,想进去,又怕带进去风寒,惊扰了公主,加重了公主的病情。 房内传出公主虚弱的声音:“且都进来吧”。所有人等才推门而入,有些局促地站在厅房中央的檀香木圆桌边。 气氛有些拘束,还是魏忠贤眼里有活儿,快手快脚地把屋里的两个炭火盆,端到屋外,用火钳捅了捅残火,支起来,放上新木炭,拿个芭蕉扇,又是摇又是吹,很快燃出蓝色的火苗,又殷勤的把两个炭盆除了烟,端回到公主屋里。 公主向哱依招手,哱依笑逐颜开地坐到了公主的床上:“公主姐姐,现在我每日可以写十个字了,水玉姐姐每天给我检查,爷却很懒,几日都没有写字啦,我要打爷的竹板,爷爷却耍赖不让我打。” 公主伸出手,爱怜地摸摸哱依红扑扑的小脸蛋,视线一半定在她的脸上,一半虚在几尺开外的楚箫脸上。 满屋屋子的人,公主心里最羡慕的就是哱依和楚箫,二个月前的哱依就像一株快要枯死的苗儿,在大家的爱护下,饱收阳光雨露茁壮成长。楚箫就像那翱翔在天空的雄鹰,风雨雨里,陆地水中,纵情驰骋,过着让人羡慕又向往的恣意生活。 公主用抓了哱依的小手,反复的爱抚:“好,好,等过了年,开了春,哱依就是个小大人儿了,姐姐好羡慕你啊”,话还未说齐整,公主又剧烈地连续咳嗽起来,众人神情紧张,都往床前走动了几步。 水玉眼看着泪珠子就要下来了:“公主姐姐,看你咳嗽,我心疼,真想换了我去替姐姐得这个病。” 公主又向水玉招招手,水玉走过去坐在了公主的床头,公主往上起了起身,肩头靠在水玉身上:“水玉,你且不用担心,过了年,天气暖了,姐姐的身体就好起来了,姐姐还要和大家一起去踏春游玩,欣赏地理,再吃些松江府的美食,哦对了,听郡主说,你都成了郡主府的账房先生了,小小年纪就做出了我们当姑娘时,想都不敢想的大事情,可有感到骄傲?” 水玉低个头:“都是郡主姐姐的栽培,魏忠贤,徐先生,还有哱依,大家都帮扶我良多,还有把总爷”,她头越发低,脸又红了。 公主抬起头,又看了楚箫一眼,她心里真的很羡慕眼前的一群大小人儿,虽说个个都出身凄苦,可是个个活的,比她这个公主要坚强快活百倍。 有皇帝哥哥怎么样? 有太后母亲怎么样? 远远不如, 眼前这几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徐光启的娘子和喜兰一人端着一碗汤药进来:“公主,该吃药了。” 公主喝药,喝了一半,停了下来,脸色凝重,好似不想喝。 于鹏程压低他的大嗓音:“公主,属下已派人去了打听,李时珍李药圣去了北方长白山上采药,眼下正在赶回松江的路上,一旦返回,相请过府就诊,定能让公主药到病除,还请公主宽心。” 楚箫一直都没有说话,在他看来,公主得的是心病,虐待自己,而导致身体虚弱,她想走出自己内心的牢笼,但无奈走不出,旁人又不能伸手,如若伸手只能败坏她的“名声”,越发紧固了她头顶上“莫须有牢笼”。 咳,悲哉,楚箫想做些什么,但他不知道从何下手,这不是动动心眼,攒点银子那么简单的事情。 公主召集大家过来,并没有说什么紧要事,难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0章 太小的事儿 今日大雪,松江府天空,也飘飘扬扬下了些小雪花,半个时辰,落到地上只是湿了湿了地面,已踪迹全无,楚箫站在郡主府台阶,高处远望,松浦江边,隐隐有人垂钓,他脱口而出:“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爷,你吟诗的时候好好看喔”,旁边的哱依扬起个小下巴,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着楚箫,一副很崇拜的样子,紧接着又补一刀:“爷,你会吟诗,为什么毛笔字就写的那么丑?” 楚箫勾一下她的小下巴,有些自恋又有些自嘲的说道:“爷只有吟诗的时候才好看吗?” “不是的,爷,爷什么时候都好看,郡主姐姐,喜兰姐姐,水玉姐姐,她们总是说爷这个时候好看,爷那个时候好看,其实我看来,爷什么时候都好看,爷你冷吗?你做什么不穿棉袄?” “我不冷,哱依,你冷吗?” “爷,我也不冷,你看,爷,水玉姐姐帮我编织了毛线帽子,毛线护耳,还有手套,护腕,可暖和了,爷,你看,汪东家在向你招手。” 两人走下台阶进入到泰丰银辅分号前堂。 汪拱干笑眯眯的说道:“楚把总,今日瑞雪,好兆头啊,前两日的彩票所得,已经有了核数结果,楚把总,是否需要过目?” “汪东家,此等核算小事,交于水玉姑娘与你的掌柜来办就行,我们不必操心,汪东家叫来在下,怕是还有别的吩咐吧。” “楚把总,不敢吩咐,只是快到月底,不知郡主府投注彩票,何日开奖?我也好吩咐松江以及京城银铺分号,早做些准备”,汪拱干言下之意是,上个月,他的京城分号银铺,给万历皇帝送了白银三万两,都是精挑细选的银锭,这个月如何打算?毕竟楚箫现在伺候的彩票,可是万历皇帝交办的差事,万万不能出现丝毫纰漏。 当然汪打拱干自己心里也有些小九九,彩票之事,是皇帝的差事,只要有操办的机会,定然让他的泰丰银铺在京城有个极好的声誉。 只是要小心啰,伴君如伴虎啊。 “汪东家提醒的是,又快要到月底了,三期彩票三万两白银,看来皇帝是给我俩头上,都加了个紧箍咒啊,我们现在就去春楼,找到孙隆孙公公,一起把彩票的事情,商议落实。” “楚把总,请。” “汪东家,请。” 两人并肩走出泰丰银铺分号, 去往春楼。 两人来到春楼前堂二楼,走进孙公公的“临时矿监使衙门”,就有这么巧,知府喻均也在座:“哈哈,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楚把总小兄弟,你真是不经念叨啊,我和孙公公适才刚提到你,你就来到了眼前。” 孙隆公公起身让座:“楚把总快来快来,极品铁观音王,据说是采自千年古树,一年才得十斤,快来快来,品尝品尝,对了,我与你介绍,这位是郑士国郑公子,南方大家,极品铁观音王,就是郑公子所赠。” 不是冤家不聚头,旁边站起身的,正是郑士国。 说实话,楚箫心里不讨厌郑士国,虽然有些不阴不阳的娘气,但至少年轻啊,年纪相仿,才好针锋相对嘛,如果总是让楚箫和五十岁的汪拱干,拿腔作势地说话,楚箫还觉得累得慌呢。 郑士国就不同,喜怒爱憎都写在脸上,不管他是只猛虎,还是只虎崽,楚箫都有足够的兴趣,去撩一撩。 敌人撩成朋友,朋友撩成知己。 郑士国现在对楚箫也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刚才楚箫没来,他在旁边听孙公公和知府大人聊天,两位大人心中充满对楚箫的佩服,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敬畏。 年轻的富二代,心中有疑问,理解不了两位大人,为什么对楚箫心存敬畏?郑士国心中疑问加不服,脸上还是收起往日的浮躁:“郑士国见过楚把总。” 楚箫大咧咧坐下:“好说好说,郑公子请坐”,心里念的是,小子哎,这回看你往哪里跑?你只要不出松江,就让魏忠贤盯死你,烦到你想跳浦江。 不过今日楚箫没机会和郑士国针尖对麦芒了,孙隆孙公公刚落座:“郑公子,谢谢你的极品铁观音,今日,我和楚公子,还有知府大人要商议皇上交办的差事,还请郑公子回避一二。” 一句话直接把郑士图打发了。 郑士国脸上讪笑,有些悻悻的走出了房间,像似有些心痛桌上留下的两斤千年古树极品铁观音王。 不是银子的事儿, 有些事未必是银子能办到的。 楚箫与知府喻均并坐,孙隆公公与汪拱干并坐,孙隆把茶几上的芙蓉茶点往楚箫面前推了推:“楚把总高明,现在我是心服口服,一百个彩票售卖网点,到了月底,所得银两定然超过三万两,如此,就可以向皇上交差了,皇上隆盛啊,奴婢也可以睡些安稳觉了,不知楚把总和汪东家具体作何安排呀”,孙公公急皇上所急,再也不在楚箫面前装模作样,书画诗赋地耽误时间了,上来就直接要楚箫点炮。 楚箫都懒得说话,顺水推舟,把向皇上邀宠的好机会让给汪拱干,他也把芙蓉差点往汪拱干面前推了推。 汪拱干对着喻均和孙隆分别抱了抱拳:“喻大人,孙公公,两日彩票所得,折合白银分别为六千一百五十两和八千三百两,今日是二十号,楚把总的意思是月底二十九号开奖,彩票售卖至二十八号所得,必然超过三万辆,还请两位大人放心,仍然可以比较上月安排,从我泰丰银铺京城分号,直接将银两送入皇宫。” 知府喻均拿起一块精致的芙蓉茶点,没吃,又放下了:“楚把总,孙公公,汪东家,皇上期望的是彩票三期,可否安排明后日,就先行安排运送一批银两入宫,皇上定然龙颜大悦。” 他的意思是让汪拱干的银铺先预支银两,送给万历皇帝。 这,小事儿,太小的事儿了,小的都不能叫个事儿。 四更天,郡主府, 万籁俱静,北风尤盛。 东厢房窗户和房门,在呼呼作响的风声中被人撬开,两个黑影跳入房内,手中宝剑闪着寒光。 剑光一抖,床上的被褥挑落在地,两个黑衣人愣呆,屋角有一双精目扑瞪他们,像是比他们手中的宝剑还耀眼,站在屋角的于鹏程沉步发力推掌,两个黑衣人急退步,倒跃出窗外。 于鹏程追上了两个黑衣人,发现两个黑衣人却打了起来,自己人打自己人?还是故布阵? 不对,小心调虎离山,公主安康要紧,于鹏程急忙回身奔回后厅房,护卫公主。 东厢房,被褥落在地上,哱依被冻醒:“爷,你睡觉不能再卷被子了,再卷被子,我就不和你睡,咦,好大的风啊,是风把被子吹到地上了吗?” 楚箫睡得呼呼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1章 磨快刀再说 郡主府投注彩票的售卖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每日售卖所得有高有低,楚箫并不放在心上,吩咐徐光启多观察多想想多策划,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可以提高售卖所得,徐光启还是有些办法,比如又发明了一种可以转动的铅字印模。大大提高了彩票出票速度,总之有关彩票售卖,最忙的就是徐光启徐破儿啦。 魏忠贤每日领着他手下的二十个人,到处在一百个彩票售卖网点转悠,楚箫交代了徐光启,核准魏忠贤每日车马费工作餐等等的银两用度。 但连续几日魏忠贤都没有去泰丰银铺柜上支取银两,也不知道他手底下二十个人,都在吃什么喝什么,他从哪里忽悠的银子用度,整日腰间插着把从哱依那里借来的短筒火枪,短筒火枪里没有铅弹,楚箫不担心他惹出什么事端,倒不是哱依小气,她自己也没有铅弹击发玩耍。 楚箫闲了下来,便生在书房用功读书,虽然眼前的这些古书,还有董小婉的《万历邸钞》,时不时让他击节拍案,但读起来还是有些艰涩,只想着来日方长,哪怕只言片语可以用得上,埋着头硬着头皮读下去。 偷得清闲读书郎,有人就不让他清闲读下去,看,哱依又巴拉巴拉的走进了书房,胳膊和脑袋一起支在书桌上:“爷,爷,你帮我去央求一下徐破儿,让他帮我赶快打造铅弹嘛,我都有好些时日没有击发短铳了。” “手痒痒了?” “是,爷。” “自己在桌子上磨一磨。” “好,爷,我磨完了”,她的手象征性的在书桌上划拉了几下,代表磨痒痒,磨完了还是把手伸到楚箫面前:“爷,还是痒痒,还是要铅弹。” 楚箫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取了十几颗给她,她刚转身出去。郡主和水玉又端着跳棋走了进来,郡主伺候完病在床上喝药的公主,没心没肺又要过来找楚箫下跳棋。 “来吧,玩儿。” 这回跳棋盘上,黑白两色,他只各摆了四粒棋子,郡主又登到了好看的丹凤眼:“怎么又变了?又是新玩法?” “对呀,你不敢玩?” “怎么玩儿,楚箫?” “和往常一样哇,只不过棋子少而已,只有四颗。” 他的想法是速战速决,不与纠缠,果然连下两盘,郡主都落败了,他集中脑力,下一步看三步,有筹划力争胜。 郡主显然又不适应了,直叫嚷:“你让我想想啊,你不准说出口语,我好好想想,一定可以打败你”,她好好想想,当然可以打败楚箫,不过楚箫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兴趣了。 老管家急急地来报,府前来了一队官兵,还有一位身着官服腰佩宝剑的大人,说是来拜见公主。 楚箫起身来到前门外,一看来人是镇江副总兵李如梅和身着貂皮披风的范晨晨,连忙迎下台阶,躬身一揖:“属下见过,总兵大人,见过范公子,还请中堂用茶。” 郡主亲自伺候的茶水,还没端起来,耳边传来锦衣卫于鹏程的大嗓音:“小五子,小兄弟,你们两个到老夫房里来。” 李如梅和楚箫,听声站了起来,天哪,这是传说中的狮吼功吗?于鹏程的后厅房,和两人所站的中门楼堂相隔了有十几丈远,于鹏程的大嗓音仿佛是在贴着两人耳边说话,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两人急忙走出中门楼塘,穿曲廊,奔后厅房。 后厅房右三间,于鹏程背手而立,李如梅进了门口,直接单漆跪地:“小五子参见老爷子,给老爷子见礼了”,态度极为恭敬。 于鹏程摆摆手:“好啦好啦,你也是从二品官职,如此见礼,倒是让身后的小兄弟有了心理负担,你父亲和四位大哥,都还好吧。” “家父和各位大哥,他们都好,有劳老爷子挂念。” 寥寥几句话听得楚箫心里暗暗吃惊,那日在丁娘子布店外摇奖平台上,他与李如梅起了狗血冲突后,回到家里,楚箫做了几天的功课,了解到李如梅一家~父亲李成梁,贵为辽东总兵,大哥李如松,贵为陕西总兵,李如梅自己,贵为镇江副总兵,万历王朝,东西南北,除了南面的戚继光总兵以外,全然是李家的天下,可谓军权震撼王朝。 刚才于鹏程与李如梅的简单对话,不仅凸显了两人深厚的渊源关系,而且于鹏程也是在提醒楚箫,应当如何处理与李家的关系。 楚箫看李如梅起身了,便恭恭敬敬对着李如松,右手下垂,右腿半跪,肩正眼平,腰板直挺,一个标准的戚家军礼:“属下见过李大人,日后还请多多提携关照。” 李如梅哈哈大笑,双手把扶:“小兄弟,不用客气,老爷子既然称呼你为小兄弟,你便是我的小兄弟,从此往后,你我兄弟同心,哈哈哈哈哈”!都是大嗓门,哈哈大笑声,传得甚远。 前厅房郡主屋里的后窗户打开了,几个姑娘挤在窗户边,叽叽喳喳的议论。 “于爷爷好像极喜。” “爷好像也很得意。” “刚才到访的李大人也很欣悦。” “高兴好,高兴晚膳有鹅腿吃。” 于鹏程和李如梅还要唠一些渊源家常,楚箫怕把范晨晨一个人扔在中门楼堂,太过失礼,毕竟上门都是客,于是一个人回到中门楼堂:“范公子,失礼了,刚才锦衣卫于大人召见,说了几句体己话,冷落了范公子,抱歉抱歉。” 范晨晨心里虽有些不悦,但也不大好放在脸上:“楚巴总见外了,我也时常听李如梅大人,说起李家与锦衣卫于大人的渊源,旧故长情,实在是羡慕得紧。” 嗯,不错吧,这个范公子也挺会说话,意思是他啥啥他都知道。 楚箫是谁呀,楚箫是个尖商啊,他当然不会放过眼前,摸清对方底细的一切机会:“范公子,你的貂皮展销会进行的如何,是否收获不少铜钱”?他的目的,是要探明范晨晨售卖皮草,只收铜钱,不收白银之谜。 “伪装成外行直接打草惊蛇”有时候是一个最好的方法。 范晨晨这个富二代还是嫩了一些:“楚把总,不瞒你说,此次一路南下,售卖皮草,所得铜钱少之又少,一件皮草少则十两,多则百两,买得起的人家,只有白银,只有铜钱的的人家,又买不起,甚是难办。” 对呀,难办吧,难办你还办,不过你小子耍的是什么宝,为什么只收铜钱不收白银。 范晨晨继续说道:“听说楚把总此次售卖彩票,所得铜钱甚丰,可否与在下,对些银两,一比二,一比三兑换都可以,不情之请,还望楚把总相助。” “好说好说,范公子,此事不急,等待彩票售卖结束,你我再行仔细商议。” 楚箫心里一笑,小学鸡,一比三兑换,净想些美事呢,等着吧,抽时间,磨快了刀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2章 三寸长石缝 楚箫不是那种三思而后行的人,一思二思足够了,三思会阳空格痿的。既然郑士国和范晨晨两个富二代小学鸡送到了面前,两只白嫩嫩的小水鱼,楚箫定然是要宰上一刀的,弄些银两到手正好最近郡主府后,工场大建设,需要银子。 他没有时间过多去思量,范晨晨和郑士国背后有些什么危险和陷阱。 郑士国和范晨晨售卖昂贵物件,只要铜钱,不要白银,曾经让楚箫联想到一个“不寒而栗”的词汇,但他是天性喜欢迎接挑战的人,他们不是要铜钱嘛,那就来兑换。 售卖彩票所得的铜钱折合白银才只有几万两,从两只水鱼身上,兑换不出多大的油水。 楚箫想到了郡主府后山山洞里的铸币机,组装好铸币机,就能铸造出许多铜钱,就能够稳稳地“钓住”郑士国和范晨晨这两只小水鱼,以及他们背后的大水鱼。 用过了午餐,李如梅果然把楚箫当做好兄弟,两人拜见于鹏程的时候,楚箫曾开口向他讨要火药。 李如梅兑现承诺,两辆马车装载着满满的火药,送到了郡主府前,楚箫叫来了魏忠贤,紧着手开始忙乎。 两天前,楚箫已安排魏忠贤,探明了郡主府后山隐藏铸币机的山洞,一共有四个入口,他的构想是炸毁三个入口,只保留一个最隐秘入口。 他和魏忠贤的十几个人,背着黑火药,来到了一处入口,入口内十丈,每隔一丈,埋入四个爆炸点,一直延伸到入口处。 楚箫蹲在地上,接好手中的引线,半转身,查看好身后的退路,轻轻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腰里拔出火折子,吹一口气,燃着了:“魏忠贤,你们在往后退,再往后退一丈,躲在树后,不,阳面,阳面,躲在大树后的阳面,好了,小心,我要开始点火起爆了。” 咝咝咝咝咝引线燃烧声,楚箫像一只猎豹一样窜到魏忠贤身旁蹲下。轰隆隆连续的巨响,山谷里腾起一团几丈高的烟霾,硝烟散尽,楚箫一看,完美搞定,入口消失了。 如法炮制,一群人又来到第二处入口,轰轰隆隆,又一处入口消失。来到第三处入口,楚箫踌躇了一下,停止了基本操作,挥挥手,招呼大家下山回府。 魏忠贤疑惑不解:“把老爷,你不是说,要炸掉三处入口,只留一处吗?” 楚箫掸了掸长袍上的灰尘:“魏忠贤,你听好了,第三处入口,要等我们运出铸币机以后,再行起爆填平,第四处也是最后一次入口,你能保证,只有你我知道吗?” “把总爷,我绝对保证。” “很好,明后日我们从第三处出入口搬运出了铸币机以后,你带人将第三处出入口炸毁填平,而第四处入口,只能你一个人悄悄进入山洞内,在入口处和洞内不显眼的地方,做些标记,每隔三日,过来探查探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外人知道此处,如果没有,此山洞则为我郡主府一绝妙藏身之处。” “把总爷高明,我明白了,你尽管让我来操办吧”,魏忠贤一脸的崇拜。 下了山,楚箫跟着魏忠贤的那群“不三不四”的手下,去酒楼吃饭,终于搞清楚了这些时日,魏忠贤为什么不用在泰丰银铺支取日常用度的银子。 原来魏忠贤非常擅长“斗地主,扫秋风”,现在那些个彩票销售网点,个个把魏忠贤“奉若神明”,走到哪里,魏忠贤都白吃白喝。 楚箫也懒得管他,俗话说“酱”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嘛。 看看差不多二更天了,楚箫回到郡主府,哱依已趴在他的床上睡着了,抱起她,放好在通房里她自己的床上,盖好棉被,捏好被角。 他回到自己的房里,就用铜盆里的冷水,擦洗了一番,坐在椅上,凝神休息了片刻,起身换好唐冬儿送给他的夜行衣,悄悄的出了郡主府东厢房边门,他要再探铸币机山洞。 有些事情要做在前面。 郡主府后山溶洞,洞中洞。 左手松明火把,右手短筒火枪,楚箫很谨慎地贴着第四处入口的石壁,缓缓前行。 毕竟第一次夜探山洞,他和唐冬儿,曾经偶遇一批肩扛铜钱的黑衣人。 危险有时是会随时降临滴,小心行得万年船,此刻是多么的思念冬儿啊,要是唐冬儿在,楚箫就不用如此小心翼翼,可以当成是逛公园啦。 前面隐隐约约的,已经可以看到那堆铸币机散落的部件了,楚箫紧了紧手里的火把和短筒火枪,小心地侧身贴在钟乳石壁上,静静的停了一会儿,后背可以感觉到钟乳石参差不平又有些尖锐的棱角。 洞里一片死寂,有些薄雾,楚箫又耐心的等了片刻,之字形快步走到铸币机前,蹲下身举高火把,连续晃动了三圈,周遭仍然没有任何异动。 他站起身来,绕着铸币机,缓缓的走了两圈,仔细端详,终于找到了他此次再探山洞的目标物:铸币的核心部件~铜钱铸模。 铸摸,长三尺,宽一尺,厚四分,分上下两块子母模,楚箫把手中的松明火把固定在就近的石壁上,短筒火枪插往腰间,扫视了四周一圈,开始搬取铜钱铸模。 铸模一端的杂物零件很快搬开,另一端却卡在了两个笨重的铸币机部件里。 他尝试着往外拽拉铜钱铸模,可以拽动,但他不敢动力拽,他怕损坏了铜钱铸模,这种宝贝铸模,历代王朝都是极致工匠,数年精心雕刻打别,可是不能毁在他的贸然冲动之中。 他找来了一个木棍,尝试着撬动铸币机部件,可以撬动,心里喜,刚一使劲,木棍却啪的一声折断,楚箫的身子也往后退了两步。 右脚后跟感觉异常, 他愣了一下,想起来了。 上次和于鹏程“拯救哱依”的时候,楚箫的脚后跟里内藏的玄铁磁石,就曾感应到地面有玄机,只是于鹏程领来了十几个官兵,怕人多眼杂,楚箫就没有后续行动。 现在,时机真好,他慢慢的滑动右脚后跟,绕着圆圈,圆圈在逐渐缩小,脚后跟里的玄铁磁石,感应越来越强。 他蹲下身子,拔出腰刀,插入地面石隙,仔细又缓慢的滑动,轻轻的一声“机簧”声响,地面上一块两尺见方的石板弹开了,三寸长的一条石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3章 我们开始吧 楚箫凝神仔细查看眼前弹开的石板缝,略微后仰身子,以防缝隙里会弹射出莫名暗器。 还好周遭一切正常,他就用手里的火把缓缓推动石板,眼前展露出一个三尺长三尺宽的洞口。 火把光照耀下,既不是地窖,也不是陷阱,而是有一排倾斜而下的石阶,像是又发现了一个出入口,隐约里面还传来一些溪水流动的声音。 他紧了紧包头巾,火把在前,沿着台阶,躬身而下,一路前行,竟然前方越走越开扬,心情都靓丽起来很多,原来又是一个山洞。 真是洞中洞,洞有洞,洞套洞,洞又洞府,郡主府后山完全就是一个巨大的钟乳石溶洞。 石阶变成石路,路边有一股清清的溪流,腾着一层勃勃的雾气,洞中的温度比上层堆放铸币的山洞,又高了许多。 楚箫感觉额头和后脊背都隐约有些冒汗,他恍然大悟,原来路边的溪流,是温度很高的温泉水。 真是大喜过望,这股水流如果导入郡主府,那府中平日吃喝洗涮就取之不尽了。 蹲在溪流边,楚箫捧起一捧温泉水,洗个脸,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走了半刻钟,方位上感觉,又像是走回了郡主府,前方石路又变成了石阶,他拾阶而上。 头顶被一块石板挡住了去路,石板周围也有一些精巧的机簧,楚箫看看石板机簧,应该是走到此温泉水山洞的尽头了。 头顶上的机簧石板,一定是人为精巧打制,头顶上有秘密。 此处通道应该是连接着铸币机和设计人居所的最后也是最隐秘通道,那么头顶上的秘密,就应该是通道主人。 这个人会是谁呢? 楚箫轻轻的两下拳掌相击。 他在石壁上固定好松明火吧,取下右脚靴子,用鞋后跟的玄铁磁石,仔细的探查周边空地和石阶,确认一切安全,拔出腰刀,扑身在头顶机簧石板前,往石隙中插入腰刀,缓慢地拖动,找寻找机簧开关。 轻轻咯哃一声响,机簧弹开,石板推动了,一寸,两寸,停住了,上面好像压有重物,再推,又缓缓地可以推动了,一尺,两尺。 露出的洞口里,显现在楚箫眼前的像是床褥,再继续往前推动石板, 突然床褥中, 掉出一条光溜溜的人腿。 楚箫吓得一愣神,手里的腰刀咣当一声落在石阶上,弹出去老远,他完全没有反应时间,一生闷响,伴着床褥,一个人儿掉入他怀里,他本能的伸手揽住, 低头一看,竟然是水玉。 “把总爷,是你吗?我好像头发勾住了”,水玉似乎还在睡梦中,何止是她的头发勾住了,床褥勾在了头顶石板上,她身上的红色肚兜,以及淡淡绿色的睡袍,勾在了发髻金簪子上面,整个光溜溜的身子就完全呈现在楚箫眼里。 “你,你,你,水玉,你为什么不穿内裤啊”?楚箫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面对眼前的“一览无余”,双手无措,抱也不是,放也不是,又怕水玉跌落到,有些棱角的石阶或是空地上。 “我我,我,爷,把总爷,什么是内裤哇”?水玉似乎此时才从睡梦中“完全惊喜”过来,起也不是,坐也不是,要找衣物遮蔽,肚兜和睡袍全部缠绕勾扯在发髻金簪子上面了。 楚箫,有些闭着眼,有些抖着手,有些狠着心,抱起水玉,让她站好身子,急忙解了自己身上的黑色夜行上衣,呼呼地裹住水玉,再来帮她整理头发上勾住的肚兜。 一通手忙脚乱,石壁上的松明火把,都有些着羞地暗了暗照明的亮度。 水玉还在惊喜梦游,脸红气粗,背着手光着脚,靠在石壁上。 楚箫倒是很快恢复如常,整理好头顶石板墙的床褥,探出身子,发现此处山洞出口,就在水玉房中。 借着微暗的光亮,取了水玉的绣花棉鞋,回身走下台阶,站在水玉面前,帮还在“梦游”中的水玉穿好鞋:“水玉,冷不冷? “爷,把总爷,我不冷。” “不冷就好,水玉,你跟上我,来帮我一个忙”,他没有时间仔细思量刚才发生的一切,为什么水玉房中会有设计如此精妙而又神秘的山洞机簧出入口。 他现在要赶快抓紧时间,去取回头顶,上层山洞中,造币机上的核心宝贝,铜钱铸模。 水玉跟在楚箫后面,一开始还是小心翼翼,后来越发放得开,步子也大了,也敢拉楚箫的手了。 行上坡路,她的手边可以探到缓流而下的溪水:“把总爷,此洞里有潺潺的溪流,潺潺的溪流,还是为什么是暖暖的?” “是,温泉水。” “喔,兹难怪水温宜人,要是能洗个澡儿,倒是有些意境,为什么会有温泉水?” “”, 楚箫心里想,还是不要洗了吧,意境虽然好,怕没衣服换。 来到上层的铸币机溶洞,水玉又是连声惊叹,楚箫抓紧时间,把刚才在水玉房里取她绣花鞋时,顺手摸来的竹扁担插在铸币机部件下方锁口。 试试上肩抬,感觉很轻松,不吃力,他向水玉招招手:“水玉,你来,试试看,能否扛动。” 水玉欣喜奔过来,双手把持住扁担,小肩膀努力的向上顶持:“把总爷,你,我只能顶起扛动少许,只一点点。” “一点点就够了,水玉,你听我的指挥,等你扛动一点点的时候,我会抽出这块宝贝铜钱铸模,到时就大功告成了。” “好的,把总爷,你且指挥。” 两人开始操作,楚箫心里有只猿和马在打架,他舔舔上嘴唇,有些喉头发紧,双手连续换了两次把持铜钱铸模的方位,尽量控制自己眼睛余光不要落在水玉的身形上。 水玉身上只穿了他那件黑色夜行上衣,光溜溜的一双腿,脚上是红色绣花鞋,最关键是,黑色夜行上衣里,是真空,是酮体。 水玉倒是“无所谓”,她平时就是这样穿着啊,就是这样真空啊,只不过此时此刻换成了楚箫的黑色上衣而已。 很好玩啊,没什么, 她觉得理直气壮。 四百年前与四百年后的“真空概念”显然不一样,碰撞也不一样。 楚箫尽量定住神,把持住手中的铜钱铸模:“水玉,我们要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4章 自卑的愁容 万历皇帝想念楚箫是真实的,而且这种想念,每日每刻在增加,在强烈,也是真实的。 根据明朝的财政制度,万历皇帝的后宫,一般不能随便动用国库的钱,而是设立了专项内帑,也称为金花银,万历年间呢,每年皇帝内努的专项资金也就将将一百万两,大概占到每年户部国库四百万两的四分之一。 太少了,因为万历皇帝现在已经是“家大业大”呀,宫里的太监人数超过两万,宫女人数超过五千,想想看,这么多太监宫女一年要用多少银子的用度?单单为这些人死亡准备的棺材,一次都要达到两千多口,万历皇帝的内帑非常吃紧。 万历皇帝比之徽商汪拱干,过的差远了,缩手缩脚的,哪有汪拱干那么潇洒,如果万历皇帝知道楚箫一条字幅一根青菜就可以轻易的从汪拱干手里忽悠到六十万两白银,万历皇帝估计得羡慕到吐血。 万历皇帝增加内帑金花银似乎也只有两个办法,一开源,二节流。 “开源”就要无休无止地和朝廷户部内阁阁员这些五六十岁的“老夫子”,去唇枪舌剑,争吵不休,这些朝廷重臣只会之手者也皇朝祖制“搪塞抵制”万历皇帝,就拿不出一个可以增收银子的办法,万历皇帝自然是没有心肠去和他们争吵,也真吵不过。 “节流”的方法,万历皇帝自己都觉得有点下三滥,派些个身边的太监去到地方,强征暴敛,又能收回几个铜板?但是没有银子,万历皇帝在宫里,实在是摆不出皇帝的威仪,也觉得非常没有面子,作为皇帝总是要给奴婢们行些赏赐吧,不能总是两把湘妃扇,两块发霉的中秋月饼,或者是鲫鱼鲜藕枇杷什么的,皇帝总要来点真金白银吧,否则,这些奴婢们心里会有怨恨的哦。 万历皇帝的爷爷,嘉靖皇帝,不就是有一次差点被心存怨恨的宫女们活活勒死吗。 现在好了,现在有了楚箫。 楚箫送进宫里的银子,真的让万历皇帝大开眼界,说正经话,万历皇帝平时很少能够见到真金白银,宫里的真金白银以前是大太监冯保在管,现在是皇太后和司礼监在管。 万历皇帝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丰润盈致的元宝银锭,龙榻边,御案桌上,一字排开十个托盘,每个托盘上是大宝中宝小宝各六个楚箫送进毓德功的银锭,快到月底了,按照司礼监侍寝太监的安排,月底被皇帝宠幸的侍寝妃子,基本上都是七个八个九个十个一起上,今夜是十个低阶妃子一起侍寝,万历皇帝准备给每位妃子赏赐六个楚箫送的元宝银锭,皇帝心里美的很。 别说八个九个十个一起上,万历皇帝,其实连一个都搞不定,万历皇帝,自从九月份得了“足心疼痛”这个毛病以来,整个太医院所有的大小太医,没有一个人能够把准脉,下准药,民间的偏方也吃了不少,吃的万历皇帝几乎没了男人的力量。 如果按照四百年后的医学理论,应该是一种比较严重的休门氏症,也就是引起青少年结构性驼背的疾病,随着病情加重了,脊椎骨排列移动错位,压迫脊椎骨间的神经,从而引起疼痛。 关键是这种病,让万历皇帝在嫔妃们面前,非常没有男人的力量和男人的面子。 现在好了,有了楚箫送进毓德管的影子,帮万历皇帝找回了很多面子。 十个低阶妃子刚刚解衣宽带,就看趴在床上的万历皇帝面露难色,于是得了元宝银子,向万历皇帝谢了恩,妃子们又穿回衣服,个个脚步匆匆,跟着太监出了毓德宫。 万历皇帝躺在龙榻上,气喘吁吁,背脊和足心一阵一阵的疼痛,郑贵妃和四个宫女,在一旁仔细耐心的按摩,现在万历皇帝的心里,只觉得郑贵妃和楚箫才能带来些宽慰和舒爽。 特别是楚箫的神奇彩票,神奇之处就在整个朝廷无有一人知晓何为彩票,却又能神奇的变幻出真金白银,这是万历皇帝对楚箫心生向往的主要原因。 万历皇帝觉得只有眼前的郑贵妃,和远在松江的楚箫才能带来真实的触摸和信赖。 嘿,傻皇帝呀,真金白银不是宅在皇城深宫里幻想出来的,也不是楚箫的彩票变魔术出来的,是老百姓两个铜板两个铜板攒出来的。 松江府,丁娘子布庄,旁边的一家客栈上房里,住着南京来的“秦淮八艳”之首~董小婉。 换做平日,董小婉才不会接这个唠什子皮草展销会模特走秀,无奈迫于李如梅和范晨晨的官势。 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是,松江府有楚箫,来松江府走秀,便有机会见到楚箫。 作为秦淮八艳之首,董小婉内心却看破红尘,一个“要么卖笑,要么去死”的永远“不得赎身”的教坊司乐姬,她心如死灰,也只在游历于高山俊水之间,内心才能得到些慰藉。 楚箫的出现好似点燃了她内心一点点生命之火,她觉得楚箫俊朗如大山,清秀如江水,身边欢场里那些经常出现的贪官酸仕,与楚箫一比,根本就是高山上的败枝,清溪里的枯叶,不值一提。 董小婉靠在软榻上,腿上放着两本《万历邸钞》合集,唐冬儿告诉她说,楚箫对《万历邸钞》极其上心,所以董小婉就随身携带来了松江,想找个机会把合辑本送给楚箫。 与楚箫的偶遇,原本以为也仅是一次爬山游水,但由于唐冬儿的体己话介绍,董小婉知道了楚箫不仅两次从惊涛骇浪中搭救了冬儿,而且风吹云淡话语潇洒中,就帮冬儿弄来了三十万两白银和无数粮肉,解救了困顿于海岛上的一众属下,小婉心里膜拜得紧。 董小婉轻轻地把两本《万历邸钞》合集放在软榻上,站起身,伸手摸摸桌上的水壶,茶水凉了,她也无心召唤伙计来伺候茶水,只是有些失神的在屋里来回走动。 她想见楚箫,但是她不敢,精致的脸上,是自卑的愁容,念及的是,要是冬儿在,就好了,冬儿可以帮她搭搭桥,让她见见心里想的人儿,哪怕只是低低的说上一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5章 笑给天下看 郡主府前街铺,泰丰银铺分号内堂,东家汪拱干和胖掌柜在喝茶议事。 “东家,明日就是二十九号了,郡主府投注彩票即将开奖,伙计们前胸贴后背地忙乱了十天,一百个售卖网点的彩票售卖所得白银,陆续都汇总上来了,收获颇丰,好在没有出现纰漏,前两日京城分号,连续往毓德宫送了三次银两,分别是,六箱,七箱,八箱,共计白银四万二千两,京城分号的掌柜说,皇帝龙颜大悦,于是京城分号得了毓德宫的白银一千两赏赐,也算是让泰丰银铺在京城扬了名。” “如此甚好,甚好,这个楚箫真是年轻有为啊,你看,短短时日,他计谋出的投注彩票,犹如一阵飓风,刮过松江全城,迅雷不及掩耳,轻松让一众商家群呼后拥,俯首帖耳听命于他,太过不可思议,而楚箫仅仅只是出了一个主意,天天闲庭信步,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他是怎么想出彩票这个主意的,深思极恐,此子谋略高远,胸怀格局,日后必然当大展宏图。” “东家,我和伙计门都有同感,伙计们都说,楚把总看着笑眯眯的,其实根本不敢拿眼睛直视,总觉其眼神后有道光,像是能把人劈了,像那天上的二郎神。” “是啊,楚箫就不是此朝此代人。” “对了东家,我有一事禀告,前日看到郡主府秀才徐光启在隔壁策画图案,说是要建造一个玻璃镜子工场,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东家,你看我们要不要也入些股份进去?” “好哇,当然要,以后只要是楚箫的事情,你就毫不犹豫跟着去做,跟着他们没有坏处,只有好处,坏处只是暂时的小坏处,日后定当变成大大的大好处。” “那,东家,你看我们银铺入股他的玻璃镜子工场,出多少数量白银为好?” “掌柜的,你可有探过他的口风?” “这倒没有,私下寻思,料想怎么也得要个十几二十万两吧,只是不知东家想占其中多少股份?” “咳,有个两成,老朽心中足矣,楚箫,楚把总这个后生,其实极好说话,真心换真心,你看,此刻他正站在台阶上吆喝什么呢,掌柜的,走,你同我一起去,现在就同他落实此事。” 连续几天,郿主府一片忙乱,楚箫也跟着瞎忙,所有的忙乱,都是为了在郡主府后工场安装铸造机。 又经过连续几次进入郡主府后山溶洞勘察,楚箫发现此部铸造机很是了得,不仅可以铸造铜钱,也可以铸造生活用具,还可以铸造他心中最想要的火器。 徐光启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一对一帮扶,把拥挤在郡主府后翻建工场里得一千多流民,共计三百余户,一对一就近与公主封地上的佃户对接,耕田由公主封地划拨,佃户家有厅房的,加盖厢房,有厢房的分出东西,一对一帮扶,完美解决了不育愿返乡的流民大问题,只是缺些安家费,缺些银子。 瞧瞧,汪拱干想着要玻璃镜子工场的股份,带着银子,自己撞上门来了。 楚箫招呼魏忠贤和他的手下,要去后山溶洞搬运铸造机部件,一边急急忙忙,往台阶下走,一边说:“汪东家,掌柜的,有事在身,恕不相陪,我需要三万两白银,每户百两左右,作为一对一帮扶的安家费,府后新建玻璃镜子工场,汪东家若有兴趣,请出白银二十万两,股份四成,具体细节相烦汪东家,掌柜的,与徐光启商议即可。” “”,汪拱干望着楚箫远去的背影,摇摇头,喃喃自语,只想要两成股份,就极致不错了,却得到四成,老天哪,此子实乃财神爷下凡,我等还是烧好高香吧。 烧高香就管用吗?万历王朝的工匠制造水平极其高端,仿制山寨能力太强,玻璃镜子只要发明制造出来,不出一个月就会被冒仿。 汪拱干,你要小心哦。 用完午膳, 唐冬儿用十桨蜈蚣快艇,把楚箫,哱依,董小婉,摆渡到了停在东海上的三桅战舰宝船。 宝船开动了,哱依算是彻底得了欢儿,一会儿在甲板上打滚,一会儿抱着桅杆又想往上爬,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无尽的探索。 天空飞过几只海鸟,哱依顺手在胯间一捞,短筒火枪击发,飘落两片羽毛。 “哈哈,爷,没打到,心疼死我了,浪费了两颗金贵的铅弹。” “楚箫,上次下岛我不是带了两盒铅弹,让你转交给小哱依的吗,她怎么还是嚷叫没有铅弹用”,唐冬儿长发飘扬,叉着手,怀中宝剑。 “哈哈,爷,你是不是又把铅弹藏了起来,却骗我说没有了铅弹”,哱依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哱依,你是个姑娘,你快长大了,不能总像假小子一样,不爱红妆爱武装”,楚箫“有点怕”眼前的这两个“大小海盗”。 “姑娘怎么了,姑娘只能红妆,却不能武装吗”?大海盗果然不服。 “就是,就是,冬儿姐姐好看,所言极是”,小海盗果然帮腔。 “你若是不喜欢哱依摆弄火器,不如让她跟了我,如何?哱依,你愿意跟着我,还是愿意跟着楚箫”?唐冬儿揽着哱依的肩膀问道。 哱依抬头看看唐东儿,拿起她的手,又抬头看看楚箫,又拉起他的手:“我,我还是跟着爷,不过冬儿姐姐,要不,你也和我一起跟着爷,好不好?”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董小婉,发出了朗脆的笑声:“有些意思,冬儿,你撩拨了别人,却不曾想撩拨到了自己。” 楚箫笑笑没说话,撩呗,撩了个坑。 哱依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回答,挣脱出两人的手,跑向船头玩耍。 “冬儿你最近都没有下岛。” “是的,楚箫,最近岛上警报,前些时日,有小股倭寇袭扰,发生了一次冲突。” “冬儿,状况严重吗”?董小婉挽住冬儿胳膊,海风把两人彼此的头发吹上脸庞。 “些小倭寇,不足挂齿,我船高炮远,鼠辈不是我的对手,妹妹不用担心,只是也伤了些部属,落海失踪了一人”,唐冬儿伸出手指抚了抚董小婉脸上的发丝。 楚箫走进一步:“冬儿,我知道,一次让你全部属下移民下岛,太不现实,我有一变通想法,可否请冬儿先派遣百人左右的精干小队,随我下岛,作为即将扩大发行的彩票护卫队,此次彩票发行是为皇帝办差,护卫队若是得了好声誉,或许有利冬儿移民。” 他此次上岛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和唐冬儿一起建立一支自己的强力武装,万历王朝并不像他想象中的太平。 董小婉雀跃,脸上幻出光彩,拍手叫好:“冬儿,冬儿,我觉得楚公子,如此变通,高明又妥帖,岛上兄弟姐妹就不用出门是海,回家也是海了。” 冬儿摸摸小婉的脸,悠悠回道:“好是好,既然你们都说好,便依了你们,小婉,你总是心想别人所想,唯独忘了自己,所有人中,最苦命的其实是你。” 楚箫看看眼前的两个可人儿,豪情大发:“苦命,何为苦命?王朝天下,真正苦命的怕是皇帝小儿,让别人苦命的人,才是真正苦命人。董姑娘,莫要害怕,莫要心苦,不就是“要么卖笑,要么去死”嘛,在下定能除去你身上的枷锁,让天下苦命人都能朗声长笑,一旦松江彩票发行步入正轨,下一步必然在南京推行,董姑娘且来担任南京主持,就让你,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笑给天下看。” 冬儿揽小婉肩膀:“楚箫,此话当真?” “确实!” 一群海鸥,扑腾上宝船塔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