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反派家破人亡前[快穿]》 1.第一章 第一章 “慕今歌把控朝政,虽无正经封号,却已经是大周的摄政王了。现在大周内外无不听令与他,必要时,请陛下委屈自己,也要夺取他的信任。” 如何委屈如何夺取 想起那日舅舅的谏言,苏衍觉得可恨极了。 他大概是在暗示自己用身体去引诱那个人吧。 那个慕今歌,好男色。 偏偏慕今歌手里掌握的力量,四方都想要。 雪打湿在玉兰花树上,冰裹着琼苞,让玉兰花看着更加晶莹通透。周围的湿冷快要将苏衍淹没,雪是白的,将他的眉毛都染了两道。 “孤想见太傅” “陛下,您这不是让臣为难吗昨日太傅才刚被遇了刺客,如今还在昏迷之中,陛下还是请回吧。” 苏衍将恨意压于心头,这群乱臣贼子,全和慕今歌是一丘之貉。等以后自己执掌了大权,第一个就要弄死他们 然而这些暴虐全都被他藏于这张天真俊秀的脸下,光是一双如黑水银的眸子盯着别人,就足以让对方心软。 “孤是真的想见太傅为人弟子,若不能亲眼确认老师安危,孤寝食难安。” “可” 侍卫刚想说什么,里面就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让陛下进来吧。” 该如何形容这个声音呢 如敲冰戛玉,玉珠落盘,就算是空谷清泉,也无法形容它留在耳朵里的美感。 苏衍眼神刹那变得幽深,听了他的话又欢欢喜喜的推开了门,嘴里朝着慕今歌撒娇“太傅,他们都拦着不让我见您。” 红绸帐幔之下,四周的窗户都拉得死死的,屋内只剩下一片暗色。 屋内袅袅的熏香从镂空的香炉里升起,扑面而来的沉水香气,让人沉迷。 入眼的全是朱红一色,而且采用的是正红。 苏衍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愤怒,大周以红黑两色为尊,只有天子和皇亲贵胄才配用这样的正红作为朝服。 该死的慕今歌,竟然敢用这么明目张胆的颜色 他已经把控朝政十年,现在连装一装样子都不愿意了吗 然而令苏衍极度震惊的是,往日对他冷淡的慕今歌,今日却并未呵斥他,反倒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自己的撒娇。 “陛下已经十六了,切莫孩子气。” 孩孩子气 这宠溺的口吻,完全不像是慕今歌。对方就像是真的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后辈,想把他护在羽翼之下似的。 这怎么可能 慕今歌又在装模作样 “请恕微臣不能起身行礼,咳咳。” 苏衍连忙摇头“太傅哪里话本来就是孤执意来见您的” “多谢陛下,刺客之事可有吓着陛下” 苏衍摇了摇头,眼神却紧紧盯着里面。 怪,太奇怪了。 慕今歌最是冷淡无情,对外手段残忍,怎会接受他装傻充愣一样的撒娇 况且慕今歌该怀疑昨天的刺客是他派来的才对今日来他却并未受到多少刁难。 苏衍皱紧了眉头,企图窥觊朱红帐幔里的慕今歌。 站在慕今歌身旁的君长欢打断了苏衍的窥觊,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苏衍的视线“陛下,昨夜太傅遭到了刺客行刺,如今才堪堪醒来,还望陛下彻查此事。” “这是自然”苏衍笑容加深,他笑的时候,琥珀色的眼珠就染上了剔透,犹如宝石一样,“君世子怎么在这儿” 君长欢脸色微变“臣也是听闻太傅受到行刺,所以才急忙赶过来了。” 苏衍疑惑的问“君世子可真是关心孤的太傅。” 这位陛下天真之中带着残忍,把自己的心思若有似无的点出来,这让君长欢觉得羞耻。 君长欢苍白了脸,他性子一向柔弱温柔,明着的指责尚且能辩一辩,但这样的问话,倒是让他哑口无言。 “臣” “咳咳,行了长欢。” 慕今歌又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君长欢连忙走入了帐幔之内,尤为担心的拍着慕今歌的后背。 而苏衍站在外面,与慕今歌一帐之隔。 听着这些咳嗽声,心里的烦闷更深。 刺客是他派来的,他原本就是想让慕今歌不好过。 父皇临终托孤,让慕今歌摄政,却没想到招来了个狼子野心的人。 而他,一个无权的傀儡皇帝,再不有所作为,这大周的江山恐怕就要换人了吧。 原本刺客只是小小试探,他根本没想过慕今歌会真的受伤。 如今听到他那快要把肺部都咳出来的声音,苏衍却并未有什么快感,反而心头只剩下了烦闷。 “陛下,您且过来些” 苏衍回过神来,朝那边走进几步。 一只如白玉的手,从朱红的幔帐里伸了出来。 这屋子里的光线太暗,以至于这抹玉白就入了苏衍的眼。 太傅的手,可真漂亮。 这是苏衍第一时间的想法。 或许大周还真的没人比这位太傅配得上这些似火的朱红,区区手指的美色,恐怕就要引起某些男人的欲念。 只是那手指太消瘦,让苏衍觉得不该如此。 “太傅” “臣自小体弱,又受到了刺杀,身子早已经不行了。陛下长大了,该开始亲政了。” 苏衍睁大了眼,震惊至极的朝那边望去。 慕今歌竟然舍得放权 可朱红的幔帐围得极死,他无法看到里面人的容色。 苏衍嗓子发干,立马就明白这是对方的试探“太傅,孤还不能担当此重任,还需太傅在旁提点” 然而慕今歌却笑着说“陛下担得起。” 这一句话,直冲苏衍耳朵里,让他血脉逆流,呼吸紊乱。 人人都在观望,就连他最亲的舅舅都不见得对他抱有多大的期待,还让他以身体引诱慕今歌,务必要让慕今歌成为自己的力量。 朝臣更是觉得他软弱无能,尽是鄙视。 然而这个掌控一切的男人却说 他担得起 仅这一句话,已经让苏衍捏白了手,还好宽大的袖子遮盖了一切,否则他平日素来乖巧的样子,就要暴露于慕今歌的眼前了。 苏衍藏住眼底的复杂“一定不负老师的期望” 话是这么说,可慕今歌很快就要去死了。 他只派了刺客动手,没想到慕今歌身边的人这么不堪一击,没能护住他。 而现在慕今歌受伤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周朝堂,看不惯慕今歌的人相信很快就要动手了。 而他,只需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可以了。 苏衍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地方,走之前还回头望了一眼。 慕今歌似乎已经起来了,颤抖着双腿,在君长欢的搀扶之下,只剩下两个虚晃的人影紧紧相挨。 风一吹,玉兰花树雪花散落,簌簌留香。 苏衍忽然想起方才在房内见过的那只柔弱无骨的手,就是那只手,染上了无数人的鲜血,成为了这大周最让人胆寒的存在。 可慕今歌从未露过脸,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苏衍第一次产生了好奇。 房内,暗香浮动。 屋子里被烘烤得犹如三月暮春,可慕今歌畏寒,仍然觉得不够温暖。 君长欢心疼的看着他“你还是这般不懂爱护自己的身子,为守大周江山,这些年你都为那小皇帝挡了多少次的暗杀和下毒了” 慕今歌喘着粗气,腹中剧痛,他是受了刺客的内伤。 然而平息这股疼痛后,他的眼底却只剩下死寂。 “长欢,先帝让我接替这个位子,不就是为了让我成为他儿子的靶子吗” 君长欢气得口不择言“先帝你就这么喜欢他” 慕今歌一愣 君长欢眼底含着泪,没能注意慕今歌此时的表情“你总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若我说,我只是可怜那孩子,你信我吗” 君长欢睁大了眼,事到如今他竟然还跟自己撒谎 他若不喜欢先帝,怎就这般愿意牺牲自己,来护着那个小皇帝呢 君长欢再也忍受不住,他仰慕着这个人,当年的慕今歌清雅俊秀,风姿清朗,而如今身体弱成这个样子,就是为苏衍付出太多。 他的手,曾写过大周最好的书法,不该去沾染别人的血。 这样的君子,何以落入了现在这般田地 君长欢紧咬着牙,压到慕今歌身上,带着低沉的语气“你带了十年的面具,对外只称是毁了容。你还刻意污了自己的名声,让那些士族公子和小姐都对你心生怕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 慕今歌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竟然压到他身上来了。 他在心里呼唤系统,不可置信的问这个人不是总受吗怎么这么强悍轻轻一推就让我立不直身体了 友情提示主人现在受了内伤。 慕今歌也就是殷牧悠,此刻真是一脸的苦逼。 他根本不是原先那个冰冷无情,视人命为无物的慕今歌。 而是接受了任务,要治愈攻略对象苏衍的殷牧悠。 一个月前他就来了这个世界,之所以没有立即展开攻略,就是因为殷牧悠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 这不过是他初初来到的第一个世界,就让殷牧悠觉得棘手,他怎么去治愈苏衍这个病娇 殷牧悠还要悲愤的演戏“君长欢,你放开我” “我不放,让我看看你的脸。” 殷牧悠来不及阻止,只感觉到脸上的冰凉,面具就被君长欢给强势取了下来。 在看到殷牧悠的脸之后,饶是君长欢也愣神许久。 他睁大了眼,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十年前的殷牧悠只有十六岁,就以清雅如月之姿映入所有人的视线,所有人都夸他芝兰玉树,才华横溢,是国之栋梁。 而现在的他,因为十年间的沉淀,这种清雅,从而转变成了一种清艳。 寡淡的嘴唇,秾丽的眉宇,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受了伤,完全没有力气反抗,那高高在上的人,就坠下了云端,被他捏在手心里,让人产生一种想要凌虐他的错觉。 他仿佛捉住了孤高的月一般。 君长欢的心口狠狠跳动了起来,有种奇异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今歌” 殷牧悠眼底浮现怒气,因为被羞辱,胸口上下起伏“放开。” 因为怒气,他的眼不再那么死气沉沉,变得生出了几缕光亮,仿佛拨开乌云的月亮,逐渐散发出他的光辉来。 他的脸颊浮现薄红,身上也出了一身虚汗,那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因为羞耻而染上一层水雾。 君长欢嗓子发干,喉咙滚动了两下。 “你的脸明明没事,为什么要带面具,说自己毁容” 君长欢还没问完,外面就有一群士兵把太傅府重重围困住。 从门口走进来一个男子,他虎背熊腰,满脸杀意。那人站在院子外,两只眼睛怀着快要喷发的恨意。 “慕今歌,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程江 殷牧悠眼神一凝,瞬间就想起了今日这出大戏。 五年前慕今歌几乎死生一线,醒来后慕今歌为调查是谁下手,顺着一条线索就追查到了程家,没想到过去才发现程家的人已经暴毙身亡。 这事蹊跷,慕今歌一直没能放下怀疑,终于在三个月之前得到了些线索。 重重证据,指向了苏衍的舅舅詹旭然。 他可是从五年前就被人所算计了,程江对他怀恨在心这么多年,也是这位的手笔。 君长欢连忙从殷牧悠身上离开,朝外大喊“大胆这里可是太傅府,岂容尔等放肆你就不怕陛下怪罪” “呵,我程家上下三十六口,全部死于你之手,等我杀了你,再向陛下以死谢罪” 君长欢震惊至极,朝殷牧悠望去“今歌,快走” 殷牧悠端坐在椅子上,表情无悲无喜“没用的。” “如何没用你只要走,就有可能” “程江想杀了我,大约等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他敢闯太傅府,就代表着,他势在必得。” 早在他的亲信全被支开的时候,殷牧悠就已经猜到了这点。 然而剧情不可以不继续发展下去,他就算是猜到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要阻止破坏剧情吗 现在主角受君长欢有了,反派苏衍有了,炮灰程江也有了,现在就等着主角闪亮出场了吧 那人踩着他尸体上道,以此夺得了大周朝臣的信任,又一步步谋取了苏衍的江山,而后发现苏衍的秘密,下令让他抽筋挖骨,不得全尸,才是最需要注意的存在。 殷牧悠无论再怎么苦逼,现在也得风轻云淡。 殷牧悠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就算面前的是死亡也要注意外表。 他推开了门,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 风雪夜色,孤月挂于天际。 玉兰花树下,那人一身朱红长衫,身姿清艳,弱不禁风。 雪花飞舞于他的周身,融入他的墨色长发之间,长袍上勾勒着青莲彩云的美好。 这一幕,不仅仅是程江愣住了,就连隐藏在里面看好戏的苏衍也愣住了。 殷牧悠缓缓启唇“看来今日,程校尉是非得杀我了” 嗡 众人脑子只剩下这个余音。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二章 第二章 雪下得越发大了,玉兰琼苞缠枝而开,就连花萼也是白的,只剩下千枝万蕊的洁白朵朵向上。 树下站了一个人,黑夜朦胧了他的容颜。 只是,白雪的白,他长发的墨,形成了一道鲜明的对比,老远都能望到。 以至于他们心底只留下了一种感觉 清艳。 从前以为这个满手是血的男人,该是个凶神恶煞之人,他们怎么也没能想到,害了那么多性命的,竟是这样弱不禁风的公子。 下面的士兵们根本没见过殷牧悠,自然也不可能听过殷牧悠的声音。 这位矜贵的士族公子,简直将清雅和华贵两个词融合得天衣无缝,在他身上,形成一种格外勾人的韵致。 程江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眼底迸发出怨恨“慕今歌,你害我程家,此仇不共戴天,我程江一定要报” 殷牧悠看着他,眼眸更偏于不谙世事的清冷“看来我今天不说出些什么,程校尉是一定要杀了我了。” 程江呸了一声,面带厌恶“你还想狡辩什么不过任你如何狡辩我都不会改变主意若非今日时间不多,我定要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 殷牧悠的眼底依旧无悲无喜,根本不是怕惧为何物。 就算是死亡就在他的面前。 “若我说,杀你程家灭口的不是我呢” 程江睁大了眼,随后又立即觉得这是殷牧悠的计谋,想让他方寸大乱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还想耍什么花招当天我回到家中,便满门皆亡,我暗查多日,才从一过路老人的嘴里套出是你的人去了程家,不是你动的手是谁” 听了他的话,殷牧悠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嗤笑一声。 “若真是我动的手,怎会留下一过路老人,还让你抓住我的把柄在你眼里,我慕今歌就是这样蠢的人吗” “罢了,你既然觉得我在耍花招,就杀了我吧。只是这一刀下去,你就永远无法知道真凶是谁了。” 程江举着刀,手指捏得发白,手却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到底该不该相信他 若不下手,一旦失去今天的机会,他就很难再接近慕今歌了。 可万一慕今歌说的是真的,杀了慕今歌之后他就永远不知道真凶是谁了。 程江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旁人知道程江的刀法有多稳,他此刻颤抖得快要拿不住刀了,还惹得同僚李耀频频侧目。 “程江快些动手啊” 程江回过了神,便不小心同殷牧悠的眼对视。 那是一双浸泡了雪水的眼,死寂,冰冷,却犹如墨水银一般泛着光泽。 真漂亮。 这是程江的第一感受。 他的眼里毫无畏惧,不像是说谎。 这是程江的第二感受。 他拿起了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殷牧悠劈砍去。 这个动作,让里面的君长欢心脏都差点骤停“程江住手” 而外面藏着看戏的苏衍,也同样眼神一凛,心绪在那一瞬间变得凌乱。 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弄清,为什么会如此在意。 而刀,削落了殷牧悠的一缕长发,纹丝不动的停留在他头上一寸的位置。 那缕长发就轻柔的掉落到了白雪之上,分外刺目。 程江死死的盯着他“你不怕吗” “怕什么” “死。” 殷牧悠抬起头,和往日不同的是,他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若我怕,就不会答应先帝要看顾好陛下了。” 什么意思 程江皱紧了眉头,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那边就有士兵急匆匆的过来禀告“大人,不好了慕今歌的下属带人杀回来了” 程江听罢,脸色骤变“给我绑了慕今歌带回去严加拷问” “大人不即刻杀了他大人不是答应过主子” 程江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的事不容外人质疑,就算是那位,也没权利干涉我的决定” 士兵只得垂下了头“诺。” 很快,殷牧悠就被人给俘虏了。 君长欢见状,立马苍白着脸色从里面走了出来“程江,你把我也绑了去” “君长欢,你是太平侯府的世子,我不会那么蠢一下子得罪两边势力,滚” 君长欢没有武功,根本抵不过程江。 受了程江的推,君长欢还要凑上来,程江就发了怒“你要是再纠缠不清,老子现在就杀了慕今歌” 君长欢瞬间不敢动弹了,脸色难看。 程江想起那位的话,便充满恶意的朝君长欢说“君长欢,你和慕今歌一丘之貉。我不对你动手,你猜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 君长欢根本就不知 还没等君长欢反应过来,程江丢下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此处。 君长欢眼睁睁的看着他带走了殷牧悠,却无能为力。 他憎恨起自己的软弱和无能来,痛不欲生。 这一瞬间,君长欢的脑海里忽然浮现过一个人的脸。 对了苏桓 阿桓的话,一定能帮他救出今歌 苏衍打晕了一个士兵,穿了他的衣服,悄悄的混入了大队伍之中。 苏衍不断在脑海里提醒自己,他这么做,无非是想亲眼看着慕今歌被程江折磨,不是为了其他。 往日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屈辱,今日就要全都报复回去了。 真好不是么 苏衍的心头生出几分别扭,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的烦躁。 当他们到达了城郊程江秘密买下的一座宅子,程江随意点了几个人,押送着慕今歌进去。 黑牢之中,腐臭的气息不断钻入鼻中,混杂着阴冷的湿气。 空气里结合了枯叶和死老鼠腐臭之后的味道,隐隐让人作呕。 苏衍没想到程江会点自己一起进入黑牢,他跟着程江一起走了进去,其余士兵一缕守在外面。 苏衍低着头把殷牧悠绑到了木架上。 他的余光瞥到了脸色苍白的慕今歌,他之前因为刺客而受了内伤。 如今的殷牧悠嘴唇毫无血色,苍白如纸,就算是沦为阶下囚,也依旧掩盖不了他的风姿。美丽的东西,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美丽的,反而因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不知是不是他盯的时间太长,殷牧悠低下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一凝。 苏衍慌乱起来,被发现了 不可能的,这里这么暗,况且他又用黑泥涂了脸,对方绝对不可能认出他来 他和殷牧悠谁都没有出声。 “磨磨蹭蹭的,绑好了吗” “回大人,绑好了。” 程江嗯了一声,把目光放到了殷牧悠身上。 程江拿起一旁烧红了的铁块,残忍的笑了起来“慕今歌,你现在该说了吧” 殷牧悠低垂着头,黛青的发带都被扯开了半截,其余长发迤逦而下,垂在半空中。 听到程江的话,他缓缓的抬起头,长发遮住了他那双过于孤寂的眼,也柔和了他的轮廓,朦胧光线里更添几分秾丽,惹得程江和苏衍心口一颤。 殷牧悠缓缓启唇“你敢私自绑走我,背后一定有人吧” “现在是我在问你”程江隐隐有些发怒,将烫红的铁块凑近。 铁块靠近了他的衣衫,却尚未贴近肌肤,发出滋滋的声音。很快外面的衣衫就焦黄一片,再推进半寸就要烧到肌肤了。 不知怎的,程江的心中产生几分快感。 以往慕今歌是触摸不到的月,而如今谁叫他病弱 就像是被人捏了薄薄羽翼的蝶,注定坠落泥里,被人拿捏。 “慕今歌,你也有今天。”程江大笑了起来,挪开了铁块。 殷牧悠并不受他刺激,只是之前受了伤,现在又被这样折腾,难免闷声咳嗽了起来。 他似乎咳得有些急了,被憋红了脸颊,让黑牢里的所有人直接看愣了。 这种美色,是个男人都抵挡不了。 他平日最是高雅清冷,现在却像是坠下云端,白瓷一般的脸颊都浮现一层薄红媚色,那个清字,就多添了几分艳。 恰巧,这种艳对男人来说,是致命的毒。 就连苏衍也不得不承认,他被对方吸引了。 程江眼底跳动着恶意“慕今歌,我有的是法子金蝉脱壳,你既然已经猜出我背后有人,我也就不瞒了。不过我想到了另一个可以折磨你的办法” 殷牧悠直勾勾的朝着他望去“但你也折磨不了多久,我的下属很快就会找到我。” “哈哈哈,慕今歌,你还以为你稳操胜券吗” 程江说着,就吩咐那些士兵下去,独留他和殷牧悠两人在黑牢里。 他凑近了殷牧悠,撕开了他的衣衫。 苏衍离开的时候听到了布料撕扯的声音,只是朝背后望了那么一眼,却没想到看到程江竟然在对殷牧悠做这种事。 他的眼瞳狠狠一缩,呼吸也紊乱了起来。 对方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脸上依旧无悲无喜,见他没走,和苏衍的眼神在空气里交汇。 那眼神,仿佛是在问 你不走吗 苏衍的心绪越发凌乱。 程江不知道殷牧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害怕,他捏住了殷牧悠的下巴“你就一点儿也不害怕” 殷牧悠原本就受了伤,现在更是虚弱极了。 他觉得自己喉咙的那口血快要压不住的时候,狠狠的咳嗽了起来,一抹鲜血渗出,晕染了他过于苍白的唇。 殷牧悠浑身一僵,完蛋了,出血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这具身体就越来越接近他原来的长相和血统,待的时间越久,这种融合就越明显。 偏偏系统篡改了他们的记忆,让外人看不出一丝差错来。 苏衍还拥有豹妖的血统,他可是一株修炼成精的猫薄荷 要是他不小心受个什么伤,流了点血出来,猫薄荷的味道就藏不住了,可恶的猫科动物还不发疯 殷牧悠悄咪咪舔了下嘴唇,把刚才渗出来的血给抿回去。 然而这缕香气,却阻止不了的泄露了出来。 苏衍虽然离得远远的,还是闻到了这股味道。 勾人噬骨,欲罢不能。 苏衍的眼瞳都变成了金色的兽瞳,幽深的紧紧盯着四周。 哪里 到底是哪里 这股味道差点勾得他身上的妖族之血沸腾,只消方才那么一点点,就快让他忍不住。 想抱着,亲着,一个人独占在怀里。 他的目光锁定到了殷牧悠身上,仍然不太确定。 殷牧悠的下属应该很快就会赶来,程江至多也就凌辱他罢了,并不能做什么实际的动作。 然而苏衍却有些忍受不了了,心头陌生的独占欲,让他动了手。 一道白色的粉末撒了过去,就这一下,殷牧悠就昏迷了过去。 程江有武功,不至于抵抗那么弱。 他睁大了眼,缓缓转过头去,还没能看清对方是谁,就被对方一刀刺入了心脏。 那一刀下去,苏衍的眼底浮现了丝丝快感。 哈啊,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之所以这么反常,是因为他看不得别人伤害慕今歌。 要说有仇,他和慕今歌不也一样有仇 “这香你是陛下”地上的程江终于认出了他的身份。 苏衍笑了起来,天真的眉眼带上病态“程江,孤想了半天,还是不能让你下手。” “为什么”慕今歌明明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他的命,只能孤去动。孤想杀了他,想折磨他,都必须由孤来,旁的人都不可以。” 程江睁大了眼,血在脖颈上喷涌而出。 苏衍低下头,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程江,别以为孤不知道,你若背后没人,怎敢如此嚣张” 程江惨笑一声,背弃了君主又如何 他报不了仇,自然得借助外人的力量。 没想到,他们这个陛下,竟然深藏不露 程江被伤到了声带,却大喊着,尖叫着,宛如恶鬼一般的朝苏衍喊“陛下,慕今歌日后定要背叛你,折磨你,坏了你的大事,他想夺权,成为大周之主。你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他喊完这些,就彻底断了气。 甚至,连眼睛也没来得及闭。 苏衍脸色阴沉了下去,怀里抱着早已经昏迷的慕今歌,朝程江踢了一脚“他从未效忠过孤,何谈背叛当年的你,不是也和那些人一起,欺辱了孤的母妃” 苏衍的鞋上沾染了程江的血,而程江瞪圆了铜铃般的眼望向了苏衍,仿佛到死都在说着这句话。 地上的泥土里都染了血,不一会儿就把苏衍的衣衫侵湿。 月光从高窗透入,这样的苏衍看上去失却眉间的俊秀天真,而多了几分藐视一切的残忍。 苏衍刚想带着殷牧悠离开,像只小动物般埋在他的脖颈,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奇怪 没了 难道不是他吗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声,苏衍不得已退入到暗处,亲眼看见君长欢和苏桓一起进了黑牢里。 “长欢,咱们快进去看看,有血腥气” “好” 在看到里面的情形时,君长欢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他抱起殷牧悠,发现他只是昏迷,才大大的舒展了一口气。 “事不宜迟,快带太傅出去吧。” 君长欢满是感动“谢谢你,阿桓。” 苏桓温柔的笑了笑“别这么说,你能来求我,我很开心。” “可你救了今歌,你的处境会” “我救了太傅,这等救命之恩,太傅应当会护下我的,你别想太多了。” 听到这里,君长欢才松了口气。 两人很快就带走了殷牧悠,黑牢内很快就只剩下了苏衍一人。 苏衍在暗处几乎呲目欲裂,呼吸紊乱下,手指没入了牢中腐烂的木柱里。 这分明是他救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三章 第三章 殷牧悠这么一睡,就睡过去许久。 他梦到了许多画面,包括来这个世界之前刚遇到系统的事。 “我要做什么” “治愈一个人。” “谁” “大周皇帝,苏衍。” “那个世界妖族被灭已经很久了,世上就再也没有纯粹的妖族。而妖族留下来的血脉和人类交合,就有了半妖,比奴隶还不如。” 殷牧悠来了点儿兴趣“半妖” “当初苏衍就是被苏桓知道了这件事情,才被抽筋挖骨,当众羞辱耻笑。” 系统传来了些苏衍的资料,殷牧悠快速的浏览了一遍。 殷牧悠是猫薄荷成精,这个世界像他这样的妖族几乎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有妖族和人类的混血。但这一类人,只要被人抓住,就会当成妖邪和不祥看待。 毕竟前五百年,妖族统治着人族,有些妖族无恶不作。 如今孽力反馈,百姓们自然异常憎恶这些半妖。 十年蛰伏,苏衍好不容易从慕今歌手里夺回大周江山,却因幼年时悲惨的遭遇而变得扭曲。 他用强硬的手段,血洗慕今歌的势力,还牵连许多无辜。 那段时间皇都血流成河,每日都有尸体被搬运到乱葬岗,苏衍成了众人眼里的暴君。 在那之后,苏桓夺得了苏衍的帝位,为平息民愤和恐慌,便将苏衍囚之高台,当众抽筋挖骨。 最可怕的是,苏衍并没有死。 那上面以这样一段话做了描写 苏衍被苏桓用扶苍珠给束缚在高台,三天的暴晒,让苏衍大脑晕眩,嘴唇发干。 这些天,那些百姓对他辱骂,还朝他丢烂菜叶和臭鸡蛋。 “可恶的半妖,不该存留于世,该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不能将其杀死,他日死的就是我们” “杀了他,杀” 苏衍狼狈至极,心里一片扭曲和愤怒。 然而苏桓还以假情假意的说“苏衍好歹是孤的弟弟,把苏衍的妖骨给剃除干净,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好一个自生自灭 妖族虽然比人类拥有强大的恢复力,妖骨也仅仅是背上小小一截。 但被剃除妖骨,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重锤打断了他背上的妖骨,他脸色惨白的吐出了一口血来。 当刀子没入血肉的时候,巨大的疼痛让他浑身抽搐“啊啊啊” 下面是一片叫好声,苏衍不知流了多少血,只觉得若不是自己妖族的体质撑着,他早就被这等酷刑给折磨死了。 碎成几段的妖骨被取出,医师的脸上都飞溅了血液。 这样的场景,让这医师看上去不像是医师,反倒像是个拿着刀子的刽子手。 苏衍的下场尤其凄惨,重锤分明打的只有他背上的妖骨,可行刑的人却因为愤怒和害怕而故意多打了几锤。 他的左腿瘸了,右腿根本无法恢复,就连活下去都艰难。 没人会选择帮他。 可他想活。 哪怕是要饭。 苏衍想去寻些吃食的时候,被一群小孩儿追着砸石头,也有成年男子虐打他。苏衍的眼睛也被那些人给弄瞎了,最后死在一个雪夜之中。 所有人都希望他死,他就真的只能怀着怨愤去死,死的时候也不曾见到光明,双眼皆盲的他,只能永坠黑暗。 看到这些,殷牧悠心头是动容的,他甚至对苏衍抱着同情。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妖骨这东西也是一样。 当众被剥骨,甚至生生用刀子划进去,殷牧悠觉得心惊不已。 “这任务我接了。” 当系统传送他过来的时候,殷牧悠是第一次做治愈任务,多嘴问了句系统,“他是什么妖” “紫云豹。” 殷牧悠睁大了眼,等等那不就是猫科动物 他当年做猫薄荷的时候,猫科动物都会咬他、啃他、吸他。 贼可怕 “我反” 那个悔字还没说出口,殷牧悠就被传送到了这个地方。 他花了整整一个月,才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昨天被刺客伤了,反倒是殷牧悠第一次对苏衍施放出善意。 治愈肯定要治愈,他的确对苏衍抱有同情,不想让他就这么死去,只不过他绝逼不能流血 殷牧悠缓缓的苏醒了过来,窗外撒进些许碎金色的阳光来,花枝伸入雕花窗中,盛开朵朵洁白。花瓣都散落了些在书台上,没入砚台里。 殷牧悠从床上坐起身,不小心牵扯到了自己的发带,墨色的长发就这样迤逦而下。 君长欢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站在原地,愣神许久。 “长欢” 听到殷牧悠叫他的名字,君长欢才连忙走了过去。 君长欢看他眼角泛红,担心的看向了他“今歌,你的眼角怎么红了” 殷牧悠微微愣神“做了一个梦。” “是个噩梦” “算是吧。”殷牧悠想起那些,心里还一阵疼痛。 如果苏衍的未来真是这样,那真的太惨了。 他不想君长欢察觉,便刻意岔开了话题,“我睡了多久” “足足三天。” 这时间太长了,让君长欢还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这三日来,他无时无刻不担惊受怕,害怕程家余孽再掀起什么波澜。 殷牧悠扶额,纤细的手指上只看得见黛青的血管,长袖就这样滑落至下,君长欢的眼底只徒留他手腕的一缎雪色。 太纤弱了,仿佛一折即断。 君长欢眼神微闪,他性格再怎么柔弱也是男人,以往殷牧悠总是带着面具,又以雷霆手段威震四方。 他从不知,自己恋慕的人竟也可以这样惹人怜爱。 “这里是哪里清石和清凌呢” 殷牧悠问的这两人,是从慕家开始就跟在他身边的下属。 清石是哥哥,清凌是弟弟,一人武艺高强,一人才智机敏。 君长欢连忙道“清石和清凌守着太傅府,想把程家的余部全都找出来,这里是太平侯府。阿桓从黑牢里救出你之后,本想回太傅府的。可现在的太傅府不安全我就带你来了我家。” 殷牧悠眼神一凛“他看到了我的脸” 君长欢摇头“那日天黑,黑牢里几乎看不清什么,我找到你之后,就脱下了我身上的披风帮你掩盖了容貌阿桓是不知道的。” 殷牧悠咳嗽了起来,他的内伤未愈,忽然记起自己当时似乎流了点儿血,只是被他悄咪咪舔干净了。 然后 黑牢里的那个面生的士兵,看他的眼神尤其可疑。 像是熟人。 “你说是苏桓救了我,那他人呢” “这几日皇都不太平,阿桓进宫了。” 殷牧悠有了些反应“可是陛下” 君长欢尴尬的说“不知阿桓哪里惹怒了陛下,这几日陛下可劲儿的磋磨阿桓呢。” 殷牧悠轻笑起来“磋磨陛下平日的性子软糯,怎会无缘无故的磋磨谁呢大约是你和苏桓想错了。” 这一笑,惹来君长欢侧目。 他是不常笑的,说话也冰冷冷的。 然而这笑容里带着几分宠溺,犹如冰雪初化,春风略境,使得四处艳溢香融了。 君长欢张了张嘴,忽然很想问问殷牧悠,他为何总是对陛下如此宠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歌已经掌控了大周内外,威名远扬。 只要再进一步,就能夺得帝位。 他的行事却是最奇怪的,不仅没怎么刻意派人来保护自己,更甚者这十年来受的暗杀和下毒还极多。 今歌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 “你打算如何处置程江之事” 殷牧悠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了书案前。 他手里捏着一支毛笔,半阖着眼,轻轻沾染了砚台里的墨汁,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字。 诱。 如何诱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他以自身诱之,是要程江心急,从而攻破太傅府。 而程江身后的那个人,也因为程江的鲁莽而露出马脚。 君长欢嘴唇泛白“你何以做到至此” 那可是自己的安危啊难道他真的不管不顾了吗 君长欢把所有的事情全都联想了一遍,他终于懂得了为什么这十年里,殷牧悠都不怎么加派人手保护自己了。 明明他只要想,就没人伤害得了他。 偏偏,他选择了这样的路。 以己之身,为大周,为陛下扫除障碍。 真是可笑 人人以为的大奸佞,竟然一心一意的为国至此。 君长欢血脉偾张,一想到那些人对殷牧悠的痛骂和责备,他就觉得心绪难平。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被你们这样辱骂 殷牧悠又咳嗽了起来,哑着声音说“我要用这次程江夜闯太傅府的事情上奏,告知陛下一定要彻查此事,务必要把程江身后的毒疮揪出。” 君长欢嘴唇泛白,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我知晓了,你快些去床上躺躺吧。” 殷牧悠嗯了一声,他偶然瞥见刚才写的那张纸上,墨汁沾染了花瓣,也沾染在他的毛笔上。 写下的字,少了些许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殷牧悠将那张纸捏成团,扔到了一旁的火炉之中。 “今歌,这” 殷牧悠目光放得极远,缓缓的开口“烧了吧,烧了好。” 君长欢心里极痛,事到如今他都不肯让别人知道他做的事么宁愿背负那些骂名 可殷牧悠做的决定,他根本不会去违背。 殷牧悠重新躺在了床上,君长欢把药给他喂下,这才缓缓的退出了这个地方。 陛下能明白今歌的深意就好了。 若是今歌全心全意对待的陛下都在恨今歌,他不忍心。 殷牧悠刚醒,自然也不可能立马睡着。 受了伤可真难受,头晕眼花,还完全站不直。 殷牧悠可不知道君长欢自己脑补这么多,慕今歌是真的起了夺权之心,然而他却不是。 殷牧悠琢磨起自己的系统来。 这个系统神奇之处就在于,根本不会显示任务目标的治愈度是多少,只等到满了一百,抽离世界的时候,才会有个提示音。 殷牧悠是第一次做任务,更是摸不着头脑,自然也不清楚了。 殷牧悠想起自己这一个月接触的苏衍,乖巧可爱,软糯糯的。 虽然,是装的。 他只要一想起苏衍没多久就要被苏桓发现自己的秘密后,殷牧悠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不超过一个月,就要如那个结局一般。 他必须赶在那之前,改了苏衍的命运,并且治愈他。 天色很快就暗淡下来,很快就要步入黑夜。 殷牧悠待在床上,如何也睡不着,正想睁开眼起身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了响动声。 殷牧悠立马不敢动弹了,以为是什么敌人。 屋子里的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昏黄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穿过层层的床幔,柔和的洒在里面。 苏衍一步步走了过来,用手轻轻撩开床幔,就看到了里面的人。 今日比那天在黑牢里的光线强一些,很好。 这是苏衍第二次这样仔细的打量着殷牧悠,想起那天在太傅府,殷牧悠站在玉兰花树下的情形,他的眼神就变得幽暗了几分。 苏衍放了上次在黑牢里的迷药,殷牧悠刚嗅到一口,就立马屏住了呼吸。 不过仅仅这一下,就让殷牧悠的大脑变得混沌。 他倒要看看,这个刺客想做什么 苏衍小心翼翼的坐到床边,用手撩起他一缕墨发,放在鼻尖轻嗅了一口。 “不对,不是上次的味道。” 噬魂销骨,勾人上瘾。 他自从闻到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以至于,苏衍对殷牧悠也起了几分上心,这几日日日磋磨苏桓,就是因为这人竟然冒领了他,口口声声说是他救了太傅。 可恶 苏衍的眼底泛出杀意。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殷牧悠骤然间睁开了眼“陛下” 苏衍立即隐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太傅方才是在装睡” 他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竟忘记了眼前的男人才是他的大敌。 明明已经用了迷香,慕今歌竟然还能醒过来,看来是早已经有所防备。 殷牧悠咳嗽着,从床上侧身坐起。 他的脸色尤为苍白,五官除却苍白的薄唇,此刻都透着一股靡艳,偏生那双眼眸是冷的,看人的时候永远不带任何温度,仿佛所有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孤高得犹如高岭之花。 苏衍的心脏乱了几拍。 “臣原以为是什么刺客,没想到是陛下。” 说着,殷牧悠又轻柔的问,“陛下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苏衍的心中生出几分古怪感,殷牧悠的态度似乎很温和 要是寻常,他这种行为大约已经让殷牧悠起疑了。 苏衍想起舅舅当日说过的话,脑子里渐渐形成这样的想法 慕今歌手里势力谁不想要 舅舅劝他,必要时就算是以身体为代价,也要取得慕今歌的信任。 他以往总觉得这种事情恶心极了,可今日苏衍却想迈出一步。 苏衍凑了过去,抱住了殷牧悠的腰,似在撒娇“孤就是想来看看太傅。” “陛下是在担心臣的身体” 苏衍仰着头看他,眼底一派天真孺慕“这是自然只不过孤也只能这种时间来看太傅,若是白天,怕朝臣又要多想了。” “陛下的心意臣已经知晓了,夜晚更深露重,还望陛下早些回去吧。” 苏衍的手忽然收紧,闷闷的问道“太傅可是真的喜欢男子” 殷牧悠眼神微闪,他的攻略对象竟然想主动攻略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四章 第四章 屋内的烛火忽然被风所吹灭,四周又重新归于黑暗,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格外滚烫。 苏衍快要沉溺进去,差点忘记自己是在试探殷牧悠了。 殷牧悠微怔“陛下何以突然这么问” 苏衍脸色微红,那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孤” 殷牧悠刚想说什么,外面就逐渐靠近一个修长的人影,站在了他的门口“今歌,你还未休息” 殷牧悠和苏衍的身体双双僵硬“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君长欢担心的问“我方才喝了些酒,听到你房间似乎有些声音,便过来看看。” 能喝什么酒怕是借酒消愁吧。 自从上次救下殷牧悠,他又被君长欢和苏桓带走之后,苏衍就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的感觉。 不爽。 苏衍在心里冷哼一声,表面还要装作害怕心虚的样子“太傅,万一被君世子看到孤半夜来此,怕是不好解释。” 殷牧悠微微蹙眉“若陛下不来,根本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虽是责备,殷牧悠也选择维护苏衍,朝外面喊了句“我只是魇着了,并无大碍,你早些歇息吧。” “什么魇着了” 君长欢一听这话,怎还忍受得了,立马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殷牧悠吓得心跳停了一拍,还未说什么,苏衍就机灵的钻到了他的被窝里。 苏衍不是傻子,知道殷牧悠方才维护了自己。 他仿佛憋笑似的“嘘。” 殷牧悠“” 君长欢别是给了这机灵鬼神助攻吧 罢了、罢了。 殷牧悠叹了口气,只得稍加整理了下被褥,确认不会被君长欢看出来之后,才朝那边看去。 他发现君长欢的手里竟然拿着火折子,连忙喊了句“别点灯” 君长欢手一顿,疑惑的朝他望去。 “我魇着了,身上出了虚汗,如此衣冠不整的样子,不想被你瞧见。” 君长欢知道殷牧悠爱洁,便仔细温柔的说道“既然身上出了虚汗,我等会儿吩咐下人给你送一桶热水进来。” “嗯。” 殷牧悠的声音尽显虚弱,“你半夜喝酒,可是有什么心事” 君长欢微怔,随后心头泛起几分甜蜜来。 殷牧悠没听到他的回答,疑惑的问“长欢” “今歌,我很开心。” 殷牧悠 “往日你总是冰冷冷的,少有这般温柔的时候。” 君长欢笑弯了眼,他的眉目本就温柔,这样刻意放低了姿态的样子,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君长欢走进了几步,他身上淡淡的桃花酒香就传到了这边来。 并不难闻。 君长欢的眼底带着千万般的柔情蜜意,他是有些微醺,方才也因为殷牧悠的事情而伤心不已,所以才多喝了几杯。 这样的场景,就宛如梦中一般。 两人的距离仅几步,殷牧悠的心提了起来,生怕君长欢发现苏衍。 “你毕竟和苏桓一起救了我,关心你们也是应当。” 一听这话,两个人都不高兴了。 君长欢不高兴的是,对方只是因为救命之恩对他态度柔和。 而苏衍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该死的苏桓和君长欢,明明是他救了人,他们却用这样的谎言,骗走了属于他的人。 苏衍在被褥里,离得殷牧悠极近。 他一抬眸,就能看到对方里衣里那如玉的肌肤,宛如侵泡了雪水,泛着微微的冷意。 好香。 士族公子最爱香,自小熏香,而这位更是全身上下都沾染了沉水香的味道。 从上到下,从皮到骨。 苏衍的心脏狠狠跳动了起来,不知是出于怒意和报复心理,还是单纯的受欲所驱使,他的手缓缓的没入了他白色的里衣,触摸到了他腰身的肌肤。 “唔” 殷牧悠的声音微扬。 “今歌”君长欢有些紧张,“可是伤口疼了” 殷牧悠的眼梢逐渐染上一抹艳红,苦苦压抑。 还好光线昏暗,君长欢也没看到这一幕。 “我、没、事。”殷牧悠哑着嗓音,咬牙切齿的说。 “还说你没事,是不是内伤又发作了我还是让清凌找医师来吧” “不必。”殷牧悠呼吸变重。 君长欢见他怎么也不肯,想到他向来逞强,大约是不喜别人看见他此刻羸弱的样子。 君长欢正进退两难的时候,殷牧悠又闷哼了一声。 寂静的黑夜里,这声音尤为明显。 虽然对方已经刻意压低,但分外撩拨人心弦。 原本孤高如雪水侵染的声音,就像是染上了欲,听在耳朵里仿佛沾染了色彩,由洁白至艳红,渲染出淡淡的桃花殷色。 他的尾音也带上了钩子,钩入了心底那块痒肉,身体就酥酥麻麻了一片。 君长欢的心跳停了一拍,终于明白对方一直拒绝是为什么。 君长欢口干舌燥,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一切都炙热了起来。 他的心里慌乱,自己怎么能对今歌起那种心思 甚至想要把他压在身下 君长欢一时接受不了自己怎会有这样的冲动和想法,明明之前自己想的是只要殷牧悠接受他,就算雌伏人下,他也心甘情愿。 而现今,一切都仿佛变了个样子。 君长欢连忙背过身去,耳朵发红“既既是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就飞快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只剩下殷牧悠和苏衍两人。 在确认君长欢是真的离开了,殷牧悠才拉开了被褥,眉头紧皱的盯着苏衍看。 他的腰带都被扯开了大半,露出美好的腰线。要是再开一截,止不得就要露出洁白修长的大腿了。 这幅画面极美,苏衍离得近,又有妖族血统,夜视能力自然比人类清晰。 殷牧悠的脸上带着一抹艳色,浮现在过于苍白的脸上,就仿佛一张白色的宣纸上被晕染了桃花的颜色,如此的勾魂夺魄。 他见太傅,从来都是在朝中,对方带着面具,衣服也穿得一丝不苟。 这样的殷牧悠,苏衍是头一次见。 殷牧悠呼吸紊乱,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别摸了。” 苏衍触电似的抽出了手,满脸通红的看向了他。 可真是满脸通红,不仅仅脸红了个透,耳朵也染红了,仿佛那双眼眸里也沾染了些。 殷牧悠原本以为苏衍的性格,会还使什么诡计。谁能想对方像是真的不知所措一般,尚未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事。 “陛下” 苏衍回过神来,立马红着脸从床上坐起身“孤并非故意” 殷牧悠紧盯着苏衍,这样的眼神让苏衍呼吸都粗重了,脸红了个透。 仅是片刻功夫,苏衍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活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殷牧悠“”到底是谁被非礼了 他嘴角抽了抽,满脸的郁闷。 末了,殷牧悠才头疼的扶额,想起自己有件重要的事没问苏衍。 那天晚上到底是不是苏衍 苏衍离了太平侯府,夜风拍打在他的脸上,苏衍脸上的红晕却完全没有消散。 然而苏衍却完全没有停下,一想到方才做的事情,苏衍漆黑的眼瞳逐渐泛起异样的光彩。 这是什么感觉 怎么办 好想要,好想一个人独占。 他大约还未完全退除兽性,体内的半妖之血在兴奋沸腾,仿佛狂啸着说,要让那个人彻彻底底的属于他,将他一寸寸蚕食,印上自己的味道。 从血肉入骨,从骨至神经。 他今日出宫本是去见舅舅,却因为苏桓截走了他的人,而怀着不平的去了太平侯府。 苏衍几乎是从太平侯府逃了出来,但现在还不能回宫。 他拐了个弯朝黑夜深处走去,又来到了一处地方。门前两个身穿黑衣的人恭敬的站在他面前“陛下,大人已久等多时了。” “嗯。” 随着他们的带领,苏衍很快就来到一处别苑。 里面站着一个人,远远望去,他的眉眼之间和苏衍竟有几分相似。虽然对方已经三十好几,儒雅的气质让他看着年轻了不少。 “参见陛下。” “舅舅免礼。”苏衍扶起了詹旭然,“孤来晚了,舅舅可是久等了” “怎会”詹旭然急忙道,“程江之事震惊朝野,我们正好可以借助这件事情来打击慕今歌。” 苏衍从不怀疑詹旭然的忠心,然而此刻听到他的话,却不由的皱紧了眉头。 “舅舅,程江羞辱母妃,与孤有仇,孤不想借助他来打压慕今歌。” 詹旭然脸上的表情微变。 “慕今歌说会把权利还给孤,近来他也的确没有插手朝中事宜,孤愿意信他一回” 詹旭然方才还压抑着,一听苏衍这话,忽然拔高了声线“糊涂”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苏衍“我们布置了多少时日,就是为了能一举掰倒慕今歌,陛下今日为何又反悔了还要听信慕今歌的话陛下别忘了,是谁把持朝政数年害得陛下成了个傀儡,惹来天下人的笑话。” 苏衍的手骤然捏紧,他自然明白舅舅说得在理,只是那日在黑牢里救了慕今歌后一切都改变了,他心底某一处总想着偏袒他。 詹旭然苦口婆心的劝导“陛下,臣是您的亲舅舅,自然不会害您,还望陛下三思借此机会除掉慕今歌,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舅舅的确说得在理,只是” “陛下莫非还想信慕今歌这些年韬光养晦的装弱势,现在人人都能欺负得了陛下,就是为了让慕今歌放下戒心。”詹旭然被气得浑身发颤,“现在陛下竟告诉我,要信那个贼人了” 他们自导自演,这一出连环计下来,才堪堪让慕今歌受了点儿皮肉之苦。 五年前灭程家满门一事,三年前以慕今歌的名义克扣灾民的粮食一事,士族被打压一事,还有那日派去的刺客,他都苦心算计了这么久 詹旭然朝苏衍跪了下去“陛下先帝糊涂,您不能再糊涂了先帝唯独选慕今歌摄政,不是已经说明了什么了吗” “说明什么” “那慕今歌,早在十年前,就是先帝的禁脔。” 苏衍只觉得刚才还妖血沸腾,被他这番话说下来,瞬间就犹如热火上浇了一盆冷水。 程江临死前的话,和詹旭然此时的劝诫逐渐重合。 黑夜中,他冷得颤抖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五章(捉虫) 第五章 修养了几日后,殷牧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 他在风自楼备好酒宴,说要答谢苏桓。 表面上说得好听,实则,是设下了一出鸿门宴。 天气尤寒,外面才下过雨,青苔暗生,碎石小道如一副水墨画,蜿蜒至隐处。 殷牧悠喜玉兰花,风自楼和他相熟,自然也种植了好大一片。放眼望去后院皆是淡雅幽香,花瓣犹如白玉所做,千树万蕊缓缓而开。 后院之中,君长欢和苏桓已经等待许久了。 虽说是殷牧悠相约,主人却迟迟未到。 君长欢略有尴尬的朝苏桓说道“阿桓,你切莫着急,今歌身子不好,想必很快就过来了。” 苏桓一方端端君子的模样,露出一个笑容“太傅近来受伤,我又不是不知道,这才等了一会儿罢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听他这么说,君长欢心里才舒缓了一口气,他开玩笑的说道“阿桓真是温柔体贴,若哪位姑娘嫁你,可真是有福了。” “别说我了。”苏桓深深凝望着他,“长欢,你今年年初已经及冠,就没想过娶妻生子吗” 君长欢嘴里泛着苦涩“我已有心悦之人了,只是他却从不懂我的心意。” 苏桓的手缓缓捏紧,眼底浮现狠厉。 那个慕今歌就这么好 若非他现在势弱,想得到慕今歌的信任,苏桓觉得自己一定控制不住自己。 慕今歌配不上长欢的喜爱。 正当苏桓陷入沉思的时候,殷牧悠这才缓缓而至。 殷牧悠畏寒,外面裹了一层白色的大氅,尾部绣着几片竹叶,看着一点儿厚重感也无,只剩下一片清雅。那张脸上带了面具,让人看不到里面的容貌,可光看身形气质,也觉对方容貌不俗。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 尚未开春,他就站在一片白雪之下,仿佛全身都沾染了一层洁白。 苏桓愣了一会儿,许久才回过神来“太傅哪里话。” “请坐吧。” 苏桓坐了下去,皱眉的打量着殷牧悠。 按理说对方是他的情敌,他该痛恨怨毒,然而在看到殷牧悠之后,苏桓这想法却不知不觉的减弱了几分。 “苏桓,我记得你是荣王的嫡子” “然。”苏桓朝他行了个礼,“没想到太傅还能记得家父。” 殷牧悠微垂着眼眸,望着手里的茶盏“荣王于三年前在封地不幸病故,你也在封地守孝了三年,怎会突然来了皇都,还阴差阳错的救下了我” 殷牧悠有心试探苏桓,问的问题也不客气。 三年的韬光养晦,让他猜猜苏桓手里会有多少人呢 此言一出,饭桌上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苏桓知道殷牧悠怀疑自己,他的确是阴差阳错的救走了殷牧悠。 该如何打消殷牧悠的怀疑,这才是最关键的。 君长欢刚想要开口解释,是他去朝苏桓求援,而苏桓就抢先对殷牧悠说道“我此次来皇都,是为了向陛下进献一样宝物。” “哦”殷牧悠来了点儿兴趣,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此样宝物为扶苍珠。” 在寻常人看来,这的确是宝物,可于苏衍来说却是跗骨之毒。 殷牧悠眉头微皱,想起在原本的剧情当中,这本就是苏桓设下的局,扶苍珠上浸泡了特殊的药草,能吸引妖族,让妖族对其欲罢不能。 不行,得想个法子毁掉。 “那扶苍珠可是天下闻名的宝物,能否借我观赏一番” 借 苏桓不明白殷牧悠的意思,暗自揣测着。 “自然可以,只不过那样重要的宝物,我自然不能贴身携带。倘若太傅想看,我回去取来便是。” 君长欢一听二人达成了共识,心急的对殷牧悠说“今歌,这可是阿桓进献给陛下的,如今朝中人人知晓。你若想看看,十日后阿桓进献之时看扶苍珠也一样,若此刻借来观赏,怕被有心人捉住把柄” 为什么非要等十日后进献 自然是因为十日后聂添班师回朝,小皇帝要为他准备一场国宴以视欢迎。 扶苍珠这样的宝物,本就是从皇族流落出去的。 而如今这东西,只能为苏衍一人所有。 若此刻借来,怕有心人拿着点做文章,又生出什么事端。 殷牧悠自然不怕,但以原主的性子嘛 殷牧悠眼神微闪“还是长欢想得周到,那便不借了,十日后在朝堂,我再一览扶苍珠光彩吧。” 君长欢舒展了一口气,很高兴殷牧悠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了。 “说了这么久,小王爷该口渴了吧,请用酒。” 苏桓笑得难看,终于揣测出今日并非答谢,乃是一出鸿门宴。 他拿起酒杯,刚想喝下的时候,守在外面的清石连忙走了过来,跪在了殷牧悠身边“回太傅,我们已经抓住了程江的同伙。” 苏桓捏住酒杯的手悄然一紧。 殷牧悠声音极冷“带上来。” “诺” 清石吩咐两人将李耀押着过来,对方一看到殷牧悠,脸上闪过慌乱,就跟看到鬼似的“啊啊啊,别杀我别杀我” “聒噪。” 下一秒,殷牧悠就走了过去,拔出腰间的匕首,“说,程江到底和谁勾结在了一起” 李耀的眼睛瞪得犹如铜铃那么大,匕首锋利,离他的嘴极近。 他明白殷牧悠的意思,自己若是敢有半句虚言,自己这舌头就保不住了。 李耀浑身颤抖,血液都快要结冰。 恍惚间,他忽然看到了苏桓,对方阴沉着眸,仿佛他多说一句,自己的性命就要交代在此处了。 他害怕,是真怕极了。 “太傅我虽然和程江那厮有些交情,但我是真的不清楚啊” 殷牧悠低声呵斥“还敢说谎” 他的匕首朝前了几分,让李耀吓得心脏骤停。 “我是真的” “清石,把他的舌头用烧红的铁丝给我勾出来,既然他的舌头不想说话,那以后都别说了。”殷牧悠将匕首扔了过去,“动手。” 清石按照他的吩咐,让下人端来了一个烧得火红的炉子,上面放着尖锐的铁丝。 李耀冷汗都出来了,吓得脸色煞白。 他呼吸紊乱,却又不敢朝苏桓发出求救的信号。 左右为难,这两人都得罪不起。 君长欢虽然知道殷牧悠的手段,可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忍不住说“万一他真的不知情呢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清石向来沉默寡言,一听君长欢的话,就难以忍受“残忍那日他们攻占太傅府,杀了我们不知多少弟兄,他们抓走大人、折磨大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残不残忍” 君长欢顿时就没了话,他不过是一时恻隐之心,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殷牧悠。 殷牧悠瞥了一眼清石“别多话。” 清石只能愤愤的闭了嘴。 殷牧悠知道君长欢心性柔软善良,倒也没怪他。 清石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他的命令,烧红的铁丝前端弯起,看着极其可怖。 李耀终于吓得尿了裤子,痛哭流涕道“我说我说” 殷牧悠满意的眯起眼“很好。清石,带他回太傅府,务必将事情问清楚。” 清石点了点头,很快就带着人离开了。 苏桓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阴沉,程江的事他自然没有参加,不过这个李耀却是他安插在程江身边的棋子。 虽然他手里握着李耀的妻儿,可以殷牧悠的手段,也难保这个李耀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口。 倘若真是如此 苏桓站起身“太傅,程江谋逆兹事体大,身后定有人出谋划策。李耀是程江身边的人,决不可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殷牧悠眼底闪过精光,他就是想逼苏桓露出马脚,才在他面前演了这出戏。 鱼儿果然上钩了,看来这饵料不错。 “既然这件事情兹事体大,我便更得仔细着了。”殷牧悠望着君长欢,“长欢,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我得回太傅府了。” 看到那一幕后,君长欢的脸色仍然有些白“可如今太傅府并不安全” 殷牧悠笑得无力“就算如今的太傅府是龙潭虎穴,也是我该待的地方。” 君长欢嘴里泛起了苦涩,也不知说什么话挽留殷牧悠。 先帝可真是狠心,心悦之人也要拉出来给自己的儿子做靶子。 “好。” 几句道别,殷牧悠便带着李耀离开了风自楼。 苏桓站在原地,见殷牧悠一副掌控局面的模样,便脸色微沉。 而且,君长欢还一脸的落寞和不舍,让他心里的嫉妒极了。 “长欢喜欢的就是那样的人吗” 君长欢心中吃惊“我并不是” “别狡辩了,你看他的眼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苏桓的语气里带着酸味。 君长欢只道“阿桓,今歌受先帝重托,有时候不得不这么做。” 苏桓紧咬着牙“可你也看到了他的手段了分明是他自己” “够了”君长欢的笑容骤平,对苏桓也露出些凶意,“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许你这样诋毁他。” 苏桓终于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说了什么。 苏桓扶额“长欢我方才只是乱了心神,不是故意的。” 君长欢狠狠一拂袖“你于今歌有救命之恩,也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计较你今日的失言。可你以后要是再胡言乱语,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他就离开了此处。 苏桓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平复心绪。 他原本就是为了接近慕今歌而去结识的君长欢,只因为慕今歌生性多疑,而君长欢却性格柔软温柔。 没想到和君长欢接触后,深深受了对方的吸引,从此无法自拔,沉溺其中。 往日的他总是很有信心从君长欢心里把慕今歌给挖出来,然而今天他却第一次发现这事儿这样的难。 这是他第一次和君长欢争吵,虽是自己的无心之失,却让苏桓感觉到了慕今歌在君长欢心里的地位。 长欢那么喜欢他,自己怎么可能放过他 更何况,慕今歌已经查到了李耀身上去。 慕今歌 他的眼染上了毒,盛满了恨,往日的翩翩君子之风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那张扭曲的脸。 “你为何总来阻挠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六章 第六章 烟雾蒙蒙中,一辆马车缓缓驶进。 傍晚的时候起了雾,远方就看得更不真切。 “站住,什么人” “瞎了你的狗眼,是太傅回来了” 一听这名字,太傅府门口的护卫立马低下了头“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厚重的车帐里面坐着一个人,因为伤势未愈的缘故,他身姿消瘦,看着就十分羸弱。 殷牧悠的喉咙奇痒,又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他威名已久,就算是听到了那些咳嗽声,众人也不敢抬头。 “怎么全守在这里” 无人敢应。 殷牧悠抿着苍白的唇,站在了太傅府门口。 一股刺鼻的味道涌来,他以袖遮掩,露出那双寒星般的眸子“好浓的血腥味。” 说起这个,清凌低下了头“那日程江血洗太傅府,守在外面的许多护卫都死了,尸体堆满在四周,地板清洗了许久都刷不干净。” 听闻此言,其余护卫都有种兔死狐悲之感,眼底含着热泪。 他们完全无法忘记当天的情形,当他们杀回来的时候,却看见在太傅府门前堆积的尸体,鲜血渗入到石板与石板之间的缝隙,没入泥土之中。 他们洗了多少次,都清理不完那些血液。 血的腥气深藏在泥土里,在洗刷那些石板的时候,他们自己也染上了血腥之气。 殷牧悠知道,程江是要以这样的方式来示威和羞辱他。 殷牧悠沉默了下来“吩咐下去,厚葬那夜守在太傅府外的人,补偿他们的亲属。” 全场皆静。 一时间,清凌几乎忘记了言语。 “怎么了” 清凌连忙反应了过来“诺。” 他扶着殷牧悠走到了太傅府中,外面的护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都带着震惊。 这还是那位冰冷寡恩的太傅吗 他们保护不利,轻易中了外人调虎离山的圈套,还以为太傅回来会重惩他们,所以才兔死狐悲。 没想到的是,太傅不仅没有怪罪他们,反倒是让清凌大人为那些死去的弟兄安排身后事。 死里逃生的感觉太好,他们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 一人哽咽着终于掉下了眼泪“我兄长也在那晚丧生了,太傅也非真的铁石心肠。” “我待在太傅手下也有三年,虽说太傅手段是过了些,却是赏罚分明,从未苛待过咱们。” “是啊,这次我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呢。” 众人眼眶都有些湿热,一为那晚死去的弟兄,二为殷牧悠今日的行为。 至少,他们日后不用那样胆战心惊,小心翼翼了。 有些人甚至在想,若太傅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夜已经很深了,殷牧悠吩咐自己身边的大丫环流映准备热水。 他坐在外面,脸色微沉。 程江那日竟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不过罪魁祸首,却是以程家满门欺骗程江复仇的詹旭然。 殷牧悠虽然知道会有这件事情发生,他却并没有阻止。是因为这些人对于他来说都是些陌生人,他没有义务冒着改变剧情的风险去扭转。 今日来看,他心头多多少少生出了几分不忍。 “大人,水备好了。” 流映的话,将殷牧悠拉出了思绪。 他嗯了一声“你下去吧。” “诺。” 屋内热气腾腾,殷牧悠绕到了这边,把身上的大氅解下放置一边。 屏风上画着一支海棠春睡图,屋内燃起了沉水香的气息。 殷牧悠拿下了脸上的面具,他又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原本苍白的嘴唇犹如沾染了一抹朱红的口脂。 殷牧悠淡定的擦掉了嘴唇的血,走到浴桶前,略微蹙眉的看着浴桶里自己的倒影。 这具身体已经跟我有三分像了,再待久一点,会不会真的跟我有十分像 当然,友情提示外貌和血统都会逐渐转化过来。 殷牧悠头疼万分,他明明来这里之前,这张脸的确是被人毁了容的 没想到这才短短一个月,影响就有这么大了。 现在主人的血对猫科类的妖物来说只是三分毒,以后 殷牧悠打了个寒颤打住 可怕,真是可怕,一点儿都不能联想 殷牧悠很快就没入到了水里,热气升腾之中,视线也变得模糊。 这样的画面,任谁看了都要血脉偾张。 那白色的雾气里,仿佛裹的不是凡胎肉体,而是无边的春色一般。 然而在浴桶里的殷牧悠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想起自己初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出现在镜子前的,明显是一张被毁容的脸。 上面的刀疤纵横,还有被人用剪刀戳出来的印记,光是照照镜子,就能吓死一帮人。 原主以往是一位翩翩的士族公子,自然受不得这些,便整日以面具示人。 他没有撒谎,这张脸的确是被毁了。 若不是这一个月来,日复一日的被殷牧悠原本的血脉和容貌所侵染,这张脸根本就不可能恢复。 小半个时辰后,殷牧悠沐浴完毕。他正要起身,就听到外面的清石急忙来报。 清石语气急促,跪在外面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大人,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李耀暴毙而亡了。” 殷牧悠脸色微变,很快就从浴桶里走出,跟着清石一起走到了放置李耀尸身的屋子里。 李耀的尸身用白布覆盖,四周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殷牧悠看向那边的医师“果真是暴毙” 医师答道“忽然间就吐血身亡,查不出任何毛病。” 殷牧悠眼神微冷,对于程江,李耀的确许多事情都不清楚。 不过李耀是苏桓放在程江身边的人。 如果不是殷牧悠清楚剧情,这条线索怕就要断了。 到时候苏桓会完全被隐藏在暗处,他查也只能查到程江和詹旭然,以原主的性格自然会把一切都算到詹旭然的身上。 而后苏桓就来个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若非今日设下的鸿门宴,逼苏桓乱了手脚,他也不会冒险对李耀动手。 殷牧悠朝李耀的尸体望去“怕是无色无味的吧。” “太傅既然怀疑,那属下便去查查。” “不仅要查,还得装作查出了一些东西的样子。” 医师微怔“这是何意” 殷牧悠望向他,冷冷的启唇“逼幕后之人乱了手脚。” 医师立马就明白了殷牧悠的意思,心中恍然大悟。 那人能冒着危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了李耀,也是害怕李耀说出什么来。 现在敌人在暗,他们在明。 这样虚张声势,或许还真的能逼敌人从暗转明。 “诺”医师眼神发亮,心里敬佩万分。 太傅果然是太傅,如此深谋远虑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了,夜风里伴随着寒风和玉兰花的冷香,从微张的窗户里渗透进来。 殷牧悠走了出去,清石也连忙追了出来。 他小心的站在殷牧悠身边“大人,那李耀突然间暴毙,怕是其中有鬼。现在因为程江的事,全皇都的势力都紧紧盯着咱们呢,若是今晚的事情走漏了风声” “怕什么,天塌了,不还有我撑着么” 清石一时感动,望向了殷牧悠。 就是这个瘦弱的肩膀,撑起了大周十年。 大周上下都觉得太傅弄权,是个无恶不作的奸佞,而他和清凌却不这么想。他们跟在太傅身边最久,最明白对方是什么想法。 清石的心脏忽然间被揪着疼,这样的太傅不该受天下的唾骂。 草丛里,忽然间耸动着,发出细细嗦嗦的声音。 清石立即就戒备了起来,还以为是什么刺客,毕竟今天李耀的暴毙,绝非偶然 他拔出腰间的匕首,朝那边走了过去。 似乎清石的样子真的吓人,从草丛里发出一声极细的求救声“喵咩” 小奶猫的声带尚未发育好,比起喵的音,那个声音更接近于咩。 这声音,短暂而急促。 清石收了匕首,木愣愣的把草丛里的小奶猫抱了起来“大人,是猫。” 殷牧悠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他和清石怀里的奶猫遥遥相望,小奶猫圆溜溜的眼睛渴望的看着他,似乎等着他的抚摸。 殷牧悠觉得,比起对方,他更像是只炸毛的猫,戒备的盯着那边看。 清石一个练武的彪形大汉,却意外的喜欢这些小动物。 他笨拙的抚摸着小奶猫,一脸的傻笑。而他怀里的猫却朝着他龇牙咧嘴的威吓,极其不满这个人的抚摸。 清石一点儿都没介意,反而哈哈的笑了起来,走到殷牧悠身边“大人,我能养它吗” 殷牧悠浑身僵硬,睁大了眼“养” 清石把怀里的猫抱到殷牧悠眼前“多可爱啊。” 殷牧悠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这下意识的动作,清石没留心,但小奶猫的眼底却闪过疑惑。 殷牧悠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你养吧。” 他背对了过去,好掩盖自己的慌乱,天知道他现在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正当殷牧悠准备离开的时候,清石怀里的小奶猫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他的怀抱,在后面蹭了蹭殷牧悠的脚。 殷牧悠肉眼可见的僵硬住了。 小奶猫像是发现什么好玩儿的事,忽然就粘住了他,死活不肯离开殷牧悠身边。 “喵呜” “抱、抱走些”殷牧悠的声音都抖了,尾音就此拔高。 小奶猫眼底浮现一缕精光,谁想得到,这个天下闻名的男人,以心狠手辣著称,竟然会怕猫 旁人要是知道,怕是要笑掉大牙。 对方似乎刚刚沐浴过,他如墨的发丝就这样披散开来,浓烈得像是泼墨山水那般,发梢还沾湿了水珠,滴落在白色的大氅上。 月色凄清,白雪骤然落下,这月下之景,美得宛如一幅画卷。 这只小奶猫,其实就是苏衍。 苏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昨天他原本打算就这么回宫的。舅舅为他准备了马车,然而谁料到车夫竟然被人冒名顶替了。 车夫原本是想跟他同归于尽,苏衍自然拼死抵抗。 没想到,快速行驶的马车就这么翻了车,他被甩了出去,滚到了一个草木茂盛的地方。 苏衍醒来之后,自己的身体就成了这样。 他幼时曾变成过这样一次,被母妃给小心的藏了起来,为了掩盖他身上的妖族血统,母妃甚至一次次的打碎他的妖骨,为的就是不让他长大。 妖形的他,从此只能以这样柔弱的幼年姿态而活。 他的原身该是紫云豹,全身通黑,只有在成年的时候,额头才会出现紫云的标志。或许是太柔弱了,总被人误解成猫。 没想到他的太傅竟然怕猫。 苏衍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笑意,可想起昨天舅舅所言,苏衍的心头又覆盖了一层阴霾。 慕今歌,曾为先帝禁脔。 “罢了,你带下去养吧。”殷牧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清石自是欣喜,刚想过来抱起苏衍,就被他咬了一口,身影很快就没入了草丛之中了。 清石满满失落,那表情仿佛小奶猫不要他养,是人生一大憾事。 殷牧悠站在原地,望着那只离去的小奶猫“看来它是不想让你养了。” “比起属下,它似乎更亲近大人。” 殷牧悠浑身僵硬,一点儿都不想要这种亲近。 现在是这么软萌可爱的样子,等它伸出舌头舔你、咬你的叶片的时候,就知道可怕了。 殷牧悠微怔,这样想来那只猫还挺像苏衍的性格的。 平日里看着乖巧,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你来一口了。 不过偶尔露出爪子的小东西,他并不讨厌。 多日来紧绷的心情,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而缓和。 昨夜入睡的时候,难得一夜无梦。 殷牧悠正在用早膳,清凌脸色凝重的走了过来“宫里连夜传出消息,说是陛下不见了。” 此言一出,惹得殷牧悠昨夜稍微缓和的心情骤然消失。 “陛下不见了”殷牧悠直直的望向了清凌,心绪汹涌澎湃,“此事可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七章 第七章 “国舅爷已经封锁了这件事,这消息还是李德忠公公拼死送出来的,应当没错。” 李德忠是苏衍的贴身太监,他也是太傅府的人。 既然是他送来的,那这个消息就不会假了。 “没过多久便是国宴,这件事情怕詹旭然也不好收场。” 殷牧悠轻笑了起来,已经等着看詹旭然的笑话了,“清凌,帮我更衣,等会儿咱们就去风自楼。” 清凌微怔“大人不是昨天才从风自楼回来吗” “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去。”殷牧悠眯起眼,“风自楼是贩卖消息的地方,自然得靠他们把陛下失踪的消息传出去。” 清凌睁大了眼,恍惚间明白了殷牧悠的打算。 程江的事还不知跟詹旭然有没有牵扯,只不过詹旭然前段时间给他们使了这么大的绊子,不回击完全不像是太傅府的风格。 该给詹旭然挖挖坑了。 清凌恭敬的为殷牧悠更衣,他的手触碰到那缕青丝时,一如银河似的迤逦而下。这人全身上下都清雅素淡,唯有乌黑的发丝仿佛浓墨重描而成。 清凌表面梳得格外认真,一时却有些心猿意马。 若是旁人见了此刻的殷牧悠,怕是要失神许久。 清凌不敢再多看,只觉口干舌燥。他对大人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可近来,他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像发光体一样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这种美,一日比一日尤甚。 不知不觉,殷牧悠已经梳洗完毕。 殷牧悠很快就到了风自楼,这里乃是一个风雅的茶楼,无论寒门和士族风自楼都会招待。 前提是,你要有才。 当初风自楼开张做生意的时候,许多人因为这个噱头去了,然而去过一次竟迷恋上了。而风自楼在那之后,也成为这皇都数一数二的风雅之所了。 那里的楼主叫做祝月瑾,只有少数人知晓,祝月瑾是个思念妹妹成狂、整日女装示人的疯子。 虽是个疯子,除了爱穿女装、精神分裂的把自己当成祝月清外,基本是个难得的人才。 “清凌,你在风自楼正门等我,别跟着我进去了。” “诺。” 当殷牧悠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侍女带着他到达了顶上的阁楼,楼道处青花瓷瓶里插着几支红梅,四周暗香浮动。 阁楼之中,祝月瑾正举着酒盏,看着下方的歌姬跳舞。 他的眼底黯淡无光,显然是走神了,想起了某些伤心事。 “楼主,太傅大人到了。” 祝月瑾丢了酒盏,脸上顿时露出花一样的笑靥“今歌你怎么有空来找我” “月瑾。” 祝月瑾眉头一蹙“我是祝月清,你唤我哥哥的名字作甚” 殷牧悠随意坐下“别闹,今日是找你说事的。” 祝月瑾穿着灼红的衣衫,他就喜爱这样艳丽的色彩,一般君王才配用朱红、正红,他这却不算是,而是比朱红更娇嫩的桃红。 祝月瑾和祝月清原本就是龙凤胎,祝月瑾的脸本身就偏女气,穿这样的衣衫更衬得他雌雄莫辨,眉目精致。 “有事才来找我,我还恼怒不得了” 两人僵持着,互相对视。 那些歌姬和侍女们早就退下了,这房间里只剩下殷牧悠跟祝月瑾。 祝月瑾凑了过来,嘴角挂着媚笑,在殷牧悠的耳边低声说“卖你一个消息,三日后,风自楼,慕家安排了慕雪兰进献一支舞。” 殷牧悠眼神变得幽深“她想做什么” “你该问问慕家的人想做什么他们可打算把慕雪兰塞到陛下的后宫去,特意制造的这出好戏呢。” “三日后陛下要来风自楼” 祝月瑾轻笑“你猜。” 殷牧悠面色微沉,细细思考起来。 祝月瑾眯起眼,企图拿开殷牧悠脸上的面具。可他刚一动了动手,就被殷牧悠反手捏住了他的手腕“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看我的脸。” 祝月瑾耸了耸肩,仔细的端坐好“哼,无趣。” 祝月瑾整理了下衣衫,他一垂眸,就看向了院子里的红梅。 那些红梅似血一般红,让祝月瑾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不再如刚才那样疯疯癫癫。 不知不觉,竟看得有些久了。 祝月瑾的眼神不再如女儿家柔媚,而是带上了痛苦“慕今歌,你当日为何要救下我” “我当日救下的是祝月瑾,你不是祝月清吗” 祝月瑾自嘲的笑了一声,他的气势随之一变,那张脸丝毫不带半点女气。 “方才想让你骗骗我,你非得拆穿。现在我清醒了,你又明知故问了” 妹妹祝月清是他唯一的亲人,而两人的命运却全然不同。 祝家先人曾和妖族成婚,明明祝家几代都是正常人类,到他们兄妹身上,却觉醒了半妖之血。 祝月清是为护着祝月瑾而死的,那一日后,祝月瑾就疯了。 “当年你若是早点到,月清也不至于连个尸体也没留下。” “就算我早些到,保住了她的尸身,也” 听了殷牧悠的话,祝月瑾像是再也忍不住那般,咬紧了牙关“我和你合作,为你办事,就是想把当年的人一个个的揪出来,替月清偿命,最后那批名单呢” “月瑾,你已经杀了整个村子里的人了。” “不够可是不够”祝月瑾站起身,几近癫狂的凑到了殷牧悠面前,“只要我一想到那日的场景,我就觉得杀得不够,他们该都去为我妹妹陪葬。” 见他如此疯魔,殷牧悠有些不忍。 “世人皆是惧怕妖族,可一生了重病就到处寻求妖骨入药。他们生挖出妖骨还不够,还要烹食月清的血肉,以求病愈今歌,我恨不够啊” 殷牧悠手在不断捏紧“月瑾,我不会给你名单的。” 祝月瑾的疯忽然就停了,他背影孤寂,像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 “我知道的,我以前也恨过你,为什么不给我名单,甚至还派了人对你下毒和暗杀,但是最近我想明白了。” “今歌,你留着那名单,是不想让我死。” “我报了仇,一定不想活了,你是因为这样才不给我名单的吗” 一个月前,殷牧悠每日都差人送来一封信,他逼着那些人,以手段镇压,让他们写下忏悔自己罪行的书信。 甚至,每日对他们施加了怎样的刑罚,他们过了什么样凄苦的日子,信上都有说明。 看到那些人受了报应,祝月瑾的疯病这才逐渐好些了。 殷牧悠垂下眼眸,慕今歌握着最后一批名单,的确是为了让祝月瑾为他效力,而殷牧悠却并非如此。 “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吧。” 祝月瑾随之灿烂一笑,宛如盛开之后的花,含着腐败的气息“说吧,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殷牧悠这才把事情告知给了祝月瑾。 三日后陛下根本不可能和慕雪兰偶遇,因为陛下失踪了。 他想要风自楼把这个消息不着痕迹的传出去。 祝月瑾深深的看了眼殷牧悠,他脸上的面具被他方才扯得有些斜了。那双眼眸已经褪去了以往的肃杀,而只剩下冷意。 这种冷,不惨杂质,犹如高山冰雪,看人的时候让人心一下子就静下来,却不冻伤人。 祝月瑾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他所认识的慕今歌已经变了。 祝月瑾一敛袖袍,深深朝他一拜“自当从命。” 这一拜,祝月瑾心甘情愿。 月清死了快五年了,他为殷牧悠效忠也快五年,然而这事祝月瑾第一次朝他伏拜。 “起吧,我受不起。” 祝月瑾惨笑“应该的,你当年救了我的人,却没救我的心,我虽生犹死。而如今过去五年,我虽然还未彻底清醒过来,到底是活过来一点点了。” 殷牧悠满怀着心事走出了风自楼。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乌云把天空唯一的阳光都给遮住。他在里面太久,竟不知是什么时候下雨了。 雨停了,也不见阳光,只留下那些雨水淹没了水洼,让后巷的路变得湿滑。空气里也藏着湿气,青苔布满在角落,铜锈爬满了门环。 殷牧悠的心情一直不大好,一如这未见晴朗的天空。 昨日和今日,都给他触动太多。 恍惚间,他和一个男人擦身而过。殷牧悠闻到了男人身上的酒味,劣质的味道,光是呼吸一口都觉得难受。 男人醉醺醺的看着自己右手的笼子“小东西,任你怎么逃,不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殷牧悠下意识的抬起头,却看见男人手里提着个笼子。 那里面好像是 这一愣神,殷牧悠竟然直接和他撞了过去。 男人捂着右肩,凶恶的看了过来“哎哟,你走路不长眼的啊” “抱歉。”殷牧悠急忙说,“你能不能把笼子里的东西给我看看。” “哈”男人气不打一处来,“老子看你是故意找茬的吧” 殷牧悠执拗的说“不是找茬,那是我的猫。” 男人满脸的横肉,凶狠的朝殷牧悠说“猫这可是幼豹别以为你唬我我就会信” “那就是我的猫。” 男人还威吓道“你还敢说这是你的猫真是笑死我了。我可告诉你,这可是荀夫人想吃的你惹不起” 殷牧悠眼底浮现震惊,不是荀夫人吓到了他,而是那笼子里的东西竟然是只豹子 殷牧悠现在对幼豹很敏感 但现在也不是苏衍妖化的时期啊 “我知道荀夫人。” 那位荀夫人早年丧夫,如今丧子,本是个可怜人,却迷上了什么吃野兽的幼崽能延缓美貌的说法。 男人趾高气扬“知道还拦我的去路你别是找死” 男人是荀夫人的侄子,名叫鲍宏。他父母给了他些银钱,让他买些野味去孝敬荀夫人。谁想和兄弟们中午吃饭喝酒的时候,鲍宏道出自己手里有点银子,中途就被兄弟们给抓着去赌场赌了几把。 今天手气极背,不一会儿就把银钱全给输得精光。 鲍宏骂骂咧咧,心情原本就不好了。 如今世道不好,野味本就不便宜,尤其还是那种幼崽的肉,就更加难得了。 他正愁没法子交代,垂头丧气的朝家里走的时候,就见到了这只落单的幼豹。 因为荀夫人喜欢吃这些,鲍宏见得多了,自然眼尖的分辨出了这小东西不是猫而是幼豹,便想着拿它过去充数。 结果这只小东西跑得贼快,到这个后巷的时候,鲍宏才把它抓住。 鲍宏立马找了个笼子把它关了起来,为了防止幼豹再逃走,他就拿木棍戳穿了它的爪子。 一下一下,越戳越深。 痛 他才不管呢,只要他快活就好。 谁让这小幼豹到处乱跑,害得他也跟着到处乱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里面的幼豹被伤得狠了,爪子的血一直没有止住,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 幼豹的喉咙里仿佛都堵住了血块,只剩下低低的嘶吼声。 幼豹那双兽瞳都沾满了毒,深深凝视着男人的脸。 难道他今天就要去死了吗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第十下。 木棍的尖锐刺到了他的爪子里,快要把他的血肉都戳破,那些疼痛,像是渗透进了骨头,一寸寸的向他碾压而来。 然而这个时候,忽然传出了一个声音。 这是我的猫。 幼豹诧异的望向了那边,眼底怀着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希冀。 应该不可能的这个人不会想救他。 太傅可是害怕猫的,况且他也不会那么好心 幼豹心里彷徨不安,长久以来在心里筑起的屏障,他既害怕有人打破,也渴望有人打破。 殷牧悠的眉头越皱越紧,想着怎么也不能不管。 他竟然会去救猫科动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祝月瑾的影响。 “把它给我。” 男人醉了酒,平日又作威作福惯了,醉酒之后就爱打人。血气翻涌之下,男人随即便动了手“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殷牧悠飞快的夺过了他手里的笼子,将笼子抱在怀里。 男人真是喝醉了,举起手想朝殷牧悠打去。 殷牧悠本就身子羸弱,因为来不及躲,便遭了这男人一拳。 他把笼子紧紧抱在怀里,始终没有松开。 “小豹子,你是昨晚来我府中的猫儿吗” 这个声音,把他从深渊和痛苦里拉出,厚重的冰层被一点点的击碎。 那一秒,苏衍的眼底全是他。 因为方才的冲击力,殷牧悠的面具掉落了下去,露出了那张足矣让所有人都惊艳的脸。 厚重的云层间洒下一缕淡金色的阳光,雨过初晴,仿佛天都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八章 第八章 脸上的面具会掉,殷牧悠也没能想到。 饶是醉酒后有暴力倾向的鲍宏,此刻也为这样的美色而怔在原地。 原本想下手,也因这美色而举着手,迟迟没有落下。 方才殷牧悠来不及躲,后背受了一拳。他原本就受了内伤,这一拳更是让他喉间腥甜。 殷牧悠目光极冷,看鲍宏犹如一个死物“你再动手试试” 这样的气势,让男人瞬间颤抖了两下。 鲍宏的酒醒了大半,细瞧殷牧悠的衣着。 刚才是犹豫天空乌云压顶,视线昏暗而没能看清殷牧悠所穿之物,这布料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叫做月华缎,一百个织女一个月才仅仅能出几匹。不是她们速度慢,而是因为原材料难得,且丝线格外细软,不容易成型。 月华缎向来可只供给达官贵人的啊 鲍宏在家醉酒后打妻子惯了,竟把这脾气带到了外面,一时冲撞了殷牧悠。 鲍宏浑身抖了两下,正当此时前门的清凌似乎也听到了声音,连忙冲到了后巷来,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了厚重的云层,从天空照射下来几缕。朱红的衣映衬着那张脸,上面的肌肤苍白细致。殷牧悠用手捂着胸口,他的牙齿轻咬着唇,便泛起一点水色的桃花殷。 这幅画面杀伤力太强,让清凌大脑一片空白。那张面具下的脸,竟会如此之美。 “清凌我不是让你等在风自楼大门口吗” 清凌好不容易回过了神“属下听闻后巷有响动声,担心太傅出事,这才急忙赶了过来。” 下一秒,清凌就走了过去,护在殷牧悠面前“太傅大人,可是刺客” “虽非刺客,却是路遇恶人。” 清凌面容一冷,随即拔出了长剑“放肆,竟敢对太傅大人不敬” 鲍宏是荀夫人的侄子,自然知道太傅这两个字在大周的重量。 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该死” 殷牧悠脸色阴沉“它怎么到你手里的” “它它是小人在回家的路边捡到的。” “路边别唬我,野生的幼豹怎会出现在皇城里。” “是真的小人家住在富棠街,便是在那处捡到它的”鲍宏生怕殷牧悠不信,还专程把自家的位置给报了出来。 殷牧悠心口一跳,富棠街 他记得没错的话,那个方向是朝向皇宫的。 这只幼豹去皇宫做什么怎么看怎么可疑 殷牧悠想起鲍宏说他是荀夫人的侄子,眼底泛着冷光“清凌,把他送到荀夫人那处去,就看看荀夫人如何处置他。” “诺。” “对了,把他送回去的时候,就说他冲撞了我,还意图杀了我。” 清凌明白了殷牧悠的意思,就算荀夫人的丈夫是三品文官,她也不敢得罪殷牧悠的。 为保全自身,还要保得侄儿鲍宏的性命,荀夫人只会更加惩处鲍宏,好做样子给殷牧悠看。 鲍宏听罢,犹如堕入了冰窟,吓得瘫软在地。 殷牧悠捡起地上的面具,带着笼子,很快就离开了后巷。 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下去,殷牧悠心急如火的赶回了府邸。 幼豹失血过多,气息奄奄的躺在笼子里。血把它的毛发都凝固,尖锐的木棍刺穿了爪子,几乎贯穿到骨头里。 它的爪子已经全伤了,整个血肉模糊,浓重的血腥味弥漫鼻尖。 府里的医师急忙赶了过来,原以为下人喊得这么着急,是殷牧悠受了伤。可在看见软塌上的幼豹时,他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太傅这还有心情救治小动物 这还是那个素来以手段狠辣闻名的太傅吗 医师目瞪口呆,还见殷牧悠厉声道“救它。” “诺。” 幼豹的意识尚未完全昏迷,似乎感受到有人碰它,便瞬间就睁开了那双兽瞳。它的眼底带着血腥和杀气,像是对方再有所动作,它就要冲上去咬断对方的脖子一样。 医师明显的动作一顿,竟在那一瞬间,被这受伤的幼豹给唬住了。 医师在心里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只幼豹,还受了伤,没什么可怕的。 他提着胆子,手又近了几寸,谁想幼豹直接从软塌上跳了起来,呲牙的望向医师,嘴里发出威吓之声。 医师不敢再轻易靠近,幼豹刚才已经快要凝固的伤口,也因为这个动作而重新被撕扯。他现在过去,反倒是火上浇油。 医师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办的时候,殷牧悠却在一旁淡淡说了句“让我试试。” 啊 医师石化的抬头望向殷牧悠,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太傅竟然要亲自上药 他还没反应过来,殷牧悠就冷冷的问“怎么了” 医师连忙把东西递给殷牧悠,教他如何上药。 “太傅下手的动作一定要轻,畜生再怎么通人性也是畜生,怕它吃痛伤到您。” “嗯。” 殷牧悠凑近了幼豹,把药瓶里的白色粉末倒在自己的手心上“上药。” 幼豹马上就不那么戒备,凑近轻嗅了下他的手心。殷牧悠原本以为它想闻一闻自己手心上的白色粉末,确认有没有毒,而幼豹直接舔了他的掌心一口,连同那白色粉末一起给吃进去了。 紧张的气氛,忽然因为这个动作而松了下去,一旁的流映捂着嘴笑出了声。 “哎呀,那个不能吃。” 幼豹没理她,而是嗷呜了两声,想让医师先为殷牧悠诊治。 毕竟在风自楼后巷,他也被鲍宏伤着了。 殷牧悠“你不想前爪废掉,就乖乖让我上药。” 幼豹“”躺平。 殷牧悠眼底露出了点儿笑意,这威胁管用,还是知道怕的。 见幼豹不再抵抗,殷牧悠就开始为它处理伤口。 他手上的动作也放轻了再放轻,等殷牧悠按照医师的指点处理好伤口以后,身上都出了身虚汗。 幼豹全程乖巧,没有任何乱动的迹象。 这幅画面和刚才幼豹的反抗成为鲜明的对比,医师张大了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畜生成精了吧 虽然心里吐槽,医师还是嘱咐道“太傅,它受了如此严重的伤,今夜恐怕会高热不退,等过了今夜,若是能挺过去,应当就没问题了。” “好。”殷牧悠忍着痛说道。 外人面前野性未消的幼豹,在殷牧悠面前却乖顺得犹如一只家猫。 它呜呜了几声,用头去拱殷牧悠的手,眼神里透着担心。 殷牧悠淡淡的笑了起来“我没事,你都伤成这样,还有闲工夫担心别人” 幼豹的心头泛起酸涩,此刻更是恨死鲍宏了。 伤了他不说,还伤了太傅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恢复人形,一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嗷呜”幼豹嘴里含着药瓶,递到了殷牧悠的手心。 一旁的丫环流映看了,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这幼豹通灵,看样子是认下大人了。” 殷牧悠倒也不多言,而是让流映先在屋子里照顾幼豹。 他把医师送到了门口,终于忍不住殷牧悠狠狠的咳嗽起来。 医师见状,连忙从怀里拿出了一瓶新药递过去“太傅大人,这是老夫近来研制出的新药,兴许能治治太傅大人体内的暗伤。” “多谢。”殷牧悠接过药瓶,自嘲的说,“不过是受了刺客一掌,没想到我的身体竟这般不争气。” 医师叹了口气,他是从慕家开始就跟在殷牧悠身边的老人了。 许多下人不清楚的事,他都略知一二。 “这哪里是受了一掌这么简单太傅往年受了多少暗杀和下毒那些堆积的暗伤在体内迟迟无法痊愈,那一掌把这些暗伤激发了,所以才这般严重啊” 医师见他的身形清瘦,哪里像个鱼肉百姓的奸佞 他眼底带上了几分心疼“这些年,我也开了不少药方,太傅却从未按照老夫的药方调养过身体,万望太傅莫要再糟蹋自己了。” 殷牧悠微怔,他大约猜到了原因。 原主恨先帝,也恨慕家,他做的一切行为,都是在宣泄着自己的恨。 他像一团火在燃烧,不灼伤别人,再把自己烧得面目全非,就无法从中得到解脱。 “夜深了,医师还是请回吧。” 殷牧悠的拒绝,让医师长叹了一口气。 纵使他的医术再高明,都无法解开这个结。 他能医治身体,却如何能够医心 两人的谈话,让屋子里假寐的幼豹一字不漏的听到了耳朵里。 那刺客是他派来试探殷牧悠的,却让殷牧悠受了这些苦。 苏衍后悔了,悔得恨不得打死过去的自己。 他怎么算也算不到,今日救他的人会是殷牧悠。 当殷牧悠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上的厚冰便破开了裂缝。阳光这东西无缝不入,他只是破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就让他钻了进来。 苏衍还来不及抗拒,就尝到了那种滋味。 噬骨摄魂,极易上瘾。 他满怀着心事,逐渐陷入了沉眠之中。 苏衍又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先帝骤亡,只在临死前一个月立了摄政的太傅。原本该太子登基,而三皇子却在此时查出了太子用毒谋害了先帝,便集结了兵马在宫里诛杀了太子。 他企图称帝的时候,二皇子却带着大将军攻了进来。 原来一切都是二皇子的阴谋,太子并未谋害先帝,而是被他刻意诬陷,还利用三皇子的野心和他冲动的性子,让三皇子行了谋逆之事。 二皇子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两方势力互相冲突了起来,三皇子不敌,退居后宫,便将愉妃和年幼的苏衍抓了起来,以作人质。 程江当初也混在里面,作为二皇子安插在三皇子身边的奸细,一手策划了这次的事情。 那日正是月圆之夜,苏衍又要化妖。 若是被人发现他是半妖,等待他的唯有凄惨二字罢了。 母妃自然害怕极了,那时苏衍还小,便生生看着母妃为了保全他,在三皇子面前委曲求全,甚至连那个程江都能欺负到他们头上。 大臣们都劝大将军和二皇子不要轻举妄动,二皇子欲夺皇位,可不会在乎他和母妃的命。 大批的士兵冲到了紫寰宫里面,三皇子一气之下便想杀了母妃和他。 电光火石之间,母妃挡在了他的面前。 鲜血飞溅在苏衍脸上的时候,他觉得半张脸都麻了,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母妃在血泊里。 那天的夜可真冷,冷得苏衍浑身都在发颤。 他张了张嘴,想喊出母妃的名字,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喊不出口。 三皇子发了疯,和二皇子同归于尽,皇位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他的手里。 可在那天以后,苏衍的心就结了一层厚重的冰,不许自己探出外面的世界,也不许别人进驻。 他愿意永久沉沦,这个人却偏要给他温暖。 大梦一场,苏衍骤然间睁开了眼。 他的胸口起伏,心脏狂跳不止。 母亲的血还喷溅在他的脸上,连炙热的感觉他都能感觉到。 苏衍浑身都在发抖,这些年来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他活得如履薄冰,不仅仅是朝政被慕今歌把持,还有他体质的原因。 若是被人发现,唯有死这一条路。 所以,他必须早点拿回权势,唯有那些才能让他生出几分安全感。 恍惚间,苏衍听到了耳旁传来一个女声“太好了,终于退了热,也不枉大人照顾了你一夜。” 苏衍茫然了抬起头,才看到流映那双含着笑的眼。 流映回过头去,望向窗户旁的男人“大人,要不要奴去唤医师过来看看” “不必了,应当没事了。你也在这里一夜了,先下去吧。” “诺。” 他顺着声音,朝那边望了过去。 殷牧悠坐在榻上,外面的阳光从雕花的窗户间透入,他的手里拿着书卷,手指纤细枯瘦,宛如一个生了大病之人。 殷牧悠便随意的披了件外衣,偶有一只麻雀飞入窗口,他的眼底也带上了笑意,拿起一把小米,递到了那边去。 神奇的是,麻雀完全没有怕他,而是在他掌心轻啄,欢快的吃起了东西。 这幅画面在苏衍心头久久不散,仿佛那晚的血雨腥风,也彻底被眼前的场景洗涤干净了那般。 似乎注意到苏衍的目光,殷牧悠回过头去“你也想吃这个” 苏衍睁着金色的兽瞳,透着一股子懵逼的味道。 他轻轻的弯起嘴角“贪心鬼,这个你不能吃。” 没人会不喜欢温暖,包括他也是。心弦忽然间被撞动了一下,从心脏,渐渐响彻到全身。 他几乎要沉溺,淹没在这片晨曦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九章 第九章 到了下午,殷牧悠正在给幼豹换药,就听下人说荀夫人带着她的侄儿请罪来了。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眼底透着冷意。 方才为幼豹上药的时候,里面的伤口简直惨不忍睹,一眼能看到里面被戳烂的肉,凝固的血一直蜿蜒到深处,异常的触目惊心。 既然来了,就得给点她们苦头吃。 “走,去看看。” 一旁伺候的流映脸上带着为难“大人,还是等下人们把荀夫人请到屋子里来再说吧。” “怎么了” “荀夫人让她侄儿背着荆条。” 殷牧悠轻笑了一声“这倒是有趣,她是想学古人负荆请罪看看去。” 幼豹听着这笑声,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面具,让人读不出他的表情。可方才那声宛如看好戏的戏谑,为他整个人增添了不少的生气。 原来太傅也有这一面 苏衍眼神微闪。 殷牧悠平日是不敢抱着猫科动物的,他便吩咐外面的清石抱起幼豹。 苏衍还在沉思中,自然也忘记了挣扎。 等他们来到大厅处,才见荀夫人哭得伤心极了。 一见殷牧悠过来,荀夫人就朝他深深一拜“太傅大人,奴家有礼了。” “夫人请起。” “不敢,我侄儿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今日奴家是特来请罪的。” 殷牧悠将目光放到了鲍宏身上,大冬天的,他却脱了衣服。露出来的黄色肌肤上布满了鞭痕,背后的荆条也死死嵌入了肉里,动一下就能让人疼痛难当。 鲍宏的脸色苍白了不少,嚣张的气焰全部消退,变得恭顺得不能再恭顺。 殷牧悠抿了一口茶“你爱食些野兽的幼崽本也无妨,可你侄子那日在风自楼后巷,却妄图对我动手” 荀夫人眼底泛着泪花“奴家这侄儿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太傅,今日太傅要杀要打,全凭太傅心情” 鲍宏睁大了眼,这和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怀疑荀夫人是真的要弃他而保全自己,脸色瞬间煞白“姑母,您要救我啊” 荀夫人狠狠拂袖“你自己闯下的大祸,还妄图我一个妇道人家救你什么” 鲍宏浑身发抖,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谁想到他那日得罪的竟是大周的权臣、慕家的嫡长孙呢 虽说慕今歌当初和慕家一刀两断,可慕今歌到底出自慕家,若是慕今歌有个三长两短,慕家能放过他吗 鲍宏怕极了,以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却是真的怕了。 他爬到了殷牧悠脚边“太傅,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 “饶你也可以。” 鲍宏的脸上还来不及露出笑容,就被殷牧悠接下来的话给吓得瘫软“你怎样对这只幼豹的,我就怎样对你。” 鲍宏脸色铁青,竟口不择言“那不过是个畜生” 清石双眼一瞪,露出狠意“就算是畜生,那也是太傅大人养的畜生” 鲍宏瞬间泄了气,是啊打狗还要看主人的。 荀夫人又做样子的打了鲍宏几下,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竟敢伤了太傅今日也怪不得姑母了,都是你自个儿作孽” 荀夫人的紧张并不作假,她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以这样的态度逼殷牧悠饶过鲍宏。 可殷牧悠却并不想轻易放过了鲍宏,不给她说出下句话的机会。 “鲍宏,看来你姑母是不想为你求情了。原本我还考虑,若是荀夫人出言求情,我或许还会网开一面呢。” 鲍宏一听这话,这还得了 他抱着荀夫人的腿,就跟抱着救命稻草一样“姑母,您不是在家里说好的要救我吗” 荀夫人脸色发白,鲍宏已经把事情都说漏嘴了,她完全不敢看殷牧悠的脸色。 “你胡说什么呢我带你来此处,是为了让你向太傅请罪的” 鲍宏一看她这样无情,便呸了一声“老女人,你就是想害死我,好保全你自己告诉你,鲍家可就我一个男丁了” 荀夫人被气得瞪大了眼“你、你” 这出狗咬狗的戏码可真是精彩,殷牧悠总算是满意了。 “行了,你伤了我,我也吩咐属下打你一拳,就当做一笔勾销。” 鲍宏完全没想到自己还能捡回一条小命,连忙朝殷牧悠跪了下去“多谢太傅宽宏大量” 鲍宏很快就被下人给拖走了,临走前嘴里还不干不净“姑母算盘打得太精了,还想舍了我保全你自己,心思可真够狠毒的” 一旁的荀夫人脸色难看,气到恨不得撕烂鲍宏那张嘴。 等鲍宏被带走后,她才将目光放到了殷牧悠身上。 这个人三言两语就挑拨了她和鲍宏之间的关系,怕是那日清凌带鲍宏去荀府的时候,这位权倾天下的太傅便想好了后招。 不过这件事情后,她也看清了鲍宏,不可能再如往日那样护着鲍宏了。 “荀夫人可是对我的处罚不满” 荀夫人笑得虚弱“怎么会都是太傅宽宏大量,才让鲍宏捡回了小命,奴家感激都来不及呢。” 殷牧悠轻笑了一声,倒也没有戳穿。 很快,荀夫人就带着鲍宏离开。 天空灰暗一片,细雪落了下来,殷牧悠出神的望着外面,不一会儿,玉兰花树上也堆满了白雪。千树万蕊,朵朵晶莹。 “你们都下去。” “诺。” 屋子里仅剩下殷牧悠和幼豹,殷牧悠似乎想要站起身,却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今天这出戏是故意做给苏衍看的,他是如何一步步踏入深渊的,他就如何一步步将他拉起。 “今年的雪来得早了些。” 殷牧悠的脸色无比苍白,完全像是个病入膏肓的人。 苏衍方才见着鲍宏,原本心怀怨恨,可一看到殷牧悠这个模样,他的心就提了起来,完全从那些怨恨里拔出,转为浓浓的担心。 这个人之所以会伤得这么严重,也有他的一份。 幼豹瘸着腿,忍着疼,仿佛脚底是刀山火海,走到了殷牧悠的面前。 “嗷” 这一次,他想去靠近他。 不是因为当初在黑牢时,那味道所引起的占有欲,而是源于他自身。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两日。 幼豹的伤口愈合得极快,几乎是普通野兽的好几倍,那血淋淋的伤口看上去好多了。 殷牧悠站在外面画画,因为格外专注,没有理会幼豹。 苏衍待在外面有些不满了,发出呜呜的声响。 没想到,笔竟然真的停了。 苏衍仰起头,就看到殷牧悠朝自己微微俯身而来。 以往第一时间入他眼的肯定是那张丑陋的面具,然而苏衍却逐渐注意到了其他地方。那泼墨一般的长发,因为弯腰而垂在半空中,瘦弱的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在他的头上抚摸了好几下。 “怎么了” 苏衍随之回过神来,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瞳看他。 他被美色所迷,竟然让殷牧悠摸了几下自己 不对,明明对方也没做什么,他就看他入了神。 苏衍心情越发沉重,觉得自己是中了殷牧悠的邪,直到流映端着热茶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还捂嘴轻笑“大人今日怎么逗弄起幼豹来了” 殷牧悠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因为是苏衍,所以想逗逗。 平时的他,可最讨厌猫科动物了。 殷牧悠放下了幼豹,重新走到石桌前“这幅画快画好了,等明日裱起来,吩咐人送到宫中吧。” “诶是送给陛下吗” “嗯,就说”殷牧悠眼底带着淡淡笑意,“臣感念梅花开得甚好,特意画了一幅过去,虽然陛下最近生病无法外出,看此情景也可解闷。” 说着,他还有意无意的看了幼豹一眼,又尝试着用手去摸了两下。 手感竟然还行。 “哦对了,府中那根灵芝,也一同呈给陛下。” 流映微怔“可那灵芝是先皇后赐给大人的啊。” “无妨。” 流映不由道“太傅待陛下可真好啊。” 殷牧悠没有说话,但笑不语。 反正带着面具,下人也看不到他笑没笑,殷牧悠不喜欢摘下面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一幕,却让苏衍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失踪后,舅舅对外谎称他生病,这也情有可原。 昔日舅舅在自己耳边的教导还在,他看到的殷牧悠也是个弄权之人。 也许是角度不同,等真的待在殷牧悠身边,他才发现殷牧悠并非那样的人。 苏衍也有帝王的多疑之心,要让他觉得殷牧悠是故意演戏给他看的,苏衍绝不会相信。 他现在只是个幼豹,对方何苦演戏给一只野兽看 一个念头逐渐浮现于脑海之中莫非是舅舅故意在他面前诬陷太傅吗 苏衍心情沉重了下去,立马就联想到他还派了刺客去伤了殷牧悠。 这几日,他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殷牧悠站起了身来,想起今天是慕家让暮雪兰献舞的日子。 只不过小皇帝都失踪了,这出戏还怎么演下去 殷牧悠眼神微闪“流映,抱着小豹子去我暖阁,等会儿我要去风自楼赴宴。” 这个声音,把苏衍从沉思里拉了出来。 赴宴 苏衍想起今日是慕老爷子的寿辰,舅舅可能也会去那个宴席 不成,他也要去 万一太傅在舅舅手底下吃亏怎么办 流映按照殷牧悠的吩咐,正打算带苏衍回暖阁。 苏衍却排斥别人的触碰,上次被人给抱着出去,便是因为他走神。 苏衍不顾伤口,戒备的退后了一步。 遭此大难,太傅府里除了殷牧悠外,他谁也不信。 流映有些为难,看着幼豹的模样,便问殷牧悠“大人,这幼豹怕是认生了。” 殷牧悠叹了口气,弯腰将它抱起。 苏衍很快就没入对方怀中,他身上的熏香味一瞬间充斥在口鼻之间,苏衍心头仿佛干燥的树枝,被这香气点起了火,烧得他脸都是炙热的。 那双金色的眼瞳紧紧盯着殷牧悠的脸,他却发现对方抱着他的时候,比他还要僵硬。 真可爱,怕成这样也要抱住他。 苏衍眯起了眼,找个舒适的动作,就这么没入对方的怀里。 而殷牧悠明显颤了下“流映,先回暖阁。” “诺。” 昨夜下了雪,雪花就堆积在玉兰花瓣里,殷牧悠经过的时候,上面的雪就不小心掉落在他的脖颈里。 雪水划开在里面,殷牧悠冷得抖了一下。 流映见状,抿着唇轻轻的笑了起来。 殷牧悠眼露疑惑,似乎在问她为何要笑。 流映哪儿敢说实话她觉得太傅大人可爱这种话,说出来可是要杀头的 “奴只是觉得,太傅大人抱着小豹子站在玉兰花树下,尤其好看,便便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望大人恕罪。” 殷牧悠抚摸了下自己脸上的面具“你又不知我长得如何,却说好看” “是真的以往太傅大人总是冰冷冷的,如今抱了只宠物,倒是多了几分人情味儿呢。” 流映眼底透着清澈,苏衍也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 不错,这小丫头果然有眼光。 他若是旁观者,只怕也会被这场景所迷住吧。 尤其是,那天晚上在看到殷牧悠的脸、闻到黑牢里那股气味之后他宛如着了魔一般,疯狂的对这个人上了心。 站在外面久了,风雪也大了些许。 那些雪花落了他满襟满袖,仿佛暮春开放的白梨一般,千树万蕊的飘落下来,好不震撼。 而怀里抱着幼豹的青年,宛如站在一副画卷之中。 画里所有的一切全是纯白,唯有他怀里的幼豹,和那泼墨一般浓烈的长发是黑色的。 他如寒星的眸子仿佛蒙着层雾气,微微涣散,却始终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苏衍蓦的想起一句话 君如天上月,不肯一回照。 他捉不住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十章(捉虫) 第十章 殷牧悠把幼豹送回了暖阁,原本打算去风自楼的时候,幼豹却不肯让他走了。 明明刚才还那么排斥别人,现在就朝他撒娇了。 比起高傲的猫科动物,更像只摇着尾巴的狗。 眼看时间不多了,殷牧悠也头疼了起来。 清石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却喜欢可爱的东西。一看幼豹这么粘人,便眼巴巴的对殷牧悠说“大人,不如咱们带着它一起去风自楼吧。” 殷牧悠淡淡朝他一瞥“带它去,谁照顾它” 清石立即表态“属下可以” 殷牧悠看了眼矫揉造作的苏衍,又看了眼因为这矫揉造作的撒娇而上当的清石,顿时头疼的扶额“罢了。” 清石喜出望外,很快就出去准备马车了。 殷牧悠很快就坐上了马车,他看着趴在一边的幼豹,似笑非笑的说“你可真是粘人精,我去哪儿都要跟着。” 苏衍身体僵硬,他很想反驳,可仔细想想刚才自己的行为 “”反驳无力。 殷牧悠翻阅着书卷,马车里发出沙沙的响动声。 这声音让苏衍觉得安心,他莫名的泛起了困意,明明这些天苏衍都是辗转难眠,就连他受伤颇重的时候,苏衍也坚持了下来。 正当苏衍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恍惚间,他又听殷牧悠说“我今日去风自楼,怕是有人要反感了。” 苏衍睡得迷迷糊糊,心道你是太傅,大周的权臣,谁敢对你反感 马车里的熏香是沉水香的味道,苏衍以前讨厌这股香味。不知是不是跟在殷牧悠身边的这几天,他习惯了这种香味,一日不闻,他就浑身不舒坦。 这是太傅身上的味道。 苏衍很快陷入了沉睡之中,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风自楼门口。 在看到马车上的玉兰花图案时,所有进出风自楼的人都呆愣在原地。 “这不是太傅府的马车” “今日是慕家老爷子六十五岁寿辰,太傅府的人来做什么” “你忘了,那位可是慕家的嫡长孙,总得差人来送送礼啊。”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从马车里走下一个人。那人生得威武不凡,有人立即认出了他是常年跟在殷牧悠身边的清石。 清石朝四周瞧了瞧,确定安全后,跪在马车面前“恭迎太傅。” 众人睁大了眼,不止是差人送礼,正主竟然都来了 他们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一双如玉做的手便撩开了车帘,从马车里走了下去。 青年的怀里还抱着一只受伤的幼豹,他光是站在那里,就犹如一个发光体,时刻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身如玉树,翩翩而立。虽然带着面具,也不折其风华清靡。 “走吧。” 等他走后,众人才堪堪反应过来“嘶那就是太傅” “慕今歌早在十年前就和慕家恩断义绝,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来看慕老爷子吧” “哎哟,今日可有好戏看啰。” 不同于身后那些戏谑之声,清石一直板着张脸,站在殷牧悠身旁,如黑面门神一般遮挡住别人恶意的眼光。 苏衍已经醒了过来,当初苏衍也是那些恶意目光之一,从不觉得那有什么错。 而今他被殷牧悠抱着,便也如同殷牧悠一样遭受了那些。 他只觉心头泛起阵阵的烦躁,明明只要殷牧悠愿意,用手段小小威吓一番,这些人就根本不敢擅自议论。 而殷牧悠却没有,反而放任这些。 苏衍觉得他越发搞不懂眼前的男人了。 殷牧悠带着他去到了二楼,里面笙歌燕舞,显得其乐融融。 风自楼二楼并未有隔间,而是全部敞开,以往堆积的那些书画全都被收拾了出来,为慕老爷子的寿辰,祝月瑾在四周布置了许多红梅。 慕老爷子的亡妻喜爱此物,风自楼当然要投其所好。 从外面吹拂进来的冷风,中和了红梅所散发出来的浓腻幽香。 殷牧悠带着清石走了上去,站在二楼处“听闻今日慕老爷子在此办寿,慕今歌特来恭贺。” 慕今歌三个字,在慕家可是禁语。 一时之间,所有的笙歌燕舞全都停了。 在场的士族们全把目光放到了殷牧悠的身上。 那是个极美的人,不用看脸就能明白。他一身白狐大氅,穿得虽是厚重,身姿却越发清瘦,有种时下偏爱的羸弱风流。 那双眼瞳像是浸泡过高山的雪水,极清极冷,看人的时候仿佛会吸走别人的魂魄那般。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心里,眼里,都带着惊艳。 慕家家主慕舒风下意识的站起身,脸色铁青“慕今歌,你来做什么” “我说了,来祝寿。” 慕舒风脸色越发难看,甚至想把殷牧悠给赶出去,别丢了他们慕家的脸。 他和先帝之间什么关系,年轻一辈不清楚,他们难道不清楚吗 “滚回去,这里不需要你来祝寿。” 殷牧悠就站在那里,仿佛慕舒风的责骂声全都不入他的耳。 谁也不敢说话,唯独慕舒风和殷牧悠两人的对视,就足以剑拔弩张。 气氛仿佛快要凝固,殷牧悠也不肯离去,直到慕老爷子发了话,这才缓和了气氛“舒风,他既然想留,便让他留下来吧。” 慕舒风的眼底露出惊愕“可是,祖父” 慕老爷子掀起满是褶皱的眼皮“今歌,来老夫这里。” 殷牧悠行了一礼,便朝慕老爷子走去。 慕舒风的眼底满是不甘,他望向那边和慕老爷子谈话的男人,心里一阵别扭。 人人都说,他这个家主之位,是慕今歌不要了才给的他。 嫡长孙是慕今歌,他从小便惊才绝艳,若非发生了那些事,自己就要一辈子被这位兄长所压了。 慕舒风捏紧了手,眼底闪过愤愤不平。 他不甘心 歌舞又重新再开,众人表面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然而众人都很明白,这些笑脸全都是他们装出来的,不笑也得笑。 在一片欢歌笑语之中,一个醉酒的寒门学子忽然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殷牧悠身边“太傅大人,你还认得在下吗” 殷牧悠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你是” “太傅大人怕是不记得学生了吧,今年腊月初七,学生曾在娄山书院见过太傅一面,今日过来,是想给太傅敬酒。” 腊月初七,也就是殷牧悠来这个世界的那天。 而苏桓进献扶苍珠的日子,就定在元宵国宴。 “你怎么会来这个寿宴” 那位寒门学子眼中泛泪“太傅有所不知,那日你来了娄山书院后,老师就遭了别人的毒手。我们娄山书院也散了。我四处为老师伸冤,还差点冻死在街上,幸得慕家收留。” 婢女为殷牧悠倒了一杯酒,殷牧悠捏住酒盏,颇为遗憾“这件事情我是后来才知晓。” “太傅不必自责”寒门学子难以启齿,“太傅想老师成为你的食客,可这种事情被有心人知道,怎还得了自然得杀了他。” 苏衍抬起眸,也来了点儿兴趣。 他也听过这件事,当初是舅舅讲给他听的。 皇都四处疯传,都觉得娄山书院的先生遭了慕今歌的毒手,就连娄山书院那些学子也散了。 此事在寒门之中引起轩然大波,纷纷怒骂慕今歌没有人性,要对一位老先生动手。 自那之后,苏衍才下定了决心去对付殷牧悠。 他惯性的觉得是殷牧悠去杀了人,而对方又不肯效忠他,殷牧悠这才杀人灭口。 然而那位寒门学子却为殷牧悠伸冤般的大喊“老师早就身怀恶疾,四处求医。娄山书院也早就支撑不下去了,只得变卖田产,是太傅大人给了我们一条生路,想招我们入太傅府谋个差事” 这一声大喊犹如重击,引得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这边。 “我当日晕倒在街上,昏迷了许久。醒来以后,便发现四处流言蜚语,传是太傅屠杀了娄山书院众人。” “我拼命的想解释,却也于事无补。” “人人都觉得,我是害怕太傅手中权势,所以才不敢告知真相。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天下人都误会太傅大人,为何太傅大人不解释清楚” 殷牧悠低垂着眸“解释和不解释,又有什么区别呢” “太傅大人” 寒门学子眼露不忍,拿起手里的酒杯,一口喝下,“如今是学生太弱小,无论如何,等学生功成名就那日,必为太傅大人正名。” 殷牧悠看向了他,到最后也喝了手中这杯酒。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哑口无声,瞪大了双眼。 他们听到了什么 原以为是去找茬的娄山书院学子,实际上却是感谢凶手去了 不,看这情形恐怕太傅不是凶手,乃是娄山书院的恩人了 一时之间,全场都安静了下去。 那些之前辱骂过殷牧悠的人,羞愧得面红耳赤,纷纷低下了头,谁也不敢说话。 其中反应最大的,还是苏衍和慕舒风。 苏衍窝在殷牧悠怀中,听闻此言后,心绪交织难平,心中对殷牧悠的愧疚越来越深。 是他误会了殷牧悠。 真是该死,他只凭舅舅三言两语,心里就对太傅断了罪,真是太不应该了。 苏衍甚至在想,他以前是不是还有事情误会殷牧悠,也许许多事情不像是舅舅所说的那样,太傅和父皇或许根本就没什么 他的心脏狠狠跳动了起来,越发觉得有可能。 而慕舒风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他望向那位寒门弟子,想起是祖父前个月收留的,顿时联想到了什么。 难怪祖父肯见慕今歌了,原来是这个寒门学子的原因。 祖父对慕今歌的厌恶如此之深,便也只有祖父知道了什么,才会允许慕今歌进入此处吧。 慕舒风的心里升起几分扭曲,凭什么 他费尽心机讨好祖父,到头来祖父的眼里却还是只有慕今歌一人 那位寒门学子很快就下去了,在席间还擦了擦眼泪,一副见到恩人的激动。 今日的事情简直匪夷所思,看样子也不像是演出来的,士族们心里纷纷打起了鼓,不明白慕家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慕老爷子笑眯眯的看着殷牧悠“今歌,你难得来为祖父祝寿,程江之事查得如何了” “未有进展,便先来为慕老祝寿了。” 慕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微僵,他亲热的自称是祖父,然而对方却只肯叫他慕老。 看来,他还是对当年的事有些介怀啊。 “不知慕老今日故意带那人过来,是想做什么是想卖我一个人情” 慕老爷子哼了一声“事实原本就是这样,老夫只是不想让你被人误会” “不需要。” 慕老爷子方才还笑着的脸,瞬间低沉了下去。 他这个嫡长孙,他哪里都满意,奈何走了这样一条不归路。 “今歌,都十年了,也该够了。” “慕老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守了陛下十年,难道还不够吗” 这样的话,让苏衍瞬间睁大了眼,呼吸都紊乱了。 什么守了他十年 他急切的想知道真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苏衍瞬间立起了身子,耳朵也竖直,仔细聆听着两人的对话。 殷牧悠拿着酒的手却抖了一下,酒盏里的酒水微荡。 “慕老这话晚了十年,当初慕老怎么不这样对我说” 慕老爷子的脸上露出痛苦“当初你父亲刚走,你几个叔父斗得你死我活,还为慕家惹出弥天大祸,祖父也是没办法,这才把你” “住口”殷牧悠眼神含着警告,“请慕老慎言。” 慕老爷子垂下满是皱着的眼皮,盖住了那双浑浊的眼。 他后悔了,可是真的后悔了啊。 自己的嫡长孙如此钟灵毓秀、惊才绝艳,以他的能力,足矣肩负慕家的重担。 先帝几番暗示,甚至以手段威逼。慕家闯下大祸后,又面对先帝的高压,他们无奈之下把今歌送到了先帝身边,在生与死、慕家和今歌之间,被迫做了选择。 慕老爷子原本还拿今歌把持朝政,这么激进迟早会出事来安慰自己。 若是这样想,兴许能抵了那些愧疚。 可慕老爷子后来听到他救助了娄山书院,那位寒门弟子还在自己面前,振振有词的为今歌辩解时,慕老爷子才恍然间大悟。 自己的嫡长孙并没有变坏,他还如幼时那般呐 慕老爷子悔啊,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因此见到殷牧悠拿着贺礼过来为他祝寿,即使所有人都反对他进入寿宴,慕老爷子也排除万难放他过来。 他浑浊的眼眸含着湿润,那位寒门学子就是他准备的,想借由此事日后为孙儿平反。 没想到孙儿竟然在今日就过来了,他自然得跟那位寒门学子使眼色。 敬酒是假,平反却是真。 “慕老收留那位寒门学子真的只是怜悯他吗嗤,我猜又是一场利用。” “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祖父这是不想那么多人都误会你” “慕老这假仁假义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变。” 殷牧悠冷冷的看着他,心头的怒火几乎要烧起来。 当初是他们把慕今歌送到了先帝身边,以保全了当时闯下弥天大祸的慕家。 慕今歌这十年来已经疯魔了,他不加派人手保护自己,让那些暗杀和下毒肆意糟蹋自己的身体和容貌,就是在宣泄着内心的恨。 他也的确是想要皇位的,虽然那个人已经死了,他还是要把他的江山弄得个稀巴烂。 早在那个时候他就懂了,无人可保全了他,只有自己握住天下,才能够安心。 纵然遭了冷嘲热讽,慕老也满怀愧疚。 “今歌,当初是祖父对不住你,为了慕家强行将你送到先帝那儿。先帝都死了十年,你也为当今陛下做靶子,挡了那些下毒和暗杀十年了,也该结束了吧” “慕老又明白了”殷牧悠嗤笑,“前些年慕老不是还在朝堂上指着鼻子骂我,说我败坏朝纲,把控朝政” 慕老爷子听得涨红了脸,当初他指责今歌的画面还在,转过身就为别人平反。 说起来,他也是伤害今歌的那一个。 “今歌,这些年是祖父误会了你,觉得你要谋权篡位,所作所为都是在排除异己。而如今祖父却是真的想明白了,倘若你真的打算做那种大逆不道之事,便不会把自己陷入这样的局面” 殷牧悠攥紧了手,失了几分冷静“什么局面我好得很” 慕老爷子眼露痛苦“以你之智,怎会把自己搞成这般田地让所有人都对你嗤之以鼻,骂你是个弄权的奸佞” 这番对话,让苏衍的脑子嗡的一下,仿佛天地都安静了下去。 他诧异的盯着殷牧悠,而他还在嘴硬不同意慕老爷子的话。 可仔细一想,谁说的是真话,谁在强撑,简直一目了然。 靶子 苏衍体内的血液逆流,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怎么会 他以前憎恨殷牧悠,觉得他把控了大周的朝政,让他成了一个无用的傀儡。 甚至于,他无法掌控权势,万一半妖的身份暴露,等待他是什么苏衍根本就不敢想。 殷牧悠哪里是把持了朝政,分明是扼住了他的喉咙。 可没想到,这竟然是父皇给他立的靶子,而殷牧悠明明知晓这一点,却全然不做声。 细数这十年的暗杀和下毒,殷牧悠不知受了多少的伤害,才会把自己的身体耗费成这个样子,明明只要他想,就能避免那些,他却完全没有这么做。 先帝拿他当靶子,人人都想杀了殷牧悠而后快,接近他的人全都想利用他。 到头来,他竟然把自己的处境弄得这样糟糕。 种种事情摆在他的眼前,让苏衍眼中泛起了泪花。 “今歌你到底听到我说话了吗” 苏衍的心脏犹如被人给捏紧,他贪恋在这个人的怀抱里,竟不想再听下去。 因为他害怕,害怕从这个人的嘴里听到半点厌恶他的话语。 太傅想收手,不再管他,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慕老劝我收手,可从十年前起,我就收不了手了。我会继续待在陛下身边,直到我死的那一刻。” 这个声音显得尤其温暖,把苏衍从悬崖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苏衍冰冷的心脏,也仿佛注入了一丝生机。 苏衍的眼眶湿热,强忍着酸楚的抬起头望向殷牧悠。 真是傻子,世界上除了他以外,还会有谁这样真心诚意的待他 苏衍不觉得殷牧悠在说谎,这种情况,他没必要演戏给一只幼豹看。 “今歌,你哎。” 他应当是恨先帝的,为何还愿意保护先帝的子嗣 慕老爷子却不敢再问,生怕自己又伤害了他,勾起他最不想记起的那些回忆。 长久的沉默,弥漫在殷牧悠和慕老爷子之中。 慕老爷子知道他不让步,殷牧悠也绝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不想破坏今日的寿宴,便只好强颜欢笑“既然你今日过来祝寿,咱们就不谈这些。” 寿宴依旧在进行,下面的舞姬跳完了舞,学子们正吹着笙箫合奏,为慕老爷子庆贺寿辰。 场面一派和乐,仿佛刚才的事情全然没发生。 正当此时,下人忽然急匆匆的赶来,小声在慕舒风耳旁说了什么。 慕舒风微怔,脸色凝重的走到这边来“祖父,詹大人和陛下一起过来了。” 殷牧悠和苏衍同时露出诧异。 怎么回事 陛下不是行踪不明吗那和詹旭然一起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慕老爷子摸了摸白色的胡须“快请进来” 殷牧悠一敛袖袍,端坐在席间,等待着詹旭然的到来。 哼,他倒是要看看詹旭然耍什么把戏 陛下失踪的消息早就借由风自楼给传播出去了,詹旭然带来的那位陛下,就不知道是谁了。 说起陛下要来,底下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他们这些天都听到了风言风语,陛下失踪的消息,在皇都闹得沸沸扬扬。 詹旭然之前称陛下尚在病中,阻挠了所有大臣的探望。 如今詹旭然和陛下竟一同出席了慕老的寿宴,他们多多少少嗅到了一丝古怪的气息。 很快,詹旭然便从外面走到了二楼。 他解开了身上的披风,只露出了里面的青色薄衫。风自楼里温暖得犹如三月暮春,并不担心会冷到。 慕老爷子连忙站起身“詹大人快请坐。” “恭祝慕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慕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今日还劳烦詹大人和陛下一同过来,老夫愧不敢当啊。” “慕老是国之栋梁,理应过来祝寿,只是”詹旭然把目光放到了席间的殷牧悠身上,似笑非笑的问,“就不知,慕太傅怎会在这里” 殷牧悠抬起头,诧异的问“詹大人能来,我就不能来” 詹旭然笑道“这是哪里话,只不过世人都知晓慕太傅和慕家势如水火,往年慕老寿辰从不见慕太傅,今日见到慕太傅,倒是万般惊讶啊。” 这话里处处藏刺,要提醒慕家,他殷牧悠就是条毒蛇、白眼狼,和他重修旧好没有任何意义。 此言一出,惹得场面的气氛都微妙了起来。 慕舒风脸色难看,无比认同詹旭然的话“詹大人说得极是,也不知慕太傅今日过来干什么,明着暗着给慕家难堪吗” 被人针对,他可没习惯忍下去。 殷牧悠放下了手上的酒盏,站起身的望向詹旭然“我和慕家久未来往,但慕老乃是朝廷脊柱,我身为陛下太傅,为陛下恭贺慕老寿辰,有何不对” 说完,殷牧悠又朝慕舒风说“我竟不知慕家什么时候这等气度都没有了,连一位客人都容不得。” 慕舒风和詹旭然两人的脸色同时一变。 殷牧悠的嘴可真厉害,一句我替陛下来贺寿,就把詹旭然的路堵得死死的。相比较殷牧悠的神态自若,他方才的话就像是故意挑刺,反而落了个下乘。 而他对慕舒风的话更是厉害,明着指出他这个慕家家主不仅没有容人之量,亦没有待客之道。 偏偏他为慕舒风的嫡亲兄长,有资格这样呵斥他。 两人被堵得哑口无言,根本找不到话来反驳。 殷牧悠终于怼得全身舒坦了,又朝詹旭然问“对了,陛下呢” 詹旭然身体一僵,总觉得被对方拿捏,若不是风自楼传出消息说陛下失踪,他用得着找人假扮陛下出席这次的寿辰吗 还不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詹旭然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陛下近来感染了风寒,来得自然要慢些” “哦”殷牧悠的声音极冷,“陛下感染了风寒,不好好在宫里休息,詹大人却带陛下出宫” 对上殷牧悠看穿一切的眼神,詹旭然头皮发麻。 随从们已经准备好了东西,从上方的纱质屏风里传出了几声咳嗽声“咳咳,太傅切莫为难舅舅了,是孤执意要让舅舅带孤出来的。” 殷牧悠朝那边望去,原来小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 他就坐在上方,白纱的屏风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只露出和苏衍的脸极其相似的轮廓。 看来詹旭然还真的准备充分。 殷牧悠假作关切“陛下,可您的身体” “孤不要紧,已经好多了,不过孤病了几日,脸色看着很是苍白,有些羞于见诸位罢了。别让孤扰了你们的雅兴,奏乐继续。” “原来如此,臣就说陛下怎么不露真颜了。”殷牧悠装模作样的叹气,“詹大人还是陛下的舅舅,陛下身子虚弱成这样,都还带着陛下过来祝寿” 詹旭然浑身僵硬“太傅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我要害陛下”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 詹旭然气得吹胡子瞪眼。 殷牧悠把清石叫在身旁,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没多久,风自楼便派出一人过来“太傅吩咐我等献上此物,席间的山珍海味不适合生病的陛下,八珍粥温补。” 白纱屏风里的男人微微一怔,没想到殷牧悠竟如此仔细。 他朝外面望了过来,才发现对方眼神柔和的看着自己。不用想也知道,面具下的那张脸一定在对自己笑。 他心虚之时,又倍感温暖。 陛下可真是蠢,真正对他好的人都分辨不出。 能想得这样仔细的,席间除了太傅外,还会有谁 而这位国舅爷,表面上嘘寒问暖,实则如何只怕是旁观者清。 只可惜啊,陛下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众人表面都带着笑意,实则是不敢不笑。谁能想到小皇帝和大周的权臣都到了此地 苏衍望向坐在对面的詹旭然,谁能想到表面上帮他的人,其实是在算计他。 这个视线太过显眼,惹得詹旭然下意识朝这边看了过来,却注意到了殷牧悠怀里的幼豹。 那双金色的兽瞳,让人仿佛是要把人卷入无尽的风暴之中一般。 詹旭然皱紧了眉头,一般的野兽应当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莫非是半妖 他心下一动,想要仔细看清。 詹旭然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幼豹就开始舔着自己没受伤的那只爪子,用爪子刮着自己的脸,野性全无的在殷牧悠面前撒娇“嗷” 詹旭然心里纳闷,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只是方才那种被盯上的眼神,还让詹旭然觉得心有余悸。 詹旭然皱紧了眉头,不祥的预感越深。 学子的笙箫合奏快要到达尾声,慕舒风站起身来,朝屏风里的人禀告“陛下,前些日子得知陛下要来,慕家特意安排了一出歌舞。” “哦” “这支舞十分奇特,陛下一定会感兴趣的。” 这样的话,让屏风后的男人来了几分兴趣“慕大人都这么说了,孤可得仔细欣赏了。” “定不教陛下失望。” 慕舒风眼露得意,若是让雪兰入了宫,就算慕今歌再厉害,他们也能压过慕今歌一头了。 “传” 随着太监的声音落下,屋内的梅花香气更浓了。 皇都最好的乐人弹响了琵琶,琴弦拨动得刹那,顿时风声鹤唳。 众人一下子来了兴趣,朝中央望去。 而跳舞的女子蒙着面纱,只露出了那双泛着冷意的眼。天空洒下了红梅的花瓣,女子手中拿着一柄玉萧,竟以萧代剑,随着琵琶的乐声舞了起来。 众人只觉被此乐声带入了萧瑟的战场,而女子的动作全然不像是时下流行的柔美之舞。 梅花的香气越浓,全都散落在二楼的木板上,他们这才发现,女子每舞一段,脚下便会留下莲花的图案,栩栩如生的盛开在红白相间的梅花瓣儿上。 所有人的呼吸都轻了,生怕惊动了眼前的美景。 他们的眼神全都集中到了女子身上,琵琶声渐消,女子拿起了手上的玉萧,开始吹奏起来。 “这舞也奇特,曲子也不似皇都的靡靡之音。” “可真是绝色啊慕家去哪儿找来这么美的舞姬”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全都把目光放到了慕雪兰身上。 见此情形,慕舒风止不住的露出得意的表情。让他更惊喜的是,屏风里的陛下竟为了雪兰开了口“这位女子就是你们安排的舞姬” “正是。” 屏风里传来痴迷的声音“好很好” 男人似乎看得入了神,完全被美色所迷。 萧声逐渐到了尾声,当慕雪兰掀开了自己脸上面纱,场上的呼吸声就更加粗重了。 美啊 放眼皇都,都找不到这样美的人。 不过今日慕家特意把她献上,看样子别有深意啊。 “小女慕雪兰,特向陛下献上一舞一曲。” “慕雪兰你是慕家人” “正是。” 慕舒风又笑了起来“陛下,雪兰如今已经年满十六,正好和陛下同岁。” 这慕家莫非是想让慕雪兰进宫 男人的笑容一紧,小心翼翼的朝詹旭然望去。 原本以为只是个寻常舞姬,可没想到竟然是慕氏女。 他的确很喜欢慕雪兰的美色,方才也因为慕雪兰的舞姿而看得入了神,才不小心说出了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表扬了对方一两句。 但现在,他不得不顾忌自己的小命。 慕雪兰见屏风内没了声音,疑惑的问“陛下” “啊孤,这,孤想问问舅舅对此事怎么看” 场上的人从美色里清醒了过来,纷纷疑惑陛下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平日的陛下可不是这样的啊,就算是问,也一般问殷牧悠的多。 众人的诧异的目光,让詹旭然脸色有些不大好,生怕殷牧悠看出来那不是真的陛下。 “若是陛下喜欢,大可以自行做主。” 男人舒展了一口气。 “但微臣想说,陛下才刚满十六,还未娶皇后,这些事情还是得问问太傅的意见。” 殷牧悠正看着戏,心道对方现在一定跟热锅上的蚂蚁。 结果詹旭然立马就把烫手的山芋丢到他这边来了。 苏衍的心情也紧张了起来,他变得越来越奇怪,甚至希望太傅阻挠这件事。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殷牧悠身边,殷牧悠轻咳了一声,决定扮演好一个奸佞“咱们大周的规矩,从来都是先娶皇后后纳妃子,如今陛下连皇后都没有,纳妃子,怕是不妥。” 苏衍顿时喜从中来,恨不得在殷牧悠怀里蹭上几圈。 殷牧悠刚演完戏,就看到怀里的幼豹粘腻的撒着娇。 他面瘫着脸,和幼豹大眼对小眼“” “清石,你来抱它。” 被推开的苏衍一脸懵逼“” 方才还沉浸在喜悦里,瞬间就被推开了。 不过苏衍还是傻乎乎的笑了起来,他的太傅让他暂时别纳妃子,为什么他会这么开心 开心到心花怒放。 然而殷牧悠这些话,却受到了众人的抨击。 “太傅这话未免也太蛮横了我大周皇帝都是十五岁成婚,陛下都拖到十六了。” “是啊,太傅这话岂不是在逼迫陛下吗” 苏衍眼神带上了怒气,这些人知道些什么 他还尚未亲政,就把重心放到美色上面,这样成何体统 还是他的太傅思虑周全 这些人不是蠢货就是在害他 詹旭然很满意众人针对殷牧悠的样子“既然太傅都这么说了,陛下” 屏风里假扮苏衍的男人开了口,他的语气低沉了下去“孤有些不适,想吹吹冷风,谁也不许跟着,寿辰继续吧。” 詹旭然早就吩咐了他这么做,自然不会惊讶。 在跪拜下去的时候,脸上露出一抹算计的笑容“诺。” 众人心里却想的是得了,陛下不开心了吧陛下这么说可是给太傅脸色看呐看来陛下也希望纳妃的 屏风后男人的身影逐渐离开,苏衍也从清石的怀里挣扎着跳了下来。 清石还没来得及抓住幼豹,它就消失在暗处。 殷牧悠转过头去看他“怎么了” “这大人恕罪,幼豹从属下怀里逃了。” “逃了” 清石涨红了脸,小声在殷牧悠身边说“方才属下在心里想,觉得陛下和平日里不太一样。没想到想得太入神,就没能抓得住它。” 殷牧悠“” 他手下有名的榆木脑袋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殷牧悠忽然有些想笑。 清石满脸落寞“看来幼豹是认大人为主了,总不喜别人碰它。” 殷牧悠嘴角一抽,他可不喜欢抱着那只幼豹,毕竟是猫科动物。 “清石,你去找找看,他应该跑不远。” “诶可大人独自一人在此处,属下不放心。” “让你去就去。” 清石咬咬牙,还是奉命离开了。 宴席上的歌舞并未停止,气氛已经微妙极了,只差一个火引就能彻底爆发。 慕雪兰虽然觉得受了委屈,却不能丢了慕家的面子,仍是要把寿宴继续维持下去的。 正因如此,她重新跳了第二支舞,已经不再是和刚才那支一样,反而娇媚入骨。 慕雪兰入宫一事,就这样被人搅了局。 这人不是别人,还正是殷牧悠,这让慕家人如何不气 若非慕雪兰强忍着委屈跳了第二支舞,只怕有几位慕家人都快忍不住对殷牧悠恶语相向了。 当然,这是詹旭然乐于看到的事情。 挑拨离间,可是他拿手好戏。 慕家和慕今歌之间,嫌隙是越来越大咯。 舞渐渐到了最精彩的部分,慕雪兰不笑的时候高高在上,笑的时候眼角都带上了媚和娇,一颦一笑无不吸引着众人。 正当众人看得如痴如醉的时候,小皇帝又重新回来了。 他咳嗽了两声,喊下人撤掉了他面前的屏风,端着酒走到了慕老爷子的身边。 “陛下您这是” “向慕老您敬酒。” 小皇帝的眼神越来越冷,还好他眼眸弯起,藏住了大部分的锐利。 小皇帝想起自己方才躲在暗处时,假扮他的那个男人的话,才是句句戳心。 “这皇帝当得真没意思,处处受人钳制。” “少爷还是忍耐忍耐吧,小声一些。” “怕什么发火可是小叔之前就叮嘱好了的。”男人觉得有几分烦闷,就因为他长得有几分像陛下,小叔就从宜州接了他过来,没想到还陷入了这么麻烦的事。 “陛下失踪可是大事,倘若被朝臣和慕今歌知晓了,大周就要出乱子了,国舅爷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大局着想”他听了这话,只觉得讽刺,旁人不知道,身处在最中心的他会看不清楚吗 “我看小叔野心不小,陛下可真是蠢,连真的对他好的人都分辨不出来。” 男人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股酸意,“这世上还真是不公,明明我和陛下的处境如此相似,却无人护我。若是我有这样一个待我真心之人,我一定好生护他。” 小皇帝只要一想起方才的场景,那些话就犹如一根刺。扎得他的心都流出了血,痛到极致,他偏偏甘之如。 他总是在旁人嘴里,才能听出他对他有多么好。 “陛下身子欠佳,实在不必勉强自己喝酒” 詹旭然的话将他拉出了回忆,小皇帝将目光放到了詹旭然身上“詹大人知晓孤身子欠佳,在宫里的时候不阻止,怎么这会儿竟想到阻止了” 詹旭然皱紧了眉头,只觉这话听着刺耳。 小皇帝陡然下来,他的后背都侵染的一层冷汗。虽然给他做了易容,可这么近的距离,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詹旭然使着眼色,希望小皇帝重新回到上座。 小皇帝却只是无辜的望向他“难道孤说得不对” 詹旭然哑口无言,心头的担忧却越来越深。 倘若被发现了 所幸慕老爷子全然没有发现异常,而是站起身来笑呵呵的喝完了这杯酒。 小皇帝将酒水一口吞下,眼底带着天真的问“慕老,孤能留在此处欣赏一下慕小姐的舞吗” 他笑的时候眉眼都带着甜蜜,长长的鸦睫半敛,遮住了里面的大片阴影。 慕老爷子笑道“自然可以。” 小皇帝这才满意的扭过头来,用余光打量着殷牧悠。 他都离他这么近了,对方却完全没注意到他似的,一直津津有味的看着慕雪兰的舞。 小皇帝的眼底闪过一丝嫉妒,慕雪兰就这么好看 就是一支舞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他曾经见过最美的东西,看慕雪兰这种舞,就觉得索然无趣了。 小皇帝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躲在太傅的被窝里,所见所触皆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画面。 若非要比喻,殷牧悠大约是掉落在玉兰花尖儿的白雪。 他通身沾染了玉兰花的幽香,带着刺人的冷意,不被任何人所束缚把控。 一旦被人握在手心,他便只能消融。 强大,但也羸弱。 小皇帝止不住的生出了几分怜惜来,把目光渐渐放到了场上 慕雪兰还在跳舞,起初的刚,到最后的柔,每一段都美得如画。 尤其是那双眼,蒙着面纱,简直和太傅的眼像了三分 可是 “不及啊,远远不及。” 殷牧悠尚未能听到他说什么,后面一句话,就接踵而至。 “明明同为慕家人,那女子却不及太傅十分之一的颜色。” 殷牧悠勾人,在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殷牧悠转过头来,露出震惊的表情。 苏衍天真的望向他,眼里满是无辜“太傅为何这样看着孤” 殷牧悠喊了声“陛下” 这个声音带着不确认,又轻又软,和以往的殷牧悠不大像。 “嗯”苏衍的眼里充满了温柔,像由冰雪化开的一池春水。 殷牧悠眉头一紧,觉得眼前的人是真的。 他下意识的望向苏衍的衣袖,只可惜大周的衣衫袖子都极长,也看不出苏衍的手到底有没有受伤。 “太傅怎么走神了” “臣臣养的一只幼豹丢了,不知去哪儿寻找,所以才走神了,万望陛下恕罪。” 苏衍轻声道“他会回来的。” 殷牧悠诧异极了,同苏衍对视。 对方嘴角微微上扬,那双如黑水银的眼眸里流光转动,透着十足的信任和孺慕。 无疑,苏衍的容貌是绝佳的。 用这样真心的表情望着对方的时候,任谁都会心软下来。 之前的苏衍眉目间总有不忿之气,虽然被他隐藏了起来,可稍微不注意就会露出其棱角,然而现在的苏衍却没了那股针锋相对的意思。 殷牧悠原本来此寿宴就是为了给詹旭然痛击,现在苏衍换回来了,也没这个必要了。 慕雪兰的那支舞已经跳完,苏衍又重新回到了上座,摆了摆手“都说慕小姐的舞是大周一绝,今日也是孤的福气。” 这话带着三分慵懒,并不像方才对慕雪兰上心的样子。 慕舒风连忙给慕雪兰使了个眼色,她脸色泛白,还是强作欢颜的朝苏衍一拜“陛下谬赞了。” 正当慕雪兰准备退下的时候,詹旭然却故意挑事。 “听闻慕小姐和太傅是亲兄妹,慕小姐生得这般动人,眼睛倒有几分像太傅。” 此言一落,慕雪兰明显感受到在她身上多了好几道打量的目光。 她苍白的脸色一时涨红,觉得詹旭然的比喻完全是在羞辱她,然而这等姝色,又惹得在场议论声不断。 “老夫也想起了,慕家出美人啊,当初的慕太傅,也是名动大周。” “老师,您见过十年前的太傅真颜吗” “自然见过当年先帝可总是夸赞呢” 一提到先帝,这两个字仿佛是禁区一般。 年长些的人都知道殷牧悠为何得了现在这位置,纷纷表示不屑。 苏衍坐在上方,众人的表情他一眼就能看清。 他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不是太傅结党营私,太傅反倒受了许多鄙夷和耻笑,当初的他真是被蒙蔽了心智,才看不出来这一点。 苏衍眉头一皱“今日是慕老爷子寿辰,尔等是要扰乱寿宴吗” 众人一见小皇帝动了怒,瞬间不敢多嘴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太傅总是钳制着小皇帝,可这小皇帝却偏偏维护太傅。 詹旭然皱紧了眉头,起身望向苏衍,语言之中多有警告“陛下也说今日是慕老爷子寿宴,他们说说权当家常罢了,陛下何必动怒” 苏衍瞥了过来,维护殷牧悠之意溢于言表“詹大人不同意孤的话” 詹旭然脸色铁青,心道不过是个冒牌货,竟呵斥到他头上了。 “臣不敢。” 话是这么说,詹旭然和殷牧悠结仇已久,他前头都是虚张声势,真正算计的事情却在后面。 詹旭然意味深长的看了殷牧悠一眼,还作死的把自己的随从支开了,他应该喝了许多酒吧 那药发作起来慢,不易被人察觉,药效却是一流的。 可惜啊,若非殷牧悠手里握着重权,他陡然暴毙会使大周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詹旭然还真想给他下一杯毒酒。 这十年来他受的屈辱已经够多的了,今日便是反击的开始。 寿宴很快就到了尾声,许多人逐步散场。 詹旭然收敛了自己的眼神,抿了一口酒水,眼底却泛着算计的光。 慕老爷子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实际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詹旭然也站起了身“慕老,我也该和陛下一起离开了。” “今日多谢詹大人和陛下为老夫祝寿。” “哪里话。” 寒暄了几句之后,詹旭然便站起身“陛下身子不好,臣送您回宫吧。” 对詹旭然,苏衍只冷淡的嗯了一声,可对殷牧悠却十分关切,眼底透着孺慕“太傅前些日子受了伤,便在府中好生修养,多保重自己的身子。” “陛下的心意,臣明白了。” 苏衍心头一阵熨烫,他已经知道了殷牧悠为他所做的一切,以后自然会护住殷牧悠。 等苏衍和詹旭然一同走出去之后,二楼一下子清冷了许多。 殷牧悠也正准备离开此处,慕老爷子殷切的喊了句“今歌,什么时候有空,你也回慕家看看吧” 殷牧悠的脚步一顿“不必了。” 慕老爷子站在原地,仿佛苍老了十岁,久久未能回神。 直到殷牧悠离去,慕老爷子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慕舒风心里极不是滋味,压低了声音在慕老爷子面前说“祖父,难道就这么放任他吗” “是咱们慕家对不住他” 慕老爷子又开始说起今日慕舒风的鲁莽,“舒风,你可是咱们慕家的家主,要顾全大局。今日你也太过针对今歌了,他现在好歹是陛下的太傅” “祖父,我并非有意,而是他” “错了就是错了,还在狡辩好生回家反思去吧”慕老爷子带着肃杀,饶是殷牧悠再怎么和慕家不来往,他都是慕家的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都不懂 他忽然觉得头疼,不知道自己当年的选择对没对。 不过现在看来,舒风和今歌比下来,差得真是太远了。 有今歌在,可保慕家五十年荣华富贵。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 得了呵斥,慕舒风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忍了十年,终于在此时脱口而出“祖父未免也太偏心了,今日还费了心思,让那位寒门学子出来作证,为慕今歌造势。” 慕老爷子气性上来“你还在顶嘴,今日雪兰要向陛下献舞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慕舒风咬咬牙“孙儿只是在想,慕今歌把持朝政,名声又臭成这样,还总是连累咱们慕家。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糊涂,现在是送雪兰入宫的时候吗”慕老爷子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陛下已经被人钳制十年,会允许外戚独大吗” 慕舒风方才还陷在嫉妒之中,此刻听了慕老爷子的话,俨然被点醒了的样子,唇色也泛起了白。 的确,祖父说得对。 今日是他太鲁莽了。 慕老爷子皱紧了眉头“你啊,终究不如今歌。” 寒月凄清,清夜无尘。 昨夜下了雪,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白色。银色的月光也洒在了雪地上,仿佛白纱般轻柔朦胧。 殷牧悠在外等了会儿,根本没发现清石。 他吩咐清石去找幼豹,到现在还没回来,殷牧悠便打算穿过前面的游廊去祝月瑾的住处,让他帮忙找找清石。 雪一下子打在他的脸上,冷风也灌到了颈口里面,冷得让他发颤。他衣衫的下摆都沾染了地上的白雪,很快就打湿了袍裾。 殷牧悠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吵闹声。 他皱紧了眉头,听出那个声音是苏衍,便连忙将身子隐入暗处。 “今日叫你假扮陛下,不是让你当面给我出丑的” “小叔,陛下失踪了,我这样假扮陛下怕是不好吧” 詹旭然冷哼了一声“你懂什么若是被慕今歌那厮知道了陛下失踪,他还不趁着陛下失踪这段时间夺权” 苏衍越听心越凉,舅舅私底下能这么说,也就意味着那夜的马车并非舅舅所做。 自然,也不可能是太傅。 还有旁人 不知怎的,一个名字骤然间浮现于眼前苏桓。 见苏衍魂不守舍的模样,詹旭然脸色难看“不过你今日也算误打误撞,在寿宴上呵斥了我,却让慕今歌掉以轻心,那药已经下到他的酒水里去了。” 苏衍惊诧至极“什么药” “自然是能让他丑态毕露的药,他是如何得到现在的位置的,我让他清楚的想起来,不好么” 苏衍的心越来越沉,翻起了汹涌的惊涛。 “走吧,早些回宫,这事儿不需要我们再插手,免得徒惹怀疑,我已经准备了好戏等着慕今歌了。” 苏衍捏白了手“这些事情陛下可否知晓” “陛下如今失踪,自然是不知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詹旭然又觉失态,只得皱紧眉头,“你扮好陛下便是。” 苏衍紧抿着唇,心里的想法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诺。” 这十年来,他误会太傅太深。 外被朝臣影响,内被詹旭然所影响。 久而久之,他便下意识的认为太傅是个奸佞,做任何事情都觉得对方不好。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 今日的事情,狠狠的打了苏衍的脸,让他的心里越发的愧疚起来。 他的心,越来越偏向殷牧悠。 等詹旭然带着苏衍离开,殷牧悠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吐出了一口浊气,身体都开始发软,站也站不直身体。 恍惚之间,似有一双手朝他伸了过来,殷牧悠眼神一凛,抽出怀里的匕首刺了过去“谁” 君长欢吃痛,手已经被尖锐的匕首划破“今歌,是我。” 殷牧悠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君长欢的脸。 月色之下,乌云都被寒风吹得散开了。君长欢那张精致温柔的脸,便悄然浮现在他的眼前。 殷牧悠终于知道他下了什么药,呼吸之间都吐出了几分灼热“长欢,你怎么在这儿” “今歌,你怎么浑身都在发烫” “我身子不适,你扶我回太傅府。” 君长欢一摸他的额头,担心极了“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是找风自楼要个客房休息下吧” 殷牧悠脑子混乱一片,只看见君长欢嘴在一张一合,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君长欢便以为他同意了,小心的扶着他往前方走去。 而这边,詹旭然正打算送苏衍回宫,就听人急忙过来禀告“大人,属下方才看到君世子扶着慕今歌走了。” “什么不是找了个好男色的纨绔,怎会被一个君长欢给截走了” “属下原本打算引诱慕今歌去那边的,可君世子在场,属下实在不好现身” 詹旭然脸色铁青“哼,算他慕今歌好运” 苏衍笑着的脸逐渐凝重了起来。 他心头焦虑万分,犹如火烤。 嫉妒和担忧像是一只小虫,不断的啃食着他的内心。 为何此刻陪在太傅身边的人不是他 詹旭然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便不宜在此久留,吩咐了宫人几句,便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可他还是仔细的看着苏衍上了马车,才彻底放下了心。 四周都有那么多人看着,苏衍根本就无法离开。马车行驶得越快,苏衍的心就越是煎熬万分。 “该死” 他低低的吼了一声。 若是自己记得没错的话,君长欢可是对太傅有非分之想 等好不容易躲开了詹旭然的耳目,苏衍深吸了一口气“停车” 李德忠靠近了过来“陛下,怎么了” “孤身上的玉佩不见了,应当落在风自楼了。” “哟,那可是愉妃娘娘留给您的,奴这就吩咐人回去找找。” 苏衍眼神极冷“既是母妃留给孤的,就不可假手于人,回去” 李德忠虽然是太傅府的人,平日在苏衍面前最为恭敬,自然不可能违抗他的命令。 “诺。” 马车又重新驶回了风自楼,苏衍好不容易甩开了那些宫人,凭着气味寻觅起来。 他不能以这个模样去见太傅,会吓着太傅的。苏衍变回了幼豹的模样,他一瘸一拐的跑了起来,凭着气味朝远方走去。 夜风拍打在他的身上,苏衍心乱如麻。 被人护着的感觉是这样好,一旦沾染,瞬间就会上瘾。 对比之下,苏衍才发现詹旭然的关心有多么劣质,让人作呕。 等好不容易寻着味道靠近,刚一到那个房间,就听到一阵压抑而暧昧的声音。 那声音酥麻到了骨子里,原本清冷的声音染上了欲,听在耳朵里瞬间变得炙热。 “今歌,你到底是被谁下了这药” “长欢唔,你出去”殷牧悠苦苦压抑着,呼吸也变得粗重。 君长欢满脸通红,看着这样的殷牧悠,他的心都跳快了几拍。 他想起那夜被殷牧悠所引起的绮思,心痒难耐的说“我、我可以帮你。” 苏衍站在门口,听得血液都冲到了头顶,眼睛赤红一片,恨不得立马冲进去一口咬死君长欢。 帮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屋内燃着用红梅调制的香,和殷牧悠身上沉水香的味道不同,多了几分浓烈清甜。 君长欢拿下了他脸上的面具,殷牧悠完全没有力气抗拒。 那张清艳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君长欢的面前,对方出了不少的汗水,将鬓角的发丝都沾染了些。 “君长欢,你出去” “你都这样了,如何能让我放心” 君长欢看得痴醉,明明平日里最为清冷的人,可一旦染上了欲念,就会犹如发酵一般产生浓烈的反应。 他朝殷牧悠伸出了手,终于触碰到了对方的肌肤。 在那日之后,君长欢始终会做些香艳的梦,里面的人全是他。他梦到这个人在他的身下,展现出极其勾人的光景。 君长欢哑着声“今歌,让我帮你好吗” 殷牧悠浑身僵硬,被这句话一激,就犹如泼了盆冷水似的,脑子都清醒了过来。 他望向君长欢,竟发现一直被自己视作温柔总受的君长欢,却以一种强势的表情握住了他的手腕。 殷牧悠心里咯噔了一下,挣也挣不开。 他不是受吗他不是受吗殷牧悠吓得在心里连续问了两次。 系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受,而且温柔无害。 殷牧悠发现自己完全掰不开对方的手,他无比悲剧的问这只受哪里无害 系统装死了。 装死不用特意通知我一声 正当此时,祝月瑾终于闻讯赶来。 他正巧看到门口的幼豹,风自楼是卖情报的,几日前在风自楼后巷发生的事,他这个楼主自然知晓。 祝月瑾便把幼豹抱到了怀里,推开门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里面的两人“你们两倒是快活。” 两人寻着声音望去,祝月瑾穿着一身艳红的衣衫,映着那张雌雄莫辨的脸,美得超越了性别。他戏谑的口吻,俨然一副嗑瓜子看戏的样子。 殷牧悠咬牙切齿“月瑾。” 祝月瑾微怔,床边隔着帷帐,方才他只是隐隐约约的见到里面人影。而他此刻仔细打量,才注意到殷牧悠脸上的面具被君长欢给取下。 汗水侵湿了他的里衣,墨色发丝贴于脸侧,鸦羽似的长睫微微轻颤,犹如画本中的山精鬼魅。 祝月瑾终于发现了些许端倪“今歌,你这是” 殷牧悠哑着嗓子“一着不慎,被人下了药。” 祝月瑾睁大了眼,三两步迅速的走到了里面。而他怀里的幼豹终于挣扎着跳了下去,坠落到艳丽的床褥上。 殷牧悠首先注意到的却是这团黑色的小东西,他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你怎么在这儿清石不是找你去了吗” 苏衍后怕极了,他不该冲动恢复人形。 否则殷牧悠也不会因为他的失踪,而支开了自己身边的清石,好让詹旭然有了可乘之机。 “嗷” 祝月瑾眉头微蹙“今歌,需要我做什么” 殷牧悠的呼吸依旧粗重,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帮我找到清石,然后,将长欢带回太平侯府,保证他的安全,再让下人送一桶冷水进来。” 祝月瑾点了点头“好。” 一旁的君长欢却着急了“今歌,你要一个人在这个地方不行” 要此时离开,君长欢是怎么也不愿意的。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见殷牧悠的眼尾都染上了一抹淡红,鸦羽似的长睫沾染了细碎的水珠,犹如夜空里的繁星。 君长欢才后知后觉,脑子嗡的一声 今歌哭了 他从来高傲,决不许自己在外人面前有任何失态。 然而此刻的他,眼底却缀满了细碎的泪珠,一副难忍羞辱的模样。 君长欢心头震动,心脏被巨石压住,让他沉重极了。 君长欢知道自己在这里,殷牧悠只会觉得越来越不堪。他站起身,嘴角带着苍白的笑容“今歌,我虽不知你和祝月瑾是什么关系,但只要你信他,我也信他。” 说完这句话,他便撩开了帐幔,起身离开了此处。 祝月瑾也深深朝后看了一眼“冷水很快就送进来。” 殷牧悠什么也没说,屋子里静悄悄的,连颗针掉下去都能听到。 当祝月瑾和君长欢走到门口时,里面却像是松懈了一点,而压抑不住的发出了一丝呻吟声。 这声音甜腻入骨,入耳的时候仿佛带上了热度。 仅这一瞬,祝月瑾就带着君长欢离开了这个房间。 今歌身上的傲骨,不许他做出任何软弱的模样。 唯有离开。 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密密麻麻的雪将朱檐都覆盖。外面栽种的玉兰花树,也结了一层薄冰,在冰雪的映衬下格外晶莹,仿佛是玉雕而成。 君长欢心思不在此,一直低着头。 而祝月瑾却不得不防,非得问出一二“君世子忽然间来风自楼做什么” “” 祝月瑾看出他的抗拒和戒备,以娇柔的笑掩饰住了所有的算计“太傅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曾发了毒誓不会背叛太傅。” 君长欢诧异的抬起头“今歌救过你” 祝月瑾嗯了一声,心道殷牧悠身边怎放了这样一个天真之人,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这种性子,太容易被人利用。 君长欢并没有再怀疑,说出了实情“我是想提醒今歌小心阿桓的,所以才追着他来了风自楼。” “苏桓荣王的儿子” “你知道得倒是挺多的。” 祝月瑾勾起嘴角“我知道得比你想象得多,苏桓表面上是荣王的儿子,实际却是先帝过继给荣王的。准确的说,他是当今陛下的亲生兄长。” 君长欢睁大了眼“的确。” 天色越来越晚,弯弯的明月缀于天际,雪中之月,朦朦胧胧,仿佛触摸不到的那个人。 君长欢垂下眼眸“今歌就拜托你了,我得先回去了。” “太傅让我护送你回太平侯府,要确认你的安全。” “不行” 君长欢的眼底露出几分慌乱,咬了咬牙,终于把实情和盘托出,“阿桓和我爹在筹划着什么大事,太平侯府已经不再安全。你随我过去,就会暴露出你和今歌之间的联系” 这话让祝月瑾也愣住了,没想到君长欢竟能通风报信给他们。 君长欢笑得难看“我得走了,劳烦你带一句话给今歌。” “请说。” “我年少时胆怯懦弱,总得今歌相助。有时明明知晓他受了冤屈,却碍于太平侯府世子的身份,无法为他驳斥那些人。” “如今,我却想任性一回。不是作为太平侯府的世子,而是作为君长欢活一次。” 他曾见过他的,元宵佳节的那一日,街道点满了灯。 君长欢偷偷出来参加诗会,在夜晚的河畔却见到了执伞而立的那个人。 雪下得很大,安宁寂静,埋葬着万物。 他撞上他的眸,冷傲孤寂。 而对方置身于灯火阑珊间,明明热闹非凡,那人却满身寂寥。 只是那一眼,君长欢便记了一辈子。 祝月瑾站在原地,凉风狠狠的拍打在他的身上,他黑色的发丝上也沾染了风雪。 祝月瑾抿着薄唇,久久没有离开。 傻子,可真是个傻子。 又傻又痴。 下人已经搬来了冷水,殷牧悠艰难的起身,整个人裹着里衣没入了冷水之中。 大冬天里,水都冰冷得刺骨。 殷牧悠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以前还总是觉得不能在每个世界待得太久,否则会完全把他的容貌和体质转化过来。 现在殷牧悠却无比庆幸,还好这具身体已经有三分像他,而不是彻底的凡人。 否则的话,那种药还必须找个人,才能解了这药。 苏衍被放在床上,透过轻纱帷帐,却还是看到了无比勾人的画面。 水没过了他的胸口,散乱的发丝也没入水中。 殷牧悠身上的热度却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他浑身带着颓靡的姿态,便像是烂漫而来的花,开到最后只剩下腐败的香气一般。 仿佛轻而易举就能捏在手心里。 苏衍的心脏狠狠跳动了起来,在褪去了往日坚固的外壳之后,这个男人就像是勾人的山精鬼魅,吸引着苏衍的所有视线。 熟悉的沉水香,伴随着屋子里的调和过的梅花香气,变成格外催情的味道。 仿佛,他才是中了药的那个人。 唯一的解药,就只有殷牧悠。 殷牧悠身体本来就弱,之前还受了伤,那药催情的同时又最损元气。他只觉喉中的腥甜快抑制不住,差点要在苏衍面前吐出血来。 浑浑噩噩之间,殷牧悠陷入了沉睡。 在意识到殷牧悠昏迷过去,苏衍恢复了人形,走到了殷牧悠身边,将他拦腰抱起。 冷水如此刺骨,殷牧悠身上却像是燃着一团火。 苏衍把殷牧悠放到了床上,在确认殷牧悠没事之后,这才放下了心。 殷牧悠的里衣都湿透了,暗色的床褥上,他里面的肌肤清晰可见,犹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黛青的血管尤为纤细,和眼前这个人一样,仿佛一折即断。 苏衍眼神微闪,像是着魔了似的,朝对方的嘴唇凑了过去。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对方的嘴唇柔软极了,仿佛吻到了一团柔软的云朵。心脏的悸动快要爆发出来,苏衍腾的一下立直了身子。 他的脸彻底红透,耳朵也烫红一片。 沸腾的妖血仿佛在喊,要彻底让这个人属于自己。 苏衍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心悦太傅 这个念头一旦生了根,便犹如破开冰层而出的种子,逐渐长成参天大树。 他心里藏着害怕,因为太傅所看到的他,只是他伪装出来的。 什么乖巧,什么天真,全都是假的。 他会接受真正的自己吗 苏衍深深的凝视着殷牧悠,爱怜的抚摸过他的侧脸。 纵然如此,这世上不会在有谁比他更维护自己的了。 如此珍贵,独一无二。 因此这一次,他来维护他。 当殷牧悠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干净的。 身上的药已经完全解了,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只是唇角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被自己咬得破皮了。 殷牧悠眉头微蹙,下意识的寻找起幼豹来。 然而让殷牧悠奇怪的是,四周都寻不到幼豹的踪迹,仿佛它就没出现在这里一般。 很快,祝月瑾带着清石从外面走了进来。殷牧悠连忙带上了面具,正襟端坐。 “可好些了” “嗯。” “既然如此,该商量正经事了。” 殷牧悠疑惑的抬起头“发生了什么” 祝月瑾满是严肃“我在寻找清石的时候,在后院的枯井里发现了一个男人。” “什么” “那口井荒废了许久,若非井口掉落了块儿玉佩,我们还发现不了。”祝月瑾担心的望向殷牧悠,“救上来的男子,像是陛下。” 殷牧悠沉默了下来,看来是苏衍出手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陛下在几日前就失踪了吗你说的人不是陛下,乃是詹旭然找的替身。” 祝月瑾睁大了眼“那捆住他的人到底是谁” 殷牧悠头疼的扶额“月瑾,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我自会处置。” “你想做什么” “将他安置到别处。” 祝月瑾自嘲一笑“有时候我还真不明白你的想法,不过那日过后,我答应帮你了,就一定会做到。既然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 “他是被人从后面偷袭打晕,然后丢到了枯井里去的。不过下手的人心性极狠,倘若我们没有发现,此人就要被活活饿死了。” 祝月瑾不会同情那个男人,他既然敢假扮陛下,就得承担这种下场。 不过动手的人,一定不能小觑。 不会武功,下手也能这样精准狠。 “清石,听到祝楼主的话了吗记得,务必把那男子藏好。” “诺。” 殷牧悠站起身,狠狠咳嗽起来“回吧。” “等等” 殷牧悠转过头去,眼露疑惑。 祝月瑾眼神微闪“还有一件事,我查到苏桓和太平侯府勾结在一起了。” “是吗那这件事情得注意了,帮我继续盯着。” “嗯。” 祝月瑾目送着殷牧悠离开此地,到最后都没有把君长欢所托之言说出口。 他不讨厌君长欢,只是觉得,他天真到会成为今歌的障碍。 今歌走的路尤其凶险,稍微错上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这种东西,就更应该舍弃。 既然今歌舍弃不了,他来帮他做这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灰蒙蒙的天,随时都会落雪。 天已破晓,周围还是暗的,仿佛给整个皇都都笼罩了一层阴影,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短暂的宁静。 休养了三日,殷牧悠嘴里灌了不知多少汤汤水水,总算是好些了。 “李耀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虽然没能查出个所以然,但总算是知晓李耀身后的人是谁了。” 殷牧悠来了点儿兴趣,放下手中的朱笔“哦” 清凌垂下了眼眸“我们抓到了一位荣王府的探子,若不是太频繁的出入在太傅府,又怎会泄露了马脚” “这件事情你们做得不错。” 清凌满是敬佩的说“还是大人的计策管用,让我们上下都装作一副握有李耀把柄的样子,对方才会慌张而露出马脚。” 殷牧悠淡笑而不语“抓到人更好,通知风自楼放出风声,说太傅府已经顺藤摸瓜,查到了蛛丝马迹,手里还捏到了人。” “诺。” 如今元宵佳节将至,离国宴不到三天,苏桓该有动作了。 扶苍珠 只要一想到这三个字,殷牧悠便心口一跳,总有不祥的预感。 正当此时,流映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太傅,陛下身边的李德忠公公过来宣旨了。” 殷牧悠整理了下衣衫“让他进来吧。” 流映赶忙去请李德忠进来。 等他走进来,也不似寻常太监穿旨那样高高在上,反而笑得谄媚“太傅大人,陛下宣您入宫呢。” “不知是何事” “这不是快到年节了吗大将军又即将班师回朝,有些事情陛下说拿不定主意,想请教太傅大人呢。” 殷牧悠轻咳了几声,假装羸弱“能否劳您回禀陛下,臣身体不适,不宜进宫。” 李德忠满脸愁容“哟,太傅大人这不是为难奴吗走之前陛下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奴一定带着您进宫。” 这话惹得屋内除殷牧悠外的两人都露出诧异。 这倒是稀了奇了陛下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殷牧悠也嗅出了端倪,低头沉思“国宴的事陛下想让我进宫,就为了这个” 李德忠干笑了两声“当然不是啊。” 他最近都有些猜不透陛下的想法,陛下夜里把太傅送的那副梅花图当宝贝似的,摸了一遍又一遍,还时不时傻笑两声。 若非李德忠伺候陛下已久,他都觉得陛下被换了人了 李德忠咳嗽了两声,模仿着苏衍的口气“李德忠,你记得太傅身子不好,进宫的时候派专门的马车去接。马车里多点些银丝炭,别冻着太傅了。还有还有,带着上好的药材一起去” 殷牧悠“” 清凌“” 唯有流映好奇的问“陛下最近莫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流映”清凌尴尬的看了眼李德忠,“公公莫怪,太傅府女眷少,大人又不喜旁人照顾,唯独留下了流映一个,咱们平日都多将就着她,让她失了礼数。” 李德忠笑了起来“哈哈,流映姑娘可爱,乃是真性情,奴怎会怪罪呢。” 清凌“”看来这位公公也是这么想的,认同了流映的话了呢。 一时之间,清凌竟觉得自己都说不出话来反驳了,和清石那个木桩子没什么两样。 明明他可比清石会用脑子多了 李德忠又看向了殷牧悠“还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殷牧悠还以为是什么秘密情报“请讲。” 李德忠放低了声音“陛下说久未见太傅,实在想念,依奴看陛下总算是明白了太傅的苦心。” 流映疑惑“那你方才怎么不讲陛下找那些理由,就是想让咱们大人进宫嘛,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做什么” 李德忠捂住嘴,轻笑起来“陛下说这话的时候,小脸都红透了,奴侍奉陛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陛下这样呢。” 虽然是大周的陛下,却也是个只有十六的少年啊。 得知了这些,殷牧悠也找不到不去的理由了。 “既然外面已经备好了马车,那现在便走吧。” “诺,太傅这边请。” 清凌和流映一直送人到门口,看着马车走了才回府的。 流映觉得好玩儿,笑嘻嘻的朝清凌说“清凌,你说这陛下像不像少年怀春我家弟弟对城北卖豆腐的小姑娘有意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啊。” 清凌呵斥道“胡说什么,那可是陛下” 流映被这样严厉的呵斥,讪讪的解释“清凌,我我方才就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为何这般生气” 清凌眼底微沉“因为咱们这位陛下,绝不是单纯的少年郎。” 论心计,他实在深不可测。 殷牧悠上了马车,里面专门调配的香,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想来这几日事情繁多,简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殷牧悠也没怎么休息好。 马车内的安神香,竟然让他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马车才停了下来。 他下车进了宫,整片皇宫的美景就这样露了出来,到处都是朱檐碧瓦,众多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显得威严而大气。 又走进些,殷牧悠便来到了苏衍居住的紫寰宫外。 眼前的场景,和方才的情形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风卷地,枯藤缠绕着树干,枝头白雪堆积,整个紫寰宫外便呈现一幅灰败的气息。青石小道蜿蜒至前方的曲栏迥廓之中,最里面便是紫寰宫了。 殷牧悠很快便绕过那里,走到了紫寰宫内。 “参见陛下。” 苏衍从上方望去,还是第一次以这样侵略的目光打量着他的太傅。 黑色的朝服勾勒着殷牧悠纤细的腰身,发丝全用玉冠束了起来,他全脸都被面具所覆盖,只露出那双冰冷幽深的眼。 苏衍想起那天所见,这些刚硬严肃的东西之下,裹着的却是一方浓烈的春色。 竟比他羸弱的时候,还想要去凌虐他。 苏衍以笑掩盖了一切“太傅请起。” 殷牧悠应声而动,抬起头便看见这紫寰宫内仅是苏衍一人。 而且苏衍并未穿着朝服,而是简单的淡青色常服,将少年的眉眼映衬得更加清隽。他看他的时候眼底全然是笑意,收敛了自己一切的锋芒。 “太傅是否疑惑,为何这偌大的紫寰宫里唯有孤一人” 殷牧悠缓缓点头。 “因为孤有一件事必须得告诉太傅,否则孤会实在是难以咽下这口气。” 殷牧悠正在疑惑的时候,外面便传来太监的声音“陛下,荣王到了。” 殷牧悠睁大了眼,没想到苏衍会把苏桓给叫过来。 苏衍现在应当还没对苏桓抱有戒备,可知晓剧情的殷牧悠却有些害怕他们二人见面。 “陛下” “嘘。”苏衍眉眼弯弯,像是要使坏,一如那天晚上在太平侯府一样。 正当殷牧悠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苏衍便已经说“让荣王进来吧。” 殷牧悠皱紧了眉头,苏衍还抓住了他的手,将殷牧悠带去了屏风之后。 殷牧悠仿佛想说什么,苏衍便哑声在他耳畔道“孤知晓若是亲口对太傅说,太傅不一定信任孤,所以才要宣荣王进宫。” 殷牧悠眉头紧蹙“到底是什么事” “太傅一会儿便知了。” 当他们说话的缝隙间,苏桓已经走入了紫寰宫内。 “参见陛下。” 苏桓跪在了外面,心道这紫寰宫还真是凄惨,当年那场叛变后,原本是宫中最美轮美奂的地方,却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后来匠人们又新修了宫殿,苏衍却不肯挪宫,只愿守在这种地方。 苏衍从内室走了出来,看到苏桓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其实宫人们都知道小皇帝近来犯了癔症,时不时就要叫荣王进宫。 也不知这荣王什么时候得罪了小皇帝,平白被他这样磋磨,还真是作孽。 苏衍走到了正上方,正襟端坐,表情严肃。 苏桓的额头都流出了冷汗,已经不知跪了多久,偏偏苏衍还不发话。 苏衍这才发了话“荣王请起吧。” 苏桓这才起身,知道今日来又要受苏衍刁难,他心里只是暗叹苏衍的愚蠢。 他若是苏衍,绝不会在此时各方得罪。 “不知陛下今日宣臣觐见,所谓何事” “听说荣王那日在程江手里救下了太傅,该嘉奖荣王才是。” 苏桓眼露疑惑“这都是分内之事,臣并不需要嘉奖。对了,孤还想听听荣王是如何救出太傅的” “孤说嘉奖便是嘉奖,难道荣王想抗旨。” 苏桓“” 他无奈,只好细细将当时的事情讲来,还顺道编造了自己是如何救走殷牧悠的话。 听到这些,苏衍不由冷笑了起来。 苏桓抬起头“陛下” “没事,荣王继续。” 苏桓眉头紧蹙,只觉自己被人当猴子耍弄了一般,剩下的话竟有些说不出口了。 “荣王不讲了那孤接着荣王的话讲吧。”苏衍身上的气势一变,全然不似方才那样软糯,“程江一事震惊朝野,各方都在追查程江身后之人,孤也不例外。这些日子,孤找到了一个人,他嘴里所说却和荣王的出入极大。”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苏桓气息不顺。 苏衍将目光放到了暗处“出来吧。” 御军押着当夜在黑牢的那位士兵,径直的走到了这里来。 “把你当夜看到的事情都说一遍吧。” 那位士兵脸色惨白,不敢不说实话“当夜程校尉命下属们在外守着,只叫了少许几人押着太傅去了黑牢,其中就有草民。” “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士兵飞快的抬起头看了眼苏桓,又瞬间低下头去“太傅并非被荣王所救,荣王进来时程校尉也已经死了。程校尉也并非是荣王所杀,王却隐藏了这一点。黑牢内路线复杂,荣王是径直的闯进来的,根本没有任何迷路的迹象像是早就对黑牢的地形熟悉了。” 苏桓脸色铁青“陛下,程江的确非臣所杀,那日是臣和君世子一同带走了太傅,君世子可以作证。” 士兵“那也是荣王撒谎了故意模糊了重点” 苏桓眼中带怒,气势凌人的指着那士兵道“你应当是第一次面见陛下,又是第一次来紫寰宫吧却能在说这些话时口齿清晰,句句指责于我,到底是何居心” 呵斥完,他又朝苏衍看去“和这种可疑的人比起,陛下难道不信我吗” 若非那日救走太傅的是他,苏衍都要暗叫一声好了。 他就得好好磋磨苏桓,省得苏桓抢了他的人。 “荣王是孤的亲兄长,孤怎能信这位小兵,而不信你呢”苏衍眯起眼,“今日来,不过是问问当日的情况罢了。” 苏桓这才敛了所有怒气“多谢陛下。” “行了,把人给押下去吧。” “诺。” 殿内又仅剩了苏衍和苏桓两人,气氛几乎快要凝滞。 苏桓知道自己此时的处境到底多如履薄冰,心里猜测起苏衍今日召见他的意图来。 苏衍没有紧抓着这件事不放,这到底意欲何为 苏桓“这次来,原本是为了进献扶苍珠,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臣那日虽然只是带走了太傅,但到底算是救了他。陛下会不会怪臣,擅自和君世子一起救走了太傅。” “怎会” 他见苏衍脸色微变,便认定了自己说中了苏衍的心事。 看来苏衍叫来那士兵,是做样子给他看的。 “太傅把持朝政这么些时日,这些天臣总是在想,倘若那日太傅死在黑牢中,这大周的局势或许就能发生变化了。” 苏衍冷笑“荣王这是后悔救太傅了” 苏桓垂下眼眸“陛下是臣的亲弟弟,太傅只是外人,孰轻孰重,臣心中明了。” 苏衍真是被这话给气到了,他紧盯着苏桓,若非他已经知道太傅的良苦用心,今日就要被苏桓哄过去。 他往日是有多蠢这样的话也会信。 苏桓见事情不成,转身就假装帮他,半点不怪方才自己拿那士兵试探了他。 这等心计和胆魄,才是真正需要戒备的。 况且还有那晚马车翻车的事,让他不得不去怀疑苏桓。 苏衍站起了身,从上方一步步朝下“荣王多虑了,太傅乃国之栋梁,荣王此举乃是帮了大周,帮了孤。” 苏桓见苏衍上钩,便大骂起殷牧悠,以求苏衍信任“那慕今歌分明是个奸佞” 苏桓想起君长欢对殷牧悠死心塌地,他的心日日如蚁嗜。 只要诱骗这小皇帝,他就能将殷牧悠置之死地。借刀杀人,可是这刀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得他心狠。 此话刚一落下,内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砰 苏桓朝那边望了去,却见殷牧悠绕过了屏风,从内室里走了出来“原来在荣王心里,我便是这样的人。” 苏桓的大脑充血,心却瞬间沉到了谷底。 怎么回事 殷牧悠怎么在紫寰宫的内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苏桓转过头,气息不顺的望向了苏衍。 被他认为是愚蠢的小皇帝,此刻却带着一副天真甜蜜的笑容看着他。 他的笑,让苏桓浑身打了个寒颤。 然而不好对付的却不止是苏衍一人,还有一旁的殷牧悠。 宫殿之中,殷牧悠的声音格外明显“怎么,荣王不为自己辩解了吗” 苏桓完全是骑虎难下,他硬着头皮“太傅所作所为,难道自己不知吗还需要我辩解什么” 这话倒是惹来苏衍不满,他走到了殷牧悠身边,俨然一副要为殷牧悠撑腰的模样“这可是父皇为孤钦定的太傅太傅究竟如何孤能不清楚荣王的话未免太大逆不道了” 苏桓紧咬着牙,这个苏衍 他想投效,可对方转一个身就把他给卖了。 况且殷牧悠在紫寰宫内室,定是他们联手了 空气变得凝重,殿内熏笼中沉水香如烟丝袅袅升起,浓郁得让人生腻。 殷牧悠觉得自己还好带着面具,否则脸上的表情就要崩不住了。 眼前的修罗场到底肿么回事 他早就知道苏桓骗他,可苏衍是怎么知道的 殷牧悠眼露诧异,莫非那天在黑牢里的小兵就是苏衍 他心里咯噔一下,只能祈求苏衍没发现那件事。 “臣查到了一件事,虽然还没来得及跟陛下禀告,不过程江同僚李耀,却招供出了些东西。” “还有这等子事”苏衍惊讶的睁大了眼,配合着殷牧悠演戏。 殷牧悠“” 他演得比我还好。殷牧悠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 苏衍都演了十年,能不好吗 殷牧悠轻咳了一声“李耀说,他的主子是荣王。” “简直信口雌黄,那李耀人呢” “已经暴毙。” 苏桓冷笑起来“太傅竟拿一个暴毙的人来诬陷本王这证词是假的” 殷牧悠“的确是假的。” 苏桓听了此话,原本想讥讽殷牧悠,脸上的表情却僵硬住了。 殷牧悠自己主动承认是假的,这是什么意思 而殷牧悠接下来的话,让苏桓的形式瞬间变得不妙“陛下,这只不过是臣的一个计策罢了。我们的确没来得及从李耀口中问出什么,李耀生前招供的消息是故意放出去的。” 苏衍微怔“故意的” “这样才能引蛇出洞。”殷牧悠勾起嘴角,“果真,在那几日后,我们便抓住了一个探子。” 苏桓露出一丝惊诧,没想到这竟然是殷牧悠的计谋。 他这段时间,的确因为此事而不够沉稳,没想到这小小的一点漏洞,就被殷牧悠给捉住了。 他就算抓住了暗探又如何 他训练出来的人,绝不会背叛他 虽然知道是这样,可苏桓的后背渗满了冷汗,心脏跳动得极快,生怕殷牧悠再使出什么招儿。 眼前的人太可怕,一步步的布下陷阱,他都无从得知。 就因为那日在风自楼的鸿门宴,李耀大喊他要招了,自己才会乱了阵脚。 没想到从那天开始,殷牧悠就在算计自己了 苏衍听得好玩,越发的感兴趣“竟还捉住了探子,有意思” 殷牧悠朝苏衍深深一拜“陛下,臣想参荣王一本。” 苏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其一,荣王品行不端,蒙骗臣和朝臣们,说是他救下的臣,还隐藏了他救走臣时程江已死的事实。” “其二,荣王信口开河,辱骂臣这个由先帝钦定的大臣,还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 “其三,种种迹象表明,荣王和程江一案脱不了干系。若放任荣王,若真有此事,后果不堪设想。” 苏桓脸色铁青,殷牧悠巧舌如簧,一条条打下来,他想辩也无从入手 苏衍眯起了眼,瞥了一眼苏桓。 对方脸色极为难看,总算是消了他心里的那点不平之意。 叫你乱抢功,哼 “此事干连重大,孤也希望彻查,王毕竟是孤的兄长,陡然要将他查办似有不妥。” 一听苏衍这么说,苏桓松了口气。 他之前不明白苏衍到底是什么想法,所以才受限于人,现在总算抿出一二了。 看来,苏衍做这出戏是为了拉拢他。 只要苏衍在这里保下了他,相当于手中捏住了他的把柄,自己便一定会真心实意的为他效力。 最终的赢家是小皇帝 刚一这么想,苏衍却硬生生的给打了脸“不如这样,孤在皇都准备了别苑,荣王以后就住那个地方吧。哦对了,怕荣王不好找,那地方在富棠街。” 苏桓睁大了眼,富棠街的别苑,竟是那里 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那是个专门软禁犯了重罪的皇亲国戚的别苑,那个地方还有专人严加看管着。若是进了那里,他的罪名就会坐实了,流言蜚语都能害死他。 苏桓没想到苏衍下手这般狠,气得浑身发颤。 “荣王莫非对孤的安排不满意” 苏桓跪在地上,眼底透着阴毒“既然是陛下安排,臣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这件事情兹事体大,还望陛下查个水落石出,还臣一个公道。” “这是自然”苏衍满口答应。 苏桓捏白了手,他此刻真是瞬间感受到了苏衍的恶意。 想起苏衍最近经常召见他入宫,总是要为难磋磨他几下才放他走,苏桓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小皇帝 他深深的弯着腰,缓缓退出了紫寰宫。 来的时候,苏桓还满心看不起苏衍。 走出去时,他已经觉得苏衍不能小觑。 殿内仅剩下苏衍和殷牧悠二人,殷牧悠原以为苏衍会说点儿寒暄的话就让他滚了,反正也利用完了。 没想到对方眼神晶晶亮的看他,只差身后露出条尾巴一摇一摇的求表扬了。 殷牧悠“” 嗯,从某些程度上看,苏衍和苏桓也没什么仇,苏衍的确是在帮他。 殷牧悠清了清嗓子“咳,陛下” 哪知还未说完,苏衍就大手一挥,喊来外面的李德忠“快去给孤和太傅备好酒水,孤要和太傅好生聊聊” 殷牧悠很想拦住李德忠,别啊,我还想回府呢。 这紫寰宫是有毒吗进了不让出的 李德忠跑得飞快,根本就拉不回来。 殷牧悠嘴角一抽,这太监总管是五十米冲刺高手吗跑得这么快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已经暗淡了下来,只留下天空几颗星星闪烁。 今夜竟然没有下雪,反倒拨开云雾见月明了,真是难得一见的月下雪景。 苏衍让人多端几个炭盆过来,他清楚太傅怕冷,便更要仔细着。 桃花酒很快就端了上来,从雕花窗内望出,今夜月色极美,外面一片梅花凛然开放在白雪之中。宫灯也逐渐挂起,把紫寰宫四周照得通亮。 殷牧悠满腹心事,不明白苏衍在搞什么鬼。 他下意识拿起一杯酒,却被苏衍拦住。 “酒得烫热了喝,这样才不会伤胃。” 殷牧悠抬起眸,久久没有说话。 苏衍笑着问“太傅怎这样看着孤” “陛下对臣的态度骤变,臣心中不安。” 苏衍轻声问“孤以前不也是这样” “不,陛下虽然尊敬师长,却从不会对臣这样亲昵。” “孤这些时日是真的被奸人所害,还伤了手。不过生死一线之间,孤却恍然大悟,发现自己可真是蠢,差点错过了一个对孤最真心实意之人。” 苏衍说得句句属实,殷牧悠没想到他竟然敢把事情全都告诉自己。 这一瞬间,殷牧悠才明白了,苏衍不再戒备他了 这种感觉极好,有种莫名的满足感,心脏的位置升起一股暖意。 苏衍有多么不信任人,殷牧悠最清楚不过,没想到苏衍还有同他敞开心扉的那一日。 高兴之余,殷牧悠所幸拿起一杯酒,打算与苏衍同饮。 谁知刚一拿起,手指就不受控制似的抖动起来,酒杯就这么洒在了地上。 殷牧悠睁大了眼,僵硬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出神。 这具身体已经羸弱到这种地步了吗表面上看着无事,内里却已经腐烂。 苏衍看他痛苦的神情,心里只会更痛。 “孤能拜托太傅一件事情么” 殷牧悠回过神来,以袖掩面,咳嗽了几声“咳咳陛下请说。” “这杯酒孤想喂太傅。” 殷牧悠“” 这是闹哪出啊 殷牧悠原本想拒绝,可昏黄的灯火之下,苏衍小脸都红透了,眼神格外的信任和孺慕。 还是个孩子 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殷牧悠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有劳陛下了。” 苏衍高高兴兴的凑了过来,举着酒盏,凑到了殷牧悠的嘴边。 “等国宴之后,孤一定去寻个神医,给太傅好好调理身体。” 殷牧悠笑得难看“嗯。” 不知是不是殷牧悠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被猫科动物给盯上了。 朦胧的灯火之下,苏衍的眼神在那一秒变得极具侵占性,等殷牧悠好不容易喝完,对方又收敛了自己的眼神,坐到了对面,犹如最软糯的小动物,脸颊泛着红。 殷牧悠“” 这天晚上,两人对饮了许久,殷牧悠贪杯竟醉过去了。 望着熟睡过去的殷牧悠,苏衍站起身朝他凑近。 自从回到宫中,日日都忍受着思念的折磨,直到把自己身边詹旭然安排的所有内侍都打发了,才敢宣他进宫。 他把自己平日喜欢的熏香都换成了沉水香,每晚都抱着他给的画入眠。 然而这些还不够,直到殷牧悠彻底出现在自己面前,心头那股喧嚣才得到平静。 “今、歌” 苏衍的嗓音微哑,将沉睡的殷牧悠抱到了偏殿,好让他能睡得更安稳一些。 他找了个位置,像是不满足的瘾君子一样,深深的吸了一口殷牧悠深深的气息,深埋在他的脖颈之间。 好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夜晚的紫寰宫尤其凄冷,宫人们都被撤走,外面的宫灯也被熄灭。 殷牧悠做了一个梦,梦到一群猫科动物围着他开arty,一人咬一口,眼神迷离的打转翻滚,整一个吸毒现场。 瞬间,他就惊醒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喘息几口,殷牧悠余光瞥向了远处。窗外阒黑一片,连熹微的光都没有,殷牧悠甚至觉得此处不像是皇帝的寝宫,反而像是一座冷宫。 他头疼欲裂,醉酒后脑子都是晕乎乎的。 被褥的一旁十分湿润,仿佛是被噩梦惊醒时流下的冷汗。 奇怪,他又没睡那个地方。 “来人。” “太傅醒了”李德忠提着一盏宫灯,一步步走到里面,才疑惑的问,“怎的只有太傅一人” 殷牧悠对他这个问法很是奇怪“不是我一人,还有谁” “陛下方才说想和太傅一起睡。” 殷牧悠一口气没喘上来,狠狠的咳嗽了起来。 李德忠也倍感尴尬,陛下都过了撒娇的年纪了,怎的还对师长这般 殷牧悠好不容易顺了这口气,忽而想起方才有些湿润的被褥,不由联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苏衍做噩梦了 他掀开了被子,起身寻找苏衍“既然陛下是跟我一起睡的,这么晚了,陛下却消失不见了,别是发生了什么事,快去寻一寻” 李德忠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忙出去喊人了。 可走到半路,李德忠就想起最近陛下行为古怪,脸色泛白的朝殷牧悠说“太傅,之前陛下宣了荀夫人的侄儿鲍宏入宫连续几天晚上陛下都很奇怪。” 殷牧悠脚步一顿“那鲍宏人呢” “那日宣了他之后,当天就出宫了啊。不过没多久就听说他得了麻疹,很快就被荀夫人隔离了。” 李德忠想了想,多嘴提了一句,“说来荀夫人可是真偏爱自己的侄儿,这几日荀家爆出了丑闻,荀夫人唯一的继女被鲍宏给毁了清白,荀夫人狠了心压下了这件事。当时老奴也说与陛下听了,陛下还叹惋了几声。” 殷牧悠暗叫不好,旁人不知道,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苏衍和荀夫人定然是达成了什么协议,鲍宏一定还在宫里 以苏衍睚眦必报的性子,鲍宏下场一定会很凄惨。 他不担心鲍宏,反倒是苏衍 对了紫寰宫虽然看上去像一座废宫,可这里殷牧悠却记得清清楚楚 紫寰宫深处有个密室。 殷牧悠喊住了李德忠“别叫御军来寻了,我知道陛下在哪儿。” 李德忠睁大了眼“太傅怎知” “不仅我知晓,你不是也知晓吗”殷牧悠深吸了一口气,“紫寰宫有个密室。” 李德忠失声“那不就是先帝” “嘘。”殷牧悠的手指蜷缩成拳,微微发着抖,“李德忠,从今以后你便不必再到太傅府通风报信了,以后你就是陛下的人,效忠的对象不再是我。” 李德忠眼底含着热泪,当年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还服侍过先帝一段时日。 他是亲眼看着这位钟灵毓秀的少年,是如何一步步被慕家当做物品一般的送到先帝的手里,而他始终不从。先帝害怕天下悠悠众口,打算在外让他假死,在内就修建了密室,把他囚了进去。 而眼前这位,就成了最令人不耻的禁脔。 那个地方,是太傅最不想想起的地方 如今他却为了陛下,非要去那里走一趟。 李德忠甚至喊了出口“太傅,不若让老奴去那里寻陛下吧” “你去,陛下一定会对你起疑心的。”殷牧悠的声音都在发着抖,“这个人选就只能是我。” 李德忠垂下了头,太傅说得对,他不能去。 他只能抑制住自己,心头泛起苦涩的滋味。 “行了,切记把今日之事掩盖好,别让外人发现陛下这几日的古怪行迹,尤其是詹旭然和苏桓。” “诺。” 说完这些,殷牧悠就走出了屋子。 外面大风狂卷,吹乱了地上盖的一层新雪。那些寒风拍打在身上,刺骨的寒意就这么钻了进去。 疏落的雨丝骤然间下了起来,轻易便淋湿了眼眸。 殷牧悠很快就到了那个地方,没有人会比他更加熟悉。 他摸着脸上的面具,手指捏得发白。 故地重游,心头裹着的那些情绪就像是沾染了烈性的毒,慕今歌深嵌在血肉里的恨,随着眼前的场景而重新被勾勒了出来。 当年先帝还未得逞,就忽然间暴毙,人人都怀疑是太子下了毒。 其实那是慕今歌做的。 早在十年前,慕今歌就已经弑君了。 他背负着罪孽,慕家已经不可能成为他的归属之地了。况且他对慕家的恨一点儿都不比先帝的少。他活在世界上,却像是个带着人类躯壳的幽魂。 所以那些暗杀,那些下毒,他统统不在意。 这点儿痛,怎比得了当初 那人毁他至深,他就真的生了大逆不道之心,想在死之前把大周也搅和得稀巴烂。 这就是他该付出的代价,不是么 雨始终疏落零星,殷牧悠浑身发颤,身上已淋湿了大半。他披散的青丝缠覆,贴于双鬓之间,发尾都滴着水珠,看着格外狼狈。 殷牧悠站到了密室外面,却迟迟没有进去。 四周刮着的风,像是一把把刀子,刺入单薄的身体。 不敢推门,因为这里离他记忆里的地狱,仅一门之隔。 殷牧悠紧抿着唇,这犹豫的间隙,他却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啊啊啊” 鲍宏忍受不住痛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苏衍的笑容里扔带着天真,手中的匕首却已经插入了男人的皮肉里。 “第一下。” “陛下、陛下,草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鲜血喷发而出,染红了苏衍半张脸,他歪着头,那病态而疯狂的模样,让鲍宏心中发颤。 “第二下。” “啊啊啊” “你是不是恨孤,为何要这样折磨你”苏衍擦掉自己脸上的血,漂亮的眼瞳里藏着浓烈的黑暗,“别人害孤一分,孤必定十倍报之。不巧了,你恰好被孤记恨上了。” 寒气从脚底涌出,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草民怎敢对陛下不敬” “你有。”苏衍叹息一句,“只可惜,你不记得了。” 鲍宏牙齿都在打颤,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得罪了苏衍。 苏衍凑了过去“那只幼豹,你戳着他的血肉,足足十下。你知道,他是如何撑下来的吗” 鲍宏瞪大了眼,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猜想“那只幼豹,莫非是” “是孤。” 鲍宏胸口剧烈的起伏,眼露惊恐。 眼前这个少年看似天真烂漫,实则骨子里就透着病态。若是平日他一定会疯了似的打骂半妖之人,而如今鲍宏却不敢,只能用这样惊恐慌张的眼神望向对方。 “当初孤能挺过十下,你却不敢了” “陛下,草民若不见了,姑母一定会着急的”鲍宏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眼瞳瞪得极大。 “你说那个女人”苏衍眯起了眼,“就是她哭着在孤的紫寰宫外跪了许久,说她丧夫丧子,如今连膝下唯一的继女都保不住,被你糟蹋。” “她说那是她的心肝儿,这辈子唯一的寄托。就算是自己的侄儿要动,她也要求个公道。” 苏衍压低了声音,犹如地狱来的勾魂恶鬼,“她啊,想让你死。” 苏衍用刀子抵住了他的下巴,鲍宏被迫望向他的眼眸。里面只剩下一片荒芜的黑暗,寒冷可怖,看一眼就让人瑟瑟发抖。 鲍宏悔极了,吓得腿都打不直。 他那日喝醉了酒,只剩下零星的记忆。 恍惚间他又去了姑母家,后来唯一能回想起来的便只有哭哑的嗓子和白花花的肉体。 原来那一日,他就把自己的退路断掉了。 苏衍举着刀子,很快又刺了一刀进去“你伤了孤也就罢了,还伤了太傅。” 里面的男人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苏衍才从里面走出来。 黑暗之中,苏衍的脸色格外苍白。 失了所有血色,只剩下如行尸走肉的躯壳而已。 没错,他今日便是故意的,就是要在殷牧悠面前暴露自己的本性。 就算摔得个粉身碎骨,也要这么做。 似乎知道殷牧悠会来这里,苏衍嘴角微扬“太傅是不是嫌孤不该这般” “陛下是当时臣救下的幼豹” “嗯。” “陛下是半妖” “嗯。” “那陛下还故意说出口,不怕臣知晓了这件事,当着朝臣的面儿戳穿此事” 苏衍望向了他“太傅会吗” 殷牧悠心情复杂“臣没那么无聊。” 苏衍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眉目尽是温柔。 随后,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笑容又僵硬在脸上。 “这偌大的宫中,不知有谁会害孤。”苏衍抬起头,被冷风吹得身体颤抖,“所以孤只能这样做,别人如何害孤,孤就怎样动手还回去。” 他害怕别人发现他的不同,整日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掉入冰潭。 殷牧悠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他召他进宫,真正的目的并非让苏桓亲口说出他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是把这些全都血淋淋的呈现给自己。 他太尖锐,不给别人留退路,同时也把自己的退路斩断得一干二净。 “太傅是不是觉得孤做得太过了是不是觉得孤不该赶尽杀绝” “里面的鲍宏死了吗” “死了,他没能扛过那十下。” “陛下的确太过了。” 苏衍眼神微闪,他知道自己病了。 早在母妃死的时候,鲜血溅得他满身,他就已经病了。 病得久了,病入膏肓了,才知道这病治不好了。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么病着,眼前的这个人,却偏要让他尝到温暖。 所以,他斩断自己的退路,就算是血淋淋的自己,也要呈现给他。 “是吗原来太傅也是这样想的。” 月色下,苏衍脸色格外苍白。 他虽然露出这样自嘲的表情,可那表情分明再说 别推开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夜色凄凉,疏雨里夹杂着细雪,刚一落下便悄然消散。 殷牧悠是赤足出来的,甚至只裹了一层单衣。他的嘴唇冻得泛起了淡淡的紫,眉宇间笼罩了轻愁。 “鲍宏那日折磨陛下,我已经替陛下报了仇,陛下不该再对他下手” 苏衍为之一笑“孤知,所以今日也是孤为太傅报仇。” 殷牧悠诧异的抬眸,与苏衍对视。 不过十六的少年,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这样,眉目间颇像当初的愉妃。 殷牧悠哑然“陛下是在为臣报仇” “在孤眼里,他袭击你的那一拳,可恶过他折磨孤的十下。” 殷牧悠睁大了眼,他唇瓣阖动了一下,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眼前的少年,任旁人如何磋磨,甚至可能承受了那十下,他都会小心翼翼的伪装自己。 而一旦伤害到他放在心上的人,他会不顾一切。 “里面的人死了,太傅可觉得快活” “那陛下呢” 苏衍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望着自己染血的掌心“一点儿都不快活,孤觉得疼。” 把自己最丑陋的模样一点点展示给眼前的人看,有什么可快活的 殷牧悠鼻子发酸,伸出手去握住了苏衍的掌心,全然不顾他此刻手上脏污的血迹。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又尖锐,又柔软,连一点儿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天冻地寒,陛下可否随臣一块儿回去。” 苏衍脸上露出迷惘“回哪儿” “紫寰宫,太傅府,都可以。”殷牧悠轻声道,“那只幼豹,似乎很喜欢太傅府。” 苏衍喉头滚动,张了张嘴“孤只是只是” “嗯” 殷牧悠静静的问,并未着急催促。 苏衍声音颤抖“不是喜欢太傅府,孤只是喜欢有太傅陪在孤的身边。” 这地方太冷,他像是雪中行走的人,迫切的寻求温暖罢了。 听完这话,殷牧悠露出一个笑容,手上的力气一点点加紧“臣死之前,都会这样陪着陛下。” 苏衍睁大了眼,心脏一抖。 雨越下越大,寒气从四周逼近,唯有殷牧悠牵住的地方,才生出片刻的暖意。 他忍不住朝他多靠近一些。 殷牧悠没有再多言,而是拉着苏衍的手,一步步返回了紫寰宫。 夜太浓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阒黑。 苏衍累到了极致,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回宫的这几日,还不如在殷牧悠身边睡得安宁。 他好像是乌云翳日下的沼泽,常年不见阳光。忽然有一天,狂风席卷,将乌云驱散,而如今他却像是一株从腐树里长出的嫩芽,无论如何总算是能见到光了。 今天,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知道自己自私胆小,常年来都不敢信任谁,在心中筑起高墙和厚冰。 如今他主动在心里划了一道口子,邀他进驻。 幸运的是,他所喜爱的那个人回应了。 苏衍是被阳光刺醒的,他缓缓的睁开了眼,没想到竟过去了那么久。 李德忠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紫寰宫平日并没有多少宫人伺候,是因为苏衍不喜欢被太多人打扰。 苏衍见了他,按压着疼痛的太阳穴“怎么就你一人” “陛下是想问太傅吗” 苏衍轻咳了一声,耳根染上一片水色的薄红“谁说的,净瞎猜。” 李德忠忍俊不禁,陛下仿佛被戳中了心事炸毛的猫。 他把殷牧悠走之前所言告诉了苏衍“太傅说,荀夫人那边不能不处理,就算这件事情是荀夫人所求,万一事情暴露,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苏衍眉头紧蹙,好一阵失落。 等苏衍梳洗完了之后,又见李德忠一直跪在一侧。 “怎么了” 想起昨夜殷牧悠的话,李德忠总算是下定了决心“陛下,老奴老奴在十年前受过太傅的恩惠。” 苏衍一下子就瞥了过来,紧盯着李德忠看。 李德忠一直低着头,还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苏衍的眼神换成了打量。 要知道说错一个字,不仅会连累太傅,就连自己这条小命都会没了。 李德忠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十年前,老奴还是洒扫太监的时候,就在紫寰宫服侍了。那日老奴冲撞了圣驾,先帝原本打算打老奴二十板子,是慕公子现在的慕太傅向先帝求了情。” 他年老身体并不算强健,若挨了那二十板子,兴许就魂归西天了。 那日的恩情,李德忠一记就是十年。 “先帝驾崩,老奴也留在了紫寰宫,后来渐渐得了陛下青睐,照顾了陛下十年之久。”李德忠话锋一转,“只是,这十年来老奴却时不时的有朝太傅府通风报信。” 说完这句,李德忠便伏跪了下去,脸色泛白“老奴死罪,请陛下处罚。” 不知过去多久,苏衍才开了口“那你为何要把此事告诉孤” 李德忠伏在地上,声音里夹杂着痛苦“是因为老奴实在不想看见陛下误会太傅了,就算是这些年老奴通风报信,也绝没有做出背叛陛下的事” “老奴照顾了陛下十年,早已经生出了感情,自然不可能背叛陛下。” “这段时日,老奴甚至在想,就算是背叛太傅府,也要护住陛下。可谁知,昨日太傅却对老奴说让老奴忘了当年的事,专心照顾陛下。” 苏衍睁大了眼,沙哑着声音“竟有此事” “是”李德忠根本不敢看苏衍,自说自话,“陛下昨日去的那个密室,是当年先帝修建的。修建初始,是为了囚禁慕太傅。” “你说什么”苏衍的气息都不顺了。 “那种地方,慕太傅如何还想再去一次那无疑对太傅来说是用刀刮在他身上可昨日太傅为了陛下,还是去了。” 苏衍全身脱力般的垂下了手,喃喃自语道“我竟然不知,还在那个地方用鲍宏来试探他” 他的心脏拧着疼,像是被人用大手捏住。 苏衍眼眶赤红,怕自己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 他为何不说 想起昨夜殷牧悠最后那句话 他说,臣死之前,都会这样陪着陛下。 原来那句话竟是真的。 又甜又暖,就像是谁在用刀子戳他的心一般。 “李德忠,当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奴当初只是个洒扫太监,许多事情并不清楚。只是慕家犯了事,先帝又觊觎慕太傅已久,慕家便把太傅送到了宫中。美其名曰是为当时还是皇子的您找一位太傅,实则是满足先帝自己。” “这也只是老奴自己的猜测,慕家是百年士族,怎会在那个时候突然闯下大祸” 苏衍脸色苍白,嘴唇都被他自己给咬破,此刻还渗出了血。 这么说来,是父皇使了卑鄙的计策。 “慕太傅自然百般拒绝,多次惹怒先帝,后来先帝走了歪路,便想出了那样的法子。” “那段时间,愉妃也偶尔帮慕太傅,全靠这样才撑了下来。” 苏衍呼吸紊乱“母妃” 李德忠点了点头“慕太傅明面上可是先帝为您选的,愉妃怎么可能不关注然而在紫寰宫密室,慕太傅几乎被关了半年之久。” “只是出来以后,慕太傅就完全变了,偏激自私,都是自这件事情而起。要知道当年的慕太傅,可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 李德忠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仿佛是从梦里传来,隔了一层雾气。 苏衍起初愤怒,后来又满是心疼。 他从未去了解过这些,也不会有人告诉他,所知全是源于表面。 听到一半,苏衍都无法想象,他究竟被折磨成什么样子,才会从一个钟灵毓秀的士族公子,成了自私狠厉的弄权之人。 等苏衍听完那些往事,天都暗淡下去了。 苏衍吩咐李德忠下去,紫寰宫内只剩下了他一人。 苏衍手里提着一盏宫灯,逐渐走到了紫寰宫内室。在一副画像面前,苏衍点燃了桌上的琉璃灯,借着微弱的灯火,他抬头望向了那幅画。 画像里是他正值壮年就驾崩的父皇,和苏衍的眉眼足有三分相似。 苏衍对他的感情一向很淡薄,甚至对他的印象也不多。 而今日,苏衍却扬起了头,深深的朝他看了过去,仿佛在同他凝视。 “父皇,看来我果然是你儿子,咱们苏家喜欢的,从十年前起就如此相似。” “您若有灵,是不是也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将他折磨成这样,您可曾有过一丁点儿的后悔” 若换做是他,遇到了这些事情,会如何处之 大约是把他们苏家人全部杀光,再把大周朝弄得里忧外患,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而太傅却选择让他亲政,却选择在昨天的雪夜里来找他。 苏衍取了画像,眼底燃烧着一团幽火“放心好了,儿子会替你照顾好今歌的。” 画像被点燃,扔到了铜盆里。 先帝的脸被火苗逐渐吞噬,被烧成了灰烬。 风雪夜里,那些灰一吹,就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这天晚上,苏衍拿了火折子,走到了紫寰宫内被深深掩盖的密室。 他朝里一丢,大火吐着信子,像条巨蟒一样吞噬了一切。 苏衍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四周都着了火,火苗映着他的脸,仿佛要被这火光吞没。 紫寰宫走水的事一下子就传出了宫,没多久就是元宵国宴了,这紫寰宫突然走水,莫非是有什么不好的预警 众人忧心忡忡,心头蒙上了一层乌云。 詹旭然连夜进了宫,看到宫人们提着水一茬一茬的过去灭火,都扑不灭紫寰宫内的大火,他心里顿感焦虑。 随后,又转身去了苏衍所在的新宫。 詹旭然还听说苏衍病了,隔着屏风,他忍不住指责“詹遥,你究竟想做什么紫寰宫的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衍咳嗽了两声“就是走水。” 詹旭然紧咬着牙“若陛下回来了,紫寰宫大火的事,你要我如何解释” 苏衍充满怀疑的问“詹大人当真不知陛下是怎么失踪的吗” “我已经派人暗中查探,可总是找不到陛下的消息,我又能怎么办” 苏衍微怔,看来那天晚上的马夫不是舅舅安排的了 詹旭然头疼扶额“我不是来跟你争辩的,慕今歌越查越深,甚至已经追查到我身上来了,还有三年前以慕今歌名义克扣灾民粮草一事,现在都被他揪住了线索。” 苏衍诧异至极,紧咬着牙关“那件事情是” “是我,还有程江被灭满门,诱使他针对慕今歌的人也是我。” 苏衍脑子瞬间空白,这些天一件件的事情让他措手不及。 他心头暗恨,不仅恨那些误导他的朝臣和詹旭然,也暗恨听信了他们的自己。 “我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扮好陛下,我便可以趁早对付慕今歌。” 苏衍听着,更是冷到了骨子里。 “呵,我知道了。” 詹旭然又仔细吩咐了许多,他拿捏着詹遥的把柄,量他也不敢不从。 等他走后,苏衍狠狠的咳嗽了起来。 他知道的事情越多,对殷牧悠的悔恨便越深。 除了这些,苏衍更加心疼他,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他。 外面忽然又传来了声响,苏衍还以为是詹旭然去而复返,便听一人在门口闷声道“臣君吴求见陛下。” 太平侯 李德忠连忙给拦下“太平侯,陛下说不想见任何人。” “那公公可否告知,紫寰宫怎会突然着了火呢” “这太平侯就算是问老奴,老奴也不清楚啊。”李德忠压低了声音,“虽说咱们大周的帝王历代都住在紫寰宫,可最近却有传言,说紫寰宫风水不好。” 太平侯听着他胡诌,瞪圆了眼“什么” “十年前那场叛变,不是让二皇子和三皇子一起”后面的话,李德忠的声音更小了,生怕被里面的苏衍给听见。 太平侯硬着头皮“李公公,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也搬弄起是非来了” 虽是这样呵斥,太平侯也不敢太过,心里某个地方还认同了李德忠的话。 他一想起苏桓这些日子对他说的话,又联想起紫寰宫大火的事,便越发觉得大周生了妖孽。 “不成,我还是得见见陛下。” “太平侯,刚才老奴说了,陛下受了惊,不想见外人。” 太平侯脸色更差了,就闷闷的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此时殷牧悠也闻讯赶来,一看到两人在门口僵持,便疑惑的望向了他们“太平侯许久不理世事,今日怎么有闲心来了宫里” 他的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殷牧悠还没忘记祝月瑾传给他的消息。 太平侯同苏桓勾结起来了,此人必须得小心。 太平侯抬头一望,止不得冷哼起来“原来是慕太傅,失敬。” 这些年,太平侯最不喜欢的人就是殷牧悠了。 不仅仅是他把持了朝政,还有自己的嫡子长欢倾心于他的事,也让太平侯丢尽了脸。 喜欢男人也就罢了,竟还喜欢了这样的人 太平侯越想越气愤,不想再看见殷牧悠,便朝李德忠说“既然陛下受惊,臣改日再来。” 殷牧悠“” 他随后也对李德忠说“既然如此,那我也先离开了,明日再来看陛下。” 李德忠一听殷牧悠要走,就立马着急了“别啊,陛下说太傅若是来了,就让太傅进去呢。” 太平侯还没走远,一听这话顿时气得手指微颤“陛下不是说不见任何外人吗” 李德忠尴尬的说“可陛下说慕太傅是自己的老师,太傅不是外人。” 李德忠都有点儿同情太平侯了,看看,这偏心都偏到什么地方去了 太平侯涨红了脸,狠狠一挥袖。 纵然再多不甘,太平侯也只能低下头“哼,臣就先告退了。” 看着太平侯离开的身影,李德忠终于舒展了一口气。 他带着殷牧悠走了进去,里面极其昏暗,李德忠关上了门,殿内就只剩下了他和苏衍二人。 “陛下” 殷牧悠刚刚发出声响,就有人从背后抱紧了他。 殷牧悠下意识的挣扎,却感受到了自己脖间吐出的气息有多么炙热。 “你发烧了” 苏衍“不不碍事。” 殷牧悠紧紧皱眉“明日就是国宴,陛下病成这样,还不宣御医来看看” 苏衍有些烧糊涂了,在他脖间蹭了蹭,像只毫无抵抗能力的小动物。 殷牧悠更加头疼,只得小心翼翼的把苏衍扶到了床边。 对方的额头十分滚烫,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样子。 苏衍双眼掀开一道缝,脑子晕乎乎的,可他只要看见殷牧悠就莫名觉得安心。 苏衍望着殷牧悠,在心里面说过无数次的字眼竟脱口而出“对不起。” 殷牧悠睁大了眼,黑暗里,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我不该不信你,不该找刺客试探你,更不该让你故地重游,去了紫寰宫的密室。” 他用的是我,而非孤。 殷牧悠声音都柔和了下去“那些事情我都知道。” 原以为两人会彻底解开心结,没想到这句话说出口,殷牧悠就明显感觉到苏衍的气息一凝。 几秒之后,对方才重新呼吸。 “那你为何如此护着我”苏衍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问出口。 他的声音在发颤,“是不是因为父皇” 殷牧悠一怔“陛下怎会这样想不是这样的” “那是为何” 苏衍费力的从床上坐起身,似乎认定了这件事。 殷牧悠急了,他总不可能说自己接了任务,觉得苏衍的未来不该这样悲惨,所以来治愈他的吧 如果说实话,苏衍根本不可能相信 殷牧悠欲哭无泪,他发现如果除去这一条,他所做的事情就真的像是苏衍所说的那样,对先帝余情未了。 否则的话,他怎么解释自己对仇人的儿子这么掏心掏肺 不行,得想个法子。 殷牧悠几乎本能的确定,他这个问题要是回答得不好,苏衍分分钟黑化给他看。 “太傅这是默认了”苏衍的语气里藏着满满的痛苦。 殷牧悠的手心都在出汗“我怎么可能喜欢先帝想必一些事情,陛下也从那些人的嘴里得知一二了吧。” 苏衍的身体却抖了起来,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答案。 若不是喜欢,就是讨厌。 仇人的儿子,自然要报复的。 他此刻竟厌恶起自己的身份来。 “你也恨我吗” “怎么可能恨” “那究竟是为何” 完了,根本掰不回来了。 殷牧悠呼吸紊乱,根本找不到其他理由。 殷牧悠脑子一抽,硬着头皮,脱口而出“几年前或许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此时臣心悦的却是陛下” 嗡 咦,他说了什么 啊啊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国宴那天, 大周皇都烟火璀璨。 这天难得天晴, 到了晚上明月当空, 月色犹如银霜洒下大地。 苏衍换了身新制的朝服, 朱红与玄色之间, 衬得小皇帝眉目如画, 色若皎然。 朝臣们已经各自入座,就连君长欢和苏桓也混杂其中。 他们忽然发现,小皇帝今日气色极好, 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喜色。 反观他们太傅,身体单薄, 坐在那边一杯杯的喝着闷酒,仿佛遇上了什么倒霉事似的,整个背景都是灰暗的。 “小顺子, 把太傅桌上的酒换成温和的桃花酿,这么喝对身子不好” “诺。” 殷牧悠神情沉重“” 不看不看,坚决不看 止不得他望上一眼, 他尾巴就要翘起老高呢。 旁边的大臣小声提醒说“慕太傅, 快谢恩呐” 殷牧悠直勾勾的瞪了过去, 这没眼力见的,不知道他在逃避现实吗 殷牧悠一噎,只得站起身,朝高座上的苏衍道“多谢陛下关怀。” 光这短暂的交集, 对方就跟啃到肉骨头似的, 眼神亮晶晶的泛着光“照顾太傅是应该的。” 殷牧悠“”果然还是想把自己灌醉。 苏衍席间瞥了殷牧悠好几次, 对方若是有一丁点儿的回应,苏衍整个表情都不同了,就跟春暖花开似的,整个人都充斥着笑容。 而殷牧悠不理他了,苏衍就搭怂着脑袋,可怜巴巴的也不敢闹殷牧悠。 大臣们看到这一幕,都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夭寿了,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只活脱脱的狗精 殷牧悠更丧了,现在说什么都解释不清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当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苏衍的表情都变了。 殷牧悠欲哭无泪,他完全是被逼到了绝路才这么说了。 而没想到,这么简单的谎话,对方竟然真的信以为真。还一把将他按在怀里,小脑袋还深埋入了他的脖颈。 苏衍最喜欢这个动作,总是要在他脖间轻嗅,仿佛是在确认味道,又像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下味道。 野性未消啊。 当殷牧悠慌乱的解释起来,苏衍拿开了他的面具,一个吻就落到了他的唇间。 “我好开心,原来今歌也是这么想的。” 殷牧悠陡然被亲,一脸懵逼“不,我不是。” “我知道今歌是害羞,你都为了我这样了,不是喜欢是什么” 殷牧悠差点哭出声“我真的不是。” 他在哪里他怎么被亲了 后来他无论说多少次他不喜欢他,苏衍都不相信了。 苏衍还觉得他说不喜欢才是骗他的。 抛开喜欢先帝这条,殷牧悠也解释不清楚他为什么护着苏衍了。 殷牧悠丧得不能自拔,比起喜欢先帝还是喜欢先帝他儿子 殷牧悠宁愿选择后者。 死亡选择题。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殷牧悠嘴角一抽,这系统简直是嘴毒成精了 我还能说我喜欢两个不成 不,我说主人是小孩子。 殷牧悠 殷牧悠心情烦闷,又闷闷不乐的喝起了酒。 而苏衍贪婪的注视着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穿着玄色的衣衫,腰带高束,将他的腰肢衬得纤细极了。 殿内燃起了熏香,又加了格外多的银丝炭,屋内的暖意、沉水香气和酒香,混杂出一种格外勾人的味道。 苏衍的嗓子发干,桌上的酒却无法止渴。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苏衍一身正装端坐于上方“众卿请饮。” 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外面燃起了烟火,今年的元宵佳节格外喜庆热闹。 有人奇怪的问“陛下,怎么不见聂将军出席” 苏衍回答“聂将军托人传来书信,回京途中偶遇滋扰民众的山贼。他向孤请命,说是想剿灭山贼,为民除害。” 那人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是如此。” 既然聂添不归,今日的重头戏就少了一半儿。 那聂添刚正不阿,连慕今歌都是正面刚的,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保皇派。 有他回皇都,怕是要掀起轩然大波。 众人心知肚明,原以为元宵佳节有聂添在,会出什么纰漏。 现在看来,倒是能过一个安稳的元宵佳节了。 宴席上的酒香更重了,外面的烟火声,以及里面的歌舞声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气氛一派和乐,太平侯却起身站到了中央,朝苏衍深深一拜“陛下,臣听闻陛下前些时日赐荣王去富棠街的别苑居住,臣以为荣王身份尊贵,不该草率。” 苏衍脸上的笑容一收“太平侯,你向来不关心朝政,怎会突然如此关心荣王之事不过可真是有趣,荣王来皇都不过数日,就和太平侯关系这般好了” 太平侯脸色微变,只觉得苏衍和往日变化太多了。 记忆里的苏衍,总是唯唯诺诺的坐在上方,如同一个摆设,所有事情都是交于殷牧悠做主的。 而如今,苏衍却句句戳心,就差明着指责他和苏桓勾结在一起了。 太平侯一时愣在原地,怔怔的望向苏衍。 “臣只是只是觉得先帝所留子嗣不多,唯独只剩下荣王和陛下您,先帝子嗣凋零,所以今日才开了口。” 苏衍眼底闪过一道冷芒“荣王是孤的亲兄长,孤又怎么会害他若非如此,荣王已经被押入天牢、听候审问了。此事该慎重,孤知晓,并不需要太平侯提醒。” 苏桓原本在一旁喝酒,没想到太平侯竟主动为他求了情,便皱紧了眉头。 果不其然,惹怒了苏衍。 自上次之后,苏桓就不敢轻易小瞧了他这个弟弟。 这几日他在别苑,又受到严加看管,自然没时间和太平侯联系。没想到太平侯也犯了和自己上次一样的错误,小看了苏衍。 这不,太平侯这一求情,让自己的处境更为艰难了。 朝臣们都嗅到了些许诡异,小皇帝今日的做派,竟有三分和太傅相似。 殷牧悠站起身,走到了中央“陛下,臣有事启奏。” “太傅请讲。” “臣身体大不如前,已经无法完成先帝嘱托,陛下已经十六,该是亲政了。”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饶是平日在苏衍面前大骂殷牧悠专权的詹旭然,也像是被打了脸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他竟然真的舍得放权 詹旭然猛然抬起头,朝殷牧悠望去。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殷牧悠满是平静,没有丝毫的不满和算计。 詹旭然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 他不说,却有其他归顺殷牧悠的朝臣们站起来说话“陛下从未处理过朝政,这十年来都是太傅在帮着处理,就算是让陛下亲政,也不该这么突然” “是啊,陛下陡然接触这些,怎能一下子上手太傅还是得多多辅佐” “放肆”殷牧悠转过身,冰冷的扫视了一圈,“你们这是对陛下亲政有异议” “这臣不敢。” 若是陛下开口,他们尚可强辩。 而此时开口的,却是他们一心归顺的人,要他们如何去辩 殷牧悠重新入座,方才的动怒,却让他狠狠的咳嗽了起来。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席间传来,任谁都不敢轻易开口。 反倒是苏衍,此刻恨不得能代替殷牧悠承受这些病痛的折磨,他每咳一声,自己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 他的心里盛满了感动和酸楚,只要一想到殷牧悠为自己做的,他就满心欢喜。 有这样一个人,无条件的护着自己,让他如何不欢喜 底下的歌舞还在继续,仿佛方才殷牧悠说的话,只是短暂的插曲。 大周朝堂的气氛变得格外微妙起来,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为自己未来算计,根本无心欣赏这些歌舞。 底下的苏桓自然也没了这种心思,不过他怎会忍受自己处于如此被动的境地 以前是他太小看苏衍,可现在不会了。 苏桓掩去眼底那道精光,站起身走到中央“陛下,臣有一物,特地进献。” 来了 殷牧悠抿着唇,眉头紧皱的朝苏桓望去。 见殷牧悠如此,苏衍也来了几分兴趣“是什么” “扶苍珠。” 这三个字,无异于一道闷雷,响彻在众人心头。 众人小声议论起来。 “什么竟是扶苍珠” “扶苍珠乃我大周开国帝王之佩饰,是我大周的震运之宝,竟被荣王给找到了” “祥瑞啊失踪多年的扶苍珠竟然完璧归赵了。” 底下的人还在讨论扶苍珠,一位妙龄的宫人就盈盈的走了上来。 四角托盘里,一颗缥碧的珠子就这样呈现在众人面前。里面炸开的是一朵蓝色的冰花,珠子看着晶莹剔透,幽幽的泛着光。 苏衍闻到了一股莫名勾人的味道,瞬间死死盯住了扶苍珠。 好奇怪这味道竟然 “荣王寻回扶苍珠,乃是为我大周立了一功。”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扔紧盯着扶苍珠。 苏桓低着头,嘴角却勾起一个笑容“愧不敢当。” 果真如那白头宫人说的一样,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却是个令人不齿的杂种。 扶苍珠泡了半个多月的特殊药汁,准儿能让他现形。 今夜,怕是苏衍最后一个元宵佳节了。 若非他以此事告知太平侯,那个总是明哲保身的胆小鬼,怎会在此时突然保他 “赏。” 苏桓弯着腰告退,期间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吸引太多的目光。 他偶一抬头,便看到苏衍拿着扶苍珠,眼神透着迷离的样子。 蠢货。 今夜他一旦露出半点不对,就是他的死期。 国宴已经到了尾声,苏衍很快便回了寝殿。 殷牧悠心里焦急万分,害怕苏衍真的对扶苍珠上了瘾,便会中了苏桓的圈套。 本想早些跟去,他又被慕家人给缠住。 “今歌,祖父看到你能这么做,很是欣慰。” 殷牧悠心里牵挂着苏衍,余光又瞥到了太平侯神色凝重的隐入了暗处,似乎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殷牧悠顾不得礼节“慕老,从十年前的那件事起,叫慕今歌的士族公子就已经死了,剩下来的无非是个空有慕今歌躯壳的游魂,你何苦总是缠着我” 慕老爷子眼底露出痛苦“祖父只是想补偿你” “补偿”殷牧悠嗤笑一声,“那个冬天,我跪在书房外求了你一夜,跪得腿都出了问题,以后每年冬天都会发寒疼痛。我说不想进宫做苏衍的太傅,祖父当初是如何说的” 慕老爷子身体微微发颤,脸色都苍白了起来。 “你说,慕家总有一日会向陛下求情,会护我出宫。” “此情此景,慕今歌永世难忘。” “然而,祖父和慕家,却永远的违约了。” 慕老爷子不敢看他的眼,后来他才从愉妃的口中知晓了些内情。今歌在紫寰宫被关半年之久,该是如何的绝望痛苦。 他还坚信着,慕家会护他。 是自己当初的话,惹得他苦等半年,不肯在先帝面前妥协。 无法彻底绝望,仍保留一丝希望,这才是最痛苦的事。 慕老爷子甚至在想,还不如当初就绝情,那样他死了心,至少不用相信着虚假的承诺。。 “是慕家对不住你。” 慕老爷子垂下了头,身体也微微的岣嵝了起来,此时更加痛不欲生。 千万般悔恨,也无法再挽回。 殷牧悠狠狠的咳嗽了起来,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若慕老真的愧疚,那便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 “替我护好陛下。” 深夜子时,元宵已过。 明启宫外挂了许多盏宫灯,将四周照得通亮。 自从紫寰宫被烧毁,苏衍就一直住在这边。明启宫外梅花悄然的绽放,由内而发的幽香在夜风里轻轻荡漾。 而此时,苏衍回到了寝殿。 自从扶苍珠被献上,苏衍就发现自己的眼神几乎无法离开这颗珠子。 他手里握着扶苍珠,在琉璃灯的映照下,缥碧的珠子晶莹剔透,触之生滑,外面浮了一层细腻的香脂。 苏衍鬼使神差的凑近,放在鼻尖轻轻的嗅了一口。 虽然很淡,对于他来说却像是噬骨的毒,光是这种香气,就勾得人欲罢不能。 只是比起那日在黑牢里闻到的气味,还是太淡了些。 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边,殷牧悠飞快的朝着明启宫赶。 殷牧悠越发心急如焚,生怕苏衍出了什么事。 就在今夜,苏衍的秘密会被苏桓戳穿。 如此迅速的移动,让殷牧悠胸腔都有些发疼,等好不容易到达了明启宫,殷牧悠的脸色已是极其苍白。 李德忠站在外面,看到殷牧悠这般着急,便走了过来“太傅怎么跑过来的” “快去禀告,我要进去见陛下” 李德忠笑道“陛下早有吩咐,只要太傅过来,无须禀告,太傅自可进去。” 殷牧悠深吸一口气“多谢。” 丢下这句话之后,殷牧悠便朝里面走了进去。 李德忠还觉得奇怪,这么多年了,他从未见过太傅如此慌张的时候。 屋内熟悉的沉水香,袅袅如烟丝,从熏笼里升腾而起。月色犹如银霜,透过白纱,从窗棂照到里面。 殷牧悠看到了里面的苏衍,他坐在书案前,眼神迷离的盯着扶苍珠。 这一画面,让殷牧悠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扶苍珠果然会对苏衍造成影响 还好,赶上了。 “今歌大半夜怎么这么着急” 殷牧悠咬咬牙“臣斗胆,求陛下一件事。” “只要是你想要的,孤都会给。只是别用求这个字。” 殷牧悠斩钉截铁“那好,臣想要扶苍珠” 苏衍露出几分疑惑,转过头来看向手里的扶苍珠。 不是他不舍,只是越靠近这扶苍珠,上面就跟有魔力似的,让他大脑兴奋。 苏衍眼底带着几分迷醉,眩晕之下又吸了一口。 殷牧悠见此情形,已经知道坏事。 他方才跑得太着急,原本虚弱的身子就受不住,殷牧悠狠狠的咳嗽起来,终于忍不住咳出了血。 殷牧悠身体一僵。 只是,一切都晚了。 那种噬魂摄骨的味道,就这么轻易的泄了出去,充斥在整个寝殿之中。 这味道太好闻了,以至于苏衍的双眼瞬间变成了金色的兽瞳。 同这股味道相比,扶苍珠上的气味就显得寡淡和刻意,远不及这味道的百分之一。 如此令人迷醉,一旦沾染,就无法逃脱。 再次抬眸,殷牧悠已经看到苏衍那带着强烈侵占欲的眼神,仿佛自己就是那个猎物。 哇,直勾勾的盯着主人看呢。 闭嘴。 殷牧悠早知道自己这破败身体撑不住,没想到危急时刻这么不顶用。 闻到这股味道后,苏衍的眸子蒙了一层雾气似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下一秒,他就被苏衍钳制住了色如白瓷的手腕,而苏衍的眼底全然透着一片占有欲。 殷牧悠寒毛都起来了,觉得自己会被苏衍一口吃掉。 谁知他苏衍很快就拿开了面具,一个吻落到了他的唇角,细细的舔了起来。 殷牧悠睁大了眼,下意识想反抗。 可苏衍的力气极大,让他根本无法挣脱开。 完了,已经完全被兽性支配了。 这甚至根本称不上一个吻了,殷牧悠连连喘息,冷汗也浸透了后背。 “好香” 这一声轻昵过后,殷牧悠终于忍不住了,使尽了全力推开了他。 “苏衍” 苏衍恢复了些理智,却见殷牧悠一脸的羞愤,因为激动,脸颊还浮现了一层薄红。 对方的耳垂红得透亮,很适合含在嘴里轻咬。 他唇瓣的颜色仿佛染了一层淡殷色的口脂,因为自己刚才的亲吻,才会泛出这样好看的水色。 苏衍的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被这股味道勾得越发迷醉。 他仿佛瘾君子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深深一嗅。 仿佛这样,就能多闻到一些对方的气息。 全身心被萦绕着这股味道的感觉,不知道有多好。 当着面儿这样,殷牧悠忽然觉得羞耻“不准嗅。” 他的脸色涨红,眼尾都带上一抹媚色,艳得犹如淬血。 苏衍仍旧没能缓过神来,嗓子发干,喉头滚动。 下一秒,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凑了过去,深深的吻向了他钦慕的人。 巨大的满足感笼罩了他。 不过这股味道,还在勾着他,让他体内的血液沸腾,高喊着想要。 殷牧悠没想到这丫的竟然还咬上了,刚想报复回去,就见苏衍眯弯了眸,金色的兽瞳宛如一汪深潭,里面裹着浓烈的欲。 殷牧悠顿时忘了咬,勾起了对猫科动物的恐惧。 仿佛总算是回过神来,苏衍停止了这个吻,直勾勾的望着他“我什么都不做,就是舔一舔。” 骗谁呢 刚才就咬了他一口 “要舔拿扶苍珠舔去”殷牧悠嗓音沙哑,极度郁闷。 他费尽心力想阻止苏衍对扶苍珠上瘾,没想到根本就没这个必要。 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殷牧悠心里在滴血,这个系统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毒舌到戳心。 疼。 我根本没想牺牲自己 苏衍之前还格外喜欢扶苍珠,现在一瞥,竟十分嫌弃。 “原来那天晚上在黑牢里闻到的味道就是你。” 闻过了这样噬骨勾人的味道,那东西就成了个笑话。 寻觅了这么久,竟就在自己眼前 殷牧悠明明白白的看出了苏衍的嫌弃,心头一堵,不知苏桓看到这一幕该如何做想了。 还好他流的血不多,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苏衍抱着他,不肯撒手,眼底带着渴望“我” “什么都不准。” 苏衍有些委屈“我还什么都没说。” 殷牧悠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种时候,不狠不行。 苏衍瞧着局势不对,就把那句想舔舔的话给咽了回去,反而问“你连夜赶来,是知道这扶苍珠有问题在担心我吗” “”殷牧悠没有回答,一副被戳中了心事的样子。 苏衍就跟吃了蜜一样甜,眉眼都笑得弯起。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眼前的人,光是这样陪在他身边还不够。 还想要抱着,亲着,永远不许他离开自己半步。 正当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 “荣王,太平侯,这你们不能进去啊陛下已经入眠,你们这是” “滚扶苍珠异动,紫寰宫走水,定然是这大周生出了妖孽你还拦着,届时陛下出事,第一个拿你是问” 苏桓和太平侯带着三个大臣,外面又有小部分御军被他们所控制,显然是有备而来。 苏衍眸子幽深,静静听着外面的争论,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殷牧悠是在帮他。 倘若没有太傅的话他又中了别人的圈套。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我太蠢,这扶苍珠竟是引子。” 殷牧悠还在生气,语气也硬邦邦的“不怪陛下,扶苍珠沾染了特殊的药汁,会让陛下不自觉的着迷。还好我及时赶到了,不至于酿成祸事。” “会不自觉的着迷就这破东西” 这口气狂妄到,根本不像是方才捏着扶苍珠嗅的人。 哦对了,他代替了扶苍珠的位置。 殷牧悠“” 苏衍压低了声音“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现在就快要闯进来了,陛下能否忍住” “什么” “扶苍珠倘若苏桓拿扶苍珠来试探陛下,陛下可否忍得住” 苏衍刚想开口,李德忠就守不住了,外面的人就这样破门而入。 原以为真如苏桓和太平侯所说,明启宫里会有妖孽。 可谁知里面的场景,让众人吓了一大跳。 陛下的面前站着一个人,身着玄色长袍,裙摆用金线以云纹勾边。 那是一张极其清艳的脸,第一眼望去,就能吸了人的魂魄。 白瓷一般的肌肤上,无任何血色,苍白得仿佛一个病入膏肓之人。寒星一般的眸子仿若点漆,像是侵染了雪水,透着冷意。 这张脸极清,又极艳。 仔细想想,大周朝竟无一人比得上他。 上次参加过慕家寿宴的人,想起那日出尽风头的大周第一美人的慕雪兰,都不及眼前的人分毫。 “这” “放肆,谁允许你们闯进来的” 众人回过了神来,看事情不对,纷纷朝苏衍跪下“陛下恕罪。” 殷牧悠忍住喉间的腥甜,朝苏衍说道“陛下,不如先问问他们闯进来是为了何事” 听到如冰珠落盘的声音,他们才恍然间知晓,眼前这绝世的美人竟是太傅 嘶 可慕今歌不是毁容了吗 苏桓的眼里也闪过一道惊艳,怎么也没猜出眼前的人是慕今歌。 他站在原地,竟同其他人一样,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苏衍听了殷牧悠的劝,收敛了几分,耐着性子问“你们夜闯孤的寝殿,倘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孤定要治罪于尔等。” 听罢,三个朝臣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眸,打量了下苏衍。 他们也纳了闷,明启宫明明没有妖孽啊,陛下也不像是有事的模样。 难道荣王和太平侯拿他们当刀子使 终于有一人忍不住,涨红了脸说“陛下,太傅,今日臣等夜闯寝宫,乃是受了太平侯跟荣王的蒙骗” “哦”苏衍把目光放到了为首的二人身上。 原本是以苏桓为首的,他却迟迟未肯发声。 强烈的违和感笼罩了他。 苏衍为何没事 见苏桓不肯开口,反倒是太平侯斩钉截铁的说“扶苍珠是大周宝物,能辟邪震运,陛下敢不敢拿起扶苍珠” 苏衍脸色一变“太平侯这是什么意思” “臣只是担心外面的谣言,昨夜紫寰宫走水,必是上天的警告” “谣言什么谣言” 那些人互相推辞,不敢多说。 “说” 其中一人只好硬着头皮“听说是程江生前传出去的,说是愉妃大逆不道,混杂了皇家血脉,陛下也是个妖孽” 气氛几乎要凝固,苏衍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可怖。 “所以你们今日来,也是为了一看究竟” 所有人都沉默着“太平侯说扶苍珠是大周宝物,或可趁荣王进献扶苍珠之后,试探陛下。” 苏衍心底发狠,眼瞳都沾染了浑浊的黑暗。 他们这样说,完全把苏桓的嫌疑排除干净了。 他这个兄长,果然有几分本事。 “那些传言是叛臣程江之言你们竟然也信” “十年前的叛乱,程江也在紫寰宫他自然可以知道这些”太平侯斩钉截铁的说,“陛下若想自证清白,那便请陛下手握扶苍珠” 苏衍紧紧看向了他,因为发怒而脸色涨红,俨然像是一个受了冤屈之人。 这个太平侯,往日总是闷不做声,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太平侯手里捏着只有千数的士兵,也够不上威胁。 可如今,太平侯竟然敢拿这千人来逼迫他了。 殷牧悠自然要偏帮苏衍“若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尔等可就犯下了滔天大罪。我看你们就是欺辱陛下年幼,还未亲政,这才敢这么做” 太平侯冷哼一声“若真是如此,臣愿以项上人头谢罪”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了太平侯,这个平日寡言的男人,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太平侯一人就能谋算如此大的事情,我绝不相信不过既然你都带了这么多大臣来,若不自证清白,恐怕你们是不信。” 殷牧悠转过头来,又朝苏衍说道,“陛下,扶苍珠是大周重宝,理应由君主使用,陛下请吧。” 苏衍当然要配合殷牧悠演戏,拿出了盒中的扶苍珠。 众人目不转睛的望向了这边,苏衍的脸色泛着白,捏住扶苍珠的手也在微颤。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根本就没有太平侯所说的那些异样。 苏衍深吸一口气“你们可还满意” 太平侯也极度惊愕,走到苏衍面前,将扶苍珠凑近苏衍。 哪知苏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应,眼瞳也没有变色。 不该啊若是妖孽,在扶苍珠的震慑下,早就原形毕露了。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 苏桓找到了照顾愉妃母子的白头宫人,这事可是从那宫人口中传出的。 不仅如此,那种药汁他们尝试了许多人,都是有效果的。 就算陛下忍住,眼眸也会因为兴奋而恢复原本的颜色。 这么说陛下不是妖孽了 太平侯睁大了眼,朝后面的苏桓望去。 苏桓任何话都没有说,反倒用一双充满算计的眼眸打量着苏衍和殷牧悠。 他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自己是中了苏桓的圈套。 苏桓 好一个荣王 太平侯刚想喊出这话,苏桓就拉出门口御军腰间的长剑,瞬间就刺破了他的喉咙。 鲜血沾染了剑柄,染湿了苏桓的袖口,而他的表情始终冰冷。 “太平侯对陛下不敬,实在该杀。” 下一秒,太平侯就在地上,身体因为疼痛抽搐。 鲜血很快顺着他的喉咙流了出来,太平侯一个字也无法说出了。 他死的时候,还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瞪着苏桓。 这副死相格外惨烈,惹得那几位跟过来的大臣都心有戚戚,生怕受到牵连。 “臣等有罪。”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除了苏桓,苏衍和殷牧悠三人。 这一幕简直惊险万分,惹得殷牧悠后背都打湿了。 好险。 苏桓杀了人,也并未有任何害怕的迹象,反倒把沾染鲜血的剑呈上“今日臣等是受了太平侯的蛊惑,还请陛下恕罪。” 苏衍双眼一眯,抓住了长剑的把柄“荣王进献扶苍珠,你却跟孤说,自己只是受到了太平侯的蛊惑” “自然是蛊惑,陛下不信可以问问其他大臣。” 那些大臣为了活命,自然得说真话“是啊陛下,我们都是受到了太平侯的欺骗,才深夜来此,我们绝无不敬之心” 苏衍冷眼看着,这些人轻轻松松就能瞥开干系。 他的好兄长喜欢君长欢,他为求自保还能一剑刺破太平侯,那可是君长欢的亲爹,他就不怕君长欢伤心吗 可真是心狠。 “为首的太平侯已经伏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所有人,官降一级,罚俸半年,回家面壁一月罢。” 众人松了一口气,颇有种死里逃生之感。 苏衍觉得他们的嘴脸丑恶,他被人逼得如履薄冰,也有这些人的份儿。 苏衍脸上带上了几分扭曲,隐藏在心头深处的暴虐无法发泄。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殷牧悠给阻止。 “陛下宽宏大量,饶了尔等一命,还不下去。”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那三个大臣,简直是落荒而逃。 屋内仅剩下苏桓一人,他还始终保持着方才呈剑的姿势,跪在地上。 殷牧悠望向底下的尸体,心中染上烦闷“荣王这么做,就不怕长欢伤心吗” “太平侯其心不轨,臣不得不这么做。” 苏桓声音极度沙哑,一直低垂着头。 他不明白计划为何出了纰漏,明明扶苍珠震慑妖魔,苏衍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到那个时候,自然而然就能解了自己在程江之事的困境。 苏桓几乎不敢看地上的长平侯,若无人顶罪,他们极有可能查到他的头上。 他终究做了不可饶恕之事,长欢一定会恨他。 “这话你还是留着去对长欢解释吧。”殷牧悠面有不忍,太平侯到底是被人利用了。他蹲下身去,拿出怀里的方帕,为他盖好了脸。 死者为大,总不能仪容不整的就走了。 “荣王虽然对此事不知情,又伏诛罪臣有功。可此事毕竟是由扶苍珠而起,功过相抵吧。” “遵命。” 苏桓很快就离开了明启宫,走的时候,他脚步虚浮,几乎快支撑不住。 凄冷的夜风刮了进来,吹拂着明启宫内的朱色长纱。 太平侯的死相太惨,方帕不足以遮住他的脸。夜风一吹,帕子就落到了流出的鲜血上,瞬间就被染成了血红。 他死不瞑目。 李德忠走了进来,吩咐宫人们赶忙把这些清理了。 紫寰宫大火,明启宫又出了一条人命,近来可真是晦气。 “陛下,太傅,明启宫今日是住不得人了,不若换个地方” “能换到哪里去” 李德忠想了想“陛下尚未娶后,各宫都没住人,怕宫人也打扫得不妥当。唯有历代皇后所居住的丹临宫最为合适。” “便是那处吧。” “诺。” 宫人们手里拿着宫灯,仔细的领着两人转移了位置。 等到达那个地方,苏衍让所有宫人都出去,才问殷牧悠“刚才你为何阻止孤” “陛下马上要亲政了,如今处罚那几位大臣,还不如对他们施恩。这样一来,陛下亲政之时,他们会誓死效忠。” 苏衍脑子嗡了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那一瞬消失殆尽,心上只剩下温暖而已。 原来他方才阻挠自己,是一心为了自己着想。 苏衍看向了他,嘴角微微弯起。 “怎么了”被猫科动物这么看贼可怕。 “你只说了一次心悦我,却说了二十三次不喜。今歌,你这么关心我,还想抵赖吗” 殷牧悠“” “不,臣不是” 苏衍抱紧了他,眼底藏着欢喜,根本不听他解释。 殷牧悠一脸绝望,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在心里发出了呐喊 我只是想给你铺铺路而已 苏衍的怀里还拿着盒子,他从里面取出扶苍珠,声音沙哑的凑近殷牧悠“这东西果然还是会对我产生作用。” “陛下” “唔”他闷哼了一声,像是在忍受着什么。 殷牧悠不由的担心了起来,谁想苏衍很快就变成了幼豹的模样,从宽大的朝服中,冒出了一个小脑袋。 殷牧悠“” 他认命的弯下腰,把苏衍抱到了寝殿的床上。 殷牧悠余光瞥到了它的手,虽然苏衍恢复力惊人,但爪子的伤口还是没能痊愈。 “别动,这宫里应当有包扎用的东西,我去找找。” “嗷”幼豹叼着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殷牧悠心硬,内心毫无波动“松开。” 幼豹呜呜两声,摊平了肚子,四脚朝上。 殷牧悠嘴角一抽“陛下不是真的幼豹,怎可如此不要脸。” 苏衍才不关心这个,不要脸怎么了 “呜” 殷牧悠眉头紧蹙,最终还是妥协,没有离开幼豹身边。 夜色渐浓,在苏衍没恢复之前,殷牧悠又不敢真的离开。 他就守在苏衍床头,朱红的床幔遮盖了里面的一切。 不知不觉,殷牧悠的眼皮却开始打架,直接倒在了床边。 墨色的发丝就这么逶迤至下,几缕散在了床侧,他鸦羽的长睫轻颤,还是没能抵抗住睡意,呼吸慢慢归至平稳。 苏衍悄悄凑了过去,金色的兽瞳里满带温柔,然后在他脖颈狠狠一嗅。 陡然被吸了一口的殷牧悠“” 喂我还没睡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自那日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殷牧悠难得得了闲, 在太傅府中作画。 “大人, 君世子来了。” 手上的笔沾足了染料,因为这片刻的停顿, 在细腻白皙的宣纸上滴下一滴墨,就这样渐渐晕开, 让这幅尚未完成的画失了。 见此情景, 流映不由哎呀一声“太傅画了好些日子的海棠春睡图,就这样给毁了。” 一想起那日在元宵国宴发生的事, 殷牧悠的心绪便十分烦闷。 “画再多的海棠春睡图又有什么用呢该来的总会来,不来的,还是不会来。” 流映没能听懂, 睁着一双无邪的眼看向殷牧悠。 殷牧悠浅笑“听不懂也没关系, 长欢人呢” “在外面站了许久,又不让奴进来禀告, 只是呆呆傻傻的站着。” 殷牧悠叹了口气,将手上的笔一扔“我去看看,你别跟来了。” 八角亭内,只剩下流映一人。 她疑惑的把石桌上的海棠春睡图收好, 仍旧没品出殷牧悠方才话的意思。 “海棠是暮春开的花,今歌的意思是,他等不及看了。” 流映心口一颤, 便朝那边望去, 却见一位长相阴柔至妖的女子, 瞳仁漆黑得犹如一潭死水。 “我在太傅府没见过你,你是” “风自楼祝月瑾。” 听他喊太傅名讳,又直接进了太傅府,流映只当他是太傅的友人。 可祝月瑾的话,却让流映十分不爽,心头慌乱不已“不管客人是谁,都不该说这种诅咒太傅的话” 祝月瑾朝桌上的海棠春睡图望去,他只是添了几笔,这幅图又重新活了过来。 流映睁大了眼,叹了句“真厉害” 祝月瑾打了个呵欠“你们太傅在何处” “去见君世子了。” 祝月瑾望向远方,眸子微闪。 元宵佳节那日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 他今日来,就是要跟殷牧悠讨个说法。 计划了十年的事,只差那一步了,今歌为何退缩了。 明明那个位子由今歌来坐,远比懦弱无能的小皇帝坐更好。 碎石小径的深处,君长欢站在玉兰花树下。 他的发间都沾染了融不开的雪,不知在此地驻足多久。 殷牧悠快步的走了过去“长欢。” 听到殷牧悠的声音,君长欢回过头来,眼底透着慌乱“今歌,你怎么来了” “你来了太傅府,又不让下人禀告,我能不来吗” 君长欢沉默了下去,仅仅几天,他就消瘦了下去,昔日温柔的少年,变得沉默寡言。 “这颗玉兰花树,是我年少时不懂事,非要种在这个地方的。” 殷牧悠随着他的眼睛望去,五年的时间,原来的树苗已经长成,竟在不知不觉开出了花。 “从前我总是在想,你喜爱玉兰花,倘若我在院子里种一颗,你偶尔看过来的时候,会不会也看到我种的这一颗” 殷牧悠心里难受,他的确是生性温柔的少年郎。 君长欢伸出手去抚摸树干,伪装了这么久,在殷牧悠面前,君长欢却装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带着微颤“今歌,我好怕。” 他才丧父,又因为其父是罪人的原因,连替父亲收尸也做不到。 那具尸体并未下葬,如今还扣押在天牢里。 太平侯大逆不道,再加上坊间那么多的流言蜚语,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轻易入土为安。 “那夜的事情,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 “” 君长欢眼尾微红“你不肯告诉我,却有旁人来告诉我所谓的真相。” “你信吗” “呵,他当我是傻子,我怎会信”君长欢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情绪,“我恨极了,恨不得拿起刀,戳穿他的心脏,割开他的肠子。” 殷牧悠猛然的抬眸望去,君长欢这些时日变化得太大。 君长欢眼底流着泪,却偏生要笑“今歌,人人都说你手段残忍,杀了许多人,你告诉我,该怎么报复一个人” “收起自己所有的尖锐,伪装在他身边,让他露出柔软,然后一击致命。” 君长欢果然不流泪了,睁大了眼看他。 殷牧悠问“很可怕吗” 君长欢摇了摇头,眸子染上痛苦“你在紫寰宫那半年也是这么做的” 这是殷牧悠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件事,若换了旁人问,只怕他会发怒。 “是啊,我装得好辛苦,装得久了,到后来越来越找不回自己了。” “后来人人都在指责我,说我偏激,自私,手段残忍,不似当初的我。” “可我若还是我,便活不下去。我把你们眼里的慕今歌给丢了。” 君长欢的眼眶渗出雾气,只恨自己没能早生几年。 原来只有跟今歌在同一个处境,他才能清晰的明白今歌到底有多苦。 他从苏桓口中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简直痛不欲生。 为何偏偏是今歌要遭到这样的事 丧父的痛和对殷牧悠的心疼,让他终于泄露了强忍已久的情绪。 君长欢抱紧了他,痛苦的哭了起来。 可他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只是无声无息的哭着。 “我连为我父亲收尸都做不到。就算见了仇人,也不能立刻为他报仇。” “你的做法是对的,养精蓄锐,以备后路。” 君长欢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所有人都劝他不要与荣王为敌,长平侯府没有那个实力再掀起什么波澜了。 那些话历历在耳,君长欢表面虽应着,心里总是不舒服的。 唯有殷牧悠,半分都没有劝他。 这些天,他快要被心里的负面情绪给逼疯。 直到今时今日,君长欢心里的憋屈才减缓了半分。 “今歌,虽然我知道这样很让你为难,可能否让我去天牢,送我父亲最后一程”君长欢紧抿着唇,“我想见见他,就算是尸体。” 殷牧悠沉默了许久,才回答了句“好。” 他会帮他求求苏衍,让君长欢去看太平侯最后一眼。 “明日,我带你去。” 君长欢嗯了一声,脸上的神情犹如冰雪消融。 两人约定在明日上午,殷牧悠又朝他叮嘱再三,这才送了君长欢上马车。 殷牧悠忽然觉得有些冷了,裹紧了身上的披风,额头也滚烫一片。 他喉咙泛着疼,明明都已经开春了,积雪却还未融化。 “太傅真是好雅兴,这种时候了,还想带君长欢去天牢。”祝月瑾双手抱肩,背部倚靠在朱红的柱子前,眼底透着失望。 “你怎么来了” “我还不来,岂不是乱了套了”祝月瑾走到殷牧悠身旁,强势的凑了过去,“慕今歌,你到底想做什么” 殷牧悠神情淡然,没有一丝害怕“如你所见。” 祝月瑾紧咬着牙“这些年风自楼所作所为,不是为了能让你登上那个位置吗而如今你却告诉我,你要辅佐陛下亲政” “是。” 祝月瑾满是失望,企图做最后一次劝说“小皇帝哪里能比得过你唯有你才能治下大周的乱象” 殷牧悠狠狠的咳嗽了起来,几乎要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 他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 嘴角沾染了一抹殷红,鲜血刺红了祝月瑾的眼。 祝月瑾想起自己方才看到的海棠春睡图,不由倒退了一步“今歌,难道你真的” “月瑾我活不长久了。” 祝月瑾的呼吸一窒。 “原来竟是这样。”祝月瑾方才尖锐的态度顿时柔软了下来,沙哑着嗓音,“寻了医师看过了吗” “看了。” 祝月瑾紧盯着他,憋了好久才说“骗人” 殷牧悠轻咳了起来,脸色尤其苍白“骗得了别人,还是骗不过你。” 祝月瑾心疼极了,痛苦万分的说“那小皇帝知道吗” 殷牧悠紧抿着唇,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就这么为他着想,他呢” “陛下他”殷牧悠淡淡一笑,“他全身心的信任我。” 祝月瑾听他这么说,心里总算好受一些。 若是连他这么帮的苏衍都不信他,今歌到底该怎么办 祝月瑾是在害怕,若是现在放弃,有不少人都记恨着今歌,他的处境只会变得更为不妙。所以他今日非得要问个清楚,也是担心他。 还好,若是苏衍信他,至少会保全了他。 “这就好。” 殷牧悠见他情绪低落,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月瑾,这里倒是有些冷了,一同去暖阁坐坐吧。” “嗯。” 绕过了庭院,很快就来到了暖阁。 不知花期是否快过了,门口的玉兰花上那些皎然的花朵也开始凋零,落到了尘土当中,还沾染了污泥。 暖阁内,玉盏里的茶香扑鼻而来。 殷牧悠问“你今日主动来太傅府,想必不止是这个原因吧” “哼,还是什么也瞒不过你。” 祝月瑾眼尾微红,又害怕殷牧悠看见,飞快的用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詹旭然乔装来了风自楼,向风自楼买了个消息。” 殷牧悠喝着茶“看来是很重要的消息了,否则你也不会专程来跑一趟。” 祝月瑾被戳中了心事,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祝月瑾微微蹙眉“看来詹旭然并不相信你在元宵国宴上的话,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朝风自楼买你的消息。” “我有什么消息” “自然是你有没有真的放权,手上还有多少势力的事儿。”祝月瑾皱紧眉头,“三日后,等你去宫里的路上,詹旭然会设下埋伏等你。” 殷牧悠抿了一口茶,并未说话。 祝月瑾急了,那日在风自楼他心甘情愿的一拜,已然视对方为一生的挚友和可以效忠性命的主人。 “这可是自己的性命,你都不关心的吗” “自然关心。” “那你准备怎么办” 殷牧悠浅笑道“顺水推舟。” 祝月瑾睁大了眼,不明白殷牧悠为何这么做。 他想起近来的坊间传言,说慕太傅这些年都是这么为陛下遮风挡雨,以自身诱之,除去大周那些蛀虫,祝月瑾从前是不信的,以他对今歌的了解怎么可能 可今日看来,此话当真 他咬了咬牙,站起身来“随你怎么办,死了活该” 祝月瑾气冲冲的离开了暖阁,殷牧悠无奈的放下茶盏追了过去。 等走到了后门,他却看见祝月瑾在悄悄抹眼泪。 “月瑾。” 祝月瑾身体一僵,转过身来“你怎么还追出来了不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吗” 殷牧悠抿着唇“对不起。” “谁要你道歉了” “这些年你为了慕今歌做了很多。” 祝月瑾捏紧了手“那些只是顺手。” 殷牧悠轻笑了一声,明显认出他是在嘴硬。 祝月瑾心里烦闷,在殷牧悠面前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能被看穿。 他把自己怀里的手炉一把塞到了殷牧悠手上“啧,你这破败身子,这破手炉还是给你用得了。” 殷牧悠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祝月瑾就从后门离开。 从背后望去,还能清楚的看到他用手抹自己眼泪的样子。 殷牧悠哑然失笑,还真是不肯让别人看见他的软弱。 手里的手炉尤其温暖,在手心里发着烫。 殷牧悠驻足片刻,便自言自语的说“还是回暖阁躺着吧,再想想怎么跟苏衍解释。” 想到这个,他还十分头疼。 他很快又回到了暖阁,流映在那边,匆忙赶了过来“大人” 殷牧悠还未来得及问,手就已经先推开了门。 他忽然被人给拉了进去,殷牧悠吓得脸色都白了。 流映在外面,那句禀告都没说出口“陛下来了。” 殷牧悠吐血,你现在说又有什么用 他被抱得死死的,对方紧紧箍住了他的腰,姿势暧昧极了。 “陛下来臣的府邸,可是有什么要事” 苏衍眉眼弯弯,犹如一轮下弦月“自然是来见你。” 殷牧悠“”我这是被黏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苏衍最近的变化, 殷牧悠全都看在眼里。 自紫寰宫大火过后, 他就仿佛在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每日上朝的时候,无论底下参他多少本,苏衍都为他驳斥众大臣。 不仅如此,苏衍的招儿还用得贼妙, 全都是苦肉计 现在朝堂上对他的印象全变了,殷牧悠只要一出去, 准儿能看到那些骂他的朝臣在背后心疼他,说他是个大大的忠臣。 躺着都能洗白。 这件事的后遗症就是苏衍更粘他了。 暖阁里静悄悄的,殷牧悠只是冷着脸看他。 苏衍被他这么盯着,耳根都开始红透,心脏砰砰乱跳。 “”明明是他先说话调戏他,结果搞得像是自己对他下了手似的。 “陛下还不放手” 苏衍触电似的, 慌乱的将殷牧悠放开。 活脱脱的一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 烦,那天偷吸他的人是谁现在才这么奶, 这么软的样子,绝对是装的 殷牧悠走到书案旁, 拿起黑色的戒尺“臣作为陛下太傅, 方才陛下行为如此放浪,臣不得不管。” 他一挑眉“伸手。” 苏衍乖乖伸出手去, 完全不敢反抗。 啪。 殷牧悠的力道极重, 苏衍的手心很快就泛起了红。 “陛下可知道自己错了” 苏衍闷哼了一声, 呼吸都炙热了三分。 暖阁里的空气不流通, 让他的脸轻而易举的红了起来, 在被打的时候还直勾勾的盯着殷牧悠看,仿佛被殷牧悠打完全是种享受似的。 殷牧悠一噎,感受到了变态的威力。 现在还小,可不能让他养成这种习惯。 否则从小变态,以后就会进化成老变态。 殷牧悠只打了这么一下,就没再继续动手了。 苏衍还颇为遗憾“不打了吗” 殷牧悠嘴角一抽“陛下这是还想被打第二次” 苏衍仿佛被他发现了自己心思似的,眼底带着几分慌乱“太傅方才沉着脸,我还以为我把你气急了,没想到只打了一下。” 殷牧悠扶额“刚才那话,是谁教陛下的” “李德忠今日拿了些东西过来,教人事的宫人也细谈了些。” 以前有原身压着,没人敢教苏衍人事。 现在他松了口,要辅佐苏衍亲政,这些事情就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殷牧悠细思着,觉得那教人事的宫人太粗鄙,竟然连偷见他这样的话都教出来了 正当此时,清凌带着李德忠走了进来。 在看到苏衍的时候,李德忠总算是眼泪汪汪的喊“陛下,可算是找着你了” “今日不是安排了人教陛下,现在陛下竟到了我府上。可是教习之人太过粗鄙,让陛下不满了” 李德忠擦了擦眼角“呜呜呜,冤枉啊,陛下把教习宫人吓得吐了血,如今人还在御医院呢。” “什么” “李德忠”苏衍暗暗警告。 殷牧悠皱紧了眉头“说。” 李德忠左看看苏衍,又看看殷牧悠,最后还是说出了口“听那位宫人说,陛下陛下在问男子和男子之间的事,旁的都不愿意听。” 四周皆静。 李德忠原以为殷牧悠会教训苏衍一顿,好歹那可是陛下的太傅。 男子和男子这还得了 谁知听完这话,殷牧悠的脸色竟红了起来,自从明启宫那日后,太傅就没有带面具了。 似乎注意到旁人的眼光,殷牧悠拿袖子一掩轻咳,袖上繁复的莲纹将大半张脸给遮盖,那双如朗星的眸子里渗了一层水雾,宛如泛起潋滟的波光。 “怎么全都看着我” 李德忠是个太监,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太傅竟羞了 苏衍原本还觉得丢脸,可方才他说出那两个字时没看到的景色,却在此刻见着了。 苏衍满脑子都一个念头 丢点儿脸算什么 不怕 看见殷牧悠这样,他忽然心痒难耐。想起那天晚上闻到的味道,苏衍全身都泛着滚烫,眼眸也沾染了不可言喻的欲念。 很想抱着吸一口。 殷牧悠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看到苏衍这样,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 脸上就差写满那四个字了 欲罢不能。 殷牧悠一哆嗦,朝李德忠说道“早些带陛下回去。” 苏衍想起自己来是说正事儿的,回过了神来“其实孤今日来,是想和太傅商量一件事。” 殷牧悠完全不相信 苏衍急忙说“是真的” “好吧,你们先下去,陛下要同我谈事。” “诺。” 暖阁里,仅剩下苏衍和殷牧悠,此时苏衍才开了口“舅舅找了我。” “詹大人” “嗯,他还以为我是詹遥,让我别暴露了身份。”苏衍语气里透着三分自嘲,“成为了其他人,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受了多少蒙骗。” “陛下不朝詹大人表露身份,可是有其他用意” “嗯,我想知道,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苏衍的眼底泛着痛苦,“五年前灭程家满门一事,三年前以你的名义克扣灾民的粮食一事竟都是舅舅的手笔。” “陛下信我” “为何不信” 殷牧悠露出一个笑容“有陛下这句话,足够了。” 苏衍紧抿着唇,他可真是傻,对自己也掏心掏肺的这般好。 “那陛下现在打算怎么办” 殷牧悠心里做了个决定,他不想告诉苏衍那件事。他总觉得苏衍只是个少年,这些事情,殷牧悠想自己解决。 躲过了扶苍珠,又打击了苏桓,苏衍才不会走向那种结局。 苏衍来太傅府之前,也同样做了一个决定“舅舅对我有忠心,野心却太大,他的目的想让詹家壮大。我先在他面前伪装着,静观其变,看看舅舅到底想做什么。若是他有半点出格,这次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殷牧悠表情越来越柔和,苏衍越强,心思越缜密,他就越能放下心来。 就算是他走后,苏衍也不会受到伤害。 “如此甚好。” 苏衍抬眸,恍惚间看见对方笑容落寞。 他的心脏犹如被谁用刀戳了几下,裹着方才还未散去的甜,逐渐泛起了酸涩来。 有时候,他觉得抓住了他。 有时候,他却远如天边。 殷牧悠向苏衍求了恩典,让君长欢可以去看太平侯最后一眼,只是不许殷牧悠跟去。 少年别扭的占有欲,几乎是毫不掩饰。 殷牧悠无奈之下松了口,答应了苏衍。 他只得向君长欢致歉。 君长欢看着却比昨日更为憔悴“无妨的,我一人去也好。” 君长欢身上的气质孤冷了许多,和之前的他相比已经大变。 殷牧悠忍不住叫住了他“长欢” 君长欢抬眸,眼下满是青黑“嗯” “我帮你。” 君长欢震惊的看向了殷牧悠“帮我什么” 殷牧悠吐出两个字“苏桓。” 君长欢不想连累他,痛苦万分“那是我自己的杀父之仇,我想自己报。” “你担心连累我”殷牧悠的声音仿佛隔着雾,从风里传来,“长欢,你若真的想报仇,就得懂得利用别人。” “这个人也包括你” “也包括我。” 听了这话,君长欢却笑了出来。 熹微的阳光照射下来,短暂的温暖驱散了他身上的寒冷。 君长欢忽然抱紧了殷牧悠,在他耳边低声的说“我看错了一人,却喜欢对了一人,别再说让我利用你的话了,今歌,我希望看到你安好。” 君长欢的眼底透出了几分杀意,那双温润的眼也变得锐利起来。 苏桓。 他在嘴里默默的念着这两个字。 就算自己现在没那个本事,也绝不能让他好过 “你已经帮了我太多,谢谢你。” 说完这些,君长欢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殷牧悠心中烦闷,朝系统索要了这个世界完整的剧情。 苏衍虽说是反派,也只是在前期。 慕今歌死后,苏衍就开始亲政了。扶苍珠让他越来越沉溺,以至于心头那些扭曲和浑浊的黑暗都不断被放大,制定了各种酷刑。 那三个月,皇城死了好几万百姓。 扶苍珠只是外因,究其根本就是苏衍行事尖锐,直到如今殷牧悠也深有体会。 唯一不同的是,他在自己面前就像是卸掉了一切防备的幼崽,将所有獠牙深深掩藏。可若换了旁人,他还是会如以往那样。 在原来的剧情里,君长欢的父亲长平侯立了大功,苏桓继位后君家风光无限。 君长欢的地位自然而然的水涨船高,只是他扔惦念着那个死去的人,半年多都闭门不见。 苏桓花了许多代价,才从他心里挖去了慕今歌,让君长欢喜欢上自己。 结局自然是he。 而如今,苏桓却成了君长欢的杀父仇人。 讽刺而可笑。 他所能留下的时间大约是不多了,究竟要怎么做,他还得三思一番。 三日后,殷牧悠入宫觐见。 聂添国宴上并未回来,归期就在这几日。 他前不久才平定了战乱,又在归来的途中剿灭的山贼,这次的接风宴自然不能草率。 二月末,天气已经逐渐开始转暖。只是殷牧悠自己身子骨不行,仍然觉得寒冷。 在这里待了快两个月,这具身体已经越来越像他本身。 四分了。 若真到了十分,他稍微流一点儿血,苏衍就会抵抗不了。 清凌随殷牧悠一同上了马车,殷牧悠正闭目养神,他忍不住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太傅这几日的变化,越来越明显了。 他越是病弱,就一天天变得更美,仿佛那些开至末尾的玉兰花,色若皎然,纯洁之中盛放着靡艳妖娆。 但玉兰花的花期终究是到了,如今桃花已经长满了花苞,静待盛放。 四时轮转,万物自有更迭只是清凌却想在他凋谢之前,多看几眼。 正当此时,马车却停了下来。 “太傅,这马车坏掉了,太傅还是先下来歇息片刻,容小人修好了来。”外面的马车连忙说道。 殷牧悠仿佛已经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脸上的表情近乎淡然。 “好。” 程江的事发生的时候,他也曾如此。 殷牧悠随清凌一起下了马车,静观其变。 天边被染成了橙黄之色,下午的时候下了一场雨,雨水洗过之后,远处的桑榆暮影就更加动人。 殷牧悠朝清凌说道“等会儿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切莫惊慌。” 清凌微怔,还没明白殷牧悠话中真意,远处就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慕今歌,今日我就替大周除了你这奸佞” “谁”清凌戒备了起来。 他们四周忽然间出现了极多的士兵,纷纷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殷牧悠就站在中央,脸上的表情始终淡然。 他就知道,肯定会有人对他不满。 之前归顺太傅府的大臣们,如今叛变得最快。他们心里有怨气,同时殷牧悠手里还握着他们归顺他的把柄,所以殷牧悠必死。 殷牧悠明显的知晓这一点。 若他不死,混乱的大周朝堂只会更加乱,朝臣们都分成了两派,一派随皇帝的心愿要护着他,一派要让他死。 “詹旭然,果然是你。” 詹旭然露出一个笑容“慕今歌,我们也算斗了十年了,我却始终不如你,可我却是最了解你的人。那日在元宵国宴,你说会辅佐陛下亲政,这又是你的谎言吧” 殷牧悠心想,这个詹旭然虽然能力不如苏桓,但看人倒是看得清楚。 慕今歌的确想篡位,想把大周弄乱。 而他却不想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那话自然出自我的真心。” “我不信”詹旭然闪过一丝狠色,用长剑指着殷牧悠,“我若不除了你,陛下就坐不稳皇位来人,把他捉住” 那些朝臣们倒是想看着他死,就是要乘着苏衍尚未亲政,而他又主动放弃权利的这个特殊时间,才最好动手。 听到这话,领头的士兵却有些害怕“詹大人,这那毕竟是慕太傅” 想到这些天苏衍的回护,詹旭然也是气得牙痒痒的。 慕老寿宴之后,那小子后来又回了趟风自楼,那日在风自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对殷牧悠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难不成他和先帝一样 詹旭然睁大了眼,死死盯着殷牧悠,这妖孽 “慕今歌十年前霍乱朝政,如今又把持朝政,令大周成了这样的惨样。若是陛下怪罪起来,由我一人承担” 殷牧悠看着他,却露出了一个笑容。 詹旭然紧咬牙关“你笑什么” “詹旭然,你太蠢,不过胜在有一颗回护陛下的心。” 詹旭然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死到临头了他竟然还能笑出来 不管了,他今日一定要除了殷牧悠才行 “你们现在不动手,就以为慕今歌会饶过你们他的手段,在大周无人不知” 士兵们听得脸色惨白,詹大人说得是对的。 他们只好走了过去,拿起长剑架在殷牧悠的脖子上。 “动手取下他的项上人头” 殷牧悠刚想说话,从远方便传来一个声音,让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那边。 “放肆” 苏衍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詹旭然竟然胆子这么大,敢背着他做这种事。 少年成长的速度总是极快,仿佛一夜之间,他就成了个能担起一切的男人。 苏衍的眉目尚有几分稚嫩,可那通身的气势,却真的像是个君王了。 “没有孤的命令,谁敢动他” 霞光褪尽,夜色席卷。 这一刻,天地间都只剩下了这个铿锵有力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詹旭然脸色都僵硬了, 他紧盯着苏衍, 含着警告“臣不知慕今歌究竟做了什么, 能让陛下如此信任他, 但这十年慕今歌所作所为,陛下难道都忘记了吗” “孤没忘。”苏衍眼底泛寒, “倒是你, 詹大人,今日胆敢诛杀孤的太傅,违抗君命, 明日就能诛杀了孤是不是” 詹旭然气息不顺“臣不敢。” “你背着孤耍了这么多的手段, 还说你不敢” 詹旭然根本就不害怕, 只是觉得气愤。 他捏着对方最大的软肋, 一个区区冒牌货,竟然敢教训他。 “臣这是为了陛下好,为了大周好。” 苏衍不怒反笑, 那笑声却让人的脚底都升起了寒气,那双墨色的眼瞳里,像是黑暗的渊薮。 胆小些的士兵, 瞬间就不敢再动。 詹旭然心口一跳, 总觉得对方不像詹遥。 他还是无法忘了他多年的夙愿,大喊一声“还不快动手” “孤看谁敢” 苏衍走到了殷牧悠身边,那些剑尖之前只是对准了殷牧悠, 如今却变成对准了苏衍。 对准一个大周的罪臣他们敢, 可剑尖指向的可是大周的君主。 就算苏衍尚未亲政, 年纪又小,也没人敢背上弑君的罪名。 众人拿着长剑的手开始颤抖了起来,长剑应声而倒,落在了地上。 “陛下恕罪。” 大部分士兵都跪倒在地,方才剑拔弩张,现在才缓和了些许。 苏衍关切的回望殷牧悠“没事吧” 殷牧悠心脏乱了几拍,眼睛里映满了对方关切的眼神。 很奇怪的感觉,尤其是心脏的位置。 殷牧悠捂住了心口。 苏衍还以为他被吓着了,抿着薄唇,心疼之中又带怒气。 联想那日在太傅府时他的神情,殷牧悠应当早就知道詹旭然会做这种事。 可他却什么都不肯告诉他,总是拿他当一个孩子 苏衍在看到那些蠢蠢欲动的剑刃时,吓得心脏都快骤停。 他们竟敢这样做 苏衍眼神泛着冷意“孤这几日在朝堂上的话你们难道听不明白剩下的人还不放下手中的武器,别怪孤动手” 此话刚一落下,外面那些御军瞬间就围住了他们。 苏衍的话带着威慑力,最后的士兵们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詹旭然脸色极僵,又不敢说出那个秘密。 自己现在和他就是捆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毕竟是他找詹遥过来扮演苏衍的。 他只能隐隐警告“陛下当真想护着慕今歌就不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孤凭什么不能护着他” “因为你是” “是什么” 詹旭然被他噎得狠,含着怒气的瞪着他,可到最后都没把那个秘密说出口。 苏衍下了狠心“此次的幕后主使乃是詹旭然,其余人也脱不了干系,来人,将他们关押起来” 詹旭然额头的青筋凸起,呼吸也紊乱至极。 他到最后都没有说出那件事,就让人把他给绑走了。 苏衍回过头来看向殷牧悠,眼尾泛起了赤红“你明明就知道为何那日还不告诉我” “臣并不知道。” “胡说” 苏衍紧紧抱着他,近来的他总是患得患失,生怕眼前的人消失不见了。 “你怎么赶来了” “我若不赶来,你是不是又想牺牲自己,为我铲除朝堂里的那些蛀虫” 殷牧悠有些心虚。 “回答我” “这样不是很好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苏衍抱着他的动作却在加紧,殷牧悠感受到了脖间的炙热。 他睁大了眼,恍惚间发现苏衍竟然哭了 “陛下” “别离开我,别丢下我一人。” 殷牧悠第一次发现,苏衍对他的喜欢,或许比他认知得多得多。 而他那日却为了躲掉苏衍的追问和怀疑,从而说出了那句话。 殷牧悠伸出了手,笨拙的轻抚着苏衍的背。 这是什么感情 他为什么会觉得心里又酸又疼。 “我今日有护到你吗” “有。” “那往日,就多依靠我一些吧。” 殷牧悠张了张嘴,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最终轻声道了一句“好。” 这幅画面,全然映入了苏桓的眼。 他躲在暗处,眼底满是震惊。 论他怎么想也没想到,苏衍和殷牧悠竟然有这层关系 他原本是听说詹旭然打算对殷牧悠动手,所以才会过来看看。 哪知竟然发现了这种秘密 联想到上次在明启宫,苏衍如何扭转乾坤,当时的殷牧悠也在苏衍身边 苏桓瞬间就明白过来了,那天强烈的违和感到底是什么。 他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发出几个音“慕今歌” 现在他洗不干净自己的嫌疑,变相被软禁,又被自己最爱的人所厌恶。 其中滋味,令他痛苦不堪。 他有现在这样的处境,全都是殷牧悠一手的杰作。 该死 苏桓一拳打向了小巷的墙壁,力道大得足以在泥做的墙上打出一道裂缝。而他的手也出了血,苏桓却半点不觉得痛。 他只觉得不甘,深深的不甘。 凭什么好事都让苏衍占去了他分明只是个杂种罢了。 他明明是皇子,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可在他五岁那年,他就被父皇过继给了体弱多病的荣王,成了他的儿子。 自然而然,苏桓就失了继承皇位的机会。 荣王身体虽然不好,却拖了十几年才病故。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苏桓发现了苏衍的秘密。 他变得越来越不甘心,来皇都的第一天就想着怎么拉拢大周最有权势的殷牧悠。 哪知苏衍又不费半点力气的得了殷牧悠的喜欢。 苏桓的眼神都变得阴翳,明明有许多次机会,他都能扳倒苏衍,无论是上次安排的马夫,还是扶苍珠,可每一次都会被殷牧悠给搅和了。 可恶 外面忽然下起了雨,将一切都淋湿。 苏桓回到了富棠街的别苑,暗处一个声音传来“王爷,君世子已经去看了长平侯,并且认定了是您杀了长平侯。” 苏桓身体一僵,瞬间就联想到了君长欢憎恨的眼神。 “废物,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那消息明明被封死了,怎会被长欢发现的” “宫里的确没人敢说,那天那三个大臣也不敢多言,怕惹祸上身。怕是君世子自己猜到的。” 苏桓捏紧了手,想起自己手下这帮废物,去探查太傅府的时候,还被殷牧悠给抓了一个。 否则他怎会在那日之后,就开始处于下风的 “苏衍倒是得了个好帮手,你们若是能有慕今歌十分之一的能力,本王的处境还至于变成这样吗” “属下该死。” 苏桓眯起眼,今日看苏衍对慕今歌看得极重。 换过来想,倘若他抓住了慕今歌,岂不是拿捏住了苏衍 皇都已经不能久留了,不过他还有一副王牌。 “吩咐下去,所有人退守曲阳,并令桑子瑞集结兵马。” “王爷的意思是” “慕今歌放权,苏衍又未亲政,皇都正乱着。这个时候集结兵力,或许又很多人愿意投靠我们。” 苏桓勾起嘴角,仿佛寻到了这幅死局里的唯一生机。 詹旭然的行为视为叛乱,自然在天牢中受了不少折磨。 可那些人也不敢真的要了詹旭然的命,毕竟他是陛下的亲舅舅。 夜色降临,天牢内十分潮湿。 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过来。 詹旭然脸上全是青紫,木然的抬起头,便看到了那人的脸。 “咳咳,我就知道你会来。” 帽檐下的眸子半眯了起来“詹大人难得聪明了一次。” 詹旭然嗤笑一声“詹遥,慕今歌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詹家,背叛陛下” 苏衍掀开了黑帽,平静的说“事到如今,舅舅竟然还在以为我是詹遥。” 詹旭然脸色一僵“什么意思” 他从地上腾的站起,凑近了苏衍,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上面根本找不到半点易容的痕迹,他吓得倒退了好几步,手指微颤的指着苏衍“陛,陛下” “舅舅总算认出我了。” 詹旭然联想起这几日他对苏衍说的那些话,颓然的朝苏衍伏跪下去“是臣错了。” 他竟然傻到告诉了苏衍,程江的事,是他在背后捣鬼。 这下子无论说再多,陛下也不会信他了。 是他自己自作聪明,毁了自己和詹家,怨不得旁人。 “若非你今日至死都没说出我是詹遥,今夜我根本不会过来。” 詹旭然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可能说若是真的说了,那要把大周和陛下置于何地皇位上坐的不是陛下,大周一定会乱套的。” 苏衍半蹲了下去,同詹旭然直视“那舅舅就不该违背我的命令,对今歌动手” “今歌”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猜想果然成了真。 皇家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无论是先帝还是陛下,都逃不了慕今歌三个字。 他哑声的笑了出来,尽显悲哀。 “今日之事,我提醒过你千次万次,你却总以为我是詹遥,对我的话置之不理。”苏衍面露失望,“我不再是当年的幼童了,今歌对我究竟怎样,我能分得清。” 詹旭然久久未能说话,一直紧盯着苏衍看。 苏衍皱眉“舅舅这么看着我作甚” 詹旭然大笑了起来“陛下长大了,懂得隐忍和算计了。” 詹旭然心满意足,朝苏衍一拜“臣,死而无憾。” 一时之间,詹旭然的脑子里浮现过许多画面。 詹家虽有爵位在身,可自小家中便贫苦。 他和姐姐相依为命,自己只得发奋读书,想着至少能为姐姐挣得荣华富贵。 可在他十岁那年,姐姐就入了宫,成了宫里的愉妃。 陛下需要一个能安心宠着的人,詹家只有一个空名,手上无权无势,是最好的选择。 苏衍出生在三月,正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日子。 他第一次见苏衍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团子。 风一吹,梨花就落了满头,姐姐怀里的苏衍还在酣睡,小脸都变得通红。 他始终忘不掉那个画面,后来苏衍继位,姐姐却惨死。 他心里仍旧不忘那个念头,想成为姐姐的依靠。 然而姐姐已经死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振兴詹家,成为苏衍的依靠。 十年来,他却走得越来越偏,而如今到死,才记起这些。 詹旭然闭上了眼“陛下赐死臣吧,也算让臣走得体面一些。” 那日的太平侯,不也一样死了吗 詹旭然想,这就是他的命。 “李德忠,上毒酒。” “诺。” 李德忠打开了牢门,端着四角托盘走了进去。 月光从高窗外透了进来,映得里面的酒水十分清亮,恍然间,还能看到酒杯里面的月。 詹旭然端起了酒杯“臣虽死,却还是放心不下陛下。慕今歌此人,定得小心。那日国宴上,他不一定说的是真话。” 苏衍低垂着眸,长睫微微发颤“他活不久了。” 詹旭然睁大了眼,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快死了 没想到啊,他是真的算漏了这一条 以前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慕今歌明明是想要皇位的 然而他却愿意放权,愿意维护苏衍,怎么看怎么奇怪 原来是这样 詹旭然哑然失笑,想起殷牧悠骂他蠢,他果然是蠢 詹旭然仰头将酒水灌入,那些冰冷的液体,将会一点点抽走他的性命。 詹旭然的目光放得极远,十年啊,他和慕今歌斗了整整十年了。 他在家苦读的时候,慕今歌就已经成名。而他也总是被人和慕今歌作比,久而久之,詹旭然心头就生出了怨恨。 他第一次见他,是在皇家举办的诗会之中。 詹旭然早早做了准备,却被对方抢尽了风头,一首海棠诗响彻皇都。 他站在春日之中,脸上的笑容清澈温暖,犹如拂晓熹微的阳光。 那一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确比不过他。 甘拜下风。 然而接下来的事,却让詹旭然惊讶,乃至生出厌恶。 不该的。 慕今歌可是自己仰望的人,何以如此肮脏,竟然和先帝搞在了一起 不该的 詹旭然站在原地许久,忽然间想起 原来他无法认同的,是那个曾对他甘拜下风的自己。 而今时今日,他才总算接受了外面流传已久的说法。 慕今歌初心未改,为陛下殚精竭虑,仍是当初翩翩的少年郎。 詹旭然沉睡了过去,恍惚间,仿佛听到苏衍朝李德忠说“詹大人已经伏诛,你可曾看仔细” “老奴愿以性命发誓,老奴看仔细了。” “嗯,拟旨吧。” “诺。” 詹旭然感觉自己被人给抬了出去,里面换成了一个和他十分相似的男子。 他这才恍然大悟,陛下是要他假死。 “从今日起,大周再无詹旭然。” 詹旭然眼睛酸涩,眼泪就快要流下。 苏衍狠狠一拂袖,走出了天牢“送他回詹家老宅的曲阳。” 李德忠自当得令,吩咐那几人,仔细护送回去。 詹旭然嗓音沙哑到说不出话来,拜别了苏衍。 等那些人走后,天牢又归之了平静。 苏衍走出了这个地方,外面的月光清透,将四周都照亮。 他呼出一口浊气,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不觉间,苏衍已经来到了太傅府。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这种时候,他总是能想到他。 远远望去,太傅府似乎传来奇怪的声响。 苏衍诧异的抬起头,清凌脸色泛白的骑马走了出来,在看到苏衍的时候,还不由微怔“陛下” “出什么事了” 清凌声音发抖,朝苏衍说道“太傅不见了” “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高门大院, 铜锈将上面的门环侵染。青苔蔓延至最深入的角落。 慕老爷子站在书房, 久久不肯吃饭。 他想起了当初在元宵佳节的国宴上, 今歌对自己的话。 看来, 那孩子是真心想护住陛下了。 他竟然不惜利用当年那件事,利用慕家上下对他的愧疚, 也要让慕家尽心尽力的护住陛下。 门外忽而传来一个声音, 透着十足的恭敬“祖父,您已经两天未沾一粒米了, 究竟有什么事情让您如此烦心可否告知孙儿替您分担” 慕老爷子仍旧沉浸在悔恨和自责当中“老夫不想吃。” 听到这话,外面的人似乎着急了“祖父是想饿死自己吗” 慕老爷子紧抿着唇,还是走到门口“舒风, 许多事情你不知道,我也不便告诉你。只是你记得一点, 慕家得以喘息的这十年, 是今歌换来的。” “又是兄长”慕舒风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承认自己能力比不过慕今歌,但自从他当上家主之后, 为慕家殚精竭虑, 从不敢懈怠半分 祖父只怀着伤感, 却从不肯看他的努力。 慕舒风冷哼一声“告诉祖父一件事吧,三日前曲阳反了。苏桓抓走了慕今歌,如今只怕人都已经抵达了曲阳。” 慕老爷子愣在原地,直接打开了门“什么” 慕舒风站在门口, 心里十分不平“祖父肯出来见我了” 唯有这种时候, 祖父才肯出来。 慕老爷子着急万分“这可不成, 快去禀明陛下啊” “陛下那晚就知晓了,还打算只身去曲阳,幸亏被太傅府里的清凌打晕了。如今全部的朝臣都在劝解陛下,让他三思而后行。” “那陛下怎么说” “陛下自然不答应。”慕舒风语气一顿,“只是,聂添回来了。” “聂添” “是啊,这位可是目前唯一能劝得住陛下的人。” 慕老爷子咳嗽了起来,想要冲出去“快让开些,老夫要进宫” “祖父这又是做什么自己的身子都未顾好” 慕老爷子看着他,慕舒风的眼底充满了不甘和扭曲。这是他这么些年第一次这样仔细的打量舒风,慕老爷子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舒风幼时憨厚可爱,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舒风,你告诉祖父,你是不是恨今歌” 慕舒风心头一紧“祖父怎么忽然间这么问” 慕老爷子身体微颤,直直的望向了慕舒风“因为所有人都有权利去恨他,只有慕家不可以” 慕舒风气不打一处来,总算说出了真心话“从小到大,你们都这样偏帮慕今歌。” 慕老爷子紧紧拽着他的手,浑浊的眼底迸发着浓烈的情绪“你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哼,不就是他慕今歌把控朝政,慕家得靠他” “不”慕老爷子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当年你尚且年幼,我特意吩咐了慕家其他人不准告诉你。慕家当初闯下弥天大祸,倘若不是今歌,慕家早完了。” “什么”慕舒风怔在原地。 “是老夫,是老夫一手将他送到了先帝那里,让他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慕老爷子痛哭了起来,“他曾在紫寰宫的密室被关了半年,被先帝” 慕舒风的脑子嗡了一声,只剩下一片空白。 这一瞬间,他大脑完全无法思考,只是呆愣的望向了慕老爷子。 呼吸都在那一瞬间停止,直到肺部开始剧烈的疼痛,他才重新记起呼吸。 慕舒风嘴唇泛白,急迫的朝慕老爷子望去。 “祖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慕老爷子悔恨万分“老夫也希望这十年来的事都是一场梦,可老夫说的话都是事实。” 慕舒风倒退了一步,脸色苍白至极。 慕老爷子伸出手去想喊住他,可慕舒风摸爬滚打的离开了这个地方,视这个地方为洪水猛兽。 慕老爷子望向远方,慕舒风已经不知跑到了哪里。 慕老爷子悔恨极了,他这些年费尽心力保护的,早已经从根上腐烂。 他还沉溺在悔恨与痛苦之中,而忽略了舒风。 令慕家衰败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他 外面下起了雨,淋湿在三月未开的杏花上。 原本该回暖的天气,慕舒风却感受到了尤其的寒冷,风吹在他的身上,完全不含半点暖意。 他在院子里犹如孤魂一般走着,像是失了魂魄。 长久以来,慕舒风都活在别人对慕今歌的赞叹之中。 他闭上眼,都能听到那些人对兄长的期盼和赞扬。 “你兄长惊才绝艳,是国之栋梁。” “慕今歌日后当为士族之统率。” “今歌今日受了陛下夸赞,给我们慕家长了脸,舒风,你也要加油,像你兄长那样” 年幼的慕舒风一听别人夸赞他兄长,便会笑得尤其灿烂,他的兄长陪伴他的时间虽然不多,可慕舒风也极喜欢他。 他有个这样的兄长,人人都艳羡他。 然而后来却渐渐的变了,在兄长十六岁后,受了先帝所托,成为当今陛下的太傅,便和慕家断绝了往来。 慕舒风起初不明白为什么,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不知所措。 人人都说,慕今歌为了权势,成了先帝的禁脔。 否则任他再惊才绝艳,十六岁的少年,怎会成了当今陛下的太傅 慕舒风不信,同说这话的同窗干了一架,骨头都给断了。 谁知,事情愈演愈烈,几乎人人都在私下讨论。 他从不信到相信,从艳羡到厌恶。 慕今歌已经没有继承慕家的资格了,当初加诸在慕今歌身上的东西,全都要他来承受。 慕舒风觉得喘不过气。 那么多的学业,君子六艺,人情世故,让他不胜厌烦。 这就是兄长所在的世界 那些东西快要把他压垮的时候,慕舒风终于拿到了慕家家主之位。然而他每次看到慕今歌,总会生出那些痛苦和不甘来。 慕舒风原以为是自己嫉妒,今日想来,却终于明白了。 原来那并不是嫉妒,而是叹惋。 为什么我惊才绝艳的兄长,到头来竟会成了这种人 他在惋惜,也在心疼。 而如今得知了全部的真相,慕舒风才发现,自己这些年的不甘,就像是一个和长辈闹了别扭的孩子,急迫的寻求重视。 而他最想得到的,其实是兄长的一声夸赞。 慕舒风身体狠狠发着颤,兄长被荣王掳走,他并非不担心的。 只是祖父一直只看着兄长,嫉妒的心情占据了担心的心情罢了。 而如今,慕舒风越发忧心起兄长的安危,眼底甚至积满累悔恨的泪水“对不起” 那些白色的梨花吹拂在他身上,明明犹如细雪,没有半点用力,却像是千万根针那样,戳得他生疼。 然而正当此时,下人却急急忙忙的过来禀告。 “家主,祝月瑾来了。” 慕舒风急忙擦了擦眼角“祝月瑾来做什么” “祝楼主说想和家主谈谈慕太傅的事。” 慕舒风微怔,脑子还未来得及思考,双脚却先动了。 明启宫中,尚未点灯。 外面一派春日融融之景,里面的气氛却尤其压抑。 李德忠叹了口气,端着八珍粥走到了苏衍面前“陛下,好歹吃上一口吧。” 朱色幔帐里,一个身影立了起来。他尚未束发,发丝就这样凌乱而开,那张尚有几分稚气的脸上,仿佛一汪死气沉沉的深潭。 “聂添呢” “陛下此时要攻打曲阳,的确不是时候啊。” “孤已经想明白了,聂添那日骂得好。” 若非聂添,只怕他早已经犯了糊涂。 苏衍捏紧了手,身体微颤,“太傅被苏桓掳走之后,孤整日寝食难安,稍有入眠,便能梦到苏桓对太傅动了手。” 李德忠心疼苏衍,只得劝慰道“太傅足智多谋,不一定就会这样。” “是孤没用。” “陛下” 李德忠看得清楚明白,陛下是当真排除万难也要保住太傅。 正当此时,小顺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弯着腰禀报“陛下,慕舒风求见。” “他来做什么” “不仅是慕舒风,他身边还跟了两个人,一个叫做詹遥,一个叫做祝月瑾的人。” 一听这话,苏衍立马就从床上起身。 他拖着疲乏的身子,随意披上了外衣,就径直的走了出去。 祝月瑾仍是一身女装,眉眼妖冶秾丽,身着一身艳色衣衫,一下子便把人的注意力都勾到了他的身上。 苏衍望向了他,再看向了一旁和他眉眼有着五分相似的男人,眼神微闪。 祝月瑾抱拳道“陛下一定很疑惑,为何草民今日会带着詹遥过来。” 苏衍紧抿着唇“我知道你,风自楼的楼主。” 祝月瑾轻笑“正是。” 苏衍望向另一人“慕舒风,你身为慕家家主,何以带一个外人来见孤” 慕舒风心里愧疚难安,便朝苏衍道“今日祖父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我,而正巧祝月瑾又带着詹遥过来求见,所以我便同意了,冒死也要带他们进宫。” 苏衍冷哼了一声,那日慕舒风如何针对太傅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今日的转变,让他嗤之以鼻。 “你倒是心好。” 慕舒风更加沉默,木然的接受着苏衍的嘲讽。 等苏衍望向祝月瑾的时候,他才对苏衍解释“这些年,风自楼一直在和今歌联系。今歌在失踪前的那几日,我曾找过今歌。他说陛下十足的信任他,所以我才敢进宫面见陛下。” 苏衍眉头紧蹙,没想到祝月瑾也是殷牧悠的人。 更加没想到,祝月瑾胆大到竟然敢独自入宫。 “你就不怕孤治你的罪” “陛下若是担心今歌,就不会治罪于我。” 苏衍沉默了,这个祝月瑾,的确懂得人心。 “这是詹遥,那日草民偶然将他救下,现在兴许能派上用场了。” 苏衍望向詹遥,谁知詹遥一见到他,脸色就微微泛白。 毕竟眼前的人曾经想杀了自己,詹遥不可能不怕。 “你有什么计策” “这三天风自楼的人都动了起来,总算查到了曲阳有多少兵马。他们对外宣称八万,实则足足有十万的兵马,就是想等着陛下自投罗网。” “聂添手里有十五万兵马。” 祝月瑾皱眉“可是陛下敢派出所有人去吗陛下尚未亲政,能调动的仅仅只有聂添手上的人。若是全部派出,皇都不乱了套况且今歌还在苏桓手上,眼见形式不对劲,他们只会以今歌威胁陛下,到时候陛下是舍弃那些士兵,还是今歌” 这也是当时聂添教训他的话,也正是让苏衍陷入两难的根本原因。 苏衍只恨自己为何年幼,若他再长几岁,早早的掌控了大周,断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可孤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在贼人手里。” 苏衍的表情尤为痛苦,他越是如此,祝月瑾悬吊的心便越能放下。 今歌没有看错人,他说得没错,苏衍不会置他生死于无物。 “此时詹遥便派上了用场。”祝月瑾抬眸,“詹遥可扮作陛下,为陛下充当诱饵。” 仅祝月瑾这一句话,苏衍已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你想说的是,让詹遥扮作孤。苏桓的目光就可放在詹遥身上,再暗中救出太傅” “正是。” “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苏桓不会上钩。” “陛下的意思是” “找个理由,得去一趟曲阳。” 祝月瑾很是诧异,他之前一直觉得殷牧悠坐上那个位置比较好,然而现在看来,苏衍之前的软弱无能都是演出来的,其实小皇帝贼有心计。 “又不能出兵,究竟什么法子好呢” 祝月瑾也陷入了为难,忽然间,他和苏衍都齐刷刷的把目光放到了慕舒风身上。 慕舒风头皮发麻“陛下忽然这么看着臣作甚” “慕家” 祝月瑾也笑了起来“的确可行,苏桓在皇都也应当看到慕家主对今歌的态度了。” 慕舒风仍旧没缓过神来“啊” 苏衍悬吊已久的心,如今才总算落地。他目光灼灼的望向慕舒风“慕家主曾说愧对太傅,那若有一日你让你救出太傅可愿” “自然” “那好,慕家肖想皇后之位,孤盛怒下罚了慕家主。慕家主心中不满,从今日起叛出大周,投效荣王。” 慕舒风一脸懵逼,等等,他听到了什么 “陛下,这臣不太懂陛下的意思。” “你不必紧张。”苏衍眼底跳动着光,“放心好了,曲阳有一个人,能和我们里应外合。” “谁” “詹旭然。” 祝月瑾回望了他一眼,刚满十七的小皇帝,如今也能担起重责了。 殷牧悠从长眠之中醒了过来,连续三日的昏迷,让他头疼得厉害。 四周的摆设,全然不像是太傅府,殷牧悠刚想撩开床幔,便有一人走了进来。 苏桓眼神带着恶意“太傅可算是醒了。” “这里是哪儿” “曲阳,荣王府。” 殷牧悠十分震惊,朝他望了过去“我为何” “你想问你为何会在这里那都要感谢太傅才是,若非慕太傅不在自己身边加派人手,本王又怎会轻易的从皇都带走了你” 殷牧悠心头渐沉。 苏桓从那边走了过来“程江之事后,太傅还没长记性” 他轻轻撩开了朱红的床幔,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艳至极的脸。刚苏醒的他,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慵懒,长发迤逦,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紧贴着犹如新雪一般的肌肤。 这双望向他的眸子极冷,一眼望去宛如一弯寒潭,高冷而孤远。 苏桓自然是厌恶殷牧悠的,但在这一秒也被美色所迷,眼神几乎无法从他身上挪开。 然而殷牧悠半点没察觉他的异样,扬起了头“荣王抓了我,该不是以为会威胁到陛下吧绝无可能” “有没有可能,可不是太傅说了算。” 殷牧悠嘲笑的说“陛下在我面前装乖扮巧,便是为了从我手中夺回权利。荣王竟然也信了,可叹陛下装得深。” 苏桓皱紧了眉头“你是说苏衍是装的” “不然呢”殷牧悠目光淡然,表情却极度讽刺,“我把控朝政十年,陛下会真的欢喜我吗” 苏桓久久的打量着他,并不出声。 许久之后,苏桓才笑了起来“呵,好一张嘴,简直舌灿莲花,本王都差点被你骗过去了。太傅还是少费些唇舌为妙,否则惹得本王不喜了,太傅可就自身难保了。” 殷牧悠“” “慕太傅这么说,怕是我那个弟弟听到要伤心欲绝了。” 殷牧悠正想从床上起身,却见自己此刻被细长的锁链绑住了脚踝。 这锁链打造得精巧,也极细极轻,根本不会造成负担,所以殷牧悠现在才发现。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了些不好的记忆。 “苏桓” 苏桓捏住了殷牧悠的下巴,他被迫的望向了那双眼眸。 里面犹如黑暗的渊薮,寒冷可怖。 殷牧悠根本挣扎不开,他的力气极大,手指犹如钢铁一般,让人动弹不得。 “本王知道太傅足智多谋,这锁链能断了太傅不该有的心思。太傅如今可是本王的阶下囚,该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苏桓就离开了此地。 他走得快,心里也莫名的升起一股烦闷。 那张脸竟这般勾人,难怪父皇也逃不开他的美色。 他在明启宫见到的时候,的确也惊叹许久。 苏桓眼神沉了几分,原本想准备给殷牧悠的后招,此时竟不愿意就这样毁了他。 “主子,您吩咐的人找来了,是否要送进去” 苏桓听到声音,朝那人望了过去“你找的是些什么人” “无非是些好男色的地痞流氓,身上还染了些不干净的病。” 苏桓的眼底泛起冷意,走到前面跪在地上的那几个男人的面前,一脚踢到了他们的胸口。 “慕今歌从小就是养尊处优的士族公子,后十年又一手把控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凭他们也配” 下属吓得脸色惨白,跪在了苏桓身旁“主子恕罪。” 苏桓不想再看他们,仿佛多看一眼就是脏了自己的眼睛。 连日赶路,他早早的回到了房内。 他有时真想尝尝,把慕今歌踩在脚底下,看着他委屈求饶是什么滋味。 苏桓的脑海里浮现一副画面,那人的风骨都被折在手里,纵然再是清高,都被人紧紧拽在手心。 孤高的月,不也一样被扯下云层,跌入尘土里。 他的心里生出了几分快感来,往日他无论如何也敌不过殷牧悠,所有事情都输他一筹,而如今他是否是输家,还尚未可知。 “主子,慕太傅说得也不无道理,万一陛下真是装出来骗大家的。他根本就是怨恨慕太傅,谁会喜欢一个压制了自己十年的人”那十年,陛下可遭受了不少的罪。 苏桓瞥了他一眼,这人真是蠢钝如猪。 “那些话自然是骗人的,他在苏衍心里的地位,再重要不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殷牧悠已经在曲阳待了七日。 这些天, 日日有人为他送吃食, 殷牧悠原以为苏桓会苛待他,实际却并没有。 他被关了起来, 外面更是多了许多巡逻的士兵, 把荣王府守得犹如铁笼, 一只鸟儿都飞不出去。 殷牧悠心头烦闷了起来, 思绪渐重。 终于, 他病倒了。 在听说这件事之后,苏桓请来了医师。 “他怎么样了” 医师一把脉,脸色都变了“这” “可是风寒” 医师望向苏桓,立即跪了下去“王爷,慕太傅五脏俱损, 身子更是羸弱,本就该好好静养这些天他思虑过度,如今怕是回天无力。” 苏桓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这样, 他诧异的朝床上的殷牧悠望去,迟迟未能回过神来。 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对方反倒像是那花期已过的玉兰花,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衰败下去了。 “能治吗” “以属下的医术, 只怕” 苏桓发了怒“滚” 听闻他发话,所有人都离开了这里。 屋内静悄悄的,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苏桓习武已久, 常人的呼吸和脚步他都是能清楚的听到的。可床上的人竟虚弱至此, 他竟无法仔细听清。 苏桓走了过去, 撩开朱红的轻纱床幔,殷牧悠那张脸就这么映入眼帘。 他的确很美,美到足矣勾起旁人的邪念。 苏桓的眼底也露出三分痴迷,弯下了腰,撩起他的一缕墨发,仿佛是把这个人给抓牢了一般。 下一秒,殷牧悠就醒了过来,戒备的望向他“荣王这是做什么” 苏桓放开了他,表情仍旧厌恶嫌弃。对于美的事物,人人都会多出几分怜惜,可面前的人是重要的棋子,他怎能为他所惑 “看来太傅还病得不够重,这么快就醒了。” 殷牧悠闷咳了几声,仿佛是被苏桓给气到。 他这模样让苏桓的心情好了几分“当年父皇是不是也这么对你的” 殷牧悠表情微变,身体也轻颤起来“荣王自重。” “自重”苏桓嗤笑一声,“我和苏衍对你来说都是仇人之子,我和那些傻子可不一样,他们人人都觉得你是为了苏衍才这么做的,可我却不觉得。” 殷牧悠皱紧了眉头“那以荣王之见,我的目的是什么” “你大概是想引得我那弟弟对你无法割舍,彻底的爱上你之后,再夺走他的皇位。把人捧得高高的再让他坠入谷底,岂不是更能报仇” 殷牧悠在心头冷笑一声,原主的确有报复大周的打算,却没想过这么做。 十年的时间,把一个孤苦无依的小皇帝养成金丝雀,永远只信他一人,慕今歌还是能办到。 “很明显,荣王猜错了。”殷牧悠拍开他的手。 苏桓表情全都僵硬了,心头沉了又沉。 他知道,自己是在嫉妒,可不是为了情爱之类的东西。 想当年,父皇将他过继老荣王,当初的他在曲阳也同样步履维艰,为何就没人这样掏心掏肺的帮着他 苏衍他到底凭什么可以得到这个人的青睐。 苏桓收回了手,深吸一口气“识时务者为俊杰,太傅休要冥顽不灵了。” 殷牧悠勾起唇角“荣王这是在拉拢我” 被人看穿,苏桓心里一凛。 “只是让你看清实事罢了,和苏衍比起来,归顺我岂不是更好。” “我让荣王的处境变得如此难堪,荣王还想用我,果然有容人之量。” 苏桓勾起唇角“慕太傅是聪明人,只要你想,大周又有几人能比得过你呢” 殷牧悠没有说话,而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那模样快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 医师很快送来了一碗药,苏桓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喝吧,本王说的话,慕太傅还是多加考虑考虑。” 殷牧悠下意识朝后退了几分,这一幕便映入了苏桓的眼中。 “你在怕本王” “我为鱼俎,君为刀刃,不得不怕。”殷牧悠话锋一转,“况且,我并不想效忠荣王。” 苏桓的脸色瞬间变了“本王方才还夸太傅是聪明人,现在却如此蠢笨。” 殷牧悠毫不在意他的讥讽“程江的事,太平侯的事,都让我不敢。” 一提到这个名字,苏桓捏紧了双手。 若非眼前的人算计,他怎么会亲手杀了太平侯 扶苍珠不可能对苏衍没有效果的 苏桓语气越发阴沉“既然太傅不愿,本王也不强求,但有一件事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苏衍对扶苍珠毫无所动” 殷牧悠扬起头“我。” 苏桓瞳孔一缩,随即又笑了起来“太傅拿本王当三岁幼童么这种谎言你以为本王会信” 殷牧悠并未反驳,告诉他真相他又不相信。 “你杀太平侯的时候,可有想过长欢” 这句话终于刺痛了苏桓。 他承认自己被激怒,三两步走到殷牧悠面前,用手死死掐住了殷牧悠的脖颈“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空气在一点点被抽走,殷牧悠脸色涨红,根本无法呼吸。 他如鸦羽的长睫轻颤,长发迤逦紧贴于侧脸,少了几分男子的硬朗,而多了几分柔美。 苏桓手上的力气却逐渐消失,无法再用力些。 殷牧悠见他不杀自己,原本紧闭的双眸忽然睁开,里面渗满了一层生理性的水雾,里面光华流转,仅仅这一眼,便能勾走旁人的魂。 “怎么不杀” 苏桓脸色难看的推开了他“慕今歌,你竟又在使诡计,想逼我杀你我偏不如你所愿” 殷牧悠狠狠的咳嗽了起来,原本苍白的嘴唇也染上血色。 “可惜,还是被荣王给识破了。” “你是故意激怒我,想被我杀了,苏衍就能不受我钳制”苏桓更加阴沉不定,“慕今歌,你可真是事事都在为苏衍考虑。” 殷牧悠没有反驳,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苏桓狠狠一拂袖,很快便离开此处。 屋子里,殷牧悠的呼吸声这才粗重了些许。 他的心脏在狂跳不止,紧紧抿着唇这样做,苏桓就应当会为我治病,不会对我动手了。 主人是故意的 我是他的情敌,我想死,他一定不会让我死。 所以,他便故意透出自己的目的给苏桓知道。 殷牧悠嘴角勾起一个笑容,那是掌控一切的笑。 正午的阳光撒了进来,殷牧悠那双眸子里流转着光华,令陋室生辉。 “我还不能死。” 果不其然,在那之后,为殷牧悠看病的人多了起来。 殷牧悠嘴里喊着不治,让他们滚之类的话。 哪知道苏桓听见后,便更加不能让他如愿,阴恻恻的站到了殷牧悠面前“你死了本王岂不是很麻烦在没得到江山之前,你想死也不能死。” 他转过头去,对医师说道“用最好的药材。” “诺。” 殷牧悠涨红了脸,一副被苏桓气到的模样,内心已经大定。 可以喝药了。 养了四五天,殷牧悠的身体恶化果然止住了。 不得不说荣王府里的药材真是好,集天下珍宝,连皇宫都比不过。 果然是主角,光环棒棒哒。 只不过苏桓对于君长欢的喜欢,殷牧悠却是不以为然的。 源自于得不到和占有欲的喜欢,那能叫做喜欢吗 若非原来的剧情里,君长欢一直惦念着死去的慕今歌,让苏桓觉得格外特别,他会这么一直对君长欢死心塌地么 要是遇到另一个他得不到的人,苏桓的心意怕就要慢慢变了。 殷牧悠喝着药,忍不住叹了口气。 而苏桓听到下属禀告,他每日这样委曲求全的样子,反而让苏桓心情好了,还给了让他放风的时间。 只是每日在院子里的时候,仍需几十号人看管着才行。 这天殷牧悠看着管家解了他脚腕上的锁链,不动声色的跟着管家走到了院子。 十多天没出门,没想到外面的梨花竟已全都开了。 天气也逐渐转暖,艳溢香融,一片美景。 苏桓正在书房,听着下属的禀告,心思却直直的放到了外面。 他以前总觉得荣王府单调,从不会留意院子里的风景。 而此时,那人身着白色春衫,在梨花树下轻柔一笑,美好得仿佛一副画卷。 苏桓看得愣神,想起这些日子他也逼迫了殷牧悠不少。 殷牧悠每每都摆出一副屈辱的样子,看得苏桓心中快意渐生。旁日里对殷牧悠的仇视,早在这段时间消减了七七八八。 “王爷” 苏桓轻咳了一声“你继续说。” “诺。”下属方才只是禀明曲阳大小事宜,现在才进入了主题,“属下们打探到一个消息,慕舒风叛出皇都。” 苏桓眼神一凛“什么” “这消息被压得死死的,但在三日前,慕家老宅已经被聂添的人马重重围住。” 苏桓垂眸沉思“不一定可信,再查。” 下属的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可慕舒风逃来的方向是咱们曲阳到时候也要把慕舒风扣押下来么” “他来了曲阳”苏桓皱紧了眉头,想起慕舒风对殷牧悠的不满,心中渐渐明了。 上次慕老寿宴,他虽然并未去,但需要知道的消息,可分毫不差。 苏桓勾起嘴角“慕舒风都能在慕老寿宴换掉歌姬,让慕雪兰在苏衍面前一舞,虽然是个蠢货,但野心却不小。” 苏桓看着这局势,却觉得大大的妙。 皇都越乱越好 “他来了曲阳,是想投效本王以及重振慕家,恢复当年第一士家的尊荣” 下属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慕舒风的用意。 “不管他用了什么方法捉住苏衍,截住慕舒风,咱们再去试探。” “诺。” 下属很快就走了出去,徒留苏桓一人在书房。 他眯起眼,望向外面的春光,心想很快大周就会是他的东西了。 到时候,他会拼尽一切方法补偿长欢。 苏桓走到了书案前,原本想按着记忆里的君长欢画画,他一笔笔的勾勒下来,处在一片春色之中,仿佛身心也受到了感染。 笔锋渐走,等到苏桓回过神来的时候,宣纸上却跃然呈现了殷牧悠的脸。 他睁大了眼,心脏狂跳,慌乱至极。 下一秒,苏桓就扔了毛笔,把那副刚画好的图揉成一团,脸色已经铁青。 “可恶” 慕今歌,他究竟要祸害他多久 苏桓气急败坏,殷牧悠来了荣王府的十几日,他并未觉得报复到了殷牧悠。 反倒是他自己,这一日日的,像是被殷牧悠给算计了似的。 明明每次看着那些下人强灌他喝药,殷牧悠那双眼睛透着难堪的时候,他心头都会升起几分快感。 可,为什么 苏桓越想越不对劲,刚想把那幅画给毁尸灭迹的时候,下人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荣王殿下,门外有一公子,自称君长欢” 他的话音刚一落下,苏桓便睁大了眼,立马就朝着门口走出去。 他方才画了太久,殷牧悠早已经被带回去了。 院子里梨花纷飞,犹如细雪一般。 经过那里的时候,苏桓脚步略有停滞,还是很快就走到了荣王府门口。 他望向君长欢,对方身上只穿了简单的灰色长衫,一袭风尘而来。君长欢消瘦了不少,一路上却未折他的容貌分毫。 只是原来温柔的气质,如今已变得锐利。 苏桓喊出了他的名字“长欢” “荣王殿下。” 苏桓心中生出了几分愧疚,不仅仅是因为那晚情急之下杀了太平侯,还有他对殷牧悠的在意,都让苏桓觉得对不起他。 “你是怎么来曲阳的快进来” 君长欢低垂着眸“我父亲谋反,皇都已经无我容身之地了。这一次我是混在商队里,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皇都。” 苏桓心疼万分,难怪进入曲阳的时候守军没有发现 君长欢随他一起进入了荣王府,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苏桓原以为君长欢会问殷牧悠的消息。可让他惊讶的是,君长欢对他分毫未提。 夜晚,苏桓为他接风洗尘,摆设了宴席。 他望着君长欢“你父亲的事” “我已经查清楚了,我父亲的确是谋逆,当时你也是情非得已。” 听到君长欢这么说,苏桓脸上露出欣喜“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君长欢皮笑肉不笑,和苏桓一起喝得烂醉。 他的酒量极好,胜过许多人。 而这些天久未见面,君长欢又借着苏桓的愧疚,留在了荣王府内。 在确认苏桓熟睡之后,君长欢便小心的站起身来。 他的眼里迸发着难忍的恨意,他一步步走到苏桓身边“阿桓” 苏桓唔了一声,似要醒来。 君长欢脸色一变,瞬间便把袖子里的利器给收了回去。 万一被发现就得不偿失了,先找到今歌再说。 君长欢小心翼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谁知刚将门口虚掩,原本醉酒的苏桓便清醒了过来,一双眼眸在黑夜里犹如寒潭。 苏桓眼底含着痛苦“果然” 他站起身,跟在了君长欢的身后。 荣王府极大,君长欢又必须躲过那些巡逻的士兵,左拐右拐,竟不知什么时候到达了书房。 “刚才这里怎么有道虚影” “不知道,好似今日王爷请进来的客人” 君长欢的心脏狠狠跳动起来,原以为他们会进来,谁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后,他们便穿过了书房,去向了别处。 君长欢额头都渗满了冷汗,余光却瞥到了一副被揉烂的画。 他的目光忽然无法挪开,一步步走到了那边。 正当此时,苏桓却打开了门“看来你说原谅了我是假话。” 君长欢身体一僵“怎么会” “那你跟我说,你来我书房想找什么” 君长欢手里拿着画卷,上面的人完全映入了他的眼帘。 梨花似雪,树下的他眉黛春山,清冷高雅。 这是今歌 君长欢的脸色瞬间煞白,他诧异的朝苏桓望去,终于明白了苏桓抓走殷牧悠的用意。 可耻 他竟对今歌生出了那种龌龊感情 苏桓也注意到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顿时心头一沉“长欢。” “你别过来” 苏桓眉头紧蹙“我并不是” 君长欢冷笑一声“这就是证据,这难道不是你亲手所画你明知道他是我心仪之人” 苏桓紧紧盯着他“你委屈自己来荣王府,是否为了慕今歌” “是又怎样” 苏桓心痛万分,尝到了作茧自缚的滋味。 若非当初要拉拢太平侯和殷牧悠,他根本不可能接近君长欢,也不可能喜欢上他。 而如今,他成了长欢的仇人。 “长欢,放下那幅画,我可以既往不咎。” 君长欢手里拿着这东西,已经是极恨苏桓了。他将那画撕碎,上面的人物也完全看不出轮廓来。君长欢强势的说道“我不会让你动今歌的。” 苏桓心越发的沉了下去,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和君长欢便再也无法挽回。 “长欢,这可是你逼我的。我原本想要好好对你,可你的眼里永远只有慕今歌。除了他,你何尝看过我一眼” 君长欢愤怒至极“苏桓,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苏桓垂下眼眸,他的样子极其不对劲,外面骤雨忽至,惊雷响起。 书房内的灯也被风吹得熄灭,苏桓从外面一步步走了进来。 “既然你都自投罗网了,我也没必要再客气。” 一道惊雷闪过,照得四周通亮,苏桓此刻的表情,也全都映照在君长欢的眼中。 他并未害怕。 太冷了,身体对冷的感觉早就麻木了,又怎么会颤抖呢 “你想怎么样让我跟今歌一样,被关起来吗” 苏桓冰冷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的脸“看来,你已经越来越了解我了。” 天边拂晓渐至,熹微的晨光冲淡了暗青色的云,周围渐渐大亮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殷牧悠的眼前便模糊一片。 这具身体,早就该死了。 是他来了这里,才活生生的拖了这么久。 “太傅,该吃饭了。” 听到声音,殷牧悠从床上起身“什么时辰了” 一直照顾着他的丫环朝殷牧悠望去,才见他眼前都是雾蒙蒙的一片,不由惊呼“太傅” 殷牧悠闭上眼眸,将发上的发带取下,蒙住了眼睛“不必惊慌。” 丫环吓白了脸,正想去给苏桓禀告,谁知此时苏桓便带了一人走了进来。 “荣” “嘘。” 苏桓朝她使了眼色,丫环只好走了下去。 然而这细微的声音,还是让殷牧悠给听见“谁” 苏桓原本想拿君长欢来折磨折磨殷牧悠,毕竟这可是他的情敌。他就是要让君长欢看看,对方有多么软弱,在他手心里就跟一条虫子似的,好让君长欢死心。 可谁得知,殷牧悠在他动手之前,就已经成了这般模样。 真是可笑。 苏桓压低了声音,在君长欢耳边说“倘若让他发现了是你,我便不让你见他了。” 君长欢攥紧了手,眼底透出愤怒。 苏桓就在一旁冷冷看着,君长欢不想错失这次的机会,走到殷牧悠面前“太傅,奴是新来的。” 殷牧悠微怔了一下,觉得他的声音很熟悉“你凑过来些,我看不清。” 君长欢呼吸里都夹杂了痛意,今歌已经被苏桓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奴不敢,如今在荣王府,若是和太傅亲近过了头,就会死路一条。” 殷牧悠只得作罢,笑得有些虚弱“原来如此。” 见君长欢也规矩,苏桓便朝君长欢说“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随后,他便走了出去。 君长欢这才敢靠近殷牧悠,他很想抱着他,想看看他有没有事。 他软弱了太久了。 幼时人人都夸赞他温文尔雅,可君长欢知道,那只是软弱罢了。 只要能救今歌,他会不折手段。 就算是杀人,让他的手染上鲜血,君长欢也会去做。 君长欢朝殷牧悠笑“能否让奴为太傅束发。” “有劳了。” 他拿起一旁的梳子,捉住了殷牧悠的长发,一下又一下,恍若诀别。 君长欢情难自禁,撩起他一丝长发,轻柔的吻到了他的发尾。 苏桓站在外面,正巧看到了这一幕,神情都凝重万分。 他总以为长欢性子柔软,就算和殷牧悠在一起,也是在身下。 而如今看来,长欢大约和他是一样的。 苏桓倒退了一步,犹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了过来。 他往日看殷牧悠总觉得碍眼,可现在,他却再也生不出那种念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苏桓不准君长欢再同殷牧悠相见。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自从那日见到君长欢爱怜的亲吻殷牧悠的发尾后, 他的心就生出了些许奇怪的想法,就连看殷牧悠的眼神都一变再变。 也对, 长欢再怎么性子柔软也是个男人, 起这样的心思并不奇怪。 倒是殷牧悠 苏桓神使鬼差的把上次君长欢撕碎的画, 找人重新拼合了起来。 他站在书房之中, 眼神幽深的抚摸着。 施桢予进来的时候, 见此情形,犹如看到了先帝一般。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才发现站在画像前的人是荣王。 “怎么了” 施桢予喃喃的说“荣王也知在下曾任宫廷画师,时常有接触到先帝的机会。方才在下宛如见到了先帝一般。” 苏桓抿着唇,有些不开心“苏衍和本王, 谁更像父皇” “自然是荣王殿下了。” 苏桓喃喃自语“那看样子他应该更讨厌我这张脸才对” 施桢予没能听清“什么” 苏桓回过了神“没什么,我是说,慕今歌瞎了好。他都这幅模样了, 再也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施桢予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启齿。 到最后,他还是一狠心, 朝苏桓道“先帝当初也是这么想的, 可慕今歌此人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在下不想荣王也重复当年的悲剧。” 苏桓冷哼一声,极度自负“父皇是父皇, 本王是本王, 不能混为一谈。先生若操心这些, 不如劝劝慕今歌,让他投诚于本王。” 施桢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并没有这样的本事。 苏桓就更加看不起施桢予了,他狠狠一拂袖“先生请便吧。” 施桢予叹了口气,想起好友的话 “荣王此人刚愎自用,他现在的成就,也无非在于一些运气和自身的些许真本事。可这样的运气又能伴随他多久呢” “荣王现在是谋逆,在曲阳的十万大军也不全都是想跟着荣王谋逆的。” “陛下即将亲政,文官之首的慕今歌支持陛下,武官之首的聂添也支持陛下,你现在还看不清形势么” 好友从皇都回到了曲阳的詹家老宅,前些日子才同他联系上。 当日的敦敦劝言还浮现于眼前,施桢予是抱着最后一次希望,前来说服苏桓的。 谁知,苏桓并不想听他的话。 施桢予长叹了一口气,朝他一拜“在下告退。” 或许,他真的要好好想想好友的话,尝试着和慕家的人接触试试。 苏桓却全然没能想到这些,等施桢予走出此地,不一会儿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便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主子,君世子在和慕今歌传递消息。” 苏桓诧异的望了过去“可截获住了” “自然,慕今歌打算传递出来,可咱们手底下的人又岂非吃素的,就是这个。” 苏桓接过了纸条,原以为殷牧悠会让君长欢想尽办法救出自己,谁知上面却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长欢,你别插手。” 他的眼睛瞎了,写的字再也不如往日漂亮。 苏桓心头一噎,慕今歌对旁人什么时候有过这么温柔的时候 他只见过两个人,一个是苏衍,另一人便是君长欢。 苏桓捏紧了纸条,之前只是让他们见了一面,没想到这样都能让这两人联系上。 苏桓心里憋了一口气,噎得他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就仿佛被带了绿帽子似的。 “倘若再有此情况发生,及时来报。” 男人十分诧异“主子不动手吗” “动什么手” “那纸条不就是证据拿着这东西去找君世子或慕今歌都可” 苏桓眯起眼“你什么时候竟也命令到本王的头上了” 男人立马低下了头“属下不敢,只是属下觉得主子如今陷得太深了。” 陷得太深 苏桓脑子嗡了一声,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和殷牧悠是敌人。 只是,他近日的确太关注殷牧悠。 他总以为长欢和慕今歌,该是长欢雌伏于人下,谁能想到 苏桓紧紧捏着手“不拿着纸条去找他们,是因为他们继续交换纸条,自然得放长线钓大鱼。” 男人才睁大了眼“原来是这样,还是主子想得周全” “你先下去吧。” “诺” 下属很快便离开了此处,书房内又仅剩下苏桓一人。 苏桓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是该嫉妒长欢背着他和殷牧悠联系上了,还是该嫉妒殷牧悠的柔软只对他 两种情感汇聚在心头,让他气血上涌。 不管是如他所说的放长线钓大鱼,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和殷牧悠联系的人成了他。 入了局的人本应是殷牧悠,却总让苏桓觉得成了他自己。 短短几日之后,殷牧悠便不再如往日那样郁郁寡欢,脸上有了几分笑容。 苏桓去看他时,殷牧悠却一脸的戒备“荣王怎么有兴趣来我这里” “你的弟弟慕舒风已经到了曲阳,直直的朝着我荣王府奔赴而来。” “慕家人如何,于我又有何干” 苏桓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我倒是忘记了,十年前是他们出卖的你。” 殷牧悠脸上血色尽失,苍白得犹如白纸“荣王今日来就是为了气我若我被你气死了,倒也划算,至少你不会拿我威胁陛下了。” 苏桓眼神微沉。 在交换纸条的时候,他总是温柔以待,可每次过来,他都像是浑身长满了刺。 苏桓知道自己卑劣,他用这样的方法偷走了他对长欢的关心。 可这些日子和殷牧悠以信件交换,让苏桓逐渐发现了他另一面。 大周最会玩弄权术的权臣,那些冰冷的外壳被打碎,里面只剩下柔软。他和苏衍都在旋涡的最中心,一旦尝到了真心,便会犹如飞蛾扑火那般。 他忽然间明白了苏衍的心情了。 “本王来此地,只是为了告诉太傅一声罢了,等慕舒风来了荣王府,不知太傅可想见见” 殷牧悠紧抿着唇“你是在羞辱我吗” “绝无此意。” 殷牧悠嗤笑一声“我早已经和慕家恩断义绝,再无来往。至于慕舒风怎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若是,他带来了苏衍的消息呢” 苏桓说这话只是为了试探,谁知他的话音刚一落下,殷牧悠的表情就变了。 “陛下到底怎么了” “你果然关心苏衍啊。” 殷牧悠眉头紧蹙,慕舒风虽然嫉妒他,但性子也不至于叛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殷牧悠狠狠的咳嗽了起来,许久之后他才平复下去。 殷牧悠抬眸,露出了原本的狠厉“苏桓,倘若陛下有三长两短,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苏桓勾起唇角“极好,我等着。” 他大步走了出去,殷牧悠是他的情敌,他的仇人,他的对手,更是他所艳羡之人。 仅凭一己之力把大周玩得团团转,他那时在曲阳的时候,曾憧憬过这个人。 屋子里又仅剩下殷牧悠一人,他眼睛看不见,四周更是静悄悄的。 殷牧悠躺在床上,仅是刚才情绪激动,就让他差点咳血。 都跟你说了修身养性。 反正也活不长了,倒不如这样更痛快。 正当他想得入神时,外面便传来了动静。 “慕太傅,奴给你送吃食来了。” 殷牧悠腾的一下起身“先放着吧,多谢你一直帮我传消息出去。” 丫环心虚极了“没,没事。” 殷牧悠笑得温柔“这大约是最后一封,能劳烦你吗” “最后一封”丫环很是吃惊。 “嗯。”殷牧悠淡淡的说道,“你竟是李德忠在曲阳故乡的亲人,也是有缘。”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丫环手都抖了起来。 她并未欺骗殷牧悠,她也是铁了心要帮殷牧悠的,只可惜一出去就被人给发现。 是她太笨,没能办好太傅交给她的事。 殷牧悠在一旁写好,让她送出去。 他灰败的眼瞳里倒映出她的脸,丫环越发内疚自责“诺。” 等她走后,殷牧悠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苏桓,这可是你先欺骗我的。 我放出了鱼饵,也要你上钩才行。 “慕舒风来得蹊跷,我猜是苏衍的主意,他们该行动了。” 如果猜错了呢 “不可能。”殷牧悠眼神变得幽深,“我从来没有猜错的时候。” 苏桓在接到殷牧悠写的那张纸条时,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慕舒风已经来了荣王府,见状不由问了句“荣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桓抿紧了薄唇,将东西递给了慕舒风“你自己看看吧,慕家出来的人,果然性子刚烈。” 慕舒风心头生出些不祥的预感,朝纸条上看了过去 “长欢,你要想办法出去。苏桓爱慕于你,定不会对你做得太过。至于我苏桓想拿我威胁陛下,我偏不让他如意。” 慕舒风心都抖了几下,兄长这是要 慕舒风猛然抬头“慕今歌不能死荣王就不担心吗” 苏桓起了疑心“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他可是我们的重要人质” 听了他的解释,苏桓这才放下心。 “一个瞎子,又病中垂危,能翻出什么波浪来”话虽这么说,可苏桓一想到这上面的东西,就满是烦闷。 “其实今日慕某前来,是带了一则消息给荣王。” “什么” “陛下私自出访,来了曲阳。” 苏桓眼瞳一缩,没想到苏衍竟然胆子这么大。 他很快就吩咐慕舒风下去歇着了,因为太过牵挂殷牧悠的事,导致苏桓根本没怎么试探慕舒风和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慕舒风很是着急,又生怕露出马脚来。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苏桓看上去比他更加烦躁,根本没这心思同他交谈。 等送走了苏桓,慕舒风才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完成苏衍交代他的事。 成不成,便看明天夜晚了。 夜晚格外薄凉,乌云遮住了月光。空气里弥漫着散落的梨花香,光线昏暗的夜晚,这种味道格外明显。 苏桓正在屋内,轻抿了一口酒,陷入了沉思之中。 脑子也醉醺醺的,他忽然站起了身,朝着殷牧悠所在的地方走去。 画着姚黄魏紫的屏风内,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声。 “太傅,衣服帮你放在此处了。” “嗯,你先出去吧。” “诺。” 殷牧悠又喊住了她“那张纸条,你可有帮我交给长欢” “有的。”丫环心虚得尾音一颤。 殷牧悠松了口气,朝她笑了笑“你待在此处到底不安全,我已经告诉长欢,让他有机会一定带你离开曲阳。” 丫环眼眶湿润,瞬间就朝殷牧悠跪下了。 “怎么了”殷牧悠虽然看不见,但声音倒是听得到的。 丫环不敢说出口,只朝他拜了又拜。 空气里弥漫着凝重的气息,殷牧悠抿着唇“你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太傅大恩,奴没齿难忘。”丫环连忙站起身来,“若是有机会,奴一定帮太傅逃出去。” “你帮我还不如帮长欢,你忘了,我的眼睛瞎了,就算是逃出去,对你们而言也是个拖累。” 丫环激动极了“太傅怎会是个拖累” 殷牧悠沉默下来,并未与她争辩。 她却哽咽了起来“只要太傅松口帮荣王,想必荣王一定会礼待太傅的。太傅也不需要受这些罪” 殷牧悠脸上的笑容渐收“我曾发誓要护陛下一辈子。” “那太傅是讨厌荣王吗” “苏桓城府颇深,行事果决。若不是因为长欢和陛下,我和他或许能成为朋友。” 苏桓就站在屏风外听着,殷牧悠说的每一个字都砸在他的心头。 酒劲一下子从胃里冲到了头顶,他不由的睁大了眼。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行了,我要沐浴了,你先下去吧。” “诺。” 等丫环走出来的时候,看到苏桓的脸时,她直接被吓白了脸。 原以为苏桓会处置她,谁知苏桓的脸上却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丫环“” 苏桓看她的眼神,抿紧了唇“下去吧。” 他发出了声音,让里面的殷牧悠一下子便察觉。 殷牧悠只穿着单衣,走出了屏风“荣王好雅兴,这么晚了也能逛到我这里来。” “太傅怎么不多穿点” 殷牧悠觉得苏桓的态度很奇怪,他微微蹙眉“方才我正要沐浴,荣王便过来了。” 意思是脱到了一半。 苏桓没有兴师问罪,反倒走了过去,打开了殷牧悠手上的锁链。 殷牧悠“” “太傅眼睛都看不见了,本王若还锁着太傅,岂不是太不通情理了” 殷牧悠那双灰败的眼眸朝他望去“你不怕我逃了” “太傅可以试试。”苏桓嘴角缀着微笑,这里固若金汤,他不怕殷牧悠逃。 再说了,方才殷牧悠的话,着实取悦了他。 主人现在一定在思考,为什么苏桓的态度这么反常明明主人早就察觉苏桓来了,专门说了那些话给苏桓听。 殷牧悠皱紧了眉头,他的确是故意的,就是怕纸条的事苏桓不上钩。 苏桓的态度尤为古怪,殷牧悠皱紧了眉头,还没想明白苏桓为什么不发怒。 “你来曲阳不到一个月,本王已经收复了曲阳周围大大小小五座城池。太傅若早点儿想通,也没必要吃这些苦头。” “不必了。” 昏黄的灯光之下,殷牧悠原本冷硬的脸色也被柔和了许多。屋内白色的蒸汽袅袅而起,他又穿得格外单薄,只留一层单衣。 热气混杂着他身上的酒气,让苏桓的脑子都一阵儿晕眩。 他步步紧逼,朝前走了几步。 眼看他的手就快触碰到殷牧悠了,可一阵天旋地转,殷牧悠便举着瓷片,把他压制到了地上。 “别动” 水也洒出来许多,里面的花瓣紧紧黏在地板和两人的身上。 尖锐的瓷片被殷牧悠紧紧的握在手中,尖角的地方对准了苏桓的眼眸,只要轻轻一下,就会被刺进去。 “仔细你的命” 苏桓全身僵硬,殷牧悠握得太用力,他能感受到殷牧悠手上的鲜血滴落到他的脸颊上。 滴答。 鲜血与他的皮肤触碰的那一霎那,仿佛会被烫伤一般。 苏桓直勾勾的望向了殷牧悠,原以为被他拔掉了所有毒牙,他就成了一只无害的小兔子。 然而,殷牧悠就是殷牧悠,他的攻击性也不会为之改变。 苏桓想起了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心更加沉了几分。 死前一搏么 然而这样的他,却激起了苏桓的兴奋。 他的嘴角拉大,逐渐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想要的对手,从来都不是屈居人下,而是和他旗鼓相当的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香炉里燃着清淡的果香, 袅袅的烟丝从熏笼中升腾而起。 屋内只剩下一片寂静, 充斥着紧张。 “荣王不会以为,我眼睛瞎了, 就是个无用之人了吧” 苏桓眼神微闪, 藏住了深处的兴奋“若太傅没瞎, 手里的瓷片就不该对准本王的眼睛, 而是脖子了。” 殷牧悠还以为苏桓是在激怒自己“有什么关系不管是哪里, 我只知道,荣王现在是我手里的人质。” “人质”苏桓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字,随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之前我为人质,而如今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反转过来了吗” “本王只是解开了太傅手上的锁链,可外面那些看管太傅的人并未撤离。荣王府连一只鸟儿都飞不出去, 太傅觉得自己能逃” 殷牧悠拿着瓷片更凑近了几分“不,不是我逃。” 苏桓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又立马放松了下来。 有趣, 可真有趣 他瞬间明白了殷牧悠的意思“你布下这个局,用纸条做引,又故意和那丫环对话, 就是为了让我放了长欢” “荣王很聪明。” 苏桓眼底的兴奋越来越深。 没想到他从那么早开始, 就入了对方的局。 “要说城府,本王可比不得太傅。” “我一个瞎子,就算为自己筹谋, 我能逃到哪里去苏桓, 你再怎么冷嘲热讽我都不会在意。而你只需要知道一点, 若是不放走长欢,你就要跟我一样瞎了。” 苏桓眼瞳一缩,殷牧悠的表情倒是风轻云淡,谁能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会逼迫到他这种田地。 殷牧悠的发丝全都散开了,犹如云丝一样落在地板上,有的甚至落到了他的胸口。若是没有那尤为尖锐的瓷片,两人根本不像是在对持。 “太傅这么压制着本王,本王寸步难行,如何下令” 殷牧悠皮笑肉不笑“我也不敢松开,万一荣王反悔了呢” 苏桓的眼神越来越冷,看来无论对方是什么情况,就算是瞎了、残了,都不能小觑他。 “好,本王答应你。” 殷牧悠松了口气,苏桓已经朝外面大喊“传本王的命令,让看守君世子的人,全都到此处来。” “诶那君世子呢” “他若愿意离开,便让他离开。” 护卫还没明白过来,苏桓便呵斥了一声“还不快去” “诺。” 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了许久了,殷牧悠腕力不够,手也哆嗦了几下。这个动作久了,就连苏桓也渗出了几分冷汗,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没拿稳,便朝他的眼睛刺过来。 屋内的空气变得越发凝滞,就连呼吸都十分苦难。 时间一点点过去,刚才离开的护卫终于回来了“主子,已经撤走了所有人。” “好。”苏桓望向殷牧悠,“太傅这下子满意了吧” 殷牧悠正想过河拆桥朝苏桓刺下去的时候,外面的人便推开了门,他们用刀架在了君长欢的脖子上“慕太傅若是不放人,君世子就要血洒当场了” “苏桓,你不守信用” 苏桓勾起唇角,吐出了一口浊气。 险胜 若非殷牧悠瞎了,他根本算计不过对方。这么严厉的看管,他都能着了他的道 “不守信用的究竟是谁不是正是你吗” 殷牧悠紧咬着牙“我从未说过,只要你放走长欢,我就会放过你的话” 过河拆桥,他果然想要自己的命。 方才在丫环面前说的那些话,也不见得是真话。 一旦想起他欺骗自己,苏桓心中恶意横生“一命换一命,慕太傅换吗” 殷牧悠紧咬着牙关,手上的瓷片怎么也刺不下去了。 苏桓乘机捏住了他的手腕,狠狠一用力,他就支撑不住的松开了手中之物。 苏桓从地上站起身,扔没有放开。 “长欢又扯了你的后腿,若是你没想要救长欢,而是用方才那招讨好我,或许你自己的处境就不会有这么难堪了。” 这话原本是想说给殷牧悠听的,却让君长欢血色尽失,呼吸也絮乱了起来。 苏桓眼底跳动着恶意,他不该用那些话来欺骗他。 天知道他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有多么高兴。 “慕太傅,我说得可有错” 殷牧悠喉咙腥甜,很快就吐出了一口血来“不关他的事。” 他此刻尤其虚弱,唇角都沾满了鲜血。和往日那副如孤高之花的模样不一样的是,此刻的他轻而易举的被人缚在怀中。 苏桓明显察觉那边有几道眼神因看他入了迷。 他脸色微沉“其余人先下去,你和你,留下来即可。” “诺。” 屋子里又仅剩下他们几人,苏桓松开了手,殷牧悠便差点站不直身体。 君长欢亲眼看到他受此折辱,已是痛彻心扉。 他来荣王府原本打算救他的,可自己却成了他的拖累。 他忽然憎恨起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他为这样软弱的自己感到无比的恶心,心里那块地方坍塌得越来越深,君长欢垂下了头,俨然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 苏桓极为满意,尤其是殷牧悠这么痛苦的模样。 苏桓一步步走到了君长欢身边“他能这么好对付,也多亏了你啊,长欢。” 君长欢一直低着头,听到苏桓的话,嘴里发出几声古怪的笑声。 那温柔的气质随之一改,终于被逼成了别的模样。 这样的他,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压制他的那两个护卫,头皮都有些发麻。 主子杀了人家父亲,又这样逼迫君世子,他不会疯了吧 “你笑什么” 君长欢缓缓抬起了头,唇色苍白无比,可那眼底却藏着浓郁的黑暗“只是觉得自己可笑。” 苏桓下意识的觉得这样的君长欢有些危险,深深的凝视着他。 他顺水推舟,是想给殷牧悠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别再生出这些念头。 而没想到,他没有把殷牧悠给逼急了,反倒是逼急了君长欢。 苏桓皱紧了眉头,到最后带着君长欢离开了此地。 他对君长欢多多少少是愧疚的,纵然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他。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了殷牧悠一个人。 冷风骤然间吹了进来,吹在身上有种刺骨的疼。 殷牧悠咳出一口血,颤巍巍的坐在了床上。 主人猜主角受的气运比较厉害,还是主角攻的气运比较厉害 我眼睛看不见,长欢怎么了 君长欢可能黑化了,苏桓当着他的面儿折磨主人,自然得把人逼成那样,这一招干得漂亮。 殷牧悠心里一咯噔,苏桓不是对长欢情根深种吗 他所有的计算都建立在这上面,可接下来的发展却和殷牧悠预料的不一样。 苏桓不仅没有放走长欢,还用他来威胁长欢,苏桓为什么这么做 昨晚的闹剧,在苏桓的心里成了一个结。 苏桓问起了君长欢,照看他的人却说“君世子在屋子里呆坐了一夜,滴水未沾。” 苏桓头疼欲裂“他作践自己做什么” “依属下看君世子倒不像是作践自己。” “那是什么” 那人不敢说实话,他远远望着君长欢的时候,都觉得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君长欢越是安静,他就越是害怕。 他张了张嘴,只道“君世子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样了。” 今日乌云密布,光线并不清晰,压低的云层里吸足了水汽,像是不久之后就要下雨。 苏桓的目光放到了那副被损坏的画上,一点点将它卷起。 “拿下去,烧了吧。” “这画主子最近不是很喜欢么” “我欠长欢的太多,不想因为一幅画惹他不开心。”苏桓语气微沉,“况且昨天晚上慕今歌又那样算计我。” 他对殷牧悠的最后一点儿怜悯,也都在昨天晚上的算计之中消磨殆尽。 他和他果然更适合做敌人。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脸色血色尽失“主子,不好了慕太傅此刻危在旦夕。” 苏桓站起了身,面露诧异“什么今日我不是下了命令,让你们看好他吗” “自从得了慕家主的消息,听说陛下来了曲阳之后,我们就派出了大量的人马前去搜寻。这才没能注意” 苏桓想起纸条上的那些字,心口揪了起来,不祥的预感逐渐弥散开来。 苏桓把事情都联想了一番,昨夜之后,他还以为那张纸条是殷牧悠为了引他过去才设下的。 可今日的事情一出,他甚至无法分辨出殷牧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他布下这条计策,是想求死,还是救君长欢。 “走去看看” 苏桓很快走到了关押殷牧悠的地方,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的时候,他整个脑子都空白一片。 里面乱成了一锅粥,外面那些看守的人也慌了神。 殷牧悠的重要性,不用他们细想也知道。 苏桓走了上去,抓住一人问道“怎么回事” “是茶杯,慕太傅打碎了茶杯,拿着碎片朝自己的心口刺进去了。” 苏桓呼吸都紊乱了,他就这么喜欢苏衍,喜欢到宁愿让自己死了,也不肯让自己成为他的软肋 他终于能够断定了,昨夜的骚乱,就是殷牧悠想求死 苏桓紧紧咬着牙关“给本王救活他” 医师本来是想说一句办不到,可苏桓此时的表情尤其可怖,他根本不敢多言半句。 他继续进去救治,只求殷牧悠别死。 借着此次的混乱,曲阳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光线极暗,阒黑的夜色笼罩了大地。 祝月瑾埋伏在山头,发现他们里应外合的计策已经成功,突袭的人是施桢予。 祝月瑾眯起眼,朝一旁的聂添望去“我猜帮咱们布下声东击西这一局的人是今歌。” 聂添没有说话,反倒是他身旁的军师很是震惊“慕太傅他不是被荣王抓了吗怎么还有这样的能耐” 聂添看了他一眼,这才说道“慕今歌,他的确有这样的本事。” 远方烟火升起,信号弹已经点燃。 “上” 夜色之中,他们已将曲阳的布置图熟记于心,此时敌方与他们,完全是瓮中捉鳖。 而这边,苏桓对此事还浑然不知,不知过去多久,里面才停止了救治。 “怎么样” “高热不退,若是熬不过,怕就在今天了。” 苏桓正想要说什么,下属飞快的赶了过来,在他耳边迅速的说“主子,我们捉住苏衍了。” “好,好得很” 苏桓走到门外,朝里面大声喊道“慕今歌,你今日胆敢就这么死了,你心心念念的陛下,就会一同陪你去死” 所有人都震惊极了,没想到苏桓竟然会这么说。 没过多久,下属押着他们捉住的苏衍走了过来。 苏桓看着他,眼神阴翳“没想到你当真会来曲阳。” 苏衍眼神闪烁,脸色尤为苍白“太傅在这里,孤不得不来。” 苏桓嗤笑一番,苏衍终究成不得大气。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当初是父皇瞎了眼,要把他过继给老荣王。 他比苏衍强百倍千倍 苏桓把剑架在了苏衍的脖子上“你的命和慕今歌的命绑在一起了,他死,你死。” 苏衍双腿都在发颤,倒是想说出求饶的话,可此时暴露他只会死得更惨。 苏衍只能朝里面大喊“太傅你别死,撑住啊” 天色更加暗淡了,乌云遮盖了月光,如此阴晴不定,像是随时都会下雨。 没多久,便有一人带着血前来“主子,昨夜我们被袭击了五个据点,聂添的人来了,快逃” 他还没说完,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苏桓睁大了眼“不可能的聂添怎么敢,苏衍不是在这里吗” 苏衍终于跪了下去,嘴唇泛白“我不是苏衍,我是詹遥我也不想的,是他们逼我这么做的。” 苏桓盯着他,目呲欲裂,竟生生的吐出一口血来。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慕舒风 不对,是殷牧悠和君长欢分散了他大多数的注意力 还有叫詹遥的这个小子,故意出现在曲阳,又东躲西藏 好啊,好一招声东击西 若少了任何一环,他都不可能上当 苏桓的手捏得作响“原来是这样,苏衍得了你,也难怪我会输他一筹。” 他用自身做局。 “带走慕今歌,我们还有转机。” 医师一听这话,不由睁大了眼“使不得啊,他现在不宜挪动,否则的话伤口裂开,直接就会” 苏桓紧紧咬牙“就算是尸体,也对我有利,带走” “诺。” 苏桓双眼赤红的望向了詹遥,举着长剑,捏住了他的衣领“听着我不杀你,是想让你告诉苏衍,慕今歌在我手里要想救他,就一个人来寻我,用他自己来换,我就放了慕今歌” 詹遥几乎快吓尿了,身体一直在哆嗦。 苏桓冷哼了一声,随后很快离开了荣王府。 苏衍带着人杀来的时候,却已经是人去楼空。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梨花的花瓣在微风细雨里飘摇。詹遥就跪坐在外面,仍然没能忘记苏桓看他的那个眼神。 苏衍眼眶赤红,已经好几日没合眼。 他看向詹遥“今歌呢” 詹遥张了张嘴“我” 苏衍见他着实没用,而方才照顾殷牧悠的医师被人给带到了苏衍面前,哆嗦的朝他跪下“陛、陛下。” 苏衍看到了他身上沾染的血迹,他的瞳孔狠狠一缩。 浓郁到极致的香气沾染了这个屋子,还没来得及散开。 平日的时候,只消一滴他就会魂不守舍,犹如吸食到了世上最好闻的东西,欲罢不能。 可这么浓郁的气味,只让苏衍的心越来越害怕,生怕别人告诉他殷牧悠的死讯。 医师不敢欺瞒,便把刚才发生在这里的所有事情都告知了苏衍。 他的每一句话都犹如一把刀子,狠狠戳进了苏衍的心脏,疼得他无法呼吸。 苏衍哑着声音“他为什么要这么傻” “难怪我们会这般顺利,原来是今歌所为。” 祝月瑾也从外面赶来,眼露不忍。 他今日算是明白了,今歌到底多么喜欢小皇帝,甚至不惜为他这么伤害自己。 苏衍赤红着眼眸,狠狠的朝医师说道“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一个字也不许少” 医师只能颤抖着“荣王有心招揽慕太傅,许诺只要太傅转投他的麾下,便不会再为难慕太傅。可慕太傅却拒绝了,之后便惹恼了荣王,太傅的日子变得更加难过。” “后来,太傅眼睛看不见了,荣王便卸了那些锁链” 苏衍呼吸都紊乱了“什么锁链” 医师低下了头“荣王说慕太傅聪明绝顶,唯有断了他所有的路,他才会乖乖的” 苏衍紧咬着牙关,这一刻真想把苏桓碎尸万段。 紫寰宫密室一事,让他深刻的知道了那人有多厌恶束缚 那些不是锁链,于他而言,是将他拖入深渊的东西。 “他被带去了哪儿”苏衍像是失了魂魄那般。 詹遥终于在此时开了口“荣王带走了太傅,他说若想太傅活命,便让陛下一人去见他,要一命换一命。” 苏衍脸色逐渐变得狰狞。 “苏桓” 他从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想要挖掉他的心脏,啃食他的骨血,让他永不超生。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苏桓带走了殷牧悠和君长欢,躲入了曲阳的深山老林之中,他虽然自负,也早早就给自己留好了退路。这里的负责人是施桢予,看守在宅子四周的人也大部分是他的人。 在旧宅的密室里安顿下来之后,苏桓便发了怒,要找殷牧悠的麻烦。 他走了过去,殷牧悠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 君长欢就在一旁,月色被乌云遮盖,看不清他的表情。 苏桓满是烦躁,不用想也知道,君长欢又多么痛苦和担心。 “他怎么样了” “脉象比之前更弱了。” 苏桓冷眼望去“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诺,属下省得。” 苏桓勾起一个笑容“慕今歌这幅模样,若真的死了,我也不怪你。不过他的尸体得留下,我要让苏衍看看,所有关心爱护他的人都一个个离开他,是什么滋味。” 君长欢终于有了反应,一双黑瞳就这么紧盯着苏桓。 今歌就快死了 而苏桓连让他走得安详些都不让,还要这么折磨他。 君长欢呼吸越发紊乱,长期以来紧绷的弦终于断裂,心脏的某处骤然坍塌。 仿佛,是哪里坏掉了一样。 “王爷,我们会轮流守夜,您早些安歇吧。”施桢予做了建议,他余光瞥到了君长欢,同他对视一眼。 苏桓此刻已是累极,仍不敢轻易离开。施桢予劝说了许久,苏桓这才同意离开。 君长欢被苏桓带走,就算是殷牧悠快死了,他也绝不会让君长欢陪在他身边。 君长欢完全没有反抗,温柔全数褪去,心里只剩下了扭曲。 他要为今歌报仇。 夜晚过得如此漫长,天光逐渐散开。天空浮现起淡淡的青色,很快阳光就要驱散一切的黑暗。 殷牧悠一直在流血,他身上那种噬魂摄骨的味道就成了最好的追踪之物。 苏衍一刻功夫也等不了,他下了死命令,让他们别跟过来,只身前往了树林深处。 祝月瑾暗叫糟糕,而此时聂添也赶到了荣王府,见此情形不由呲目欲裂“你怎么不拦住陛下” “也要我能拦得住” 聂添异常着急,他就不该后赶来一步,处理曲阳那些事情。 这个祝月瑾,真是一点儿也靠不住 “你是慕今歌的挚友,定是希望以陛下的命去换他的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祝月瑾猛的朝他望去,揪起他的衣领“聂添,我告诉你。正因为我是今歌的朋友,才不希望陛下去救他今歌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意看着陛下为他丧命” 祝月瑾长相雌雄莫辨,又总是扮作女装,说话极斯文。 他还是第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一时让聂添说不出话来。 祝月瑾狠狠的放开了他,身影也没入了黑暗之中“我会找回陛下的。” 这一边,苏衍急迫的赶到了那个地方。 跟着那些血腥味,苏衍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地方。 苏桓虽然留了话只让苏衍一人前来,可祝月瑾还是偷偷跟了过来。 当然,苏衍明显有所发现,在半路的时候祝月瑾就跟丢了。 他不敢拿殷牧悠的性命开玩笑,就算苏衍知道,祝月瑾跟着他的优势有多大。 祝月瑾头疼欲裂,只能在这附近寻找了起来。 他难得的穿了身男装,在深山老林里游走了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祝月瑾才找到了那个地方。 门口死了许多人,鲜血从青苔满布的石阶上流了下来,染红了外面的那颗大梨树的树根。 祝月瑾心道糟糕,飞快的在里面寻找了起来。 他没有苏衍的嗅觉,不能轻易找到那个密室。 只是在一间屋子里找到君长欢的时候,他双手紧握着一把匕首,眼底只剩下一片死寂。 血染红了他半张脸,他的衣衫凌乱,祝月瑾根本不敢往深处了去想发生了何事。 见到祝月瑾,君长欢冷静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衫,用一根发带将长发捆住。 “要找苏桓他在里面。” 祝月瑾心口一紧,一步步朝床幔走去。 苏桓睡在梦里,白色的单衣上渗满了血,从脖颈的位置蜿蜒而下,没入深色的床单之中。失血过多,导致他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可一看就知道,苏桓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刺了一刀的。 “君世子”祝月瑾嗓子发干,竟找不到任何说辞。 君长欢会成了这个样子,也有他的责任在。 每一次的呼吸,心脏的位置就仿佛被戳了一刀,越是挣扎,那刀刃就越是刺到血肉里。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苏桓还没死,我不能这么轻易的让他死了,得好好折磨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祝月瑾眼眶赤红,紧紧咬牙“我说的是你” “我”君长欢的目光散漫,“我也没死。” 祝月瑾心疼至极,也自责至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苏桓会” 君长欢露出一个笑容“这样不是很好” “什么” “今歌教会了我一样东西,要学会利用别人保护自己。苏桓也教会了我一样东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代价是自己。” 祝月瑾哑然“不应该的” “没有什么不应该,只有值得或不值得。”君长欢眯起眼,“我竟从未有过这样快活的时候,从前我太过软弱,总是刀板上的鱼肉,现在我能拿起刀做那个屠夫了。” 祝月瑾身体微微发颤,不应该不应该这样的。 可他无法说出一个字。 对于君长欢来说,苏桓可是他的杀父仇人,这段时间苏桓又不知怎么折磨他的。 那是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遥想前一段时间,他还沉浸在要杀光名单上的那些人报仇之中,托了殷牧悠的福,他好不容易清醒一些了。 当时的他,是不是也跟君长欢一样疯魔 “不过,你倒是先找到我这里来了。” 君长欢的声音极冷,他对待一切全然漫不经心,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今歌呢你们救出今歌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大雨霶霈, 雨终于越下越大了。 快临近四月,那些雨滴也不再如杏花春雨那样缠绵, 从窗外飘进来一些的时候,竟有些寒冷到刺骨。 施桢予从外面走了进来, 原本惴惴难安的想让君长欢早点动手,却没想到看到了祝月瑾。 他愣在原地“你是” 施桢予不认识自己,祝月瑾倒是认识他。 他不仅受了詹旭然的挑拨, 还和慕舒风有所接触。 “我是陛下的人。” 施桢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陛下总算是到了。如今我的人和荣王的人缠斗了起来, 孰胜孰负还不知道呢,你们来了也让我安心不少。” “可惜只有我和陛下两个人来。” 施桢予的表情瞬间僵硬了起来, 他的声量骤然拔高“就你们两个人来” “是啊,陛下还不知道我来了, 否则我们两人怎会分开行动” 施桢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左思右想之下, 顿时恍然大悟“难道陛下是听信了荣王的话, 若是他不单独一个人来的话,太傅就会有危险” 祝月瑾没有说话, 但显然已经默认了施桢予的话。 施桢予涨红了脸“糊涂啊荣王糊涂,怎么陛下也跟着一起糊涂” “这是陛下自己愿意的。” 祝月瑾一句话, 就把施桢予给噎住。 他甚至不知道皇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全都栽到了慕今歌这个妖孽身上。 先帝如此, 陛下也是如此 祝月瑾不欲再和他争辩这些, 反而把目光放到了床上“苏桓怎么会昏迷了” 施桢予深吸了一口气“是我。” 祝月瑾脸上闪过一丝震惊。 “这个宅子都是我为荣王修建的, 这些年我极不受重视,能得到的差事也无非是修筑工事之类的罢了。荣王应当没想到,我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却能制住他。” 祝月瑾这才发现,屋子里燃有异香。 祝月瑾经营风自楼多年,自然而然的明白这究竟是什么。 苏桓疑心颇重,单纯的迷药根本无法下手。屋子里这异香,再加上君长欢身上熏染的混合在一起,便足以让人意乱情迷。 他眼底含了悲痛,没想到君长欢竟然这么牺牲。 然而君长欢却丝毫不在意“自从来了这荣王府,我身上的熏香就变了,苏桓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今歌身上,他如何能察觉” 屋子里的烛火被外面的风给吹灭,四周瞬间变得阒黑。 外面的灯笼的微光,祝月瑾的眼睛也只能看清楚少许。 只是当初在风自楼,那个维护着殷牧悠、说要做自己的少年,终究变了个模样。 温柔不存,尖锐已生。 祝月瑾张了张嘴,若是当初他直接告诉殷牧悠这件事情,他好早早的劝说君长欢,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了 他无从得知。 只是对方变成这种模样,到底有他的原因。 若非一睁眼就是满目黑暗,谁想成为这样扭曲的样子 也正因如此,他心生愧疚。 外面的雨夹杂着呼啸而过的风声,犹如鬼哭狼嚎,在夜里格外吓人。这个旧宅到底坐落于深山之中,孤独而寂寥。 君长欢望向外面,脸上的表情尽失,只剩下刺骨的寒冷。 “我想见今歌。” “陛下去找他了,也不知找到没有。” “苏衍。” 君长欢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仿佛知晓了什么,苏衍大约和他持有同样的心情。 若是以前,他大约会放下心,觉得有了陛下的爱意,今歌的处境不会那么难堪。 可如今,他却不想把他给任何人。 内心的感情积累到了,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君长欢垂下眼眸,那边的苏桓似乎要醒过来了。 君长欢走了过去,拔出祝月瑾身上的长剑,抵在他的脖子边“跟我一起去见今歌。” 苏桓全身僵硬,身上明明被刺破了,血流不止。 他却使不上半点力气。 熏香在鼻尖萦绕,苏桓终于发现了端倪。 “君长欢,你算计我” 君长欢露出一个凉薄的笑容来“你折磨今歌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些。” 那些话还在耳边,君长欢忽然间记起了这是为什么。 程江说,你猜我为何不动你。 大约那个时候,苏桓就动了手脚。 他竟愚蠢得什么也没看得出来,还在那天夜晚,让苏桓去救今歌。 原来从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错了。 屋子里黯淡无光,苏衍推开了门,一步步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里面的位置十分隐蔽,若非那泄出的一丝气味,苏衍也不好找到。 他搬动了一旁的烛台,密室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苏衍站在风口,那种味道浓郁得扑面而来。 他的大脑瞬间变得空白,单纯的受到这股气味所吸引。 下一秒,苏衍就强行镇定下来了,可他的心底却极度害怕。 苏衍飞快的朝里面走了过去,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声。 “这可如何是好怕是救不回来了。” “若王爷问起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王爷走的时候,不是告诉咱们,就算是尸体也要留下来吗” “哎,也只好如此了。” 苏衍大脑的神经仿佛断裂开来,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苏衍推开了密室的门,一步步朝里面走去。他一路杀进来,脸上都沾染了血污,发丝也吸足了血迹,逐渐凝固了成了黑色。 这样的他,看起来就仿佛是地狱的修罗,让人心生畏惧。 “你是谁” “滚”那一声,带着十足的威吓跟杀意。 那两人的腿瞬间就软了下去,烛火照在苏衍的侧脸上,他的表情冰冷极了,看他们宛如一个死物。 他的眼瞳完全呈现金色,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不是个人类。 医师颤巍巍的举着手指“妖” 还未说出下一个字的时候,他的喉咙就喷薄出了大量的鲜血,倒在地上之后,再也没了气息。 另一人朝后退了好几步“别,别杀我。” 苏衍无法抑制体内发狂的血液“我已经给了你们机会,你们想拿他的尸体做什么” “是是王爷的吩咐。” 下一秒,他也没了气息。 苏衍一步步走到了里面,只要想到他以后再也见不到殷牧悠了,无法同他说话,苏衍的心便痛到了极致。 他嘴唇发颤,看到里面的场景,眼瞳又是狠狠一缩。 殷牧悠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这才多久没见,他又消瘦了下去,仿佛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强烈的血腥味驱之不散,苏衍余光瞥到了一旁沾满了鲜血的布条,随意的丢在一旁。那用量极大,苏衍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甚至能联想到他究竟失了多少血。 虽然现在他身上的血止住了,但那些味道还是不免泄了出来。 苏衍走了过去,握住了殷牧悠的手,跪在他的床边。 他的声音发着颤“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 殷牧悠仍旧没有醒来,只是沉沉的熟睡,宛如死了一样。 “今歌。” 苏衍喉咙哽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假意答应苏桓”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殷牧悠对他更好的人了。 他整颗心都放在了他的身边,然而他却要离他而去了。 那天烧掉紫寰宫的时候,苏衍原以为已经葬了他那些悲苦的过去,只要自己在的一天,就不会让他受苦。 没想到,现在他却毫无血色的躺在床上。 “真没用。” 苏衍骂的是自己。 他跪在他的床边,忽然间失声痛哭了起来。眼泪便滴落到了殷牧悠的手背,一滴滴的从指缝滑落到床上。 似乎听到了声音,殷牧悠缓缓睁开了眼。 他无法看见,只剩下满目的黑暗“苏衍” 这微弱的声音,仿佛触及到了苏衍的灵魂。 苏衍连忙凑了过去“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苏衍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听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竟然会如此幸福。 殷牧悠的手放到了他的脸上,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黑暗之中,他一点点细细的抚摸过他的眉眼,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没在做梦。” 每一个字,都刺得苏衍痛极了。 殷牧悠垂下眼眸“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太傅府。” “好,我带你离开。” 苏衍抱起了他,一步步朝外面走去。 苏桓的那些人已经压制了施桢予的人马,如今已经返回到了密室。 在看到苏衍抱着殷牧悠出来的时候,他们全都愣在了原地。 少年的眉间似有化不开的哀愁,看自己怀里的人时,却带着满心的柔情。仿佛他要把这一辈子的温柔都给他。 而他怀里的那个人,就像是个死人一样,脸色苍白到极点。 他就像是少年紧绷的那根弦,一旦闭上眼,那根弦就会彻底断掉。而苏衍便会彻底失去他唯一的束缚,继而发狂。 “快看他的眼睛” “果然是妖孽” 他们戒备极了,用剑尖对准了前面。 可那些人全都不敢上前,生怕受到了波及。 苏衍低声喊了句“滚” 这一声,足矣震慑住他们,有的人甚至真的放下了武器。 为首的男人一看身后,竟一剑刺了进去“临阵脱逃,当杀无赦” 他眼底含着阴冷,朝苏衍望去“大周的陛下是个妖孽,荣王并未说错你们难道想让大周葬送在一个妖孽的手中吗” 一听此言,那些人不得不重新把剑尖对准了苏衍。 “上” 苏衍眉眼极冷,看他们犹如一个死物,这些人都有折磨殷牧悠。 他恨极了,体内的血液在不断的沸腾,叫嚣着杀了这些人。 杀 就是他们折磨得今歌成了这样 苏衍的胸口起伏,紧紧的咬着牙关,可疯狂长出的尖牙还是让他看上去充满了野性,像是一头失却了人性的野兽。 所有人的手都在颤抖,直到殷牧悠轻轻的喊了一句“我好冷。” 苏衍所有的兽性全然收敛,又更加抱紧了殷牧悠。 “还冷吗” “好些了。” 众人看得哑口无言,方才那样凶狠的人,在殷牧悠面前,仿佛一只被养顺了的家猫,只会朝着主人露出粉嫩嫩的肚皮。 “下雨了,今歌说他冷,我不想和你们争斗。”苏衍眯起眼,藏着杀意,“不想死的,趁早滚。” 苏衍的话刚落下,祝月瑾就已经赶到,从背后给了那几人痛击。 男人睁大了眼,死不瞑目,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祝月瑾喊了句“陛下。” 苏衍皱眉“你倒是来得快。” 祝月瑾急急忙忙看向了他“苏桓要陛下一个人前去,陛下便真的一个人前去,这摆明了是圈套” “圈套又如何我还是找到了今歌。” 他的目光逐渐柔和了下去,仿佛怀里的人对他而言,就是整个世界那般。 望着这一幕,祝月瑾不由哑然。 是啊,对于苏衍来说,只要能救出殷牧悠,上刀山他都不会怕,区区一个圈套,又有何惧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苏衍怀中的殷牧悠,他的发丝全都散开了,发尾的地方微微泛红,沾染了自己的鲜血。而他的脸色更是苍白极了,像是随时都要咽气。 他静静的在苏衍怀里,就跟睡着了一般。 祝月瑾走了过去“今歌。” 听到声响,殷牧悠才睁开了眼,里面全是灰败和空洞“是月瑾” 祝月瑾方才只是厌恶苏桓,在看到殷牧悠这个模样的时候,真是痛恨他倒了极点。 正当此时,施桢予和君长欢也带着苏桓来到了此处。 这里简直惨不忍睹,说是尸山血海都不为过。那些鲜血流到了泥土里,随着雨水的滴落,仿佛是一条血河。 君长欢的剑尖一直对准了他,苏桓的身体一僵。 他黝黑的眼瞳直勾勾的望向了君长欢,没想到方才要同他缠绵的人,如今竟要亲手杀了他。 若是寻常,苏桓可能早就心怀戒备。 然而自从进了屋子后,那种萦绕在鼻尖的香气,就勾出了他所有的欲念。 君长欢蹲下身去,凑近了苏桓,朝他露出一个笑容“阿桓,这地上这么多血,可我还是觉得不够。” 这个模样的君长欢,让他头皮发麻。 “什么不够” “单单只有那些人的,怎么够呢自然得加入你的才行。”君长欢轻言细语的说,“你是如何杀了我父亲,又是如何折磨今歌的,这些仇每一件我都记在心里。” 苏桓心底终于浮现了几分害怕,他所认识的君长欢绝不该是这种模样。 把他彻底逼疯的人是他。 “杀你父亲,实乃形势所逼。若不是慕今歌捣乱,我如今已经成了大周之主你君家一门尽享荣华富贵” 君长欢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那般,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夹杂着雨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苏衍那双金色的兽瞳一直紧紧盯着苏桓,声音里藏着尖锐的冷意“要杀他,也该是我来杀。” 君长欢的手更加捏紧,戒备的看向苏衍“不行,他是我抓住的。” 说着,君长欢便狠狠的刺了下去,足要把苏桓的手臂给戳穿。 他顿时便血肉模糊,鲜血顺着雨水落入污泥里,苏桓疼得脸色扭曲,愤怒的朝君长欢看去。 这眼神,轻易的取悦了君长欢。 “你知道平时你放在我身上的眼神有多恶心吗还是怨恨的看着我更让我觉得开心。” “你疯了。” “始作俑者不是你吗” 君长欢咬紧了牙关,又朝着他刺了下去。 “啊啊啊” 剑尖末过了血肉,深深刺到了骨头里。 这幅惨样,除了施桢予外,再也没人同情他,反而冷眼的看着这一切。 自作自受 苏桓已经气息奄奄,快要不久于人世。他失血过多,身上被那些雨水无情的拍打,已经冷到刺骨。 苏桓的脑子里犹如走马灯一样,想起了很多,包括那日施桢予对他说的话 “你知道先帝为何没有对慕今歌下手吗” “因为除了身体,他还在渴求他的爱。” 他果然是太贪心了,一开始就要一样东西不就好了吗 苏桓大笑了起来,一直不停的吐出血,眼神朝着君长欢扫去。 他看中的人,果真不简单 “我虽然死,也有慕今歌为我陪葬” 苏桓的喉咙里不断咳出鲜血,可他的话却激怒了所有人。 若非苏衍怀里抱着殷牧悠,此刻就要上去掐住他的脖子。 苏桓的声音沙哑,笑声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苏衍,你以为你赢了吗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爱你,你将永远孤独痛苦,永生永世” 说完这些,他终于咽了气,眼睛却瞪得极大。 死不瞑目。 君长欢站在原地,任由雨水侵染了他的身体,他却毫无所感。 他垂下了头,谁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祝月瑾松了口气,原以为事情就告一段落了,正打算让苏衍带着殷牧悠回去,君长欢却捏起了长剑“不准走。” 所有人都震惊极了,朝君长欢看去。 他杀了苏桓,在他们眼底,君长欢就是同伴。 “把今歌给我。”君长欢沙哑着声音说道。 祝月瑾皱紧了眉头“住手吧,你知道这根本不可能的。” “不可能不是你们说了算。”君长欢眼底透着浓烈的黑暗,“你们敢伤我吗伤了我,今歌不会伤心” 祝月瑾几乎哑然,君长欢和以前不一样了,看事情看得如此通透。 单单一句,就捏住了他们的软肋。 气氛骤然凝滞,几人都僵硬了身体。 坏掉的不仅仅是苏桓,还有君长欢。 雨声几乎要淹没一切,直到,苏衍怀中的殷牧悠缓缓开了口。 “长欢,我不能和你一起。” 君长欢眉头一拧“为什么若一直待在苏衍身边,你又会遇到这些事情。我带你离开,难道不好吗” 殷牧悠不知他在何处,寻着声音,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我不放心,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 君长欢嘴唇蠕动了两下,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今歌,我也心悦你。” “我知道,不过抱歉。” 雨淋湿在他的身上,天终于渐渐亮了起来。只是雨仍在下,根本不见停。 君长欢松开了长剑,那东西应声而倒。 长剑顿时被地上裹着雨水的血给染透,君长欢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我恨父亲,为什么受了他人的挑拨。我也恨苏桓,为什么如此欺辱我欺骗我而我真正恨的,却是我自己。” “我有时问自己,君长欢,你何以如此软弱无能什么也护不住,什么也救不了。” “现在我能拿起刀了,也能利用别人了,也能不折手段了,多好啊。” 他分明是个胜者,看着却比败者更惨。 他朝着苏衍深深一拜,不是作为败者,而是卑微的请求“陛下,臣只有最后一个心愿,请在今歌最后的时日,待他好一些。”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 苏衍抱着殷牧悠离开了此处,施桢予也连忙跟了上去。 祝月瑾不放心,便留了下来。 他静静的看着君长欢,什么话也没说。 “你怎么不走” “放不下你。” 君长欢轻笑了一声,眼底缀着眼泪和痛苦“我好嫉妒,他为何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今歌的喜爱包括在荣王府最艰难的时候,今歌都要为苏衍谋算。” “我也有过跟你同样的想法,只是后来看着他们二人,逐渐接受了这件事罢了。” 君长欢问“他是先帝的儿子,今歌不会恨他吗” “你看今歌做的这一切,像是恨他吗” 君长欢微怔,所有的不甘都逐渐消散。 不像是恨,倒像是爱到了骨子里。 不知沉睡了多久,殷牧悠这才醒了过来。 这段时间他喝了不少的汤汤水水,纵然有那些药保着,这具身体也撑不了几天了。 殷牧悠倚靠在四周,围着一床薄薄的棉被,双眼无神的看向了外面。 微风里传来清甜的梨花香气,天气是彻底的暖起来了。 主人没必要这么做。 这具身体本来就撑不了多久,与其憋屈着,不如闹个痛快。 苏桓竟然死了,还是死在君长欢的手中。 那日后,他就再也没看到过君长欢。 殷牧悠叹了口气,正当此时苏衍悄然的走了进来。 在看到这一幕后,他的心脏都被刺痛。 他原本就身体不好,这件事情过后,已经是元气大伤。苏衍为他找遍了所有的名医,而那些人都告诉他,殷牧悠时日无多了。 “今歌,该喝药了。” “给我吧。” “我喂你。” 殷牧悠抿着薄唇“我还不至于这么没用,连药也喝不了。” 苏衍把药碗递了过去,殷牧悠接到了药碗,手却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下一秒,药碗便被打翻在地。 殷牧悠久久没能回过神,一种挫败感从心中升起。 “我可真是没用” 苏衍心头更疼,连忙握住他的手“没用的是我,若非如此,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罪。” 殷牧悠微怔,愣愣的看向了他。 只是这双眼睛什么也看不到,里面没有一丝亮光。 天气越发的好了,这个人的身体却一点点衰败了下来。 四月初,梨花已经尽数飘落,那过了的花期,就像眼前的人一样。 留不住。 正当此时,祝月瑾穿着一身红衣,从外面走了过来。 他双手抱肩,背靠在门口,静静的注视着他们二人。 苏衍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殷牧悠不由问“谁来了” “是祝月瑾。” “陛下可否回避一下,我有事情想对月瑾说。” “好。” 殷牧悠朝门口望去,那双早已看不见的双眼,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 苏衍矗立在一片春色之中,他背后全是姹紫嫣红,而他的身影却显得格外孤寂。 殷牧悠喉头哽咽,竟在内心里生出几分不舍。 他若是离开,苏衍该怎么办 这是殷牧悠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生出的想法。 “既然这么不舍,你当初就不该这么不爱惜自己。” 殷牧悠收敛了眼神“当初我是这么想的,谁能料到现在” 祝月瑾眼眶微红,捏在手里的瓷瓶怎么也拿不出去。 “死了算了,就会拖累别人。” 殷牧悠露出一个笑容,他总是这样不喜欢说真话。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也能猜出他现在一定是眼尾微红,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早死了也好。” 祝月瑾一噎“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脸色泛白,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个画着并蒂莲的瓷瓶。 “你手里捏着什么东西” 祝月瑾下意识的往怀里收“没什么。” “别以为我瞎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走路的时候,我能听到些许响动声,是药丸” 祝月瑾睁大了眼,许久才认命的把瓷瓶摆在了他的手上。 “这是我为你求来的,你的双眼看不见,原本吃了这个能让你看见” “那” 祝月瑾很快打断了他的话“可这药最是伤身吃下去过后,只会让你衰败的身子更加快速的衰败下去。” 殷牧悠朝他伸出了手,微微露出一个笑容“给我。” “你没听到我对你说的话吗” “自然听见了。”殷牧悠的表情带了些许落寞,“死之前,我总得看陛下一眼,才能放心赴了黄泉。” 祝月瑾张大了嘴,喉头哽咽得发不出任何音节。 他把瓷瓶放到了殷牧悠手心里,郑重的对他说“不到大限之日,千万别吃。” “我省得。”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就连屋子里的熏香也染上了几分这样的意味。 殷牧悠将瓷瓶放于怀中,又朝祝月瑾说道“最后的名单,你想要么” 祝月瑾听到他这么说,呼吸都轻了。 他活着,本就是想为妹妹祝月清报仇,他千求万求,只想要那最后的名单罢了。 可殷牧悠都这个样子了,祝月瑾忽然不想要。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眼底还含着泪“这是我五年前和你的约定,你曾经发誓过,会助我报仇雪恨。若是你就这么死了,便是不守约定我以后去了黄泉,也要追着你大骂的” 殷牧悠的心口颤了一下,却又露出了笑容“那你尽管来骂我。” 祝月瑾擦了擦眼泪“你先休息吧。” 他害怕自己再待在此处,会忍不住失声痛哭。 祝月瑾原本打算走出去,余光却瞥到了方才不小心被殷牧悠打碎的碗。 他眼瞳狠狠一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祝月瑾很快就走出了这个屋子,苏衍正站在腐败凋零的梨花之下,脸色同样苍白如雪。 他看得心脏都要停止,大步走到他的面前,紧紧咬着牙关“陛下可是亲手削了自己的妖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面对祝月瑾的怒气, 苏衍好似并不在意。 他的眼悠悠的望向远方,被风吹下的梨花瓣都浮在水中, 迟早有一日会沉入湖底。 苏衍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谈完了” “陛下还未回答草民这个问题” 苏衍站在那边,却什么都没有说。 给予祝月瑾的, 唯有沉默二字罢了。 “那日你也看到了孤的眼睛,是不是” 祝月瑾眼底闪过悲痛“难道陛下不知道,草民的妹妹祝月清也是一样的吗” 苏衍露出诧异的表情, 祝月瑾才解释道“五年前, 草民的妹妹被发现是半妖, 村子又生了瘟疫,那些人便对她动了邪念, 生生挖出了她的妖骨治病。” 苏衍呼吸微颤“那些得了瘟疫的人,可有” “陛下”祝月瑾沉痛的呵斥道, “草民说了这些,陛下却只关心妖骨有没有救人的用途你也信外面的传言, 觉得吃下妖骨能延年益寿” 苏衍嘴唇泛着白“不能吗” “自然不能” 苏衍的手骤然垂了下去, 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祝月瑾不忍看下去,他无法想象苏衍亲手剥自己妖骨的时候有多么疼, 仅仅凭着一个传言,他就要这样伤害自己 他的眼眶已经湿热“陛下不应该这么对待自己, 今歌受了这么多的磨难,无非是想保全陛下。” 苏衍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孤不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 “只是一点点的削, 当年母妃害怕孤的身份暴露, 也是这样一点点的。” 祝月瑾睁大了眼, 那东西剥除的时候有多么疼,他曾亲眼见过。 可没想到,苏衍的遭遇远比她妹妹的更加可怜。被亲生的母亲这样折磨,他甚至已经习惯了那些痛苦。 可只要是痛,就没有习惯的时候。 痛,还是会痛。 “这件事情别告诉他。” 祝月瑾紧咬着牙关,忍下心里的万般酸楚“谁想多管闲事啊,以为我愿意” 虽然这么说,可这段时间苏衍已经摸清了祝月瑾的脾性。 他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在快要消散完的梨花树下,显得格外落寞孤寂。 不一会儿,清凌走到了这边,朝苏衍禀告“陛下,慕家主和慕老爷子来了。” 苏衍的眉眼都冷淡了下去“他们来做什么” 清凌紧抿着唇“他们说想看太傅最后一眼。” “今歌还没死”苏衍发了怒,低吼道,“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清凌伫立在那个地方,也不动了。 苏衍眉头紧拧“听不懂孤的意思吗” “臣只知在想,太傅会不会也想和慕家和解毕竟这次的事情,慕家出了不少力气。”死的时候,没有一个家人陪在身边,不是很可悲吗 苏衍听懂了他的意思,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再也吐不出口。 他颓然的摆手“宣。” 这一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原以为慕舒风和慕老爷子会直接过去见殷牧悠,谁知他们却径直的过来见了他。 前些时日分明才是慕老爷子的六十五岁寿辰,他如今却像是个行之将朽的老人,彻底没了那股精气神。 “拜见陛下。” “你们是来找孤的” 慕老爷子几乎站不直双腿“老夫前来,实在是有一件事想告知陛下。” 苏衍直勾勾的望向了他,眼神冷漠。 他光是站在那里,气势凛然,让人不可小觑。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陛下彻底的成长了起来。 只是这代价,实在是太大。 “荣王的事后,陛下已经掌控了大周,百官之中在无人敢说陛下半点不是。慕家也算出了些力。” 苏衍一挑眉“慕老是来邀功的” “不”他斩钉截铁的说,“陛下能这么顺利的掌控全局,是因为那日元宵国宴后,老夫曾和今歌谈了许久。” 苏衍面露诧异“元宵国宴” 就是苏桓进献扶苍珠的时候,他受了本能的驱使,拿着扶苍珠,很快便回到了寝宫。 没想到,那天慕老竟还和殷牧悠私下交谈许久。 “陛下知道那件事对今歌有多大的伤害,他却不惜利用那件事,利用慕家上下的愧疚,也要让慕家尽心尽力的护住陛下。” 苏衍睁大了眼,喉头上下轻滚,酸涩的滋味从心头深处涌动。 除此之外,还夹杂着心疼,自责,愧疚 那些逐渐汇聚在心田,再也无法驱散。 他当初到底为何要去试探这么爱自己的一个人 苏衍仿佛被人打了几锤胸口,又仿佛万千刀刃刺向了他,苏衍的身体也摇晃了起来,竟吐出一口血来。 慕老爷子大惊失色,连忙上去扶住苏衍“陛下” 祝月瑾扶住了苏衍下滑的身体,面露警告的看向慕老爷子“你们若是来陪今歌,要取得他的原谅,我无话可说。可你们为什么要专门拿这件事情出来说是想勾起陛下心里的愧疚,尽心尽力治好今歌吗” 被人一眼看穿,慕老脸色都变得难看。 “老夫只是” “莫要多言了,看来慕家还是改不了自己的性子,什么时候都算计得清清楚楚,慕老请回吧”祝月瑾狠狠一拂袖,扶着昏迷过去的苏衍离开了这个地方。 慕舒风看了眼祝月瑾,又看了眼慕老爷子,黑色的眼瞳里闪过悲痛。 他深深朝慕老爷子一拜“祖父,孙儿告退了。” 他走得极快,慕老爷子根本没来得及捉住他。 慕老爷子哑然“舒风,你想做什么” 慕舒风脚步一顿,却没有回过头来。 他只丢下了一句话“只要是真心,都不应该去算计。” 说完这句,慕舒风便离开了此处,朝祝月瑾的方向追过去了。 空气里还夹杂着梨花的腐败过后的味道,慕舒风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仿佛一只展翅的鸟儿。 他虽愚钝,蠢得根本不像慕家人。可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慕舒风也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不会算计别人,所幸便不去算计,以真心换真心。 他想告诉祖父,如今的慕家家主是他,祖父的做法错了。 今后数十年,慕家将有他来带领。 苏衍恍惚之间,似乎做了一个梦。 四周皆是蒙上乳白色的烟雾,看得不真切。 殷牧悠站在院子里一阵儿,转身看向庭院那株玉兰花树。 他伸出手去摘下一截,花朵里的露水抖落了几滴在墨发之中,他的手也侵染了那些暗香。 苏衍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殷牧悠真容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一株玉兰花树下。 细细的白雪,和晶莹的玉兰花,相互交映着。 这样的场景,一如当初。 薄雾之中,摘花的人也时隐时现,那些雾气缭绕在他身边,仿佛一副仙人的画卷。 雾气里的殷牧悠,看着更有种不真切的美感。 苏衍走了过去,为他折下了玉兰花树的一截“太傅可想要这个” 殷牧悠听到声响,这才诧异的转过头来“见过陛下。” 苏衍眉眼弯弯,想要去抓住他的手。 然而下一秒,他就像是这些雾气一样消散于眼前,根本无法捉在手心里。 苏衍急得想要大喊,脸上的表情最终落寞了下去。 他抓不住他,连一丝衣袖也碰不着。 心里浮现千般心痛,那些东西结成了丝线,将他整个缠绕在一起,都一同淹没。 而浓雾之中的殷牧悠只是淡然的笑着“臣希望陛下能做一位明君。” 苏衍忽然想起,殷牧悠现在躺在床上,根本无法下床。 而这些,大约都是假的。 他却想要看着他自由自在,能下地走路,能这样朝着他笑。 “好。” 画面戛然而止,苏衍骤然间苏醒了过来。 屋内是一片阒黑,周围燃着他熟悉的沉水香气。 苏衍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旁的祝月瑾正为他调理药物“别动,你还未恢复。若现在这个样子出去,准儿会吓到那些人。” “你不害怕我这个样子” “草民妹妹就是这样,从小草民便这么照顾她,有什么可害怕的” 苏衍望了他一眼,黑暗中人的眼睛无法视物,却不包括他的。 祝月瑾总是一身女装,和他相处的日子里他有一半时间都是疯疯癫癫,总让别人喊他小姐,所有人都觉得祝月瑾是个疯子,却绝顶聪明。 “陛下这么看着草民作甚” “你的病,可需要孤找人来帮你治治” 祝月瑾的手一顿,惨笑道“不治了,治了就再也看不见月清了。” 他和月清长得同一张脸,祝月瑾时而照镜子的时候,仿佛还能看到妹妹在朝他笑。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愧疚心在作孽。 可,就是忘不了,放不下。 苏衍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想起了那个梦,忽然很想见殷牧悠一面。 “我得去见今歌” “陛下既然想见他,当初就不该这么作践自己,一刀刀的削自己的妖骨,现在连这双金色的兽瞳都藏不回去” 苏衍不顾阻拦,不仅没有等,反而变成了幼豹的模样,很快就走出了这样屋子。 祝月瑾哑然,最终狠狠叹了口气。 苏衍虽然才十七,他做的决定,任何人也劝不了。 唯一能劝的那个,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几颗零星的星星点缀于夜空,微风轻拂,夹杂着泥土的潮湿。 苏衍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远方逐渐泛起了淡淡的天青色,星空很快就要褪去,逐渐露出熹微的晨曦来。 这个样子的他走得并不快,许久才到了殷牧悠的屋子。 里面的门是虚掩的,苏衍便走了进去。 浓郁的药香混杂着他身上特有的沉水香,扑面而来的味道并不刺鼻。苏衍一步步走到了他的床边,殷牧悠呼吸微弱得如同一个死人。 他将头放到了他的胸口,害怕这已经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还好,细微的跳动声宛如救赎。 苏衍终于放下了心,趴在他的身边,总算能安心一些。 似乎感受到了有人,殷牧悠缓缓的睁开了眼,一下子就触碰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殷牧悠浑身一个激灵。 苏衍仰起头,眼底终于露出一点儿笑意。 他还没忘记,他的太傅怕猫科动物。 “陛下” “嗷” 殷牧悠长长的舒展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别吓我啊。” 苏衍更加凑近了他,窝在他的怀里。 神奇的是,殷牧悠并没有抗拒,而是下意识的把他抱好,嘴里还义正言辞的说“陛下又不是真正的幼豹,别总是钻外人怀里。” “嗷”不是外人,只有你 殷牧悠可听不懂他说什么,刚想要继续数落,就被苏衍舔了一口。 殷牧悠“” 野兽的夜视能力很好,苏衍明显的感受到他的脸颊逐渐泛起了红,不再如往日那般憔悴虚弱。 他极喜欢他这个样子,仿佛一下子有了活力和生机。 苏衍已经恢复成了人形,幼豹时的他是死皮赖脸的抱着殷牧悠撒娇,而如今他却强势的箍着对方的双臂,将他揽入怀中。 “太傅脸红起来的样子倒是极好看。” 殷牧悠眉头微蹙,总有一种自己被调戏的错觉。 “不可胡闹。” “没有胡闹。”苏衍认真的望着他,少年的眼中满是干净和孺慕,“孤心悦太傅,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说出口。” 他的确没有说出口的时候,殷牧悠睁大了眼,头脑一片空白。 他忽然很想看看苏衍此刻的脸,是笑着的,还是无奈的,还是眼底藏着悲痛的 殷牧悠又狠狠的咳嗽了一声,这一次却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苏衍慌了神“今歌” 殷牧悠咳出的血染透了锦帕,帕子上的血积满了一片,犹如开出的一朵血莲。 殷牧悠将那东西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脸色苍白的对苏衍说“我有些饿了,能帮我拿点吃的过来吗” “好。” 等听到脚步声离去,殷牧悠这才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瓷瓶,是之前祝月瑾给他的。 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用上。 殷牧悠一口将那药丸吞下,眼睛忽然有些刺痛,不久之后,果然出现了微光。 他朝门口望去,天边的黑暗已经完全被冲破,熹微的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之中射了出来,不一会儿,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淡金色的晨曦里。 殷牧悠看得入了迷,没想到会有这么美。 苏衍已经端着粥走了过来,他站在门口,仿佛所有的光都笼罩在他身上。 而他看自己的眼神,始终带着温柔。 殷牧悠忽然间明白了,原来他是这么看自己的。 这种感情又是什么 酸酸涩涩,带着不舍。 殷牧悠闭上了眼睛,手也无力的垂下“苏衍,我能看见你了。” 苏衍以为他在开玩笑,笑着走了过去。 谁知,床上的人已经不会动,也不会笑了。 他的脸色骤变,嘴唇也泛起了白“今歌” 而眼前的人,再无一声应答。 苏衍手里的碗应声而倒,快速的冲了过去,抱着他失声痛哭起来。 祝月瑾和慕舒风听到了响动声,连忙从外面走了进来。 而眼前的场景,让他们悲痛欲绝。 晨曦从雕花窗外渗透进来,那些微光也萦绕在那两人的身边。在一片淡金色之中,他们第一次见到运筹帷幄的小皇帝哭成这样。 而他怀里的人,睡得安稳极了。 他走的时候,想必也是没有任何痛苦的。 祝月瑾仰起头,不让泪水滑落“说好了,去了黄泉我也要找你算账,你没遵守和我的约定,就敢这么死了” 慕舒风也哽咽起来“兄长是我错了,这些年,我不该因为嫉妒跟你作对。” 然而这些话,那边的人却再也听不见了。 而这天之后,苏衍总是失魂落魄的抱着那具尸体,也不许任何人动他。 只要谁来,他就会露出尖锐的牙齿,仿佛对方再有下一个动作,他就会冲上去咬碎他的脖子一样。 祝月瑾和慕舒风不敢劝,直到三日后,君长欢的到来。 他冷眼看着这些“那具尸体都臭了,你还要抱着吗” “不臭,今歌不会臭” “陛下还记得苏桓死之前的话吗” 苏衍浑身僵硬,喉头发出哽咽,苏桓死前的诅咒已经灵验,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爱他。 君长欢走了过去“苏桓恨的从来都不是今歌,而是恨不公的先帝,和他自小就被抛弃到荣王府的孤苦,还有你。” 苏衍微怔,终于有了反应。 “我也恨你,为什么唯独只有你得了今歌的青睐。他喜欢任何人,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君长欢的眼眶也红了起来,紧紧咬牙,“可是这又能怎么办他还是倾心于你” 苏衍只能把殷牧悠抱得更紧一些。 “他对于你来说,便全然只有痛苦吗” “你不懂。” “不懂他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你难道不开心吗” 苏衍朝君长欢望去,空洞的眼神里总算是有了几分生机。 “不是的。” 君长欢一步步的凑近了苏衍“他不会想看着你这样。” 苏衍捏紧了手,他从床上坐起身,郑重的将他的尸身摊平。 尸体的腐臭掩盖了身上的沉水香,混杂成一种格外难熬的味道。 苏衍眼眶微红,最后一次的握住了他僵直的手。 掌心冰冷,再无温度。 他抚摸上他的眼睛,苏衍还记得那双眸子有多么漂亮,平日就跟侵染了冰雪一般,羞怯的时候眼尾也会逐渐加深。 他在死之前曾说 苏衍,我看得见你了。 那大约不是谎话。 苏衍凑了过去,在早已发臭的尸体的眼睛上,缓缓落下一个吻。 他终究还是丢下了他。 后来,殷牧悠的尸身火化,苏衍整日整日的抱着那个瓷坛不撒手。 那里面装有他的骨灰。 一个月以后,苏衍却瓷坛交给了君长欢。 “他不喜欢皇都,我也不喜欢,你把他带走吧,让他自由自在的。” 君长欢瞥向了那个瓷坛,素白的瓶子,一点儿花纹也没有。 小皇帝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抱在怀里,雕刻的棱角都被他给磨平。 君长欢摸到了瓶身的湿滑,他猜,那大约是眼泪。 “臣告退。” 君长欢朝着苏衍深深一拜,转而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走出皇宫的时候已经临近深夜,外面灯火阑珊,君长欢不知为何又来到了当年他初见慕今歌的地方。 那个桥头,在灯火阑珊处,就连那个孤寂的身影也没有了。 君长欢深深凝视许久,手里紧紧抱着瓷坛,到最后眼泪也哽咽的落下。 “别了。” 十年后,大周一派富裕祥乐。 人人都赞叹当朝陛下文治武功如何厉害,短短的时间里就平定了内乱,扫清了障碍,还让朝堂上那么多人全数支持了他。 短短十年,他就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这具身体犹如一个空壳,而他的魂已经随着君长欢手里的那个瓷坛一起出了皇都。 想起那一日,他的眼泪滚落下来,苏衍说道“孤死后,只有一件心愿。” 史官就站在一旁,还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正值壮年,为何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改史书,为太傅正名。” “太傅辅佐大周十年,鞠躬尽瘁,孤是个无才无德的皇帝,倘若不是太傅辅佐,大周命数已尽” 史官诧异至极,陛下竟要抹黑自己,也不惜为殷牧悠正名 然而苏衍盖着薄薄的锦被,一直都半眯着眼,人也十分恍惚。 史官不敢再问,这位陛下一向雷厉风行,不容他人质疑。 等写完这一切,史官离开了明启宫,苏衍也沉沉的闭上了双眼。 没有他的这十年,他太累了。 苏衍恍惚间想起了当初在太傅府看到的殷牧悠,他整个人都沐浴在晨曦之中,只是他怎么抓也抓不到。 君如天上月,不肯一回照。 那温柔的月光,终究是消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一章 第一章 治愈度80, 任务及格。 “下次别再给我安排那么弱的身体了。” 主角攻的气运本来无人可敌, 被你误打误撞,让主角攻和主角受反目成仇, 气运相抵, 竟给了苏衍一线生机。 这次的抽离并非那么顺利, 殷牧悠本想问问苏衍最后如何了, 在听到系统说他有了一线生机之后, 便没再说话。 系统崩溃的说不过治愈度才80,任务刚好及格,可是有惩罚的。 “什么惩罚” 系统一如既往的毒舌哼,下一个世界任务目标同样是他。 殷牧悠顿时懵逼“谁” 苏衍。系统又更正了下自己的说法,不过他在那个世界叫孟雨泽。 系统很快就发来了剧情信息, 殷牧悠就这么直接被传送了过去。 意识陷入了黑暗,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殷牧悠这才看到了四周的布置。 四柱大床上铺着软软的棉被, 脚底的地毯呈现一片奢华的暗绿色。天花板装饰着水晶吊灯,那炙热的灯光,让殷牧悠的意识有了稍许的晕眩。 这里是现代 他还没得及捋清思路, 肚子就饿得泛起了酸。 不仅酸, 还疼。 殷牧悠揉着肚子,从二楼走了下去,想到厨房去拿点儿吃的。 夜已经很深了, 厨房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是谁和他一样也饿了吗 殷牧悠刚刚朝着那边走去, 便看到了一个脸色极度苍白的人。 他坐在轮椅上, 身上的骨架肉眼可见,消瘦得不像话,脸色更是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只是那张脸十分精致,张扬而肆意。 似乎注意到了殷牧悠的目光,孟雨泽紧抿着薄唇,眼底的恶意快要将他淹没。 “怎么,不放心我大半夜也要过来看着” 殷牧悠微怔,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只是肚子饿了,下来找点吃的。” 孟雨泽的眉头紧拧,尤为厌恶“找吃的这几天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不是监视是什么” “监视” “你难道想不承认” 殷牧悠还没能理清情况,对方就和他针锋相对了。 孟雨泽的腿似乎受了伤,殷牧悠担心极了,便走进了一步。 谁知孟雨泽却戒备的推着轮椅朝后,不知发生了什么,轮椅便这么翻了过来。 碰 一声剧烈的响动声,惹醒了熟睡的宋家夫妇,就连宋秦也急忙赶了过来,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发生什么事了” “小杭,你大半夜不睡觉,又在欺负雨泽” 宋父气红了脸,啪的一声,便打在了殷牧悠的脸上“孽子你就不能多学一学你哥哥整天窝在家里,我看你是反了” 脸的位置泛起了疼,似乎已经肿了起来。 殷牧悠这才有了点儿实感,他直直的朝那边望去,宋雨泽因为翻了轮椅,压住了他受伤的那条腿,他疼得脸色泛白,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宋父连忙把他扶起“雨泽,你没事吧” 孟雨泽却不动声色的抽开了手,他讨厌别人的触碰。 “没事。” 殷牧悠就站在一旁,还没来得及露出见到他的喜悦,脸色就彻底沉了下去。 他是苏衍,又不是。 白白挨了打,这可不是殷牧悠的风格。 他迅速在脑海里整理好了系统给的资料,到最后觉得这对夫妻真不是人。 孟家和宋家父母交好,前半个月,孟家夫妻出了车祸,总共就留下了孟雨泽一个人。 然而宋家夫妻却动了歪念,明着说是好友的儿子,想接他过来住。 实则,是打了孟家财产的主意。 就连宋秦也对孟雨泽也不怀好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孟雨泽是天之骄子,成绩数一数二,宋秦既羡慕又嫉妒着他。这次孟雨泽受伤,让宋秦的心中升起了一种奇怪的反差感。 他终于超过了他,所有称赞的对象都成了他。 只是,宋秦仍然觉得这些东西像是在做梦。宋秦生怕有朝一日孟雨泽的腿又好了,这些东西又会被孟雨泽夺了去。 宋秦便威胁了在家里的弟弟宋杭,让他每日监视着孟雨泽,把他的消息全都说给他听。 宋杭生性懦弱,只得照做。 看完这些,殷牧悠才惊觉这一家人真是狼心狗肺,宋氏夫妻假仁假义的嘴脸,以及长子宋秦的虚荣,都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倘若他是孟雨泽,今天晚上或许会更加激动。 宋秦小心翼翼的扶着孟雨泽离开了这个地方,临走前,孟雨泽瞥了一眼站在那边的殷牧悠。 他站在朦胧的灯光之下,刘海已经老长,看不清他的脸。 只是他的身材十分瘦弱,根本不像是一个读高中的男孩,孟雨泽想起他在学校被人欺凌的传闻,心中生出些许古怪的滋味。 说起来,他根本没怎么见到过宋杭。之前宋杭都是跟着他的爷爷奶奶,在国外就读。直到一年前才回了国。 下一秒,孟雨泽就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管他呢。 宋家的人没一个安了好心。 尤其是这个宋杭。 这一出闹剧,就这么收了场。 厨房只剩下殷牧悠一个人,他随便填饱了自己的肚子。 殷牧悠正要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却被宋秦堵在了门口。 窗外阒黑一片,唯有屋内的灯光微弱的透了出来。宋秦双手抱肩,冷眼朝殷牧悠看了过来。 “真是废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还被发现了。” 殷牧悠那双眼睛隐藏在长长的刘海之下,他长期低着头,都要让宋秦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哥为什么一定要我监视孟哥哥” “你整天在家里游手好闲,连学校也不敢去,不让你监视谁监视”宋秦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弟弟” 殷牧悠捏紧了手“那这件事情我不想干了。” 宋秦脸色一变,一拳打在了墙壁上,低吼着威胁殷牧悠“你再说一遍” 殷牧悠仰起头,被层层刘海所遮住的眼睛也看到了微弱的光。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对宋秦说道“这件事情我不想干了。” 他从未这么反抗过自己,宋秦一时之间气愤不已,正举着手想朝殷牧悠打下来。 哪知那边杵着拐杖的少年,却眉目微冷的问“你们在做什么” 宋秦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生怕孟雨泽听到刚才的话。 他尴尬的开了口“雨泽,我只是在跟我弟弟闹着玩。” 孟雨泽眯起眼“大半夜闹着玩” 宋秦从小就在孟雨泽身边,做孟雨泽的跟班跟惯了。现在两人的身份陡然换了,可他骨子里对孟雨泽的畏惧还是没能改过来。 他的手心都出了汗,竟落荒而逃“明天还要早点去学校呢,我先睡了” 殷牧悠愣愣的站在原地,眼见孟雨泽要走到房间里,他便追了上去“孟哥哥,谢谢你帮我解围” 这声孟哥哥倒是叫得软,不像往日那样沉郁了。 孟雨泽冷漠的看着他“你误会了,我没帮你解围。你监视我的事,我们的账还没算完。” 说完,他就关上了门。 殷牧悠摸了摸鼻子,没想到一开头就碰了灰。 他都纠结了起来,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治愈孟雨泽。 毕竟宋杭对孟雨泽可有点儿不一样的想法,前段时间还差点就跟孟雨泽表白了心意。 说不准,孟雨泽早就发现了这件事,现在正戒备着他呢。 他垂头丧气的朝着自己屋子走去,谁知孟雨泽又打开了门,扔了一个冰袋给他。 “冰敷。” 冰袋不偏不倚的丢到了他的怀里,殷牧悠把冰袋拿到手里,正一回头,孟雨泽又关上了门。 他嘴角一抽,想关心他又这么别扭是个什么意思 殷牧悠拿着冰袋捂着自己脸的时候,还嘶嘶的叫着疼。 宋父下了太重的手,他的脸颊铁定肿了。 好不容易回到了屋子里,殷牧悠这才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倒映出来圆溜溜的杏眼,看着十分无辜,五官格外精致,笑的时候还带着两个小梨涡。如果说真的有那里招惹了别人,那大概是太漂亮了。 这张脸,很招基佬喜欢。 也正因为如此,宋杭回国之后就被班上的不良少年表了白,他瞬间就拒绝了对方,可谁知便换来了对方小孩子气的霸道和欺凌。 自此之后,宋杭就不去上学了。 殷牧悠左看右看,想起宋杭对孟雨泽的那点儿非分之想,就觉得脑壳疼。 他长成这样,竟然还想压孟雨泽 殷牧悠觉得宋杭很有勇气 宋家父母自然对小儿子看不过眼,可宋杭说什么都不去学校了,宋母劝说多时,终究是死了心。 而与此同时,又发生了孟雨泽的事情,他们更加难以分出心思给宋杭来了。 殷牧悠叹了口气,决定把自己的形象弄得再阴郁一些,这样总不会招基佬了吧 他胡乱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敷着热毛巾,在床上就这么睡着了。 忘了告诉主人,离剧情开始还有两年。 殷牧悠睡得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两年那这具身体该和我同化得多么严重” 最少六分。 殷牧悠彻底的睡了过去,也没听清楚系统最后的提示。 初夏的阳光照到窗台,床上的孟雨泽却深陷噩梦。 光怪陆离的灯火,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叫喊和碰撞声。 他很快就从噩梦之中苏醒,胸口剧烈的起伏,额头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 昨天晚上轮椅倒了,正好压在他的腿上,让他痛得脸色都扭曲了。孟雨泽知道普通轮椅一定不会这么不牢固,是被人动了手脚,才会变成那样。 他将计就计的试探,原以为是殷牧悠动的手脚,谁知昨夜竟然听到了一件让他惊讶的事。 并不是殷牧悠,而是宋秦要他来监视自己的。 这个家处处透着诡异,若非爸妈死后那些亲戚全都觊觎那些财产,而宋家夫妻又正巧在此时伸出了援手,孟雨泽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来这里养伤。 可来这里短短半个月,宋家夫妻就以他受伤为名,拒绝了所有人的探望。 变相软禁。 他杵着拐杖,一步步艰难的朝外面走去。 也许真的该防备的不是看着沉郁的殷牧悠,而是表面上对他千依百顺的宋家夫妻。 孟雨泽垂下的眼眸,掩盖住了过于狠厉的乖张“宋杭” 他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字。 之前孟雨泽极其讨厌宋杭,是因为他虽然懦弱,看他的眼神却异常肆意。仿佛他腿断了,他就有了可乘之机了 然而昨晚他的态度却很奇怪,性格一下子柔软了下去。 孟雨泽刚走出来,便和早起的殷牧悠给撞了个面。 两人短暂的眼神触碰,殷牧悠就跟脚底抹油一般的飞快逃离。 孟雨泽“” 他终于忍不住发了声“站住,我就那么像洪水猛兽” 明明前段时间他总是贪婪的注视着自己今天怎么全变了 殷牧悠身体一僵“怎么会呢” 孟雨泽紧盯着他的背影“转过来。” “我饿了,先下楼了。”殷牧悠宛如受惊的兔子似的,瑟缩着身体,很快就朝楼下走去了。 孟雨泽吃了瘪,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在昨天的事情之后,孟雨泽开始暗中观察了起来。他发现宋家夫妻看似和蔼可亲,可对待自己的小儿子却十分冷淡。 那态度,甚至比不过他。 孟雨泽也不动声色的走下了楼,宋家夫妻一如往常那般,温柔的叫着他。 “快来坐。” 孟雨泽礼貌性的笑了笑,到底戒备了起来。 宋母又把目光放到了殷牧悠身上,忍不住蹙眉“小杭,你头发都长这么长了,今天和妈妈一起去剪了吧。” 殷牧悠嘴唇蠕动了两下“我不剪。” 宋母的眉头越发拧紧“你不剪怎么去上学什么时候也学学你哥哥,别让我们操心。” “之前我上学的时候,不也没剪吗” “什么叫做之前也没剪你在国外这些年,都不知道学了什么” 一顿饭,弄得不欢而散。 等所有人都吃好了,殷牧悠也准备走到楼上去,孟雨泽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殷牧悠下意识的看向了他,却撞入了他一片深邃的眼瞳之中。 单看这双眼睛,的确很像苏衍。 殷牧悠有半秒的沉迷,很快又回过了神来。 他早晨起床的时候,好不容易把剧情整理了一遍,可把他给吓死了。 这个世界的主角就是宋秦,反派自然而然的成了孟雨泽。 宋家人不仅吞了孟家的财产,还变相的把孟雨泽软禁在宋家。宋父做了手脚,他的腿就彻底断了,性格也越来越阴沉。 这些宋秦都是不清楚的,他虽然想比过孟雨泽,到底不喜欢使这些手段。 孟雨泽最后夺回了自己的东西,把宋秦像只癞皮狗一样赶出了家门。宋秦这才奋发向上,创办了公司,再回到宋家和孟雨泽一争高下。 然而这中间,却发生了许多事情。 比如 这个孟雨泽有很严重的恶趣味。 殷牧悠记得那一段是这样描写的,宋家的二少爷宋杭从小就长得清秀漂亮,但再怎么长得漂亮,他是个攻啊,还好死不死的喜欢孟雨泽。 在孟雨泽被软禁这段时间,他可是对孟雨泽做了不少过分的事。 强吻没有,刻意的肢体接触还是常见的。 在宋秦被赶出家门后,孟雨泽就找了人,把他撞成了个植物人。 孟雨泽就让佣人为他穿上了裙子,坐在餐桌前,笑容甜蜜的注视着他。 这一切不是源自喜欢,而是源自厌恶。 “我的腿断了,你们宋家就有个人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这不是很好吗” 一盘被绑着的宋母直接吓白了脸,孟雨泽抿了一口红酒,冷漠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在庆幸,这不是宋秦如果在这里的是宋秦就好了。” “疯子,你这个疯子” 孟雨泽笑了起来,仿佛这是他听过最大的笑话那样。 “疯也是被你们逼疯的。我的腿明明可以治,不也是被你们做了手脚,再也动弹不了了吗” 是的,殷牧悠刚好穿成了,那个被孟雨泽撞成植物人,穿上小裙子的宋杭。 所以才导致了他早上起来看到孟雨泽的时候那么害怕。 为什么要让他穿小裙子 他发誓,他绝对绝对不敢打大佬的主意原身是眼睛瞎了才看不出这位手段残忍,性格阴郁,千万不能招惹 为了避免这样的命运,殷牧悠一定要治好孟雨泽的腿 殷牧悠正暗自思索着,他也注意到昨天轮椅的事,想查出究竟是谁动的手脚。 “你还能走神这么久的” 孟雨泽的话,把殷牧悠拉出了思绪。 他才想起自己已经被孟雨泽拉了很久,佣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殷牧悠脸色微红,挣脱开了孟雨泽的手。 “你想做什么” 孟雨泽眉目冷淡“想问你一些事,来我房间。” 殷牧悠一脸拒绝“有什么事这里说不好吗” 孟雨泽却把余光放到了宋母身上,她正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殷牧悠就懂了,最终认命的朝孟雨泽点了点头。 当孟雨泽杵着拐杖一步步走到二楼的时候,宋母才拦住了殷牧悠“小杭,你什么时候跟雨泽关系这么好了” 殷牧悠细声说了句“也没有很好。” “可雨泽来了家里,除了几句客套话,也不怎么爱搭理人,今天竟然主动找了你。”宋母眼底闪过几分算计,拉住了殷牧悠的手,“你如果能和雨泽搞好关系,就尽量去。” 那双眼瞳里没有关心,而是浑浊的欲望。 殷牧悠皱紧了眉头,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知道了。” 他走到了二楼,犯险门是虚掩的,殷牧悠很快就走了进去。 少年的身影显得尤为单薄,他就坐在窗口,碎金色的阳光从外面撒了进来,他的目光也放得老远,张扬和肆意的气质一瞬间被抚平,变得柔和了下来。 在看到殷牧悠之后,孟雨泽又恢复了那尖锐的模样“坐吧。” 殷牧悠乖乖的坐好。 孟雨泽见他并没有动手动脚,便古怪的望向了他“前些日子还在监视我,怎么这会儿就变得这么乖了” “乖” 殷牧悠用手指指着自己,想着要不要凶一点,好破坏破坏人设。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脑子里的系统给警告了请勿ooc。 殷牧悠“” 他这吃瘪的样子,反而让孟雨泽的戒备少了些。 他昨天之所以会爆发,也是因为看到宋杭眼中那露骨的爱慕,以及他越来越过火的动作。 孟雨泽不可能视若无睹,才有了昨天晚上的冲突。 然而昨天还这样子的他,今天变得这么乖,反倒让孟雨泽不太习惯。 孟雨泽纠结许久,便朝殷牧悠说道“昨天你和宋秦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是他让你监视我的” “嗯。” “宋秦到底想干什么” 殷牧悠为难极了,张了张嘴,还是把事情说出了口“你好像有个未婚妻叫薛薇薇。” “她怎么了” “我哥很早就和她在一起了,只是这件事情一直没给你说。孟家出这么大的事,薛家自然不敢背信弃义,违背婚约,会招来所有人的耻笑的。” 孟雨泽皱紧了眉头“继续。” “所以,他就让我看着你,更想让你一蹶不振,也想把你比过去。” 殷牧悠斟酌着用词,看看怎么说才会把孟雨泽被戴了绿帽子的事说得轻巧些,“这件事的确是我哥做得不对,不该抢了你的未婚妻。” “完了” 殷牧悠啊了一声,又呆萌的点了下头“完了。” 他仔细的打量着孟雨泽,生怕他被这件事给触怒,小心翼翼的问“你不生气的吗”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殷牧悠一本正经的朝他束起一个大拇指“你是我第一个看见被带了绿帽子,还纹丝不动的人,佩服” 谁能想到,被薛薇薇带了绿帽子的事没激怒孟雨泽,殷牧悠这话反倒是激怒了他。 佩服 他看他是在嘲讽吧。 孟雨泽冷笑了一声,忽然就把殷牧悠压在了床上,那双黑色的眼瞳里透着几分恶意。 “像个女孩似的,这么长的刘海,你看得清前面的路吗” 殷牧悠挣扎了起来,现在最怕从孟雨泽嘴里听到他像个女孩的话。 他大惊失措“你放开我” 孟雨泽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把剪刀,他每晚都必须拿着这东西睡觉,没想到今天倒是派上用场了。 孟雨泽皮笑肉不笑的说“宋姨不是让你去剪头发吗我可以代劳。” 殷牧悠很想捂着头发,可孟雨泽一个瘸子,却还是轻易的把他压倒在床上。 奇耻大辱 这具身体的力气真的小,还妄图想当攻,难道是欺负瘸子没力气吗 可他现在不就是被这个瘸子压在床上了吗 “我不剪” 孟雨泽钳制住了他的手腕,用剪刀放到了他的发丝上,咔嚓一刀,上面的头发就被彻底剪断,发丝都掉落到了一旁的枕头上。 殷牧悠睁着圆溜溜如黑珍珠一般的眼睛,还没反应得过来,他阴郁的形象就一去不复返。 “你你你” 孟雨泽原本想嘲笑他,可殷牧悠露出了全脸,他脑子嗡的一声,一下子就看愣了神。 殷牧悠长得很漂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二章 第二章 孟雨泽只能用漂亮来形容, 那一瞬间, 脑子里想不出任何词汇。 当额头的刘海被剪断之后,那张脸就完全露了出来。 他长得跟宋家人都不太一样, 反倒像是孟雨泽见到过的宋奶奶。 这个样子过于漂亮, 以至于漂亮得稍显女气。他眼眸的颜色极浅, 比起茶色更像是琥珀色。露出来的肤色极白, 稍一不留神就要在上面留下印记。 孟雨泽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就这么盯着他看了许久,喉头轻微滚动。 两人的距离极近,刚才的闹腾,让他露出了一小半肚子,里面的皮肤偏向奶白色, 那懵逼的样子十分可爱,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 殷牧悠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连忙捂着额头“不准剪了。” 这小模样怪可怜的, 仿佛要被他吓得眼泪都快渗出了。 孟雨泽忽然使了坏“不继续剪,你就想一直顶着这个狗啃的发型” “反正不准剪。” “乖,听话。”孟雨泽的语气里都带上了哄骗。 殷牧悠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了身, 躲着孟雨泽。 孟雨泽的腿受了伤, 倒是真的不好再追他。 只是他躲自己犹如躲瘟神一般,和之前露骨的表达爱意的样子完全不同,孟雨泽反倒对他多生出了几分在意。 这算什么 欲擒故纵么 殷牧悠退出了孟雨泽的房间, 宋秦拿着书包正准备出门, 看见他这个样子, 忽然笑得涨红了脸“宋杭,你什么鬼样子” 殷牧悠“” 殷牧悠忽然间有些想不通,重新回到了孟雨泽的房间,讨乖卖巧的朝孟雨泽笑“孟哥哥,借一下你那把剪刀。” 孟雨泽一挑眉,很快就给了他。 看在他叫的这声哥哥比较软的份儿上。 哪知道殷牧悠朝宋秦走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咔嚓了一声。 这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宋秦还没反应得过来,他的头发比对方的还要像是狗啃的了。 殷牧悠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哥,你现在也很好看了。” 宋秦“” 他犹如见了鬼似的,倒退了好几步。 然而殷牧悠那双眼睛贼无辜,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宋秦脸色铁青,想到自己马上要以这种形象去学校,就跟吃了屎一样“你” “现在快上早自习了,要是再不走就迟到了。” 宋秦吃了个瘪“回头再找你算账” 说完,宋秦就离开了家。 殷牧悠把剪刀还给了孟雨泽,笑得露出了虎牙,尖晃晃的像是时不时要给你来一口似的“下次这些东西还是别藏在枕头底下了,以免刺到自己,我先回房间了。” 孟雨泽扶额,最后竟忍不住憋笑起来。 宋杭什么时候长成了这样 奶凶奶凶的威胁别人,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气势。 不过刚才他对着宋秦干净利索的那一手,倒是给孟雨泽解了气。 被人带了绿帽子,他只要是个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刺不刺得到自己不知道,不过一定刺到了别人。” 孟雨泽一瘸一拐的回到了房间,眼神望向了外面,宋秦顶着和殷牧悠同款发型进了车子里,他脸色涨红,此时别提有多窘迫了。 孟雨泽眯起眼,心情渐渐大好了起来。 昨天深夜孟雨泽翻了轮椅,下午的时候就有医生赶来。 宋母对他的腿伤尤其上心,一直在旁边看着。 等取下了纱布,江宏彬才看到里面伤得有多么严重,他有些心疼的说“换药的时候会疼,忍着些。” 孟雨泽全程冷着脸,仿佛这不是在处理他的伤口似的。 江宏彬皱紧了眉头“这究竟是怎么伤的他的腿需要静养,我强调了多少次,怎么还会变成这样” 面对江宏彬的质问,宋母有几分尴尬“昨天晚上两个孩子闹着玩,雨泽不小心从轮椅上跌下去了。” “闹着玩”江宏彬把目光放到了殷牧悠身上,“只是单纯的闹着玩,会发生这种情况吗” 那话摆明了在说,是殷牧悠要害他。 宋母也在心里暗自骂殷牧悠蠢呢。 她的确是想借监护之名夺取孟家的财产,孟雨泽的腿断了,从此一蹶不振最好。 可这事儿得暗中进行,殷牧悠昨天那么光明正大的做,以后可得要被别人抓住话柄的。 “抱歉。”殷牧悠想了半天,也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江宏彬气不过,似乎还想质问,却被一旁的孟雨泽给拦住“江叔叔,小杭他不是故意的,你别责骂他。” 江宏彬睁大了眼,没想到孟雨泽还有维护别人的时候。 这段时间孟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孟雨泽也变得沉默寡言,每次他过来换药的时候,孟雨泽都对外界的消息充耳不闻。 而如今,他却开了口。 江宏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吩咐了几句“雨泽这腿,我看是得请护工了,不仅没有恢复,反而更加严重了。” “护工”宋母下意识的拒绝,“不行。” 江宏彬奇怪的看了过去“不行” 宋母尴尬的解释“我的意思是,就算是要请护工,也得请一个好的,不能随随便便就做了决定。雨泽年纪还小,被人服侍着吃喝拉撒,他也会不适应的。” 江宏彬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还是宋夫人考虑得当。” “护工我可以自己选吗” “当然可以” 孟雨泽把目光放到了殷牧悠身上“不如让小杭帮着照顾我” 全场皆静。 原本两人还商量着请护工的事,一听孟雨泽这么说,纷纷都张大了嘴。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宋母把那句不可以给咽了回去。 殷牧悠一阵语塞,朝孟雨泽望去。 谁知他眼中带着三分自得,微微扬起的嘴角像极了在使坏。 殷牧悠觉得他盯上了自己,这位摆明了有恶趣味。 越是讨厌的人,他的恶趣味就会越深。 “妈,可我想上学了,怕照顾不好。” 宋母干笑了两声“雨泽刚刚遭此大难,你这孩子,怎么不多体贴关心下你孟哥哥” 殷牧悠就知道宋母会这么说,只得皱紧了眉头。 江宏彬教了一些按摩的手法给殷牧悠,孟雨泽伤的是右腿,等伤口愈合好了,可是要定期按摩肌肉的。 等教完了这些,殷牧悠便送江宏彬离开了宋家。 殷牧悠去找孟雨泽的时候,他正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书。 从窗户外渗透进来的光照在他的侧脸,这一刻的孟雨泽分外安静。纸张一页页的翻过,那沙沙的声音让人的心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殷牧悠端着药,一步步朝他走去“江医生已经走了,把药吃了吧。” 孟雨泽停止了翻书的动作,举止优雅的把白色药片吞到了肚子里。 他的神态高傲,半点不像是被软禁在宋家的人。 殷牧悠有些奇怪的问“为什么是我” “嗯” “你不怕我害你吗” 孟雨泽轻笑“怎么害” 殷牧悠转动了下眼珠,装作一副凶残的模样“对你有非分之想。” 孟雨泽的笑容一下子就收敛了,眉目间带三分倨傲的看向了他“就你上午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被一个瘸子轻而易举的压在床上” “停停停” 孟雨泽“别逃避现实了。” 殷牧悠“”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仿佛谁也不让谁。 到最后,还是孟雨泽发了话“你也别对我产生任何的想法,我不喜欢男人。” “我知道。”殷牧悠原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可心里还是泛起几分酸涩。 是谁在上个世界一遍遍说喜欢他的 “对了,昨天晚上的轮椅我检查过了,是有人做了手脚。” 殷牧悠忽然间就想明白了,原来孟雨泽昨天晚上的爆发并非偶然,而是他思量已久。 眼前的人,或许并不太需要他来操心。 走一步,他能算计两步。 就比如昨天晚上的事,不仅解决了原身对他的觊觎,还故意装作发现轮椅被人动了手脚,以此来警告动手的人。 “那你怀疑谁” “在没拿到证据之前,我谁也不想怀疑。”孟雨泽垂下眼眸,手一点点捏紧,“不过最没有可能的人,就是你。” 殷牧悠哑然“所以我不是被你信任了,而是被你排除了嫌疑” 孟雨泽嗯了一声,并未多说话。 殷牧悠凑前去拿开了他手里的书,直直的望着他“都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你还是早点搬出宋家吧。” “搬”孟雨泽嗤笑一声,“宋叔叔会让我走吗” 殷牧悠抿着唇,这件事情的确很难。 孟雨泽止不住的咳嗽了一两声,殷牧悠这才发现他生了病,大约是昨天开始伤口就被感染了,他却完全没有吭声。 “你发烧了” “没事。”孟雨泽不习惯别人的触碰,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别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殷牧悠眉头紧拧,知道他不信任自己。 就连生着病,也这么戒备。 “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殷牧悠小心把他扶到床上,却不小心和孟雨泽一起跌倒在床上。他正好撞到了孟雨泽的胸口,疼得殷牧悠倒吸一口凉气。 “到底是你疼还是我疼” 殷牧悠抬起头,眼里蒙了一层生理性的水雾。 两人的距离变得极近,仿佛呼吸都交缠到了一起。 殷牧悠的心跳快了几分,腾的一下从他怀里挪开“我下去给你找点吃的。” 说完,就一溜烟没了人影。 孟雨泽眼神骤然变得幽深,之前他不总是对他表达些露骨的爱意吗 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喜欢,倒像是看到洪水猛兽似的。 孟雨泽又咳嗽了起来,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而他心里却想的是,大约可以对殷牧悠放下心来了。 至少,他怕他。 而不是打他的主意。 这一睡,直到第二天清晨孟雨泽才苏醒了过来。 床边放了用砂锅煮过的粥,还有几粒药丸。那上面冒腾着些许热气,让孟雨泽的心情似乎也变得宁静。 他尝试着吃了几口,粥煮得很烂,也极好入口,不一会儿他就吃下去大半。 胃里渐渐暖了起来,孟雨泽的余光却瞥到了那边的书桌。 殷牧悠趴在那个地方睡得很香,初夏的晨曦都从外面照射了进来,暖暖的撒了一地。他睡得脸颊都泛起了些许淡淡的粉,皮肤白皙得不像话。 孟雨泽杵着拐杖,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竟然睡着了” 他望着他,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看得几乎入了神。 他比昨天看到的时候略有不同了,身上仿佛有一股好闻的香气,也不知道喷了什么香水。 孟雨泽凑了过去,用手轻轻揉着他的发丝,深深的嗅了一口,眼神都变得幽深。 这味道很想抱着、咬着、亲着,不松口。 如此勾人。 殷牧悠立马就要苏醒过来,孟雨泽下意识的便缩回了床上,那动作极快,根本不像是杵着拐杖。 殷牧悠“” 竟然装睡,他都看见了 殷牧悠走到了床头,呵呵了两声“这粥半夜吃的” 孟雨泽一动不动“” 殷牧悠嘴角抽了一下,昨天大半夜他做饭的时候的确伤了手指,但他跟这具身体融合得还没那么快,自然而然气味就很淡。 没想到刚一醒过来,就看到对方在吸他。 要是再不阻止,就要看到吸毒现场了 “睡着的时候这么可爱,醒了就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既然他装作熟睡,殷牧悠就把床头的砂锅端走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孟雨泽故作平稳的呼吸声。等确定没人以后,孟雨泽才烦躁的从床上立直身体。 可爱 这句话是在说他 他默默的看着手心,仿佛这上面还存留了一丝令人怀念和熟悉的香气。 孟雨泽喉头滚动,神使鬼差的凑近嗅了一口。 真香 在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事之后,孟雨泽脸色都僵硬了。 打住 他这是在干什么 这边,殷牧悠刚一走到楼下,宋母就告诉殷牧悠“小杭,等会儿你班上的同学要给你送资料。妈妈等会儿有事,你好好招待他。” “好。” 宋母很快就出了门,殷牧悠这才想起,原身已经有半个月左右没去学校了。 好巧不巧,怎么在这个时候送资料 殷牧悠等了没多久,佣人就领着他走了进来。 在看清他的脸厚,殷牧悠的表情彻底冷了下去“尹邵宁,你怎么在这里” 这就是那个突然对原身表白的基佬。 尹邵宁直勾勾的看向了他“你把头发剪短了” 之前在学校殷牧悠就很是沉郁,不爱同别人说话。 如今把头发剪短,那张脸竟出奇的漂亮。精致的五官,犹如牛奶的肤色,那双眼睛就算在使坏的时候也十分无辜,干净而天真。 “你来就是想说这个” “当然不是。”尹邵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听宋姨说,你想回学校了” 殷牧悠退后了一大步,原身沉郁的性格和尹邵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尹邵宁如果喜欢谁,就会生出不同常人的占有欲。 甚至他会逐渐算计到对方一无所有,只能依靠他。 “你就这么怕我”尹邵宁笑出了声,“宋杭,你在学校的朋友可就只有我一个,你这种态度,就不怕我伤心” 殷牧悠讥讽了几句“你看上去不像伤心的样子。” 尹邵宁却不为所动“上次对你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殷牧悠“我以为我的态度足够明显了。” “你是说你辍学的这十几天我以为你只是需要点儿时间接受。” “接受什么” 尹邵宁眉眼弯起“小杭,你这个时候还在跟我装傻充楞” 殷牧悠皱紧了眉头。 就因为他回国的这一年来,生活一直被人掌控,所以原身才生出了喜欢孟雨泽的想法。 那也不是喜欢,而是对弱小的东西生出了掌控欲。 孟雨泽瘸了,无依无靠。 他到底是个男人,就算长成这样,也不甘受人控制的。原身逐渐染上了些尹邵宁的恶习,却选错了人。 孟雨泽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羊羔,骨子里就带着孤傲。 殷牧悠下定了决心,非要拒绝掉“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尹邵宁没想到他会直接这么说,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 尹邵宁有很深的洁癖,喜欢某样东西的时候,那样东西就必须干干净净的属于他。 废了这么大的心血,总算让殷牧悠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了。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拒绝了。 “你说这话之前,还是好好考虑清楚。” 他凑了过去,瞥到殷牧悠的唇,眼神微闪的越靠越近。 殷牧悠还未能反应得过来,下一秒,孟雨泽脸色极冷的拉走了殷牧悠。 “你想做什么” 殷牧悠诧异的望了过去,孟雨泽把他护在身后,眉头紧蹙的看向尹邵宁。 刚才的话,他完完全全的听到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异常诡异,殷牧悠处在中间,就跟修罗场似的。 他头皮发麻,刚想要开口,孟雨泽却问“那些手段,你是跟他学的” 殷牧悠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他突然从一个强迫别人的坏蛋,到被人教坏的小可怜了 什么情况 “不是”殷牧悠小声的说,“你先放开我。” 孟雨泽紧紧抿着唇,那表情仿佛在质问 你之前一直在打我的主意,为什么现在不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三章 第三章 尹邵宁见过孟雨泽。 他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家世优渥, 成绩拔尖, 长得又俊美,若不是半个月前的那场车祸, 让他父母都惨死,而他也因此伤了右腿, 这辈子他都会是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子。 尹家虽然比不得孟家,但比宋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孟雨泽要维护,那就有些棘手了。 “这位不是大名鼎鼎的”尹邵宁嘴角勾起, “怎么成了个瘸子” 他连孟雨泽的名字都不愿意说, 明显是厌恶。 孟雨泽的腿虽然受了伤,比当初狼狈了不知多少,仍旧保持着从容和疏远“瘸不瘸,可不是由你说了算。” 尹邵宁笑弯了眼“那是当然,车祸都过去半个月了, 还这个样子呢” 孟雨泽一挑眉“你很关心我” 尹邵宁摊手“可不是我关心,学校那些女生整天叽叽喳喳的吵,我不想知道也得知道。今天我是来找小杭的, 你不过暂时住在宋家,这么插手别人的事不好吧。” 孟雨泽眼神幽深,气氛越发的剑拔弩张。 直到孟雨泽说了句“小杭,你先上去, 我有话对他说。” 这个时候走 殷牧悠倒是想离开, 可他担心孟雨泽吃亏 正当殷牧悠左右为难的时候, 尹邵宁笑眯眯的表情一变,语气瞬间就冷淡了下来“小杭,我难得过来,你就这么走了” 一听这话,孟雨泽忍不住皱眉“你们只是同学关系,没必要听他的。” “同学关系”尹邵宁轻笑了一声,“你来告诉他。” 殷牧悠头皮发麻,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当尹邵宁这样带着恶意说话的时候,他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这一年来,宋杭就仿佛对方手里的金丝雀一般。 尹邵宁强烈的精神洁癖,不仅不喜欢宋杭有朋友,连他的家人都不喜欢。 所有的联系都断干净,到最后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一个人,嘴里只能喊出他的名字,这样才算真正的干干净净。 然而这些,就像是缠绕在他身上的丝线,越裹越紧,越裹越多,最终成了 束缚。 “我” “嗯”尹邵宁面露警告,“之前宋姨好像有跟我爸提起,想找我们家合作一些项目的事” 殷牧悠手心里满是汗水,尹邵宁就是这样,时常用这些来威胁他。 宋母不止一次的对他说过,要和尹邵宁搞好关系。 可他却不是宋杭,不想再受到谁的掌控。 “我和他没有关系。” 孟雨泽嘴角勾起“你都听到了,这可是宋杭自己说的。” 殷牧悠嘴角一抽,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消失不见。 怎么突然就嘚瑟上了 尹邵宁装模作样的伤心了起来“小杭,你这么说我好伤心。” 他不像是难过,反倒像是戏耍他。 殷牧悠直视着他,语气带上了质问“自从我跟你搭话之后,我身边的朋友就一个个的消失,尹邵宁,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遮住眼睛的刘海没有了,头发也被剪断了。 那双漂亮的杏眼,即使在发怒的时候也显得无辜而可爱。 尹邵宁微怔,心道这段时间小杭是不是和孟雨泽待得久了,连性格也不像以前那样了。 倒是多了几分新奇。 “难怪你躲着不见我,原来是在为这事儿生气。” “你这是承认了” “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吗你身边的那些人太碍眼了,我帮你清除掉不好吗” 殷牧悠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连从窗台透进来的风声都能听到。 站得久了,孟雨泽的腿也开始发疼。 只是尹邵宁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孟雨泽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他原以为殷牧悠的性格沉郁,哪里想得到他是被逼成这样的。 孟雨泽想起今天早上看到的殷牧悠,心中某个地方渐渐塌陷,他甚至有些后悔,前天晚上为什么没把摔倒的事解释清楚,还害得他被打了一巴掌。 是他错怪了他。 尹邵宁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 他拿出了一叠资料,递到殷牧悠的手中“这东西你总不会拒绝我吧” 殷牧悠从孟雨泽身边走上前去,尹邵宁瞬间就拉住了他的手腕,在他的耳旁说道 “这个给你。” “是什么” “情书,记得要看。”尹邵宁笑弯了眼,低声警告着,“要是丢掉了,我就直接让你哥再转交你一封。” 交完这些,尹邵宁就走了。 殷牧悠宛如拿了个烫手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万一被宋家人知道了尹邵宁对他怀有那种感情 他们估计不会帮他出头,反而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雨泽,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今天谢谢你了。” 孟雨泽因为实在站得太久,腿都开始疼了。 他杵着拐杖,一步步坐到沙发上,皱眉正坐“站住。” “咳、怎么了”殷牧悠现在宛如被当场捉奸似的,心虚得不要不要的。 孟雨泽眉头紧蹙,朝他伸出手。 “” “情书。”孟雨泽重重的哼了一声,“别以为我没听到。” 殷牧悠“” 给,还是不给 死亡选择题。 眼看孟雨泽的脸色越来越黑,殷牧悠还是给交了出来。 他还是有求生欲的。 刚一拿过去,孟雨泽就拆开看了,那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还真是情书,上面的内容爱意满满 孟雨泽越看脸越黑,活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给觊觎抢走了似的。这种感觉,远比之前自己被觊觎还来得更强烈。 还好孟雨泽没撕了那封情书,重新还给了殷牧悠。 殷牧悠还以为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就此松了一口气。 谁知孟雨泽杵着拐杖上楼时,脚步又一顿,回过头来问殷牧悠“你究竟喜欢谁” “啊” “你之前,明明我。”中间那两个字,孟雨泽怎么也说不出口。 殷牧悠没听懂,双眼带着懵懂之色。 下一秒,孟雨泽就闭上了嘴“没事。” 大佬心情不好,作为大佬的跟班,殷牧悠还是得尽责。 他得赶快让孟雨泽的腿好起来,比起尹邵宁那个变态,殷牧悠更怕黑化了的孟雨泽。 治不好腿小裙叽。 殷牧悠在心里深深的给这两个打下了等号。 孟雨泽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手里的书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看见殷牧悠在忙前忙后,便眉头紧皱“我想洗澡。” “你今天才换了药,不方便吧。” “不是有你吗”孟雨泽哼了一声,任性的说。 得了,殷牧悠站起身,走到浴室去帮他放好了水,又小心把他扶了过去,仔细的叮嘱“只能擦,伤口不能沾到水” 孟雨泽心情好了不少,快要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你比江医生还啰嗦。” 殷牧悠瞪圆了眼,他啰嗦还不是怕他的腿好不了 现在治好孟雨泽的腿,可就成了他第一任务 不过孟雨泽说出的话嫌弃,可表情还是有变化的,殷牧悠疑惑的看了过去“我怎么觉得你刚刚好像笑了” 孟雨泽紧抿着唇“你看错了,不然就是你眼睛瞎了,选一个” “那我还是选看错了吧。” “嗯,乖,出去吧。” 殷牧悠走出了浴室,脸都黑了。 什么乖 乖什么 啧。 孟雨泽也就比这具身体大一岁。 看来这么世界主人是放飞自我啊,上个世界的人设可把主人憋坏了吧 你是骂我还是夸我呢 夸你软。 殷牧悠“”这t的才是骂人 他走到房间去,黑着脸为孟雨泽拿了换洗的东西,这才走到浴室门口“衣服给你放到外面了。” 孟雨泽手上沾着湿毛巾,动作微微一顿。 什么叫换的衣服都给他放外面了 他就不进来看看之类的吗 之前,明明各种制造机会,要跟他有身体接触。现在说不看就不看了,问过他了吗 孟雨泽微怔,暗骂了一声自己“你在想什么呢。” 真是被传染了,连这种想法都有了。 他眉头紧蹙的擦着身体,尽量不去碰触受伤的部分。伤口的地方结了痂,纹路布满整个大腿,看起来异常狰狞。 孟雨泽还能想到那场车祸的惊心动魄,以及父母拼死把他护在身下的模样。 “如果爸爸妈妈都死了,去找你宋叔叔,他是爸爸妈妈的好友,不会害你的。” 这是孟雨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正因如此,他才选择来了孟家。 孟雨泽深深的叹了口气,脆弱无力的靠在墙壁,任由炽光灯照得他眼睛刺痛。 他们临死前还百般相信的好友,到头来却要害他们的儿子。 真是讽刺。 孟雨泽心头生出几分烦躁,不想再洗了。他费力的站起身,谁知里面的地板太滑直接摔到在地。 他原本还想自暴自弃一下说自己没用,听到响声的殷牧悠就冲了进来。 “怎么了” 孟雨泽“” 嗯,再多的悲伤都没了。 就算见到光着身子的孟雨泽,殷牧悠也见怪不怪,内心没有一丝的波澜。 他走到那边去扶起了孟雨泽“还好我守在外面,这次摔下来的时候也没压着伤腿,不然又得疼了” 期间孟雨泽一直低垂着头,碎发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让殷牧悠看不清。 “下次还是别洗了,就不能忍忍吗腿好了你一天搓十次我都没意见”殷牧悠终于注意到了孟雨泽的表情,“孟雨泽,你” 孟雨泽紧咬着牙关,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他壁咚在墙上“啰嗦。” 完,恼羞成怒了。 形势顿时发生了逆转,尤其是孟雨泽现在什么都没穿。 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热气烘托,殷牧悠都觉得自己身上起了热,让他口干舌燥。 孟雨泽的眼是冷的,唇也显得寡淡而薄凉,他将湿了一半的头发向上捋,便露出了那张异常肆意俊美的脸。 这样的他,在炽热的灯光下,有种说不出的色气。 孟雨泽很快就凑了过去,仿佛要吃猫薄荷的阵仗。 殷牧悠给吓了一跳“我不是有意看到你出糗的样子的” 孟雨泽冷哼了一声“你知道我处理这种事情的方法是什么吗” “我不太想知道。” “必须知道。”孟雨泽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牙,“那就是让你也跟我一起出糗。” 殷牧悠还没反应过来,头顶就开了热水,刷的一下冲了下去。 孟雨泽原本只是在使坏,可眼前的画面却让他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对方被水沾湿了身体,腰部的曲线完全露了出来,发丝软软的贴在脸颊,那双眼睛还水雾蒙蒙的看着自己,活像是被他欺负得狠了。 孟雨泽犹如触电似的,瞬间瘸着腿离开了这个浴室。 孟雨泽觉得口干舌燥,呼吸紊乱。 他没事长得这么漂亮做什么 尤其是,被水淋湿后,他又想起了今天早上闻到的那股香气,分外的噬骨摄魂。 他的眼神也变得迷离,到最后孟雨泽竟然发现自己石更了。 孟雨泽“” 妈的 今天真是见鬼了 而殷牧悠还在浴室里,心里朝系统吐槽小朋友果然是小朋友,捉弄人都不会。 他一点儿没觉得自己受到了欺负,反而孟雨泽今天古里古怪的。 殷牧悠嘴角一抽,求生欲让他没有吐槽得出口。 毕竟,现在的孟雨泽可是恼羞成怒了。 殷牧悠本来说想去上学了,可尹邵宁上次来孟家闹了那么一回。 再加上,过两天就是宋秦的生日宴, 他去学校的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然而殷牧悠发现,这几天孟雨泽不再和他针锋相对,有时候反而会躲着他。 这让殷牧悠觉得贼奇怪,在细致的观察下,他猜测 可能是上次基佬给他的情书,对孟雨泽的三观造成了犹如海啸一般的冲击,间接导致了孟雨泽看不太惯他。 毕竟,不管是攻是受,原主基佬的名声可是板上钉钉。 孟雨泽担心自己被他这个基佬盯上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周末那天,天气极好。 宋秦的十八岁生日宴来了许多人,明面上是来祝贺的,实际这也是宋父宋母借着生日宴的名声,拉拢人际关系的把戏。 宋秦读的学校里,可有太多比宋家有权有势的了。 殷牧悠一大早就被人叫醒,换上了宋母提前为他准备好的小西服,他这个年纪穿西服,反而显得故作成熟,换上了正装,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 宋母满意极了,小儿子性格她不喜欢,可这张脸着实长得不错,就仿佛光挑着她们宋家的优点在长。 “妈,孟哥哥呢他今天不出席吗” 宋母的表情有些凝固“雨泽他前些日子不是生了病吗我就想让他多休息休息。” 殷牧悠哦了一声。 “知道你现在和雨泽关系好,也别这么失落,你哥只比雨泽大一个月,等过不了多久,就是雨泽的生日了。” 殷牧悠假意试探“那孟哥哥十八岁之后,就可以继承孟家的财产了。” 宋母脸色难看了起来,心里生出了着急。 殷牧悠一见她这样,就知道她不想放手。 单说这宋家,真是没一个对得起孟雨泽的。 宋家父母表面装作疼爱孟雨泽,实则惦记着人家的家产,还想让孟雨泽彻底瘸了,一蹶不振。 长子宋秦抢了孟雨泽的未婚妻,一个加粗的绿帽子戴在了他的头上。 还有宋杭,竟然觊觎起孟雨泽来了。 不过这段时间殷牧悠看得很紧,没让宋父宋母有可乘之机。等到孟雨泽的腿好了之后,他自己就能夺回属于他的东西,不需要殷牧悠操心。 在此之前,他还得好好看着孟雨泽才是。 生日宴很快就要开始了,殷牧悠不太喜欢这种场景,便随便找了个房间偷懒。 没想到他和孟雨泽还真是有缘,随便去的一个会客室都能碰到他。 外面的梧桐树随着风轻轻吹拂,树叶和树叶间拍打了起来,斑驳的阳光也从树叶的缝隙穿透,洒下星星点点的光影。 而孟雨泽就站在窗边,殷牧悠想起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这样一幅落寞的模样。 他刚一进去,就惊动了里面的孟雨泽。 “你怎么来这里了”孟雨泽停顿了一秒又问,“是跟着我过来的” 殷牧悠连忙摇头,生怕孟雨泽误会“偶然自从那天之后我就没监视你了” 他现在可是对方眼里的基佬,孟雨泽之前又亲口跟他说不喜欢男人的 被基佬看上,可是噩梦 “我只是问问。”孟雨泽十分郁闷,他越是撇清关系,他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孟雨泽不擅长解释,所幸就不说了。 正当此时,隔壁的谈话声却逐渐响了起来。 殷牧悠听出了那边的人是宋秦和薛薇薇,不由睁大了眼。 “薇薇,我好想你。” “我爸妈好像发现我们在谈恋爱了,把我看得很紧,今天是借着你办生日宴才过来了。” “孟雨泽好巧不巧,竟然赶在那天出了车祸。叔叔是大学教授,为人清高,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同意我们在一起。” “我也没办法,只能再等一等了。” “要不然就让孟雨泽自己主动退婚”宋秦的心里生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薛薇薇一愣“可雨泽会主动退婚吗” “交给我,我来想办法。” 薛薇薇一颗心都放到了宋秦身上,不知为何宋秦这么说,她就没那么惶恐不安了。 这栋别墅隔音效果不佳,一下子就让人听到那边暧昧的亲吻声。 一墙之隔,对面却是被绿现场。 殷牧悠心里咯噔一声,离剧情正式开始还有两年,而宋秦打脸回家、干翻boss却是三十二岁那年。要知道,十八岁的宋秦和三十二岁的宋秦可完全不是一类人。 三十二岁的他,绝不会这么蠢 殷牧悠一点点的转过头去,他甚至还能听到自己脖子转动时发出的咔咔声。 “孟雨泽” 被绿的男人能有什么表情 他想,他大概马上就能看到。 “嘘。”孟雨泽眼神骤然幽深了下来。 “你不过去戳穿他们吗” 孟雨泽紧盯着他“我不去,你也别想去。” 殷牧悠一怔语塞,不知道孟雨泽到底怎么想的。 “今天的事是我们一起听到的。” “所以呢” 孟雨泽凑到了他的耳边,暧昧低沉的嗓音萦回流转“共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