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我着迷》 正文 1.01 《他为我着迷》 (原名《酒色》) 文/顾了之 01 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林深青像刚被人从水里捞起来。 冷汗湿透了丝质睡衣,她浑身脱力,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又是凌晨四点。 去浴室冲过澡,林深青趿着拖鞋,到客厅酒柜拿出一瓶白葡萄酒,倒了半杯喝。 清冽的酒液入喉,玫瑰花的气息掺着青柠香在齿颊间溢散开来,她缓缓吁出一口气。 刚刚又梦见了。 浓云蔽月的夜,一望无际的大海,她和死去多时的女助理一起漂浮在汪洋中,随浪潮起起落落,饥饿,失温,四肢越来越沉 自打一个月前,从那场直升机坠海事故中死里逃生以来,林深青几乎每晚都会重复这场噩梦。 想到这里,她意兴阑珊地收起酒杯,窝进客厅沙发,望着天花板的顶灯一直到天亮。 清早,茶几上的手机传来“叮”一声,显示一条当日备忘:14:00单口吹牛皮。 林深青一脸困倦地抓抓头发,摸索着拨通男助理张随的电话:“中午来接我” “好嘞姐,给你新配的女助理刚好是工大在读生,叫上她一起吗?” 她打了个哈欠:“工大怎么,很牛吗?” “姐,工大是你今天要去演讲的学校。” “哦,这样?那你看着办。” 十二点半,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白麓湾别墅区,林深青家门前。 副驾驶的宋小蓓接连深呼吸两次。 这栋别墅的主人,是国内顶级酒庄伽月的首席酿酒顾问,她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才成了这位林小姐的助理,此刻难免忐忑。 宋小蓓问驾驶座的人:“随哥,今天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在外不要称呼深青姐的本名,她是林家人这件事,在官方平台是不被承认的。” “啊,”宋小蓓疑惑,“酿酒世家的出身,对飞行酿酒师来说不是背景板吗?” 张随还没答,别墅电子门传来“嘀”一声。 宋小蓓偏过头,看见一个高挑的女人慢慢走下台阶,裸色细高跟衬得一双腿修长笔直,再往上,米白色连身裙掐出一条黄金腰线。 她赶紧下去,拉开后座车门:“深青姐,您今天真好看!您这哪是去演讲,简直是要去收割祖国的花朵。” 林深青嘴里嚼着口香糖,把墨镜往下一拨,打量她一眼,进到车里不咸不淡地说:“说的是,这次结束注意断后,别像上回在农大那样,让俩‘鸡崽子’追我七条街。” 宋小蓓低低“哇”一声,想这颜值和身段,的确当得起七条街的追逐。 张随却趁林深青低头摘墨镜,跟宋小蓓比划手势,配合嘴型解释:不是,她在学校落了支钢笔,人家来送还 “” 林深青抬起头来。 张随低咳一声,发动车子,心虚地没话找话:“姐,你这阵子在家休养得怎么样?” “酒足觉饱,神清气爽。” “那打算什么时候恢复工作?北半球的酿酒期到了,加州和安大略的酒庄都往工作室邮箱送了邀请函。” “通通推了。” 张随为难:“理由呢?” 林深青嘴角噙着笑,懒洋洋地说:“我这刚捡回一条命,心肝直颤呢,坐不了飞机也搭不了船,要不你找人把大陆板块接起来?车能直达我就去。” “姐你可真会开玩笑”张随挤出个笑,“哦对了,还有封邮件,那位自称贺先生家属的,又联系了工作室。” 林深青轻轻眨了眨眼。 在港城那架失事的直升机上,除了她的女助理和飞行员,还有一名贺姓遇难者,是位年近半百的当地富商。 前阵子,她收到一封自称贺家人的邮件,说怀疑这场事故并非单纯的意外,希望跟她了解详情,并请求她暂时保密,包括对贺先生的妻儿。 她没搭理对方。如果真是贺家人,动动手指就能拿到她的私人号码,没道理对着工作室邮箱干瞪眼。 张随说:“姐,你也觉得是骗子吧,咱们要不问问贺太太?” “吃饱了撑得买不起消食片?要真对每个爱慕我,设法接近我的男人都追究到底,我还干不干正事?” 张随惊讶:“姐,你怎么笃定对方是” “也对,”林深青自顾自点头,“也可能是爱慕我的女人。” “我的意思是” “嗯?” 张随摇摇头,把那句“你怎么笃定对方是爱慕你”的质疑咽了回去。 半个钟头后,工大食品学院的孙院长亲自接待了林深青,领她坐观光车参观学校,一路上对院内的酿酒工程专业口若悬河。 九月的西城秋老虎燥人,不过一刻钟,林深青就不耐烦了。 孙敬很有眼力见地带她上了图书馆二楼的观景台,并指给她看,底下那扇双拉门内就是报告厅,张助理已经进去跟人接洽,确认演讲流程。 林深青点点头,挑了把长椅坐下,继续听他讲院内学生的优秀事迹,人不动声色,魂却已经神游天外。 她来演讲,纯粹是为了给自己镀一层“学问金”,没兴趣了解这所大学的风土人情,也不关心祖国的花朵多么成绩斐然。 倒是她有一颗赤诚的爱美之心,愿意给花骨朵们的卖相分出神思来。 临近两点,学生们陆续进入报告厅,林深青站在高处,一溜排地检阅过去,看见标致的,不论男女,目光都多停留两秒。 孙敬笑呵呵介绍:“这次听讲的机会没有开放给其他学院,到场的都是我们食品的学生。” 她随口一应,眼神直勾勾落在两个穿制服的男生身上。 两人都穿一件束着深蓝色领带的白衬衫,金色肩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眼看着身姿挺拔得像运动员,尤其前头那个,青松似的。 她点点头:“‘姿’质不错。”又疑问,“这两个也是贵院学生?” 孙敬这才发现不对,“咦”了声:“那是飞行技术学院的制服。” “贵校还开设了这专业?” “应该是附近航大的。怪了,飞院的孩子怎么大老远跑来” 孙敬疑惑的时候,林深青已经露出了然神色。 一旁宋小蓓看看她,跟着了然了。——在林小姐的世界,所有说不通的问题都可以用“爱慕”来解释。 底下“林小姐的爱慕者”当然被拦了下来。报告厅入口处,组织纪律的女生给两人吃了闭门羹。 孙敬神情欣慰:“院里纪律还是很严明的。” 这头话音刚落,那边打头的男生笑起来:“来演讲的是飞行酿酒师,‘酿酒’工程的能听,‘飞行’技术的不行?” 女生被这强词夺理的架势一唬,愣了愣才解释:“飞行酿酒师本质是酿酒师,因为常坐飞机来往于南北半球五大洲,才被冠上‘飞行’两个字,跟你们开飞机的是两码事。” 后边一个男生上前来,指着刚才说话的那人:“学妹,这是我们院草,你通融通融,回头给你他微信。”说完趁女生发懵,一个鼠蹿溜进去。 “院草”拔步去追:“找抽呢你?” 门口女生回了神,转身“哎”一声,跺跺脚却没拦人,再扭过头,脸已经红了。 孙敬的脸却被打绿了,八字须一抖:“这帮兔崽子!” 林深青摆摆手:“没关系,都是好学的孩子,放人进去吧。”说完朝宋小蓓一抬下巴,示意她们也下楼。 “姐,为什么让不相干的人进去啊?”宋小蓓跟上她,小声问。 她勾唇一笑,桃花眼眼尾扬起的弧度风情万种:“好看的人,怎么会不相干呢?” 林深青走进报告厅,一眼看见航大那两个男生游蛇一样溜到前排,正跟一对女孩商量换座位。 结果当然马到成功。 就像她上台时,底下起了窸窣赞叹一样——漂亮的脸蛋总是这个世界的通行证。 第五排的贺星原也跟众人一样看了看她,可隔着六七米距离,只勉强分清个鼻子嘴巴。他很快低头,解锁手机。 右手边,陈驰拿手肘撞了撞他,贼兮兮地说:“这实训课翘得值啊,你小子,放着娇滴滴的学妹不要,原来好这口?” 贺星原刚要开口解释,手心一震,手机屏幕弹出一条短信:「跟那女人碰上面了吗?」 他看一眼台上的林深青,收起手机,支肘撑着脑袋闭上了眼:“听着点啊,散场前叫我。” “成,”陈驰应下,“你记得晚上请我去南街喝酒就行。” 贺星原说了句“知道”就睡起觉来,再睁眼,演讲已经顺利结束。 林深青走下台,被孙敬和另外几个老师迎出去。 宋小蓓替她撑着阳伞,等她和人话别后,陪她往报告厅外的主干道走,刚到车前,忽然被身后一声“老师”叫住。 林深青脚步一顿,认出了这个声音。 宋小蓓回头看了看,在她耳边压低了声:“姐,这次的‘鸡崽子’一条街就追上你了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2 02 林深青笑着不说话。 眼看贺星原来到她面前,还没开口就先滞住,她脸上笑意更浓,就像面对自发落入陷阱,却激不起她食欲的猎物。 似乎是计划中的台词出了错,贺星原半天没讲话。 林深青耐心地等,等他终于皱着眉头开口:“你是不是” “跟你在哪见过?”她提前接上他的话。 贺星原眼底异色刚涌上来,却听她继续笑着说:“小弟弟,二十一世纪了,该换点新鲜的搭讪词了。”说完点点头示意告辞,转身上车。 贺星原望着宾利离开的方向愣了愣。 身后陈驰推了推他:“犯什么傻啊?” 他不答反问:“刚才课上有没有介绍这个酿酒师的本名?” “只说英文名叫selene。怎么了?” 贺星原拿出手机,打开网页搜索,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没怎么,认错了。” 林深青并不知道身后这茬,正在车里听张随讲话:“姐,刚才你接不着电话,徐姨打我这儿来了,说林爷爷康复期没结束就嚷着出院,她劝不住。” 徐姨是林家保姆,这阵子在本市一院照顾脑溢血的林爷爷。 林深青“哦”了声:“这时候记起我姓林了呀。” 这话一出,车里气温像连降了两度。张随小心翼翼看了眼后视镜:“那我和小蓓送你回家?” 她没作声,直到十字路口的红灯跳绿,才没所谓地笑起来:“得了,去医院呗,我可不是姓林嘛。” 车在下个路口改道,到了一院,林深青独自朝住院部走,进电梯前接到朋友的电话。 苏滟打来的:“你在哪啊?” “医院,怎么了?” “看心理医生?” “我看起来有病?” “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在你家门口呢。” 林深青看了眼医院大厅的挂钟,不确定地说:“七点?八点?” “那我先回店里了,晚上等你来南街喝酒?” “成呀。” 林深青挂断电话进电梯,到了七楼,一眼看见走廊里的徐姨。 老阿姨满脸焦色,指指病房方向:“深青啊,老爷子午睡做噩梦,梦到乡下酒窖的藏酒全给人撬了,醒来气都急了,说不放心,一定要回去瞧瞧,你看这” 她好笑地摇摇头,推门进去。 从医院出来已经晚了,助理早被打发走,林深青打了个车,碰上黄金时间一路堵。 接连一月没几个安稳觉,身体机能全线崩盘,她在后座坐得发晕反胃,最后一公里路干脆用走的。 这一走,九点多才到南街。 这儿距离下午的工大不远,是名副其实的酒吧一条街,街头到巷尾,霓虹闪烁,烟熏雾绕。 这个点街上人影幢幢,她走进巷子,反胃劲过了,背脊却莫名发起寒。 苏滟在这开了间清吧,林深青与她相交多年,是这条街的常客,对这种喧嚣的气氛非常熟悉,偏偏今晚觉得不舒服。 她停下来回头望,还没看清什么,先听见个熟悉的女声:“杵这儿干嘛?进来呀。” 林深青转过眼,看见头顶“水色”两字招牌,苏滟正倚着玻璃门朝她招呼。 已经到了。 她跟着苏滟进门,走木梯上了一层半的散台。 这里视野好,能看到底下的全貌。一层零零散散扎着几堆男女,驻唱台的歌手正唱着朴素的民谣。 苏滟叫人拿了一排精酿啤酒,推给她一瓶:“去看你爷爷了?” 林深青讲了经过,把酒瓶往桌沿轻轻一磕,开了盖:“好说好歹才劝住。” “你们家老爷子也真行,几坛酒而已,撬了又怎么?” “你别说,真要出了这事啊,他能把人腿打折。”林深青喝了口酒,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笑了。 “笑什么?”苏滟问。 “早时候我家隔壁有个小屁孩,老爱黏我,有次跟我捉迷藏,躲进我家酒窖,撬了坛十年陈酒,被我爷爷拿鸡毛掸子追得满院子跑他连小孩都不放过呢。” 苏滟“啧”一声:“还健在吗,那小屁孩?” “这不有我拼命护着吗?”林深青说到这里笑意减淡,“倒是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我念六年级那年,他们好像举家搬去港城了吧。” 提到港城,气氛陡转。 两人都想起那场空难事故。 沉默片刻,苏滟问:“你真不看医生?” “一天问两遍,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 “我昨晚在店里碰见个心理医生,问了问你失眠多梦的情况,她怀疑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听不懂,说人话。” “自杀率百分之十九,这下听明白没?” 林深青举着酒瓶笑:“才十九呀。” 苏滟被她气乐。 “得了吧,”林深青看她一眼,“失眠嘛,就是精力过剩闹的。” “那你倒是听我的,试试睡前运动,酣畅淋漓一场,保你沾枕不省人事。” “你以为我是你,艺高人胆大,赵钱孙李轮着睡?” 苏滟笑笑:“哪还赵钱孙李,我这都该到‘陈’了。” 这按照百家姓顺序收集炮友的癖好真是 “恶趣味。”林深青评价。 苏滟耸肩:“本来是要金盆洗手了,谁知道这阵刚好有个姓陈的航大学生,隔三差五来我店里,这不天意难违么?” 林深青晃酒的手一顿,眉梢微微扬起来。 苏滟突然“呀”了声,盯住了一层的玻璃门:“说曹操,曹操到啊。” 林深青跟着望下去。 底下进来五个男人,或者说是男孩——穿衣打扮稚气未脱,看着像大学生。 她在昏黄的光线下眯起眼,盯着中间那个有点眼熟的人笑了笑:“哪个姓陈呀?” “黑色卫衣那个。” 有两个穿黑色卫衣的,刚巧就是她在工大见过的两位。 “有两个呢。”林深青示意她讲明白。 苏滟面露稀奇:“怎么,你瞧上哪个了?” 林深青看着在一层卡座坐下的几人,摇摇头。 “那你管是哪个?”苏滟觑她一眼。 她仰头喝酒,过了会儿说:“今天被人搭讪了。” “这不是你林大小姐的家常便饭么?” “在我讲堂上睡了五十分钟觉,企图吸引我的注意力。” “老套。” “但手段不错,刚才我就觉着后背凉,敢情是被盯了。” 苏滟反应过来,看向贺星原和陈驰的方向:“你说哪个?” “黑色卫衣那个。” “有两个呢。” “这是瞧上人家了?” 苏滟“嗤”一声,摇摇头。 林深青回敬过去:“那你管是哪个呢?” 苏滟笑着转头下楼,叫驻唱台换了个场,上了一支摇滚乐队,然后朝卡座走去。 那边陈驰正讲得起劲:“蒙娜丽莎知道吧?就那种似有若无的笑,不管你坐在哪个角落,都觉得她好像在看你,可仔细一瞧,又觉得她谁也没看。” 另外三个男生长长“哦”了声,眼色暧昧地瞅向贺星原。 贺星原一手两瓶啤酒,往桌沿一磕,四个盖全开,递给他们:“打住,喝你们的。” 陈驰接过酒,抬头看见来人,叫了声“苏姐”。 苏滟没应他,朝散台的林深青瞄,挑衅的味道。 林深青眨着眼示意——你继续。 陈驰顺着苏滟的目光往上望,愣愣撞了下贺星原:“那不是你的蒙娜丽莎吗,这么巧?” 贺星原拿酒的手一顿。 倒是林深青神色自然,天生的笑唇总带几分笑意,真应了那话——谁都觉得她在看自己,可事实上,她谁都没看。 她举起酒瓶向卡座遥遥一敬,一瓶酒就下去了。 陈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贺星原望着散台的方向,跟着一气吹了一瓶。 “干啥玩意儿,都市男女的全新碰撞方式吗?”贺星原隔壁的胖子问。 陈驰点点头,也要来上一瓶,被苏滟拦住:“这酒不够劲道,跟姐去外边喝。” 一句意味深长的邀约,两人很快没了影。 几个男生笑骂陈驰“重色轻友”,只有贺星原心思不在这儿,手里捏着一只老旧的打火机,开了火又关,目光落在桌沿亮起的手机屏幕。 短信界面来了新消息:「那女人收了你婶婶的封口费,你别单刀直入,先探探她口风,有进展跟我讲。」 贺星原搁下打火机打字:「你在教我做事。」 对方听出陈述句里的反问意味,很快回:「我又不是你们贺家人,哪敢呀?」 他没再理会,探出半个身体,从桌角拿来四个骰盅,冲一旁三人晃了晃:“都别干喝啊,来吗?” 上边散台,林深青正在给苏滟打电话:“苏老板,请我来喝酒的是你吧,这就把我撂下了?” “是请你来喝酒的呀,今晚你随便喝,单全免。” 林深青夹着冰块往杯子里一块块丢:“那你别后悔。” “说话算话,不过你悠着点,你最近状态不好,酒量得打三折。” “三折还不够喝穷你么?” 林深青挂断电话就让人上了一排酒,量不大,重在贵。 等她把一瓶罗曼尼康帝的葡萄酒喝完,楼下卡座也喝空了一箱啤酒。 四个男生一直在摇骰子,贺星原把把往高喊,似乎根本不在乎输赢,就是奔着喝酒去的。别人输一把喝一杯,他头一仰就是一瓶,其间倒是没再朝散台看过半眼。 反而林深青发了两条消息给苏滟。 第一条说:「现在的男大学生喝酒都这么性感?」 时隔半个小时的第二条:「我要是请人喝酒的话,单也能免吗?」 始终没得到回复。 她无趣地开了第二瓶价值不菲的葡萄酒,目光再次下扫时,发现贺星原那桌多了四个女生。 原先坐在他们隔壁的。 六人位挤了八个人,贺星原长手长脚的,明显不舒坦了,没玩几把就站起来,跟一旁男生交代了句什么,然后朝众人招呼:“你们玩,我去上面。” 刚落座的四个女生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林深青笑了笑,脑海里忽然划过四个字:饮食男女。 她拿起一只崭新的高脚杯,慢悠悠往里倒酒。 隔壁桌西装革履的男人忽然站起身,到她身边自来熟地坐下,问:“一个人来的?”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三波。 她看了眼朝这边走来的贺星原,摇着头说:“两个人呢。” 对方四处看看,好像在问还有谁。 “跟我男朋友。”林深青笑着拿起高脚杯,压斜了一指,“你身后那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3 03 对方倒也识趣,回头望了眼,讪讪一笑走了。 贺星原垂眼看着高脚椅上的林深青。 她脸上毫无说谎的心虚,也不见被默许的感激,招呼一句:“坐啊。”把酒杯推过来。 灯红酒绿的环境,似乎天然带有拉近陌生男女的魔力。贺星原在她右手边坐下,推回酒杯:“我不喝红酒。” “那上这儿干什么来了?” “你说呢?”他反问。 “老师提问,学生可以这样答吗?” “女人提问,男人可以这样答。” 林深青似笑非笑地晲了他一眼。 这一眼暗流涌动,百转千回,像一道弯钩使了巧劲勾紧人心。接下来,但凡她要,只需轻轻一拉,就能将它剥落。 贺星原笑了笑:“你的名字是这个意思。” “嗯?” “selene,古希腊神话里的月亮女神,光辉神秘,只在夜间穿行。传言她爱上了一个凡人男子的皮相,为了让他青春永驻,无法离开她,就让他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他声不大,混杂在摇滚乐里,像茫茫细沙拂过耳畔。 但林深青听清了每一个字。 她说:“那是她,不是我。” “有点像。” “哪里像?” “都是漂亮会吃人的。” “那你不怕?” “怕为什么坐在这里?”贺星原拿回刚才那杯酒,一饮而尽。 她盯着他滚动的喉结问:“不是不喝么?” “今天之前,我也不读神话。” 林深青笑了。 底下乐队一曲终了,贺星原转头给自己添酒,一手高脚杯,一手醒酒瓶,手势专业精准,结束时,酒液水平面恰好停在最佳饮用线。 林深青终于开始正眼看他。 这男孩子的模样生得是真好。 肤白唇红,却不是稚嫩的奶油小生,相反,他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骨线条又硬又直,一双眼看人时,亮得好像烫着星子。 这个长相,还给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她单手撑额,歪着脑袋奇怪地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哪见过他。 记不起究竟,林深青晃晃脑袋。也就是这时候,一阵由远及近的浪潮声涌入了她耳中。 她蓦地打个寒噤,僵在了高脚椅上。 她知道这首《sea breeze》。 水色的乐队下场休息的间隙,常拿它调剂气氛,前奏是一段海浪的音效,立体声环绕效果把它衬得异常逼真。 她还知道,接下来灯效会被打开。深蓝色的波光,将把整间店营造成海底世界。 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一种强烈的不适涌动在四肢百骸,好像有一只手在捏攥她的心脏,把那里的氧气一点点挤掉。 灯效亮起的一刹,她开始不听使唤地发颤,眩晕,冒冷汗。 林深青逃一样奔进洗手间。 贺星原皱了皱眉,拿手机给底下同学拨电话:“让人把歌换了。” “搞什么名堂,刚才叫我点这首的不是你吗?” “换就是了。”他掐断电话,走向洗手间。 盥洗台男女通用,林深青站在那里,双手撑着台沿,脸色苍白得浓妆也盖不住。 贺星原在她身后静站了会儿,问:“深海恐惧症?” 林深青抬头看向镜中人,失焦的双眼慢慢恢复神采。 “还有飞行恐惧症。”她打开水龙头洗手,背对着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一个飞行酿酒师,却坐不了飞机,是不是很好笑?”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有时候就是这么玄乎。跟身边人当玩笑话带过的事,对陌生人承认起来却轻松得很。 “这样多久了?”贺星原继续问。 “一个月。” “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 “直升机坠海。” “为什么会坠海?” “不记得了,”她抽了张纸巾往回走,擦过他肩时笑着看他一眼,“查户口么?” 贺星原没答,和她一起回了散台。 她把手里团成球的湿纸巾丢进纸篓,从他掌心抽出手机,掰着他的拇指解了锁,拨出一个电话。 桌上,她自己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晃晃贺星原的手机,递还回去:“改天让你查,现在我要喝酒了。” 林深青的“喝酒”是动了真格的。 贵的那排全撤了,她要了便宜的烈酒,自己调制勾兑,倒空三瓶bacardi 151的时候,店里已经空空荡荡。 贺星原那桌早就散了。 吧台服务生见她踉踉跄跄地下楼,看起来醉得不轻,问要不要帮忙叫车。 她随意摆摆手,推门离开,没走多远一步踏歪,鞋跟卡进了水沟盖缝隙。 林深青迷糊着低头看了眼,蹲下来折腾鞋子,重新站起时重心不稳,栽向一个路人。 “你他妈眼睛长”被撞的花臂男粗口|爆到一半,看到她抬起的脸瞬间顿住,“得真好看” 一旁三个男人一阵哄笑。 林深青摇摇晃晃站直,笑着说了句“有眼光”,再要走却被花臂男拦住:“喝成这样,去哪儿啊?” “去死,要一起吗?” “欲|仙欲死的死?” 又有人哄笑。 “死皮赖脸的死。”一个男声从街对面传来,几人偏过头,看见一个穿黑色卫衣的男生掐灭烟头走过来。 花臂男绷起脸:“你小子说谁死皮赖脸?” 贺星原耸耸肩,拽过林深青胳膊:“我说她。”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弭。 林深青甩开贺星原,哼了句“疼”。 花臂男笑嘻嘻:“小兄弟,轻点啊,不会玩给我玩。” 贺星原面不改色,把林深青的脑袋往怀里压:“是女朋友先不听话。”说完挥挥手,揽着人走了。 他个高,林深青穿着八公分的高跟鞋,头顶心也不过擦到他鼻尖,被这么一搂还挺舒服。 她这次没挣,软骨动物一样靠着他,吸吸鼻子:“抽的什么烟?” 贺星原等走出这条街,到了大马路上才放开她:“深青。” “啊”她低喃一声,“我问你什么牌子的烟呢。” 贺星原从兜里掏出烟盒来。 深青底纹的烟盒,上头烫金的两个字——深青。 林深青盯着看了半天,醉眼迷离地捋了捋耳边碎发:“还真有这牌子,功课做得挺充分”说着东倒西歪地往前走。 贺星原跟上去:“你打个车回家。” “我家车子开不到啊” “你家在哪?” 她指着天上月亮咯咯地笑:“当然是那儿,你不都说了我是月亮女神嘛!” “”难为了醉成这样还记得自己是女神。 “你手机呢?给你助理打电话。”贺星原指指她手里要掉不掉的包,看她不动,只好伸手去拿,“我翻了。” 然后翻出一部没电的手机。 他又拿自己的手机给陈驰打电话,打算迂回联系苏滟,结果响满三通也没人接。 再转头看林深青,她晃晃悠悠走到斑马线前,看着红灯就上去了。 他上前把她拉回来:“真要去死?” 林深青点点头:“死皮赖脸的死。” 贺星原一言不发地把她往步行道带。 她不情不愿:“你这人,怎么骂我还管我死活呢?” “喝醉还记仇?”他被气笑,“我要是骂那人,不得干上一架?” “那就干啊,怎么,没干过呀?” 贺星原随她说,四处看看,最后把她拖进了路边酒店。 进门的时候,她冷笑一声:“跟了我一天,就指着来这儿睡我呢?天还没亮就开始做白日梦” 贺星原懒得跟醉鬼解释,在前台登记的时候,再次拨电话给陈驰,结果还是以失败告终。 林深青烂泥一样趴在他旁边,脸贴着凉快的大理石台面,舒畅地吐气。 前台眼神古怪,看贺星原递上自己的身份证后,转头去翻林深青的包,怀疑他是“捡尸户”。 “女士,您跟这位贺先生认识吗?”前台迟疑地问。 “认识啊。”她搡开贺星原,自己翻出身份证,“啪”一声拍上桌台,姿态潇洒,“开间适合一夜情的。” 贺星原:“” 见前台面露尴尬,他叹口气:“给她一间大床房吧。” “好的,两位稍等。”前台转头去登记,片刻后一本正经地说,“419号房刚好空着,可以吗,贺先生?” “” 林深青拍拍手:“就要这间,瞧你这机灵劲,回头给你涨工资!” 前台再看贺星原:“贺先生?” 他无语地抓抓头发:“随她就好。” 两分钟后,前台把两张身份证连同房卡一起递过来:“久等了,贺先生,林女士。” 贺星原点点头去接,手指触到身份证边缘的时候忽然一顿。 “林女士?”他重复。 前台再次露出质疑的眼神:“贺先生,您和这位女士确实认识吗?” 贺星原盯着林深青的脸愣了足足半分钟,想到她刚才听见“深青”两个字的反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不可思议地笑了:“认识林深青不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4 04 林深青这一晚做了个新鲜的梦。 梦里不是深蓝色的大海,而是雪白的床。她栽在一个男人怀里,到处硌得慌,难受得在他身上胡乱摸索。 先是他左边裤袋。她从里面掏出个硬邦邦的东西,他说,这是打火机。 接着是他右边裤袋。她又掏出一样硬邦邦的,他继续解释,这是宿舍钥匙。 还是觉得硌。她再去掏,这回摸到的更厉害,不止硬还烫。 下一刹,她就被一把推开。 头撞到墙壁,她痛得眼冒泪花。推她的人又慌了,过来揉她的脑袋。 她不知被戳着了哪根神经,抱着他嚎啕大哭。 清早醒来的时候,林深青头昏脑涨。 厚重的窗帘遮挡了日头,浴室门缝透出的光隐隐照亮房间。 她看了眼身下跟梦里一模一样的床,一时没有动作。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听了半分钟,林深青缓缓抬手,循着梦里的位置摁上自己的脑袋,疼得“嘶”一声。 不是梦。 她支肘坐起,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色浴袍,指尖慢慢探进去。 “”真空——上下都真空。 浴室的水声依旧持续不断。 林深青掀开被子下床,像挨了顿隔夜揍,浑身酸疼,差点站不直。可闭着眼使劲回忆,却想不起昨晚走进酒店大门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里只剩那段梦境,往前往后一片空白。 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林深青蓦地抬头,看见来人,神情顿时松懈:“我说谁一大早叮叮咣咣的。” 苏滟擦着湿发踱出来:“看见是我,很失望?” “对啊,太失望了。”她笑着说。 “可别,我刚到一刻钟,借你浴室冲了个澡而已。” 林深青的笑几不可察地一滞。 “你‘炮友’打电话给陈驰,叫我过来的。飞院纪律严,周六早上也跑操,他俩得赶回去。”苏滟看看她,“哦,我来的时候,你就是这副样子了。” 林深青笑容彻底消失:“酿酒师酿出酒这玩意儿,就是让它来祸害人间的吗?” 苏滟点点头,一指她脚边:“垃圾桶里碎掉的,是房间酒柜里的酒瓶。地毯上暗红色的,是酒渍。”又一指浴室,“你的裙子泡在浴缸,内衣裤扔进了马桶,没冲下去,不过看样子不能穿了。” “” “战况激烈成这样,你是妖精,还是他是野兽?”苏滟深表疑惑,“我还以为你不胡搞男女关系,没想到一搞就搞了个世纪大战,这么多年算我有眼无珠,失敬失敬。” 林深青撑着脑袋眉头紧锁:“不该吧?” 苏滟一愣:“你断片了啊?” 她点点头。 苏滟一副经验老道的前辈模样,从包里拿出个药盒递给她:“那你有备无患。” 林深青看了眼药名,把它收进包里,给包拉上拉链的时候忽然问:“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男裤,不止左边有口袋,右边有口袋,中间也有口袋的?” “神经,中间安个口袋装什么?” 她点点头表示赞同,张开五指举在半空,虚虚做了个抓握的动作,目不忍视地“嘶”了一声。 这么大真是野兽么? 同一时刻的航大“魔鬼坡”,贺星原和陈驰蹲在地上,正在给自己绑沙袋。 一百趟负重跑坡,昨天缺席实训课的代价。刚结束常规训练,两人就被赶到了这儿。 八十趟下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天上浮云纹丝不动。 陈驰气喘吁吁躺在坡下草地,看贺星原还在继续,冲他喊:“过来歇会儿啊,你是人吗?” 贺星原跑完剩下二十趟才来,一气喝空一瓶水,踢踢他:“赶紧的,跑完回去补觉。” “你小子有点良心,我是为了陪谁泡妞才被罚?” “说了不是泡”他咬咬牙,把“妞”字咽了回去。 陈驰一骨碌爬起:“那到底是怎么?” “我叔那事。” “那场空难?不都过去一个月了吗,丧事还没完?” “不是,”贺星原坐下来解沙袋,“前几天有人找我,说事故可能是我婶婶的手笔。” 陈驰愣了愣:“这还夫妻残杀呢?豪门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啊。我看你跟着你奶奶姓路挺好,回了贺家一堆破事。”又问,“可这关那酿酒师什么事?” “她是事故里唯一的生还者。” “都是受害者,为什么不跟她讲清楚来龙去脉,非要试探来试探去的?” “前阵子我婶婶给了她工作室一笔钱。” 陈驰明白了,如果这位贺太太真办了亏心事,露了马脚,这笔钱也许是“封口费”。 但他还是疑问:“那你跟她好好说话不行?怎么还试探到床上去了?” 贺星原把空水瓶狠狠一砸:“我要早知道她是谁,能不好好说话吗?” 虽然林深青明显没认出他,可他近距离看她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了,只是拿手机搜索时查不到她的本名,再看林爷爷的相关采访,发现他说自己唯一的孙女并没有从事酿酒行业。 这样一来,贺星原当然以为自己认错了。 毕竟他们已经失去联系整整十五年,彼此都模样大变。 之后水色再遇,见她不好接近,他动了点歪脑筋,因为听说她从港城回来时特意避开了飞机和船,猜她对此心有余悸,就想利用那首歌引入话题探她口风。 只是他也没想到,她的恐惧症严重到那种地步,所以后来才在街上等她,免得她醉酒出事。 当然最后,事出到了他头上。 陈驰好奇地问:“她是谁啊?” “小时候住我隔壁的邻居。” “一个邻居,至于你薅秃脑袋吗?” 贺星原嘴角一抽:“如果经过昨晚,你才发现苏滟是你干姐姐,那种看着你长大,给你洗过澡,换过尿不湿,不是亲姐胜似亲姐的干姐姐,你什么想法?” 陈驰浑身一抖,尴尬得说不出话了,过了半天才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那你晚上还去水色吗?” 贺星原当然没有再去水色。 吃过晚饭,陈驰一个人去找苏滟,到的时候却看她在接电话,脸色不太对劲。 她打个手势示意他稍等,问那头:“是,我是她朋友,她怎么了?” “患者急性肠胃炎,初步判断是酗酒过度引起,还有紧急避孕药的副作用” 苏滟头疼地扶了扶额。 “出什么事了?”等她挂断电话,陈驰上前问。 “深青进了急诊。” 苏滟简单解释了两句,拎起风衣和手袋就走,到医院的时候,看见林深青在病床上输液,憔悴得跟纸片人似的。 她进门就怨:“赶紧把我这紧急联系人从你手机里删了,冷不丁接着个医院急诊的电话,怕了你。” 林深青有气无力地躺着:“我这妈不要爹不管的,还得您多担待。” 她话音刚落,苏滟手机一震,收到了陈驰的消息:「我室友托我问问,她在哪儿输液?」 苏滟“哟”了声,朝她晃晃手机:“‘有人’好像要来看你。” 林深青转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发现一个未接来电。是昨天那个男大学生打来的,她刚才痛得没听见。 她捞过苏滟的手机,把陈驰当传话筒,回过去:「不接受闲杂人等探望。」 “这就闲杂人等了?”苏滟叹息,“好歹也是一炮之缘。” 她轻哼一声:“那种情况,他要真把我上了,不是渣吗?” 苏滟点点头,看着林深青这副女人都动心的身体,觉得对方当一夜正人君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林深青自己醉酒自己负责,也没打算追究,利落地删掉了贺星原的来电记录,然后闭上眼睡觉。 再醒来,是护士进来拔针的时候。 床边多了把椅子,贺星原正坐在上面抱着臂,一脸疲惫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率先闪躲开目光。 护士拔掉针,交代说:“稍微按一下。” 贺星原伸手过来,被林深青避开。 “苏滟呢?”她问。 他收回手,插进兜里:“回店里了。” 护士摘下点滴瓶离开,亮堂堂的输液室隔间只剩了两人。林深青不知是真自在还是装自在,旁若无人地翻着手机。 最后还是贺星原没忍住,皱着眉头说:“你吃” 林深青抬起眼。 “吃那药干什么?”他费劲地接下去。 “你也没说不用吃啊。”她满眼无辜。 “我怎么知道” 贺星原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林深青睨着他。 “我不知道你会断片。”他解释,“我昨晚没做那个” 林深青盯了他半天,最后冷淡地发出一声:“哦。” 她跟苏滟的话只说了一半。 那种情况,如果他把她上了,是渣没跑;可如果都那样了还无动于衷,难道不是更气人吗? 她林深青怎么受得起这种奇耻大辱? 她恨恨磨了磨牙,看他皱着眉头的伤神样,微笑着说:“没做就没做呗,你这什么表情?是要等我表扬,还是等我安慰呢?” “我”他抬起头,像要辩驳,又硬生生忍住,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林深青莫名其妙。 她是进了趟急诊,没打胎吧?这人虚什么? 贺星原狠狠搓了搓脸,站起来:“你饿不饿?” 她学着他昨晚的语气反问:“你说呢?” 可惜贺星原不接茬:“我去买粥。” “我不喝医院的粥。” “那我” “我想回家。送我回家吗?” 林深青笑眯眯地打断他,素面朝天,唇角一勾却也活脱脱一副狐狸皮相。 贺星原打车送她回家,半路买了碗粥,下车的时候递给她。 她不接,自顾自走到电子门前开指纹锁。 林深青病了跟醉了没什么分别,走路都不太稳当。 她穿着苏滟的风衣,里面却是来不及换的睡裙,夜风一吹,裙摆悠悠荡荡,每一褶都是柔情似水的味道。 月光流连在她的小腿肚,亮得晃眼。 贺星原撇开目光,跟她到了里门,再把粥递上,她依然像没看见。 他只好继续往里。 客厅一团乱。岛台上躺着一只酒杯,倒翻的酒液滴滴答答淌在台沿。 林深青却一点没把贺星原当客人,解开风衣,抛下一句“拖鞋在鞋柜里”就径直走向沙发。 看她闭眼蜷在那儿一动不动了,贺星原把粥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问:“有热水吗?” “有啊,浴室在二楼,随便用。”她眼也不睁地说。 “” 贺星原默了默:“我说喝的热水。” “哦,你去料理台看看。” “没看见水壶,在柜子里?” “看不见就是没有,柜子都是空的。” 贺星原最后拿了口平底锅煮水,开火的时候捣鼓了一会儿灶台,估计是没怎么进过厨房的人。 林深青半坐起来,趴在沙发背上看他,笑着问:“有矿泉水,干嘛非喝烫的啊?” 他的视线无意间从她上下交叠的光裸手臂滑过,顿了顿说:“不是我喝。” “那谁喝?” “这儿还有别人?” “说不定呢?” 林深青笑着坐端正,转头拆开粥盒,一小勺一小勺朝嘴里送。还剩小半碗,她喝不动了,又窝进沙发。 贺星原拿了杯温度适宜的热水来:“医生开的药呢?” “包里。”她踢踢脚边的手袋,玉白圆润的脚趾勾上包带,把它提起来,看他干站着不动,又催促,“快点呀,昨晚翻我手机不是翻得挺熟” 贺星原接过包,用行动打断了她的回忆。 林深青从他手拿过药吃了,拉起毛毯盖上,调整了一个安稳的睡姿。 “你就睡这儿?”贺星原问。 “床太大,一个人睡沙发就够了。”她像突然想到什么,“哦,还是说,你要留宿吗?” “” 贺星原看上去有点头疼。被她盯了几秒钟,他移开视线:“我回学校。” 她点点头,闭上眼。 贺星原走两步又顿住,回头说:“夜里要是不舒服,打我电话。” “白天不能打?” “也可以。” “可我没你号码啊。” “你不是拿我手机” “删了。” 他噎了噎,重新拨了个电话给她,响一声就挂断。 “我走了。”他说。 林深青没出声,等他开了门,才莫名其妙来了句:“你换烟了啊?昨晚那个挺好闻的呀” 贺星原没说话,一把关上门隔绝她的声音,可一直走到街上,耳边仍旧回荡着那一声声“昨晚”。 在眼前要亮起前夜的光影前,他烦躁地扯了扯衣领,骂出一句:“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5 05 隔天一早,林深青到医院挂了第二次水,中午又被苏滟约去了南街。这次不为喝酒,单纯去那儿开个小灶吃饭。 自从前阵子有回疲劳驾驶差点追尾,林深青再没摸过方向盘,从医院出来直接打了个车,照旧在南街巷口下了。 白天的酒吧一条街鸦雀无声,她顶着烈日走了一段,脚步突然慢下来。 不知怎么,前天晚上那种浑身发毛的感觉又来了。听不见身后脚步声,可就是觉得有道窥探的目光丝丝缕缕粘在背上,怎么也甩不脱。 青天白日,一股寒意生生从脚趾尖爬上了太阳穴。 林深青停下来回头看去。 炙烈的阳光在地面投下阴影,把高矗的路灯浓缩成短短一截。整条街空空荡荡,两边酒吧也都大门紧闭。 没察觉异样,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继续往里,走了几步,给那个暂时还没备注的号码发了条短信:「来水色吗?」 一条文不对题的秒回—— 贺星原:「医生让你这几天别碰酒。」 林深青:「大中午喝什么酒啊,来不来,吃饭。」 贺星原:「可以来。」 林深青:「你位置给我。」 消息界面跳出航大的定位,放大细看,应该是宿舍区。 她目测了一下距离,问:「十五分钟?」 贺星原:「半个钟头。」 贺星原:「我还没起床。」 发完这两条消息,贺星原就翻身下了床,跟上铺两个室友说:“中午你们自己出去吃。” 刘敦一愣:“都快出门了,你这时候放我们鸽子?”看贺星原摘下架子上的毛巾,拉开了浴室门,他爬下床喝问,“干什么去啊你?” “有事。” 陈驰看过来:“刘胖,这就是你没眼力见了,咱哥活活素了二十二年,好不容易拱起白菜,你怎么还挡道呢?” 贺星原冷冷瞥了陈驰一眼。 “那白菜不也是素的吗?”刘敦拉住贺星原,“不是,你小子真谈恋爱了?” “我谈你爷爷个恋爱。”他一把搡开刘敦,走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响起。刘敦挠着头问陈驰:“他这两天到底怎么回事?” “他啊,正在经受道德伦常的拷问。” “啥玩意儿?” 陈驰摇头叹息:“他被他干姐姐使劲调戏,深切地认为自己在乱|伦,偏偏还有苦说不出。” “啥意思,这咋说不出呢?” “如果你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硬过,而且被她摸着了,还有脸跟她相认吗?” “娘嘞,”刘敦一抹鼻子,“看不出这小子这么禽兽” “砰”一下,浴室门突然被一巴掌拍得震了震,里头传出个暴怒的声音:“你们他妈有完没完?” 陈驰和刘敦对视一眼,脸上流露出一致的同情。 林深青得到贺星原那句“我还没起床”的回复后,就收起了手机,只是进水色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看什么呢?”苏滟问她,“又有人跟你?” 她点点头,再摇摇头:“不知道。” 毕竟看贺星原发来的定位,事情似乎不像她之前怀疑的那样。 店里没有客人,林深青随意在窗边坐下:“多拿副碗筷。” “你还约了人?” 这怎么能叫约呢?她给自己倒了杯水:“试探完人家的定位,骑虎难下而已。” 她解释得含糊,苏滟也没多问,回头交代服务生准备四人餐。 一听是“四人”,林深青问:“还有谁?” 苏滟的表情不太自然:“我的一个朋友。” 她话音刚落,玻璃门一晃,进来个身材纤瘦,打扮知性的女人。 “罗姐来了呀!”苏滟起身招呼,给两边作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朋友,深青。”又跟林深青说,“这是罗菲,罗姐。” 林深青眨了眨眼,似乎对这三个女人的场面不太理解,倒是罗菲走上前,主动向她伸出手来,和煦微笑:“你好。” 半个钟头后,林深青才知道这个“罗姐”是谁,以及苏滟安排这顿饭的真正用意。 苏滟希望她放下戒备,与罗菲熟络,所以起先一直含糊其词,但最后还是绕不开重点:“罗姐前不久刚从澳洲调过来,现在在咱们这儿一院的精神科,做关于ptsd的项目研究。” 林深青的笑容短暂凝固,眨眼又恢复如常:“哦,你之前在店里碰见的心理医生就是罗姐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贺星原刚好推门而入。 三个女人同时扭头。 林深青“歉意”地跟苏滟和罗菲说:“啊不好意思,朋友来了,失陪。”说着拎包起身。 刚端来一锅养胃粥的服务生愣了愣。 苏滟站起来:“深” “改天约,你招待罗姐。”她笑笑,拉走了贺星原。 贺星原跟着她出了门:“不是叫我来吃饭的?” “不是啊,吃饭有什么意思。”她出尔反尔得毫不羞惭,轻飘飘看他一眼,“还洗了个澡呢?” 他点点头,点完才意识到她语气里有暧昧的成分,补充说:“出门都洗。” 林深青笑起来:“大学课本有教‘欲盖弥彰’这个词么?” “”他心烦地拧了拧眉,“没有,那个在中一课本里。” “中一?”这叫法倒成功转移了林深青的注意力,“你不是大陆人啊?” “是大陆人。” 林深青轻轻“哦”了声,没有追根究底。 走出南街,贺星原在一家粥店门前停下:“还是吃饭吧。” 林深青嘴上不置可否,人倒是跟他进去了。 这是一家装潢非常简朴的小店,几张木质的桌椅板凳,一个立式空调配四只挂壁电扇,但陈设相当干净,给人感官不差。 店里没几个客人,老板娘听见推门声,从后厨掀帘出来,一看来人就笑了:“星原来了啊,这是你们院女同学?我们家敦儿今天没跟你一起呐?” 林深青今天穿着白t,又没化妆,确实有股学生气,贺星原也没更正,招呼回去:“他跟陈驰在一块,刘姨,要两碗清粥,小菜随意就好。” 林深青在木凳上坐下,接过刘姨端来的粥,拿勺子搅了搅,问他:“星原?你姓什么?” 贺星原稍稍一顿。 她摊摊手,示意不讲也无所谓。 “姓贺。”他答完,低下头喝粥。 林深青点点头:“用不着跟着我喝粥,吃得饱么你?” “这里的粥好喝。” 林深青耸耸肩,示意那就随他,然后也低头喝了一口。 这一口粥送进嘴里,顷刻间香气四溢,才知道他没说客套话。 看她这反应,贺星原解释:“加了香油。” “啊,是。”她点点头,思索了一下,觉得这味道有那么点熟悉,像小时候老家那儿几毛钱一碗的粥。 贺星原抬眼看着她,欲言又止。 林深青难得有了点胃口,很快把粥喝干净,拿纸巾擦擦嘴问他:“带烟了吗?” 他抬起头:“你不是不抽烟?” “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的。” 演讲的时候她跟学生开玩笑,说自己已经当了职业酒鬼,不能碰烟了,免得活不长。 他当时半梦半醒听了一耳朵。 “哦。”她记起这回事了。但事实上这跟长命百岁没关系,只是因为烟草容易影响酒质判断而已。 林深青笑起来:“要活那么久干什么,没听说过美人薄命?”她朝他摊开手催促,“带了没啊?” 贺星原不动反问:“你在找刺激吗?” “嗯?” “前天晚上也是。”不计后果地喝到酩酊大醉,包括跟花臂男说那句“去死”。 贺星原皱眉看着她。 林深青的手还摊在那儿:“就当是呗。” “我没带。” 她点头起身:“那我去买。” 贺星原结了账出去拦她:“你是真嫌命太长吗?” 这话说得急了点,语气不太好,他说完自己也意识到了,想补救又没开得了口。 林深青好笑地看着他:“抽根烟怎么了啊,你不也抽?” 他态度放软:“我的意思是,找刺激不是只有烟酒这种路子。” 她笑了笑:“我现在上不了天也下不了海,还有什么路子,你教教我?” 贺星原想了想:“坐车呢,行不行?” “行啊,什么车,过山车?” “等会儿。”他拿手机拨通一个电话,问那头,“执哥,今天场子里有没有双座车?” “大概一个钟头后。” “不是,我带朋友兜两圈。” “好。” 几句过后,他挂断电话,回答她:“赛车。” 林深青不得不承认,这个贺星原的路子真的有点野。 一个钟头前,他还在带她吃街边小店,被她误会是玩过山车的嫩学生。 一个钟头后,他熟稔地走进上流人士出入的赛车俱乐部,一路领她到了赛车场。 四周是成片的绿荫草地,蜿蜒的棕灰赛道,金灿灿的看台,还有蓝得像油画的天。他面对着几辆五颜六色的f1赛车问她:“想坐哪辆?” 林深青不懂车,纯看颜,指着一辆火红的说:“那辆。” 贺星原走开几步去跟一名教练交涉,几句过后,朝她招招手:“过来。” 林深青跟他去了更衣室,换上一套防护服,出来的时候,看他也穿好了赛车服,正低着头整理袖口。 红黑相间的贴身款,衬出一身的男性荷尔蒙。 而且他的衣服比她这件合身得多,所以她猜,这原本就是他的。 红色系的。 林深青像被挑起愉悦的神经,吹了声口哨。 贺星原顺着声找到她,拿起一旁咨询台上的纸笔过来:“看看这个,没问题的话在最下面签字。” “干什么?”体验极限运动前都得签字,林深青是明知故问。 “生死状。”他答。 她笑得狡黠:“签了这个以后,是把命交给你了么?” 贺星原似乎不能反驳这个说法:“怕就不签,现在还能反悔。” 林深青抽过笔,扬手签下名字:“来不及了,你好好负责啊。”说完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贺星原把纸笔递还给工作人员,回头看她背影,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无奈地叹口气。 他跟上去,从教练手里接过头盔递给她,自己也拿了顶戴上,然后站在那辆f1双座赛车旁说:“我不开全速,等会儿要是受不了就喊停。” 他说得无比自然,一旁教练也听得无比自然。 好像只有林深青觉得,“受不了”和“喊”这种字眼有调戏的味道。 但当她坐上赛车,感受到它急速飙破两百码,像子弹出膛一样绝尘而去时,就知道了——调戏?这完全是愚昧的错觉。 高速,敞篷,低于常车的底盘,炸雷一样轰鸣的引擎声,昏天黑地般的推背感这些所有在同一时刻向她袭来,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尖叫起来。 不喊还是人吗? 赛车很快驶入了一段加速空间富余的长直道。贺星原目视前方,有条不紊地继续加档。 林深青在慢慢攀升的速度里适应着他的节奏,刚调整好呼吸却已经到了直道尽头,传说中险峻异常的“发卡弯”。 三百码的赛车在一刹间制动到八十码,这一刻她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整个人像随时要被横向离心力甩到天外。 贺星原安静地打方向盘过弯。林深青已经头晕眼花。 她模模糊糊地想——这小子清楚这里的地形,这完全是有预谋的炫技。 妈的。 林深青强忍着不喊停,等到一圈过后,赛车刹停在终点处,浑身都泄了力。 贺星原摘掉头盔下车,看她僵在后座喘气,眼眶被刺激得通红,眼底却空洞无神。 这是懵了。 他人在车外,探身过来帮她摘掉头盔。 林深青缓缓扭头,仰起脸看他,目光慢慢聚焦,见他动动嘴说了句话。 她没听清,揉揉发麻的耳朵问:“什么?” 这一嗓子沙哑得厉害。 “我说你能下车吗?”他重复一遍。 林深青眨了眨眼:“哦,坐着挺舒服的,我再坐会儿” 贺星原笑着背过身,靠在车边等。 她捋捋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扎了一次马尾,然后平复了下问:“再来一圈吗?” “还能来?”他回过头,“再一圈准吐,等你胃好了再说吧。” 她“哦”了声,尝试着踩矮梯下来,一脚落地直接软倒,被等在那里的贺星原扶住。 他握着她的手肘,把她一把托下地,垂眼问:“够刺激了没?” 林深青连膝盖都找不着在哪,嘴上却还不认:“没,都说再来一圈了” “那还找不找别的刺激了?” 她终于摇着头服输。 不找了,哪还有比这男人更刺激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6 06 贺星原最后答应了“下次”。 林深青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就见他坐在看台第一排,手里握着一瓶空了一半的冰水。 “我的呢?”她走上去问。 贺星原拿起手边一个白色保温杯,拧开杯盖,往一次性纸杯里倒水。 她笑着看他:“不能直接用那杯盖喝么?” 贺星原把温水递过来:“不是我的杯子。” “要是你的,就能直接喝?” 贺星原看她一眼,没接茬。 她接过水一饮而尽,又把纸杯推回去。 他接着倒,她接着喝。 三杯过后,林深青在他隔壁一位坐下,惬意地伸直两条腿:“天上飞的你也会开,地上跑的你也会开,海里游的呢,会不会?” 贺星原偏头看她:“你说潜艇?” 林深青一愣,拔高了声:“你还会开潜艇?” “不会。” “” “开过游艇。”他又说。 林深青想那也够牛逼了,点点头问:“驾驭得了这么多交通工具,是不是也能驾驭各色各样的女人?” 贺星原有点无语:“这有什么联系?” “哦,意思还有你拿不住的。” 当然,比如眼前这个,三句话里有两句话是在调侃他的。 贺星原没把这句心里话讲出来,拧开瓶盖,把剩下半瓶冰水喝了。 林深青正经了点:“读大几了?” “大三。” 她掐指一算:“小我六岁。” “五岁。” 林深青眉梢一扬:“还背了我身份证号呢?” 贺星原噎了噎:“我小学留过一级。” 她“哦”了声,瞥瞥他:“看着脑子挺好的啊。” “” 贺星原想了想,还是解释了句:“不是因为成绩,有一学期念到一半搬家了,才重读的。” “搬家干嘛不等念完一级?” 如果只是简单的“搬家”,当然不至于这样折腾孩子。贺星原沉默片刻说:“当时家里出了事。” 林深青低低“啊”了声,想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就没再多问。 贺星原把空矿泉水瓶慢慢拧瘪,问:“你呢,以前搬过家吗?” 这当然是明知故问。 贺星原记得太清楚了,他去港城的前一年夏天,有一天,老巷里开进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轿车,把林深青和她妈妈接走了。 真要算起来,他们之间,其实是她先离开。 她甚至没有和他道别。 “当然搬过。”林深青答。 “为什么搬的?” 她撑着腮笑:“我妈跟野男人跑了,他有钱,能给我买漂亮衣服,我就不要我爸,跟着跑了。” 贺星原看着她:“后来呢,回过老家吗?” 她没正面回答,反问:“穷乡僻壤有什么值得回的?” 贺星原点了点头。 不管这些话几分真假,他大概明白,林深青对外为什么不用本名,不打林家招牌,林爷爷又为什么在采访中说自己孙女没有从事酿酒行业了。 除去爸妈离婚后,她跟了妈妈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和爸爸c爷爷的事业观是截然相悖的。 林爷爷和林叔叔都是业内颇受赞誉的酿酒师,却爱酒不爱钱,多年来四处给人当免费顾问,乐得为钟爱的事业奉献终身,就像葡萄酒世界的无国界医生——名声一箩筐,口袋叮当响。 可林深青呢,她像一个叛逆期少女,使劲和他们对着干,接受伽月的高价聘请,露面于世界各地的商业场合。 她拿傲人的酿酒天赋换惊艳四座的跑车,和对同龄女孩来讲宛如海市蜃楼的豪宅,活得世俗却风光。 她的理念是——有钱不赚王八蛋。 过了很久,他才说:“嗯,是该选钱。” 林深青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他垂着眼:“有钱的话,就不用因为冬天太冷,晚上睡觉把门窗捂得严严实实了。” 她没大理解,觑觑他:“学我们穷人家出身的孩子多愁善感什么?你身上这件卫衣,标价近五位数吧。” “你的别墅不也值近八位数?” 对视片刻,两人齐齐笑着撇开眼。 贺星原撑膝起来:“走吧。” 她摆摆手:“等苏滟来接。” 刚才在更衣室,苏滟联系了她,大概是在为自作主张请来心理医生的事抱歉,所以要来这儿接她。 林深青原本也没生气,就让彼此顺阶下了,跟贺星原一起坐了她的车回去。 傍晚时分,车在白麓湾别墅区熄火,苏滟和贺星原拉开车门下去,回头才发现林深青在后座睡着了,并且丝毫不见将醒的迹象。 贺星原搭在车门边缘的手骤然顿住,停下了关门的动作。 人下意识的反应通常不会骗人,这个举动让苏滟对他迅速建立了好感。 她轻手轻脚,把后座车窗降下一半保持通风,带上前座电吸门,然后朝他一努下巴,示意借一步说话。 走开一小段路后,苏滟说:“她最近常常失眠,很久没睡这么沉了,上次雷打不动也是跟你在一起,你是不是有什么”她斟酌了下用词,“特殊的技巧?” 贺星原笑得无奈:“没有吧。” 只不过撒酒疯和赛车刚好都是高耗能运动而已,累到极点,换几个钟头好眠也不足为奇。 “那好吧,”苏滟耸耸肩,“问你件事,你老实说。前天晚上,你和陈驰是跟踪她来水色的吗?” “当然不是。”贺星原皱起眉,敏锐地问,“什么意思,她觉得有人跟踪她?” 苏滟叹了口气:“应该是她太敏感了。” 贺星原从她表情看出一二:“你怀疑她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她保守回答:“有可能,但她不肯接受诊断,今天中午你也看见了。” “她抗拒心理咨询,或许有什么特殊原因?” “这个我不好说,你可以自己问她,如果她愿意告诉你。” 贺星原点点头,看了眼腕间手表:“我得先回学校点到了,再找时间过来。” 然而比贺星原先来的,是伽月酒庄的老板傅宵。 次日一早,林深青被可视电话轰起,一眼看到屏幕上,傅宵西装革履人模人样,手里一捧洒满金粉的玫瑰花。 她一脸疲倦地招呼:“什么风把傅总吹来了。” 屏幕里的傅宵暴跳如雷:“死丫头,让你别叫‘副总’了,掉不掉我身价?”说完没好气地把花递向镜头,“给你的,高兴吗?” “当然,您每次一出手,花鸟市场的批发生意就兴隆不少,我替西城市民高兴呢。” “” 傅宵咧嘴一笑:“你知道的,我对待女员工向来一视同仁,送了你就不能少了bettycdaisyceilycjudycayctiffany” 林深青捏捏耳朵:“得了,放收花处吧。” “哪儿呢?”傅宵扭头张望。 “那个橘红色的箱子,长宽半米,高一米,贴着可回收标志的。” “” 傅宵黑着脸转回头:“就你舍得糟蹋花,有正事找你呢,放我进门。” 林深青开了门,看见他身后跟来一个助理,虔诚地捧上一口砂锅:“林小姐,您的早餐粥,请趁热喝。” 傅宵把花搁在鞋柜上,自我陶醉:“真羡慕我员工,有我这么贴心的老板。” “怎么全世界都知道我肠胃炎了”林深青嘀咕一句,把人请进门,给自己盛了碗粥,在沙发上边喝边问,“什么事啊?说吧。” 傅宵拿出一封邀请函:“后天跟我去金越参加一个酒会。” 林深青收起帖子:“就这事,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这不是看你都休息一个月了,来问候问候你么?” “是看我好吃懒做这么久了,催我回去被你们资产阶级剥削吧?”林深青瞥他一眼,一口粥喝下去,忽然听见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贺星原”。 傅宵顺着声低头一看,稍稍一愣。 林深青已经接起电话,听见那头贺星原问:“吃早饭了吗?”背景里似乎有汽笛声。 “吃了。” “一个人在家?” 她看了眼傅宵,不慌不忙地“嗯”了声。 “行。” 通话很快结束。 傅宵没头没尾地问出一句:“事故还没处理好?” 林深青莫名其妙:“什么没处理好?” 他指指她手机:“这个贺星原。” “怎么了?” 傅宵一愣,以为自己想错了:“他谁啊?” “还能是谁,追求者呗。” “不是港城贺家来的?” 这回换林深青愣了。她一字一顿地重复:“港城贺家?” “是啊,贺家经营酒店业,早年跟我们酒庄打过交道,我记得,那个在事故里遇难的贺从明,有个在大陆念书的侄子就叫贺星原。张弛说你最近收到贺家人的骚扰邮件,这个贺星原不是为了这事来的么?” 客厅死寂了足足一分钟,林深青缓缓地,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声。 哦,是啊,这人怎么就刚好姓贺呢?敢情装模作样地勾搭她,是为了调查事故? 傅宵凭借对眼前人深入骨髓的了解,大致捋顺了前因后果:“要命了林深青,你被人‘无间道’了还在自作多情?” “” “不是我说,你怎么就不信这世上真有男人对你毫无兴趣呢?当年误会我是要包养你才聘请你就算了,那么久过去,这毛病还是不改,上人家乳臭未干的男娃子那儿丢人现眼?” “闭嘴。” 傅宵摇着头叹气,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唉,我们深青这么单纯可怎么行,这事还得老板我给你办。” “办”字刚落,壁挂的可视电话响起来。林深青起身接通画面,看见贺星原站在别墅电子门外。 她转头跟傅宵说:“出去,立刻。” “?” “人上门了,我要亲自办。” 接到“逐客令”的傅宵骂骂咧咧出了门,不可避免地和贺星原打了个照面。 两人谁也没说话,点头致意后擦肩而过。前者开着阿斯顿马丁扬长而去,后者进了客厅。 只是客厅却空无一人,倒是二楼隐隐传来音乐声,一首慢调子的英文歌。 贺星原在沙发坐下,等歌循环到第五遍还不见林深青,终于拿起手机打她电话。 结果听见她的手机在沙发上响起来。 他皱皱眉,顺着白色旋梯上了楼,到二楼楼梯口时一脚顿住。 有水声从斜前方那扇虚掩的门里传出来。门上的磨砂玻璃窗透出暖黄色灯光,里头大概是浴室。 意识到这点,贺星原立刻转头下楼,却听音乐声和水声戛然而止,林深青的声音响起来:“上来了就帮我个忙。” 贺星原回过身:“什么?” “忘拿衣服了。” “” 他沉默了两秒钟:“我下去,你出来穿吧。” 她充耳不闻:“内衣在卧室左边第一个衣柜,睡衣在床上。” “” “快点呀。” 贺星原扭头走进一间房门大敞的卧室,刚要去开衣柜,又听外边传来林深青的嘱咐:“要上回那身啊。” 他的手在柜门边顿住,朝外问:“什么上回那身?” “在酒店那身啊,我衣柜里还有一套。” 贺星原咬咬后槽牙,一把拉开柜门,被眼前艳光四射的景象震得一愣。 整面柜子被划分成很多小格,每个格子里一套内衣裤,各种稀奇古怪的式样,大多都是透明镂空的蕾丝刺绣款。 强烈的视觉冲击下,他脑海里隐隐浮现出那一夜,她浑身湿漉,一|丝不挂的模样。 他闭了闭眼,沉下一口气,专心回忆林深青当夜的内衣款式,只看紫色的,一格格找过去,找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丁字款也就算了,这他妈怎么还有开裆的? 扫了一圈一无所获,他走到门外:“没找到。” “就在衣柜里啊,紫色的。” “看了,都不是。” “哦,那随便拿一身吧。” 贺星原走回衣柜,矮子里面拔将军,相中一套布料稍微多点的,要去拿的时候又顿住,发现内裤边缘缀了一对金色的小铃铛。 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7 07 贺星原迟疑了那么一刻,林深青又开始催:“好了没啊,我在这儿挨冻,你绣花呢?” 他拧拧眉,胡乱抓了一身,再勾起床上那条睡裙,一气走到浴室前,闭上眼从门缝递给她,然后转身下楼。 林深青接过来,在浴室里裹着浴巾冷笑。 那些内衣都是她拿来装点用的收藏品,当然不会有第二套同款,她不过是试探试探,看他究竟看了她多少而已。 事实证明,几身紫色的样式明明非常接近,他也记得跟上回那套的细微区别。 死小子,不是一心调查事故么? 林深青穿好衣服下楼,看见贺星原坐在沙发上,面前一瓶喝到见底的矿泉水。 “冰箱里有冰的啊。”她似乎笃定他更需要冰水,转头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瓶扔给他。 贺星原接住了却没喝,也不说话,脸色极差。 林深青打开酒柜,给自己倒了杯酒,在他身边坐下:“衣柜里还真没有,不愧是高材生,记性真”她说到一半停下,因为被贺星原扣住了手腕。 她低头看看他的手,故作疑惑地等他后文。 她觉得他应该是想说什么的,但长久的沉默过去了,他仅仅借此抽出了她手里的酒杯,放去一边,又从茶几隔层拿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全程无话。 扣手腕的下个步骤不是压倒,这让林深青深感费解。 更令人遗憾的是,他还立即肃清了一切旖旎的气氛:“我今天是来找你谈正事的。” 林深青面带好奇:“一个个都说谈正事,谈情说爱难道不是?” 贺星原瞥了眼鞋柜:“反正我不是。” “哦——”她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看见了那束玫瑰花,若有所思却不解释。 贺星原接着说:“那天晚上,水色那首歌是我叫人放的。” 林深青刚才在浴室已经把这事想明白,倒有点意外他这么快开诚布公。她像失去兴味似的,起身坐到了他对面:“唉,这就不演啦?” 贺星原的眼神飘忽了一瞬。 她耸耸肩,示意没错,她都知道了。 这下,贺星原对她浑身带刺的态度多少理解了点,主动道歉:“对不起,当时有点误会。” 毕竟那时候不知道她是林深青,对她多少存了疑虑。 林深青靠着沙发问:“之前那几封邮件也是你发的?” “不是。事发当时我在航大参加暑期集训,不了解那边的详情。发件人是我叔叔的一个朋友,她怀疑事故跟我婶婶有关,又认为你收了封口费,所以找我探你口风。”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当然,也是我自己想了解情况。” “嘶——”林深青用指关节敲着茶几,想着怪不得发件人说不要惊动贺太太,“那你现在不担心,我和你婶婶是一伙儿的了?” 他点点头。 她看看自己:“我看起来这么正直?” “嗯。” 林深青点点头,心道好啊,年纪轻轻就瞎了。 她说:“可我确实收了你婶婶的钱,只不过叫法是抚恤金。虽然我也不懂,警方说事故是意外,她也同样是受害者,为什么反过来给我这笔钱。” 但人怎么能不要钱呢,尤其是自己长了脚进口袋的。 贺星原不以为然:“你没把钱转汇给叶师师的家人吗?” 叶师师是她那个过世的前任女助理。 林深青一愣:“现在连银行都卖客户隐私了?” “没,是我猜的。” “哦,她爸天天拉横幅写血书,我能怎么办,破财消灾呗。”林深青随意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又不是我害死她的。航班还是她安排的呢。” 贺星原皱皱眉:“那趟航班是接我叔叔去森岛参加空中酒会的,原本已经被包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飞机上?” “鬼知道呢?”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说起来有点狗血,从为什么会上那架直升机,到被另一架直升机从海上救起,中间的这段,我这儿都不记得了。啊,这么说,还真是只有鬼知道了” “这不是狗血,这是ptsd的典型症状,你没看过医生吗?” “不过少了点不愉快的回忆,想不起来不是更好?” “如果事故是人为制造,这段记忆就很关键。” “你也说了只是如果。” “但黑匣子记录的,直升机失事前的飞行参数” “说人话。”林深青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是说,这架飞机在起飞前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林深青像听见什么笑话:“港城的事故调查专员都没发现的疑点,叫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发现了?真是前途无量,可喜可贺啊。” 贺星原沉默了。 “哎呀,这么好的飞行员苗子,怎么在这儿虚度光阴呢?”林深青笑了笑,“姐姐可不是什么正经人,趁还没被吃干抹净,赶紧回去吧。” 贺星原没再跟她多说,离开白麓湾后,拨通了苏滟的电话。 那头女声嗓音沙哑,大概还没起床:“谈完了?顺利么?” “她那脾气,还说不好。”贺星原回头看了眼别墅区的方向,“你能过来陪她么?我觉得她今天状态会很不好。” “白天可以,晚上我得看店。” “她其他家人朋友呢,或者她助理。” “女助理是新来的,跟她还不亲近,反而叫她不自在,至于男助理嘛”苏滟拖长了声,带了点调笑的味道,“你这么大度啊?” 贺星原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以群分,但当苏滟提出由他晚上来“换班”时,他却也没拒绝。 夜里十点,等宿管查完寝,他背上包跳窗出学校,打车到了白麓湾。 苏滟给他开了门,说林深青八点多吃了两片安定,现在在卧室睡熟了。 “她白天怎么样?”贺星原问。 “看着心情不错,还挺精神地把你骂了一顿。” “” “能让她吃瘪,行呀你。”苏滟赞赏地看看他,又严肃起来,“不过那飞机真有问题吗?之前的事故报告没提啊。” “没有,”贺星原压低声,“否则警方早就介入了。” “那你这是骗她呢?” 他点点头:“总得说得煞有介事,才能激她为了破案接受治疗。” 苏滟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大学生有文化就是靠谱。”说着拎起包,把门带上,“交给你了啊,有事给我电话。” 贺星原进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拿出课本和笔,开始写专业课报告。 茶几位置低,他人又高,躬着背写了半个小时字,浑身不舒坦,站起来活动筋骨。 也就是这时候,听见二楼传来一声惊叫。 他心脏陡地一跳,开了楼道灯,三步并两步冲上去,一眼看到林深青披头散发,惊慌失措地从卧室光着脚跑出来。 “怎么了?”他握住她一对手肘,在楼梯口把她拦下。 “有人,窗边有人,”林深青吓得眼眶通红,“她来找我了” 贺星原顺她所指看去,卧室空空荡荡,窗帘也是拉紧的。 “谁来找你了?” “叶师师,叶师师来了肿的,全是肿的,都被泡白了,还有血,眼睛里,鼻子里,都在流血” 她讲得支离破碎,贺星原却听得齿牙颤栗。 他摇摇头说:“没有,你只是做噩梦了。” 她听不进去,抱着头哭:“她问我为什么不给她讨公道,说我害死她我没有!我也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怪我我就是不想看医生而已” 贺星原喉咙底一哽:“为什么不想看医生?” 林深青没说话,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愿意答。 贺星原垂眼看了看她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脚:“那我们不看医生了,你去把鞋穿好。” 林深青摇着头不肯回房间。他要去帮她拿,又被攥着衣服动不了,只好把她整个人架起来,让她暂时踩在自己脚上,一只手轻轻拍她的背。 可能有五分钟,或者十分钟过去了,她的哭声才渐渐变小。 神志回笼少许,林深青抽着噎,迟疑地回头看向卧室。 贺星原拿手虚虚盖住她眼。 就像比死亡本身更让人绝望的,是濒临死亡的关头,想象中的恐惧永远比真实的来得可怕。 所以他把她的视线引了回来:“真的没人。” 林深青如梦初醒:“我刚才做梦了?” “嗯。” 她在原地发了两分钟呆,慢慢恢复了清明,退后一步,放开了贺星原:“你怎么在我家?” 他神情无奈:“不放心你啊。” 林深青反应还有点迟钝,愣了好半天,才记起自己还在气他,哼笑一声:“管得真宽。” 一回过神就立马刺他,贺星原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默了默说:“你去照照镜子,带着鼻涕泡笑好不好看?” 林深青神情一滞,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扭头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洗脸。 贺星原到她卧室拿来拖鞋,递到她脚下:“赶紧穿上。” 她抹着洗面奶无动于衷。 贺星原催促:“着凉了难受的是你。” “你管我怎么着?” 他叹息一声,单手把她拦腰托起。 林深青惊叫起来,还没叫到最高点就被重新放回了地面,低头一看,脚上多了拖鞋。 她满脸泡沫地看着贺星原:“神经病吗你?” “好看行了吧?” “?” “我说你带着鼻涕泡笑也好看。” 她不就是在气这个吗?一天天变本加厉地张牙舞爪,就是不爽自己在他这儿“碰壁”呗。 林深青擦干净脸,转身下楼:“这我大有自知之明,用不着你提醒。” “” 贺星原真不知该气该笑,跟在她身后下去,看她拿起茶几上的课本,扭头说:“长见识了,第一次碰上有男人来找我做作业。” 他模糊重点地解释:“明天第一节早课得交。” 看她像是缓过来了,他坐下来,拿起飞机结构图继续赶报告,沙沙几笔下去,却瞥见她盘腿坐在对面发呆,手里的矿泉水只喝了一小口就没再动。 他看着她,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刚才那番神气只是强拗的而已。 他主动开口:“不睡了吗?” 她眼神呆滞地点点头。 “以前做噩梦醒来,都这么发呆到天亮?” 她又点点头。 贺星原看了眼腕表,这才十二点不到。他说:“再睡一觉。” 她打起精神,似笑非笑地看他:“睡不着啊,要不你哄哄我?” “” 她“嘁”了一声,大概是不指望了的意思,然后自顾自拉起毛毯,背对他侧躺了下去。 大约过了两分钟,却突然感到身后的沙发下陷了一块。 林深青扭过头,看见贺星原坐在离她咫尺的地方。 “干嘛?”她眨眨眼问。 他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来哄你睡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8 08 林深青“哦”了声,直直看着他:“那哄吧。” 贺星原的身体和表情一起静止了。 他是看她那么单薄地蜷在那里,不忍心坐视不理才来的,可真来了,又不知到底怎么做。 他没哄过人,倒是记忆里被她哄过。 其实也记不清具体了,那时候太小,只隐约记得她把他哄睡以后跟大人邀功,结果欢欢喜喜喊出一嗓子,又把他惊醒了,吓得他哇哇大哭。 她这个姐姐,说起来着实当得不太称职,与其讲那时候是在照顾弟弟,不如说是“玩小孩”。 给他穿女孩子的衣服,戴发卡扎小辫,把学校里的小姐妹叫来看;瓜分他的零食,隔壁奶奶给他的橘子汽水,大半都进了她嘴里;喂他吃糖,非要他亲她脸蛋,亲一口给一颗,最后没分没寸地喂到他蛀牙 这些都还只是他记得的。听妈妈说,在他记事之前,她还有很多壮举。 可就是这样一个姐姐,却让他记了那么多年。 在港城第一次学抽烟,店里一整排形形色色的香烟,他只盯着“深青”两个字移不开眼。 “发什么呆呀,”林深青催促起来,“嫌沙发地儿太小,不够你发挥,要到床上去?” “” 贺星原有点后悔来这趟了,皱皱眉说:“我没别的意思。” “?” “我是说,我来哄你睡觉,只是把你当姐姐待。” 这下换林深青静止了。 这种冷冰冰的静止,让人觉得下一秒,她的表情就会出现裂变,炸成一头母狮子。 但结果她只是笑吟吟地说:“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呀,那行,开始吧,不习惯用嘴的话,用手也可以。” “” 贺星原脑子里绷紧的神经快断了:“我” “想什么呢?”林深青不解地眨眨眼,指指自己后背,“讲故事不会,拍拍也不行?” “” 跟她说话就像坐过山车,一瞬升高一瞬坠落,起起伏伏身不由己。 他在几近窒息的气氛里,尽可能平静而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哦,行。” 林深青其实原本没指望再入睡,但被人轻轻拍着后背的感觉却意外地美妙,大概过了小半个钟头,她奇迹般不省人事,再醒已经艳阳高照,满屋子葱香味道。 她识酒识得嗅觉灵敏,一下分辨出是加了蛋皮c紫菜c榨菜的小馄饨。 眼还没睁,林深青就先笑了。 连她喜欢的吃食都打听了,还说什么当姐姐待呢?这个点早该迟到,果然在女人面前,作业什么都不是。 料理台那边传来瓷碗碰撞的响动,紧接着,有脚步声朝这边靠近。 林深青曲腿侧躺在沙发上,一手撑额,笑意盈盈地等他来。 然后等到了苏滟的声音:“一大早对谁搔首弄姿呢?赶紧起来吃饭。” “” 林深青花了一整天,来消化自己最终还是输给了作业这个现实,直到傍晚宋小蓓送来一套礼服和配饰,才记起明天要跟傅宵参加酒会。 金越酒店离她这儿大概半个钟头车程。第二天入夜后,傅宵到白麓湾接她。 他到的时候,林深青还在衣帽间挑手包,磨蹭了会儿才下楼,出去后,一眼看见电子门外边放了一个小小的快递箱。 她指着箱子,问车后座的傅宵:“又去花鸟市场给我批发东西了?” 傅宵往外瞄了眼:“什么玩意儿?不是我放的。” “那又是谁?”林深青深沉地叹了口气,踢开箱子上车,“伽月能不能注重点隐私,保护好员工住址信息,别老让癞蛤|蟆觊觎天鹅肉?” “行,是老板我失职。”傅宵叫司机开车,又上下打量她一眼,“怎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 林深青今晚穿了香槟色的鱼尾裙,掐腰包臀开背的款式,发髻低挽,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坠一条金月牙项链,垂下的流苏嵌入深v开出的阴影线里。 而他准备的那套黑色系,比这勾人魂的一身保守不少。 林深青瞥瞥他:“你给的那身穿了能老十岁,怎么着,还得叫我迁就你年纪么?” 傅宵今年三十一,在多金的上流圈算得上年轻,再加上长相周正,浓眉高鼻,搁外边也是吸睛无数的抢手款,说他老,实在有点过分了。 他瞥瞥她:“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贺家那小子嫌弃你比他大么?” “” 生意场上的男人说起话来,那真叫一针见血。 贺星原像避瘟疫一样,已经近四十八个小时没联系林深青,倒是他留下的那句“只是把你当姐姐待”,像魔咒一样在她家客厅立体声循环播放了两天。 林深青笑了笑:“你这话说反了,是我嫌弃他小。” 傅宵耸耸肩示意怎样都无所谓,开始说正事:“这次是金越的小赵总邀请了国内几家酒庄,开宴预祝今年的葡萄采收一切顺利。我们是今晚的龙头,到场给个面子,意思意思就走。” “你什么时候连姓赵的面子都给了,早说是他做东,我就穿那身丧里丧气的乌鸦黑了。” “唉,现在知道我用心良苦了吧。” 比起傅宵这样表面不正经,内里把着杆秤的人,金越的小赵总就是典型不学无术的纨绔了,一年前追求林深青,对她死缠烂打了好一阵,也不怪她现在嫌恶至此。 “不过你别小看赵家,”傅宵继续说,“前阵子,金越拿到了法国拉塔酒庄的合作项目。” “法国人这么没眼光。” “本来是轮不到金越,谁叫贺家出事了呢。” 贺家经营的香庭酒店在国内乃至亚洲都称得上顶尖,可自打当家人贺从明在那场空难中身故,内部就乱了套。 “死个当家人乱成这样,说明本来就不牢靠。”林深青疑惑,“贺家剩下的人里,就没个顶事的吗?贺星原喊贺从明叔叔,他爸呢,他爸是贺从明的哥哥,不出来做主?” “从没见过这号人,传言是贺老爷子早年的私生子。就连贺星原也是半路才被接进贺家的。” “那贺家现在谁管事?” “贺从明的儿子呗。文文气气书呆子一个,不是做生意的料。” 林深青来了兴致:“那贺星原呢,是因为他爸不光彩的出身,所以不够格么?” “恰恰相反。” 林深青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傅宵说:“贺老爷子过世后,手里股份一半给了儿子贺从明,一半给了孙子贺星原。当年贺星原还在念中学,可他堂哥,也就是贺从明的儿子都快大学毕业了,一杯羹没分到。现在贺从明死了,股份均分给老婆儿子,贺星原反而成了香庭名义上最大的股东。你说他够不够格?” 林深青惊了:“那还在大陆学什么开飞机,赶紧回去继承家业拿钱啊!” 傅宵嘴角一抽:“拿了钱又不会给你,你激动什么。” “说不定呢?”她叹口气,“真不理解这些富三代的脑子。” 说话间已到金越,林深青下了车,跟傅宵上了二楼,往宴会厅方向走,临进门时,余光里进来一道人影。 她的目光下意识越过走廊栏杆往大堂瞥,这一眼望去就停了脚步。 贺星原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进了大堂,正跟前台说话,估计是在登记房间。 傅宵跟着停下,愣了愣:“这人是阴魂吗?” “谁说不是呢?”林深青脸上堆着笑,眼睛里却有杀气。 傅宵看她一眼,又看看贺星原身边那个身段妖娆的女人,压低声说:“那女人身上一股风尘气。” 林深青微笑:“看出来了。” “对着你一本正经调查事故,带着这么个‘小姐’来开房,眼光次了点啊。” “何止是‘点’?” 林深青这句稍稍大了点声,出口就惹来底下人的注意。 贺星原大概也没想到在这儿碰上她,抬头的一瞬明显错愕了下。倒是他旁边那个女人,用力盯了林深青一眼,好像并不意外她出现似的。 林深青不关心这个女人,弯唇笑笑:“所以我说啊,真不理解这些富三代的脑子。”说着挽上傅宵的胳膊,转头走了,进宴会厅前,拿出手机拉黑了贺星原的号码。 底下贺星原目光骤然变冷,看向身边人:“你大老远从港城飞来,又非要住金越,就是为了堵她?” 朱娆无辜地眨眨眼,摇摇头:“我不知道她会来啊。” 他嗤笑一声:“在我这儿,就别来坐台那套了。” 朱娆脸色微变,承认道:“我是听说金越今晚邀请了伽月的人,所以想来找她当面” 贺星原没把话听完就转身朝电梯走。 朱娆一路跟他到了二楼餐厅包厢,看他一言不发地拉开座椅坐下,小心翼翼开口:“星原,我以为我们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婶婶和你堂哥沆瀣一气,害死你叔叔,又把他财产剥干净,你” “朱小姐,”贺星原轻声打断她,“先不说你这些臆想无凭无据,你拿什么身份跟我上同一条船?我叔叔在的时候,把你养在外面,现在他不在了,你指望进贺家?” 她使劲掐着手心深呼吸:“虽然没有证据,但你也发现了,你婶婶在你叔叔出事后态度多可疑,否则你不会接受我的提议,去接近那个酿酒师。” “那是我的事。你期望得到进展消息,就该安分待在港城。” 她红着眼辩解:“我看你好像不打算对那个酿酒师深究下去,着急了才来西城的。” “用不着套我话,现在离开金越,坐明天最早的航班回去,我当你没来过。” 朱娆战战兢兢:“我知道了,我” “还有事?” “我还没吃晚饭。” 贺星原手一抬,示意她请便,等她点了几个菜,草草吃完,才问:“除了那几封邮件,还有什么?” 朱娆一愣之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她对那个酿酒师还做过什么。 她摇摇头:“没有了” “五天前夜里,找人跟踪过她么?” “怎么可能!”她诧异地否认。 贺星原点点头,结账起身:“你要动她一根指头,明天就不会有回港城的航班了。” 除去刚才在大堂动了怒,从进到这个包厢以来,他的态度始终非常平静,连说这样的话都是云淡风轻。可这股云淡风轻里,偏偏又蓄着一触即发的雷霆万钧。 这一刻,朱娆开始后悔当初找上了他。 她脸色煞白地跟他下到大堂,临出酒店,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醉意浓郁的女声:“要开419号房” 贺星原猛地停步,僵在了原地。 朱娆奇怪地向后望,就见傅宵搂着踉踉跄跄的林深青,朝这边看了眼,然后低头跟怀中人说:“宝贝儿别急,要什么都给你。” 朱娆愣了愣,再看贺星原,他咬着后槽牙,一张脸绷得阴沉。 她刚问出一个“怎”字,就见他一脚跨出酒店,头也不回地走了。 朱娆匆匆跟上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其实贺星原从头到尾都没对她动过怒。他接连两次没控制好的怒意,都是因为大堂里的那对男女。 大堂里,傅宵松开林深青:“好了,‘狗男女’走干净了。” 林深青一刹双目清明,醉态不见,飞他一个眼刀子:“加词加得过瘾么?” “肯陪你演戏就不错了,还嫌呢,纵观整个金越,谁有我这种即兴发挥的水平?”傅宵理理被她靠皱的西装,“嘶”了一声,“你还真跟那小子杠上了么?看看他这进酒店出酒店的速度,就知道那方面不行啊。” 林深青哼一声:“你懂个氮气!” 傅宵点点头说“行吧”,拿出手机:“既然这样,不能白白浪费我的演出费,咱们听听后续。”说着给外边司机打了个电话,开到免提,“老王,你开大灯瞅瞅,前脚刚出酒店的那对男女去哪了。” “女的上了计程车,男的还在路边。” “在路边干嘛呢?” “抽烟呢,傅总。” “哦,你再看一会儿。” 老王即时汇报—— “抽第二根了。” “他踹了一脚路边的易拉罐,哦好大力。” “现在又改踢石头了,傅总。” “行了,挂了。”傅宵掐断电话,看看林深青,“高兴了吗?” 林深青喜滋滋一笑:“富三代的脑子,还是可以理解理解的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9 09 等贺星原离开,两人才走出金越,只是临要上车,几个酒庄老板又把傅宵拖了回去,说他这就走了,不够意思。 林深青胃没好全,刚才又因为应酬需要喝了几杯,不愿意再陪他折腾,就让司机先送她回家。 这个点市里到处都堵,马路上一溜排的车,车尾刹车灯一盏接一盏相继亮起,刺得人眼窝发酸。 半个钟头的车程,开了一个多钟头才行进了三分之二。林深青人又犯了晕,在司机踩下第一百脚刹车的时候,酸水已经冒到喉咙口。 还剩一段路,她受不住了,叫司机回去,披上风衣下了车,按照手机地图确定白麓湾的方向,然后穿进了附近一片老小区。 小区里的阿姨们正穿着红舞裙,热热闹闹跳广场舞。林深青嫌闹腾,七绕八拐走到安静的小路,整个人才活了过来。 只是还没呼吸几口清爽的新鲜空气,就接到了苏滟的电话。 准确地说,是苏滟打来的第三通电话。聒噪的广场舞音乐盖过了前两通。 “终于接了”苏滟松了口气,“你在哪,还跟傅宵在一块儿吗?” “他应酬呢,我一个人在锦华苑。”她答完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跟他在一块儿啊?” “贺星原说的,他被你拉黑了,联系不上你。”苏滟急急忙忙地说,“你在锦华苑做什么?别乱走,去人多热闹的地方等我过来。” 林深青一头雾水:“等你来干什么,跳广场舞么?” “对,你就去广场。”苏滟发动了车子,“贺星原说有人跟踪你,我不清楚具体情况,总之你千万别待在黑漆漆的地方。” 林深青还真在黑漆漆的地方。 这小区建成起码十多年了,楼房外墙已经斑驳泛黄,楼里的自行车车库也都废弃了,街上路灯十盏里有三盏是忽明忽暗的。 但她听见这话却笑起来:“这是变着法子骗我放他出黑名单呢。他是神仙吗?怎么知道有人” 她说到这里猛地顿住,因为看见斜前方废车库的窗户上映出一道跟在她身后的黑影。 她木然地接下去:“哦,你快到了是吧,我这儿靠近锦华苑东门。”说完头也不敢回,立刻抬脚朝东走。 苏滟明显听出不对劲:“你别吓我啊,附近有没有居民楼可以避的,不行就喊救命” 林深青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心脏都要蹦出嗓子眼,耳边嗡嗡嗡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直到身后黑影离得越来越近,近到快贴上她后背,才大叫着拼命狂奔起来。 来人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一把拉住她:“是我。” 林深青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她愣愣扭过头,确认了来人后,更加歇斯底里地喊出声:“贺星原你有病啊!” “我”贺星原懵了懵,“不是,我刚才叫你几声,你都没听到吗?” 她甩开他的手,使劲推了他一把:“我听你叫魂啊!你跟人打炮打爽了,闲得蛋疼来我这儿装神弄鬼是吧?” 贺星原沉默下来,一股无名火蹭蹭蹭冒上头,到嘴边的一句“我没有”倏尔一转:“你不也挺爽的么?跟谁都能撒酒疯。” 林深青被吓出的眼泪还挂在眼角,听见这话气极反笑:“是,我爱跟谁撒跟谁撒,爱跟谁爽跟谁” 她话说到一半,被车前灯刺得一晃眼,抬头就见对面飞驰来一辆电瓶车。 穿红舞裙的阿姨握着车把手一路狂飙,到了两人跟前一个急刹:“小伙子找着人了?” 贺星原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林深青一抹眼角泪花,还没搞清楚状况。 阿姨又说:“找着就好,就是那俩流氓蹿得太快,阿姨们没帮你逮着!” “没关系,麻烦您了。” 林深青回过味来,眨眨眼问:“啊,真有人跟踪我,还是一双?” 贺星原抿着嘴不说话。倒是阿姨相当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可不是好大块头的一双吗?胳膊还纹了龙,就在咱们跳舞的广场附近,鬼鬼祟祟不知想干嘛,不过叫这小伙子一下就撂倒了,哎那过肩摔帅得来哟,看得我们一群老阿姨都想回十七岁了” “” 林深青看看贺星原,笑着附和:“是帅,是帅。” 这种一身正气的颜值,和那胳膊纹龙的放在一起,当然轻易俘获了围观群众的心,难怪阿姨广场舞也不跳了,跑来这儿帮忙。 目送热心阿姨骑着电瓶车离开后,两人之间就陷入了尴尬。 一个气着,一个虚着。 最后还是林深青一低头,瞥见了他手背上狰狞的擦红,开口打破僵局:“跟人动什么手呀,不是要开飞机的么,伤了怎么办?” 贺星原皮笑肉不笑:“反正我闲得蛋疼。” 林深青瞅瞅他晦暗的脸色,琢磨着错怪了人家,该说点什么,就见苏滟到了,下车来问:“没事吧都?怎么回事啊到底?” “唉,还不是太漂亮惹出的那点事。”林深青拢了拢风衣,刚要拉贺星原上车,突然听见他手机响起来。 她在他接起之前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朱娆。 女的没跑。 林深青正暗暗感慨这小子命犯桃花,老少通杀,贺星原却对着手机阴恻恻地说了句:“我在金越警告过你了吧?” 一个尖锐的女声隐隐从听筒里传出:“我没要对她做什么,就是想找人跟到她家” 林深青隐约明白过来,也不等他挂电话,就指着他手机问:“不是,等会儿,谁啊这是?刚才在金越的那个女人?” 贺星原点点头,挂断电话。 林深青给他气乐了:“搞了半天是她要弄我?你女人什么意思啊贺星原?” 贺星原皱皱眉:“回头跟你解释。” “现在就解释。” 他看了眼她身后居民楼:“现在不合适。” 苏滟以为是嫌她碍事,立刻摆出投降姿势:“我走人,车让给你们。” 林深青也没功夫跟她客套,拉开驾驶座车门,招呼贺星原:“来,上来解释,立刻。” 贺星原坐上副驾驶座,看她抱着臂冷声说:“说吧,怎么回事。” “她是我叔叔的小三,之前跟你说过的发件人。” “” 这开门见山的一句,愣是把林深青笔挺的腰杆压弯了一截。 “这种丑闻传出去,对香庭又是一笔影响,所以我一开始没详说。” “哦,”她点点头表示理解,“那她今晚这是?” “她还执着于——你是我婶婶的共犯,可能打算恐吓你。” 林深青呵呵一笑:“还挺社会的啊。” “都是拿不上台面的小把戏。” 一个毫无背景的坐台小姐,原本不至于让事态发展成这样。 贺星原知道,今晚的意外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 朱娆一开始找上他,是认为在针对他婶婶和堂哥这件事上,和他存在共同利益。可他在金越的态度,却让她彻底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转而打算自己动手。 贺星原明白这一点,所以跟计程车司机提前打过招呼,监视了朱娆的动向。只是当时看林深青和傅宵在一起,赌了口莫名其妙的气,对她少了句提醒,又以为她会在酒店流连整夜,放松了警惕,导致发现不对劲时晚了一些。 林深青有个问题没想通:“可你叔叔都不在了,她还这么卖力干什么?” “因为她肚子里有了,搞垮我婶婶和堂哥,才有机会分金汤水。” 虽然朱娆一直假惺惺以爱为名,没跟贺星原坦白孩子的事,但她的马脚露得太明显了——真要没有私心,为什么等事故过去近一月了才来? 贺星原一查就发现,根本在于:她前阵子刚检查出了身孕。 林深青捂上耳朵:“这么劲爆的消息都告诉我,你要害我被灭口吗?” “是你非要我解释的” “你不会随便说几句糊弄我?” 贺星原无话可说,目视前方点点头:“行,怎么都是我错。” 林深青像听不出他讽刺意味似的,还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那现在怎么处理这姓朱的?” “你想呢?” “你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就不能把她交给警察,我怎么想重要吗?” “这不是也有不闹大的办法么?” 林深青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算了吧,孩子是无辜的。你们搞豪门恩怨,我才不跟着造这个孽。” 林深青知道前因后果以后,反而对朱娆不那么有所谓了。 倒是贺星原是个狠人,没动孩子,却打了个电话,把事捅到了朱家。 林深青从电话里听出,这是户朴实人家,照朱家父母气到呕血的态度,朱娆当三儿怀上的孩子,绝对留不住。 这叫什么来着?借刀杀人? 她突然觉得,这个弟弟真不好惹。 林深青喝了酒不能开车,解决完事情后,跟贺星原对调了座位。 送她回家的路上,他一路无话。她想着人家累死累活一晚上,炮没打成反遭狗血淋头一顿,也是委屈,在家门口下车后,看他没有跟来的意思,主动说:“跟我进去处理手伤。” “用不着。” “怎么用不着?”她剜他一眼,“男人的手是要干大事的,能随随便便对待吗?” “” 贺星原现在听她说什么都往歪处想,他心烦意乱,留下一句“我去还车”就踩下了油门,没想到刚开出几米,就听后边传来林深青凄厉的惨叫。 贺星原猛一脚刹车,解了安全带冲下去。 林深青“花容失色”地跑到他跟前,死死拽住他衣服,另一只手指着电子门边未拆封的快递箱:“有炸|弹呀!” “”神他妈有炸|弹。 贺星原差点跳停的心脏缓缓回过劲,一把甩开她的手:“那么大个人了,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不能开,没点分寸?” 林深青毫无愧色:“谁叫你走那么快,跟我回趟家怎么了啊?” 他脸色铁青地点点头,拿起快递箱,指着电子门:“行,开门,赶紧的。” “?” “进去拆炸|弹。” 林深青“哦”一声,开了门。 贺星原带着怒气进到客厅,狠狠砸下箱子,徒手拆封条。 撕拉两下开了封,他忽然脸色一变,顿在了原地。 林深青看他这骇人的表情,躲在鞋柜后边,蹲下来抱住了头:“怎么了?真是炸|弹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0 10 贺星原注视了箱内物件整整十秒,又看了眼箱子上贴着的空白快递单,这才抬起头来:“不是。” “那你这什么鬼表情?”她嗤他一声,起身望过来,“是什么啊?” “没什么。”他把箱子挪到身后,“这快递什么时候送到的?” “没什么你问那么多?” 换了刚才,他大概要不太舒爽地说“问了你就答”,可他不发火了,语气都和缓下来,又耐心问了一次:“今晚收到的吗?” 林深青在他对面坐下,交起一双腿:“第一次看到是去金越之前,但我这两天都没出门。” 所以也不一定就是今晚才放在那儿的。 “这附近有监控吗?” “物业能查,不过现在太晚了。” 贺星原点点头。 “到底是什么,还卖关子呀?”她笑着朝他身后瞄,“我经常收到社会各界优秀男士的礼物,你要这么小心眼,不得气炸?” 如果她到现在还以为是哪个男人送来的礼物,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林深青这个人,玩笑开得越凶,越表明她内心害怕。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心照不宣的沉重感。 贺星原难得顺从她的调侃,点点头说:“是,我小心眼,这礼物我给你扔了,你洗澡睡觉去。” 她耸耸肩示意好吧,起身上了楼,完全忘了要给他处理手伤。 贺星原打开快递箱,低着头重新看了一遍。 满箱都是林深青前任女助理叶师师的照片,最上面,是她被海水泡白,七窍流血的遗体高清像。 他扯了扯卫衣领口,牙关节因为怒意阵阵颤栗,平静了一会儿,扭头走上二楼。 林深青正坐在床边,抱着一个衣篓发呆,看见他来,夸张地“哇”出一声:“你这走路没声的,偷窥癖啊?” 他不答反问:“客厅沙发可以借我睡一晚么?” “付钱吗?” 他点头表示可以:“多少?” “谈钱多伤感情,要不要考虑肉偿?” “” “又想什么呢?”林深青抱着衣篓站起来,食指滑过他肩胛锁骨,在他心口轻轻一点,“猪肉,猪肉馅儿的馄饨,我明早想吃。” 贺星原在她走进浴室后闭了闭眼,平复了会儿,敲了敲她的门。 “还有事啊?”她朝外问。 贺星原默了默,说出了上来这趟的根本目的:“我就在楼下,夜里有什么动静都听得见。” 安静了很久后,浴室里传来一声低低的,不带玩笑意味的应答:“嗯。” 这一晚,林深青照旧没怎么睡好。 神经衰弱让她对声音异常敏感,次日清早,楼下传来陌生男人说话声的第一时刻,她就醒了。 但因为贺星原的声音也夹杂其中,她选择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直到身体彻底苏醒,才简单洗漱了一下,慢吞吞走下去。 客厅里坐了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贺星原跟他们讲话讲到一半,抬眼看见她,指着料理台说:“馄饨在那儿热着。” 她“哦”了声,趿着拖鞋去拿。 两名警察朝她颔首致意,其中一个跟贺星原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近期会多加巡查留意,再有发现异常,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说着站起身来。 “谢谢。”贺星原起身送他们出去。 等人走后,林深青才端着馄饨走过来:“难得一夜过去还能看见你人啊,今天不早跑么?” “翘了。” 林深青点点头,吃着馄饨没了后文,似乎丝毫没打算过问刚才的情况。 反倒贺星原主动挑起话头:“我去物业查了监控,你家附近的探头坏了,坏了两天,今早刚修好。” 林深青惊叹:“那姓朱的这么专业么?” 看贺星原的反应,快递肯定是不好的东西,她当然不至于自虐地一探究竟,只是结合昨晚的跟踪事件,认为这是朱娆的手笔。 可贺星原却摇了摇头:“就是因为她没这么专业,我才报警了。”他想了想问,“之前你跟苏滟说,怀疑有人跟踪你,除了那天晚上,还有其他时候吗?” 她回忆了下:“我约你到水色吃饭的那天中午。” “也就是说,两次都是在南街?”他确认道。 林深青点点头。 贺星原双手交握,垂眼思索片刻:“这事我问过朱娆,她说不是她做的。” “她说不是就不是了么?” “不是。但你想,如果她在那时候就能够远程掌握你的行踪,为什么这次还要冒险亲自来西城?” “哦,”林深青咽下一只馄饨,“有道理。” “再说快递。如果她在昨晚找人跟踪你之前就清楚你的住址,又有什么必要特意挑你去金越的日子恐吓你?你昨晚落单,应该不是必然事件吧。” “啊,”林深青又咽下一只馄饨,“你好聪明。” “所以,”相比林深青本人轻忽的态度,贺星原脸上阴霾重重,“送快递的,和在南街跟踪你的,也许另有其人。” “会不会是叶师师她爸?”她歪着脑袋盘算,“他上个月跟伽月闹了好一阵,我们花了大钱才摆平。” 贺星原摇摇头。 林深青是因为没见过照片才这么说。但他知道,不论出于什么意图,没有一位父亲会把女儿那样不堪入目的遗体照拿来恐吓人。 “那是你婶婶么?”林深青搁下汤碗,“她是不是怕我想起什么,到处乱说,提前警告我啊?” 这次贺星原没有直接否定,他说:“我不确定。” 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贺家所有的人脉c背景一概没法动用,可光靠附近的片警,估计又查不出水花。 良久的沉默后,林深青叹了口气:“我真的不喜欢看心理医生。” 贺星原抬起头。 “如果去了有没有什么奖励啊,贺小公子?”她凑到他跟前,提醒他,“我这可是在帮你破案呢。” 浓郁的女人香萦绕在鼻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红唇,或者是为了哄骗她去医院,或者是一时受了蛊惑,他目光闪烁地对上她的眼睛,模棱两可地答:“那得先破了再说。” 林深青跟贺星原去了家附近的市一院,排队挂号的时候碰见了熟人。 其实说熟也算不上熟,就是苏滟上次介绍给林深青的那个心理医生,罗菲。她穿着白大褂,正在门诊大厅跟一个病人说话。 “罗医生?”等她说完话,林深青主动招呼。 罗菲看见她,插着兜走过来:“是林小姐啊,来看病吗?”又看看她身边的贺星原,“男朋友?” “啊,不是,备胎。”林深青答了她的后一问。 贺星原:“” 罗菲莞尔一笑,一指挂号台:“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挂我的号,我先回科室了。” 林深青点点头,目送她离开,跟身前的贺星原感慨:“医院真是小,一会儿不会还来吧?” 他回过头:“来什么?” “我爷爷在这儿住院呢,万一碰上了,你可别说我是来看病的啊,他不知道我出事故那事。” 贺星原皱皱眉:“爷爷怎么了?” “脑溢血。”林深青觑了觑他,“叫这么亲切,想做我爷爷孙女婿啊?” 小时候这么叫惯了,一时嘴快,贺星原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不是就不是呗,加个“当然”得是多不想? 林深青似乎对他的反应很失望:“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正房的备胎不是好备胎。看来我得找个想的。” 贺星原嘴唇紧抿成一线,过了会儿说:“随便你。”然后把她的病历本递给挂号处,微微弯下腰说,“你好,挂精神科。” 却没想到林深青是个行动派,原本打算挂罗菲的号,就因为这么一茬改变了主意,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护士,能不能挑医生啊?” “是要挂专家号吗?” 她摇摇头:“是要挂那种能勾起人看病欲望的,男医生的号。” “呃”对方显然有点为难。 贺星原皱着眉回头看她:“别闹。” “我没闹呀,如果医生长得好看点,我会更加积极配合治疗的。” “那给您挂何医生的号吧。”挂号处的护士脾气好,也没不耐烦,反而朝她腼腆一笑,“他是咱们院草。” 林深青拍拍贺星原,用那种“老乡见老乡”的惊喜语气说:“这么巧,跟你一个级别的。” 贺星原面无表情,拿起单子转身上楼。 林深青笑着跟在他身后,没走两步听见一句“深青啊”,脸上表情微微一僵。 楼梯上,伺候林爷爷的保姆徐姨站在那里,一眼看见了她。 贺星原也停住了脚步。 狭路相逢,躲不过去,林深青上前问:“徐姨,你在门诊大楼干嘛呢?” 徐姨对她笑笑:“老爷子让我拿了两瓶酒来谢谢主治医生。你这是怎么了,来看医生吗?” 这个徐姨在林家做事好些年了,跟林爷爷相当亲近,说是保姆,对林深青来讲也算半个长辈。 不好不答,她只得说:“没呢,不是我。”说着扯扯身边的贺星原,笑了笑,“我陪朋友来的。” 看她神色不太自然,徐姨精明上了,嘴上“哦”着,眼睛却往贺星原手里的挂号单瞟。 林深青头疼,挡了挡:“哎,徐姨,他脸皮薄,您别看了!” 徐姨和贺星原同时一愣。 她压低了声:“得了那种没面子的病,谁想叫人知道呀。” “” 贺星原瞠目看她,刚要说什么,被林深青一把掐住了后腰。 他眉头紧蹙地去抓她手。 两人的手背在身后掰扯着较起劲来。 徐姨没发现两人这点小动作,显然不好意思追问了:“那我先回病房了。” 林深青笑容得体:“好。” 等人走了,贺星原一把撒开她:“胡说八道什么呢?” 林深青甩了甩被他抠疼的手,觑着他:“反正也不做孙女婿,这么气急败坏干什么?” 贺星原黑着脸掉头就走。 林深青小跑几步追上去:“哎你不会真不行吧?” 贺星原咬着牙停步回头:“林深青。” 这么优美的一个名字,硬是被他叫出了凶神恶煞的味道,林深青耸耸肩,闭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1 11 一旦恢复正经,她好像又成了高贵的白天鹅,高跟鞋踩得优优雅雅,蜷曲的焦茶色长发随脚下步子一荡一漾。 走廊上的路人,不论男女都频频侧目于她。 贺星原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些人,谁又知道她冷艳的面具后是什么模样。 两人前后脚走进诊室。电脑前的何钰松抬起头来,向他们点头致意。 林深青低低“呀”了一声。 贺星原听出了这声感叹的意思。她的潜台词应该是——了不得,这颜值果然了不得。 何钰松跟贺星原是不一样的长相类型,戴着副细边眼镜,没有棱角,不见锋芒,整个人温润得像一潭静水。 林深青在就诊椅上坐下,一秒作出判断:不是什么好啃的男人。 何钰松取下病历本里夹着的医疗卡,轻轻一刷,确认患者姓名:“林深青?” 她点点头:“叫深青也可以。” 贺星原:“” 备胎还在旁边,这就撩上了。 何钰松声色不动,开始询问病情。 林深青答:“睡不着,睡着了也是做噩梦。” “这样多久了?” “一个月零几天。”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事件?” 林深青答得零散,算盘珠似的不拨不动,后面的问题多是贺星原替答,从空难事故到她所有症状的细节,包括她的职业,以及近来的生活模式。 何钰松大致清楚了,抬手示意一下贺星原,问林深青:“这位是?” 贺星原都做好当备胎的准备了,却见她微微一笑,诚恳道:“家弟。” “” 何钰松点点头,跟贺星原说:“麻烦到外面稍候,我需要跟你姐姐单独聊聊病情。” 他“哦”了声,出去把门带上了。 诊室里,林深青撑腮看着何钰松,面露狐疑:“医生,这是正常流程么?” 何钰松微笑着问:“你指什么?” “医生和患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是什么让你认为,这不是正常流程?” 林深青不羞不臊:“难道你看见我的时候,不会对我产生医患关系以外的情感吗?” “为什么会?” 林深青叹息一声:“最近的男人都怎么回事。” “你在情感方面受了什么挫折吗?”何钰松笑了笑,“也许是因为门外那个,你所谓的家弟?” “心理医生都是神吗?怎么看出他不是我弟弟的?”林深青有点吃惊。 何钰松不答反问:“你喜欢他吗?” 她这下好像被问倒了,想了很久才说:“怎样算喜欢?” “比如,见不到他的时候,想见他?” 她摇摇头:“那倒没有,可一见到他,我就想调戏他。” 何钰松笑了:“为什么呢?” “因为我就想看男人为我痴为我狂为我哐哐撞大墙,他绷着,他摆谱,我就不舒服。” “你说的也许是征服欲。” “啊,对。”她点点头。 “为什么会对他产生征服欲?” “因为他接近我,撩拨我,我以为他想上我,结果他却是为了调查事故。” “那除了他以外,还有让你产生强烈征服欲的对象吗?” 林深青回忆了下:“几年前有一个,我的老板。” “怎么说?” “他拿车拿房砸我,我以为他要包养我,结果他却是为了让我给他打工。” 何钰松点点头:“听起来情况很像,那当时你征服你老板了吗?” 她摇摇头:“进公司以后发现他有未婚妻了,我当然什么都没做。后来他婚约吹了,可年纪也一大把了,过三十岁的男人我就没兴趣了。”她说到这里看了看何钰松,“医生,你多大啊?” “二十九岁。”他笑着说,“但我有女朋友了。” 林深青一脸惋惜,想还是去征服门外那个吧,然后有点纳闷地问:“医生,你怎么净问这些,不是要跟我聊病情吗?” 何钰松点点头:“我就是在跟你聊病情。” “?” “而且已经聊完了。” 林深青眨眨眼:“心理医生果然都是神啊。” 他笑笑:“你还要到隔壁做个检测。门外的弟弟是目前最清楚你近况的人吗?” 她点点头。 “方便的话,我想和他也聊聊。关于你的病情,有没有需要跟他保密的部分?” 她摇摇头。反正最狼狈的样子都给他见过了。 何钰松给她开了单子,让她去隔壁诊室,然后叫来贺星原,第一句话先问:“患者就医态度比较被动,看似配合,其实心理防御很强,我想了解一下,她今天是自愿来的吗?” 贺星原把大致经过讲了讲,又说:“她对看心理医生很抗拒。” “单只是针对心理医生?” “对。” “这种情况,可能是患者本人曾经接受过不愉快的心理治疗,或者见证过亲密的人患上严重精神疾病导致的。但她没有这方面病史,所以也许是后者。” 贺星原点点头:“她现在的情况是?” “最终检测结果还没出来,初步判断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过在同类患者中,她的症状还不算严重。” “ptsd的核心症状里,有一条叫情感受限。通俗地说,就是对包括亲情c爱情c友情在内的一切情感感到麻木,无法感知爱或自主地去爱。我刚刚针对这点和她聊了聊,发现她在人际交往方面还不至于达到封闭的程度,仅仅是有趋向消极的趋势。” 贺星原皱了皱眉。 “另外,这个病的成因不止是那场空难事故。我怀疑她童年时期也曾遭受过心理创伤。” 贺星原把她父母离婚,妈妈改嫁的事简单说了说。 何钰松点点头:“其中有些事可能影响到了她的感情观c价值观和精神世界。这些早期埋下的隐患,在空难事故过后彻底爆炸,导致了这个结果。” “检测结果需要等多久?” “两天左右,我做个详细评估。这几天尽量让她保持心情愉悦,别对等待的过程抱有太多焦虑。” 从医院出来,林深青看起来心情不错,倒是贺星原显得有点沉默。 她看了眼时间,发现到饭点了,问他:“去哪吃饭啊?” 他看着她:“你想去哪?” “我说了算么?” “嗯。” “你们学校食堂怎么样?” “” 不怎么样又怎样?医生不都说了,要让她保持心情愉悦吗? 不过贺星原还是提醒了一句:“这个点人会很多,不提前占座可能要拼桌。” “你就是不想带我去吧,怎么,在学校金屋藏娇呢?”林深青不信邪,“两个位子还能没有,当我没读过大学么?” 贺星原点点头示意“你读过你牛逼”,开着她的法拉利到了学校。 红色超跑本身就惹眼,又刚好赶上一波下课狂潮,在食堂门口一停,半个航大都看了过来。 偏偏林深青还在副驾驶座怡然自得地嚼着口香糖,一副沐浴阳光,拥抱青春的享受模样,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贺星原一眼看透她的意图,绕到副驾驶那侧,替她拉开了车门,然后嘱咐了一句:“上午的课我请了病假,等会儿万一碰上老师,别穿帮了。” 她终于肯下车,点点头示意没问题:“不就是医院那场的续集么?” 贺星原沉着脸没说话。 走进食堂,林深青看着座无虚席的场面吸吸鼻子:“哦,原来中国的人口这几年激增了这么多啊。” 贺星原想怼她,又忍住:“跟人拼桌还是换地方?” “你平时碰上这情况怎么办?” “买回宿舍吃。” 贺星原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下一刹果然尝到了林深青吐出的苦果:“那就去你宿舍啊。” 女生进男寝,相比男生进女寝要求宽松,但也得押上身份证,登记理由。贺星原解释了这一点,林深青摊摊手:“姐姐来照顾生病的弟弟,有什么问题吗?” 十五分钟后,贺星原拎着两袋打包盒进了宿舍楼。 林深青迅速入戏,在宿管阿姨面前摸着他的脑袋说:“这孩子,不懂照顾自己,真不叫人省心。” 贺星原被她摸得脑仁发麻,撇过头避开她的手。 她颇是遗憾地摇摇头:“唉,还不爱跟我亲近。” 宿管阿姨笑眯眯地回:“这年纪的男孩子都这样。”然后准她上了楼。 林深青在楼梯上兴致勃勃地问:“你们宿舍几个人啊?” “就我和陈驰,还有刘敦。” “在么他们?” “估计还没回来。” 贺星原拿钥匙开了门,发现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他把饭盒搁在自己书桌上,然后跟她说:“你坐我这儿吃吧。” 林深青应了声,眼光却在四处流转:“这么干净。” 她还以为贺星原会让她在门口等上五分钟,把臭袜子脏衣服都塞进床底下才放她进来呢。 贺星原却似乎觉得理所当然,正拆着饭盒,忽然听见手机响起来。 陈驰打来的。 他接起电话,还没“喂”上一声,就听那头火急火燎地说:“我跟你说,刘胖那个不长心眼的,在宿舍楼附近碰见老吴,演戏演过头了,说你病得厉害,在宿舍躺着。老吴不放心,非要来看你,现在估计快到了,一会儿看你不在,肯定会给你打电话,你可别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找个安静的角落,就说你在医院” 贺星原愣了两秒钟。扯谎说去医院了原本没问题,可问题是,他现在就在宿舍。 陈驰的声音炸裂苍穹,一旁林深青也听得一清二楚,问他:“现在出去来得及吗?” 贺星原还没答,就听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他薅薅头发,用行动表示来不及了,然后飞身一跃上了床铺,一把拉上不透明的遮光床帘。 林深青迅速跟着钻了进去。 贺星原:“” 她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房门被打开,吴德的声音传进来:“星原啊,身体还好吗?” 贺星原没时间跟林深青交涉了,隔着床帘,掐着鼻子答:“吴老师,我吃过药,已经好多了。” 刘敦傻了眼,差点喊出“你怎么会在宿舍”。 吴德走进来看了看他桌上的盒饭:“同学给你带饭了?” “嗯。” “那你赶紧起来趁热吃,老师也回去了。” “好,我马上就起。” 贺星原正准备模拟出一点窸窸窣窣的穿衣动静,忽然听见刘敦说:“老师您这就走啦?不参观参观咱们宿舍嘛!” 贺星原:“” 林深青忍笑。 “老师还有论文要批,先回去了,下次再来。” “那不行,您这来都来了,我得给您倒杯茶喝。” 贺星原:“” 林深青的笑声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贺星原一把捂住她嘴,眼神警告。 外边刘敦给吴德倒了杯茶,然后朝贺星原的床铺走过来:“星原你赶紧起来啊。”说着要来拉他床帘。 贺星原一手把林深青往被褥里摁,一手去挡他:“我没穿衣服,等会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林深青眼疾手快地捏住了他的鼻子,给他制造鼻音。 配合完美。 “大老爷们臊什么啊。”刘敦说了这么一句,走开去了。 怕他再来拉床帘,贺星原死死裹着林深青一动不敢动,直到刘敦客客气气送吴德下楼去,才吁出一口气。 结果一低头,就见林深青在他怀里不嫌事儿大地笑。 他咬着牙开始跟她算账:“照顾弟弟的姐姐,不去打水c拧毛巾,到床上来干什么?” 林深青看着他的眼睛:“可是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来对了呢?” “?” 她看了眼仍旧紧紧圈着她的那双手臂:“人都走了,弟弟还这么自然地抱着姐姐呢。” “”贺星原立刻松了手。 可这还没完。 她接着笑,接着说:“而且弟弟的心跳为什么比刚才还快啊?” 贺星原屏息看着她,在一声声越跳越响,怎么也压不慢的心跳声里,忽然失去了一切否认的言语。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他可能是彻底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2 12 送林深青到家,让她把他放出黑名单以后,贺星原游魂一样回了宿舍,挤开一左一右杵在门口看戏的陈驰和刘敦,垂头弓背地坐在了书桌前。 陈驰走过来:“你进来的时候,没闻到什么味道吗?” 贺星原认命地点点头:“闻到了。” 满屋子都是女人的味道。 他之前是“处久而不闻其香”,可换了刚踏进这间宿舍的人,哪能察觉不到。大概也就只有刘敦这么粗的神经才丝毫不作联想,还会在送完老师回来,看到林深青的刹那吓得一脚绊倒。 “所以说,”陈驰不解,“难道老吴就这么信了你的邪?” 贺星原摇摇头,拿起手机给他看。 短信界面,一条吴德发来的消息:「小兔崽子,再给我逮着,不客气了!」 陈驰捧腹大笑:“难怪老吴急着要走。不过这老头还挺懂照顾姑娘面子的啊。” 贺星原摇摇头,不太认同这个说法。 照林深青的脸皮,就算老吴当场揭帘“捉奸”,她应该也能笑意款款地爬下床,跟他友好握手致意,道一声“老师您辛苦了”。 刘敦过来插话:“刚才没来得及好好打个招呼,都不知到底该叫姐姐还是嫂子,星原你俩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贺星原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一脸“我要是知道的话为什么这副鬼样子”的表情。 陈驰搬了把椅子来坐,鼓励地拍拍他肩膀:“都这样了,别挣扎了。” 刘敦也搬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跟陈驰说:“不行,我觉得这女的一看就跟你那酒吧老板娘一样爱欺负人。你看现在,哪回不是你主动去水色找人家,人家还次次爱答不理。星原不能步你后尘。” “不是,这怎么还扯我身” “你俩能不能闭会儿嘴?”贺星原站起来,转身一头栽上床,刚一碰着床单就嗅见林深青留下的味道,又把枕头被子通通扔下来,“操!” 林深青在家一步不出地窝了三天。 警察的巡逻车来过几次,没发现异常。家里原本万年不使的监控设备和报警系统也启动了,却纯当了三天摆设,一样无用武之地。贺星原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还在她家电子门输入了自己的指纹,结果当然也没用上。 快递事件好像就是个寻常的恶作剧,再没了下文。 三天后傍晚,贺星原上完课后到白麓湾接她去一院复诊。 何钰松今天病人有点多,快到下班的点了,还排着不少号。林深青看远远没轮到她,就叫贺星原替她取检测报告,自己去了住院部。 她到的时候,林忠廷正在病床上吃晚饭,看见她来,给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剥蛋壳了。 倒是徐姨热情地给她搬凳子,拿水果:“深青来了啊,最近工作不忙吗?” “忙啊,”她坐下来,“酿酒期怎么会不忙,天天赚钱呢。” 林忠廷冷笑一声。 林深青当没听到。 徐姨笑呵呵来打圆场:“那你这是又陪朋友来看医生呢?” “对,他排号呢,我没事干来转转。” 林忠廷听见这话抬起了眼皮,看的却不是林深青,而是徐姨。 徐姨立刻心神领会,问:“那个男孩子是你男朋友吗?” “哪能呢,”她摇摇头,“就是个小弟弟。” 徐姨点点头,看了一眼林忠廷,没再得到讯号就转身忙活去了。 林深青小坐了会儿,也回了门诊楼。 等她走了,林忠廷才搁下碗筷,怒气冲冲地说:“什么小弟弟!她那没心没肺的丫头,会陪个无关紧要的三番两次来看病?说谎不眨眼睛!” 徐姨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倒也不一定是说谎,我看那男孩子确实年纪挺小的,长得还像” “像什么?” “咱们县城老家,阁楼书柜里有本老相册,那上面的男娃娃。” “这哪能!”林忠廷摆摆手,“那是原先隔壁路家的孩子,早去了港城,姓氏都改了。” “那大概就是因为有点像才合了深青的眼缘,您不是说她小时候跟路家孩子感情特别好吗?” 林忠廷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感情好,后来我都不敢跟深青多提一句路家。” “这是怎么了?” “当初深青跟她妈妈搬走没多久,那孩子家里有天半夜煤气泄漏,大冬天的,门窗都关死了,两口子睡得熟,就这么没了。” 徐姨有些诧异:“那孩子怎么逃出来的?” “在咱们家呢。那天刚巧是深青生日,他来借座机,说要给她打电话,结果一直没人接,他等着等着就在我这儿睡着了,也是运气好。” “听您这意思,深青不知道这事?” “当然不能给她知道!她跟路家人关系多好啊,亲爸亲妈亲弟弟似的,欢欢喜喜庆生的日子,出了这种事后来她问起,我就说他们举家搬去港城了,没留联系方式,反正都是见不着面的人了,就当存个念想吧。” 徐姨也跟着叹了口气:“您啊,明明对她关心得很,偏偏嘴上不认” 同一时刻的门诊大楼,林深青正在拒绝治疗。 何钰松解释:“自主治疗当然也是一种方式,但药物的作用同样是必要的。” 她摇头:“除了吃药,其他什么都可以。” “那这样,你把这份评估报告和整合疗法的相关建议拿回去看看,如果光靠自主治疗看得见效果,可以暂时不使用药物。” 林深青点点头接过来。 何钰松又说:“另外还有个题外话。” “嗯?” “我们科罗医生前阵子成立了一个ptsd的项目研究小组,你的症状比较典型,作为病例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她想问问你是不是愿意。” 林深青眨眨眼:“什么意思,要拿我去做实验么?” 他笑着摇头:“只是跟踪你的病情。” “那我也不当小白鼠。” 何钰松倒也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没关系,我会替你拒绝罗医生的。”说完朝门外看了眼,“贺先生呢?我跟他单独聊两句。” 林深青自动退避,让贺星原进了门。 何钰松把她拒绝药物治疗的态度说明了一下,然后说:“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比较复杂多变的病种,可能并发其他类似焦虑c抑郁的病症,现阶段强迫她吃药也许适得其反,我建议一步步来,从她能接受的方式开始。” “但关于她不肯接受药物治疗的原因,如果你能够了解到,最好尽快反馈给我。” 贺星原点头说“好”,接走了林深青。从门诊大楼出来以后,她依然谈笑风生,看不出异常。 他开着车问她:“为什么不肯吃药?” 她语出惊人:“那种药副作用都很大的,我要是性|欲减退,没高潮了怎么办?” “”贺星原差点没拿稳方向盘。 为了完成何钰松的叮嘱,他选择正面刚,把这件事当作学术问题看待,过了会儿问:“你最近有这个需求吗?” 林深青答得理所当然:“这难道不是女人每天都有的需求么?” 贺星原陷入了沉默,加速开到白麓湾,让她先下车回家休息,然后去附近买晚饭。 林深青坦然接受他的一切照顾,罗列了一大堆菜单,连佛跳墙这种繁琐到极致的菜都点上了。 贺星原用最快的速度买齐所有菜,打包回到白麓湾也已经过了一个多钟头。他知道她因为失眠食欲减退,根本吃不了这么多,不晓得她又搞什么鬼。 电子门在三天前就输入了他的指纹。他直接进了客厅,发现她不在,怕她在卧室睡觉,放轻了脚步上楼。 结果就听见了浴室传来的水声,还有掺杂在里面的微弱哭声。 他心下一沉,上前敲门:“怎么了?” 没人应答,但水声和哭声都没停。 他再敲一次:“林深青?” 她还是没答。他尝试拧把手,发现门从里面被锁上了。 贺星原有那么一瞬大脑急剧缺氧,再下手就用上了砸门的力道:“你开门,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 林深青还是不应。 他等了等,刚要转头去找开|锁工具,门却“啪嗒”一声被打开了。 林深青没在哭了,垂着眼站在他面前。 淋浴间的莲蓬头被开到最大,但她穿着衣服,并没有在洗澡。 她的意图,好像只是想拿水声掩盖哭声。 贺星原知道她为什么要用佛跳墙支开他了。 胸口像被千斤重的石头压迫,他突然觉得喘个气都很费劲。 默了默,他挤进浴室把水关了,扶着她的肩问:“怎么了?” 林深青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把她拉进卧室,让她坐在床边,屈膝蹲在她面前,仰着头放轻声问:“为什么哭?是因为刚才在医院拿到的确诊报告吗?” 这个角度,林深青的视线避无可避。她呆滞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开口:“我会不会也被抓进精神病院?” 她一双眼肿得像核桃,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出的话也离谱得好像未经思考。 可是一个“也”字,却让贺星原把一切线索都串连了起来。 她为什么抗拒心理医生,为什么不肯吃药。 “不会,当然不会。你很快就会好,这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他看着她,“你告诉我,谁进了精神病院?” “我妈妈。” 他皱了皱眉:“什么时候?” “我读初中的时候。” “那时候你跟妈妈在新爸爸家里吗?” 她点点头。 “那妈妈为什么进精神病院?” “因为她疯了。”她毫无情绪地说,“她在半夜掐我的脖子,说我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跟生我的爸爸结婚。” “她还说,她跟新爸爸出轨,不是她的错,这都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没有男人会不对她动心。她说我以后会变得跟她一样,被很多男人上” 贺星原怔在原地。 林深青轻轻眨着眼睛:“我觉得不对,男人想上我是男人的事,为什么我一定要答应?我不要那些看我一眼就想上我的男人,我觉得很恶心。” 贺星原从没想过会听见这样的原因。 从没想过,她对他所谓的征服欲,是出于这样的原因。 她不是非要全世界的人都爱她,她只是在固执地寻找那些不会轻易爱她的人,渴望从他们身上汲取她认为的,干净的爱。 “我明明已经跟她不一样了。”她疑惑地说,“可是为什么现在,我要像她一样看心理医生,像她一样吃大把大把的药丸,像她一样哪儿都不能去,只好每天待在家里,那最后,我会不会也” “没有最后。”他起身把她抱进怀里,“不会有那种最后。你不喜欢吃药,我们就不吃药,我会按医生说的办法治好你的。治好了以后,你不怕上天下海了,我带你坐飞机,坐轮船,南极北极,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林深青没再说话。 过了很久,贺星原发现自己的衣服湿了。 她攥着他的衣摆泪流满面,却不发出一丝声音。 贺星原伸手去抚她的头发:“为什么不出声?” 她摇摇头,示意不想。 他开始笑,开始揉她的脑袋:“那以后想哭出声的话,随便哭就行了,不用躲进浴室,也不用开水,反正你家电子门只输了我的指纹,你还有什么样子没给我见过?” 她突然从他怀里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眼睛却笑了:“动情的样子。” “” 贺星原觉得自己就不该多问这一句。 因为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并不像以往那样气急跳脚,那样急于逃离暧昧的现场。 他心里居然在想,那就哪天见一见吧。 哪天见一见,他也许就可以回答室友的问题,告诉他们——不叫姐姐了,叫嫂子吧。 沉默良久后,他点了点头:“嗯,以后应该会见的。” 她笑着追问:“以后是什么时候?” “你听话治病,病情有进步的时候。” 林深青“嘁”了一声:“贺小公子,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有这么大魅力,值得我为了你乖乖听话吧?” “有没有这么大魅力,你不是应该知道么?” “” 林深青记起了酒店那夜摸到的东西有多大。 他是在指这个吗? 她愣了愣,奇怪地想,是她弱鸡了,还是对手升级了,这人怎么突然有点叫她招架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3 13 林深青结束了最后的清闲日子。 何钰松给的治疗方案提到了放松疗法和运动疗法,并且举例了能够将这两种疗法完美融合的方式——瑜伽。 贺星原第二天就给她报了个瑜伽班。 林深青并不喜欢运动,尤其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有钱,却非要报个多人瑜伽班,跟一群女人一起对着镜子拗高难度p一se。 上完第一堂课,她就跟贺星原提出了这一点:“工作日下午来上课的,不是闲得慌的大学生小姑娘,就是在家没事干的老大妈,一到课间,一半在我耳边问我用什么牌子的香水,哪个色号的口红,一半问我结婚了吗,生孩子了吗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她坐在副驾驶座嚼着口香糖,摊摊手:“我是要治病,又不是搞联谊,为什么不报一对一的课?你要是零花钱不够,问我要啊。” 贺星原打着方向盘笑:“不是挺可爱的么?” “你说谁?” “小姑娘和老大妈。” 林深青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贺星原看看她:“你看她们练瑜伽的时候,没发现自己柔韧性有多差吗?” 她像听见什么好笑的话:“我一个插班生,跟老学员有什么好比的?” “那不说她们,我们学院女生身体素质也都很好,一字马c下腰后翻随手就来,你行吗?” “我能喝三斤白酒,你的女同学们行么?”她无所谓地笑着,“术业有专攻,我不吃激将法。” 贺星原有点为难:“你非要我说下去?” 她看着他,等他说。 “靠一字马和下腰后翻能做的,喝酒管用么?” 林深青愣了愣:“你现在是在跟我开黄腔?” 底线之所以叫底线,是因为它其实只有那么细细一根,一次越界,就会再有无数次越界。 或者后来的这些,都已经不能称之为越界。 贺星原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林深青被气笑:“你等着,等我给你劈出个花来。” 看着半分钟前还在说“不吃激将法”的人,贺星原笑着踩下一脚油门。 他想,难怪有人说,不那么聪明的女人反而比较可爱。 林深青“忍辱负重”地上了一礼拜瑜伽课。 一礼拜后,她在家里那面全身镜前给自己拍了张照,发给贺星原。 贺星原给她的消息设了特殊震动音,所以即便在上吴德的课,也第一时间拿出了手机查看。 结果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屏幕上,林深青穿着半身背心和只遮到大腿根的热裤,拧着纤细的腰肢劈了个一字马。 他不知不觉盯着照片看了太久,忽然听见讲台上吴德说:“刘敦,看看你左手边那位同学瞧什么瞧这么认真。” 贺星原立刻抬头,但快不过刘敦已经瞄见了他的手机屏幕,并大声宣告:“老师,他在看黄片。” “” 满堂大笑。 贺星原一手锁屏,一手盖上他后脑勺,把他头往桌上摁,切齿道:“找抽?” “干什么呢?”吴德一声低叱,给了贺星原一个警告的眼神,敲着黑板,“上来解题!” 贺星原拿着课本走上讲台,一直到下课,才有机会重新翻开手机。 这个时候林深青已经发飙了。 三十分钟前:「?」 二十分钟前:「你们学院女同学在给你表演下腰?」 十分钟前:「还是忙着做|爱呢?」 五分钟前:「够持久的啊。」 一分钟前:「呵呵。」 贺星原显然低估了女人的想象力,在教室门口翻消息翻得目瞪口呆,直接把自己课程表的截图发了过去。 林深青:「哦,翘了课在做|爱?」 贺星原:「」 他把课本扔到陈驰怀里:“帮我拿回宿舍。”说着转头就走。 “哎你去哪啊,还有节马原课呢!”陈驰在身后喊他。 他边跑边回头:“不上了,都说是马原了,马克思还能不原谅我吗?” 航大离白麓湾不远,贺星原到得很快,开门就见林深青站在岛台前调酒。 他换了鞋走过去,拿起她面前调好的酒,加了几块冰块到里头,晃了晃当水一样喝尽,然后说:“你别喝。” “我胃好了。” “好了也不行,咖啡c浓茶c烟酒,都不能碰。” 林深青耸耸肩不置可否,开始整理岛台上的瓶瓶罐罐,把他用过的杯子冲洗干净,放回杯架。 好像她早料到他会赶来,在这儿调了半天的酒,就是为他准备的。 收拾完,她在沙发盘腿坐下,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换了几个频道,说:“好无聊。” 贺星原知道她无聊了。 他本来就不认为她会误会什么,看到那些找茬的消息,他就晓得,她在用她的方式告诉他,她现在不想一个人待着。 所以他赶过来了。 他在她旁边坐下:“那你想做什么?” 林深青显然没什么主意。 ptsd患者有条症状,是对很多原本喜欢的事物失去兴趣。 林深青并没有到完全无法工作的地步,休假至今,主要是对酿酒提不起劲。 没办法让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去,却又渴望摆脱无所事事的状态。 贺星原提议:“游泳怎么样?” 她脑子里的弦“嗡”地一震,一瞬麻到全身。 何钰松的治疗方案里,放松和运动都只是基础,最核心的一项叫暴露疗法。 通俗地说,就是让患者直面自己最恐惧的场景,通过努力克服它。 林深青害怕大海,害怕到听见海浪声,看见大海的照片,甚至光是想象自己置身在海洋中,都会产生焦虑的生理反应。 贺星原继续说:“不去海边,就在游泳馆。” 她摇摇头,泳池的颜色跟大海太像了。 他晃晃手机,屏幕里是她刚才的自拍照:“我觉得你穿泳衣应该更好看。” 她眼尾一挑:“在家就可以穿给你看啊。” 他点点头:“那去挑一身。” 林深青领他到衣帽间,翻出了满柜子的泳装,都是花色各异的比基尼。 贺星原想,如果不是之前,她向他袒露了心扉,他真的认为她应该是个满世界飞行,四处留情的女人。 他指着一身黑色的说:“这个吧。” “男人的审美好像都差不多。”她觑他一眼,拿了去浴室换。 贺星原在门外等了她足足十分钟,还不见她出来。 但他没有催促。 直到二十分钟过去,门才被打开。林深青没有光穿三点式,在外面套了件镂空的蕾丝罩衫。 她在他面前拨弄着头发,不情不愿地说:“算了,换都换好了,走吧。” 贺星原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身下楼,指着茶几上的车钥匙说:“我喝了酒,你来。” 林深青站在客厅深呼吸三次,拿起车钥匙出去。 贺星原帮她设了导航,目的地是一个距离白麓湾二十分钟车程的游泳馆,但她足足开了一个小时才到。 焦虑让她的车速全程没有超过五十码。 然而当她站在泳池边时,又觉得自己的心理建设多余了。 她疑惑地指着清澈见底的池子问:“这池壁的瓷砖怎么不是蓝色的?” “本来就有很多池壁是白色的。”贺星原解释,“泳池之所以看起来是蓝色的,是因为水里加了化学药剂。” “那这池子?” “我叫人换了新水,你就当它是个大浴缸吧。” 林深青一脸“佩服佩服”的表情。 这么大个池子,抽水六个钟头,注水三个钟头,敢情他是早就盘算好了。换水,包场,不止有闲,而且有钱。 她摇着头感慨:“真奢侈。环保懂么?你这是浪费水资源。” “这些水可以再利用,”贺星原有点头疼,“你读酿酒工程,化学不是应该不错么?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贺星原不再跟她纠结水的问题,让她先在岸上适应适应,然后去换了身衣服。 等一回来,就看她直勾勾盯着他的人鱼线说:“叫我把这儿当浴缸,又脱这么干净,是要跟我共浴么?” 不脱干净,难道还穿个紧身t恤吗? “那你就当是吧。”他笑得无奈,率先下水试了试水温,然后朝她招手,“来。” 林深青蹲在池边不动,看着他说:“下来有没有奖励?” “干什么?” “摸一下腹肌。” “”他朝她伸出手,“下来再说。” 林深青把手递给了他,借着他的力轻轻跳下去,水花溅起的瞬间,双脚也触到了实地。 这里是一米深的浅水区。 他牢牢扶稳她,问:“冷不冷?” 她摇头。 “那走走?” 她点点头。 她话变少了,就是又开始焦虑了。 贺星原面对着她,自己倒着走,牵着她一双手,领她慢慢向前:“害怕的过程就是康复的过程,你现在越焦虑,越说明病情在好转。” 她点点头,视线一直朝下,垂眼看自己的脚。 走到一米三左右的区域,林深青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贺星原牵着她掉转方向,原路返回。 来来回回几遍过后,他站在一米三的分界线问她:“继续吗?” 她犹豫着点点头。 贺星原拉着她继续往前,看水线没过她脖颈时,她的脸色泛了白。 他说:“还行吗?”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闭着眼作深呼吸,看起来有点费劲。 贺星原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贴:“要么你摸摸?” 她被他牵引着,去触摸他凹凸有致的腹肌。因为闭着眼睛,指尖传来的触感格外清晰,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每一丝纹理,以及那些肌理因为他的呼吸而浅浅变化的过程。 林深青转移了注意力,终于说出话来:“你花了这么大价钱,其实是来色|诱我的吧” 看着她玉白纤长的手指在自己小腹一点点滑移,贺星原的喉结不停地吞咽滚动。 如果她睁开眼,就该知道,现在的情况,到底是谁在色|诱谁了。 林深青的手慢慢脱离了他的掌控,自发地朝下走去。 贺星原在燃眉关头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翻了个面,推着她朝浅水区走。 她猝不及防睁开眼:“干嘛呀你?” 贺星原不说话,浑身紧绷,骨骼震颤。 林深青回过头:“你抖什么?” 他把她的脸转回去,拿手蒙上她的眼睛,下巴搁在她湿润的发顶,无力地蹭了蹭,声色低哑地说:“你这个病会传染,我好像也怕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4 14 从游泳馆回来的当晚,贺星原做了个肾上腺素狂飙的梦。 梦里水汽氤氲,玉瓷一样的雪白肌肤晃着他的眼。他在水火交融里彻底失控,豁了命地放肆掠夺。 即将攀上顶峰之际,一阵震动把他从梦中人身上生拉硬拽起来。 他满头大汗,在黑暗中喘着粗气,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被枕边持续震动的手机拉回神志。 贺星原盯着来电显示,像盯着一切罪孽的根源,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羞耻之余,还掺杂了一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心情。 他接通电话,哑着嗓子“喂”了一声。 “睡了啊?”那头传来林深青压低了的声音。 他翻开手机确认时间,把脸闷进枕头:“凌晨四点我不睡觉,做神仙?” 林深青“哦”了声;“那现在是继续睡,还是起来做神仙?” 听见上铺翻身的响动,他默了默,轻手轻脚下了床:“等我五分钟,先挂了。” 贺星原套上卫衣和长裤,就着凉水洗了把脸,拉开阳台门,出去给她回电话。 林深青刻意放轻的声音再次响起:“起来了?” 他“嗯”了声:“说话这么小声干什么,你旁边有人?” “我这不是为了应景么?” “应什么景?” “你不觉得现在有种偷情的气氛?” “” 贺星原站在阳台,感受着四面八方吹来的,初秋时节的萧瑟凉风,擤了下鼻子:“哦。” 是有点。 电话里没了声音,片刻后,他问:“睡不着么?” “睡醒了。” “又做噩梦?” 林深青点点头,记起他看不见,又多应了句。 但她没有说,这次的梦跟以往有点不一样。 她不是一个人漂浮在汪洋大海中。在她快要溺死的时候,有一双手把她从汹涌的波涛里拉了出来。 然后云破日出,阴霾散尽,她看见渔民的船只热闹地往来,海鸟从眼前掠过,飞向高远的天空。 所以她又补充:“也不算噩梦,结局是好的。” “那怎么不再睡一觉?” 她反问:“那你又为什么不挂了我电话去睡觉?” 贺星原没答。 林深青笑着“嘁”了声:“睡了。” “你睡。” “你不睡么?” 贺星原把裤脚往下扯了扯,遮住暴露在冷空气里的脚踝,缩起肩膀趴在栏杆上:“等你睡着了我再挂。” 林深青打了个哈欠,留下一句“有钱真好”就合上了眼,再醒来是早上八点,查了下通话记录,发现贺星原五点多才挂电话。 刚要下床,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傅宵”。 金越那场酒会过后,他就出了个跨国差,今天才回西城。 林深青接通电话,听见那头说:“又叫你闲了一个多礼拜,我这是当老板呢,还是当菩萨呢。” “有气快放。” 傅宵咳了一声:“那个后天下午有个局,跟我出去一趟。” “什么局?” “赛车。” 林深青质疑:“这也是工作内容?” “可不是,现在的商业竞争太激烈了,比资本,比人才不够,还要比特技。” “扯淡,不去。” “小祖宗,用不着你怎么。你就在俱乐部看台上,做道艳压全场的风景线不行?” 林深青还要说“不”,出口忽然一顿:“哪个俱乐部?” 傅宵报了个地址。 她轻轻“啊”了声,思考片刻改了主意:“我人到就行了是吧?” “对,到时候我来接你。” “不要,”她笑起来,“我自己过来。” 后天下午,林深青翘掉瑜伽课,约了贺星原,要他兑现之前说好的,再带她坐一次赛车的承诺。 贺星原开着她的车往俱乐部去,问她:“为什么非要今天?” 他说话带了点鼻音,林深青问:“感冒了啊?” “有点。” 她叹口气,念起了上次跟宿管阿姨讲过的台词:“你这孩子,不懂照顾自己,真不叫人省心。”说着抬手去摸他脑袋。 贺星原偏头躲开。 林深青不满地觑他:“腹肌都摸了,头不能碰?” 他皱皱眉:“那能一样吗?” “哪儿不一样?” 贺星原很久没出声,等过了两个路口,才不太爽利地解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又很快转移话题,“瑜伽课只许翘这么一天。” “知道,特殊情况嘛。”林深青也没打算瞒他,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你看,老板安排的工作不能不上心,可我一个人当花瓶多无趣。” “所以再找个瓶陪你?” 林深青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嗯,希望这只瓶别灌了满瓶的醋回去。” 贺星原沉默着把车开到俱乐部,第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傅宵。 注意到林深青,他的嘴角刚扯起,又迅速耷拉下。 似乎是因为贺星原。 傅宵上前来,好气又好笑:“死丫头,我叫你来,你带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林深青手一摊:“你说只要我人到就行了啊。” 他气得差点一巴掌拍碎她车前灯,克制地说:“来,借一步说话。” 林深青过去几步,抱臂看他:“您又有什么厥词要放?” “厥词是这么用的吗?”傅宵“呸”一声,“我跟你说,这事是这么回事,前天我一出机场,车就被金越那姓赵的孙子追尾了” 他说的是一年前追求过林深青的那个赵曲风,上次酒会做东的。 林深青点点头:“那你们还挺有缘分的啊。” “缘他娘的分,他这是蓄意挑衅!” “你们什么时候结了仇么?” “这得问你,上回在金越,不是你叫我陪你演戏,宝贝儿宝贝儿地叫你?那孙子八成是听见了,以为咱俩来真的,朝我开炮呢。” “哦,”林深青深表惋惜,“那真是对不住你。” “所以今天,那孙子又组了个赛车局搞我。” “那你不来不就完了?”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屁大点事,我当缩头乌龟,传出去像话么?” “可你一把老骨头又赛不过人家,来了不是更丢面子?” 傅宵冷哼:“老子赛车赢不过他,赛女人不行?” 林深青明白了,叹息一声:“你不早说?” “对,要是早说,你就不会带个男人来砸我场” “我就不会来了。”林深青接上。 傅宵噎住,看了眼她身后,靠着车门抽烟的贺星原:“那现在怎么办?” 林深青呵呵笑着:“我左手挽你,右手挽他,咱们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贺星原掐灭烟头过来:“傅总是没女人了么?” 傅宵一愣:“你都听得到?” 林深青遗憾地拍拍他肩膀:“所以说,借这一步说话有意思吗?”又转头跟贺星原说,“这不,找不着比我更好的了。” 贺星原笑了笑,看向傅宵:“我也找不着更好的了,怎么办?” 林深青嗅了嗅空气里的火|药味,拉开两人:“等会儿,稍安勿躁,我来安排,我来安排”说着抄起手机就是一通电话,“苏老板,江湖救个急。” 倒不是傅宵真没带得出手的女人了,只是凡事讲个因果,因谁起,自然由谁结果,所以林深青才揽了这事。 苏滟到的时候,林深青正坐在俱乐部的咖啡厅,听一左一右两个瘟神聊天。 两个瘟神没有黑着脸,反而非常友好地杯碰杯,从金融危机聊到贸易战,再说到酒店业的发展趋势。 好像刚才的火|药味,全是林深青的错觉。 她听得昏昏欲睡,奇怪贺星原一个开飞机的,怎么哪句都能接上话,而且一边响应傅宵,一边还能在她准备抿上一口咖啡的紧要关头,及时拨开她的手。 那手势,就像搡开一只来偷食的仓鼠。 第三次,她怒了:“有意思么?叫我听你们讲天书,还不许我提个神了?” 苏滟就是在这节骨眼进来的,人未到声先至:“呀,这是个什么场面?” “三缺一的场面。”林深青说,“来,要跟哪个庄家,随你挑。” 苏滟看看傅宵,又看看贺星原,最后跟林深青说:“跟你成么?他们聊天,我大概也听不懂。” 要说林深青怎么会找苏滟呢,就因为这女人长得美还会做人,瞧瞧这四两拨千斤的手腕,一句话维护了世界和平。 林深青拍板说好。四人一起进了赛车场,她和苏滟在后,贺星原和傅宵在前。 赵曲风已经在场子里了,跟几个朋友有说有笑,一看傅宵,迎了上来:“哟,我说傅总怎么来迟了,原来拖家带口呢?” 傅宵不接茬,跟他介绍贺星原:“香庭的贺小公子,贺星原。”又跟贺星原讲,“金越的小赵总,赵曲风。” 赵曲风脸色微微一变,又拿笑掩饰了这点不自然:“我当贺小公子不参与咱们商圈俗事呢。” 贺星原淡淡一笑,跟傅宵一样不接这种挑衅的梗。 赵曲风不太舒爽了,非要找他茬,下巴点点他身后的苏滟:“贺小公子抛家弃业,原来是在大陆忙着谈女朋友?” 林深青听见这话记起来了,金越和香庭是业内对家,今天不管她当不当这红颜祸水,赵曲风跟贺星原都得怼上。 没差。 她幽幽叹了口气。贺星原大概也是认识到了这点,所以不再避让:“是,不过小赵总指错人了。” 赵曲风愣了愣,见傅宵没表态,不知想到了哪去,呲着嘴对林深青别有深意地笑。 那眼神,脏得是个男人都瞧得懂。 傅宵和贺星原的脸同时黑了。 傅宵先开口:“小赵总看着挺清闲,挑好车了么?” “没呢,这不等你吗?”又看看贺星原,“一起?” 贺星原不动声色:“好。” 三人离开赛道,去换赛车服。林深青跟苏滟坐上看台,摇着头说:“不是我说,我最讨厌这种狗血玛丽苏的剧情。” “那是因为你是女主角,”苏滟感慨,“我们观众还是挺喜闻乐见的。” 两人侃了会儿,远远看见三个男人回来了,整整齐齐的三身劲装,一个个勾着头盔在底下挑车。 这场面,说内心毫无波动吧,真不能。换了哪个女人都不能。 苏滟热血狂涌,不嫌事大地推推林深青:“猜谁赢?下个注。” “下什么注?” “你说呢?” 林深青笑了。 这一笑,刚巧撞上贺星原望过来的眼神。 林深青觉得,大概是这一瞬,金色的艳阳恰好笼罩了整个赛场,舒爽的凉风恰好徐徐吹过,空气里恰好飘来了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不知名花香。 一切都是那么恰好,恰好到,如果此刻不做点什么,会有点对不住老天安排的剧本。 鬼使神差似的,她站了起来,朝不远处的人叫了一声:“贺星原。” 贺星原抬起头,眼色疑问。 她在栏杆边向他招手:“上来一下。” 他搁下头盔,三两步过来,轻轻松松跃上看台,隔着栏杆跟她面对面平视:“怎么了?” 林深青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笑着说:“下个注。” 说完不等他反应,微微偏头,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个吻。 贺星原抓着栏杆的手却差点滑下去。 四面应该是死寂一片了。至少在贺星原看来是的。 什么都没了,什么都停了。他怔怔盯着她从眼角蔓延到眼尾的笑意,还有那对饱满娇艳的唇瓣,很长一段时间,完全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作出那个决定的。 良久后,他提醒她:“我感冒了。” 结果当然换来林深青一惯的招摇说辞:“那又怎么?” 贺星原点点头:“那” “?” “注再下大一点。” 他一手握着栏杆,一手轻轻扶上她细嫩的后颈,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林深青“呀”了一声。 糟了,赌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5 15 这个吻毫无章法, 与其说是吻, 不如说是贺星原在拿嘴磨蹭她。 但世间情人千万种交流的方法,偏又真数耳鬓厮磨最撩人,用不着技巧, 滚烫的呼吸辗转来去,便激起人层层战栗。 两人谁都没有闭眼。 贺星原每啄一下都停顿稍顷, 观察她的反应。林深青一瞬不眨地望着他,享受着他小心翼翼的表情。 她意外地喜欢这样试探式的亲吻, 光天化日下,刺激得人毛孔根根分明竖立, 以至于她忍不住反吮了一口。 贺星原喉头一震,放开了揪着她咬。 看着她眼角美不胜收的风情,他觉得过去所有的挣扎都值当了。 分开的时候,林深青勾着他的脖子低声说:“你这个眼神,让我觉得你现在可以为我拼命。” 贺星原毫不掩饰地笑:“谁说不是呢?” 目睹全过程的苏滟“哇哦”了一声。 贺星原把口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递给林深青保管,然后转身跳下栏杆。 林深青坐回苏滟身边, 问:“怎么?” “我直觉你俩那方面特别契合。” “什么道理?” “在旁观者注目下接吻不难, 但毫无心理障碍, 而且反而更加兴奋的就少见了, 这说明你俩骨子里都爱找刺激。”苏滟解释, “你看着啊,我要组齐百家姓才能做完的, 你和他就够了。” 林深青望着贺星原的背影, 笑着说了句:“哦, 是么?” 女人们谈论着私密话题,男人们已经各就各位。 大概是因为f1赛车专业性比较强,拿来竞赛危险系数太高,处都是寻常的超跑。 林深青辨认了下,贺星原那辆珊瑚红的,是被誉为“超跑之王”的赛麟s7,赵曲风那辆白的,是有“战神”之称的尼桑gtr,傅宵选了黑色的保时捷911。 除此之外还有一辆蓝车,里边坐了赵曲风的朋友。 林深青这个外行人都看出了这是什么招数。 她摇摇头:“狗改不了吃屎。” 黑白格纹的指挥旗落下,四辆车快如离弦之箭,齐齐越线,发动机轰鸣震天。 赵曲风敢拿赛车挑傅宵,本身技术确实过硬,加上尼桑起步速度占优,这一下弹射而出,立刻一马当先。 其余三辆并驾齐驱,在直道前段不分先后。 赛车这事跟赛跑一样,性能相当的情况下,要在直道较个伯仲几乎不可能,超车只靠弯道。 而整圈赛道一共三个弯道。 也就是说,后面的人要超过赵曲风,只有三次机会。 第一个弯道,贺星原咬着赵曲风车屁股按兵不动,倒是傅宵尝试了一次超车,只不过半道被蓝车挤开了。 到了第二个,他故技重施,档位换得气势汹汹,等蓝车再次挤过来,方向盘一打拐了个弯。 蓝车猝不及防,只得跟着打方向,错失最短路径后被甩落一大截,眼看败局已定,干脆停了车。 与之“同归于尽”的傅宵也踩了刹车,按下车窗,回头跟人家友好地挥了挥手。 林深青一笑:“原来是狗咬狗。” 赛道上只剩了贺星原和赵曲风。 两人油门一脚一脚地轰,一红一白几乎抹成两道闪影。 第三个弯道已经近在眼前。 赵曲风明显感到了压力,在直道上就开始不停观察后方,但贺星原始终没有任何动作,直到入弯才开始换挡。 内侧入弯是最常规的超车技巧,赵曲风还以为他多大能耐呢,看到这里松懈下来,瞅准他意图切入的点位,提前打方向盘抢占先机。 但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变了。 明明已经看见他抢进的动作,贺星原非但没有减速,反倒加速朝这里疾驰而来。这个速度,如果谁也不让步,不出五秒,两车必将相撞。 赵曲风瞳仁骤然一缩,几乎是出于本能,一脚刹车猛然制动。 与此同时,火红的赛麟擦着他的尼桑过了弯,一路不带减速地冲向终点。 赵曲风一张嘴张成核桃大,脸色煞白地低喃:“疯了,真是疯了” 看台上,林深青吹了声悠长响亮的口哨,钻下栏杆朝终点走去。 贺星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摘掉头盔在那里等她。 她高高抛着手里深青色的烟盒,人没到就扬声问:“贺小公子,来根烟么?” 他笑着反问:“你点么?” 林深青夹了根烟递到他嘴边,拿起他的打火机,一手打着,一手拢火挡风。 贺星原低下头来凑火。 烟点着了,她收起打火机,看了眼烟盒上“深青”二字,倚着车门问:“这烟好抽吗?” 他点点头。 “我试试。”她说。 “不行。” “一口。” 林深青两指一夹,抽走了他嘴里的烟。 贺星原起先要拦,又不知出于什么念头停住了,眼看她叼着那截烟吸了一口,然后皱皱鼻子咳了两声,说:“带劲,跟它名儿一样带劲。” 贺星原把烟拿回来咬进嘴里,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看台上,苏滟瞧这两人瞧得直摇头,转过眼,看见傅宵从楼梯上来了,在她隔壁位子坐下,说:“苏小姐摇什么头?” “感慨那俩真是一路人呢。”她指指林深青和贺星原,“要换了一般女人,看完刚才那场比赛就该梨花带雨地骂男人‘还要不要命了’,这一对倒好,一个不闻不问,一个不痛不痒,居然凑一块抽起烟来” 傅宵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笑笑没说话。 苏滟偏头看他:“都说君子有成人之美,傅总今天这可是真君子啊。” 傅宵“啧”了一声,掸掸衣襟:“可不光是今天啊。” 回家路上,贺星原给林深青买了盒预防感冒的板蓝根,叮嘱她好好喝了,然后赶回学校上晚课。 林深青喝了一包,又泡了个热水澡,第二天安然无恙,倒是一早接到了苏滟的电话,说陈驰托她来打声招呼,贺星原生病了,在宿舍躺着呢。 她心说谎话果真不能瞎扯,这下通通应验了,给贺星原打了个电话,结果却是刘敦接的:“啊,您好,是姐嫂?” “姐嫂”是什么时尚的称呼?听起来挺有派头。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应了,问刘敦:“怎么回事呀他?” “哎,前几天半夜不知发哪门子疯,在阳台吹了一个多钟头冷风,昨天发着低烧呢,又跟人跑去赛车,这么瞎折腾能不病倒么?现在吃了退烧药,睡着了,叫他起来吃个饭也不应。” 林深青心里哎哟一声,心道完了,撩急了,真把人撩得死心塌地了。 她说:“你们宿舍现在让不让进啊?” “您要过来?我和陈驰再过半个钟头去上课,您要是赶得及,我下来接您。” “成呀,就半个钟头后。” 林深青也没化妆,随便拾掇两下,捎了份早饭就出了门,结果还是因为早高峰晚了十分钟。 刘敦在宿舍底下等得心急如焚,把她领进楼后一溜烟奔去上课。 林深青在他身后嘱咐:“给我们星原请个病假啊。” 看他比个了“一k”的手势,她拿着钥匙上了楼,进到宿舍发现里面一片昏暗。 贺星原听见开门响动,烦躁地翻了个身,扯着被子把脸盖进去,闷声道:“再忘拿东西老子要杀人了!” 林深青把窗帘拉开一道缝,笑着走到他床边,拨开他的帐子:“奶凶奶凶的,要杀谁呀?” 贺星原一愣,从被窝里伸出头来。 她提着保温瓶给他看:“吃点早饭,有力气了再杀?” 他晃晃发沉的脑袋,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姐姐来照顾生病的弟弟,有什么问题吗?” 这同样一句话,放在昨天之前是调情,放在昨天之后,就叫人不是滋味了。 贺星原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怔,拐了个弯提醒她:“你没感冒吧?” 林深青摇摇头:“你那板蓝根跟避孕药似的,很有用啊。” “” 这么说倒也没错,都是做了点什么,事后又吃药预防点什么。 贺星原掀开被子下了床。 林深青转过身,旋开保温瓶的盖子,刚要催促他赶紧刷牙,忽然被一双手从背后圈住了腰。 滚烫滚烫的,力道还很大。 她扭过头:“你是发烧还是发情呢?” 贺星原把下巴抵在她肩窝,轻轻蹭了蹭,然后才松了手,把灯打开,一言不发地去刷牙洗漱。 林深青看他喝下一碗粥,又满脸困倦地重新爬回了床铺。 她把灯关了,眼见宿舍再次陷入昏暗,也犯起困来,打了个哈欠,指着他对头的空床铺问:“给我躺躺啊。” “没垫被,很硬的。”他提醒她,“你要觉得板蓝根管用,上我这儿来。” 林深青摊摊手:“我怕你比这床板更硬。” 他看起来有点苦恼,无奈地说:“现在不会。” “怎么个意思?我这天生丽质的,还非得化了妆才能勾起人食欲?” “不是,”他把脸掩进被窝,闷了会儿说,“是我生病了‘起不来’” 林深青笑倒在床边。 贺星原听她笑了半天还不停,听出火气来了,伸手一拽,把她拎了上来:“你再笑。” 她两只高跟鞋都滑出去落了地,还不消停:“笑又怎么?” 他从背后死死勒抱着她:“你别趁人之危。” “不趁人之危难道迎难而上?我又不傻。” 贺星原又困又累,嘴巴鼻子都埋进她头发里,认输了:“我现在说不过你,你让我睡一觉” 林深青不闹他了,低头看了眼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突然想到什么,说:“欸我以前有个弟弟,跟我闹的时候也喜欢这么抱我。” 贺星原手一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16 16 林深青好像自顾自在回忆什么, 并没有察觉这点细微变化。 贺星原的手虚虚揽在她腰际, 动作间少了点底气。 他困意消去一半,在她身后轻声问:“什么弟弟,跟你很亲吗?” 她点点头:“就跟亲弟弟一样。” “那现在呢?” “早就没联系了。”她应该是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 所以收敛了嬉笑,“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小时候我们家里条件很一般, 小县城里吃的玩的都比不上大都市,”她沉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日子好了,我特别想请他吃神户的和牛, 意大利的白松露,伊朗的鱼子酱,西班牙的大红虾” “” 贺星原把手移到她胃的位置:“你没吃早饭吗?” 她搡开他:“重点不在这些食材,在于地方。” “哦,”贺星原说,“他也许去过了。” “倒也说不定, 他应该”她“咦”了声, “不对, 还没毕业, 跟你差不多, 念大学呢。” 贺星原撩开她的头发,把扰人的碎发别到她耳后, 好方便看到她的表情:“你会想去找他吗?” “找什么呀, 这不有你了么?” 他在仔细辨别这话的真假, 过了会儿问:“跟他在一个范畴,那我也是弟弟?” 林深青转过身来,好笑地看着他:“我会跟弟弟接吻么?” 贺星原的目光有点闪躲。 幸好窗帘拉着,宿舍里暗,她看不清。 林深青又开始唉声叹气,倒带回去,认真思考他刚才的问题:“其实我还记得他的名字,现在有财力了,真要找大概能找到,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大费周章地找着了人,好像也没什么事啊。我这人吧,随缘,不爱钻牛角尖。” “嗯,”贺星原点点头,“那就随缘吧。” “你不是要睡觉么?”林深青终于记起了这个事。 “那样你会不会很无聊?”他问。 “会比我一个人在家还无聊?” 显然不会。至少旁边有个活人。 “那我睡了。”贺星原觉得被发烧的人抱着应该不舒服,所以在失去意识前松开了她。 但宿舍的床铺就那么丁点大,横躺腿贴腿,侧躺鼻息触鼻息,不管怎样都很亲密。 贺星原过高的体温,不一会儿就让整张蚊帐内成了桑拿房。 大半个钟头后,林深青热得受不住了,爬下床呼吸凉快的空气,结果刚掀开被子,就被贺星原迷迷糊糊拽住了手腕。 她捋捋头发,感叹生活总爱在她身上安排偶像剧,正等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呢,忽然听见一声:“妈” “?” 林深青难以置信地趴下去,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再听一次。 “妈,开窗,快开窗” “” 她苹果肌一抽,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掌心剥出来,走到阳台拉开了窗,又站回床边,冷冷抱臂看着他。 结果就看他蜷缩成了一团,拱着被子说:“妈,冷,家里好冷” 林深青差一口气就要喊出“到底要怎样”,又把窗阖上大半,留了一道缝。 谁知他还没完,这回开始喃喃:“不走,不跟爷爷走” 林深青捂上了耳朵。 贺老爷子不是挺疼这孙子的么,她这是听见了什么豪门秘辛? 她原本不爱管闲账,但一想到这小子之前把她耍得团团转,又觉得不该对他彻底放下戒备,于是一点点凑了过去。 下一瞬,贺星原粗重的呼吸戛然而止。 林深青有点僵硬地,缓缓侧过头,对上了他从混沌慢慢过渡到清亮的眼睛。 他看着她手肘撑在他床上,两条腿随时预备后撤的诡异姿势,不太明白地眨了眨眼:“你在干什么?” 林深青看了看自己拗出的妖娆曲线:“哦,我练瑜伽呢。” 贺星原倒是不想拆穿她,可又有点好奇,笑着问:“我是不是讲了什么梦话?” “是吗?” “不是吗?”他回想了下,“我好像梦到小时候的事了。” 她不装了,冷笑:“何止。” 他坐起来,观察她的表情:“还有什么?” “你还叫我” 贺星原紧张起来。 “妈。” “哦,”他摸摸后颈,“是梦到了。” 她呵呵一笑:“一会儿开窗一会儿关窗的,你妈伺候你可真累。” 贺星原垂了垂眼:“不是。” “?” “我爸妈是因为煤气泄漏过世的。” 林深青傻在了床边。 耳边忽然响起他第一次带她去赛车场时说过的——是该选钱,有钱的话,就不用因为冬天太冷,晚上睡觉把门窗捂得严严实实了。 当时完全没听懂,她还叫他别学穷人多愁善感。 所以他刚才叫妈妈快开窗的意思是 她低低“啊”了一声,头一次有那么点不知所措了。 可是道歉又有点严重。她从没跟人道过歉来着。 林深青复杂的表情泄露了她内心的纠结,贺星原笑着说:“要么抱我一下。” “?” “觉得不好意思的话。” 她眨眨眼睛,张开手臂,一个毫无感情的,拥抱大自然的姿势。 “算了”贺星原把她手拨下来,“还是我抱你吧。” 他把她抱进怀里,主动说:“爸妈过世以后,我就被爷爷接走了,从穷人变成富人。第一次走进那座豪宅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是旅游景点。”他笑了笑,“菲佣说,我吃第一顿饭手滑打碎的那只碗,足够在我的老家买一个可以取暖的空调。” 林深青记起了傅宵说过的,贺星原的父亲是私生子的事。 她稍稍抬了点眼,看着他的下巴问:“那你爷爷对你不好么?” “好。他跟我爸失散那么多年,刚找着,没缘分团聚就天人永隔了,只好把所有的遗憾弥补在我身上,对我比对贺家其他孩子都好。我是他亲手带到大的。” “那你刚才在梦里说不想跟爷爷走。” 他想了想:“应该是刚开始吧。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头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他是你爷爷,要带你离开,你愿意跟他走么?” “哦。”林深青点点头,“那你爷爷病逝的时候,你也才读中学,后来呢?” “后来我就跟着我叔叔了。” 林深青听到这里真是郁闷。 这人是不是太命途多舛了,他叔叔也过世了啊。 她说:“你叔叔也对你很好吧。”要不他怎么这么上心地查案。 贺星原没有立刻答,说:“有点不一样。” “?” “我爷爷对我好,但也很严厉。我很小就被逼着看财经新闻,还念了很多经济学c金融学c国际贸易的书。” 林深青心道难怪昨天在俱乐部,不管傅宵说什么,他都对答如流。 她问:“那你叔叔?” “他就是单纯对我好,吃穿用度,给我的比给我堂哥的还多。但大概不是亲儿子吧,他不太管我。我堂哥抽烟喝酒,被他罚三天不吃饭,换了我,怎么抽怎么喝都没关系。” “你不会是因为这样,才学抽烟的吧?” 贺星原噎了噎,点点头:“那年纪不是刚好叛逆么?不止抽烟喝酒,赛车也是,所有刺激危险的东西,都是那个时候学的。” 林深青从他怀里起来:“你还挺有理啊?”她大肆摇头,“为了博个关注,太中二了。” “可我叔叔还是不骂我,我在家里像客人,不像小孩。” “你这种小孩,在我们家是要被拎着耳朵,拿鸡毛掸子打屁股的。” 贺星原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被这样打过?” “该打,谁动的手我谢谢他。” “干嘛啊你,”他揉揉鼻子,“又把我当弟弟么?” “哎不是,这问题你一天要问几遍,烦不烦啊?非要我跟你上床才消停?”林深青莫名其妙,“哪个当姐姐的心这么大,能跟弟弟这么玩?这在古时候是要被拉出去浸猪笼的。” 贺星原打了个寒噤。 林深青掀一掀眼:“干什么你?又不浸你。” 他摇摇头:“没,有点冷。”说着又把她抱进怀里,好像争分夺秒地享受什么,“我跟你说” “?” 他慢慢地说:“其实没关系的,犯了错,不一定要知错就改,也可以将错就错。时间久了,错的也会变成对的。” 林深青一头雾水:“不是,你犯什么事了么?” “没,我就是讲给你听听,万一你以后发现自己犯了什么错,一定要好好回想这个道理。” 她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我会犯错么?我林深青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谁敢说我错?” “对,”贺星原一百万个认同地点点头,“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你永远要有这个底气。” 那是当然了。林深青骄傲地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17 17 贺星原睡一觉出了身汗, 舒坦多了,打算带林深青到外面吃午饭,送她去上瑜伽课。 正准备换衣服, 却听宿舍门被敲响了,非常中规中矩的三声“笃笃笃”。 林深青刚要去开门, 被他一个手势打住。 这个点还没下课,来的肯定不是舍友, 而且这彬彬有礼的敲门方式太过四平八稳, 也不像一般学生。 贺星原问了句:“谁?” 一个醇厚的男嗓响起来:“星原, 是我,给哥哥开个门。” “” 林深青一看贺星原的表情, 就知道此哥绝不是江湖上随便传说的那种哥, 既然如此,来人只能是贺家大公子了。 她不假思索,自发奔进浴室,留给贺星原一抹抓不住的背影。 贺星原脑仁发胀,应了句“来了”,特意嗅了嗅宿舍里的味道,确认林深青今天没用香水, 才下床开了门:“哥,你怎么从港城过来了?” 贺斯远一身西装有点发皱, 瞧上去风尘仆仆, 大概是刚到:“来看看你, 进门说。” 阖上门, 贺星原给他搬了把椅子。 贺斯远抬手摸他额头:“听老师说你发烧了?” “退烧了已经,你大老远来西城,不是为了探病吧。”贺星原笑着说,“怎么,赵曲风把状告到家里了?”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第二个令贺斯远突然到访的理由。 贺斯远一愣之下笑出声:“你小子真是越来越精明。不过”他话锋一转,“这事原本没什么,我过来主要是为了那位酿酒师。星原,你老实说,你跟她结识,是巧合吗?” 贺星原看了眼浴室的方向,目光一闪即过:“你都知道了还问。” 贺斯远叹了口气:“那我就跟你直说了,你玩,你谈恋爱,都没关系,哥不干涉你,但从现在开始,这事故,你不许再调查下去。” 贺星原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为什么瞒着家里偷偷查案。事发后,警方曾经提议深入调查,但我和妈都选择了草草结案,所以你怀疑事故跟我们有关,是吗?”贺斯远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你看看这个。” 贺星原接过来展开。 一封非常简短利落的信,字迹是贺从明的:“斯远,今晚爸爸不该因为外人对你发火,实在是爸爸近来太过焦虑,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爸爸这几天夜夜心神不宁,总觉大难将临,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大约就是爸爸预感成真了。这件事牵涉甚深,你与你母亲切莫追究,息事宁人,才可保贺家太平。” 贺星原皱了皱眉,愕然抬头。 “这信放在爸爸的保险柜,你可以去查证。信里第一句提到的事,在场除了我和他以外没有第三人,所以也不存在伪造的可能。” 贺斯远闭着眼揉眉心:“原本不该瞒你,是我考虑到知情人越少越安全,才没知会你。实在没想到朱娆会紧追着这事不放,叫我们一家人生了嫌隙。”他睁开眼,“对了,你知道朱娆最近出了什么事么?” “我确认过,她做了流产手术。” “在那之前还有个插曲,你在西城不知道。家里长辈劝她打胎,她不肯,离家出走,结果路上被重机车擦着,摔了一跤,这才去了医院。星原,你想想,为什么这么巧?” 因为如果不是朱娆挑拨离间,在西城念书的贺星原根本不清楚事故后家里的情况,也就不会怀疑到婶婶和堂哥头上。 真相也许就这样石沉大海了。 谁在追究真相,谁就付出代价。 没了孩子,朱娆不会再执着于这个烂摊子。 而现在,还在执着的人是贺星原。 “哥不想下个出事的人是你。”贺斯远说,“贺家风风光光这么多年,哪时候哪个环节得罪了哪个大人物,没人算得清。爸在有防备的情况下还是出了事,你呢?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哥,”贺星原笑了笑,“我能全身而退,那个酿酒师能吗?” “我只管你的安危。” “可我不能不管她的安危。” “星原,”贺斯远眉心紧蹙,“你不要总是钻牛角尖,感情用事。” “我不是在跟你谈感情问题。”贺星原摇摇头,“这封信就是事故另有隐情的证据,但在我起这个头之前,那一个月里,她并没有受人胁迫,被人跟踪,遭到恐吓她遇到的,所有不好的事,都是从我插手这个事故开始的。” “哥,这跟感情没有关系。就算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我也必须对她负责到底。” 贺斯远吁了口气,反而松懈下来:“行吧,该说的我也说了,来之前我就知道自己说不动你。” 贺星原笑了笑:“那还浪费机票钱。” “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你不会把我和妈当仇人看了。” 贺星原收敛了笑意:“既然这样,我想用用家里的人。” “如果你执意要查,当然不能让你单枪匹马,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开口。” “现在最重要的一点:我希望有人二十四小时保证她的安全。” “哥去安排,还有你身边,最好也放些人。” 贺星原点点头。 贺斯远站起来:“得了,走了,公司还一堆事。”他说到这里想到什么,“要么你别读书了,跟我回去做生意?” “大学文凭都没有,在生意场上会被人笑话的。” “你才是爷爷培养的接班人,谁敢笑?虽然中学学历是不够看了点”贺斯远哈哈大笑,“那这样,等你毕业?” 贺星原耸耸肩:“我先看看开飞机好不好玩再说呗。” 贺斯远无奈地摇摇头,开门走了。 贺星原立刻去敲浴室门,只是一连敲了几次都没人应。 他愣了愣:“林深青?” 门被打开,林深青一脸严肃地眨了眨眼:“如果我说,我一进去就睡着了,完全没听到你跟你哥说了什么机密,你信吗?” 贺星原笑着点点头:“嗯,我信。” 林深青一脸放心了的表情:“那就好。”可说完以后,自己却忍不住痛心疾首起来,一把揪住他衣领,“接班人啊,多金贵的身份,到时候别说飞机,战斗机都随你开,真不回去继承家业?” 贺星原吸吸鼻子:“你看起来好像喜欢生意人?” “也不是,”她摇摇头,“我喜欢有钱的。” “那我要是回港城了,你跟我走么?” 林深青干巴巴地眨了眨眼:“跟你走?去干嘛?港城的床特别好睡吗?” 贺星原看着她不知真疑惑还是假疑惑的眼神,默了默,摇摇头说:“没有。” 林深青身边很快多了几个保镖。 这保镖说起来有点小说里那种“隐卫”,专门藏在暗处保护主人安危,但一般情况不在明面上瞎晃荡找存在感,给主人带来不适。 自从认识了豪门少爷,林深青这日子越过越像偶像剧。但这位少爷丢了几个保镖给她以后,却好像突然冷淡了下来,一连两天没来白麓湾。 林深青闲得慌,第三天晚上就去找苏滟了。 一个叫季四的魁梧男人在她踏出家门的那刻及时现身,开车送她去了南街。 虽然身边多了个人,难免多份不自在,可这一路,还真没了之前那种被人盯梢的毛骨悚然感。 看她和这么个大块头一起进门,苏滟有点吃惊:“你换口味了?” 林深青坐在吧台前叹气:“是啊,这下可能再也不会有人来跟我搭讪了。” 听见这话,季四相当体贴地坐远了几米。 可当一个油里油气的男人朝林深青靠来时,他还是一个箭步上前,夺走了对方递给她的酒杯,说:“林小姐,喝酒有害健康。” 林深青朝苏滟摊摊手,一脸“你看吧”的表情。 苏滟笑得前仰后合:“谁给你请来的活菩萨?” “还能有谁?” “这你都受得了?” “受不了啊。”她眼神哀怨,“可总比死好吧?” 她也不愿意让人摆布,只是那天听见贺星原和他堂哥的对话,真的有点怕了。 苏滟感慨:“不过那小子是真对你上心了啊。” 她叹息:“谁知道会撩成这样。” “后悔了?” “不是。”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深青眨了眨眼:“大概就是,你只是想吃口牛肉尝尝鲜,结果人家为了你杀了整片草原的牛,因为有点对不起这些牛,所以打算斋戒几天,告诉人家,你并没有那么喜欢吃牛肉的意思。” “碰上知音了!” “干嘛,你滑铁卢了啊?” 苏滟指指手机里的未接电话——陈驰,十通。 林深青对她表示同情:“那我们贺小公子还算是个明白人,听懂我暗示以后,两天没来找我了。” 陈驰跟苏滟打第十一通电话的时候,已经在宿舍喝得烂醉。 贺星原走出浴室,把他从酒瓶堆里拎起来:“洗澡去。” 陈驰打了个嗝,抱住他胳膊,醉醺醺地说:“星原,还是你聪明” “聪明什么?” “你两天没出学校了” “那怎么?” “你这招欲擒故纵用得好!” 贺星原发笑:“谁欲擒故纵了?我只是缺课太多,在补作业。” 陈驰好像没听进去,自顾自继续说:“对女人就是要有所保留,如果你有三颗星星,你只能给她一颗,你要藏着剩下的两颗” “发什么神经,赶紧洗澡去。”贺星原踢踢他,然后转头跟刘敦说,“你管着他点啊,我今晚不在宿舍。” 上铺打着手游的刘敦“哦”了声,又问:“你去干嘛?” “作业补完了,去给人送星星。” 贺星原笑着离开了宿舍。 他想,如果他有三颗星星,他不仅会把这三颗星星都给她,还会去找第四颗,第五颗,第六颗。 他不知道什么欲擒故纵。 只知道,只要他有一百分的喜欢,那么,给她九十九分,都不算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18 18 贺星原到水色的时候, 林深青正在吧台喝果汁, 一手撑额角一手搅吸管,像棵蔫白菜。 她背对正门, 是苏滟先发现了贺星原,朝她扬扬下巴:“你的明白人来了。” 林深青回过头,贺星原已经到她身后, 抬手就摸她头:“无聊么?” 季四跟他说,她来了水色。他想她大概是无聊了,所以冒夜过来。 林深青耷着眼皮:“这不显而易见么?” “那早点回家睡觉。” 林深青觑他:“听你这意思,是找我过夜来了?” “不行么?”他笑了笑, 跟苏滟要了一杯鸡尾酒。 苏滟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向林深青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脸疼吗”三个字。 林深青捋捋头发, 看着贺星原:“月亮女神的故事, 不记得了?” “记得。” “女神没你们凡人这么有良心, 也没你们那种负责到底的骑士精神。” 他点点头。 苏滟把鸡尾酒递上,插话:“够良心了, 这还附带入坑提醒呢。” 林深青飞她个眼刀子,继续跟贺星原说:“光点头什么意思啊?” 他想了想,拿起鸡尾酒, 仰头一饮而尽:“意思就是,我干了,你随意。” 他干了, 她随意。 他全心全意, 无所谓她是否给予同等的回报。 林深青大概注视了他整整半分钟。半分钟后, 她拎起外套,叫了一声:“小季。” 季四立刻上前来:“林小姐?” “给我买盒套,按你家小公子的尺寸。” 贺星原:“” 林深青说完转身就走,还招呼他:“既然话都说明白了,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要过夜么,走了。” 贺星原跟上去:“不是,我说的过夜只是单纯” “单纯什么,你是柏拉图吗?”她奇怪地看他,“还是你病没好?” “好是好了,但” “那不就得了。” 林深青推开玻璃门,蹬着高跟鞋走入夜色里。 贺星原直到进家门还在跟她解释:“我其实是为正事来的。” 她把季四买来的盒子扔在沙发上:“给你五分钟说正事,然后各就各位。” 贺星原哭笑不得。 林深青抱臂:“不说了?那” “说。”他扯扯衣领散热,半天没有下文。 日,他要说什么来着。 林深青疑惑地看着他。 “哦,”他想起来了,“我跟何医生联系过了,想问你明天去不去水族馆。” 她愣了愣:“找事啊你?游泳馆都没克服,去什么水族馆?” 贺星原搓了搓脸,让自己静下心来说正事:“没有时间了。” 因为跟贺斯远把话说开了,没必要再瞒着家里,所以他托那边联系了港城的警方,希望重新调查事故,可今早却得到消息,由于证据不足,警方至多只能备案,留心新线索,而不能深入动作。 所以,关键还在林深青身上。 他说:“治疗原本应该循序渐进,但比起这个病,你的人身安全目前更受威胁。敌暗我明,让人二十四小时跟着你也不是长久之计,除了赶紧找回那段缺失的记忆,没有其他办法了。我问了何医生,他说适当的刺激是有效的,比如水族馆这样模拟海洋的环境。” 林深青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来:“真能煞风景。” 贺星原揉揉鼻子。 她沉默地拽着自己的头发,良久后点点头:“那就试试吧,我也受够这日子了。” 林深青没了兴致,回卧室早早睡下,次日上午,跟贺星原去了水族馆。 好好的一个约会圣地,却让她花了一整夜做心理建设。 临进馆,她还扒着车门不愿意下去,结果僵持久了,惹来馆内管理员的注意,以为贺星原是人贩子,特意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贺星原无奈地解释成“女朋友闹脾气”,支走了管理员。 林深青趴在车门上深呼吸,看着进馆的女孩子们一个个挽着男朋友的手,一脸兴高采烈,绝望地说:“我怎么这么惨?” “那我们下次再来?”贺星原提议。 她摇摇头:“我这辈子,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第二次。”她堆了满脸的视死如归,打开车门,“走。” 贺星原跟上她,想了想,拉起她的手,一根根指头扣紧。 林深青低头看看他的手,又抬头看看他。 他偏过头,笑着解释:“我怕你真的吓死。” 林深青觉得有道理,可真到了馆里的海底隧道,却发现牵手这件事根本提供不了足够的安全感。 整个隧道呈圆拱形,全透明的玻璃和冷色调的灯光把海水和海洋生物映照得一清二楚,走在里面,跟置身海底几乎无异。 远远望去,她就感到了窒息。 她的手心全是汗。贺星原感觉到了,停下来给她时间缓冲。 林深青紧紧攥着他的手朝前挪,十米距离足足花了三分钟。 临要进去,贺星原稍微使了使劲,拉了她一把,她短促地“啊”了声,回过身死死抱住他:“不行,我不行” 四面游客朝两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林深青把脸埋在贺星原怀里一动不动。他右手跟游客们打手势示歉,左手揽着她,拍拍她的背:“那怎么办?” 何钰松给的治疗方案中提到了“引导”的重要,旁人不该代替患者下决定,而要鼓励她自己选择。 所以贺星原现在不能逼迫她。就像上次去游泳馆那样,只能使用技巧性的引导。 他又问:“要么我背你进去,抱着我会不会好点?” 林深青这次没有妥协,她摇了摇头:“我想回家” 吃过午饭回到家,林深青一直坐在客厅抱着膝盖发呆。 贺星原过来安慰她:“是我太心急了,我们还是按原来的方案慢慢来。” 她点点头:“你不去上课么?” 贺星原看了眼腕表:“一点的课,还能坐会儿。” “下了课过来么?” “来,大概得六点多了,我叫季四准备晚饭,你自己先吃。” 她点点头。 “要睡会儿午觉吗?”他问。 林深青摇摇头:“感觉会做噩梦。” “那等我晚上来了你再睡。” “嗯。” 贺星原陪她在客厅坐了会儿,赶回学校上课,六点下课铃一打,直接把课本交给室友,匆匆再往白麓湾去。 快到的时候,他给林深青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他皱皱眉,又拨季四的电话。 季四说:“五点多送了晚饭进去,林小姐好像在卧室睡觉,我就没打扰。” 贺星原的预感不太好,叫他开门进去看,又打了一通电话给林深青,还是没人接。 他一脚油门踩到底,到了白麓湾直接跑上楼,一眼看见二楼平台水漫金山,浴室的灯亮着,咕噜噜的水声不断。 季四正在拿工具心急如焚地开锁。 “怎么回事?” “林小姐应该在里面,喊了很多声都没人应。” 贺星原真是快被这个浴室折磨疯了,刚要喊她,门锁“咔哒”一声卸落。 他搡开季四冲进去。 林深青穿着睡裙,呆滞地坐在满是水的浴缸里,嘴唇都冻紫了,看见他来,听他叫她名字,都毫无反应。 现在不是追究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关掉水龙头,把她从水里一把抱起,送到卧室裹进被子里,朝外喊:“季四,热毛巾,多来几条!” 贺星原接过季四拿来的毛巾,关上门,把热空调打开,看她睡裙已经湿透,干脆一把剥了,然后给她擦拭,边擦边问:“还冷吗?” 林深青终于有了点反应,开始缩着手脚发抖。 他爬上床钻入被窝,把她抱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膝上,然后拿热毛巾使劲搓她的身体,从头到脚。 十分钟后,她的嘴唇慢慢恢复了血色,他问:“好点了吗?哪儿还冷?” 林深青摇摇头。 看她能回应他的问话了,贺星原松了口气:“是梦到什么了,还是想起什么了?” 林深青矢口否认:“没有,没有” 这样的“没有”大概就是“有”。 看出她好像很害怕,贺星原没有立刻追问,抬手去安抚她的背,掌心触碰到她后背肌肤,才后知后觉地浑身一震。 她现在什么都没穿。 他刚才太急了,根本来不及顾。 贺星原眼光飘散开去:“我去给你拿衣服” 林深青迟滞片刻,等他放开她,掀开被子下去,忽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她说。 贺星原僵硬地回头:“什么?” 她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把他往回拉。 贺星原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被那一点点微弱的力道拉得跌坐在床沿。 甚至当她牵引着他的手,往她身上去的时候,他也完全腾不出力气来抵抗。 “给我点刺激好不好?”她这样恳求他。 贺星原脑子里轰地一声响,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19 19 林深青快死在床上。 像化身扁舟一叶随波逐流, 满目都是虚空。有一阵细风极其缓慢地拂过身体, 每过一处就激起一层钻心的痒意, 痒得人头皮发麻, 脚趾蜷缩。 然后她尖叫,她颤抖, 她飙泪, 她崩溃忘我。 直到最后一刻,脑海里骤然炸开白光,她哑然失声, 瘫软下来一动不能动。 贺星原大汗淋漓地从她腿间抬头,像刚跑完十公里马拉松, 脸色爆红,跪在那里拼命喘气。 缓过一阵,他直起身给她盖好被子, 扭头走进浴室, 脱去衣服站在莲蓬头下,把水开到最大, 从头到脚淋下。 林深青侧过身,把脸进枕头里。 死了一回又从巅峰活过来的刺激与愉悦充斥着全身,她长长吸了一口气, 又慢慢吐出, 好像终于得到了慰藉。 大约小半个钟头后, 贺星原回来了, 从衣柜拿了身睡裙和内衣, 坐在床沿叫她:“起来穿衣服。” 他哑着声,绝口不提刚才的插曲,林深青却撑肘起来,看着他的嘴问:“什么味道?” “”贺星原把滑到她腋下的被子拉高,给她遮严实了,眉头紧皱地说,“别问了,你消停点” “忍这么难受,干嘛不动真枪?”她歪着头看他,“我一个人爽,多不好意思。” 他低头揩了揩布满血丝的眼,没有说话。 林深青伸手去捏他下巴:“有过女人啊?” 贺星原拨开她的手:“没有。” “第一次伺候人?” “嗯。” “那从哪儿学来的这本事?” “瞎来的。” 瞎来的也这么厉害,这男人是不是有点超纲了啊? 林深青不太信:“真的假的?” “我”敷衍不了她,他只好直说,“我刚才一边来一边琢磨的,你不是会叫么” “哦,这样,那叫得好听么?” “” 林深青笑了笑,终于放过他了,接过衣服,坐在床沿慢悠悠地穿。 贺星原静气凝神,抬头望天花板,等她穿完,让人来收拾一片狼藉的床单,拉着她下去吃饭。 下楼的时候,林深青腿有点软。脱过水太渴了,她到客厅拿了瓶矿泉水咕咚咕咚下肚,等贺星原把菜端上桌,捂着胃说喝撑了,吃不下。 贺星原也干脆不吃了,问她:“刚才为什么跑去浴室?” 她穿着睡裙,明显不是要洗澡。把自己泡在冷水里,倒更像一种自虐的行为。 林深青抱着肩没说话,刚才事后那股劲儿全散了,恹恹地坐在那儿不动。 贺星原把她抱起来,让她坐进自己怀里:“这儿没别人,不用怕,你告诉我,是不是想起什么跟凶手有关的事了?” 她沉默了很久,看着他点点头:“我是凶手” 贺星原皱皱眉头。 “我是凶手,”她又重复了一遍,梗着声说,“叶师师是被我害死的。” “什么意思?” “我想起了一点事故发生后的事直升机坠海的时候特别混乱,救生筏不知怎么,好像没有打开,我们穿着救生衣游出去以后,被浪头打散了。我一个人在海上漂了很久,救生包里的东西,淡水,压缩饼干,驱鲨剂都用完了。” “然后呢?” “后来我看到另一个救生包漂了过来”她语速很慢,声音很轻,“我知道这是同机人的,可我真的太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就把里面剩下一半水都喝了,淡水剂也用了。” “再后来,我看到叶师师的尸体漂到了附近,她身上没有救生包”她紧紧攥着贺星原的衣角,“你说,是不是我把她害死了?如果我没有用掉那个救生包,也许它漂着漂着又会回到她身边,或者” “几率太小了,”贺星原打断她,安慰似的拿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就算你什么都没做,救生包回到她手里的几率也太小了。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在弄丢救生包之前就已经死了?” “我是不知道,”她笑了笑,“谁也不知道,没有人会知道了” 贺星原担心林深青的精神状况,第二天就带她去了一院复诊。 何钰松跟她进行了半个钟头的谈话,然后把贺星原叫了进来。 林深青到了外边又像没事人一样,打个响指示意他们聊:“我去趟住院部。” 贺星原知道她跟爷爷关系并不好,在那儿估计也没什么话好讲,去探病只是不想在精神科这样压抑的环境干等。 他点点头,让她去吧,目送她离开后,转头问何钰松情况。 何钰松说:“人在受到伤害的时候,下意识都会选择自我保护。她先前之所以缺失这段记忆,就是因为大脑在帮她忘记这个让她不堪忍受的,所谓的‘罪行’。” “现在问题的症结在于,到底是叶小姐先死了,救生包才漂到她身边,还是她先用了那个救生包,才让叶小姐失去了生机——这个答案,已经没有人能够解开。” “就算从客观角度分析,叶小姐因她而死的可能性非常小,从求生的本能方面理解,她的行为也无可非议,但她是个病人,这个病让她无法避免消极的想法,她过不了心理这一关。她今天的情况比上次来糟糕很多,再这样发展下去,必须使用药物治疗了。” 贺星原点点头表示理解:“除此之外,有没有解开这个心结的办法?” “记起事故的全过程。”何钰松猜想,“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现在只记起一半,另一半里也许会找到钥匙。” 林深青进住院部病房的时候,徐姨正在陪林爷爷做早锻炼。 徐姨一见她就笑:“深青又来看老爷子啦。” 林深青耸耸肩:“顺道。” “哦,”她反应过来,“你那朋友的病还没好呢?” “没呢。” 林深青给自己搬了把凳子,刚坐下,就看林忠廷脸色垮下来,冷哼一声,锻炼也不做了,转头走进洗手间。 林深青又气又莫名其妙:“徐姨,我就这么讨人嫌么?” “不是不是,”徐姨瞄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压低声说,“哎哟,你看你,每次都是陪朋友看病,顺道才来这儿一趟,那老爷子能高兴吗?” 林深青发笑:“他老人家这是越老越傲娇了?” “我耳朵还没聋!”洗手间里传来林忠廷一声吼。 徐姨立刻噤声。 林深青摇了摇头。 片刻后,林忠廷出来了,坐回床上吃早饭,跟徐姨说:“谁盼着她来这儿碍我眼了?一身的铜臭味!” “得,那是我来错了,”林深青站起来,“我呀,陪您孙女婿接着看病去,往后再不来碍您眼了。”说着转身就走。 “站住!”林忠廷瞪大眼看着她的背影,“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深青笑眯眯转过身:“您耳朵不是挺好的嘛。” 林忠廷气得脸色发青,冲徐姨道:“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这丫头哪能陪个普通朋友三天两头上医院来!” 徐姨干笑着劝架:“深青这年纪,谈朋友也正常” “谈朋友?她谈朋友问过我这爷爷的意见了吗?人都没领上门呢,这就成孙女婿了?我认了吗?” 林深青叹了口气:“领上门您也不喜欢呀,人家是港城香庭的小公子,身上一样都是铜臭味,而且比我浓得很呢。” 林忠廷愣了愣:“港城什么?” “香庭,开酒店的。”林深青重复一遍,心道林忠廷这两耳不闻商圈事的,哪儿知道什么香庭臭庭啊,于是通俗一点解释,“就是资产几十亿的那种人家。” 林忠廷像没听到她后半句似的,低低嘀咕着:“香庭,香庭”他想了半天,“那开酒店的人家,是姓贺?” “呀,您倒是听过呢?” “不是,你这”林忠廷满脸诧异,“你说的那个男孩子,是路家的小也?” 这回换林深青愣住了:“什么路家的小也?” “以前你住在县城那会儿,隔壁那户路姓人家,不是有个男娃娃叫路子也吗?跟你打小一起长大的。”他说完又看徐姨,“你不是说,那男孩子跟小也长得有点像?” 徐姨点点头:“是啊!” 林深青摸不着头脑了:“您说什么糊涂话呢,这一个姓路,一个姓贺,什么是他不是他的?” “你搬走后不久,小也被港城一家大户人家接走,改了姓氏。”林忠廷琢磨着回想,“没错,应该就是贺家啊” 林深青一头雾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忠廷也不得不提了几句路家煤气泄漏的事。 林深青在听到“煤气”两字的刹那,终于如梦初醒,脸色一瞬转白。 耳边忽然噼里啪啦炸开好几个声音。 ——我爸妈是因为煤气泄漏过世的。 ——爸妈过世以后,我就被爷爷接走了,从穷人变成富人。 ——其实没关系的,犯了错,不一定要知错就改,也可以将错就错。 ——万一你以后发现自己犯了什么错,一定要好好回想这个道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20 她这个姐姐, 说起来着实当得不太称职,与其讲那时候是在照顾弟弟, 不如说是“玩小孩”。 给他穿女孩子的衣服,戴发卡扎小辫,把学校里的小姐妹叫来看;瓜分他的零食,隔壁奶奶给他的橘子汽水, 大半都进了她嘴里;喂他吃糖, 非要他亲她脸蛋, 亲一口给一颗, 最后没分没寸地喂到他蛀牙 这些都还只是他记得的。听妈妈说,在他记事之前,她还有很多壮举。 可就是这样一个姐姐,却让他记了那么多年。 在港城第一次学抽烟,店里一整排形形色色的香烟,他只盯着“深青”两个字移不开眼。 “发什么呆呀,”林深青催促起来, “嫌沙发地儿太小,不够你发挥, 要到床上去?” “” 贺星原有点后悔来这趟了,皱皱眉说:“我没别的意思。” “?” “我是说,我来哄你睡觉,只是把你当姐姐待。” 这下换林深青静止了。 这种冷冰冰的静止, 让人觉得下一秒, 她的表情就会出现裂变, 炸成一头母狮子。 但结果她只是笑吟吟地说:“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呀,那行,开始吧,不习惯用嘴的话,用手也可以。” “” 贺星原脑子里绷紧的神经快断了:“我” “想什么呢?”林深青不解地眨眨眼,指指自己后背,“讲故事不会,拍拍也不行?” “” 跟她说话就像坐过山车,一瞬升高一瞬坠落,起起伏伏身不由己。 他在几近窒息的气氛里,尽可能平静而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哦,行。” 林深青其实原本没指望再入睡,但被人轻轻拍着后背的感觉却意外地美妙,大概过了小半个钟头,她奇迹般不省人事,再醒已经艳阳高照,满屋子葱香味道。 她识酒识得嗅觉灵敏,一下分辨出是加了蛋皮c紫菜c榨菜的小馄饨。 眼还没睁,林深青就先笑了。 连她喜欢的吃食都打听了,还说什么当姐姐待呢?这个点早该迟到,果然在女人面前,作业什么都不是。 料理台那边传来瓷碗碰撞的响动,紧接着,有脚步声朝这边靠近。 林深青曲腿侧躺在沙发上,一手撑额,笑意盈盈地等他来。 然后等到了苏滟的声音:“一大早对谁搔首弄姿呢?赶紧起来吃饭。” “” 林深青花了一整天,来消化自己最终还是输给了作业这个现实,直到傍晚宋小蓓送来一套礼服和配饰,才记起明天要跟傅宵参加酒会。 金越酒店离她这儿大概半个钟头车程。第二天入夜后,傅宵到白麓湾接她。 他到的时候,林深青还在衣帽间挑手包,磨蹭了会儿才下楼,出去后,一眼看见电子门外边放了一个小小的快递箱。 她指着箱子,问车后座的傅宵:“又去花鸟市场给我批发东西了?” 傅宵往外瞄了眼:“什么玩意儿?不是我放的。” “那又是谁?”林深青深沉地叹了口气,踢开箱子上车,“伽月能不能注重点隐私,保护好员工住址信息,别老让癞蛤|蟆觊觎天鹅肉?” “行,是老板我失职。”傅宵叫司机开车,又上下打量她一眼,“怎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 林深青今晚穿了香槟色的鱼尾裙,掐腰包臀开背的款式,发髻低挽,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坠一条金月牙项链,垂下的流苏嵌入深v开出的阴影线里。 而他准备的那套黑色系,比这勾人魂的一身保守不少。 林深青瞥瞥他:“你给的那身穿了能老十岁,怎么着,还得叫我迁就你年纪么?” 傅宵今年三十一,在多金的上流圈算得上年轻,再加上长相周正,浓眉高鼻,搁外边也是吸睛无数的抢手款,说他老,实在有点过分了。 他瞥瞥她:“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贺家那小子嫌弃你比他大么?” “” 生意场上的男人说起话来,那真叫一针见血。 贺星原像避瘟疫一样,已经近四十八个小时没联系林深青,倒是他留下的那句“只是把你当姐姐待”,像魔咒一样在她家客厅立体声循环播放了两天。 林深青笑了笑:“你这话说反了,是我嫌弃他小。” 傅宵耸耸肩示意怎样都无所谓,开始说正事:“这次是金越的小赵总邀请了国内几家酒庄,开宴预祝今年的葡萄采收一切顺利。我们是今晚的龙头,到场给个面子,意思意思就走。” “你什么时候连姓赵的面子都给了,早说是他做东,我就穿那身丧里丧气的乌鸦黑了。” “唉,现在知道我用心良苦了吧。” 比起傅宵这样表面不正经,内里把着杆秤的人,金越的小赵总就是典型不学无术的纨绔了,一年前追求林深青,对她死缠烂打了好一阵,也不怪她现在嫌恶至此。 “不过你别小看赵家,”傅宵继续说,“前阵子,金越拿到了法国拉塔酒庄的合作项目。” “法国人这么没眼光。” “本来是轮不到金越,谁叫贺家出事了呢。” 贺家经营的香庭酒店在国内乃至亚洲都称得上顶尖,可自打当家人贺从明在那场空难中身故,内部就乱了套。 “死个当家人乱成这样,说明本来就不牢靠。”林深青疑惑,“贺家剩下的人里,就没个顶事的吗?贺星原喊贺从明叔叔,他爸呢,他爸是贺从明的哥哥,不出来做主?” “从没见过这号人,传言是贺老爷子早年的私生子。就连贺星原也是半路才被接进贺家的。” “那贺家现在谁管事?” “贺从明的儿子呗。文文气气书呆子一个,不是做生意的料。” 林深青来了兴致:“那贺星原呢,是因为他爸不光彩的出身,所以不够格么?” “恰恰相反。” 林深青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傅宵说:“贺老爷子过世后,手里股份一半给了儿子贺从明,一半给了孙子贺星原。当年贺星原还在念中学,可他堂哥,也就是贺从明的儿子都快大学毕业了,一杯羹没分到。现在贺从明死了,股份均分给老婆儿子,贺星原反而成了香庭名义上最大的股东。你说他够不够格?” 林深青惊了:“那还在大陆学什么开飞机,赶紧回去继承家业拿钱啊!” 傅宵嘴角一抽:“拿了钱又不会给你,你激动什么。” “说不定呢?”她叹口气,“真不理解这些富三代的脑子。” 说话间已到金越,林深青下了车,跟傅宵上了二楼,往宴会厅方向走,临进门时,余光里进来一道人影。 她的目光下意识越过走廊栏杆往大堂瞥,这一眼望去就停了脚步。 贺星原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进了大堂,正跟前台说话,估计是在登记房间。 傅宵跟着停下,愣了愣:“这人是阴魂吗?” “谁说不是呢?”林深青脸上堆着笑,眼睛里却有杀气。 傅宵看她一眼,又看看贺星原身边那个身段妖娆的女人,压低声说:“那女人身上一股风尘气。” 林深青微笑:“看出来了。” “对着你一本正经调查事故,带着这么个‘小姐’来开房,眼光次了点啊。” “何止是‘点’?” 林深青这句稍稍大了点声,出口就惹来底下人的注意。 贺星原大概也没想到在这儿碰上她,抬头的一瞬明显错愕了下。倒是他旁边那个女人,用力盯了林深青一眼,好像并不意外她出现似的。 林深青不关心这个女人,弯唇笑笑:“所以我说啊,真不理解这些富三代的脑子。”说着挽上傅宵的胳膊,转头走了,进宴会厅前,拿出手机拉黑了贺星原的号码。 底下贺星原目光骤然变冷,看向身边人:“你大老远从港城飞来,又非要住金越,就是为了堵她?” 朱娆无辜地眨眨眼,摇摇头:“我不知道她会来啊。” 他嗤笑一声:“在我这儿,就别来坐台那套了。” 朱娆脸色微变,承认道:“我是听说金越今晚邀请了伽月的人,所以想来找她当面” 贺星原没把话听完就转身朝电梯走。 朱娆一路跟他到了二楼餐厅包厢,看他一言不发地拉开座椅坐下,小心翼翼开口:“星原,我以为我们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婶婶和你堂哥沆瀣一气,害死你叔叔,又把他财产剥干净,你” “朱小姐,”贺星原轻声打断她,“先不说你这些臆想无凭无据,你拿什么身份跟我上同一条船?我叔叔在的时候,把你养在外面,现在他不在了,你指望进贺家?” 她使劲掐着手心深呼吸:“虽然没有证据,但你也发现了,你婶婶在你叔叔出事后态度多可疑,否则你不会接受我的提议,去接近那个酿酒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21 她脸上毫无说谎的心虚, 也不见被默许的感激, 招呼一句:“坐啊。”把酒杯推过来。 灯红酒绿的环境, 似乎天然带有拉近陌生男女的魔力。贺星原在她右手边坐下,推回酒杯:“我不喝红酒。” “那上这儿干什么来了?” “你说呢?”他反问。 “老师提问, 学生可以这样答吗?” “女人提问, 男人可以这样答。” 林深青似笑非笑地晲了他一眼。 这一眼暗流涌动, 百转千回, 像一道弯钩使了巧劲勾紧人心。接下来, 但凡她要, 只需轻轻一拉,就能将它剥落。 贺星原笑了笑:“你的名字是这个意思。” “嗯?” “selene,古希腊神话里的月亮女神, 光辉神秘, 只在夜间穿行。传言她爱上了一个凡人男子的皮相, 为了让他青春永驻,无法离开她, 就让他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他声不大,混杂在摇滚乐里,像茫茫细沙拂过耳畔。 但林深青听清了每一个字。 她说:“那是她,不是我。” “有点像。” “哪里像?” “都是漂亮会吃人的。” “那你不怕?” “怕为什么坐在这里?”贺星原拿回刚才那杯酒, 一饮而尽。 她盯着他滚动的喉结问:“不是不喝么?” “今天之前, 我也不读神话。” 林深青笑了。 底下乐队一曲终了, 贺星原转头给自己添酒, 一手高脚杯, 一手醒酒瓶,手势专业精准,结束时,酒液水平面恰好停在最佳饮用线。 林深青终于开始正眼看他。 这男孩子的模样生得是真好。 肤白唇红,却不是稚嫩的奶油小生,相反,他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骨线条又硬又直,一双眼看人时,亮得好像烫着星子。 这个长相,还给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她单手撑额,歪着脑袋奇怪地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哪见过他。 记不起究竟,林深青晃晃脑袋。也就是这时候,一阵由远及近的浪潮声涌入了她耳中。 她蓦地打个寒噤,僵在了高脚椅上。 她知道这首《sea breeze》。 水色的乐队下场休息的间隙,常拿它调剂气氛,前奏是一段海浪的音效,立体声环绕效果把它衬得异常逼真。 她还知道,接下来灯效会被打开。深蓝色的波光,将把整间店营造成海底世界。 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一种强烈的不适涌动在四肢百骸,好像有一只手在捏攥她的心脏,把那里的氧气一点点挤掉。 灯效亮起的一刹,她开始不听使唤地发颤,眩晕,冒冷汗。 林深青逃一样奔进洗手间。 贺星原皱了皱眉,拿手机给底下同学拨电话:“让人把歌换了。” “搞什么名堂,刚才叫我点这首的不是你吗?” “换就是了。”他掐断电话,走向洗手间。 盥洗台男女通用,林深青站在那里,双手撑着台沿,脸色苍白得浓妆也盖不住。 贺星原在她身后静站了会儿,问:“深海恐惧症?” 林深青抬头看向镜中人,失焦的双眼慢慢恢复神采。 “还有飞行恐惧症。”她打开水龙头洗手,背对着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一个飞行酿酒师,却坐不了飞机,是不是很好笑?”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有时候就是这么玄乎。跟身边人当玩笑话带过的事,对陌生人承认起来却轻松得很。 “这样多久了?”贺星原继续问。 “一个月。” “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 “直升机坠海。” “为什么会坠海?” “不记得了,”她抽了张纸巾往回走,擦过他肩时笑着看他一眼,“查户口么?” 贺星原没答,和她一起回了散台。 她把手里团成球的湿纸巾丢进纸篓,从他掌心抽出手机,掰着他的拇指解了锁,拨出一个电话。 桌上,她自己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晃晃贺星原的手机,递还回去:“改天让你查,现在我要喝酒了。” 林深青的“喝酒”是动了真格的。 贵的那排全撤了,她要了便宜的烈酒,自己调制勾兑,倒空三瓶bacardi 151的时候,店里已经空空荡荡。 贺星原那桌早就散了。 吧台服务生见她踉踉跄跄地下楼,看起来醉得不轻,问要不要帮忙叫车。 她随意摆摆手,推门离开,没走多远一步踏歪,鞋跟卡进了水沟盖缝隙。 林深青迷糊着低头看了眼,蹲下来折腾鞋子,重新站起时重心不稳,栽向一个路人。 “你他妈眼睛长”被撞的花臂男粗口|爆到一半,看到她抬起的脸瞬间顿住,“得真好看” 一旁三个男人一阵哄笑。 林深青摇摇晃晃站直,笑着说了句“有眼光”,再要走却被花臂男拦住:“喝成这样,去哪儿啊?” “去死,要一起吗?” “欲|仙欲死的死?” 又有人哄笑。 “死皮赖脸的死。”一个男声从街对面传来,几人偏过头,看见一个穿黑色卫衣的男生掐灭烟头走过来。 花臂男绷起脸:“你小子说谁死皮赖脸?” 贺星原耸耸肩,拽过林深青胳膊:“我说她。”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弭。 林深青甩开贺星原,哼了句“疼”。 花臂男笑嘻嘻:“小兄弟,轻点啊,不会玩给我玩。” 贺星原面不改色,把林深青的脑袋往怀里压:“是女朋友先不听话。”说完挥挥手,揽着人走了。 他个高,林深青穿着八公分的高跟鞋,头顶心也不过擦到他鼻尖,被这么一搂还挺舒服。 她这次没挣,软骨动物一样靠着他,吸吸鼻子:“抽的什么烟?” 贺星原等走出这条街,到了大马路上才放开她:“深青。” “啊”她低喃一声,“我问你什么牌子的烟呢。” 贺星原从兜里掏出烟盒来。 深青底纹的烟盒,上头烫金的两个字——深青。 林深青盯着看了半天,醉眼迷离地捋了捋耳边碎发:“还真有这牌子,功课做得挺充分”说着东倒西歪地往前走。 贺星原跟上去:“你打个车回家。” “我家车子开不到啊” “你家在哪?” 她指着天上月亮咯咯地笑:“当然是那儿,你不都说了我是月亮女神嘛!” “”难为了醉成这样还记得自己是女神。 “你手机呢?给你助理打电话。”贺星原指指她手里要掉不掉的包,看她不动,只好伸手去拿,“我翻了。” 然后翻出一部没电的手机。 他又拿自己的手机给陈驰打电话,打算迂回联系苏滟,结果响满三通也没人接。 再转头看林深青,她晃晃悠悠走到斑马线前,看着红灯就上去了。 他上前把她拉回来:“真要去死?” 林深青点点头:“死皮赖脸的死。” 贺星原一言不发地把她往步行道带。 她不情不愿:“你这人,怎么骂我还管我死活呢?” “喝醉还记仇?”他被气笑,“我要是骂那人,不得干上一架?” “那就干啊,怎么,没干过呀?” 贺星原随她说,四处看看,最后把她拖进了路边酒店。 进门的时候,她冷笑一声:“跟了我一天,就指着来这儿睡我呢?天还没亮就开始做白日梦” 贺星原懒得跟醉鬼解释,在前台登记的时候,再次拨电话给陈驰,结果还是以失败告终。 林深青烂泥一样趴在他旁边,脸贴着凉快的大理石台面,舒畅地吐气。 前台眼神古怪,看贺星原递上自己的身份证后,转头去翻林深青的包,怀疑他是“捡尸户”。 “女士,您跟这位贺先生认识吗?”前台迟疑地问。 “认识啊。”她搡开贺星原,自己翻出身份证,“啪”一声拍上桌台,姿态潇洒,“开间适合一夜情的。” 贺星原:“” 见前台面露尴尬,他叹口气:“给她一间大床房吧。” “好的,两位稍等。”前台转头去登记,片刻后一本正经地说,“419号房刚好空着,可以吗,贺先生?” “” 林深青拍拍手:“就要这间,瞧你这机灵劲,回头给你涨工资!” 前台再看贺星原:“贺先生?” 他无语地抓抓头发:“随她就好。” 两分钟后,前台把两张身份证连同房卡一起递过来:“久等了,贺先生,林女士。” 贺星原点点头去接,手指触到身份证边缘的时候忽然一顿。 “林女士?”他重复。 前台再次露出质疑的眼神:“贺先生,您和这位女士确实认识吗?” 贺星原盯着林深青的脸愣了足足半分钟,想到她刚才听见“深青”两个字的反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不可思议地笑了:“认识林深青不是吗?” 何钰松给的治疗方案提到了放松疗法和运动疗法,并且举例了能够将这两种疗法完美融合的方式——瑜伽。 贺星原第二天就给她报了个瑜伽班。 林深青不太喜欢运动,尤其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有钱,却非要报个多人瑜伽班,跟一群女人一起对着镜子拗高难度p一se。 上完第一堂课,她就跟贺星原提出了这一点:“工作日下午来上课的,不是闲得慌的大学生小姑娘,就是在家没事干的老大妈,一到课间,一半在我耳边问我用什么牌子的香水,哪个色号的口红,一半问我结婚了吗,生孩子了吗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她坐在副驾驶座嚼着口香糖,摊摊手:“我是要治病,又不是搞联谊,为什么不报一对一的课?你要是零花钱不够,问我要啊。” 贺星原打着方向盘笑:“不是挺可爱的么?” “你说谁?” “小姑娘和老大妈。” 林深青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贺星原看看她:“你看她们练瑜伽的时候,没发现自己柔韧性有多差吗?” 她像听见什么好笑的话:“我一个插班生,跟老学员有什么好比的?” “那不说她们,我们学院女生这方面素质也很好,一字马c下腰后翻随手就来,你行吗?” “我能喝三斤白酒,你的女同学们行么?”她无所谓地笑着,“术业有专攻,我不吃激将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22 换了刚才, 他大概要不太舒爽地说“问了你就答”, 可他不发火了, 语气都和缓下来,又耐心问了一次:“今晚收到的吗?” 林深青在他对面坐下,交起一双腿:“第一次看到是去金越之前,但我这两天都没出门。” 所以也不一定就是今晚才放在那儿的。 “这附近有监控吗?” “物业能查,不过现在太晚了。” 贺星原点点头。 “到底是什么,还卖关子呀?”她笑着朝他身后瞄, “我经常收到社会各界优秀男士的礼物, 你要这么小心眼, 不得气炸?” 如果她到现在还以为是哪个男人送来的礼物, 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林深青这个人, 玩笑开得越凶,越表明她内心害怕。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心照不宣的沉重感。 贺星原难得顺从她的调侃, 点点头说:“是,我小心眼, 这礼物我给你扔了, 你洗澡睡觉去。” 她耸耸肩示意好吧,起身上了楼, 完全忘了要给他处理手伤。 贺星原打开快递箱, 低着头重新看了一遍。 满箱都是林深青前任女助理叶师师的照片,最上面, 是她被海水泡白, 七窍流血的遗体高清像。 他扯了扯卫衣领口, 牙关节因为怒意阵阵颤栗,平静了一会儿,扭头走上二楼。 林深青正坐在床边,抱着一个衣篓发呆,看见他来,夸张地“哇”出一声:“你这走路没声的,偷窥癖啊?” 他不答反问:“客厅沙发可以借我睡一晚么?” “付钱吗?” 他点头表示可以:“多少?” “谈钱多伤感情,要不要考虑肉偿?” “” “又想什么呢?”林深青抱着衣篓站起来,食指滑过他肩胛锁骨,在他心口轻轻一点,“猪肉,猪肉馅儿的馄饨,我明早想吃。” 贺星原在她走进浴室后闭了闭眼,平复了会儿,敲了敲她的门。 “还有事啊?”她朝外问。 贺星原默了默,说出了上来这趟的根本目的:“我就在楼下,夜里有什么动静都听得见。” 安静了很久后,浴室里传来一声低低的,不带玩笑意味的应答:“嗯。” 这一晚,林深青照旧没怎么睡好。 神经衰弱让她对声音异常敏感,次日清早,楼下传来陌生男人说话声的第一时刻,她就醒了。 但因为贺星原的声音也夹杂其中,她选择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直到身体彻底苏醒,才简单洗漱了一下,慢吞吞走下去。 客厅里坐了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贺星原跟他们讲话讲到一半,抬眼看见她,指着料理台说:“馄饨在那儿热着。” 她“哦”了声,趿着拖鞋去拿。 两名警察朝她颔首致意,其中一个跟贺星原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近期会多加巡查留意,再有发现异常,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说着站起身来。 “谢谢。”贺星原起身送他们出去。 等人走后,林深青才端着馄饨走过来:“难得一夜过去还能看见你人啊,今天不早跑么?” “翘了。” 林深青点点头,吃着馄饨没了后文,似乎丝毫没打算过问刚才的情况。 反倒贺星原主动挑起话头:“我去物业查了监控,你家附近的探头坏了,坏了两天,今早刚修好。” 林深青惊叹:“那姓朱的这么专业么?” 看贺星原的反应,快递肯定是不好的东西,她当然不至于自虐地一探究竟,只是结合昨晚的跟踪事件,认为这是朱娆的手笔。 可贺星原却摇了摇头:“就是因为她没这么专业,我才报警了。”他想了想问,“之前你跟苏滟说,怀疑有人跟踪你,除了那天晚上,还有其他时候吗?” 她回忆了下:“我约你到水色吃饭的那天中午。” “也就是说,两次都是在南街?”他确认道。 林深青点点头。 贺星原双手交握,垂眼思索片刻:“这事我问过朱娆,她说不是她做的。” “她说不是就不是了么?” “不是。但你想,如果她在那时候就能够远程掌握你的行踪,为什么这次还要冒险亲自来西城?” “哦,”林深青咽下一只馄饨,“有道理。” “再说快递。如果她在昨晚找人跟踪你之前就清楚你的住址,又有什么必要特意挑你去金越的日子恐吓你?你昨晚落单,应该不是必然事件吧。” “啊,”林深青又咽下一只馄饨,“你好聪明。” “所以,”相比林深青本人轻忽的态度,贺星原脸上阴霾重重,“送快递的,和在南街跟踪你的,也许另有其人。” “会不会是叶师师她爸?”她歪着脑袋盘算,“他上个月跟伽月闹了好一阵,我们花了大钱才摆平。” 贺星原摇摇头。 林深青是因为没见过照片才这么说。但他知道,不论出于什么意图,没有一位父亲会把女儿那样不堪入目的遗体照拿来恐吓人。 “那是你婶婶么?”林深青搁下汤碗,“她是不是怕我想起什么,到处乱说,提前警告我啊?” 这次贺星原没有直接否定,他说:“我不确定。” 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贺家所有的人脉c背景一概没法动用,可光靠附近的片警,估计又查不出水花。 良久的沉默后,林深青叹了口气:“我真的不喜欢看心理医生。” 贺星原抬起头。 “如果去了有没有什么奖励啊,贺小公子?”她凑到他跟前,提醒他,“我这可是在帮你破案呢。” 浓郁的女人香萦绕在鼻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红唇,或者是为了哄骗她去医院,或者是一时受了蛊惑,他目光闪烁地对上她的眼睛,模棱两可地答:“那得先破了再说。” 林深青跟贺星原去了家附近的市一院,排队挂号的时候碰见了熟人。 其实说熟也算不上熟,就是苏滟上次介绍给林深青的那个心理医生,罗菲。她穿着白大褂,正在门诊大厅跟一个病人说话。 “罗医生?”等她说完话,林深青主动招呼。 罗菲看见她,插着兜走过来:“是林小姐啊,来看病吗?”又看看她身边的贺星原,“男朋友?” “啊,不是,备胎。”林深青答了她的后一问。 贺星原:“” 罗菲莞尔一笑,一指挂号台:“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挂我的号,我先回科室了。” 林深青点点头,目送她离开,跟身前的贺星原感慨:“医院真是小,一会儿不会还来吧?” 他回过头:“来什么?” “我爷爷在这儿住院呢,万一碰上了,你可别说我是来看病的啊,他不知道我出事故那事。” 贺星原皱皱眉:“爷爷怎么了?” “脑溢血。”林深青觑了觑他,“叫这么亲切,想做我爷爷孙女婿啊?” 小时候这么叫惯了,一时嘴快,贺星原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不是就不是呗,加个“当然”得是多不想? 林深青似乎对他的反应很失望:“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正房的备胎不是好备胎。看来我得找个想的。” 贺星原嘴唇紧抿成一线,过了会儿说:“随便你。”然后把她的病历本递给挂号处,微微弯下腰说,“你好,挂精神科。” 却没想到林深青是个行动派,原本打算挂罗菲的号,就因为这么一茬改变了主意,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护士,能不能挑医生啊?” “是要挂专家号吗?” 她摇摇头:“是要挂那种能勾起人看病欲望的,男医生的号。” “呃”对方显然有点为难。 贺星原皱着眉回头看她:“别闹。” “我没闹呀,如果医生长得好看点,我会更加积极配合治疗的。” “那给您挂何医生的号吧。”挂号处的护士脾气好,也没不耐烦,反而朝她腼腆一笑,“他是咱们院草。” 林深青拍拍贺星原,用那种“老乡见老乡”的惊喜语气说:“这么巧,跟你一个级别的。” 贺星原面无表情,拿起单子转身上楼。 林深青笑着跟在他身后,没走两步听见一句“深青啊”,脸上表情微微一僵。 楼梯上,伺候林爷爷的保姆徐姨站在那里,一眼看见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23 林深青接过来, 在浴室里裹着浴巾冷笑。 那些内衣都是她拿来装点用的收藏品, 当然不会有第二套同款,她不过是试探试探, 看他究竟看了她多少而已。 事实证明, 几身紫色的样式明明非常接近,他也记得跟上回那套的细微区别。 死小子, 不是一心调查事故么? 林深青穿好衣服下楼, 看见贺星原坐在沙发上,面前一瓶喝到见底的矿泉水。 “冰箱里有冰的啊。”她似乎笃定他更需要冰水, 转头拉开冰箱门, 拿出一瓶扔给他。 贺星原接住了却没喝, 也不说话,脸色极差。 林深青打开酒柜, 给自己倒了杯酒, 在他身边坐下:“衣柜里还真没有,不愧是高材生, 记性真”她说到一半停下,因为被贺星原扣住了手腕。 她低头看看他的手, 故作疑惑地等他后文。 她觉得他应该是想说什么的, 但长久的沉默过去了, 他仅仅借此抽出了她手里的酒杯, 放去一边, 又从茶几隔层拿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 拧开瓶盖递给她。 全程无话。 扣手腕的下个步骤不是压倒, 这让林深青深感费解。 更令人遗憾的是,他还立即肃清了一切旖旎的气氛:“我今天是来找你谈正事的。” 林深青面带好奇:“一个个都说谈正事,谈情说爱难道不是?” 贺星原瞥了眼鞋柜:“反正我不是。” “哦——”她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看见了那束玫瑰花,若有所思却不解释。 贺星原接着说:“那天晚上,水色那首歌是我叫人放的。” 林深青刚才在浴室已经把这事想明白,倒有点意外他这么快开诚布公。她像失去兴味似的,起身坐到了他对面:“唉,这就不演啦?” 贺星原的眼神飘忽了一瞬。 她耸耸肩,示意没错,她都知道了。 这下,贺星原对她浑身带刺的态度多少理解了点,主动道歉:“对不起,当时有点误会。” 毕竟那时候不知道她是林深青,对她多少存了疑虑。 林深青靠着沙发问:“之前那几封邮件也是你发的?” “不是。事发当时我在航大参加暑期集训,不了解那边的详情。发件人是我叔叔的一个朋友,她怀疑事故跟我婶婶有关,又认为你收了封口费,所以找我探你口风。”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当然,也是我自己想了解情况。” “嘶——”林深青用指关节敲着茶几,想着怪不得发件人说不要惊动贺太太,“那你现在不担心,我和你婶婶是一伙儿的了?” 他点点头。 她看看自己:“我看起来这么正直?” “嗯。” 林深青点点头,心道好啊,年纪轻轻就瞎了。 她说:“可我确实收了你婶婶的钱,只不过叫法是抚恤金。虽然我也不懂,警方说事故是意外,她也同样是受害者,为什么反过来给我这笔钱。” 但人怎么能不要钱呢,尤其是自己长了脚进口袋的。 贺星原不以为然:“你没把钱转汇给叶师师的家人吗?” 叶师师是她那个过世的前任女助理。 林深青一愣:“现在连银行都卖客户隐私了?” “没,是我猜的。” “哦,她爸天天拉横幅写血书,我能怎么办,破财消灾呗。”林深青随意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又不是我害死她的。航班还是她安排的呢。” 贺星原皱皱眉:“那趟航班是接我叔叔去森岛参加空中酒会的,原本已经被包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飞机上?” “鬼知道呢?”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说起来有点狗血,从为什么会上那架直升机,到被另一架直升机从海上救起,中间的这段,我这儿都不记得了。啊,这么说,还真是只有鬼知道了” “这不是狗血,这是ptsd的典型症状,你没看过医生吗?” “不过少了点不愉快的回忆,想不起来不是更好?” “如果事故是人为制造,这段记忆就很关键。” “你也说了只是如果。” “但黑匣子记录的,直升机失事前的飞行参数” “说人话。”林深青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是说,这架飞机在起飞前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林深青像听见什么笑话:“港城的事故调查专员都没发现的疑点,叫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发现了?真是前途无量,可喜可贺啊。” 贺星原沉默了。 “哎呀,这么好的飞行员苗子,怎么在这儿虚度光阴呢?”林深青笑了笑,“姐姐可不是什么正经人,趁还没被吃干抹净,赶紧回去吧。” 贺星原没再跟她多说,离开白麓湾后,拨通了苏滟的电话。 那头女声嗓音沙哑,大概还没起床:“谈完了?顺利么?” “她那脾气,还说不好。”贺星原回头看了眼别墅区的方向,“你能过来陪她么?我觉得她今天状态会很不好。” “白天可以,晚上我得看店。” “她其他家人朋友呢,或者她助理。” “女助理是新来的,跟她还不亲近,反而叫她不自在,至于男助理嘛”苏滟拖长了声,带了点调笑的味道,“你这么大度啊?” 贺星原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以群分,但当苏滟提出由他晚上来“换班”时,他却也没拒绝。 夜里十点,等宿管查完寝,他背上包跳窗出学校,打车到了白麓湾。 苏滟给他开了门,说林深青八点多吃了两片安定,现在在卧室睡熟了。 “她白天怎么样?”贺星原问。 “看着心情不错,还挺精神地把你骂了一顿。” “” “能让她吃瘪,行呀你。”苏滟赞赏地看看他,又严肃起来,“不过那飞机真有问题吗?之前的事故报告没提啊。” “没有,”贺星原压低声,“否则警方早就介入了。” “那你这是骗她呢?” 他点点头:“总得说得煞有介事,才能激她为了破案接受治疗。” 苏滟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大学生有文化就是靠谱。”说着拎起包,把门带上,“交给你了啊,有事给我电话。” 贺星原进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拿出课本和笔,开始写专业课报告。 茶几位置低,他人又高,躬着背写了半个小时字,浑身不舒坦,站起来活动筋骨。 也就是这时候,听见二楼传来一声惊叫。 他心脏陡地一跳,开了楼道灯,三步并两步冲上去,一眼看到林深青披头散发,惊慌失措地从卧室光着脚跑出来。 “怎么了?”他握住她一对手肘,在楼梯口把她拦下。 “有人,窗边有人,”林深青吓得眼眶通红,“她来找我了” 贺星原顺她所指看去,卧室空空荡荡,窗帘也是拉紧的。 “谁来找你了?” “叶师师,叶师师来了肿的,全是肿的,都被泡白了,还有血,眼睛里,鼻子里,都在流血” 她讲得支离破碎,贺星原却听得齿牙颤栗。 他摇摇头说:“没有,你只是做噩梦了。” 她听不进去,抱着头哭:“她问我为什么不给她讨公道,说我害死她我没有!我也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怪我我就是不想看医生而已” 贺星原喉咙底一哽:“为什么不想看医生?” 林深青没说话,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愿意答。 贺星原垂眼看了看她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脚:“那我们不看医生了,你去把鞋穿好。” 林深青摇着头不肯回房间。他要去帮她拿,又被攥着衣服动不了,只好把她整个人架起来,让她暂时踩在自己脚上,一只手轻轻拍她的背。 可能有五分钟,或者十分钟过去了,她的哭声才渐渐变小。 神志回笼少许,林深青抽着噎,迟疑地回头看向卧室。 贺星原拿手虚虚盖住她眼。 就像比死亡本身更让人绝望的,是濒临死亡的关头,想象中的恐惧永远比真实的来得可怕。 所以他把她的视线引了回来:“真的没人。” 林深青如梦初醒:“我刚才做梦了?” “嗯。” 她在原地发了两分钟呆,慢慢恢复了清明,退后一步,放开了贺星原:“你怎么在我家?” 他神情无奈:“不放心你啊。” 林深青反应还有点迟钝,愣了好半天,才记起自己还在气他,哼笑一声:“管得真宽。” 一回过神就立马刺他,贺星原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默了默说:“你去照照镜子,带着鼻涕泡笑好不好看?” 林深青神情一滞,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扭头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洗脸。 贺星原到她卧室拿来拖鞋,递到她脚下:“赶紧穿上。” 她抹着洗面奶无动于衷。 贺星原催促:“着凉了难受的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24 换了刚才, 他大概要不太舒爽地说“问了你就答”, 可他不发火了, 语气都和缓下来,又耐心问了一次:“今晚收到的吗?” 林深青在他对面坐下,交起一双腿:“第一次看到是去金越之前,但我这两天都没出门。” 所以也不一定就是今晚才放在那儿的。 “这附近有监控吗?” “物业能查, 不过现在太晚了。” 贺星原点点头。 “到底是什么,还卖关子呀?”她笑着朝他身后瞄,“我经常收到社会各界优秀男士的礼物, 你要这么小心眼, 不得气炸?” 如果她到现在还以为是哪个男人送来的礼物, 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林深青这个人,玩笑开得越凶, 越表明她内心害怕。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心照不宣的沉重感。 贺星原难得顺从她的调侃,点点头说:“是,我小心眼, 这礼物我给你扔了, 你洗澡睡觉去。” 她耸耸肩示意好吧, 起身上了楼, 完全忘了要给他处理手伤。 贺星原打开快递箱, 低着头重新看了一遍。 满箱都是林深青前任女助理叶师师的照片,最上面, 是她被海水泡白, 七窍流血的遗体高清像。 他扯了扯卫衣领口, 牙关节因为怒意阵阵颤栗,平静了一会儿,扭头走上二楼。 林深青正坐在床边,抱着一个衣篓发呆,看见他来,夸张地“哇”出一声:“你这走路没声的,偷窥癖啊?” 他不答反问:“客厅沙发可以借我睡一晚么?” “付钱吗?” 他点头表示可以:“多少?” “谈钱多伤感情,要不要考虑肉偿?” “” “又想什么呢?”林深青抱着衣篓站起来,食指滑过他肩胛锁骨,在他心口轻轻一点,“猪肉,猪肉馅儿的馄饨,我明早想吃。” 贺星原在她走进浴室后闭了闭眼,平复了会儿,敲了敲她的门。 “还有事啊?”她朝外问。 贺星原默了默,说出了上来这趟的根本目的:“我就在楼下,夜里有什么动静都听得见。” 安静了很久后,浴室里传来一声低低的,不带玩笑意味的应答:“嗯。” 这一晚,林深青照旧没怎么睡好。 神经衰弱让她对声音异常敏感,次日清早,楼下传来陌生男人说话声的第一时刻,她就醒了。 但因为贺星原的声音也夹杂其中,她选择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直到身体彻底苏醒,才简单洗漱了一下,慢吞吞走下去。 客厅里坐了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贺星原跟他们讲话讲到一半,抬眼看见她,指着料理台说:“馄饨在那儿热着。” 她“哦”了声,趿着拖鞋去拿。 两名警察朝她颔首致意,其中一个跟贺星原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近期会多加巡查留意,再有发现异常,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说着站起身来。 “谢谢。”贺星原起身送他们出去。 等人走后,林深青才端着馄饨走过来:“难得一夜过去还能看见你人啊,今天不早跑么?” “翘了。” 林深青点点头,吃着馄饨没了后文,似乎丝毫没打算过问刚才的情况。 反倒贺星原主动挑起话头:“我去物业查了监控,你家附近的探头坏了,坏了两天,今早刚修好。” 林深青惊叹:“那姓朱的这么专业么?” 看贺星原的反应,快递肯定是不好的东西,她当然不至于自虐地一探究竟,只是结合昨晚的跟踪事件,认为这是朱娆的手笔。 可贺星原却摇了摇头:“就是因为她没这么专业,我才报警了。”他想了想问,“之前你跟苏滟说,怀疑有人跟踪你,除了那天晚上,还有其他时候吗?” 她回忆了下:“我约你到水色吃饭的那天中午。” “也就是说,两次都是在南街?”他确认道。 林深青点点头。 贺星原双手交握,垂眼思索片刻:“这事我问过朱娆,她说不是她做的。” “她说不是就不是了么?” “不是。但你想,如果她在那时候就能够远程掌握你的行踪,为什么这次还要冒险亲自来西城?” “哦,”林深青咽下一只馄饨,“有道理。” “再说快递。如果她在昨晚找人跟踪你之前就清楚你的住址,又有什么必要特意挑你去金越的日子恐吓你?你昨晚落单,应该不是必然事件吧。” “啊,”林深青又咽下一只馄饨,“你好聪明。” “所以,”相比林深青本人轻忽的态度,贺星原脸上阴霾重重,“送快递的,和在南街跟踪你的,也许另有其人。” “会不会是叶师师她爸?”她歪着脑袋盘算,“他上个月跟伽月闹了好一阵,我们花了大钱才摆平。” 贺星原摇摇头。 林深青是因为没见过照片才这么说。但他知道,不论出于什么意图,没有一位父亲会把女儿那样不堪入目的遗体照拿来恐吓人。 “那是你婶婶么?”林深青搁下汤碗,“她是不是怕我想起什么,到处乱说,提前警告我啊?” 这次贺星原没有直接否定,他说:“我不确定。” 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贺家所有的人脉c背景一概没法动用,可光靠附近的片警,估计又查不出水花。 良久的沉默后,林深青叹了口气:“我真的不喜欢看心理医生。” 贺星原抬起头。 “如果去了有没有什么奖励啊,贺小公子?”她凑到他跟前,提醒他,“我这可是在帮你破案呢。” 浓郁的女人香萦绕在鼻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红唇,或者是为了哄骗她去医院,或者是一时受了蛊惑,他目光闪烁地对上她的眼睛,模棱两可地答:“那得先破了再说。” 林深青跟贺星原去了家附近的市一院,排队挂号的时候碰见了熟人。 其实说熟也算不上熟,就是苏滟上次介绍给林深青的那个心理医生,罗菲。她穿着白大褂,正在门诊大厅跟一个病人说话。 “罗医生?”等她说完话,林深青主动招呼。 罗菲看见她,插着兜走过来:“是林小姐啊,来看病吗?”又看看她身边的贺星原,“男朋友?” “啊,不是,备胎。”林深青答了她的后一问。 贺星原:“” 罗菲莞尔一笑,一指挂号台:“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挂我的号,我先回科室了。” 林深青点点头,目送她离开,跟身前的贺星原感慨:“医院真是小,一会儿不会还来吧?” 他回过头:“来什么?” “我爷爷在这儿住院呢,万一碰上了,你可别说我是来看病的啊,他不知道我出事故那事。” 贺星原皱皱眉:“爷爷怎么了?” “脑溢血。”林深青觑了觑他,“叫这么亲切,想做我爷爷孙女婿啊?” 小时候这么叫惯了,一时嘴快,贺星原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不是就不是呗,加个“当然”得是多不想? 林深青似乎对他的反应很失望:“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正房的备胎不是好备胎。看来我得找个想的。” 贺星原嘴唇紧抿成一线,过了会儿说:“随便你。”然后把她的病历本递给挂号处,微微弯下腰说,“你好,挂精神科。” 却没想到林深青是个行动派,原本打算挂罗菲的号,就因为这么一茬改变了主意,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护士,能不能挑医生啊?” “是要挂专家号吗?” 她摇摇头:“是要挂那种能勾起人看病欲望的,男医生的号。” “呃”对方显然有点为难。 贺星原皱着眉回头看她:“别闹。” “我没闹呀,如果医生长得好看点,我会更加积极配合治疗的。” “那给您挂何医生的号吧。”挂号处的护士脾气好,也没不耐烦,反而朝她腼腆一笑,“他是咱们院草。” 林深青拍拍贺星原,用那种“老乡见老乡”的惊喜语气说:“这么巧,跟你一个级别的。” 贺星原面无表情,拿起单子转身上楼。 林深青笑着跟在他身后,没走两步听见一句“深青啊”,脸上表情微微一僵。 楼梯上,伺候林爷爷的保姆徐姨站在那里,一眼看见了她。 贺星原也停住了脚步。 狭路相逢,躲不过去,林深青上前问:“徐姨,你在门诊大楼干嘛呢?” 徐姨对她笑笑:“老爷子让我拿了两瓶酒来谢谢主治医生。你这是怎么了,来看医生吗?” 这个徐姨在林家做事好些年了,跟林爷爷相当亲近,说是保姆,对林深青来讲也算半个长辈。 不好不答,她只得说:“没呢,不是我。”说着扯扯身边的贺星原,笑了笑,“我陪朋友来的。” 看她神色不太自然,徐姨精明上了,嘴上“哦”着,眼睛却往贺星原手里的挂号单瞟。 林深青头疼,挡了挡:“哎,徐姨,他脸皮薄,您别看了!” 徐姨和贺星原同时一愣。 她压低了声:“得了那种没面子的病,谁想叫人知道呀。” “” 贺星原瞠目看她,刚要说什么,被林深青一把掐住了后腰。 他眉头紧蹙地去抓她手。 两人的手背在身后掰扯着较起劲来。 徐姨没发现两人这点小动作,显然不好意思追问了:“那我先回病房了。” 林深青笑容得体:“好。” 等人走了,贺星原一把撒开她:“胡说八道什么呢?” 林深青甩了甩被他抠疼的手,觑着他:“反正也不做孙女婿,这么气急败坏干什么?” 贺星原黑着脸掉头就走。 林深青小跑几步追上去:“哎你不会真不行吧?” 贺星原咬着牙停步回头:“林深青。” 这么优美的一个名字,硬是被他叫出了凶神恶煞的味道,林深青耸耸肩,闭嘴了。 贺星原的身体和表情一起静止了。 他是看她那么单薄地蜷在那里,不忍心坐视不理才来的,可真来了,又不知到底怎么做。 他没哄过人,倒是记忆里被她哄过。 其实也记不清具体了,那时候太小,只隐约记得她把他哄睡以后跟大人邀功,结果欢欢喜喜喊出一嗓子,又把他惊醒了,吓得他哇哇大哭。 她这个姐姐,说起来着实当得不太称职,与其讲那时候是在照顾弟弟,不如说是“玩小孩”。 给他穿女孩子的衣服,戴发卡扎小辫,把学校里的小姐妹叫来看;瓜分他的零食,隔壁奶奶给他的橘子汽水,大半都进了她嘴里;喂他吃糖,非要他亲她脸蛋,亲一口给一颗,最后没分没寸地喂到他蛀牙 这些都还只是他记得的。听妈妈说,在他记事之前,她还有很多壮举。 可就是这样一个姐姐,却让他记了那么多年。 在港城第一次学抽烟,店里一整排形形色色的香烟,他只盯着“深青”两个字移不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25 “那你这什么鬼表情?”她嗤他一声, 起身望过来, “是什么啊?” “没什么。”他把箱子挪到身后,“这快递什么时候送到的?” “没什么你问那么多?” 换了刚才, 他大概要不太舒爽地说“问了你就答”, 可他不发火了, 语气都和缓下来, 又耐心问了一次:“今晚收到的吗?” 林深青在他对面坐下, 交起一双腿:“第一次看到是去金越之前,但我这两天都没出门。” 所以也不一定就是今晚才放在那儿的。 “这附近有监控吗?” “物业能查,不过现在太晚了。” 贺星原点点头。 “到底是什么, 还卖关子呀?”她笑着朝他身后瞄, “我经常收到社会各界优秀男士的礼物, 你要这么小心眼,不得气炸?” 如果她到现在还以为是哪个男人送来的礼物, 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林深青这个人,玩笑开得越凶, 越表明她内心害怕。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心照不宣的沉重感。 贺星原难得顺从她的调侃, 点点头说:“是,我小心眼,这礼物我给你扔了, 你洗澡睡觉去。” 她耸耸肩示意好吧, 起身上了楼, 完全忘了要给他处理手伤。 贺星原打开快递箱, 低着头重新看了一遍。 满箱都是林深青前任女助理叶师师的照片, 最上面,是她被海水泡白,七窍流血的遗体高清像。 他扯了扯卫衣领口,牙关节因为怒意阵阵颤栗,平静了一会儿,扭头走上二楼。 林深青正坐在床边,抱着一个衣篓发呆,看见他来,夸张地“哇”出一声:“你这走路没声的,偷窥癖啊?” 他不答反问:“客厅沙发可以借我睡一晚么?” “付钱吗?” 他点头表示可以:“多少?” “谈钱多伤感情,要不要考虑肉偿?” “” “又想什么呢?”林深青抱着衣篓站起来,食指滑过他肩胛锁骨,在他心口轻轻一点,“猪肉,猪肉馅儿的馄饨,我明早想吃。” 贺星原在她走进浴室后闭了闭眼,平复了会儿,敲了敲她的门。 “还有事啊?”她朝外问。 贺星原默了默,说出了上来这趟的根本目的:“我就在楼下,夜里有什么动静都听得见。” 安静了很久后,浴室里传来一声低低的,不带玩笑意味的应答:“嗯。” 这一晚,林深青照旧没怎么睡好。 神经衰弱让她对声音异常敏感,次日清早,楼下传来陌生男人说话声的第一时刻,她就醒了。 但因为贺星原的声音也夹杂其中,她选择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直到身体彻底苏醒,才简单洗漱了一下,慢吞吞走下去。 客厅里坐了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贺星原跟他们讲话讲到一半,抬眼看见她,指着料理台说:“馄饨在那儿热着。” 她“哦”了声,趿着拖鞋去拿。 两名警察朝她颔首致意,其中一个跟贺星原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近期会多加巡查留意,再有发现异常,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说着站起身来。 “谢谢。”贺星原起身送他们出去。 等人走后,林深青才端着馄饨走过来:“难得一夜过去还能看见你人啊,今天不早跑么?” “翘了。” 林深青点点头,吃着馄饨没了后文,似乎丝毫没打算过问刚才的情况。 反倒贺星原主动挑起话头:“我去物业查了监控,你家附近的探头坏了,坏了两天,今早刚修好。” 林深青惊叹:“那姓朱的这么专业么?” 看贺星原的反应,快递肯定是不好的东西,她当然不至于自虐地一探究竟,只是结合昨晚的跟踪事件,认为这是朱娆的手笔。 可贺星原却摇了摇头:“就是因为她没这么专业,我才报警了。”他想了想问,“之前你跟苏滟说,怀疑有人跟踪你,除了那天晚上,还有其他时候吗?” 她回忆了下:“我约你到水色吃饭的那天中午。” “也就是说,两次都是在南街?”他确认道。 林深青点点头。 贺星原双手交握,垂眼思索片刻:“这事我问过朱娆,她说不是她做的。” “她说不是就不是了么?” “不是。但你想,如果她在那时候就能够远程掌握你的行踪,为什么这次还要冒险亲自来西城?” “哦,”林深青咽下一只馄饨,“有道理。” “再说快递。如果她在昨晚找人跟踪你之前就清楚你的住址,又有什么必要特意挑你去金越的日子恐吓你?你昨晚落单,应该不是必然事件吧。” “啊,”林深青又咽下一只馄饨,“你好聪明。” “所以,”相比林深青本人轻忽的态度,贺星原脸上阴霾重重,“送快递的,和在南街跟踪你的,也许另有其人。” “会不会是叶师师她爸?”她歪着脑袋盘算,“他上个月跟伽月闹了好一阵,我们花了大钱才摆平。” 贺星原摇摇头。 林深青是因为没见过照片才这么说。但他知道,不论出于什么意图,没有一位父亲会把女儿那样不堪入目的遗体照拿来恐吓人。 “那是你婶婶么?”林深青搁下汤碗,“她是不是怕我想起什么,到处乱说,提前警告我啊?” 这次贺星原没有直接否定,他说:“我不确定。” 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贺家所有的人脉c背景一概没法动用,可光靠附近的片警,估计又查不出水花。 良久的沉默后,林深青叹了口气:“我真的不喜欢看心理医生。” 贺星原抬起头。 “如果去了有没有什么奖励啊,贺小公子?”她凑到他跟前,提醒他,“我这可是在帮你破案呢。” 浓郁的女人香萦绕在鼻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红唇,或者是为了哄骗她去医院,或者是一时受了蛊惑,他目光闪烁地对上她的眼睛,模棱两可地答:“那得先破了再说。” 林深青跟贺星原去了家附近的市一院,排队挂号的时候碰见了熟人。 其实说熟也算不上熟,就是苏滟上次介绍给林深青的那个心理医生,罗菲。她穿着白大褂,正在门诊大厅跟一个病人说话。 “罗医生?”等她说完话,林深青主动招呼。 罗菲看见她,插着兜走过来:“是林小姐啊,来看病吗?”又看看她身边的贺星原,“男朋友?” “啊,不是,备胎。”林深青答了她的后一问。 贺星原:“” 罗菲莞尔一笑,一指挂号台:“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挂我的号,我先回科室了。” 林深青点点头,目送她离开,跟身前的贺星原感慨:“医院真是小,一会儿不会还来吧?” 他回过头:“来什么?” “我爷爷在这儿住院呢,万一碰上了,你可别说我是来看病的啊,他不知道我出事故那事。” 贺星原皱皱眉:“爷爷怎么了?” “脑溢血。”林深青觑了觑他,“叫这么亲切,想做我爷爷孙女婿啊?” 小时候这么叫惯了,一时嘴快,贺星原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不是就不是呗,加个“当然”得是多不想? 林深青似乎对他的反应很失望:“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正房的备胎不是好备胎。看来我得找个想的。” 贺星原嘴唇紧抿成一线,过了会儿说:“随便你。”然后把她的病历本递给挂号处,微微弯下腰说,“你好,挂精神科。” 却没想到林深青是个行动派,原本打算挂罗菲的号,就因为这么一茬改变了主意,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护士,能不能挑医生啊?” “是要挂专家号吗?” 她摇摇头:“是要挂那种能勾起人看病欲望的,男医生的号。” “呃”对方显然有点为难。 贺星原皱着眉回头看她:“别闹。” “我没闹呀,如果医生长得好看点,我会更加积极配合治疗的。” “那给您挂何医生的号吧。”挂号处的护士脾气好,也没不耐烦,反而朝她腼腆一笑,“他是咱们院草。” 林深青拍拍贺星原,用那种“老乡见老乡”的惊喜语气说:“这么巧,跟你一个级别的。” 贺星原面无表情,拿起单子转身上楼。 林深青笑着跟在他身后,没走两步听见一句“深青啊”,脸上表情微微一僵。 楼梯上,伺候林爷爷的保姆徐姨站在那里,一眼看见了她。 贺星原也停住了脚步。 狭路相逢,躲不过去,林深青上前问:“徐姨,你在门诊大楼干嘛呢?” 徐姨对她笑笑:“老爷子让我拿了两瓶酒来谢谢主治医生。你这是怎么了,来看医生吗?” 这个徐姨在林家做事好些年了,跟林爷爷相当亲近,说是保姆,对林深青来讲也算半个长辈。 不好不答,她只得说:“没呢,不是我。”说着扯扯身边的贺星原,笑了笑,“我陪朋友来的。” 看她神色不太自然,徐姨精明上了,嘴上“哦”着,眼睛却往贺星原手里的挂号单瞟。 林深青头疼,挡了挡:“哎,徐姨,他脸皮薄,您别看了!” 徐姨和贺星原同时一愣。 她压低了声:“得了那种没面子的病,谁想叫人知道呀。” “” 贺星原瞠目看她,刚要说什么,被林深青一把掐住了后腰。 他眉头紧蹙地去抓她手。 两人的手背在身后掰扯着较起劲来。 徐姨没发现两人这点小动作,显然不好意思追问了:“那我先回病房了。” 林深青笑容得体:“好。” 等人走了,贺星原一把撒开她:“胡说八道什么呢?” 林深青甩了甩被他抠疼的手,觑着他:“反正也不做孙女婿,这么气急败坏干什么?” 贺星原黑着脸掉头就走。 林深青小跑几步追上去:“哎你不会真不行吧?” 贺星原咬着牙停步回头:“林深青。” 这么优美的一个名字,硬是被他叫出了凶神恶煞的味道,林深青耸耸肩,闭嘴了。 09 等贺星原离开,两人才走出金越,只是临要上车,几个酒庄老板又把傅宵拖了回去,说他这就走了,不够意思。 林深青胃没好全,刚才又因为应酬需要喝了几杯,不愿意再陪他折腾,就让司机先送她回家。 这个点市里到处都堵,马路上一溜排的车,车尾刹车灯一盏接一盏相继亮起,刺得人眼窝发酸。 半个钟头的车程,开了一个多钟头才行进了三分之二。林深青人又犯了晕,在司机踩下第一百脚刹车的时候,酸水已经冒到喉咙口。 还剩一段路,她受不住了,叫司机回去,披上风衣下了车,按照手机地图确定白麓湾的方向,然后穿进了附近一片老小区。 小区里的阿姨们正穿着红舞裙,热热闹闹跳广场舞。林深青嫌闹腾,七绕八拐走到安静的小路,整个人才活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26 接着是他右边裤袋。她又掏出一样硬邦邦的, 他继续解释, 这是宿舍钥匙。 还是觉得硌。她再去掏, 这回摸到的更厉害,不止硬还烫。 下一刹, 她就被一把推开。 头撞到墙壁, 她痛得眼冒泪花。推她的人又慌了, 过来揉她的脑袋。 她不知被戳着了哪根神经,抱着他嚎啕大哭。 清早醒来的时候,林深青头昏脑涨。 厚重的窗帘遮挡了日头,浴室门缝透出的光隐隐照亮房间。 她看了眼身下跟梦里一模一样的床, 一时没有动作。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听了半分钟,林深青缓缓抬手, 循着梦里的位置摁上自己的脑袋,疼得“嘶”一声。 不是梦。 她支肘坐起,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色浴袍, 指尖慢慢探进去。 “”真空——上下都真空。 浴室的水声依旧持续不断。 林深青掀开被子下床, 像挨了顿隔夜揍, 浑身酸疼,差点站不直。可闭着眼使劲回忆,却想不起昨晚走进酒店大门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里只剩那段梦境, 往前往后一片空白。 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林深青蓦地抬头, 看见来人, 神情顿时松懈:“我说谁一大早叮叮咣咣的。” 苏滟擦着湿发踱出来:“看见是我, 很失望?” “对啊, 太失望了。”她笑着说。 “可别,我刚到一刻钟,借你浴室冲了个澡而已。” 林深青的笑几不可察地一滞。 “你‘炮友’打电话给陈驰,叫我过来的。飞院纪律严,周六早上也跑操,他俩得赶回去。”苏滟看看她,“哦,我来的时候,你就是这副样子了。” 林深青笑容彻底消失:“酿酒师酿出酒这玩意儿,就是让它来祸害人间的吗?” 苏滟点点头,一指她脚边:“垃圾桶里碎掉的,是房间酒柜里的酒瓶。地毯上暗红色的,是酒渍。”又一指浴室,“你的裙子泡在浴缸,内衣裤扔进了马桶,没冲下去,不过看样子不能穿了。” “” “战况激烈成这样,你是妖精,还是他是野兽?”苏滟深表疑惑,“我还以为你不胡搞男女关系,没想到一搞就搞了个世纪大战,这么多年算我有眼无珠,失敬失敬。” 林深青撑着脑袋眉头紧锁:“不该吧?” 苏滟一愣:“你断片了啊?” 她点点头。 苏滟一副经验老道的前辈模样,从包里拿出个药盒递给她:“那你有备无患。” 林深青看了眼药名,把它收进包里,给包拉上拉链的时候忽然问:“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男裤,不止左边有口袋,右边有口袋,中间也有口袋的?” “神经,中间安个口袋装什么?” 她点点头表示赞同,张开五指举在半空,虚虚做了个抓握的动作,目不忍视地“嘶”了一声。 这么大真是野兽么? 同一时刻的航大“魔鬼坡”,贺星原和陈驰蹲在地上,正在给自己绑沙袋。 一百趟负重跑坡,昨天缺席实训课的代价。刚结束常规训练,两人就被赶到了这儿。 八十趟下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天上浮云纹丝不动。 陈驰气喘吁吁躺在坡下草地,看贺星原还在继续,冲他喊:“过来歇会儿啊,你是人吗?” 贺星原跑完剩下二十趟才来,一气喝空一瓶水,踢踢他:“赶紧的,跑完回去补觉。” “你小子有点良心,我是为了陪谁泡妞才被罚?” “说了不是泡”他咬咬牙,把“妞”字咽了回去。 陈驰一骨碌爬起:“那到底是怎么?” “我叔那事。” “那场空难?不都过去一个月了吗,丧事还没完?” “不是,”贺星原坐下来解沙袋,“前几天有人找我,说事故可能是我婶婶的手笔。” 陈驰愣了愣:“这还夫妻残杀呢?豪门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啊。我看你跟着你奶奶姓路挺好,回了贺家一堆破事。”又问,“可这关那酿酒师什么事?” “她是事故里唯一的生还者。” “都是受害者,为什么不跟她讲清楚来龙去脉,非要试探来试探去的?” “前阵子我婶婶给了她工作室一笔钱。” 陈驰明白了,如果这位贺太太真办了亏心事,露了马脚,这笔钱也许是“封口费”。 但他还是疑问:“那你跟她好好说话不行?怎么还试探到床上去了?” 贺星原把空水瓶狠狠一砸:“我要早知道她是谁,能不好好说话吗?” 虽然林深青明显没认出他,可他近距离看她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了,只是拿手机搜索时查不到她的本名,再看林爷爷的相关采访,发现他说自己唯一的孙女并没有从事酿酒行业。 这样一来,贺星原当然以为自己认错了。 毕竟他们已经失去联系整整十五年,彼此都模样大变。 之后水色再遇,见她不好接近,他动了点歪脑筋,因为听说她从港城回来时特意避开了飞机和船,猜她对此心有余悸,就想利用那首歌引入话题探她口风。 只是他也没想到,她的恐惧症严重到那种地步,所以后来才在街上等她,免得她醉酒出事。 当然最后,事出到了他头上。 陈驰好奇地问:“她是谁啊?” “小时候住我隔壁的邻居。” “一个邻居,至于你薅秃脑袋吗?” 贺星原嘴角一抽:“如果经过昨晚,你才发现苏滟是你干姐姐,那种看着你长大,给你洗过澡,换过尿不湿,不是亲姐胜似亲姐的干姐姐,你什么想法?” 陈驰浑身一抖,尴尬得说不出话了,过了半天才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那你晚上还去水色吗?” 贺星原当然没有再去水色。 吃过晚饭,陈驰一个人去找苏滟,到的时候却看她在接电话,脸色不太对劲。 她打个手势示意他稍等,问那头:“是,我是她朋友,她怎么了?” “患者急性肠胃炎,初步判断是酗酒过度引起,还有紧急避孕药的副作用” 苏滟头疼地扶了扶额。 “出什么事了?”等她挂断电话,陈驰上前问。 “深青进了急诊。” 苏滟简单解释了两句,拎起风衣和手袋就走,到医院的时候,看见林深青在病床上输液,憔悴得跟纸片人似的。 她进门就怨:“赶紧把我这紧急联系人从你手机里删了,冷不丁接着个医院急诊的电话,怕了你。” 林深青有气无力地躺着:“我这妈不要爹不管的,还得您多担待。” 她话音刚落,苏滟手机一震,收到了陈驰的消息:「我室友托我问问,她在哪儿输液?」 苏滟“哟”了声,朝她晃晃手机:“‘有人’好像要来看你。” 林深青转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发现一个未接来电。是昨天那个男大学生打来的,她刚才痛得没听见。 她捞过苏滟的手机,把陈驰当传话筒,回过去:「不接受闲杂人等探望。」 “这就闲杂人等了?”苏滟叹息,“好歹也是一炮之缘。” 她轻哼一声:“那种情况,他要真把我上了,不是渣吗?” 苏滟点点头,看着林深青这副女人都动心的身体,觉得对方当一夜正人君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林深青自己醉酒自己负责,也没打算追究,利落地删掉了贺星原的来电记录,然后闭上眼睡觉。 再醒来,是护士进来拔针的时候。 床边多了把椅子,贺星原正坐在上面抱着臂,一脸疲惫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率先闪躲开目光。 护士拔掉针,交代说:“稍微按一下。” 贺星原伸手过来,被林深青避开。 “苏滟呢?”她问。 他收回手,插进兜里:“回店里了。” 护士摘下点滴瓶离开,亮堂堂的输液室隔间只剩了两人。林深青不知是真自在还是装自在,旁若无人地翻着手机。 最后还是贺星原没忍住,皱着眉头说:“你吃” 林深青抬起眼。 “吃那药干什么?”他费劲地接下去。 “你也没说不用吃啊。”她满眼无辜。 “我怎么知道” 贺星原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林深青睨着他。 “我不知道你会断片。”他解释,“我昨晚没做那个” 林深青盯了他半天,最后冷淡地发出一声:“哦。” 她跟苏滟的话只说了一半。 那种情况,如果他把她上了,是渣没跑;可如果都那样了还无动于衷,难道不是更气人吗? 她林深青怎么受得起这种奇耻大辱? 她恨恨磨了磨牙,看他皱着眉头的伤神样,微笑着说:“没做就没做呗,你这什么表情?是要等我表扬,还是等我安慰呢?” “我”他抬起头,像要辩驳,又硬生生忍住,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林深青莫名其妙。 她是进了趟急诊,没打胎吧?这人虚什么? 贺星原狠狠搓了搓脸,站起来:“你饿不饿?” 她学着他昨晚的语气反问:“你说呢?” 可惜贺星原不接茬:“我去买粥。” “我不喝医院的粥。” “那我” “我想回家。送我回家吗?” 林深青笑眯眯地打断他,素面朝天,唇角一勾却也活脱脱一副狐狸皮相。 贺星原打车送她回家,半路买了碗粥,下车的时候递给她。 她不接,自顾自走到电子门前开指纹锁。 林深青病了跟醉了没什么分别,走路都不太稳当。 她穿着苏滟的风衣,里面却是来不及换的睡裙,夜风一吹,裙摆悠悠荡荡,每一褶都是柔情似水的味道。 月光流连在她的小腿肚,亮得晃眼。 贺星原撇开目光,跟她到了里门,再把粥递上,她依然像没看见。 他只好继续往里。 客厅一团乱。岛台上躺着一只酒杯,倒翻的酒液滴滴答答淌在台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27 贺星原垂眼看着高脚椅上的林深青。 她脸上毫无说谎的心虚, 也不见被默许的感激,招呼一句:“坐啊。”把酒杯推过来。 灯红酒绿的环境, 似乎天然带有拉近陌生男女的魔力。贺星原在她右手边坐下,推回酒杯:“我不喝红酒。” “那上这儿干什么来了?” “你说呢?”他反问。 “老师提问, 学生可以这样答吗?” “女人提问, 男人可以这样答。” 林深青似笑非笑地晲了他一眼。 这一眼暗流涌动,百转千回,像一道弯钩使了巧劲勾紧人心。接下来, 但凡她要,只需轻轻一拉,就能将它剥落。 贺星原笑了笑:“你的名字是这个意思。” “嗯?” “selene, 古希腊神话里的月亮女神,光辉神秘, 只在夜间穿行。传言她爱上了一个凡人男子的皮相,为了让他青春永驻,无法离开她,就让他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他声不大,混杂在摇滚乐里,像茫茫细沙拂过耳畔。 但林深青听清了每一个字。 她说:“那是她,不是我。” “有点像。” “哪里像?” “都是漂亮会吃人的。” “那你不怕?” “怕为什么坐在这里?”贺星原拿回刚才那杯酒,一饮而尽。 她盯着他滚动的喉结问:“不是不喝么?” “今天之前,我也不读神话。” 林深青笑了。 底下乐队一曲终了, 贺星原转头给自己添酒, 一手高脚杯, 一手醒酒瓶,手势专业精准,结束时,酒液水平面恰好停在最佳饮用线。 林深青终于开始正眼看他。 这男孩子的模样生得是真好。 肤白唇红,却不是稚嫩的奶油小生,相反,他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骨线条又硬又直,一双眼看人时,亮得好像烫着星子。 这个长相,还给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她单手撑额,歪着脑袋奇怪地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哪见过他。 记不起究竟,林深青晃晃脑袋。也就是这时候,一阵由远及近的浪潮声涌入了她耳中。 她蓦地打个寒噤,僵在了高脚椅上。 她知道这首《sea breeze》。 水色的乐队下场休息的间隙,常拿它调剂气氛,前奏是一段海浪的音效,立体声环绕效果把它衬得异常逼真。 她还知道,接下来灯效会被打开。深蓝色的波光,将把整间店营造成海底世界。 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一种强烈的不适涌动在四肢百骸,好像有一只手在捏攥她的心脏,把那里的氧气一点点挤掉。 灯效亮起的一刹,她开始不听使唤地发颤,眩晕,冒冷汗。 林深青逃一样奔进洗手间。 贺星原皱了皱眉,拿手机给底下同学拨电话:“让人把歌换了。” “搞什么名堂,刚才叫我点这首的不是你吗?” “换就是了。”他掐断电话,走向洗手间。 盥洗台男女通用,林深青站在那里,双手撑着台沿,脸色苍白得浓妆也盖不住。 贺星原在她身后静站了会儿,问:“深海恐惧症?” 林深青抬头看向镜中人,失焦的双眼慢慢恢复神采。 “还有飞行恐惧症。”她打开水龙头洗手,背对着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一个飞行酿酒师,却坐不了飞机,是不是很好笑?”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有时候就是这么玄乎。跟身边人当玩笑话带过的事,对陌生人承认起来却轻松得很。 “这样多久了?”贺星原继续问。 “一个月。” “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 “直升机坠海。” “为什么会坠海?” “不记得了,”她抽了张纸巾往回走,擦过他肩时笑着看他一眼,“查户口么?” 贺星原没答,和她一起回了散台。 她把手里团成球的湿纸巾丢进纸篓,从他掌心抽出手机,掰着他的拇指解了锁,拨出一个电话。 桌上,她自己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晃晃贺星原的手机,递还回去:“改天让你查,现在我要喝酒了。” 林深青的“喝酒”是动了真格的。 贵的那排全撤了,她要了便宜的烈酒,自己调制勾兑,倒空三瓶bacardi 151的时候,店里已经空空荡荡。 贺星原那桌早就散了。 吧台服务生见她踉踉跄跄地下楼,看起来醉得不轻,问要不要帮忙叫车。 她随意摆摆手,推门离开,没走多远一步踏歪,鞋跟卡进了水沟盖缝隙。 林深青迷糊着低头看了眼,蹲下来折腾鞋子,重新站起时重心不稳,栽向一个路人。 “你他妈眼睛长”被撞的花臂男粗口|爆到一半,看到她抬起的脸瞬间顿住,“得真好看” 一旁三个男人一阵哄笑。 林深青摇摇晃晃站直,笑着说了句“有眼光”,再要走却被花臂男拦住:“喝成这样,去哪儿啊?” “去死,要一起吗?” “欲|仙欲死的死?” 又有人哄笑。 “死皮赖脸的死。”一个男声从街对面传来,几人偏过头,看见一个穿黑色卫衣的男生掐灭烟头走过来。 花臂男绷起脸:“你小子说谁死皮赖脸?” 贺星原耸耸肩,拽过林深青胳膊:“我说她。”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弭。 林深青甩开贺星原,哼了句“疼”。 花臂男笑嘻嘻:“小兄弟,轻点啊,不会玩给我玩。” 贺星原面不改色,把林深青的脑袋往怀里压:“是女朋友先不听话。”说完挥挥手,揽着人走了。 他个高,林深青穿着八公分的高跟鞋,头顶心也不过擦到他鼻尖,被这么一搂还挺舒服。 她这次没挣,软骨动物一样靠着他,吸吸鼻子:“抽的什么烟?” 贺星原等走出这条街,到了大马路上才放开她:“深青。” “啊”她低喃一声,“我问你什么牌子的烟呢。” 贺星原从兜里掏出烟盒来。 深青底纹的烟盒,上头烫金的两个字——深青。 林深青盯着看了半天,醉眼迷离地捋了捋耳边碎发:“还真有这牌子,功课做得挺充分”说着东倒西歪地往前走。 贺星原跟上去:“你打个车回家。” “我家车子开不到啊” “你家在哪?” 她指着天上月亮咯咯地笑:“当然是那儿,你不都说了我是月亮女神嘛!” “”难为了醉成这样还记得自己是女神。 “你手机呢?给你助理打电话。”贺星原指指她手里要掉不掉的包,看她不动,只好伸手去拿,“我翻了。” 然后翻出一部没电的手机。 他又拿自己的手机给陈驰打电话,打算迂回联系苏滟,结果响满三通也没人接。 再转头看林深青,她晃晃悠悠走到斑马线前,看着红灯就上去了。 他上前把她拉回来:“真要去死?” 林深青点点头:“死皮赖脸的死。” 贺星原一言不发地把她往步行道带。 她不情不愿:“你这人,怎么骂我还管我死活呢?” “喝醉还记仇?”他被气笑,“我要是骂那人,不得干上一架?” “那就干啊,怎么,没干过呀?” 贺星原随她说,四处看看,最后把她拖进了路边酒店。 进门的时候,她冷笑一声:“跟了我一天,就指着来这儿睡我呢?天还没亮就开始做白日梦” 贺星原懒得跟醉鬼解释,在前台登记的时候,再次拨电话给陈驰,结果还是以失败告终。 林深青烂泥一样趴在他旁边,脸贴着凉快的大理石台面,舒畅地吐气。 前台眼神古怪,看贺星原递上自己的身份证后,转头去翻林深青的包,怀疑他是“捡尸户”。 “女士,您跟这位贺先生认识吗?”前台迟疑地问。 “认识啊。”她搡开贺星原,自己翻出身份证,“啪”一声拍上桌台,姿态潇洒,“开间适合一夜情的。” 贺星原:“” 见前台面露尴尬,他叹口气:“给她一间大床房吧。” “好的,两位稍等。”前台转头去登记,片刻后一本正经地说,“419号房刚好空着,可以吗,贺先生?” “” 林深青拍拍手:“就要这间,瞧你这机灵劲,回头给你涨工资!” 前台再看贺星原:“贺先生?” 他无语地抓抓头发:“随她就好。” 两分钟后,前台把两张身份证连同房卡一起递过来:“久等了,贺先生,林女士。” 贺星原点点头去接,手指触到身份证边缘的时候忽然一顿。 “林女士?”他重复。 前台再次露出质疑的眼神:“贺先生,您和这位女士确实认识吗?” 贺星原盯着林深青的脸愣了足足半分钟,想到她刚才听见“深青”两个字的反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不可思议地笑了:“认识林深青不是吗?” 满屋子都是女人的味道。 他之前是“处久而不闻其香”,可换了刚踏进这间宿舍的人,哪能察觉不到。大概也就只有刘敦这么粗的神经才丝毫不作联想,还会在送完老师回来,看到林深青的刹那吓得一脚绊倒。 “所以说,”陈驰不解,“难道老吴就这么信了你的邪?” 贺星原摇摇头,拿起手机给他看。 短信界面,一条吴德发来的消息:「小兔崽子,再给我逮着,不客气了!」 陈驰捧腹大笑:“难怪老吴急着要走。不过这老头还挺懂照顾姑娘面子的啊。” 贺星原摇摇头,不太认同这个说法。 照林深青的脸皮,就算老吴当场揭帘“捉奸”,她应该也能笑意款款地爬下床,跟他友好握手致意,道一声“老师您辛苦了”。 刘敦过来插话:“刚才没来得及好好打个招呼,都不知到底该叫姐姐还是嫂子,星原你俩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贺星原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一脸“我要是知道的话为什么这副鬼样子”的表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28 06 贺星原最后答应了“下次”。 林深青去更衣室换了衣服, 出来就见他坐在看台第一排, 手里握着一瓶空了一半的冰水。 “我的呢?”她走上去问。 贺星原拿起手边一个白色保温杯, 拧开杯盖, 往一次性纸杯里倒水。 她笑着看他:“不能直接用那杯盖喝么?” 贺星原把温水递过来:“不是我的杯子。” “要是你的,就能直接喝?” 贺星原看她一眼,没接茬。 她接过水一饮而尽,又把纸杯推回去。 他接着倒, 她接着喝。 三杯过后, 林深青在他隔壁一位坐下, 惬意地伸直两条腿:“天上飞的你也会开, 地上跑的你也会开, 海里游的呢, 会不会?” 贺星原偏头看她:“你说潜艇?” 林深青一愣, 拔高了声:“你还会开潜艇?” “不会。” “” “开过游艇。”他又说。 林深青想那也够牛逼了,点点头问:“驾驭得了这么多交通工具, 是不是也能驾驭各色各样的女人?” 贺星原有点无语:“这有什么联系?” “哦,意思还有你拿不住的。” 当然,比如眼前这个, 三句话里有两句话是在调侃他的。 贺星原没把这句心里话讲出来,拧开瓶盖,把剩下半瓶冰水喝了。 林深青正经了点:“读大几了?” “大三。” 她掐指一算:“小我六岁。” “五岁。” 林深青眉梢一扬:“还背了我身份证号呢?” 贺星原噎了噎:“我小学留过一级。” 她“哦”了声, 瞥瞥他:“看着脑子挺好的啊。” “” 贺星原想了想, 还是解释了句:“不是因为成绩, 有一学期念到一半搬家了, 才重读的。” “搬家干嘛不等念完一级?” 如果只是简单的“搬家”,当然不至于这样折腾孩子。贺星原沉默片刻说:“当时家里出了事。” 林深青低低“啊”了声,想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就没再多问。 贺星原把空矿泉水瓶慢慢拧瘪,问:“你呢,以前搬过家吗?” 这当然是明知故问。 贺星原记得太清楚了,他去港城的前一年夏天,有一天,老巷里开进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轿车,把林深青和她妈妈接走了。 真要算起来,他们之间,其实是她先离开。 她甚至没有和他道别。 “当然搬过。”林深青答。 “为什么搬的?” 她撑着腮笑:“我妈跟野男人跑了,他有钱,能给我买漂亮衣服,我就不要我爸,跟着跑了。” 贺星原看着她:“后来呢,回过老家吗?” 她没正面回答,反问:“穷乡僻壤有什么值得回的?” 贺星原点了点头。 不管这些话几分真假,他大概明白,林深青对外为什么不用本名,不打林家招牌,林爷爷又为什么在采访中说自己孙女没有从事酿酒行业了。 除去爸妈离婚后,她跟了妈妈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和爸爸c爷爷的事业观是截然相悖的。 林爷爷和林叔叔都是业内颇受赞誉的酿酒师,却爱酒不爱钱,多年来四处给人当免费顾问,乐得为钟爱的事业奉献终身,就像葡萄酒世界的无国界医生——名声一箩筐,口袋叮当响。 可林深青呢,她像一个叛逆期少女,使劲和他们对着干,接受伽月的高价聘请,露面于世界各地的商业场合。 她拿傲人的酿酒天赋换惊艳四座的跑车,和对同龄女孩来讲宛如海市蜃楼的豪宅,活得世俗却风光。 她的理念是——有钱不赚王八蛋。 过了很久,他才说:“嗯,是该选钱。” 林深青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他垂着眼:“有钱的话,就不用因为冬天太冷,晚上睡觉把门窗捂得严严实实了。” 她没大理解,觑觑他:“学我们穷人家出身的孩子多愁善感什么?你身上这件卫衣,标价近五位数吧。” “你的别墅不也值近八位数?” 对视片刻,两人齐齐笑着撇开眼。 贺星原撑膝起来:“走吧。” 她摆摆手:“等苏滟来接。” 刚才在更衣室,苏滟联系了她,大概是在为自作主张请来心理医生的事抱歉,所以要来这儿接她。 林深青原本也没生气,就让彼此顺阶下了,跟贺星原一起坐了她的车回去。 傍晚时分,车在白麓湾别墅区熄火,苏滟和贺星原拉开车门下去,回头才发现林深青在后座睡着了,并且丝毫不见将醒的迹象。 贺星原搭在车门边缘的手骤然顿住,停下了关门的动作。 人下意识的反应通常不会骗人,这个举动让苏滟对他迅速建立了好感。 她轻手轻脚,把后座车窗降下一半保持通风,带上前座电吸门,然后朝他一努下巴,示意借一步说话。 走开一小段路后,苏滟说:“她最近常常失眠,很久没睡这么沉了,上次雷打不动也是跟你在一起,你是不是有什么”她斟酌了下用词,“特殊的技巧?” 贺星原笑得无奈:“没有吧。” 只不过撒酒疯和赛车刚好都是高耗能运动而已,累到极点,换几个钟头好眠也不足为奇。 “那好吧,”苏滟耸耸肩,“问你件事,你老实说。前天晚上,你和陈驰是跟踪她来水色的吗?” “当然不是。”贺星原皱起眉,敏锐地问,“什么意思,她觉得有人跟踪她?” 苏滟叹了口气:“应该是她太敏感了。” 贺星原从她表情看出一二:“你怀疑她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她保守回答:“有可能,但她不肯接受诊断,今天中午你也看见了。” “她抗拒心理咨询,或许有什么特殊原因?” “这个我不好说,你可以自己问她,如果她愿意告诉你。” 贺星原点点头,看了眼腕间手表:“我得先回学校点到了,再找时间过来。” 然而比贺星原先来的,是伽月酒庄的老板傅宵。 次日一早,林深青被可视电话轰起,一眼看到屏幕上,傅宵西装革履人模人样,手里一捧洒满金粉的玫瑰花。 她一脸疲倦地招呼:“什么风把傅总吹来了。” 屏幕里的傅宵暴跳如雷:“死丫头,让你别叫‘副总’了,掉不掉我身价?”说完没好气地把花递向镜头,“给你的,高兴吗?” “当然,您每次一出手,花鸟市场的批发生意就兴隆不少,我替西城市民高兴呢。” “” 傅宵咧嘴一笑:“你知道的,我对待女员工向来一视同仁,送了你就不能少了bettycdaisyceilycjudycayctiffany” 林深青捏捏耳朵:“得了,放收花处吧。” “哪儿呢?”傅宵扭头张望。 “那个橘红色的箱子,长宽半米,高一米,贴着可回收标志的。” “” 傅宵黑着脸转回头:“就你舍得糟蹋花,有正事找你呢,放我进门。” 林深青开了门,看见他身后跟来一个助理,虔诚地捧上一口砂锅:“林小姐,您的早餐粥,请趁热喝。” 傅宵把花搁在鞋柜上,自我陶醉:“真羡慕我员工,有我这么贴心的老板。” “怎么全世界都知道我肠胃炎了”林深青嘀咕一句,把人请进门,给自己盛了碗粥,在沙发上边喝边问,“什么事啊?说吧。” 傅宵拿出一封邀请函:“后天跟我去金越参加一个酒会。” 林深青收起帖子:“就这事,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这不是看你都休息一个月了,来问候问候你么?” “是看我好吃懒做这么久了,催我回去被你们资产阶级剥削吧?”林深青瞥他一眼,一口粥喝下去,忽然听见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贺星原”。 傅宵顺着声低头一看,稍稍一愣。 林深青已经接起电话,听见那头贺星原问:“吃早饭了吗?”背景里似乎有汽笛声。 “吃了。” “一个人在家?” 她看了眼傅宵,不慌不忙地“嗯”了声。 “行。” 通话很快结束。 傅宵没头没尾地问出一句:“事故还没处理好?” 林深青莫名其妙:“什么没处理好?” 他指指她手机:“这个贺星原。” “怎么了?” 傅宵一愣,以为自己想错了:“他谁啊?” “还能是谁,追求者呗。” “不是港城贺家来的?” 这回换林深青愣了。她一字一顿地重复:“港城贺家?” “是啊,贺家经营酒店业,早年跟我们酒庄打过交道,我记得,那个在事故里遇难的贺从明,有个在大陆念书的侄子就叫贺星原。张弛说你最近收到贺家人的骚扰邮件,这个贺星原不是为了这事来的么?” 客厅死寂了足足一分钟,林深青缓缓地,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声。 哦,是啊,这人怎么就刚好姓贺呢?敢情装模作样地勾搭她,是为了调查事故? 傅宵凭借对眼前人深入骨髓的了解,大致捋顺了前因后果:“要命了林深青,你被人‘无间道’了还在自作多情?” “” “不是我说,你怎么就不信这世上真有男人对你毫无兴趣呢?当年误会我是要包养你才聘请你就算了,那么久过去,这毛病还是不改,上人家乳臭未干的男娃子那儿丢人现眼?” “闭嘴。” 傅宵摇着头叹气,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唉,我们深青这么单纯可怎么行,这事还得老板我给你办。” “办”字刚落,壁挂的可视电话响起来。林深青起身接通画面,看见贺星原站在别墅电子门外。 她转头跟傅宵说:“出去,立刻。” “?” “人上门了,我要亲自办。” 接到“逐客令”的傅宵骂骂咧咧出了门,不可避免地和贺星原打了个照面。 两人谁也没说话,点头致意后擦肩而过。前者开着阿斯顿马丁扬长而去,后者进了客厅。 只是客厅却空无一人,倒是二楼隐隐传来音乐声,一首慢调子的英文歌。 贺星原在沙发坐下,等歌循环到第五遍还不见林深青,终于拿起手机打她电话。 结果听见她的手机在沙发上响起来。 他皱皱眉,顺着白色旋梯上了楼,到二楼楼梯口时一脚顿住。 有水声从斜前方那扇虚掩的门里传出来。门上的磨砂玻璃窗透出暖黄色灯光,里头大概是浴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29 两人前后脚走进诊室。电脑前的何钰松抬起头来, 向他们点头致意。 林深青低低“呀”了一声。 贺星原听出了这声感叹的意思。她的潜台词应该是——了不得, 这颜值果然了不得。 何钰松跟贺星原是不一样的长相类型, 戴着副细边眼镜,没有棱角, 不见锋芒,整个人温润得像一潭静水。 林深青在就诊椅上坐下,一秒作出判断:不是什么好啃的男人。 何钰松取下病历本里夹着的医疗卡, 轻轻一刷, 确认患者姓名:“林深青?” 她点点头:“叫深青也可以。” 贺星原:“” 备胎还在旁边,这就撩上了。 何钰松声色不动, 开始询问病情。 林深青答:“睡不着,睡着了也是做噩梦。” “这样多久了?” “一个月零几天。”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事件?” 林深青答得零散,算盘珠似的不拨不动,后面的问题多是贺星原替答, 从空难事故到她所有症状的细节,包括她的职业, 以及近来的生活模式。 何钰松大致清楚了,抬手示意一下贺星原,问林深青:“这位是?” 贺星原都做好当备胎的准备了, 却见她微微一笑, 诚恳道:“家弟。” “” 何钰松点点头, 跟贺星原说:“麻烦到外面稍候, 我需要跟你姐姐单独聊聊病情。” 他“哦”了声, 出去把门带上了。 诊室里,林深青撑腮看着何钰松,面露狐疑:“医生,这是正常流程么?” 何钰松微笑着问:“你指什么?” “医生和患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是什么让你认为,这不是正常流程?” 林深青不羞不臊:“难道你看见我的时候,不会对我产生医患关系以外的情感吗?” “为什么会?” 林深青叹息一声:“最近的男人都怎么回事。” “你在情感方面受了什么挫折吗?”何钰松笑了笑,“也许是因为门外那个,你所谓的家弟?” “心理医生都是神吗?怎么看出他不是我弟弟的?”林深青有点吃惊。 何钰松不答反问:“你喜欢他吗?” 她这下好像被问倒了,想了很久才说:“怎样算喜欢?” “比如,见不到他的时候,想见他?” 她摇摇头:“那倒没有,可一见到他,我就想调戏他。” 何钰松笑了:“为什么呢?” “因为我就想看男人为我痴为我狂为我哐哐撞大墙,他绷着,他摆谱,我就不舒服。” “你说的也许是征服欲。” “啊,对。”她点点头。 “为什么会对他产生征服欲?” “因为他接近我,撩拨我,我以为他想上我,结果他却是为了调查事故。” “那除了他以外,还有让你产生强烈征服欲的对象吗?” 林深青回忆了下:“几年前有一个,我的老板。” “怎么说?” “他拿车拿房砸我,我以为他要包养我,结果他却是为了让我给他打工。” 何钰松点点头:“听起来情况很像,那当时你征服你老板了吗?” 她摇摇头:“进公司以后发现他有未婚妻了,我当然什么都没做。后来他婚约吹了,可年纪也一大把了,过三十岁的男人我就没兴趣了。”她说到这里看了看何钰松,“医生,你多大啊?” “二十九岁。”他笑着说,“但我有女朋友了。” 林深青一脸惋惜,想还是去征服门外那个吧,然后有点纳闷地问:“医生,你怎么净问这些,不是要跟我聊病情吗?” 何钰松点点头:“我就是在跟你聊病情。” “?” “而且已经聊完了。” 林深青眨眨眼:“心理医生果然都是神啊。” 他笑笑:“你还要到隔壁做个检测。门外的弟弟是目前最清楚你近况的人吗?” 她点点头。 “方便的话,我想和他也聊聊。关于你的病情,有没有需要跟他保密的部分?” 她摇摇头。反正最狼狈的样子都给他见过了。 何钰松给她开了单子,让她去隔壁诊室,然后叫来贺星原,第一句话先问:“患者就医态度比较被动,看似配合,其实心理防御很强,我想了解一下,她今天是自愿来的吗?” 贺星原把大致经过讲了讲,又说:“她对看心理医生很抗拒。” “单只是针对心理医生?” “对。” “这种情况,可能是患者本人曾经接受过不愉快的心理治疗,或者见证过亲密的人患上严重精神疾病导致的。但她没有这方面病史,所以也许是后者。” 贺星原点点头:“她现在的情况是?” “最终检测结果还没出来,初步判断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过在同类患者中,她的症状还不算严重。” “ptsd的核心症状里,有一条叫情感受限。通俗地说,就是对包括亲情c爱情c友情在内的一切情感感到麻木,无法感知爱或自主地去爱。我刚刚针对这点和她聊了聊,发现她在人际交往方面还不至于达到封闭的程度,仅仅是有趋向消极的趋势。” 贺星原皱了皱眉。 “另外,这个病的成因不止是那场空难事故。我怀疑她童年时期也曾遭受过心理创伤。” 贺星原把她父母离婚,妈妈改嫁的事简单说了说。 何钰松点点头:“其中有些事可能影响到了她的感情观c价值观和精神世界。这些早期埋下的隐患,在空难事故过后彻底爆炸,导致了这个结果。” “检测结果需要等多久?” “两天左右,我做个详细评估。这几天尽量让她保持心情愉悦,别对等待的过程抱有太多焦虑。” 从医院出来,林深青看起来心情不错,倒是贺星原显得有点沉默。 她看了眼时间,发现到饭点了,问他:“去哪吃饭啊?” 他看着她:“你想去哪?” “我说了算么?” “嗯。” “你们学校食堂怎么样?” “” 不怎么样又怎样?医生不都说了,要让她保持心情愉悦吗? 不过贺星原还是提醒了一句:“这个点人会很多,不提前占座可能要拼桌。” “你就是不想带我去吧,怎么,在学校金屋藏娇呢?”林深青不信邪,“两个位子还能没有,当我没读过大学么?” 贺星原点点头示意“你读过你牛逼”,开着她的法拉利到了学校。 红色超跑本身就惹眼,又刚好赶上一波下课狂潮,在食堂门口一停,半个航大都看了过来。 偏偏林深青还在副驾驶座怡然自得地嚼着口香糖,一副沐浴阳光,拥抱青春的享受模样,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贺星原一眼看透她的意图,绕到副驾驶那侧,替她拉开了车门,然后嘱咐了一句:“上午的课我请了病假,等会儿万一碰上老师,别穿帮了。” 她终于肯下车,点点头示意没问题:“不就是医院那场的续集么?” 贺星原沉着脸没说话。 走进食堂,林深青看着座无虚席的场面吸吸鼻子:“哦,原来中国的人口这几年激增了这么多啊。” 贺星原想怼她,又忍住:“跟人拼桌还是换地方?” “你平时碰上这情况怎么办?” “买回宿舍吃。” 贺星原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下一刹果然尝到了林深青吐出的苦果:“那就去你宿舍啊。” 女生进男寝,相比男生进女寝要求宽松,但也得押上身份证,登记理由。贺星原解释了这一点,林深青摊摊手:“姐姐来照顾生病的弟弟,有什么问题吗?” 十五分钟后,贺星原拎着两袋打包盒进了宿舍楼。 林深青迅速入戏,在宿管阿姨面前摸着他的脑袋说:“这孩子,不懂照顾自己,真不叫人省心。” 贺星原被她摸得脑仁发麻,撇过头避开她的手。 她颇是遗憾地摇摇头:“唉,还不爱跟我亲近。” 宿管阿姨笑眯眯地回:“这年纪的男孩子都这样。”然后准她上了楼。 林深青在楼梯上兴致勃勃地问:“你们宿舍几个人啊?” “就我和陈驰,还有刘敦。” “在么他们?” “估计还没回来。” 贺星原拿钥匙开了门,发现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他把饭盒搁在自己书桌上,然后跟她说:“你坐我这儿吃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30 梦里水汽氤氲, 玉瓷一样的雪白肌肤晃着他的眼。他在水火交融里彻底失控,豁了命地放肆掠夺。 即将攀上顶峰之际,一阵震动把他从梦中人身上生拉硬拽起来。 他满头大汗,在黑暗中喘着粗气, 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被枕边持续震动的手机拉回神志。 贺星原盯着来电显示,像盯着一切罪孽的根源, 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羞耻之余,还掺杂了一种成也萧何, 败也萧何的心情。 他接通电话, 哑着嗓子“喂”了一声。 “睡了啊?”那头传来林深青压低了的声音。 他翻开手机确认时间,把脸闷进枕头:“凌晨四点我不睡觉,做神仙?” 林深青“哦”了声;“那现在是继续睡, 还是起来做神仙?” 听见上铺翻身的响动,他默了默,轻手轻脚下了床:“等我五分钟,先挂了。” 贺星原套上卫衣和长裤,就着凉水洗了把脸, 拉开阳台门, 出去给她回电话。 林深青刻意放轻的声音再次响起:“起来了?” 他“嗯”了声:“说话这么小声干什么,你旁边有人?” “我这不是为了应景么?” “应什么景?” “你不觉得现在有种偷情的气氛?” “” 贺星原站在阳台,感受着四面八方吹来的, 初秋时节的萧瑟凉风, 擤了下鼻子:“哦。” 是有点。 电话里没了声音, 片刻后,他问:“睡不着么?” “睡醒了。” “又做噩梦?” 林深青点点头,记起他看不见,又多应了句。 但她没有说,这次的梦跟以往有点不一样。 她不是一个人漂浮在汪洋大海中。在她快要溺死的时候,有一双手把她从汹涌的波涛里拉了出来。 然后云破日出,阴霾散尽,她看见渔民的船只热闹地往来,海鸟从眼前掠过,飞向高远的天空。 所以她又补充:“也不算噩梦,结局是好的。” “那怎么不再睡一觉?” 她反问:“那你又为什么不挂了我电话去睡觉?” 贺星原没答。 林深青笑着“嘁”了声:“睡了。” “你睡。” “你不睡么?” 贺星原把裤脚往下扯了扯,遮住暴露在冷空气里的脚踝,缩起肩膀趴在栏杆上:“等你睡着了我再挂。” 林深青打了个哈欠,留下一句“有钱真好”就合上了眼,再醒来是早上八点,查了下通话记录,发现贺星原五点多才挂电话。 刚要下床,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傅宵”。 金越那场酒会过后,他就出了个跨国差,今天才回西城。 林深青接通电话,听见那头说:“又叫你闲了一个多礼拜,我这是当老板呢,还是当菩萨呢。” “有气快放。” 傅宵咳了一声:“那个后天下午有个局,跟我出去一趟。” “什么局?” “赛车。” 林深青质疑:“这也是工作内容?” “可不是,现在的商业竞争太激烈了,比资本,比人才不够,还要比特技。” “扯淡,不去。” “小祖宗,用不着你怎么。你就在俱乐部看台上,做道艳压全场的风景线不行?” 林深青还要说“不”,出口忽然一顿:“哪个俱乐部?” 傅宵报了个地址。 她轻轻“啊”了声,思考片刻改了主意:“我人到就行了是吧?” “对,到时候我来接你。” “不要,”她笑起来,“我自己过来。” 后天下午,林深青翘掉瑜伽课,约了贺星原,要他兑现之前说好的,再带她坐一次赛车的承诺。 贺星原开着她的车往俱乐部去,问她:“为什么非要今天?” 他说话带了点鼻音,林深青问:“感冒了啊?” “有点。” 她叹口气,念起了上次跟宿管阿姨讲过的台词:“你这孩子,不懂照顾自己,真不叫人省心。”说着抬手去摸他脑袋。 贺星原偏头躲开。 林深青不满地觑他:“腹肌都摸了,头不能碰?” 他皱皱眉:“那能一样吗?” “哪儿不一样?” 贺星原很久没出声,等过了两个路口,才不太爽利地解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又很快转移话题,“瑜伽课只许翘这么一天。” “知道,特殊情况嘛。”林深青也没打算瞒他,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你看,老板安排的工作不能不上心,可我一个人当花瓶多无趣。” “所以再找个瓶陪你?” 林深青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嗯,希望这只瓶别灌了满瓶的醋回去。” 贺星原沉默着把车开到俱乐部,第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傅宵。 注意到林深青,他的嘴角刚扯起,又迅速耷拉下。 似乎是因为贺星原。 傅宵上前来,好气又好笑:“死丫头,我叫你来,你带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林深青手一摊:“你说只要我人到就行了啊。” 他气得差点一巴掌拍碎她车前灯,克制地说:“来,借一步说话。” 林深青过去几步,抱臂看他:“您又有什么厥词要放?” “厥词是这么用的吗?”傅宵“呸”一声,“我跟你说,这事是这么回事,前天我一出机场,车就被金越那姓赵的孙子追尾了” 他说的是一年前追求过林深青的那个赵曲风,上次酒会做东的。 林深青点点头:“那你们还挺有缘分的啊。” “缘他娘的分,他这是蓄意挑衅!” “你们什么时候结了仇么?” “这得问你,上回在金越,不是你叫我陪你演戏,宝贝儿宝贝儿地叫你?那孙子八成是听见了,以为咱俩来真的,朝我开炮呢。” “哦,”林深青深表惋惜,“那真是对不住你。” “所以今天,那孙子又组了个赛车局搞我。” “那你不来不就完了?”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屁大点事,我当缩头乌龟,传出去像话么?” “可你一把老骨头又赛不过人家,来了不是更丢面子?” 傅宵冷哼:“老子赛车赢不过他,赛女人不行?” 林深青明白了,叹息一声:“你不早说?” “对,要是早说,你就不会带个男人来砸我场” “我就不会来了。”林深青接上。 傅宵噎住,看了眼她身后,靠着车门抽烟的贺星原:“那现在怎么办?” 林深青呵呵笑着:“我左手挽你,右手挽他,咱们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贺星原掐灭烟头过来:“傅总是没女人了么?” 傅宵一愣:“你都听得到?” 林深青遗憾地拍拍他肩膀:“所以说,借这一步说话有意思吗?”又转头跟贺星原说,“这不,找不着比我更好的了。” 贺星原笑了笑,看向傅宵:“我也找不着更好的了,怎么办?” 林深青嗅了嗅空气里的火|药味,拉开两人:“等会儿,稍安勿躁,我来安排,我来安排”说着抄起手机就是一通电话,“苏老板,江湖救个急。” 倒不是傅宵真没带得出手的女人了,只是凡事讲个因果,因谁起,自然由谁结果,所以林深青才揽了这事。 苏滟到的时候,林深青正坐在俱乐部的咖啡厅,听一左一右两个瘟神聊天。 两个瘟神没有黑着脸,反而非常友好地杯碰杯,从金融危机聊到贸易战,再说到酒店业的发展趋势。 好像刚才的火|药味,全是林深青的错觉。 她听得昏昏欲睡,奇怪贺星原一个开飞机的,怎么哪句都能接上话,而且一边响应傅宵,一边还能在她准备抿上一口咖啡的紧要关头,及时拨开她的手。 那手势,就像搡开一只来偷食的仓鼠。 第三次,她怒了:“有意思么?叫我听你们讲天书,还不许我提个神了?” 苏滟就是在这节骨眼进来的,人未到声先至:“呀,这是个什么场面?” “三缺一的场面。”林深青说,“来,要跟哪个庄家,随你挑。” 苏滟看看傅宵,又看看贺星原,最后跟林深青说:“跟你成么?他们聊天,我大概也听不懂。” 要说林深青怎么会找苏滟呢,就因为这女人长得美还会做人,瞧瞧这四两拨千斤的手腕,一句话维护了世界和平。 林深青拍板说好。四人一起进了赛车场,她和苏滟在后,贺星原和傅宵在前。 赵曲风已经在场子里了,跟几个朋友有说有笑,一看傅宵,迎了上来:“哟,我说傅总怎么来迟了,原来拖家带口呢?” 傅宵不接茬,跟他介绍贺星原:“香庭的贺小公子,贺星原。”又跟贺星原讲,“金越的小赵总,赵曲风。” 赵曲风脸色微微一变,又拿笑掩饰了这点不自然:“我当贺小公子不参与咱们商圈俗事呢。” 贺星原淡淡一笑,跟傅宵一样不接这种挑衅的梗。 赵曲风不太舒爽了,非要找他茬,下巴点点他身后的苏滟:“贺小公子抛家弃业,原来是在大陆忙着谈女朋友?” 林深青听见这话记起来了,金越和香庭是业内对家,今天不管她当不当这红颜祸水,赵曲风跟贺星原都得怼上。 没差。 她幽幽叹了口气。贺星原大概也是认识到了这点,所以不再避让:“是,不过小赵总指错人了。” 赵曲风愣了愣,见傅宵没表态,不知想到了哪去,呲着嘴对林深青别有深意地笑。 那眼神,脏得是个男人都瞧得懂。 傅宵和贺星原的脸同时黑了。 傅宵先开口:“小赵总看着挺清闲,挑好车了么?” “没呢,这不等你吗?”赵曲风说完,看看贺星原,“贺小公子也一起?” “好。” 三人离开赛道,去换赛车服。林深青跟苏滟坐上看台,摇着头说:“不是我说,我最讨厌这种狗血玛丽苏的剧情。” “那是因为你是女主角,”苏滟感慨,“我们观众还是挺喜闻乐见的。” 两人侃了会儿,远远看见三个男人回来了,整整齐齐的三身劲装,一个个勾着头盔在底下挑车。 这场面,说内心毫无波动吧,真不能。换了哪个女人都不能。 苏滟热血狂涌,不嫌事大地推推林深青:“猜谁赢?下个注。” “下什么注?” “你说呢?” 林深青笑了。 这一笑,刚巧撞上贺星原望过来的眼神。 林深青觉得,大概是这一瞬,金色的艳阳恰好笼罩了整个赛场,舒适的凉风恰好徐徐吹过,空气里恰好飘来了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不知名花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31 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 林深青像刚被人从水里捞起来。 冷汗湿透了丝质睡衣,她浑身脱力, 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又是凌晨四点。 去浴室冲过澡,林深青趿着拖鞋,到客厅酒柜拿出一瓶白葡萄酒,倒了半杯喝。 清冽的酒液入喉,玫瑰花的气息掺着青柠香在齿颊间溢散开来, 她缓缓吁出一口气。 刚刚又梦见了。 浓云蔽月的夜, 一望无际的大海,她和死去多时的女助理一起漂浮在汪洋中,随浪潮起起落落,饥饿,失温,四肢越来越沉 自打一个月前, 从那场直升机坠海事故中死里逃生以来,林深青几乎每晚都会重复这场噩梦。 想到这里, 她意兴阑珊地收起酒杯, 窝进客厅沙发,望着天花板的顶灯一直到天亮。 清早,茶几上的手机传来“叮”一声, 显示一条当日备忘:14:00单口吹牛皮。 林深青一脸困倦地抓抓头发, 摸索着拨通男助理张随的电话:“中午来接我” “好嘞姐, 给你新配的女助理刚好是工大在读生, 叫上她一起吗?” 她打了个哈欠:“工大怎么, 很牛吗?” “姐,工大是你今天要去演讲的学校。” “哦,这样?那你看着办。” 十二点半,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白麓湾别墅区,林深青家门前。 副驾驶的宋小蓓接连深呼吸两次。 这栋别墅的主人,是国内顶级酒庄伽月的首席酿酒顾问,她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才成了这位林小姐的助理,此刻难免忐忑。 宋小蓓问驾驶座的人:“随哥,今天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在外不要称呼深青姐的本名,她是林家人这件事,在官方平台是不被承认的。” “啊,”宋小蓓疑惑,“酿酒世家的出身,对飞行酿酒师来说不是背景板吗?” 张随还没答,别墅电子门传来“嘀”一声。 宋小蓓偏过头,看见一个高挑的女人慢慢走下台阶,裸色细高跟衬得一双腿修长笔直,再往上,米白色连身裙掐出一条黄金腰线。 她赶紧下去,拉开后座车门:“深青姐,您今天真好看!您这哪是去演讲,简直是要去收割祖国的花朵。” 林深青嘴里嚼着口香糖,把墨镜往下一拨,打量她一眼,进到车里不咸不淡地说:“说的是,这次结束注意断后,别像上回在农大那样,让俩‘鸡崽子’追我七条街。” 宋小蓓低低“哇”一声,想这颜值和身段,的确当得起七条街的追逐。 张随却趁林深青低头摘墨镜,跟宋小蓓比划手势,配合嘴型解释:不是,她在学校落了支钢笔,人家来送还 “” 林深青抬起头来。 张随低咳一声,发动车子,心虚地没话找话:“姐,你这阵子在家休养得怎么样?” “酒足觉饱,神清气爽。” “那打算什么时候恢复工作?北半球的酿酒期到了,加州和安大略的酒庄都往工作室邮箱送了邀请函。” “通通推了。” 张随为难:“理由呢?” 林深青嘴角噙着笑,懒洋洋地说:“我这刚捡回一条命,心肝直颤呢,坐不了飞机也搭不了船,要不你找人把大陆板块接起来?车能直达我就去。” “姐你可真会开玩笑”张随挤出个笑,“哦对了,还有封邮件,那位自称贺先生家属的,又联系了工作室。” 林深青轻轻眨了眨眼。 在港城那架失事的直升机上,除了她的女助理和飞行员,还有一名贺姓遇难者,是位年近半百的当地富商,惨得连遗体都没被找到。 前阵子,她收到一封自称贺家人的邮件,说怀疑这场事故并非单纯的意外,希望跟她了解详情,并请求她暂时保密,包括对贺先生的妻儿。 她没搭理对方。如果真是贺家人,动动手指就能拿到她的私人号码,没道理对着工作室邮箱干瞪眼。 张随说:“姐,你也觉得是骗子吧,咱们要不问问贺太太?” “吃饱了撑得买不起消食片?要真对每个爱慕我,设法接近我的男人都追究到底,我还干不干正事?” 张随惊讶:“姐,你怎么笃定对方是” “也对,”林深青自顾自点头,“也可能是爱慕我的女人。” “我的意思是” “嗯?” 张随摇摇头,把那句“你怎么笃定对方是爱慕你”的质疑咽了回去。 半个钟头后,工大食品学院的孙院长亲自接待了林深青,领她坐观光车参观学校,一路上对院内的酿酒工程专业口若悬河。 九月的西城秋老虎燥人,不过一刻钟,林深青就不耐烦了。 孙敬很有眼力见地带她上了图书馆二楼的观景台,并指给她看,底下那扇双拉门内就是报告厅,张助理已经进去跟人接洽,确认演讲流程。 林深青点点头,挑了把长椅坐下,继续听他讲院内学生的优秀事迹,人不动声色,魂却已经神游天外。 她来演讲,纯粹是为了给自己镀一层“学问金”,没兴趣了解这所大学的风土人情,也不关心祖国的花朵多么成绩斐然。 倒是她有一颗赤诚的爱美之心,愿意给花骨朵们的卖相分出神思来。 临近两点,学生们陆续进入报告厅,林深青站在高处,一溜排地检阅过去,看见标致的,不论男女,目光都多停留两秒。 孙敬笑呵呵介绍:“这次听讲的机会没有开放给其他学院,到场的都是我们食品的学生。” 她随口一应,眼神直勾勾落在两个穿制服的男生身上。 两人都穿一件束着深蓝色领带的白衬衫,金色肩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眼看着身姿挺拔得像运动员,尤其前头那个,青松似的。 她点点头:“‘姿’质不错。”又疑问,“这两个也是贵院学生?” 孙敬这才发现不对,“咦”了声:“那是飞行技术学院的制服。” “贵校还开设了这专业?” “应该是附近航大的。怪了,飞院的孩子怎么大老远跑来” 孙敬疑惑的时候,林深青已经露出了然神色。 一旁宋小蓓看看她,跟着了然了。——在林小姐的世界,所有说不通的问题都可以用“爱慕”来解释。 底下“林小姐的爱慕者”当然被拦了下来。报告厅入口处,组织纪律的女生给两人吃了闭门羹。 孙敬神情欣慰:“院里纪律还是很严明的。” 这头话音刚落,那边打头的男生笑起来:“来演讲的是飞行酿酒师,‘酿酒’工程的能听,‘飞行’技术的不行?” 女生被这强词夺理的架势一唬,愣了愣才解释:“飞行酿酒师本质是酿酒师,因为常坐飞机来往于南北半球五大洲,才被冠上‘飞行’两个字,跟你们开飞机的是两码事。” 后边一个男生上前来,指着刚才说话的那人:“学妹,这是我们院草,你通融通融,回头给你他微信。”说完趁女生发懵,一个鼠蹿溜进去。 “院草”拔步去追:“找抽呢你?” 门口女生回了神,转身“哎”一声,跺跺脚却没拦人,再扭过头,脸已经红了。 孙敬的脸却被打绿了,八字须一抖:“这帮兔崽子!” 林深青摆摆手:“没关系,都是好学的孩子,放人进去吧。”说完朝宋小蓓一抬下巴,示意她们也下楼。 “姐,为什么让不相干的人进去啊?”宋小蓓跟上她,小声问。 她勾唇一笑,桃花眼眼尾扬起的弧度风情万种:“好看的人,怎么会不相干呢?” 林深青走进报告厅,一眼看见航大那两个男生游蛇一样溜到前排,正跟一对女孩商量换座位。 结果当然马到成功。 就像她上台时,底下起了窸窣赞叹一样——漂亮的脸蛋总是这个世界的通行证。 第五排的贺星原也跟众人一样看了看她,可隔着六七米距离,只勉强分清个鼻子嘴巴。他很快低头,解锁手机。 右手边,陈驰拿手肘撞了撞他,贼兮兮地说:“这实训课翘得值啊,你小子,放着娇滴滴的学妹不要,原来好这口?” 贺星原刚要开口解释,手心一震,手机屏幕弹出一条短信:「跟那女人碰上面了吗?」 他看一眼台上的林深青,收起手机,支肘撑着脑袋闭上了眼:“听着点啊,散场前叫我。” “成,”陈驰应下,“你记得晚上请我去南街喝酒就行。” 贺星原说了句“知道”就睡起觉来,再睁眼,演讲已经顺利结束。 林深青走下台,被孙敬和另外几个老师迎出去。 宋小蓓替她撑着阳伞,等她和人话别后,陪她往报告厅外的主干道走,刚到车前,忽然被身后一声“老师”叫住。 林深青脚步一顿,认出了这个声音。 宋小蓓回头看了看,在她耳边压低了声:“姐,这次的‘鸡崽子’一条街就追上你了呀。” 贺星原的身体和表情一起静止了。 他是看她那么单薄地蜷在那里,不忍心坐视不理才来的,可真来了,又不知到底怎么做。 他没哄过人,倒是记忆里被她哄过。 其实也记不清具体了,那时候太小,只隐约记得她把他哄睡以后跟大人邀功,结果欢欢喜喜喊出一嗓子,又把他惊醒了,吓得他哇哇大哭。 她这个姐姐,说起来着实当得不太称职,与其讲那时候是在照顾弟弟,不如说是“玩小孩”。 给他穿女孩子的衣服,戴发卡扎小辫,把学校里的小姐妹叫来看;瓜分他的零食,隔壁奶奶给他的橘子汽水,大半都进了她嘴里;喂他吃糖,非要他亲她脸蛋,亲一口给一颗,最后没分没寸地喂到他蛀牙 这些都还只是他记得的。听妈妈说,在他记事之前,她还有很多壮举。 可就是这样一个姐姐,却让他记了那么多年。 在港城第一次学抽烟,店里一整排形形色色的香烟,他只盯着“深青”两个字移不开眼。 “发什么呆呀,”林深青催促起来,“嫌沙发地儿太小,不够你发挥,要到床上去?” “” 贺星原有点后悔来这趟了,皱皱眉说:“我没别的意思。” “?” “我是说,我来哄你睡觉,只是把你当姐姐待。” 这下换林深青静止了。 这种冷冰冰的静止,让人觉得下一秒,她的表情就会出现裂变,炸成一头母狮子。 但结果她只是笑吟吟地说:“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呀,那行,开始吧,不习惯用嘴的话,用手也可以。” “” 贺星原脑子里绷紧的神经快断了:“我” “想什么呢?”林深青不解地眨眨眼,指指自己后背,“讲故事不会,拍拍也不行?” “” 跟她说话就像坐过山车,一瞬升高一瞬坠落,起起伏伏身不由己。 他在几近窒息的气氛里,尽可能平静而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哦,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32 “我的呢?”她走上去问。 贺星原拿起手边一个白色保温杯, 拧开杯盖, 往一次性纸杯里倒水。 她笑着看他:“不能直接用那杯盖喝么?” 贺星原把温水递过来:“不是我的杯子。” “要是你的,就能直接喝?” 贺星原看她一眼, 没接茬。 她接过水一饮而尽, 又把纸杯推回去。 他接着倒, 她接着喝。 三杯过后,林深青在他隔壁一位坐下,惬意地伸直两条腿:“天上飞的你也会开, 地上跑的你也会开, 海里游的呢, 会不会?” 贺星原偏头看她:“你说潜艇?” 林深青一愣, 拔高了声:“你还会开潜艇?” “不会。” “” “开过游艇。”他又说。 林深青想那也够牛逼了, 点点头问:“驾驭得了这么多交通工具, 是不是也能驾驭各色各样的女人?” 贺星原有点无语:“这有什么联系?” “哦,意思还有你拿不住的。” 当然,比如眼前这个, 三句话里有两句话是在调侃他的。 贺星原没把这句心里话讲出来, 拧开瓶盖, 把剩下半瓶冰水喝了。 林深青正经了点:“读大几了?” “大三。” 她掐指一算:“小我六岁。” “五岁。” 林深青眉梢一扬:“还背了我身份证号呢?” 贺星原噎了噎:“我小学留过一级。” 她“哦”了声, 瞥瞥他:“看着脑子挺好的啊。” “” 贺星原想了想, 还是解释了句:“不是因为成绩,有一学期念到一半搬家了, 才重读的。” “搬家干嘛不等念完一级?” 如果只是简单的“搬家”, 当然不至于这样折腾孩子。贺星原沉默片刻说:“当时家里出了事。” 林深青低低“啊”了声, 想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就没再多问。 贺星原把空矿泉水瓶慢慢拧瘪,问:“你呢,以前搬过家吗?” 这当然是明知故问。 贺星原记得太清楚了,他去港城的前一年夏天,有一天,老巷里开进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轿车,把林深青和她妈妈接走了。 真要算起来,他们之间,其实是她先离开。 她甚至没有和他道别。 “当然搬过。”林深青答。 “为什么搬的?” 她撑着腮笑:“我妈跟野男人跑了,他有钱,能给我买漂亮衣服,我就不要我爸,跟着跑了。” 贺星原看着她:“后来呢,回过老家吗?” 她没正面回答,反问:“穷乡僻壤有什么值得回的?” 贺星原点了点头。 不管这些话几分真假,他大概明白,林深青对外为什么不用本名,不打林家招牌,林爷爷又为什么在采访中说自己孙女没有从事酿酒行业了。 除去爸妈离婚后,她跟了妈妈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和爸爸c爷爷的事业观是截然相悖的。 林爷爷和林叔叔都是业内颇受赞誉的酿酒师,却爱酒不爱钱,多年来四处给人当免费顾问,乐得为钟爱的事业奉献终身,就像葡萄酒世界的无国界医生——名声一箩筐,口袋叮当响。 可林深青呢,她像一个叛逆期少女,使劲和他们对着干,接受伽月的高价聘请,露面于世界各地的商业场合。 她拿傲人的酿酒天赋换惊艳四座的跑车,和对同龄女孩来讲宛如海市蜃楼的豪宅,活得世俗却风光。 她的理念是——有钱不赚王八蛋。 过了很久,他才说:“嗯,是该选钱。” 林深青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他垂着眼:“有钱的话,就不用因为冬天太冷,晚上睡觉把门窗捂得严严实实了。” 她没大理解,觑觑他:“学我们穷人家出身的孩子多愁善感什么?你身上这件卫衣,标价近五位数吧。” “你的别墅不也值近八位数?” 对视片刻,两人齐齐笑着撇开眼。 贺星原撑膝起来:“走吧。” 她摆摆手:“等苏滟来接。” 刚才在更衣室,苏滟联系了她,大概是在为自作主张请来心理医生的事抱歉,所以要来这儿接她。 林深青原本也没生气,就让彼此顺阶下了,跟贺星原一起坐了她的车回去。 傍晚时分,车在白麓湾别墅区熄火,苏滟和贺星原拉开车门下去,回头才发现林深青在后座睡着了,并且丝毫不见将醒的迹象。 贺星原搭在车门边缘的手骤然顿住,停下了关门的动作。 人下意识的反应通常不会骗人,这个举动让苏滟对他迅速建立了好感。 她轻手轻脚,把后座车窗降下一半保持通风,带上前座电吸门,然后朝他一努下巴,示意借一步说话。 走开一小段路后,苏滟说:“她最近常常失眠,很久没睡这么沉了,上次雷打不动也是跟你在一起,你是不是有什么”她斟酌了下用词,“特殊的技巧?” 贺星原笑得无奈:“没有吧。” 只不过撒酒疯和赛车刚好都是高耗能运动而已,累到极点,换几个钟头好眠也不足为奇。 “那好吧,”苏滟耸耸肩,“问你件事,你老实说。前天晚上,你和陈驰是跟踪她来水色的吗?” “当然不是。”贺星原皱起眉,敏锐地问,“什么意思,她觉得有人跟踪她?” 苏滟叹了口气:“应该是她太敏感了。” 贺星原从她表情看出一二:“你怀疑她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她保守回答:“有可能,但她不肯接受诊断,今天中午你也看见了。” “她抗拒心理咨询,或许有什么特殊原因?” “这个我不好说,你可以自己问她,如果她愿意告诉你。” 贺星原点点头,看了眼腕间手表:“我得先回学校点到了,再找时间过来。” 然而比贺星原先来的,是伽月酒庄的老板傅宵。 次日一早,林深青被可视电话轰起,一眼看到屏幕上,傅宵西装革履人模人样,手里一捧洒满金粉的玫瑰花。 她一脸疲倦地招呼:“什么风把傅总吹来了。” 屏幕里的傅宵暴跳如雷:“死丫头,让你别叫‘副总’了,掉不掉我身价?”说完没好气地把花递向镜头,“给你的,高兴吗?” “当然,您每次一出手,花鸟市场的批发生意就兴隆不少,我替西城市民高兴呢。” “” 傅宵咧嘴一笑:“你知道的,我对待女员工向来一视同仁,送了你就不能少了bettycdaisyceilycjudycayctiffany” 林深青捏捏耳朵:“得了,放收花处吧。” “哪儿呢?”傅宵扭头张望。 “那个橘红色的箱子,长宽半米,高一米,贴着可回收标志的。” “” 傅宵黑着脸转回头:“就你舍得糟蹋花,有正事找你呢,放我进门。” 林深青开了门,看见他身后跟来一个助理,虔诚地捧上一口砂锅:“林小姐,您的早餐粥,请趁热喝。” 傅宵把花搁在鞋柜上,自我陶醉:“真羡慕我员工,有我这么贴心的老板。” “怎么全世界都知道我肠胃炎了”林深青嘀咕一句,把人请进门,给自己盛了碗粥,在沙发上边喝边问,“什么事啊?说吧。” 傅宵拿出一封邀请函:“后天跟我去金越参加一个酒会。” 林深青收起帖子:“就这事,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这不是看你都休息一个月了,来问候问候你么?” “是看我好吃懒做这么久了,催我回去被你们资产阶级剥削吧?”林深青瞥他一眼,一口粥喝下去,忽然听见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贺星原”。 傅宵顺着声低头一看,稍稍一愣。 林深青已经接起电话,听见那头贺星原问:“吃早饭了吗?”背景里似乎有汽笛声。 “吃了。” “一个人在家?” 她看了眼傅宵,不慌不忙地“嗯”了声。 “行。” 通话很快结束。 傅宵没头没尾地问出一句:“事故还没处理好?” 林深青莫名其妙:“什么没处理好?” 他指指她手机:“这个贺星原。” “怎么了?” 傅宵一愣,以为自己想错了:“他谁啊?” “还能是谁,追求者呗。” “不是港城贺家来的?” 这回换林深青愣了。她一字一顿地重复:“港城贺家?” “是啊,贺家经营酒店业,早年跟我们酒庄打过交道,我记得,那个在事故里遇难的贺从明,有个在大陆念书的侄子就叫贺星原。张弛说你最近收到贺家人的骚扰邮件,这个贺星原不是为了这事来的么?” 客厅死寂了足足一分钟,林深青缓缓地,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声。 哦,是啊,这人怎么就刚好姓贺呢?敢情装模作样地勾搭她,是为了调查事故? 傅宵凭借对眼前人深入骨髓的了解,大致捋顺了前因后果:“要命了林深青,你被人‘无间道’了还在自作多情?” “” “不是我说,你怎么就不信这世上真有男人对你毫无兴趣呢?当年误会我是要包养你才聘请你就算了,那么久过去,这毛病还是不改,上人家乳臭未干的男娃子那儿丢人现眼?” “闭嘴。” 傅宵摇着头叹气,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唉,我们深青这么单纯可怎么行,这事还得老板我给你办。” “办”字刚落,壁挂的可视电话响起来。林深青起身接通画面,看见贺星原站在别墅电子门外。 她转头跟傅宵说:“出去,立刻。” “?” “人上门了,我要亲自办。” 接到“逐客令”的傅宵骂骂咧咧出了门,不可避免地和贺星原打了个照面。 两人谁也没说话,点头致意后擦肩而过。前者开着阿斯顿马丁扬长而去,后者进了客厅。 只是客厅却空无一人,倒是二楼隐隐传来音乐声,一首慢调子的英文歌。 贺星原在沙发坐下,等歌循环到第五遍还不见林深青,终于拿起手机打她电话。 结果听见她的手机在沙发上响起来。 他皱皱眉,顺着白色旋梯上了楼,到二楼楼梯口时一脚顿住。 有水声从斜前方那扇虚掩的门里传出来。门上的磨砂玻璃窗透出暖黄色灯光,里头大概是浴室。 意识到这点,贺星原立刻转头下楼,却听音乐声和水声戛然而止,林深青的声音响起来:“上来了就帮我个忙。” 贺星原回过身:“什么?” “忘拿衣服了。” “” 他沉默了两秒钟:“我下去,你出来穿吧。” 她充耳不闻:“内衣在卧室左边第一个衣柜,睡衣在床上。” “” “快点呀。” 贺星原扭头走进一间房门大敞的卧室,刚要去开衣柜,又听外边传来林深青的嘱咐:“要上回那身啊。” 他的手在柜门边顿住,朝外问:“什么上回那身?” “在酒店那身啊,我衣柜里还有一套。” 贺星原咬咬后槽牙,一把拉开柜门,被眼前艳光四射的景象震得一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33 即将攀上顶峰之际, 一阵震动把他从梦中人身上生拉硬拽起来。 他满头大汗,在黑暗中喘着粗气, 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被枕边持续震动的手机拉回神志。 贺星原盯着来电显示, 像盯着一切罪孽的根源,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羞耻之余, 还掺杂了一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心情。 他接通电话,哑着嗓子“喂”了一声。 “睡了啊?”那头传来林深青压低了的声音。 他翻开手机确认时间, 把脸闷进枕头:“凌晨四点我不睡觉,做神仙?” 林深青“哦”了声;“那现在是继续睡,还是起来做神仙?” 听见上铺翻身的响动,他默了默, 轻手轻脚下了床:“等我五分钟,先挂了。” 贺星原套上卫衣和长裤,就着凉水洗了把脸, 拉开阳台门,出去给她回电话。 林深青刻意放轻的声音再次响起:“起来了?” 他“嗯”了声:“说话这么小声干什么,你旁边有人?” “我这不是为了应景么?” “应什么景?” “你不觉得现在有种偷情的气氛?” “” 贺星原站在阳台, 感受着四面八方吹来的, 初秋时节的萧瑟凉风,擤了下鼻子:“哦。” 是有点。 电话里没了声音, 片刻后, 他问:“睡不着么?” “睡醒了。” “又做噩梦?” 林深青点点头, 记起他看不见,又多应了句。 但她没有说,这次的梦跟以往有点不一样。 她不是一个人漂浮在汪洋大海中。在她快要溺死的时候,有一双手把她从汹涌的波涛里拉了出来。 然后云破日出,阴霾散尽,她看见渔民的船只热闹地往来,海鸟从眼前掠过,飞向高远的天空。 所以她又补充:“也不算噩梦,结局是好的。” “那怎么不再睡一觉?” 她反问:“那你又为什么不挂了我电话去睡觉?” 贺星原没答。 林深青笑着“嘁”了声:“睡了。” “你睡。” “你不睡么?” 贺星原把裤脚往下扯了扯,遮住暴露在冷空气里的脚踝,缩起肩膀趴在栏杆上:“等你睡着了我再挂。” 林深青打了个哈欠,留下一句“有钱真好”就合上了眼,再醒来是早上八点,查了下通话记录,发现贺星原五点多才挂电话。 刚要下床,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傅宵”。 金越那场酒会过后,他就出了个跨国差,今天才回西城。 林深青接通电话,听见那头说:“又叫你闲了一个多礼拜,我这是当老板呢,还是当菩萨呢。” “有气快放。” 傅宵咳了一声:“那个后天下午有个局,跟我出去一趟。” “什么局?” “赛车。” 林深青质疑:“这也是工作内容?” “可不是,现在的商业竞争太激烈了,比资本,比人才不够,还要比特技。” “扯淡,不去。” “小祖宗,用不着你怎么。你就在俱乐部看台上,做道艳压全场的风景线不行?” 林深青还要说“不”,出口忽然一顿:“哪个俱乐部?” 傅宵报了个地址。 她轻轻“啊”了声,思考片刻改了主意:“我人到就行了是吧?” “对,到时候我来接你。” “不要,”她笑起来,“我自己过来。” 后天下午,林深青翘掉瑜伽课,约了贺星原,要他兑现之前说好的,再带她坐一次赛车的承诺。 贺星原开着她的车往俱乐部去,问她:“为什么非要今天?” 他说话带了点鼻音,林深青问:“感冒了啊?” “有点。” 她叹口气,念起了上次跟宿管阿姨讲过的台词:“你这孩子,不懂照顾自己,真不叫人省心。”说着抬手去摸他脑袋。 贺星原偏头躲开。 林深青不满地觑他:“腹肌都摸了,头不能碰?” 他皱皱眉:“那能一样吗?” “哪儿不一样?” 贺星原很久没出声,等过了两个路口,才不太爽利地解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又很快转移话题,“瑜伽课只许翘这么一天。” “知道,特殊情况嘛。”林深青也没打算瞒他,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你看,老板安排的工作不能不上心,可我一个人当花瓶多无趣。” “所以再找个瓶陪你?” 林深青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嗯,希望这只瓶别灌了满瓶的醋回去。” 贺星原沉默着把车开到俱乐部,第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傅宵。 注意到林深青,他的嘴角刚扯起,又迅速耷拉下。 似乎是因为贺星原。 傅宵上前来,好气又好笑:“死丫头,我叫你来,你带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林深青手一摊:“你说只要我人到就行了啊。” 他气得差点一巴掌拍碎她车前灯,克制地说:“来,借一步说话。” 林深青过去几步,抱臂看他:“您又有什么厥词要放?” “厥词是这么用的吗?”傅宵“呸”一声,“我跟你说,这事是这么回事,前天我一出机场,车就被金越那姓赵的孙子追尾了” 他说的是一年前追求过林深青的那个赵曲风,上次酒会做东的。 林深青点点头:“那你们还挺有缘分的啊。” “缘他娘的分,他这是蓄意挑衅!” “你们什么时候结了仇么?” “这得问你,上回在金越,不是你叫我陪你演戏,宝贝儿宝贝儿地叫你?那孙子八成是听见了,以为咱俩来真的,朝我开炮呢。” “哦,”林深青深表惋惜,“那真是对不住你。” “所以今天,那孙子又组了个赛车局搞我。” “那你不来不就完了?”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屁大点事,我当缩头乌龟,传出去像话么?” “可你一把老骨头又赛不过人家,来了不是更丢面子?” 傅宵冷哼:“老子赛车赢不过他,赛女人不行?” 林深青明白了,叹息一声:“你不早说?” “对,要是早说,你就不会带个男人来砸我场” “我就不会来了。”林深青接上。 傅宵噎住,看了眼她身后,靠着车门抽烟的贺星原:“那现在怎么办?” 林深青呵呵笑着:“我左手挽你,右手挽他,咱们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贺星原掐灭烟头过来:“傅总是没女人了么?” 傅宵一愣:“你都听得到?” 林深青遗憾地拍拍他肩膀:“所以说,借这一步说话有意思吗?”又转头跟贺星原说,“这不,找不着比我更好的了。” 贺星原笑了笑,看向傅宵:“我也找不着更好的了,怎么办?” 林深青嗅了嗅空气里的火|药味,拉开两人:“等会儿,稍安勿躁,我来安排,我来安排”说着抄起手机就是一通电话,“苏老板,江湖救个急。” 倒不是傅宵真没带得出手的女人了,只是凡事讲个因果,因谁起,自然由谁结果,所以林深青才揽了这事。 苏滟到的时候,林深青正坐在俱乐部的咖啡厅,听一左一右两个瘟神聊天。 两个瘟神没有黑着脸,反而非常友好地杯碰杯,从金融危机聊到贸易战,再说到酒店业的发展趋势。 好像刚才的火|药味,全是林深青的错觉。 她听得昏昏欲睡,奇怪贺星原一个开飞机的,怎么哪句都能接上话,而且一边响应傅宵,一边还能在她准备抿上一口咖啡的紧要关头,及时拨开她的手。 那手势,就像搡开一只来偷食的仓鼠。 第三次,她怒了:“有意思么?叫我听你们讲天书,还不许我提个神了?” 苏滟就是在这节骨眼进来的,人未到声先至:“呀,这是个什么场面?” “三缺一的场面。”林深青说,“来,要跟哪个庄家,随你挑。” 苏滟看看傅宵,又看看贺星原,最后跟林深青说:“跟你成么?他们聊天,我大概也听不懂。” 要说林深青怎么会找苏滟呢,就因为这女人长得美还会做人,瞧瞧这四两拨千斤的手腕,一句话维护了世界和平。 林深青拍板说好。四人一起进了赛车场,她和苏滟在后,贺星原和傅宵在前。 赵曲风已经在场子里了,跟几个朋友有说有笑,一看傅宵,迎了上来:“哟,我说傅总怎么来迟了,原来拖家带口呢?” 傅宵不接茬,跟他介绍贺星原:“香庭的贺小公子,贺星原。”又跟贺星原讲,“金越的小赵总,赵曲风。” 赵曲风脸色微微一变,又拿笑掩饰了这点不自然:“我当贺小公子不参与咱们商圈俗事呢。” 贺星原淡淡一笑,跟傅宵一样不接这种挑衅的梗。 赵曲风不太舒爽了,非要找他茬,下巴点点他身后的苏滟:“贺小公子抛家弃业,原来是在大陆忙着谈女朋友?” 林深青听见这话记起来了,金越和香庭是业内对家,今天不管她当不当这红颜祸水,赵曲风跟贺星原都得怼上。 没差。 她幽幽叹了口气。贺星原大概也是认识到了这点,所以不再避让:“是,不过小赵总指错人了。” 赵曲风愣了愣,见傅宵没表态,不知想到了哪去,呲着嘴对林深青别有深意地笑。 那眼神,脏得是个男人都瞧得懂。 傅宵和贺星原的脸同时黑了。 傅宵先开口:“小赵总看着挺清闲,挑好车了么?” “没呢,这不等你吗?”赵曲风说完,看看贺星原,“贺小公子也一起?” “好。” 三人离开赛道,去换赛车服。林深青跟苏滟坐上看台,摇着头说:“不是我说,我最讨厌这种狗血玛丽苏的剧情。” “那是因为你是女主角,”苏滟感慨,“我们观众还是挺喜闻乐见的。” 两人侃了会儿,远远看见三个男人回来了,整整齐齐的三身劲装,一个个勾着头盔在底下挑车。 这场面,说内心毫无波动吧,真不能。换了哪个女人都不能。 苏滟热血狂涌,不嫌事大地推推林深青:“猜谁赢?下个注。” “下什么注?” “你说呢?” 林深青笑了。 这一笑,刚巧撞上贺星原望过来的眼神。 林深青觉得,大概是这一瞬,金色的艳阳恰好笼罩了整个赛场,舒适的凉风恰好徐徐吹过,空气里恰好飘来了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不知名花香。 一切都是那么恰好,恰好到,如果此刻不做点什么,会有点对不住老天安排的剧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34 “没什么你问那么多?” 换了刚才, 他大概要不太舒爽地说“问了你就答”,可他不发火了, 语气都和缓下来, 又耐心问了一次:“今晚收到的吗?” 林深青在他对面坐下,交起一双腿:“第一次看到是去金越之前, 但我这两天都没出门。” 所以也不一定就是今晚才放在那儿的。 “这附近有监控吗?” “物业能查, 不过现在太晚了。” 贺星原点点头。 “到底是什么, 还卖关子呀?”她笑着朝他身后瞄, “我经常收到社会各界优秀男士的礼物,你要这么小心眼,不得气炸?” 如果她到现在还以为是哪个男人送来的礼物, 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林深青这个人, 玩笑开得越凶,越表明她内心害怕。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心照不宣的沉重感。 贺星原难得顺从她的调侃,点点头说:“是, 我小心眼,这礼物我给你扔了, 你洗澡睡觉去。” 她耸耸肩示意好吧, 起身上了楼, 完全忘了要给他处理手伤。 贺星原打开快递箱, 低着头重新看了一遍。 满箱都是林深青前任女助理叶师师的照片, 最上面, 是她被海水泡白, 七窍流血的遗体高清像。 他扯了扯卫衣领口, 牙关节因为怒意阵阵颤栗,平静了一会儿,扭头走上二楼。 林深青正坐在床边,抱着一个衣篓发呆,看见他来,夸张地“哇”出一声:“你这走路没声的,偷窥癖啊?” 他不答反问:“客厅沙发可以借我睡一晚么?” “付钱吗?” 他点头表示可以:“多少?” “谈钱多伤感情,要不要考虑肉偿?” “” “又想什么呢?”林深青抱着衣篓站起来,食指滑过他肩胛锁骨,在他心口轻轻一点,“猪肉,猪肉馅儿的馄饨,我明早想吃。” 贺星原在她走进浴室后闭了闭眼,平复了会儿,敲了敲她的门。 “还有事啊?”她朝外问。 贺星原默了默,说出了上来这趟的根本目的:“我就在楼下,夜里有什么动静都听得见。” 安静了很久后,浴室里传来一声低低的,不带玩笑意味的应答:“嗯。” 这一晚,林深青照旧没怎么睡好。 神经衰弱让她对声音异常敏感,次日清早,楼下传来陌生男人说话声的第一时刻,她就醒了。 但因为贺星原的声音也夹杂其中,她选择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直到身体彻底苏醒,才简单洗漱了一下,慢吞吞走下去。 客厅里坐了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贺星原跟他们讲话讲到一半,抬眼看见她,指着料理台说:“馄饨在那儿热着。” 她“哦”了声,趿着拖鞋去拿。 两名警察朝她颔首致意,其中一个跟贺星原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近期会多加巡查留意,再有发现异常,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说着站起身来。 “谢谢。”贺星原起身送他们出去。 等人走后,林深青才端着馄饨走过来:“难得一夜过去还能看见你人啊,今天不早跑么?” “翘了。” 林深青点点头,吃着馄饨没了后文,似乎丝毫没打算过问刚才的情况。 反倒贺星原主动挑起话头:“我去物业查了监控,你家附近的探头坏了,坏了两天,今早刚修好。” 林深青惊叹:“那姓朱的这么专业么?” 看贺星原的反应,快递肯定是不好的东西,她当然不至于自虐地一探究竟,只是结合昨晚的跟踪事件,认为这是朱娆的手笔。 可贺星原却摇了摇头:“就是因为她没这么专业,我才报警了。”他想了想问,“之前你跟苏滟说,怀疑有人跟踪你,除了那天晚上,还有其他时候吗?” 她回忆了下:“我约你到水色吃饭的那天中午。” “也就是说,两次都是在南街?”他确认道。 林深青点点头。 贺星原双手交握,垂眼思索片刻:“这事我问过朱娆,她说不是她做的。” “她说不是就不是了么?” “不是。但你想,如果她在那时候就能够远程掌握你的行踪,为什么这次还要冒险亲自来西城?” “哦,”林深青咽下一只馄饨,“有道理。” “再说快递。如果她在昨晚找人跟踪你之前就清楚你的住址,又有什么必要特意挑你去金越的日子恐吓你?你昨晚落单,应该不是必然事件吧。” “啊,”林深青又咽下一只馄饨,“你好聪明。” “所以,”相比林深青本人轻忽的态度,贺星原脸上阴霾重重,“送快递的,和在南街跟踪你的,也许另有其人。” “会不会是叶师师她爸?”她歪着脑袋盘算,“他上个月跟伽月闹了好一阵,我们花了大钱才摆平。” 贺星原摇摇头。 林深青是因为没见过照片才这么说。但他知道,不论出于什么意图,没有一位父亲会把女儿那样不堪入目的遗体照拿来恐吓人。 “那是你婶婶么?”林深青搁下汤碗,“她是不是怕我想起什么,到处乱说,提前警告我啊?” 这次贺星原没有直接否定,他说:“我不确定。” 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贺家所有的人脉c背景一概没法动用,可光靠附近的片警,估计又查不出水花。 良久的沉默后,林深青叹了口气:“我真的不喜欢看心理医生。” 贺星原抬起头。 “如果去了有没有什么奖励啊,贺小公子?”她凑到他跟前,提醒他,“我这可是在帮你破案呢。” 浓郁的女人香萦绕在鼻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红唇,或者是为了哄骗她去医院,或者是一时受了蛊惑,他目光闪烁地对上她的眼睛,模棱两可地答:“那得先破了再说。” 林深青跟贺星原去了家附近的市一院,排队挂号的时候碰见了熟人。 其实说熟也算不上熟,就是苏滟上次介绍给林深青的那个心理医生,罗菲。她穿着白大褂,正在门诊大厅跟一个病人说话。 “罗医生?”等她说完话,林深青主动招呼。 罗菲看见她,插着兜走过来:“是林小姐啊,来看病吗?”又看看她身边的贺星原,“男朋友?” “啊,不是,备胎。”林深青答了她的后一问。 贺星原:“” 罗菲莞尔一笑,一指挂号台:“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挂我的号,我先回科室了。” 林深青点点头,目送她离开,跟身前的贺星原感慨:“医院真是小,一会儿不会还来吧?” 他回过头:“来什么?” “我爷爷在这儿住院呢,万一碰上了,你可别说我是来看病的啊,他不知道我出事故那事。” 贺星原皱皱眉:“爷爷怎么了?” “脑溢血。”林深青觑了觑他,“叫这么亲切,想做我爷爷孙女婿啊?” 小时候这么叫惯了,一时嘴快,贺星原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不是就不是呗,加个“当然”得是多不想? 林深青似乎对他的反应很失望:“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正房的备胎不是好备胎。看来我得找个想的。” 贺星原嘴唇紧抿成一线,过了会儿说:“随便你。”然后把她的病历本递给挂号处,微微弯下腰说,“你好,挂精神科。” 却没想到林深青是个行动派,原本打算挂罗菲的号,就因为这么一茬改变了主意,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护士,能不能挑医生啊?” “是要挂专家号吗?” 她摇摇头:“是要挂那种能勾起人看病欲望的,男医生的号。” “呃”对方显然有点为难。 贺星原皱着眉回头看她:“别闹。” “我没闹呀,如果医生长得好看点,我会更加积极配合治疗的。” “那给您挂何医生的号吧。”挂号处的护士脾气好,也没不耐烦,反而朝她腼腆一笑,“他是咱们院草。” 林深青拍拍贺星原,用那种“老乡见老乡”的惊喜语气说:“这么巧,跟你一个级别的。” 贺星原面无表情,拿起单子转身上楼。 林深青笑着跟在他身后,没走两步听见一句“深青啊”,脸上表情微微一僵。 楼梯上,伺候林爷爷的保姆徐姨站在那里,一眼看见了她。 贺星原也停住了脚步。 狭路相逢,躲不过去,林深青上前问:“徐姨,你在门诊大楼干嘛呢?” 徐姨对她笑笑:“老爷子让我拿了两瓶酒来谢谢主治医生。你这是怎么了,来看医生吗?” 这个徐姨在林家做事好些年了,跟林爷爷相当亲近,说是保姆,对林深青来讲也算半个长辈。 不好不答,她只得说:“没呢,不是我。”说着扯扯身边的贺星原,笑了笑,“我陪朋友来的。” 看她神色不太自然,徐姨精明上了,嘴上“哦”着,眼睛却往贺星原手里的挂号单瞟。 林深青头疼,挡了挡:“哎,徐姨,他脸皮薄,您别看了!” 徐姨和贺星原同时一愣。 她压低了声:“得了那种没面子的病,谁想叫人知道呀。” “” 贺星原瞠目看她,刚要说什么,被林深青一把掐住了后腰。 他眉头紧蹙地去抓她手。 两人的手背在身后掰扯着较起劲来。 徐姨没发现两人这点小动作,显然不好意思追问了:“那我先回病房了。” 林深青笑容得体:“好。” 等人走了,贺星原一把撒开她:“胡说八道什么呢?” 林深青甩了甩被他抠疼的手,觑着他:“反正也不做孙女婿,这么气急败坏干什么?” 贺星原黑着脸掉头就走。 林深青小跑几步追上去:“哎你不会真不行吧?” 贺星原咬着牙停步回头:“林深青。” 这么优美的一个名字,硬是被他叫出了凶神恶煞的味道,林深青耸耸肩,闭嘴了。 半个钟头的车程,开了一个多钟头才行进了三分之二。林深青人又犯了晕,在司机踩下第一百脚刹车的时候,酸水已经冒到喉咙口。 还剩一段路,她受不住了,叫司机回去,披上风衣下了车,按照手机地图确定白麓湾的方向,然后穿进了附近一片老小区。 小区里的阿姨们正穿着红舞裙,热热闹闹跳广场舞。林深青嫌闹腾,七绕八拐走到安静的小路,整个人才活了过来。 只是还没呼吸几口清爽的新鲜空气,就接到了苏滟的电话。 准确地说,是苏滟打来的第三通电话。聒噪的广场舞音乐盖过了前两通。 “终于接了”苏滟松了口气,“你在哪,还跟傅宵在一块儿吗?” “他应酬呢,我一个人在锦华苑。”她答完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跟他在一块儿啊?” “贺星原说的,他被你拉黑了,联系不上你。”苏滟急急忙忙地说,“你在锦华苑做什么?别乱走,去人多热闹的地方等我过来。” 林深青一头雾水:“等你来干什么,跳广场舞么?” “对,你就去广场。”苏滟发动了车子,“贺星原说有人跟踪你,我不清楚具体情况,总之你千万别待在黑漆漆的地方。” 林深青还真在黑漆漆的地方。 这小区建成起码十多年了,楼房外墙已经斑驳泛黄,楼里的自行车车库也都废弃了,街上路灯十盏里有三盏是忽明忽暗的。 但她听见这话却笑起来:“这是变着法子骗我放他出黑名单呢。他是神仙吗?怎么知道有人” 她说到这里猛地顿住,因为看见斜前方废车库的窗户上映出一道跟在她身后的黑影。 她木然地接下去:“哦,你快到了是吧,我这儿靠近锦华苑东门。”说完头也不敢回,立刻抬脚朝东走。 苏滟明显听出不对劲:“你别吓我啊,附近有没有居民楼可以避的,不行就喊救命” 林深青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心脏都要蹦出嗓子眼,耳边嗡嗡嗡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直到身后黑影离得越来越近,近到快贴上她后背,才大叫着拼命狂奔起来。 来人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一把拉住她:“是我。” 林深青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她愣愣扭过头,确认了来人后,更加歇斯底里地喊出声:“贺星原你有病啊!” “我”贺星原懵了懵,“不是,我刚才叫你几声,你都没听到吗?” 她甩开他的手,使劲推了他一把:“我听你叫魂啊!你跟人打炮打爽了,闲得蛋疼来我这儿装神弄鬼是吧?” 贺星原沉默下来,一股无名火蹭蹭蹭冒上头,到嘴边的一句“我没有”倏尔一转:“你不也挺爽的么?跟谁都能撒酒疯。” 林深青被吓出的眼泪还挂在眼角,听见这话气极反笑:“是,我爱跟谁撒跟谁撒,爱跟谁爽跟谁” 她话说到一半,被车前灯刺得一晃眼,抬头就见对面飞驰来一辆电瓶车。 穿红舞裙的阿姨握着车把手一路狂飙,到了两人跟前一个急刹:“小伙子找着人了?” 贺星原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林深青一抹眼角泪花,还没搞清楚状况。 阿姨又说:“找着就好,就是那俩流氓蹿得太快,阿姨们没帮你逮着!” “没关系,麻烦您了。” 林深青回过味来,眨眨眼问:“啊,真有人跟踪我,还是一双?” 贺星原抿着嘴不说话。倒是阿姨相当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可不是好大块头的一双吗?胳膊还纹了龙,就在咱们跳舞的广场附近,鬼鬼祟祟不知想干嘛,不过叫这小伙子一下就撂倒了,哎那过肩摔帅得来哟,看得我们一群老阿姨都想回十七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35 自从前阵子有回疲劳驾驶差点追尾, 林深青再没摸过方向盘,从医院出来直接打了个车,照旧在南街巷口下了。 白天的酒吧一条街鸦雀无声,她顶着烈日走了一段,脚步突然慢下来。 不知怎么,前天晚上那种浑身发毛的感觉又来了。听不见身后脚步声, 可就是觉得有道窥探的目光丝丝缕缕粘在背上,怎么也甩不脱。 青天白日,一股寒意生生从脚趾尖爬上了太阳穴。 林深青停下来回头看去。 炙烈的阳光在地面投下阴影,把高矗的路灯浓缩成短短一截。整条街空空荡荡, 两边酒吧也都大门紧闭。 没察觉异样,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继续往里, 走了几步, 给那个暂时还没备注的号码发了条短信:「来水色吗?」 一条文不对题的秒回—— 贺星原:「医生让你这几天别碰酒。」 林深青:「大中午喝什么酒啊,来不来,吃饭。」 贺星原:「可以来。」 林深青:「你位置给我。」 消息界面跳出航大的定位, 放大细看,应该是宿舍区。 她目测了一下距离,问:「十五分钟?」 贺星原:「半个钟头。」 贺星原:「我还没起床。」 发完这两条消息, 贺星原就翻身下了床,跟上铺两个室友说:“中午你们自己出去吃。” 刘敦一愣:“都快出门了, 你这时候放我们鸽子?”看贺星原摘下架子上的毛巾, 拉开了浴室门, 他爬下床喝问,“干什么去啊你?” “有事。” 陈驰看过来:“刘胖,这就是你没眼力见了,咱哥活活素了二十二年,好不容易拱起白菜,你怎么还挡道呢?” 贺星原冷冷瞥了陈驰一眼。 “那白菜不也是素的吗?”刘敦拉住贺星原,“不是,你小子真谈恋爱了?” “我谈你爷爷个恋爱。”他一把搡开刘敦,走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响起。刘敦挠着头问陈驰:“他这两天到底怎么回事?” “他啊,正在经受道德伦常的拷问。” “啥玩意儿?” 陈驰摇头叹息:“他被他干姐姐使劲调戏,深切地认为自己在乱|伦,偏偏还有苦说不出。” “啥意思,这咋说不出呢?” “如果你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硬过,而且被她摸着了,还有脸跟她相认吗?” “娘嘞,”刘敦一抹鼻子,“看不出这小子这么禽兽” “砰”一下,浴室门突然被一巴掌拍得震了震,里头传出个暴怒的声音:“你们他妈有完没完?” 陈驰和刘敦对视一眼,脸上流露出一致的同情。 林深青得到贺星原那句“我还没起床”的回复后,就收起了手机,只是进水色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看什么呢?”苏滟问她,“又有人跟你?” 她点点头,再摇摇头:“不知道。” 毕竟看贺星原发来的定位,事情似乎不像她之前怀疑的那样。 店里没有客人,林深青随意在窗边坐下:“多拿副碗筷。” “你还约了人?” 这怎么能叫约呢?她给自己倒了杯水:“试探完人家的定位,骑虎难下而已。” 她解释得含糊,苏滟也没多问,回头交代服务生准备四人餐。 一听是“四人”,林深青问:“还有谁?” 苏滟的表情不太自然:“我的一个朋友。” 她话音刚落,玻璃门一晃,进来个身材纤瘦,打扮知性的女人。 “罗姐来了呀!”苏滟起身招呼,给两边作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朋友,深青。”又跟林深青说,“这是罗菲,罗姐。” 林深青眨了眨眼,似乎对这三个女人的场面不太理解,倒是罗菲走上前,主动向她伸出手来,和煦微笑:“你好。” 半个钟头后,林深青才知道这个“罗姐”是谁,以及苏滟安排这顿饭的真正用意。 苏滟希望她放下戒备,与罗菲熟络,所以起先一直含糊其词,但最后还是绕不开重点:“罗姐前不久刚从澳洲调过来,现在在咱们这儿一院的精神科,做关于ptsd的项目研究。” 林深青的笑容短暂凝固,眨眼又恢复如常:“哦,你之前在店里碰见的心理医生就是罗姐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贺星原刚好推门而入。 三个女人同时扭头。 林深青“歉意”地跟苏滟和罗菲说:“啊不好意思,朋友来了,失陪。”说着拎包起身。 刚端来一锅养胃粥的服务生愣了愣。 苏滟站起来:“深” “改天约,你招待罗姐。”她笑笑,拉走了贺星原。 贺星原跟着她出了门:“不是叫我来吃饭的?” “不是啊,吃饭有什么意思。”她出尔反尔得毫不羞惭,轻飘飘看他一眼,“还洗了个澡呢?” 他点点头,点完才意识到她语气里有暧昧的成分,补充说:“出门都洗。” 林深青笑起来:“大学课本有教‘欲盖弥彰’这个词么?” “”他心烦地拧了拧眉,“没有,那个在中一课本里。” “中一?”这叫法倒成功转移了林深青的注意力,“你不是大陆人啊?” “是大陆人。” 林深青轻轻“哦”了声,没有追根究底。 走出南街,贺星原在一家粥店门前停下:“还是吃饭吧。” 林深青嘴上不置可否,人倒是跟他进去了。 这是一家装潢非常简朴的小店,几张木质的桌椅板凳,一个立式空调配四只挂壁电扇,但陈设相当干净,给人感官不差。 店里没几个客人,老板娘听见推门声,从后厨掀帘出来,一看来人就笑了:“星原来了啊,这是你们院女同学?我们家敦儿今天没跟你一起呐?” 林深青今天穿着白t,又没化妆,确实有股学生气,贺星原也没更正,招呼回去:“他跟陈驰在一块,刘姨,要两碗清粥,小菜随意就好。” 林深青在木凳上坐下,接过刘姨端来的粥,拿勺子搅了搅,问他:“星原?你姓什么?” 贺星原稍稍一顿。 她摊摊手,示意不讲也无所谓。 “姓贺。”他答完,低下头喝粥。 林深青点点头:“用不着跟着我喝粥,吃得饱么你?” “这里的粥好喝。” 林深青耸耸肩,示意那就随他,然后也低头喝了一口。 这一口粥送进嘴里,顷刻间香气四溢,才知道他没说客套话。 看她这反应,贺星原解释:“加了香油。” “啊,是。”她点点头,思索了一下,觉得这味道有那么点熟悉,像小时候老家那儿几毛钱一碗的粥。 贺星原抬眼看着她,欲言又止。 林深青难得有了点胃口,很快把粥喝干净,拿纸巾擦擦嘴问他:“带烟了吗?” 他抬起头:“你不是不抽烟?” “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的。” 演讲的时候她跟学生开玩笑,说自己已经当了职业酒鬼,不能碰烟了,免得活不长。 他当时半梦半醒听了一耳朵。 “哦。”她记起这回事了。但事实上这跟长命百岁没关系,只是因为烟草容易影响酒质判断而已。 林深青笑起来:“要活那么久干什么,没听说过美人薄命?”她朝他摊开手催促,“带了没啊?” 贺星原不动反问:“你在找刺激吗?” “嗯?” “前天晚上也是。”不计后果地喝到酩酊大醉,包括跟花臂男说那句“去死”。 贺星原皱眉看着她。 林深青的手还摊在那儿:“就当是呗。” “我没带。” 她点头起身:“那我去买。” 贺星原结了账出去拦她:“你是真嫌命太长吗?” 这话说得急了点,语气不太好,他说完自己也意识到了,想补救又没开得了口。 林深青好笑地看着他:“抽根烟怎么了啊,你不也抽?” 他态度放软:“我的意思是,找刺激不是只有烟酒这种路子。” 她笑了笑:“我现在上不了天也下不了海,还有什么路子,你教教我?” 贺星原想了想:“坐车呢,行不行?” “行啊,什么车,过山车?” “等会儿。”他拿手机拨通一个电话,问那头,“执哥,今天场子里有没有双座车?” “大概一个钟头后。” “不是,我带朋友兜两圈。” “好。” 几句过后,他挂断电话,回答她:“赛车。” 林深青不得不承认,这个贺星原的路子真的有点野。 一个钟头前,他还在带她吃街边小店,被她误会是玩过山车的嫩学生。 一个钟头后,他熟稔地走进上流人士出入的赛车俱乐部,一路领她到了赛车场。 四周是成片的绿荫草地,蜿蜒的棕灰赛道,金灿灿的看台,还有蓝得像油画的天。他面对着几辆五颜六色的f1赛车问她:“想坐哪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36 文/顾了之 01 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 林深青像刚被人从水里捞起来。 冷汗湿透了丝质睡衣, 她浑身脱力,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又是凌晨四点。 去浴室冲过澡,林深青趿着拖鞋, 到客厅酒柜拿出一瓶白葡萄酒, 倒了半杯喝。 清冽的酒液入喉, 玫瑰花的气息掺着青柠香在齿颊间溢散开来,她缓缓吁出一口气。 刚刚又梦见了。 浓云蔽月的夜, 一望无际的大海, 她和死去多时的女助理一起漂浮在汪洋中,随浪潮起起落落,饥饿,失温,四肢越来越沉 自打一个月前,从那场直升机坠海事故中死里逃生以来, 林深青几乎每晚都会重复这场噩梦。 想到这里,她意兴阑珊地收起酒杯,窝进客厅沙发, 望着天花板的顶灯一直到天亮。 清早, 茶几上的手机传来“叮”一声, 显示一条当日备忘:14:00单口吹牛皮。 林深青一脸困倦地抓抓头发,摸索着拨通男助理张随的电话:“中午来接我” “好嘞姐, 给你新配的女助理刚好是工大在读生, 叫上她一起吗?” 她打了个哈欠:“工大怎么, 很牛吗?” “姐,工大是你今天要去演讲的学校。” “哦,这样?那你看着办。” 十二点半,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白麓湾别墅区,林深青家门前。 副驾驶的宋小蓓接连深呼吸两次。 这栋别墅的主人,是国内顶级酒庄伽月的首席酿酒顾问,她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才成了这位林小姐的助理,此刻难免忐忑。 宋小蓓问驾驶座的人:“随哥,今天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在外不要称呼深青姐的本名,她是林家人这件事,在官方平台是不被承认的。” “啊,”宋小蓓疑惑,“酿酒世家的出身,对飞行酿酒师来说不是背景板吗?” 张随还没答,别墅电子门传来“嘀”一声。 宋小蓓偏过头,看见一个高挑的女人慢慢走下台阶,裸色细高跟衬得一双腿修长笔直,再往上,米白色连身裙掐出一条黄金腰线。 她赶紧下去,拉开后座车门:“深青姐,您今天真好看!您这哪是去演讲,简直是要去收割祖国的花朵。” 林深青嘴里嚼着口香糖,把墨镜往下一拨,打量她一眼,进到车里不咸不淡地说:“说的是,这次结束注意断后,别像上回在农大那样,让俩‘鸡崽子’追我七条街。” 宋小蓓低低“哇”一声,想这颜值和身段,的确当得起七条街的追逐。 张随却趁林深青低头摘墨镜,跟宋小蓓比划手势,配合嘴型解释:不是,她在学校落了支钢笔,人家来送还 “” 林深青抬起头来。 张随低咳一声,发动车子,心虚地没话找话:“姐,你这阵子在家休养得怎么样?” “酒足觉饱,神清气爽。” “那打算什么时候恢复工作?北半球的酿酒期到了,加州和安大略的酒庄都往工作室邮箱送了邀请函。” “通通推了。” 张随为难:“理由呢?” 林深青嘴角噙着笑,懒洋洋地说:“我这刚捡回一条命,心肝直颤呢,坐不了飞机也搭不了船,要不你找人把大陆板块接起来?车能直达我就去。” “姐你可真会开玩笑”张随挤出个笑,“哦对了,还有封邮件,那位自称贺先生家属的,又联系了工作室。” 林深青轻轻眨了眨眼。 在港城那架失事的直升机上,除了她的女助理和飞行员,还有一名贺姓遇难者,是位年近半百的当地富商,惨得连遗体都没被找到。 前阵子,她收到一封自称贺家人的邮件,说怀疑这场事故并非单纯的意外,希望跟她了解详情,并请求她暂时保密,包括对贺先生的妻儿。 她没搭理对方。如果真是贺家人,动动手指就能拿到她的私人号码,没道理对着工作室邮箱干瞪眼。 张随说:“姐,你也觉得是骗子吧,咱们要不问问贺太太?” “吃饱了撑得买不起消食片?要真对每个爱慕我,设法接近我的男人都追究到底,我还干不干正事?” 张随惊讶:“姐,你怎么笃定对方是” “也对,”林深青自顾自点头,“也可能是爱慕我的女人。” “我的意思是” “嗯?” 张随摇摇头,把那句“你怎么笃定对方是爱慕你”的质疑咽了回去。 半个钟头后,工大食品学院的孙院长亲自接待了林深青,领她坐观光车参观学校,一路上对院内的酿酒工程专业口若悬河。 九月的西城秋老虎燥人,不过一刻钟,林深青就不耐烦了。 孙敬很有眼力见地带她上了图书馆二楼的观景台,并指给她看,底下那扇双拉门内就是报告厅,张助理已经进去跟人接洽,确认演讲流程。 林深青点点头,挑了把长椅坐下,继续听他讲院内学生的优秀事迹,人不动声色,魂却已经神游天外。 她来演讲,纯粹是为了给自己镀一层“学问金”,没兴趣了解这所大学的风土人情,也不关心祖国的花朵多么成绩斐然。 倒是她有一颗赤诚的爱美之心,愿意给花骨朵们的卖相分出神思来。 临近两点,学生们陆续进入报告厅,林深青站在高处,一溜排地检阅过去,看见标致的,不论男女,目光都多停留两秒。 孙敬笑呵呵介绍:“这次听讲的机会没有开放给其他学院,到场的都是我们食品的学生。” 她随口一应,眼神直勾勾落在两个穿制服的男生身上。 两人都穿一件束着深蓝色领带的白衬衫,金色肩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眼看着身姿挺拔得像运动员,尤其前头那个,青松似的。 她点点头:“‘姿’质不错。”又疑问,“这两个也是贵院学生?” 孙敬这才发现不对,“咦”了声:“那是飞行技术学院的制服。” “贵校还开设了这专业?” “应该是附近航大的。怪了,飞院的孩子怎么大老远跑来” 孙敬疑惑的时候,林深青已经露出了然神色。 一旁宋小蓓看看她,跟着了然了。——在林小姐的世界,所有说不通的问题都可以用“爱慕”来解释。 底下“林小姐的爱慕者”当然被拦了下来。报告厅入口处,组织纪律的女生给两人吃了闭门羹。 孙敬神情欣慰:“院里纪律还是很严明的。” 这头话音刚落,那边打头的男生笑起来:“来演讲的是飞行酿酒师,‘酿酒’工程的能听,‘飞行’技术的不行?” 女生被这强词夺理的架势一唬,愣了愣才解释:“飞行酿酒师本质是酿酒师,因为常坐飞机来往于南北半球五大洲,才被冠上‘飞行’两个字,跟你们开飞机的是两码事。” 后边一个男生上前来,指着刚才说话的那人:“学妹,这是我们院草,你通融通融,回头给你他微信。”说完趁女生发懵,一个鼠蹿溜进去。 “院草”拔步去追:“找抽呢你?” 门口女生回了神,转身“哎”一声,跺跺脚却没拦人,再扭过头,脸已经红了。 孙敬的脸却被打绿了,八字须一抖:“这帮兔崽子!” 林深青摆摆手:“没关系,都是好学的孩子,放人进去吧。”说完朝宋小蓓一抬下巴,示意她们也下楼。 “姐,为什么让不相干的人进去啊?”宋小蓓跟上她,小声问。 她勾唇一笑,桃花眼眼尾扬起的弧度风情万种:“好看的人,怎么会不相干呢?” 林深青走进报告厅,一眼看见航大那两个男生游蛇一样溜到前排,正跟一对女孩商量换座位。 结果当然马到成功。 就像她上台时,底下起了窸窣赞叹一样——漂亮的脸蛋总是这个世界的通行证。 第五排的贺星原也跟众人一样看了看她,可隔着六七米距离,只勉强分清个鼻子嘴巴。他很快低头,解锁手机。 右手边,陈驰拿手肘撞了撞他,贼兮兮地说:“这实训课翘得值啊,你小子,放着娇滴滴的学妹不要,原来好这口?” 贺星原刚要开口解释,手心一震,手机屏幕弹出一条短信:「跟那女人碰上面了吗?」 他看一眼台上的林深青,收起手机,支肘撑着脑袋闭上了眼:“听着点啊,散场前叫我。” “成,”陈驰应下,“你记得晚上请我去南街喝酒就行。” 贺星原说了句“知道”就睡起觉来,再睁眼,演讲已经顺利结束。 林深青走下台,被孙敬和另外几个老师迎出去。 宋小蓓替她撑着阳伞,等她和人话别后,陪她往报告厅外的主干道走,刚到车前,忽然被身后一声“老师”叫住。 林深青脚步一顿,认出了这个声音。 宋小蓓回头看了看,在她耳边压低了声:“姐,这次的‘鸡崽子’一条街就追上你了呀。” 贺星原最后答应了“下次”。 林深青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就见他坐在看台第一排,手里握着一瓶空了一半的冰水。 “我的呢?”她走上去问。 贺星原拿起手边一个白色保温杯,拧开杯盖,往一次性纸杯里倒水。 她笑着看他:“不能直接用那杯盖喝么?” 贺星原把温水递过来:“不是我的杯子。” “要是你的,就能直接喝?” 贺星原看她一眼,没接茬。 她接过水一饮而尽,又把纸杯推回去。 他接着倒,她接着喝。 三杯过后,林深青在他隔壁一位坐下,惬意地伸直两条腿:“天上飞的你也会开,地上跑的你也会开,海里游的呢,会不会?” 贺星原偏头看她:“你说潜艇?” 林深青一愣,拔高了声:“你还会开潜艇?” “不会。” “” “开过游艇。”他又说。 林深青想那也够牛逼了,点点头问:“驾驭得了这么多交通工具,是不是也能驾驭各色各样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37 那些内衣都是她拿来装点用的收藏品, 当然不会有第二套同款,她不过是试探试探, 看他究竟看了她多少而已。 事实证明,几身紫色的样式明明非常接近,他也记得跟上回那套的细微区别。 死小子, 不是一心调查事故么? 林深青穿好衣服下楼,看见贺星原坐在沙发上,面前一瓶喝到见底的矿泉水。 “冰箱里有冰的啊。”她似乎笃定他更需要冰水, 转头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瓶扔给他。 贺星原接住了却没喝,也不说话, 脸色极差。 林深青打开酒柜, 给自己倒了杯酒, 在他身边坐下:“衣柜里还真没有, 不愧是高材生, 记性真”她说到一半停下,因为被贺星原扣住了手腕。 她低头看看他的手, 故作疑惑地等他后文。 她觉得他应该是想说什么的,但长久的沉默过去了,他仅仅借此抽出了她手里的酒杯, 放去一边,又从茶几隔层拿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 拧开瓶盖递给她。 全程无话。 扣手腕的下个步骤不是压倒, 这让林深青深感费解。 更令人遗憾的是, 他还立即肃清了一切旖旎的气氛:“我今天是来找你谈正事的。” 林深青面带好奇:“一个个都说谈正事,谈情说爱难道不是?” 贺星原瞥了眼鞋柜:“反正我不是。” “哦——”她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看见了那束玫瑰花,若有所思却不解释。 贺星原接着说:“那天晚上,水色那首歌是我叫人放的。” 林深青刚才在浴室已经把这事想明白,倒有点意外他这么快开诚布公。她像失去兴味似的,起身坐到了他对面:“唉,这就不演啦?” 贺星原的眼神飘忽了一瞬。 她耸耸肩,示意没错,她都知道了。 这下,贺星原对她浑身带刺的态度多少理解了点,主动道歉:“对不起,当时有点误会。” 毕竟那时候不知道她是林深青,对她多少存了疑虑。 林深青靠着沙发问:“之前那几封邮件也是你发的?” “不是。事发当时我在航大参加暑期集训,不了解那边的详情。发件人是我叔叔的一个朋友,她怀疑事故跟我婶婶有关,又认为你收了封口费,所以找我探你口风。”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当然,也是我自己想了解情况。” “嘶——”林深青用指关节敲着茶几,想着怪不得发件人说不要惊动贺太太,“那你现在不担心,我和你婶婶是一伙儿的了?” 他点点头。 她看看自己:“我看起来这么正直?” “嗯。” 林深青点点头,心道好啊,年纪轻轻就瞎了。 她说:“可我确实收了你婶婶的钱,只不过叫法是抚恤金。虽然我也不懂,警方说事故原因是飞行员操作失误,她也同样是受害者,为什么反过来给我这笔钱。” 但人怎么能不要钱呢,尤其是自己长了脚进口袋的。 贺星原不以为然:“你没把钱转汇给叶师师的家人吗?” 叶师师是她那个过世的前任女助理。 林深青一愣:“现在连银行都卖客户隐私了?” “没,是我猜的。” “哦,她爸天天拉横幅写血书,我能怎么办,破财消灾呗。”林深青随意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又不是我害死她的。” 贺星原皱皱眉:“那架私人飞机是接我叔叔去森岛参加空中酒会的,你原本预订了另一趟公共航班,后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架飞机上?” “鬼知道呢?”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说起来有点狗血,从为什么会上那架直升机,到被另一架直升机从海上救起,中间的这段,我这儿都不记得了。啊,这么说,还真是只有鬼知道了” “这不是狗血,这是ptsd的典型症状,你没看过医生吗?” “不过少了点不愉快的回忆,想不起来不是更好?” “如果事故是人为制造,这段记忆就很关键。” “你也说了只是如果。” “但黑匣子记录的,直升机失事前的飞行参数” “说人话。”林深青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是说,这架飞机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林深青像听见什么笑话:“港城的事故调查专员都没发现的疑点,叫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发现了?真是前途无量,可喜可贺啊。” 贺星原沉默了。 “哎呀,这么好的飞行员苗子,怎么在这儿虚度光阴呢?”林深青笑了笑,“姐姐可不是什么正经人,趁还没被吃干抹净,赶紧回去吧。” 贺星原没再跟她多说,离开白麓湾后,拨通了苏滟的电话。 那头女声嗓音沙哑,大概还没起床:“谈完了?顺利么?” “她那脾气,还说不好。”贺星原回头看了眼别墅区的方向,“你能过来陪她么?我觉得她今天状态会很不好。” “白天可以,晚上我得看店。” “她其他家人朋友呢,或者她助理。” “女助理是新来的,跟她还不亲近,反而叫她不自在,至于男助理嘛”苏滟拖长了声,带了点调笑的味道,“你这么大度啊?” 贺星原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以群分,但当苏滟提出由他晚上来“换班”时,他却也没拒绝。 夜里十点,等宿管查完寝,他背上包跳窗出学校,打车到了白麓湾。 苏滟给他开了门,说林深青八点多吃了两片安定,现在在卧室睡熟了。 “她白天怎么样?”贺星原问。 “看着心情不错,还挺精神地把你骂了一顿。” “” “能让她吃瘪,行呀你。”苏滟赞赏地看看他,又严肃起来,“不过那飞机真有问题吗?之前的事故报告没提啊。” “没有,”贺星原压低声,“如果真有明显疑点,警方早就介入了。” “那你这是骗她呢?” 他点点头:“总得说得煞有介事,才能激她为了破案接受治疗。” 苏滟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大学生有文化就是靠谱。”说着拎起包,把门带上,“交给你了啊,有事给我电话。” 贺星原进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拿出课本和笔,开始写专业课报告。 茶几位置低,他人又高,躬着背写了半个小时字,浑身不舒坦,站起来活动筋骨。 也就是这时候,听见二楼传来一声惊叫。 他心脏陡地一跳,开了楼道灯,三步并两步冲上去,一眼看到林深青披头散发,惊慌失措地从卧室光着脚跑出来。 “怎么了?”他握住她一对手肘,在楼梯口把她拦下。 “有人,窗边有人,”林深青吓得眼眶通红,“她来找我了” 贺星原顺她所指看去,卧室空空荡荡,窗帘也是拉紧的。 “谁来找你了?” “叶师师,叶师师来了肿的,全是肿的,都被泡白了,还有血,眼睛里,鼻子里,都在流血” 她讲得支离破碎,贺星原却听得齿牙颤栗。 他摇摇头说:“没有,你只是做噩梦了。” 她听不进去,抱着头哭:“她问我为什么不给她讨公道,说我害死她我没有!我也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怪我我就是不想看医生而已” 贺星原喉咙底一哽:“为什么不想看医生?” 林深青没说话,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愿意答。 贺星原垂眼看了看她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脚:“那我们不看医生了,你去把鞋穿好。” 林深青摇着头不肯回房间。他要去帮她拿,又被攥着衣服动不了,只好把她整个人架起来,让她暂时踩在自己脚上,一只手轻轻拍她的背。 可能有五分钟,或者十分钟过去了,她的哭声才渐渐变小。 神志回笼少许,林深青抽着噎,迟疑地回头看向卧室。 贺星原拿手虚虚盖住她眼。 就像比死亡本身更让人绝望的,是濒临死亡的关头,想象中的恐惧永远比真实的来得可怕。 所以他把她的视线引了回来:“真的没人。” 林深青如梦初醒:“我刚才做梦了?” “嗯。” 她在原地发了两分钟呆,慢慢恢复了清明,退后一步,放开了贺星原:“你怎么在我家?” 他神情无奈:“不放心你啊。” 林深青反应还有点迟钝,愣了好半天,才记起自己还在气他,哼笑一声:“管得真宽。” 一回过神就立马刺他,贺星原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默了默说:“你去照照镜子,带着鼻涕泡笑好不好看?” 林深青神情一滞,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扭头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洗脸。 贺星原到她卧室拿来拖鞋,递到她脚下:“赶紧穿上。” 她抹着洗面奶无动于衷。 贺星原催促:“着凉了难受的是你。” “你管我怎么着?” 他叹息一声,单手把她拦腰托起。 林深青惊叫起来,还没叫到最高点就被重新放回了地面,低头一看,脚上多了拖鞋。 她满脸泡沫地看着贺星原:“神经病吗你?” “好看行了吧?” “?” “我说你带着鼻涕泡笑也好看。” 她不就是在气这个吗?一天天变本加厉地张牙舞爪,就是不爽自己在他这儿“碰壁”呗。 林深青擦干净脸,转身下楼:“这我大有自知之明,用不着你提醒。” “” 贺星原真不知该气该笑,跟在她身后下去,看她拿起茶几上的课本,扭头说:“长见识了,第一次碰上有男人来找我做作业。” 他模糊重点地解释:“明天第一节早课得交。” 看她像是缓过来了,他坐下来,拿起飞机结构图继续赶报告,沙沙几笔下去,却瞥见她盘腿坐在对面发呆,手里的矿泉水只喝了一小口就没再动。 他看着她,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刚才那番神气只是强拗的而已。 他主动开口:“不睡了吗?” 她眼神呆滞地点点头。 “以前做噩梦醒来,都这么发呆到天亮?” 她又点点头。 贺星原看了眼腕表,这才十二点不到。他说:“再睡一觉。” 她打起精神,似笑非笑地看他:“睡不着啊,要不你哄哄我?” “” 她“嘁”了一声,大概是不指望了的意思,然后自顾自拉起毛毯,背对他侧躺了下去。 大约过了两分钟,却突然感到身后的沙发下陷了一块。 林深青扭过头,看见贺星原坐在离她咫尺的地方。 “干嘛?”她眨眨眼问。 他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来哄你睡觉。” 小区里的阿姨们正穿着红舞裙,热热闹闹跳广场舞。林深青嫌闹腾,七绕八拐走到安静的小路,整个人才活了过来。 只是还没呼吸几口清爽的新鲜空气,就接到了苏滟的电话。 准确地说,是苏滟打来的第三通电话。聒噪的广场舞音乐盖过了前两通。 “终于接了”苏滟松了口气,“你在哪,还跟傅宵在一块儿吗?” “他应酬呢,我一个人在锦华苑。”她答完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跟他在一块儿啊?” “贺星原说的,他被你拉黑了,联系不上你。”苏滟急急忙忙地说,“你在锦华苑做什么?别乱走,去人多热闹的地方等我过来。” 林深青一头雾水:“等你来干什么,跳广场舞么?” “对,你就去广场。”苏滟发动了车子,“贺星原说有人跟踪你,我不清楚具体情况,总之你千万别待在黑漆漆的地方。” 林深青还真在黑漆漆的地方。 这小区建成起码十多年了,楼房外墙已经斑驳泛黄,楼里的自行车车库也都废弃了,街上路灯十盏里有三盏是忽明忽暗的。 但她听见这话却笑起来:“这是变着法子骗我放他出黑名单呢。他是神仙吗?怎么知道有人” 她说到这里猛地顿住,因为看见斜前方废车库的窗户上映出一道跟在她身后的黑影。 她木然地接下去:“哦,你快到了是吧,我这儿靠近锦华苑东门。”说完头也不敢回,立刻抬脚朝东走。 苏滟明显听出不对劲:“你别吓我啊,附近有没有居民楼可以避的,不行就喊救命” 林深青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心脏都要蹦出嗓子眼,耳边嗡嗡嗡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直到身后黑影离得越来越近,近到快贴上她后背,才大叫着拼命狂奔起来。 来人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一把拉住她:“是我。” 林深青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她愣愣扭过头,确认了来人后,更加歇斯底里地喊出声:“贺星原你有病啊!” “我”贺星原懵了懵,“不是,我刚才叫你几声,你都没听到吗?” 她甩开他的手,使劲推了他一把:“我听你叫魂啊!你跟人打炮打爽了,闲得蛋疼来我这儿装神弄鬼是吧?” 贺星原沉默下来,一股无名火蹭蹭蹭冒上头,到嘴边的一句“我没有”倏尔一转:“你不也挺爽的么?跟谁都能撒酒疯。” 林深青被吓出的眼泪还挂在眼角,听见这话气极反笑:“是,我爱跟谁撒跟谁撒,爱跟谁爽跟谁” 她话说到一半,被车前灯刺得一晃眼,抬头就见对面飞驰来一辆电瓶车。 穿红舞裙的阿姨握着车把手一路狂飙,到了两人跟前一个急刹:“小伙子找着人了?” 贺星原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林深青一抹眼角泪花,还没搞清楚状况。 阿姨又说:“找着就好,就是那俩流氓蹿得太快,阿姨们没帮你逮着!” “没关系,麻烦您了。” 林深青回过味来,眨眨眼问:“啊,真有人跟踪我,还是一双?” 贺星原抿着嘴不说话。倒是阿姨相当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可不是好大块头的一双吗?胳膊还纹了龙,就在咱们跳舞的广场附近,鬼鬼祟祟不知想干嘛,不过叫这小伙子一下就撂倒了,哎那过肩摔帅得来哟,看得我们一群老阿姨都想回十七岁了” “” 林深青看看贺星原,笑着附和:“是帅,是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38 又是凌晨四点。 去浴室冲过澡,林深青趿着拖鞋, 到客厅酒柜拿出一瓶白葡萄酒, 倒了半杯喝。 清冽的酒液入喉, 玫瑰花的气息掺着青柠香在齿颊间溢散开来,她缓缓吁出一口气。 刚刚又梦见了。 浓云蔽月的夜,一望无际的大海,她和死去多时的女助理一起漂浮在汪洋中, 随浪潮起起落落, 饥饿,失温,四肢越来越沉 自打一个月前, 从那场直升机坠海事故中死里逃生以来,林深青几乎每晚都会重复这场噩梦。 想到这里,她意兴阑珊地收起酒杯, 窝进客厅沙发,望着天花板的顶灯一直到天亮。 清早, 茶几上的手机传来“叮”一声,显示一条当日备忘:14:00单口吹牛皮。 林深青一脸困倦地抓抓头发,摸索着拨通男助理张随的电话:“中午来接我” “好嘞姐,给你新配的女助理刚好是工大在读生, 叫上她一起吗?” 她打了个哈欠:“工大怎么,很牛吗?” “姐, 工大是你今天要去演讲的学校。” “哦, 这样?那你看着办。” 十二点半,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白麓湾别墅区,林深青家门前。 副驾驶的宋小蓓接连深呼吸两次。 这栋别墅的主人,是国内顶级酒庄伽月的首席酿酒顾问,她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才成了这位林小姐的助理,此刻难免忐忑。 宋小蓓问驾驶座的人:“随哥,今天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在外不要称呼深青姐的本名,她是林家人这件事,在官方平台是不被承认的。” “啊,”宋小蓓疑惑,“酿酒世家的出身,对飞行酿酒师来说不是背景板吗?” 张随还没答,别墅电子门传来“嘀”一声。 宋小蓓偏过头,看见一个高挑的女人慢慢走下台阶,裸色细高跟衬得一双腿修长笔直,再往上,米白色连身裙掐出一条黄金腰线。 她赶紧下去,拉开后座车门:“深青姐,您今天真好看!您这哪是去演讲,简直是要去收割祖国的花朵。” 林深青嘴里嚼着口香糖,把墨镜往下一拨,打量她一眼,进到车里不咸不淡地说:“说的是,这次结束注意断后,别像上回在农大那样,让俩‘鸡崽子’追我七条街。” 宋小蓓低低“哇”一声,想这颜值和身段,的确当得起七条街的追逐。 张随却趁林深青低头摘墨镜,跟宋小蓓比划手势,配合嘴型解释:不是,她在学校落了支钢笔,人家来送还 “” 林深青抬起头来。 张随低咳一声,发动车子,心虚地没话找话:“姐,你这阵子在家休养得怎么样?” “酒足觉饱,神清气爽。” “那打算什么时候恢复工作?北半球的酿酒期到了,加州和安大略的酒庄都往工作室邮箱送了邀请函。” “通通推了。” 张随为难:“理由呢?” 林深青嘴角噙着笑,懒洋洋地说:“我这刚捡回一条命,心肝直颤呢,坐不了飞机也搭不了船,要不你找人把大陆板块接起来?车能直达我就去。” “姐你可真会开玩笑”张随挤出个笑,“哦对了,还有封邮件,那位自称贺先生家属的,又联系了工作室。” 林深青轻轻眨了眨眼。 在港城那架失事的直升机上,除了她的女助理和飞行员,还有一名贺姓遇难者,是位年近半百的当地富商,惨得连遗体都没被找到。 前阵子,她收到一封自称贺家人的邮件,说怀疑这场事故并非单纯的意外,希望跟她了解详情,并请求她暂时保密,包括对贺先生的妻儿。 她没搭理对方。如果真是贺家人,动动手指就能拿到她的私人号码,没道理对着工作室邮箱干瞪眼。 张随说:“姐,你也觉得是骗子吧,咱们要不问问贺太太?” “吃饱了撑得买不起消食片?要真对每个爱慕我,设法接近我的男人都追究到底,我还干不干正事?” 张随惊讶:“姐,你怎么笃定对方是” “也对,”林深青自顾自点头,“也可能是爱慕我的女人。” “我的意思是” “嗯?” 张随摇摇头,把那句“你怎么笃定对方是爱慕你”的质疑咽了回去。 半个钟头后,工大食品学院的孙院长亲自接待了林深青,领她坐观光车参观学校,一路上对院内的酿酒工程专业口若悬河。 九月的西城秋老虎燥人,不过一刻钟,林深青就不耐烦了。 孙敬很有眼力见地带她上了图书馆二楼的观景台,并指给她看,底下那扇双拉门内就是报告厅,张助理已经进去跟人接洽,确认演讲流程。 林深青点点头,挑了把长椅坐下,继续听他讲院内学生的优秀事迹,人不动声色,魂却已经神游天外。 她来演讲,纯粹是为了给自己镀一层“学问金”,没兴趣了解这所大学的风土人情,也不关心祖国的花朵多么成绩斐然。 倒是她有一颗赤诚的爱美之心,愿意给花骨朵们的卖相分出神思来。 临近两点,学生们陆续进入报告厅,林深青站在高处,一溜排地检阅过去,看见标致的,不论男女,目光都多停留两秒。 孙敬笑呵呵介绍:“这次听讲的机会没有开放给其他学院,到场的都是我们食品的学生。” 她随口一应,眼神直勾勾落在两个穿制服的男生身上。 两人都穿一件束着深蓝色领带的白衬衫,金色肩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眼看着身姿挺拔得像运动员,尤其前头那个,青松似的。 她点点头:“‘姿’质不错。”又疑问,“这两个也是贵院学生?” 孙敬这才发现不对,“咦”了声:“那是飞行技术学院的制服。” “贵校还开设了这专业?” “应该是附近航大的。怪了,飞院的孩子怎么大老远跑来” 孙敬疑惑的时候,林深青已经露出了然神色。 一旁宋小蓓看看她,跟着了然了。——在林小姐的世界,所有说不通的问题都可以用“爱慕”来解释。 底下“林小姐的爱慕者”当然被拦了下来。报告厅入口处,组织纪律的女生给两人吃了闭门羹。 孙敬神情欣慰:“院里纪律还是很严明的。” 这头话音刚落,那边打头的男生笑起来:“来演讲的是飞行酿酒师,‘酿酒’工程的能听,‘飞行’技术的不行?” 女生被这强词夺理的架势一唬,愣了愣才解释:“飞行酿酒师本质是酿酒师,因为常坐飞机来往于南北半球五大洲,才被冠上‘飞行’两个字,跟你们开飞机的是两码事。” 后边一个男生上前来,指着刚才说话的那人:“学妹,这是我们院草,你通融通融,回头给你他微信。”说完趁女生发懵,一个鼠蹿溜进去。 “院草”拔步去追:“找抽呢你?” 门口女生回了神,转身“哎”一声,跺跺脚却没拦人,再扭过头,脸已经红了。 孙敬的脸却被打绿了,八字须一抖:“这帮兔崽子!” 林深青摆摆手:“没关系,都是好学的孩子,放人进去吧。”说完朝宋小蓓一抬下巴,示意她们也下楼。 “姐,为什么让不相干的人进去啊?”宋小蓓跟上她,小声问。 她勾唇一笑,桃花眼眼尾扬起的弧度风情万种:“好看的人,怎么会不相干呢?” 林深青走进报告厅,一眼看见航大那两个男生游蛇一样溜到前排,正跟一对女孩商量换座位。 结果当然马到成功。 就像她上台时,底下起了窸窣赞叹一样——漂亮的脸蛋总是这个世界的通行证。 第五排的贺星原也跟众人一样看了看她,可隔着六七米距离,只勉强分清个鼻子嘴巴。他很快低头,解锁手机。 右手边,陈驰拿手肘撞了撞他,贼兮兮地说:“这实训课翘得值啊,你小子,放着娇滴滴的学妹不要,原来好这口?” 贺星原刚要开口解释,手心一震,手机屏幕弹出一条短信:「跟那女人碰上面了吗?」 他看一眼台上的林深青,收起手机,支肘撑着脑袋闭上了眼:“听着点啊,散场前叫我。” “成,”陈驰应下,“你记得晚上请我去南街喝酒就行。” 贺星原说了句“知道”就睡起觉来,再睁眼,演讲已经顺利结束。 林深青走下台,被孙敬和另外几个老师迎出去。 宋小蓓替她撑着阳伞,等她和人话别后,陪她往报告厅外的主干道走,刚到车前,忽然被身后一声“老师”叫住。 林深青脚步一顿,认出了这个声音。 宋小蓓回头看了看,在她耳边压低了声:“姐,这次的‘鸡崽子’一条街就追上你了呀。” 贺星原垂眼看着高脚椅上的林深青。 她脸上毫无说谎的心虚,也不见被默许的感激,招呼一句:“坐啊。”把酒杯推过来。 灯红酒绿的环境,似乎天然带有拉近陌生男女的魔力。贺星原在她右手边坐下,推回酒杯:“我不喝红酒。” “那上这儿干什么来了?” “你说呢?”他反问。 “老师提问,学生可以这样答吗?” “女人提问,男人可以这样答。” 林深青似笑非笑地晲了他一眼。 这一眼暗流涌动,百转千回,像一道弯钩使了巧劲勾紧人心。接下来,但凡她要,只需轻轻一拉,就能将它剥落。 贺星原笑了笑:“你的名字是这个意思。” “嗯?” “selene,古希腊神话里的月亮女神,光辉神秘,只在夜间穿行。传言她爱上了一个凡人男子的皮相,为了让他青春永驻,无法离开她,就让他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他声不大,混杂在摇滚乐里,像茫茫细沙拂过耳畔。 但林深青听清了每一个字。 她说:“那是她,不是我。” “有点像。” “哪里像?” “都是漂亮会吃人的。” “那你不怕?” “怕为什么坐在这里?”贺星原拿回刚才那杯酒,一饮而尽。 她盯着他滚动的喉结问:“不是不喝么?” “今天之前,我也不读神话。” 林深青笑了。 底下乐队一曲终了,贺星原转头给自己添酒,一手高脚杯,一手醒酒瓶,手势专业精准,结束时,酒液水平面恰好停在最佳饮用线。 林深青终于开始正眼看他。 这男孩子的模样生得是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39 他拧拧眉, 胡乱抓了一身, 再勾起床上那条睡裙, 一气走到浴室前,闭上眼从门缝递给她, 然后转身下楼。 林深青接过来,在浴室里裹着浴巾冷笑。 那些内衣都是她拿来装点用的收藏品,当然不会有第二套同款,她不过是试探试探, 看他究竟看了她多少而已。 事实证明,几身紫色的样式明明非常接近,他也记得跟上回那套的细微区别。 死小子,不是一心调查事故么 林深青穿好衣服下楼,看见贺星原坐在沙发上, 面前一瓶喝到见底的矿泉水。 “冰箱里有冰的啊。”她似乎笃定他更需要冰水, 转头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瓶扔给他。 贺星原接住了却没喝, 也不说话, 脸色极差。 林深青打开酒柜, 给自己倒了杯酒,在他身边坐下“衣柜里还真没有,不愧是高材生,记性真”她说到一半停下, 因为被贺星原扣住了手腕。 她低头看看他的手, 故作疑惑地等他后文。 她觉得他应该是想说什么的, 但长久的沉默过去了,他仅仅借此抽出了她手里的酒杯,放去一边,又从茶几隔层拿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全程无话。 扣手腕的下个步骤不是压倒,这让林深青深感费解。 更令人遗憾的是,他还立即肃清了一切旖旎的气氛“我今天是来找你谈正事的。” 林深青面带好奇“一个个都说谈正事,谈情说爱难道不是” 贺星原瞥了眼鞋柜“反正我不是。” “哦”她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看见了那束玫瑰花,若有所思却不解释。 贺星原接着说“那天晚上,水色那首歌是我叫人放的。” 林深青刚才在浴室已经把这事想明白,倒有点意外他这么快开诚布公。她像失去兴味似的,起身坐到了他对面“唉,这就不演啦” 贺星原的眼神飘忽了一瞬。 她耸耸肩,示意没错,她都知道了。 这下,贺星原对她浑身带刺的态度多少理解了点,主动道歉“对不起,当时有点误会。” 毕竟那时候不知道她是林深青,对她多少存了疑虑。 林深青靠着沙发问“之前那几封邮件也是你发的” “不是。事发当时我在航大参加暑期集训,不了解那边的详情。发件人是我叔叔的一个朋友,她怀疑事故跟我婶婶有关,又认为你收了封口费,所以找我探你口风。”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当然,也是我自己想了解情况。” “嘶”林深青用指关节敲着茶几,想着怪不得发件人说不要惊动贺太太,“那你现在不担心,我和你婶婶是一伙儿的了” 他点点头。 她看看自己“我看起来这么正直” “嗯。” 林深青点点头,心道好啊,年纪轻轻就瞎了。 她说“可我确实收了你婶婶的钱,只不过叫法是抚恤金。虽然我也不懂,警方说事故原因是飞行员操作失误,她也同样是受害者,为什么反过来给我这笔钱。” 但人怎么能不要钱呢,尤其是自己长了脚进口袋的。 贺星原不以为然“你没把钱转汇给叶师师的家人吗” 叶师师是她那个过世的前任女助理。 林深青一愣“现在连银行都卖客户隐私了” “没,是我猜的。” “哦,她爸天天拉横幅写血书,我能怎么办,破财消灾呗。”林深青随意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又不是我害死她的。” 贺星原皱皱眉“那架私人飞机是接我叔叔去森岛参加空中酒会的,你原本预订了另一趟公共航班,后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架飞机上” “鬼知道呢”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说起来有点狗血,从为什么会上那架直升机,到被另一架直升机从海上救起,中间的这段,我这儿都不记得了。啊,这么说,还真是只有鬼知道了” “这不是狗血,这是tsd的典型症状,你没看过医生吗” “不过少了点不愉快的回忆,想不起来不是更好” “如果事故是人为制造,这段记忆就很关键。” “你也说了只是如果。” “但黑匣子记录的,直升机失事前的飞行参数” “说人话。”林深青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是说,这架飞机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林深青像听见什么笑话“港城的事故调查专员都没发现的疑点,叫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发现了真是前途无量,可喜可贺啊。” 贺星原沉默了。 “哎呀,这么好的飞行员苗子,怎么在这儿虚度光阴呢”林深青笑了笑,“姐姐可不是什么正经人,趁还没被吃干抹净,赶紧回去吧。” 贺星原没再跟她多说,离开白麓湾后,拨通了苏滟的电话。 那头女声嗓音沙哑,大概还没起床“谈完了顺利么” “她那脾气,还说不好。”贺星原回头看了眼别墅区的方向,“你能过来陪她么我觉得她今天状态会很不好。” “白天可以,晚上我得看店。” “她其他家人朋友呢,或者她助理。” “女助理是新来的,跟她还不亲近,反而叫她不自在,至于男助理嘛”苏滟拖长了声,带了点调笑的味道,“你这么大度啊” 贺星原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以群分,但当苏滟提出由他晚上来“换班”时,他却也没拒绝。 夜里十点,等宿管查完寝,他背上包跳窗出学校,打车到了白麓湾。 苏滟给他开了门,说林深青八点多吃了两片安定,现在在卧室睡熟了。 “她白天怎么样”贺星原问。 “看着心情不错,还挺精神地把你骂了一顿。” “” “能让她吃瘪,行呀你。”苏滟赞赏地看看他,又严肃起来,“不过那飞机真有问题吗之前的事故报告没提啊。” “没有,”贺星原压低声,“如果真有明显疑点,警方早就介入了。” “那你这是骗她呢” 他点点头“总得说得煞有介事,才能激她为了破案接受治疗。” 苏滟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大学生有文化就是靠谱。”说着拎起包,把门带上,“交给你了啊,有事给我电话。” 贺星原进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拿出课本和笔,开始写专业课报告。 茶几位置低,他人又高,躬着背写了半个小时字,浑身不舒坦,站起来活动筋骨。 也就是这时候,听见二楼传来一声惊叫。 他心脏陡地一跳,开了楼道灯,三步并两步冲上去,一眼看到林深青披头散发,惊慌失措地从卧室光着脚跑出来。 “怎么了”他握住她一对手肘,在楼梯口把她拦下。 “有人,窗边有人,”林深青吓得眼眶通红,“她来找我了” 贺星原顺她所指看去,卧室空空荡荡,窗帘也是拉紧的。 “谁来找你了” “叶师师,叶师师来了肿的,全是肿的,都被泡白了,还有血,眼睛里,鼻子里,都在流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40 事实证明, 几身紫色的样式明明非常接近,他也记得跟上回那套的细微区别。 死小子,不是一心调查事故么 林深青穿好衣服下楼,看见贺星原坐在沙发上,面前一瓶喝到见底的矿泉水。 “冰箱里有冰的啊。”她似乎笃定他更需要冰水, 转头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瓶扔给他。 贺星原接住了却没喝,也不说话,脸色极差。 林深青打开酒柜, 给自己倒了杯酒,在他身边坐下“衣柜里还真没有, 不愧是高材生,记性真”她说到一半停下,因为被贺星原扣住了手腕。 她低头看看他的手,故作疑惑地等他后文。 她觉得他应该是想说什么的,但长久的沉默过去了, 他仅仅借此抽出了她手里的酒杯, 放去一边, 又从茶几隔层拿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 拧开瓶盖递给她。 全程无话。 扣手腕的下个步骤不是压倒, 这让林深青深感费解。 更令人遗憾的是,他还立即肃清了一切旖旎的气氛“我今天是来找你谈正事的。” 林深青面带好奇“一个个都说谈正事, 谈情说爱难道不是” 贺星原瞥了眼鞋柜“反正我不是。” “哦”她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 看见了那束玫瑰花, 若有所思却不解释。 贺星原接着说“那天晚上,水色那首歌是我叫人放的。” 林深青刚才在浴室已经把这事想明白,倒有点意外他这么快开诚布公。她像失去兴味似的,起身坐到了他对面“唉,这就不演啦” 贺星原的眼神飘忽了一瞬。 她耸耸肩,示意没错,她都知道了。 这下,贺星原对她浑身带刺的态度多少理解了点,主动道歉“对不起,当时有点误会。” 毕竟那时候不知道她是林深青,对她多少存了疑虑。 林深青靠着沙发问“之前那几封邮件也是你发的” “不是。事发当时我在航大参加暑期集训,不了解那边的详情。发件人是我叔叔的一个朋友,她怀疑事故跟我婶婶有关,又认为你收了封口费,所以找我探你口风。”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当然,也是我自己想了解情况。” “嘶”林深青用指关节敲着茶几,想着怪不得发件人说不要惊动贺太太,“那你现在不担心,我和你婶婶是一伙儿的了” 他点点头。 她看看自己“我看起来这么正直” “嗯。” 林深青点点头,心道好啊,年纪轻轻就瞎了。 她说“可我确实收了你婶婶的钱,只不过叫法是抚恤金。虽然我也不懂,警方说事故原因是飞行员操作失误,她也同样是受害者,为什么反过来给我这笔钱。” 但人怎么能不要钱呢,尤其是自己长了脚进口袋的。 贺星原不以为然“你没把钱转汇给叶师师的家人吗” 叶师师是她那个过世的前任女助理。 林深青一愣“现在连银行都卖客户隐私了” “没,是我猜的。” “哦,她爸天天拉横幅写血书,我能怎么办,破财消灾呗。”林深青随意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又不是我害死她的。” 贺星原皱皱眉“那架私人飞机是接我叔叔去森岛参加空中酒会的,你原本预订了另一趟公共航班,后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架飞机上” “鬼知道呢”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说起来有点狗血,从为什么会上那架直升机,到被另一架直升机从海上救起,中间的这段,我这儿都不记得了。啊,这么说,还真是只有鬼知道了” “这不是狗血,这是tsd的典型症状,你没看过医生吗” “不过少了点不愉快的回忆,想不起来不是更好” “如果事故是人为制造,这段记忆就很关键。” “你也说了只是如果。” “但黑匣子记录的,直升机失事前的飞行参数” “说人话。”林深青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是说,这架飞机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林深青像听见什么笑话“港城的事故调查专员都没发现的疑点,叫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发现了真是前途无量,可喜可贺啊。” 贺星原沉默了。 “哎呀,这么好的飞行员苗子,怎么在这儿虚度光阴呢”林深青笑了笑,“姐姐可不是什么正经人,趁还没被吃干抹净,赶紧回去吧。” 贺星原没再跟她多说,离开白麓湾后,拨通了苏滟的电话。 那头女声嗓音沙哑,大概还没起床“谈完了顺利么” “她那脾气,还说不好。”贺星原回头看了眼别墅区的方向,“你能过来陪她么我觉得她今天状态会很不好。” “白天可以,晚上我得看店。” “她其他家人朋友呢,或者她助理。” “女助理是新来的,跟她还不亲近,反而叫她不自在,至于男助理嘛”苏滟拖长了声,带了点调笑的味道,“你这么大度啊” 贺星原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以群分,但当苏滟提出由他晚上来“换班”时,他却也没拒绝。 夜里十点,等宿管查完寝,他背上包跳窗出学校,打车到了白麓湾。 苏滟给他开了门,说林深青八点多吃了两片安定,现在在卧室睡熟了。 “她白天怎么样”贺星原问。 “看着心情不错,还挺精神地把你骂了一顿。” “” “能让她吃瘪,行呀你。”苏滟赞赏地看看他,又严肃起来,“不过那飞机真有问题吗之前的事故报告没提啊。” “没有,”贺星原压低声,“如果真有明显疑点,警方早就介入了。” “那你这是骗她呢” 他点点头“总得说得煞有介事,才能激她为了破案接受治疗。” 苏滟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大学生有文化就是靠谱。”说着拎起包,把门带上,“交给你了啊,有事给我电话。” 贺星原进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拿出课本和笔,开始写专业课报告。 茶几位置低,他人又高,躬着背写了半个小时字,浑身不舒坦,站起来活动筋骨。 也就是这时候,听见二楼传来一声惊叫。 他心脏陡地一跳,开了楼道灯,三步并两步冲上去,一眼看到林深青披头散发,惊慌失措地从卧室光着脚跑出来。 “怎么了”他握住她一对手肘,在楼梯口把她拦下。 “有人,窗边有人,”林深青吓得眼眶通红,“她来找我了” 贺星原顺她所指看去,卧室空空荡荡,窗帘也是拉紧的。 “谁来找你了” “叶师师,叶师师来了肿的,全是肿的,都被泡白了,还有血,眼睛里,鼻子里,都在流血” 她讲得支离破碎,贺星原却听得齿牙颤栗。 他摇摇头说“没有,你只是做噩梦了。” 她听不进去,抱着头哭“她问我为什么不给她讨公道,说我害死她我没有我也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怪我我就是不想看医生而已” 贺星原喉咙底一哽“为什么不想看医生” 林深青没说话,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愿意答。 贺星原垂眼看了看她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脚“那我们不看医生了,你去把鞋穿好。” 林深青摇着头不肯回房间。他要去帮她拿,又被攥着衣服动不了,只好把她整个人架起来,让她暂时踩在自己脚上,一只手轻轻拍她的背。 可能有五分钟,或者十分钟过去了,她的哭声才渐渐变小。 神志回笼少许,林深青抽着噎,迟疑地回头看向卧室。 贺星原拿手虚虚盖住她眼。 就像比死亡本身更让人绝望的,是濒临死亡的关头,想象中的恐惧永远比真实的来得可怕。 所以他把她的视线引了回来“真的没人。” 林深青如梦初醒“我刚才做梦了” “嗯。” 她在原地发了两分钟呆,慢慢恢复了清明,退后一步,放开了贺星原“你怎么在我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41 林深青停下来回头看去。 炙烈的阳光在地面投下阴影, 把高矗的路灯浓缩成短短一截。整条街空空荡荡,两边酒吧也都大门紧闭。 没察觉异样,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继续往里,走了几步,给那个暂时还没备注的号码发了条短信来水色吗 一条文不对题的秒回 贺星原医生让你这几天别碰酒。 林深青大中午喝什么酒啊,来不来,吃饭。 贺星原可以来。 林深青你位置给我。 消息界面跳出航大的定位, 放大细看, 应该是宿舍区。 她目测了一下距离, 问十五分钟 贺星原半个钟头。 贺星原我还没起床。 发完这两条消息, 贺星原就翻身下了床, 跟上铺两个室友说“中午你们自己出去吃。” 刘敦一愣“都快出门了, 你这时候放我们鸽子”看贺星原摘下架子上的毛巾, 拉开了浴室门,他爬下床喝问,“干什么去啊你” “有事。” 陈驰看过来“刘胖, 这就是你没眼力见了, 咱哥活活素了二十二年,好不容易拱起白菜,你怎么还挡道呢” 贺星原冷冷瞥了陈驰一眼。 “那白菜不也是素的吗”刘敦拉住贺星原,“不是, 你小子真谈恋爱了” “我谈你爷爷个恋爱。”他一把搡开刘敦, 走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响起。刘敦挠着头问陈驰“他这两天到底怎么回事” “他啊, 正在经受道德伦常的拷问。” “啥玩意儿” 陈驰摇头叹息“他被他干姐姐使劲调戏,深切地认为自己在乱伦,偏偏还有苦说不出。” “啥意思,这咋说不出呢” “如果你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硬过,而且被她摸着了,还有脸跟她相认吗” “娘嘞,”刘敦一抹鼻子,“看不出这小子这么禽兽” “砰”一下,浴室门突然被一巴掌拍得震了震,里头传出个暴怒的声音“你们他妈有完没完” 陈驰和刘敦对视一眼,脸上流露出一致的同情。 林深青得到贺星原那句“我还没起床”的回复后,就收起了手机,只是进水色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看什么呢”苏滟问她,“又有人跟你” 她点点头,再摇摇头“不知道。” 毕竟看贺星原发来的定位,事情似乎不像她之前怀疑的那样。 店里没有客人,林深青随意在窗边坐下“多拿副碗筷。” “你还约了人” 这怎么能叫约呢她给自己倒了杯水“试探完人家的定位,骑虎难下而已。” 她解释得含糊,苏滟也没多问,回头交代服务生准备四人餐。 一听是“四人”,林深青问“还有谁” 苏滟的表情不太自然“我的一个朋友。” 她话音刚落,玻璃门一晃,进来个身材纤瘦,打扮知性的女人。 “罗姐来了呀”苏滟起身招呼,给两边作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朋友,深青。”又跟林深青说,“这是罗菲,罗姐。” 林深青眨了眨眼,似乎对这三个女人的场面不太理解,倒是罗菲走上前,主动向她伸出手来,和煦微笑“你好。” 半个钟头后,林深青才知道这个“罗姐”是谁,以及苏滟安排这顿饭的真正用意。 苏滟希望她放下戒备,与罗菲熟络,所以起先一直含糊其词,但最后还是绕不开重点“罗姐前不久刚从澳洲调过来,现在在咱们这儿一院的精神科,做关于tsd的项目研究。” 林深青的笑容短暂凝固,眨眼又恢复如常“哦,你之前在店里碰见的心理医生就是罗姐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贺星原刚好推门而入。 三个女人同时扭头。 林深青“歉意”地跟苏滟和罗菲说“啊不好意思,朋友来了,失陪。”说着拎包起身。 刚端来一锅养胃粥的服务生愣了愣。 苏滟站起来“深” “改天约,你招待罗姐。”她笑笑,拉走了贺星原。 贺星原跟着她出了门“不是叫我来吃饭的” “不是啊,吃饭有什么意思。”她出尔反尔得毫不羞惭,轻飘飘看他一眼,“还洗了个澡呢” 他点点头,点完才意识到她语气里有暧昧的成分,补充说“出门都洗。” 林深青笑起来“大学课本有教欲盖弥彰这个词么” “”他心烦地拧了拧眉,“没有,那个在中一课本里。” “中一”这叫法倒成功转移了林深青的注意力,“你不是大陆人啊” “是大陆人。” 林深青轻轻“哦”了声,没有追根究底。 走出南街,贺星原在一家粥店门前停下“还是吃饭吧。” 林深青嘴上不置可否,人倒是跟他进去了。 这是一家装潢非常简朴的小店,几张木质的桌椅板凳,一个立式空调配四只挂壁电扇,但陈设相当干净,给人感官不差。 店里没几个客人,老板娘听见推门声,从后厨掀帘出来,一看来人就笑了“星原来了啊,这是你们院女同学我们家敦儿今天没跟你一起呐” 林深青今天穿着白t,又没化妆,确实有股学生气,贺星原也没更正,招呼回去“他跟陈驰在一块,刘姨,要两碗清粥,小菜随意就好。” 林深青在木凳上坐下,接过刘姨端来的粥,拿勺子搅了搅,问他“星原你姓什么” 贺星原稍稍一顿。 她摊摊手,示意不讲也无所谓。 “姓贺。”他答完,低下头喝粥。 林深青点点头“用不着跟着我喝粥,吃得饱么你” “这里的粥好喝。” 林深青耸耸肩,示意那就随他,然后也低头喝了一口。 这一口粥送进嘴里,顷刻间香气四溢,才知道他没说客套话。 看她这反应,贺星原解释“加了香油。” “啊,是。”她点点头,思索了一下,觉得这味道有那么点熟悉,像小时候老家那儿几毛钱一碗的粥。 贺星原抬眼看着她,欲言又止。 林深青难得有了点胃口,很快把粥喝干净,拿纸巾擦擦嘴问他“带烟了吗” 他抬起头“你不是不抽烟” “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的。” 演讲的时候她跟学生开玩笑,说自己已经当了职业酒鬼,不能碰烟了,免得活不长。 他当时半梦半醒听了一耳朵。 “哦。”她记起这回事了。但事实上这跟长命百岁没关系,只是因为烟草容易影响酒质判断而已。 林深青笑起来“要活那么久干什么,没听说过美人薄命”她朝他摊开手催促,“带了没啊” 贺星原不动反问“你在找刺激吗” “嗯” “前天晚上也是。”不计后果地喝到酩酊大醉,包括跟花臂男说那句“去死”。 贺星原皱眉看着她。 林深青的手还摊在那儿“就当是呗。” “我没带。” 她点头起身“那我去买。” 贺星原结了账出去拦她“你是真嫌命太长吗” 这话说得急了点,语气不太好,他说完自己也意识到了,想补救又没开得了口。 林深青好笑地看着他“抽根烟怎么了啊,你不也抽” 他态度放软“我的意思是,找刺激不是只有烟酒这种路子。” 她笑了笑“我现在上不了天也下不了海,还有什么路子,你教教我” 贺星原想了想“坐车呢,行不行” “行啊,什么车,过山车” “等会儿。”他拿手机拨通一个电话,问那头,“执哥,今天场子里有没有双座车” “大概一个钟头后。” “不是,我带朋友兜两圈。” “好。” 几句过后,他挂断电话,回答她“赛车。” 林深青不得不承认,这个贺星原的路子真的有点野。 一个钟头前,他还在带她吃街边小店,被她误会是玩过山车的嫩学生。 一个钟头后,他熟稔地走进上流人士出入的赛车俱乐部,一路领她到了赛车场。 四周是成片的绿荫草地,蜿蜒的棕灰赛道,金灿灿的看台,还有蓝得像油画的天。他面对着几辆五颜六色的f1赛车问她“想坐哪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42 贺星原垂眼看着高脚椅上的林深青。 她脸上毫无说谎的心虚, 也不见被默许的感激, 招呼一句“坐啊。”把酒杯推过来。 灯红酒绿的环境,似乎天然带有拉近陌生男女的魔力。贺星原在她右手边坐下,推回酒杯“我不喝红酒。” “那上这儿干什么来了” “你说呢”他反问。 “老师提问,学生可以这样答吗” “女人提问,男人可以这样答。” 林深青似笑非笑地晲了他一眼。 这一眼暗流涌动,百转千回,像一道弯钩使了巧劲勾紧人心。接下来, 但凡她要, 只需轻轻一拉,就能将它剥落。 贺星原笑了笑“你的名字是这个意思。” “嗯” “seene,古希腊神话里的月亮女神,光辉神秘, 只在夜间穿行。传言她爱上了一个凡人男子的皮相, 为了让他青春永驻, 无法离开她, 就让他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他声不大, 混杂在摇滚乐里, 像茫茫细沙拂过耳畔。 但林深青听清了每一个字。 她说“那是她,不是我。” “有点像。” “哪里像” “都是漂亮会吃人的。” “那你不怕” “怕为什么坐在这里”贺星原拿回刚才那杯酒,一饮而尽。 她盯着他滚动的喉结问“不是不喝么” “今天之前,我也不读神话。” 林深青笑了。 底下乐队一曲终了, 贺星原转头给自己添酒, 一手高脚杯, 一手醒酒瓶,手势专业精准,结束时,酒液水平面恰好停在最佳饮用线。 林深青终于开始正眼看他。 这男孩子的模样生得是真好。 肤白唇红,却不是稚嫩的奶油小生,相反,他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骨线条又硬又直,一双眼看人时,亮得好像烫着星子。 这个长相,还给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她单手撑额,歪着脑袋奇怪地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哪见过他。 记不起究竟,林深青晃晃脑袋。也就是这时候,一阵由远及近的浪潮声涌入了她耳中。 她蓦地打个寒噤,僵在了高脚椅上。 她知道这首sea eeze。 水色的乐队下场休息的间隙,常拿它调剂气氛,前奏是一段海浪的音效,立体声环绕效果把它衬得异常逼真。 她还知道,接下来灯效会被打开。深蓝色的波光,将把整间店营造成海底世界。 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一种强烈的不适涌动在四肢百骸,好像有一只手在捏攥她的心脏,把那里的氧气一点点挤掉。 灯效亮起的一刹,她开始不听使唤地发颤,眩晕,冒冷汗。 林深青逃一样奔进洗手间。 贺星原皱了皱眉,拿手机给底下同学拨电话“让人把歌换了。” “搞什么名堂,刚才叫我点这首的不是你吗” “换就是了。”他掐断电话,走向洗手间。 盥洗台男女通用,林深青站在那里,双手撑着台沿,脸色苍白得浓妆也盖不住。 贺星原在她身后静站了会儿,问“深海恐惧症” 林深青抬头看向镜中人,失焦的双眼慢慢恢复神采。 “还有飞行恐惧症。”她打开水龙头洗手,背对着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一个飞行酿酒师,却坐不了飞机,是不是很好笑”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有时候就是这么玄乎。跟身边人当玩笑话带过的事,对陌生人承认起来却轻松得很。 “这样多久了”贺星原继续问。 “一个月。” “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 “直升机坠海。” “为什么会坠海” “不记得了,”她抽了张纸巾往回走,擦过他肩时笑着看他一眼,“查户口么” 贺星原没答,和她一起回了散台。 她把手里团成球的湿纸巾丢进纸篓,从他掌心抽出手机,掰着他的拇指解了锁,拨出一个电话。 桌上,她自己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晃晃贺星原的手机,递还回去“改天让你查,现在我要喝酒了。” 林深青的“喝酒”是动了真格的。 贵的那排全撤了,她要了便宜的烈酒,自己调制勾兑,倒空三瓶bacardi 151的时候,店里已经空空荡荡。 贺星原那桌早就散了。 吧台服务生见她踉踉跄跄地下楼,看起来醉得不轻,问要不要帮忙叫车。 她随意摆摆手,推门离开,没走多远一步踏歪,鞋跟卡进了水沟盖缝隙。 林深青迷糊着低头看了眼,蹲下来折腾鞋子,重新站起时重心不稳,栽向一个路人。 “你他妈眼睛长”被撞的花臂男粗口爆到一半,看到她抬起的脸瞬间顿住,“得真好看” 一旁三个男人一阵哄笑。 林深青摇摇晃晃站直,笑着说了句“有眼光”,再要走却被花臂男拦住“喝成这样,去哪儿啊” “去死,要一起吗” “欲仙欲死的死” 又有人哄笑。 “死皮赖脸的死。”一个男声从街对面传来,几人偏过头,看见一个穿黑色卫衣的男生掐灭烟头走过来。 花臂男绷起脸“你小子说谁死皮赖脸” 贺星原耸耸肩,拽过林深青胳膊“我说她。”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弭。 林深青甩开贺星原,哼了句“疼”。 花臂男笑嘻嘻“小兄弟,轻点啊,不会玩给我玩。” 贺星原面不改色,把林深青的脑袋往怀里压“是女朋友先不听话。”说完挥挥手,揽着人走了。 他个高,林深青穿着八公分的高跟鞋,头顶心也不过擦到他鼻尖,被这么一搂还挺舒服。 她这次没挣,软骨动物一样靠着他,吸吸鼻子“抽的什么烟” 贺星原等走出这条街,到了大马路上才放开她“深青。” “啊”她低喃一声,“我问你什么牌子的烟呢。” 贺星原从兜里掏出烟盒来。 深青底纹的烟盒,上头烫金的两个字深青。 林深青盯着看了半天,醉眼迷离地捋了捋耳边碎发“还真有这牌子,功课做得挺充分”说着东倒西歪地往前走。 贺星原跟上去“你打个车回家。” “我家车子开不到啊” “你家在哪” 她指着天上月亮咯咯地笑“当然是那儿,你不都说了我是月亮女神嘛” “”难为了醉成这样还记得自己是女神。 “你手机呢给你助理打电话。”贺星原指指她手里要掉不掉的包,看她不动,只好伸手去拿,“我翻了。” 然后翻出一部没电的手机。 他又拿自己的手机给陈驰打电话,打算迂回联系苏滟,结果响满三通也没人接。 再转头看林深青,她晃晃悠悠走到斑马线前,看着红灯就上去了。 他上前把她拉回来“真要去死” 林深青点点头“死皮赖脸的死。” 贺星原一言不发地把她往步行道带。 她不情不愿“你这人,怎么骂我还管我死活呢” “喝醉还记仇”他被气笑,“我要是骂那人,不得干上一架” “那就干啊,怎么,没干过呀” 贺星原随她说,四处看看,最后把她拖进了路边酒店。 进门的时候,她冷笑一声“跟了我一天,就指着来这儿睡我呢天还没亮就开始做白日梦” 贺星原懒得跟醉鬼解释,在前台登记的时候,再次拨电话给陈驰,结果还是以失败告终。 林深青烂泥一样趴在他旁边,脸贴着凉快的大理石台面,舒畅地吐气。 前台眼神古怪,看贺星原递上自己的身份证后,转头去翻林深青的包,怀疑他是“捡尸户”。 “女士,您跟这位贺先生认识吗”前台迟疑地问。 “认识啊。”她搡开贺星原,自己翻出身份证,“啪”一声拍上桌台,姿态潇洒,“开间适合一夜情的。” 贺星原“” 见前台面露尴尬,他叹口气“给她一间大床房吧。” “好的,两位稍等。”前台转头去登记,片刻后一本正经地说,“419号房刚好空着,可以吗,贺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43 贺星原拿起手边一个白色保温杯, 拧开杯盖,往一次性纸杯里倒水。 她笑着看他“不能直接用那杯盖喝么” 贺星原把温水递过来“不是我的杯子。” “要是你的, 就能直接喝” 贺星原看她一眼,没接茬。 她接过水一饮而尽, 又把纸杯推回去。 他接着倒, 她接着喝。 三杯过后, 林深青在他隔壁一位坐下,惬意地伸直两条腿“天上飞的你也会开, 地上跑的你也会开,海里游的呢,会不会” 贺星原偏头看她“你说潜艇” 林深青一愣,拔高了声“你还会开潜艇” “不会。” “” “开过游艇。”他又说。 林深青想那也够牛逼了,点点头问“驾驭得了这么多交通工具,是不是也能驾驭各色各样的女人” 贺星原有点无语“这有什么联系” “哦,意思还有你拿不住的。” 当然,比如眼前这个,三句话里有两句话是在调侃他的。 贺星原没把这句心里话讲出来,拧开瓶盖, 把剩下半瓶冰水喝了。 林深青正经了点“读大几了” “大三。” 她掐指一算“小我六岁。” “五岁。” 林深青眉梢一扬“还背了我身份证号呢” 贺星原噎了噎“我小学留过一级。” 她“哦”了声, 瞥瞥他“看着脑子挺好的啊。” “” 贺星原想了想,还是解释了句“不是因为成绩,有一学期念到一半搬家了, 才重读的。” “搬家干嘛不等念完一级” 如果只是简单的“搬家”, 当然不至于这样折腾孩子。贺星原沉默片刻说“当时家里出了事。” 林深青低低“啊”了声, 想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就没再多问。 贺星原把空矿泉水瓶慢慢拧瘪,问“你呢,以前搬过家吗” 这当然是明知故问。 贺星原记得太清楚了,他去港城的前一年夏天,有一天,老巷里开进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轿车,把林深青和她妈妈接走了。 真要算起来,他们之间,其实是她先离开。 她甚至没有和他道别。 “当然搬过。”林深青答。 “为什么搬的” 她撑着腮笑“我妈跟野男人跑了,他有钱,能给我买漂亮衣服,我就不要我爸,跟着跑了。” 贺星原看着她“后来呢,回过老家吗” 她没正面回答,反问“穷乡僻壤有什么值得回的” 贺星原点了点头。 不管这些话几分真假,他大概明白,林深青对外为什么不用本名,不打林家招牌,林爷爷又为什么在采访中说自己孙女没有从事酿酒行业了。 除去爸妈离婚后,她跟了妈妈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和爸爸、爷爷的事业观是截然相悖的。 林爷爷和林叔叔都是业内颇受赞誉的酿酒师,却爱酒不爱钱,多年来四处给人当免费顾问,乐得为钟爱的事业奉献终身,就像葡萄酒世界的无国界医生名声一箩筐,口袋叮当响。 可林深青呢,她像一个叛逆期少女,使劲和他们对着干,接受伽月的高价聘请,露面于世界各地的商业场合。 她拿傲人的酿酒天赋换惊艳四座的跑车,和对同龄女孩来讲宛如海市蜃楼的豪宅,活得世俗却风光。 她的理念是有钱不赚王八蛋。 过了很久,他才说“嗯,是该选钱。” 林深青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他垂着眼“有钱的话,就不用因为冬天太冷,晚上睡觉把门窗捂得严严实实了。” 她没大理解,觑觑他“学我们穷人家出身的孩子多愁善感什么你身上这件卫衣,标价近五位数吧。” “你的别墅不也值近八位数” 对视片刻,两人齐齐笑着撇开眼。 贺星原撑膝起来“走吧。” 她摆摆手“等苏滟来接。” 刚才在更衣室,苏滟联系了她,大概是在为自作主张请来心理医生的事抱歉,所以要来这儿接她。 林深青原本也没生气,就让彼此顺阶下了,跟贺星原一起坐了她的车回去。 傍晚时分,车在白麓湾别墅区熄火,苏滟和贺星原拉开车门下去,回头才发现林深青在后座睡着了,并且丝毫不见将醒的迹象。 贺星原搭在车门边缘的手骤然顿住,停下了关门的动作。 人下意识的反应通常不会骗人,这个举动让苏滟对他迅速建立了好感。 她轻手轻脚,把后座车窗降下一半保持通风,带上前座电吸门,然后朝他一努下巴,示意借一步说话。 走开一小段路后,苏滟说“她最近常常失眠,很久没睡这么沉了,上次雷打不动也是跟你在一起,你是不是有什么”她斟酌了下用词,“特殊的技巧” 贺星原笑得无奈“没有吧。” 只不过撒酒疯和赛车刚好都是高耗能运动而已,累到极点,换几个钟头好眠也不足为奇。 “那好吧,”苏滟耸耸肩,“问你件事,你老实说。前天晚上,你和陈驰是跟踪她来水色的吗” “当然不是。”贺星原皱起眉,敏锐地问,“什么意思,她觉得有人跟踪她” 苏滟叹了口气“应该是她太敏感了。” 贺星原从她表情看出一二“你怀疑她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她保守回答“有可能,但她不肯接受诊断,今天中午你也看见了。” “她抗拒心理咨询,或许有什么特殊原因” “这个我不好说,你可以自己问她,如果她愿意告诉你。” 贺星原点点头,看了眼腕间手表“我得先回学校点到了,再找时间过来。” 然而比贺星原先来的,是伽月酒庄的老板傅宵。 次日一早,林深青被可视电话轰起,一眼看到屏幕上,傅宵西装革履人模人样,手里一捧洒满金粉的玫瑰花。 她一脸疲倦地招呼“什么风把傅总吹来了。” 屏幕里的傅宵暴跳如雷“死丫头,让你别叫副总了,掉不掉我身价”说完没好气地把花递向镜头,“给你的,高兴吗” “当然,您每次一出手,花鸟市场的批发生意就兴隆不少,我替西城市民高兴呢。” “” 傅宵咧嘴一笑“你知道的,我对待女员工向来一视同仁,送了你就不能少了betty、daisy、eiy、judy、ay、tiffany” 林深青捏捏耳朵“得了,放收花处吧。” “哪儿呢”傅宵扭头张望。 “那个橘红色的箱子,长宽半米,高一米,贴着可回收标志的。” “” 傅宵黑着脸转回头“就你舍得糟蹋花,有正事找你呢,放我进门。” 林深青开了门,看见他身后跟来一个助理,虔诚地捧上一口砂锅“林小姐,您的早餐粥,请趁热喝。” 傅宵把花搁在鞋柜上,自我陶醉“真羡慕我员工,有我这么贴心的老板。” “怎么全世界都知道我肠胃炎了”林深青嘀咕一句,把人请进门,给自己盛了碗粥,在沙发上边喝边问,“什么事啊说吧。” 傅宵拿出一封邀请函“后天跟我去金越参加一个酒会。” 林深青收起帖子“就这事,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这不是看你都休息一个月了,来问候问候你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44 贺星原把温水递过来:“不是我的杯子。” “要是你的, 就能直接喝?” 贺星原看她一眼, 没接茬。 她接过水一饮而尽, 又把纸杯推回去。 他接着倒, 她接着喝。 三杯过后,林深青在他隔壁一位坐下, 惬意地伸直两条腿:“天上飞的你也会开,地上跑的你也会开, 海里游的呢, 会不会?” 贺星原偏头看她:“你说潜艇?” 林深青一愣,拔高了声:“你还会开潜艇?” “不会。” “” “开过游艇。”他又说。 林深青想那也够牛逼了,点点头问:“驾驭得了这么多交通工具,是不是也能驾驭各色各样的女人?” 贺星原有点无语:“这有什么联系?” “哦, 意思还有你拿不住的。” 当然,比如眼前这个, 三句话里有两句话是在调侃他的。 贺星原没把这句心里话讲出来,拧开瓶盖, 把剩下半瓶冰水喝了。 林深青正经了点:“读大几了?” “大三。” 她掐指一算:“小我六岁。” “五岁。” 林深青眉梢一扬:“还背了我身份证号呢?” 贺星原噎了噎:“我小学留过一级。” 她“哦”了声,瞥瞥他:“看着脑子挺好的啊。” “” 贺星原想了想,还是解释了句:“不是因为成绩,有一学期念到一半搬家了,才重读的。” “搬家干嘛不等念完一级?” 如果只是简单的“搬家”, 当然不至于这样折腾孩子。贺星原沉默片刻说:“当时家里出了事。” 林深青低低“啊”了声, 想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就没再多问。 贺星原把空矿泉水瓶慢慢拧瘪, 问:“你呢,以前搬过家吗?” 这当然是明知故问。 贺星原记得太清楚了,他去港城的前一年夏天,有一天,老巷里开进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轿车,把林深青和她妈妈接走了。 真要算起来,他们之间,其实是她先离开。 她甚至没有和他道别。 “当然搬过。”林深青答。 “为什么搬的?” 她撑着腮笑:“我妈跟野男人跑了,他有钱,能给我买漂亮衣服,我就不要我爸,跟着跑了。” 贺星原看着她:“后来呢,回过老家吗?” 她没正面回答,反问:“穷乡僻壤有什么值得回的?” 贺星原点了点头。 不管这些话几分真假,他大概明白,林深青对外为什么不用本名,不打林家招牌,林爷爷又为什么在采访中说自己孙女没有从事酿酒行业了。 除去爸妈离婚后,她跟了妈妈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和爸爸、爷爷的事业观是截然相悖的。 林爷爷和林叔叔都是业内颇受赞誉的酿酒师,却爱酒不爱钱,多年来四处给人当免费顾问,乐得为钟爱的事业奉献终身,就像葡萄酒世界的无国界医生——名声一箩筐,口袋叮当响。 可林深青呢,她像一个叛逆期少女,使劲和他们对着干,接受伽月的高价聘请,露面于世界各地的商业场合。 她拿傲人的酿酒天赋换惊艳四座的跑车,和对同龄女孩来讲宛如海市蜃楼的豪宅,活得世俗却风光。 她的理念是——有钱不赚王八蛋。 过了很久,他才说:“嗯,是该选钱。” 林深青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他垂着眼:“有钱的话,就不用因为冬天太冷,晚上睡觉把门窗捂得严严实实了。” 她没大理解,觑觑他:“学我们穷人家出身的孩子多愁善感什么?你身上这件卫衣,标价近五位数吧。” “你的别墅不也值近八位数?” 对视片刻,两人齐齐笑着撇开眼。 贺星原撑膝起来:“走吧。” 她摆摆手:“等苏滟来接。” 刚才在更衣室,苏滟联系了她,大概是在为自作主张请来心理医生的事抱歉,所以要来这儿接她。 林深青原本也没生气,就让彼此顺阶下了,跟贺星原一起坐了她的车回去。 傍晚时分,车在白麓湾别墅区熄火,苏滟和贺星原拉开车门下去,回头才发现林深青在后座睡着了,并且丝毫不见将醒的迹象。 贺星原搭在车门边缘的手骤然顿住,停下了关门的动作。 人下意识的反应通常不会骗人,这个举动让苏滟对他迅速建立了好感。 她轻手轻脚,把后座车窗降下一半保持通风,带上前座电吸门,然后朝他一努下巴,示意借一步说话。 走开一小段路后,苏滟说:“她最近常常失眠,很久没睡这么沉了,上次雷打不动也是跟你在一起,你是不是有什么”她斟酌了下用词,“特殊的技巧?” 贺星原笑得无奈:“没有吧。” 只不过撒酒疯和赛车刚好都是高耗能运动而已,累到极点,换几个钟头好眠也不足为奇。 “那好吧,”苏滟耸耸肩,“问你件事,你老实说。前天晚上,你和陈驰是跟踪她来水色的吗?” “当然不是。”贺星原皱起眉,敏锐地问,“什么意思,她觉得有人跟踪她?” 苏滟叹了口气:“应该是她太敏感了。” 贺星原从她表情看出一二:“你怀疑她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她保守回答:“有可能,但她不肯接受诊断,今天中午你也看见了。” “她抗拒心理咨询,或许有什么特殊原因?” “这个我不好说,你可以自己问她,如果她愿意告诉你。” 贺星原点点头,看了眼腕间手表:“我得先回学校点到了,再找时间过来。” * 然而比贺星原先来的,是伽月酒庄的老板傅宵。 次日一早,林深青被可视电话轰起,一眼看到屏幕上,傅宵西装革履人模人样,手里一捧洒满金粉的玫瑰花。 她一脸疲倦地招呼:“什么风把傅总吹来了。” 屏幕里的傅宵暴跳如雷:“死丫头,让你别叫‘副总’了,掉不掉我身价?”说完没好气地把花递向镜头,“给你的,高兴吗?” “当然,您每次一出手,花鸟市场的批发生意就兴隆不少,我替西城市民高兴呢。” “” 傅宵咧嘴一笑:“你知道的,我对待女员工向来一视同仁,送了你就不能少了betty、daisy、emily、judy、amy、tiffany” 林深青捏捏耳朵:“得了,放收花处吧。” “哪儿呢?”傅宵扭头张望。 “那个橘红色的箱子,长宽半米,高一米,贴着可回收标志的。” “” 傅宵黑着脸转回头:“就你舍得糟蹋花,有正事找你呢,放我进门。” 林深青开了门,看见他身后跟来一个助理,虔诚地捧上一口砂锅:“林小姐,您的早餐粥,请趁热喝。” 傅宵把花搁在鞋柜上,自我陶醉:“真羡慕我员工,有我这么贴心的老板。” “怎么全世界都知道我肠胃炎了”林深青嘀咕一句,把人请进门,给自己盛了碗粥,在沙发上边喝边问,“什么事啊?说吧。” 傅宵拿出一封邀请函:“后天跟我去金越参加一个酒会。” 林深青收起帖子:“就这事,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这不是看你都休息一个月了,来问候问候你么?” “是看我好吃懒做这么久了,催我回去被你们资产阶级剥削吧?”林深青瞥他一眼,一口粥喝下去,忽然听见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贺星原”。 傅宵顺着声低头一看,稍稍一愣。 林深青已经接起电话,听见那头贺星原问:“吃早饭了吗?”背景里似乎有汽笛声。 “吃了。” “一个人在家?” 她看了眼傅宵,不慌不忙地“嗯”了声。 “行。” 通话很快结束。 傅宵没头没尾地问出一句:“事故还没处理好?” 林深青莫名其妙:“什么没处理好?” 他指指她手机:“这个贺星原。” “怎么了?” 傅宵一愣,以为自己想错了:“他谁啊?” “还能是谁,追求者呗。” “不是港城贺家来的?” 这回换林深青愣了。她一字一顿地重复:“港城贺家?” “是啊,贺家经营酒店业,早年跟我们酒庄打过交道,我记得,那个在事故里遇难的贺从明,有个在大陆念书的侄子就叫贺星原。张弛说你最近收到贺家人的骚扰邮件,这个贺星原不是为了这事来的么?” 客厅死寂了足足一分钟,林深青缓缓地,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声。 哦,是啊,这人怎么就刚好姓贺呢?敢情装模作样地勾搭她,是为了调查事故? 傅宵凭借对眼前人深入骨髓的了解,大致捋顺了前因后果:“要命了林深青,你被人‘无间道’了还在自作多情?” “” “不是我说,你怎么就不信这世上真有男人对你毫无兴趣呢?当年误会我是要包养你才聘请你就算了,那么久过去,这毛病还是不改,上人家乳臭未干的男娃子那儿丢人现眼?” “闭嘴。” 傅宵摇着头叹气,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唉,我们深青这么单纯可怎么行,这事还得老板我给你办。” “办”字刚落,壁挂的可视电话响起来。林深青起身接通画面,看见贺星原站在别墅电子门外。 她转头跟傅宵说:“出去,立刻。” “?” “人上门了,我要亲自办。” 接到“逐客令”的傅宵骂骂咧咧出了门,不可避免地和贺星原打了个照面。 两人谁也没说话,点头致意后擦肩而过。前者开着阿斯顿马丁扬长而去,后者进了客厅。 只是客厅却空无一人,倒是二楼隐隐传来音乐声,一首慢调子的英文歌。 贺星原在沙发坐下,等歌循环到第五遍还不见林深青,终于拿起手机打她电话。 结果听见她的手机在沙发上响起来。 他皱皱眉,顺着白色旋梯上了楼,到二楼楼梯口时一脚顿住。 有水声从斜前方那扇虚掩的门里传出来。门上的磨砂玻璃窗透出暖黄色灯光,里头大概是浴室。 意识到这点,贺星原立刻转头下楼,却听音乐声和水声戛然而止,林深青的声音响起来:“上来了就帮我个忙。” 贺星原回过身:“什么?” “忘拿衣服了。” “” 他沉默了两秒钟:“我下去,你出来穿吧。” 她充耳不闻:“内衣在卧室左边第一个衣柜,睡衣在床上。” “” “快点呀。” 贺星原扭头走进一间房门大敞的卧室,刚要去开衣柜,又听外边传来林深青的嘱咐:“要上回那身啊。” 他的手在柜门边顿住,朝外问:“什么上回那身?” “在酒店那身啊,我衣柜里还有一套。” 贺星原咬咬后槽牙,一把拉开柜门,被眼前艳光四射的景象震得一愣。 整面柜子被划分成很多小格,每个格子里一套内衣裤,各种稀奇古怪的式样,大多都是透明镂空的蕾丝刺绣款。 强烈的视觉冲击下,他脑海里隐隐浮现出那一夜,她浑身湿漉,一|丝不挂的模样。 他闭了闭眼,沉下一口气,专心回忆林深青当夜的内衣款式,只看紫色的,一格格找过去,找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丁字款也就算了,这他妈怎么还有开裆的? 扫了一圈一无所获,他走到门外:“没找到。” “就在衣柜里啊,紫色的。” “看了,都不是。” “哦,那随便拿一身吧。” 贺星原走回衣柜,矮子里面拔将军,相中一套布料稍微多点的,要去拿的时候又顿住,发现内裤边缘缀了一对金色的小铃铛。 日。 贺星原的身体和表情一起静止了。 他是看她那么单薄地蜷在那里,不忍心坐视不理才来的,可真来了,又不知到底怎么做。 他没哄过人,倒是记忆里被她哄过。 其实也记不清具体了,那时候太小,只隐约记得她把他哄睡以后跟大人邀功,结果欢欢喜喜喊出一嗓子,又把他惊醒了,吓得他哇哇大哭。 她这个姐姐,说起来着实当得不太称职,与其讲那时候是在照顾弟弟,不如说是“玩小孩”。 给他穿女孩子的衣服,戴发卡扎小辫,把学校里的小姐妹叫来看;瓜分他的零食,隔壁奶奶给他的橘子汽水,大半都进了她嘴里;喂他吃糖,非要他亲她脸蛋,亲一口给一颗,最后没分没寸地喂到他蛀牙 这些都还只是他记得的。听妈妈说,在他记事之前,她还有很多壮举。 可就是这样一个姐姐,却让他记了那么多年。 在港城第一次学抽烟,店里一整排形形色色的香烟,他只盯着“深青”两个字移不开眼。 “发什么呆呀,”林深青催促起来,“嫌沙发地儿太小,不够你发挥,要到床上去?” “” 贺星原有点后悔来这趟了,皱皱眉说:“我没别的意思。” “?” “我是说,我来哄你睡觉,只是把你当姐姐待。” 这下换林深青静止了。 这种冷冰冰的静止,让人觉得下一秒,她的表情就会出现裂变,炸成一头母狮子。 但结果她只是笑吟吟地说:“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呀,那行,开始吧,不习惯用嘴的话,用手也可以。” “” 贺星原脑子里绷紧的神经快断了:“我” “想什么呢?”林深青不解地眨眨眼,指指自己后背,“讲故事不会,拍拍也不行?” “” 跟她说话就像坐过山车,一瞬升高一瞬坠落,起起伏伏身不由己。 他在几近窒息的气氛里,尽可能平静而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哦,行。” 林深青其实原本没指望再入睡,但被人轻轻拍着后背的感觉却意外地美妙,大概过了小半个钟头,她奇迹般不省人事,再醒已经艳阳高照,满屋子葱香味道。 她识酒识得嗅觉灵敏,一下分辨出是加了蛋皮、紫菜、榨菜的小馄饨。 眼还没睁,林深青就先笑了。 连她喜欢的吃食都打听了,还说什么当姐姐待呢?这个点早该迟到,果然在女人面前,作业什么都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45 送林深青到家, 让她把他放出黑名单以后, 贺星原游魂一样回了宿舍,挤开一左一右杵在门口看戏的陈驰和刘敦,垂头弓背地坐在了书桌前。 陈驰走过来:“你进来的时候,没闻到什么味道吗?” 贺星原认命地点点头:“闻到了。” 满屋子都是女人的味道。 他之前是“处久而不闻其香”, 可换了刚踏进这间宿舍的人,哪能察觉不到。大概也就只有刘敦这么粗的神经才丝毫不作联想,还会在送完老师回来, 看到林深青的刹那吓得一脚绊倒。 “所以说,”陈驰不解,“难道老吴就这么信了你的邪?” 贺星原摇摇头, 拿起手机给他看。 短信界面, 一条吴德发来的消息:小兔崽子,再给我逮着,不客气了! 陈驰捧腹大笑:“难怪老吴急着要走。不过这老头还挺懂照顾姑娘面子的啊。” 贺星原摇摇头,不太认同这个说法。 照林深青的脸皮, 就算老吴当场揭帘“捉奸”, 她应该也能笑意款款地爬下床,跟他友好握手致意, 道一声“老师您辛苦了”。 刘敦过来插话:“刚才没来得及好好打个招呼,都不知到底该叫姐姐还是嫂子, 星原你俩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贺星原生无可恋地看着他, 一脸“我要是知道的话为什么这副鬼样子”的表情。 陈驰搬了把椅子来坐, 鼓励地拍拍他肩膀:“都这样了, 别挣扎了。” 刘敦也搬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跟陈驰说:“不行,我觉得这女的一看就跟你那酒吧老板娘一样爱欺负人。你看现在,哪回不是你主动去水色找人家,人家还次次爱答不理。星原不能步你后尘。” “不是,这怎么还扯我身” “你俩能不能闭会儿嘴?”贺星原站起来,转身一头栽上床,刚一碰着床单就嗅见林深青留下的味道,又把枕头被子通通扔下来,“操!” * 林深青在家一步不出地窝了三天。 警察的巡逻车来过几次,没发现异常。家里原本万年不使的监控设备和报警系统也启动了,却纯当了三天摆设,一样无用武之地。贺星原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还在她家电子门输入了自己的指纹,结果当然也没用上。 快递事件好像就是个寻常的恶作剧,再没了下文。 三天后傍晚,贺星原上完课后到白麓湾接她去一院复诊。 何钰松今天病人有点多,快到下班的点了,还排着不少号。林深青看远远没轮到她,就叫贺星原替她取检测报告,自己去了住院部。 她到的时候,林忠廷正在病床上吃晚饭,看见她来,给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剥蛋壳了。 倒是徐姨热情地给她搬凳子,拿水果:“深青来了啊,最近工作不忙吗?” “忙啊,”她坐下来,“酿酒期怎么会不忙,天天赚钱呢。” 林忠廷冷笑一声。 林深青当没听到。 徐姨笑呵呵来打圆场:“那你这是又陪朋友来看医生呢?” “对,他排号呢,我没事干来转转。” 林忠廷听见这话抬起了眼皮,看的却不是林深青,而是徐姨。 徐姨立刻心神领会,问:“那个男孩子是你男朋友吗?” “哪能呢,”她摇摇头,“就是个小弟弟。” 徐姨点点头,看了一眼林忠廷,没再得到讯号就转身忙活去了。 林深青小坐了会儿,也回了门诊楼。 等她走了,林忠廷才搁下碗筷,怒气冲冲地说:“什么小弟弟!她那没心没肺的丫头,会陪个无关紧要的三番两次来看病?说谎不眨眼睛!” 徐姨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倒也不一定是说谎,我看那男孩子确实年纪挺小的,长得还像” “像什么?” “咱们县城老家,阁楼书柜里有本老相册,那上面的男娃娃。” “这哪能!”林忠廷摆摆手,“那是原先隔壁路家的孩子,早去了港城,姓氏都改了。” “那大概就是因为有点像才合了深青的眼缘,您不是说她小时候跟路家孩子感情特别好吗?” 林忠廷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感情好,后来我都不敢跟深青多提一句路家。” “这是怎么了?” “当初深青跟她妈妈搬走没多久,那孩子家里有天半夜煤气泄漏,大冬天的,门窗都关死了,两口子睡得熟,就这么没了。” 徐姨有些诧异:“那孩子怎么逃出来的?” “在咱们家呢。那天刚巧是深青生日,他来借座机,说要给她打电话,结果一直没人接,他等着等着就在我这儿睡着了,也是运气好。” “听您这意思,深青不知道这事?” “当然不能给她知道!她跟路家人关系多好啊,亲爸亲妈亲弟弟似的,欢欢喜喜庆生的日子,出了这种事后来她问起,我就说他们举家搬去港城了,没留联系方式,反正都是见不着面的人了,就当存个念想吧。” 徐姨也跟着叹了口气:“您啊,明明对她关心得很,偏偏嘴上不认” * 同一时刻的门诊大楼,林深青正在拒绝治疗。 何钰松解释:“自主治疗当然也是一种方式,但药物的作用同样是必要的。” 她摇头:“除了吃药,其他什么都可以。” “那这样,你把这份评估报告和整合疗法的相关建议拿回去看看,如果光靠自主治疗看得见效果,可以暂时不使用药物。” 林深青点点头接过来。 何钰松又说:“另外还有个题外话。” “嗯?” “我们科罗医生前阵子成立了一个ptsd的项目研究小组,你的症状比较典型,作为病例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她想问问你是不是愿意。” 林深青眨眨眼:“什么意思,要拿我去做实验么?” 他笑着摇头:“只是跟踪你的病情。” “那我也不当小白鼠。” 何钰松倒也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没关系,我会替你拒绝罗医生的。”说完朝门外看了眼,“贺先生呢?我跟他单独聊两句。” 林深青自动退避,让贺星原进了门。 何钰松把她拒绝药物治疗的态度说明了一下,然后说:“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比较复杂多变的病种,可能并发其他类似焦虑、抑郁的病症,现阶段强迫她吃药也许适得其反,我建议一步步来,从她能接受的方式开始。” “但关于她不肯接受药物治疗的原因,如果你能够了解到,最好尽快反馈给我。” 贺星原点头说“好”,接走了林深青。从门诊大楼出来以后,她依然谈笑风生,看不出异常。 他开着车问她:“为什么不肯吃药?” 她语出惊人:“那种药副作用都很大的,我要是性|欲减退,没高潮了怎么办?” “”贺星原差点没拿稳方向盘。 为了完成何钰松的叮嘱,他选择正面刚,把这件事当作学术问题看待,过了会儿问:“你最近有这个需求吗?” 林深青答得理所当然:“这难道不是女人每天都有的需求么?” 贺星原陷入了沉默,加速开到白麓湾,让她先下车回家休息,然后去附近买晚饭。 林深青坦然接受他的一切照顾,罗列了一大堆菜单,连佛跳墙这种繁琐到极致的菜都点上了。 贺星原用最快的速度买齐所有菜,打包回到白麓湾也已经过了一个多钟头。他知道她因为失眠食欲减退,根本吃不了这么多,不晓得她又搞什么鬼。 电子门在三天前就输入了他的指纹。他直接进了客厅,发现她不在,怕她在卧室睡觉,放轻了脚步上楼。 结果就听见了浴室传来的水声,还有掺杂在里面的微弱哭声。 他心下一沉,上前敲门:“怎么了?” 没人应答,但水声和哭声都没停。 他再敲一次:“林深青?” 她还是没答。他尝试拧把手,发现门从里面被锁上了。 贺星原有那么一瞬大脑急剧缺氧,再下手就用上了砸门的力道:“你开门,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 林深青还是不应。 他等了等,刚要转头去找开|锁工具,门却“啪嗒”一声被打开了。 林深青没在哭了,垂着眼站在他面前。 淋浴间的莲蓬头被开到最大,但她穿着衣服,并没有在洗澡。 她的意图,好像只是想拿水声掩盖哭声。 贺星原知道她为什么要用佛跳墙支开他了。 胸口像被千斤重的石头压迫,他突然觉得喘个气都很费劲。 默了默,他挤进浴室把水关了,扶着她的肩问:“怎么了?” 林深青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把她拉进卧室,让她坐在床边,屈膝蹲在她面前,仰着头放轻声问:“为什么哭?是因为刚才在医院拿到的确诊报告吗?” 这个角度,林深青的视线避无可避。她呆滞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开口:“我会不会也被抓进精神病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46 09 等贺星原离开, 两人才走出金越,只是临要上车,几个酒庄老板又把傅宵拖了回去,说他这就走了,不够意思。 林深青胃没好全, 刚才又因为应酬需要喝了几杯,不愿意再陪他折腾,就让司机先送她回家。 这个点市里到处都堵, 马路上一溜排的车, 车尾刹车灯一盏接一盏相继亮起,刺得人眼窝发酸。 半个钟头的车程,开了一个多钟头才行进了三分之二。林深青人又犯了晕,在司机踩下第一百脚刹车的时候,酸水已经冒到喉咙口。 还剩一段路,她受不住了, 叫司机回去,披上风衣下了车, 按照手机地图确定白麓湾的方向, 然后穿进了附近一片老小区。 小区里的阿姨们正穿着红舞裙, 热热闹闹跳广场舞。林深青嫌闹腾, 七绕八拐走到安静的小路,整个人才活了过来。 只是还没呼吸几口清爽的新鲜空气, 就接到了苏滟的电话。 准确地说, 是苏滟打来的第三通电话。聒噪的广场舞音乐盖过了前两通。 “终于接了”苏滟松了口气, “你在哪,还跟傅宵在一块儿吗” “他应酬呢,我一个人在锦华苑。”她答完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跟他在一块儿啊” “贺星原说的,他被你拉黑了,联系不上你。”苏滟急急忙忙地说,“你在锦华苑做什么别乱走,去人多热闹的地方等我过来。” 林深青一头雾水“等你来干什么,跳广场舞么” “对,你就去广场。”苏滟发动了车子,“贺星原说有人跟踪你,我不清楚具体情况,总之你千万别待在黑漆漆的地方。” 林深青还真在黑漆漆的地方。 这小区建成起码十多年了,楼房外墙已经斑驳泛黄,楼里的自行车车库也都废弃了,街上路灯十盏里有三盏是忽明忽暗的。 但她听见这话却笑起来“这是变着法子骗我放他出黑名单呢。他是神仙吗怎么知道有人” 她说到这里猛地顿住,因为看见斜前方废车库的窗户上映出一道跟在她身后的黑影。 她木然地接下去“哦,你快到了是吧,我这儿靠近锦华苑东门。”说完头也不敢回,立刻抬脚朝东走。 苏滟明显听出不对劲“你别吓我啊,附近有没有居民楼可以避的,不行就喊救命” 林深青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心脏都要蹦出嗓子眼,耳边嗡嗡嗡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直到身后黑影离得越来越近,近到快贴上她后背,才大叫着拼命狂奔起来。 来人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一把拉住她“是我。” 林深青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她愣愣扭过头,确认了来人后,更加歇斯底里地喊出声“贺星原你有病啊” “我”贺星原懵了懵,“不是,我刚才叫你几声,你都没听到吗” 她甩开他的手,使劲推了他一把“我听你叫魂啊你跟人打炮打爽了,闲得蛋疼来我这儿装神弄鬼是吧” 贺星原沉默下来,一股无名火蹭蹭蹭冒上头,到嘴边的一句“我没有”倏尔一转“你不也挺爽的么跟谁都能撒酒疯。” 林深青被吓出的眼泪还挂在眼角,听见这话气极反笑“是,我爱跟谁撒跟谁撒,爱跟谁爽跟谁” 她话说到一半,被车前灯刺得一晃眼,抬头就见对面飞驰来一辆电瓶车。 穿红舞裙的阿姨握着车把手一路狂飙,到了两人跟前一个急刹“小伙子找着人了” 贺星原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林深青一抹眼角泪花,还没搞清楚状况。 阿姨又说“找着就好,就是那俩流氓蹿得太快,阿姨们没帮你逮着” “没关系,麻烦您了。” 林深青回过味来,眨眨眼问“啊,真有人跟踪我,还是一双” 贺星原抿着嘴不说话。倒是阿姨相当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可不是好大块头的一双吗胳膊还纹了龙,就在咱们跳舞的广场附近,鬼鬼祟祟不知想干嘛,不过叫这小伙子一下就撂倒了,哎那过肩摔帅得来哟,看得我们一群老阿姨都想回十七岁了” “” 林深青看看贺星原,笑着附和“是帅,是帅。” 这种一身正气的颜值,和那胳膊纹龙的放在一起,当然轻易俘获了围观群众的心,难怪阿姨广场舞也不跳了,跑来这儿帮忙。 目送热心阿姨骑着电瓶车离开后,两人之间就陷入了尴尬。 一个气着,一个虚着。 最后还是林深青一低头,瞥见了他手背上狰狞的擦红,开口打破僵局“跟人动什么手呀,不是要开飞机的么,伤了怎么办” 贺星原皮笑肉不笑“反正我闲得蛋疼。” 林深青瞅瞅他晦暗的脸色,琢磨着错怪了人家,该说点什么,就见苏滟到了,下车来问“没事吧都怎么回事啊到底” “唉,还不是太漂亮惹出的那点事。”林深青拢了拢风衣,刚要拉贺星原上车,突然听见他手机响起来。 她在他接起之前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朱娆。 女的没跑。 林深青正暗暗感慨这小子命犯桃花,老少通杀,贺星原却对着手机阴恻恻地说了句“我在金越警告过你了吧” 一个尖锐的女声隐隐从听筒里传出“我没要对她做什么,就是想找人跟到她家” 林深青隐约明白过来,也不等他挂电话,就指着他手机问“不是,等会儿,谁啊这是刚才在金越的那个女人” 贺星原点点头,挂断电话。 林深青给他气乐了“搞了半天是她要弄我你女人什么意思啊贺星原” 贺星原皱皱眉“回头跟你解释。” “现在就解释。” 他看了眼她身后居民楼“现在不合适。” 苏滟以为是嫌她碍事,立刻摆出投降姿势“我走人,车让给你们。” 林深青也没功夫跟她客套,拉开驾驶座车门,招呼贺星原“来,上来解释,立刻。” 贺星原坐上副驾驶座,看她抱着臂冷声说“说吧,怎么回事。” “她是我叔叔的小三,之前跟你说过的发件人。” “” 这开门见山的一句,愣是把林深青笔挺的腰杆压弯了一截。 “这种丑闻传出去,对香庭又是一笔影响,所以我一开始没详说。” “哦,”她点点头表示理解,“那她今晚这是” “她还执着于你是我婶婶的共犯,可能打算恐吓你。” 林深青呵呵一笑“还挺社会的啊。” “都是拿不上台面的小把戏。” 一个毫无背景的坐台小姐,原本不至于让事态发展成这样。 贺星原知道,今晚的意外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 朱娆一开始找上他,是认为在针对他婶婶和堂哥这件事上,和他存在共同利益。可他在金越的态度,却让她彻底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转而打算自己动手。 贺星原明白这一点,所以跟计程车司机提前打过招呼,监视了朱娆的动向。只是当时看林深青和傅宵在一起,赌了口莫名其妙的气,对她少了句提醒,又以为她会在酒店流连整夜,放松了警惕,导致发现不对劲时晚了一些。 林深青有个问题没想通“可你叔叔都不在了,她还这么卖力干什么” “因为她肚子里有了,搞垮我婶婶和堂哥,才有机会分金汤水。” 虽然朱娆一直假惺惺以爱为名,没跟贺星原坦白孩子的事,但她的马脚露得太明显了真要没有私心,为什么等事故过去近一月了才来 贺星原一查就发现,根本在于她前阵子刚检查出了身孕。 林深青捂上耳朵“这么劲爆的消息都告诉我,你要害我被灭口吗” “是你非要我解释的” “你不会随便说几句糊弄我” 贺星原无话可说,目视前方点点头“行,怎么都是我错。” 林深青像听不出他讽刺意味似的,还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那现在怎么处理这姓朱的” “你想呢” “你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就不能把她交给警察,我怎么想重要吗” “这不是也有不闹大的办法么” 林深青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算了吧,孩子是无辜的。你们搞豪门恩怨,我才不跟着造这个孽。” 林深青知道前因后果以后,反而对朱娆不那么有所谓了。 倒是贺星原是个狠人,没动孩子,却打了个电话,把事捅到了朱家。 林深青从电话里听出,这是户朴实人家,照朱家父母气到呕血的态度,朱娆当三儿怀上的孩子,绝对留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47 04 林深青这一晚做了个新鲜的梦。 梦里不是深蓝色的大海, 而是雪白的床。她栽在一个男人怀里,到处硌得慌, 难受得在他身上胡乱摸索。 先是他左边裤袋。她从里面掏出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说,这是打火机。 接着是他右边裤袋。她又掏出一样硬邦邦的, 他继续解释, 这是宿舍钥匙。 还是觉得硌。她再去掏, 这回摸到的更厉害,不止硬还烫。 下一刹, 她就被一把推开。 头撞到墙壁,她痛得眼冒泪花。推她的人又慌了,过来揉她的脑袋。 她不知被戳着了哪根神经,抱着他嚎啕大哭。 清早醒来的时候, 林深青头昏脑涨。 厚重的窗帘遮挡了日头,浴室门缝透出的光隐隐照亮房间。 她看了眼身下跟梦里一模一样的床, 一时没有动作。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听了半分钟,林深青缓缓抬手,循着梦里的位置摁上自己的脑袋,疼得“嘶”一声。 不是梦。 她支肘坐起,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色浴袍, 指尖慢慢探进去。 “”真空上下都真空。 浴室的水声依旧持续不断。 林深青掀开被子下床, 像挨了顿隔夜揍, 浑身酸疼, 差点站不直。可闭着眼使劲回忆, 却想不起昨晚走进酒店大门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里只剩那段梦境,往前往后一片空白。 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林深青蓦地抬头,看见来人,神情顿时松懈“我说谁一大早叮叮咣咣的。” 苏滟擦着湿发踱出来“看见是我,很失望” “对啊,太失望了。”她笑着说。 “可别,我刚到一刻钟,借你浴室冲了个澡而已。” 林深青的笑几不可察地一滞。 “你炮友打电话给陈驰,叫我过来的。飞院纪律严,周六早上也跑操,他俩得赶回去。”苏滟看看她,“哦,我来的时候,你就是这副样子了。” 林深青笑容彻底消失“酿酒师酿出酒这玩意儿,就是让它来祸害人间的吗” 苏滟点点头,一指她脚边“垃圾桶里碎掉的,是房间酒柜里的酒瓶。地毯上暗红色的,是酒渍。”又一指浴室,“你的裙子泡在浴缸,内衣裤扔进了马桶,没冲下去,不过看样子不能穿了。” “” “战况激烈成这样,你是妖精,还是他是野兽”苏滟深表疑惑,“我还以为你不胡搞男女关系,没想到一搞就搞了个世纪大战,这么多年算我有眼无珠,失敬失敬。” 林深青撑着脑袋眉头紧锁“不该吧” 苏滟一愣“你断片了啊” 她点点头。 苏滟一副经验老道的前辈模样,从包里拿出个药盒递给她“那你有备无患。” 林深青看了眼药名,把它收进包里,给包拉上拉链的时候忽然问“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男裤,不止左边有口袋,右边有口袋,中间也有口袋的” “神经,中间安个口袋装什么” 她点点头表示赞同,张开五指举在半空,虚虚做了个抓握的动作,目不忍视地“嘶”了一声。 这么大真是野兽么 同一时刻的航大“魔鬼坡”,贺星原和陈驰蹲在地上,正在给自己绑沙袋。 一百趟负重跑坡,昨天缺席实训课的代价。刚结束常规训练,两人就被赶到了这儿。 八十趟下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天上浮云纹丝不动。 陈驰气喘吁吁躺在坡下草地,看贺星原还在继续,冲他喊“过来歇会儿啊,你是人吗” 贺星原跑完剩下二十趟才来,一气喝空一瓶水,踢踢他“赶紧的,跑完回去补觉。” “你小子有点良心,我是为了陪谁泡妞才被罚” “说了不是泡”他咬咬牙,把“妞”字咽了回去。 陈驰一骨碌爬起“那到底是怎么” “我叔那事。” “那场空难不都过去一个月了吗,丧事还没完” “不是,”贺星原坐下来解沙袋,“前几天有人找我,说事故可能是我婶婶的手笔。” 陈驰愣了愣“这还夫妻残杀呢豪门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啊。我看你跟着你奶奶姓路挺好,回了贺家一堆破事。”又问,“可这关那酿酒师什么事” “她是事故里唯一的生还者。” “都是受害者,为什么不跟她讲清楚来龙去脉,非要试探来试探去的” “前阵子我婶婶给了她工作室一笔钱。” 陈驰明白了,如果这位贺太太真办了亏心事,露了马脚,这笔钱也许是“封口费”。 但他还是疑问“那你跟她好好说话不行怎么还试探到床上去了” 贺星原把空水瓶狠狠一砸“我要早知道她是谁,能不好好说话吗” 虽然林深青明显没认出他,可他近距离看她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了,只是拿手机搜索时查不到她的本名,再看林爷爷的相关采访,发现他说自己唯一的孙女并没有从事酿酒行业。 这样一来,贺星原当然以为自己认错了。 毕竟他们已经失去联系整整十五年,彼此都模样大变。 之后水色再遇,见她不好接近,他动了点歪脑筋,因为听说她从港城回来时特意避开了飞机和船,猜她对此心有余悸,就想利用那首歌引入话题探她口风。 只是他也没想到,她的恐惧症严重到那种地步,所以后来才在街上等她,免得她醉酒出事。 当然最后,事出到了他头上。 陈驰好奇地问“她是谁啊” “小时候住我隔壁的邻居。” “一个邻居,至于你薅秃脑袋吗” 贺星原嘴角一抽“如果经过昨晚,你才发现苏滟是你干姐姐,那种看着你长大,给你洗过澡,换过尿不湿,不是亲姐胜似亲姐的干姐姐,你什么想法” 陈驰浑身一抖,尴尬得说不出话了,过了半天才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那你晚上还去水色吗” 贺星原当然没有再去水色。 吃过晚饭,陈驰一个人去找苏滟,到的时候却看她在接电话,脸色不太对劲。 她打个手势示意他稍等,问那头“是,我是她朋友,她怎么了” “患者急性肠胃炎,初步判断是酗酒过度引起,还有紧急避孕药的副作用” 苏滟头疼地扶了扶额。 “出什么事了”等她挂断电话,陈驰上前问。 “深青进了急诊。” 苏滟简单解释了两句,拎起风衣和手袋就走,到医院的时候,看见林深青在病床上输液,憔悴得跟纸片人似的。 她进门就怨“赶紧把我这紧急联系人从你手机里删了,冷不丁接着个医院急诊的电话,怕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结局·上 满屋子都是女人的味道。 他之前是“处久而不闻其香”, 可换了刚踏进这间宿舍的人, 哪能察觉不到。大概也就只有刘敦这么粗的神经才丝毫不作联想,还会在送完老师回来, 看到林深青的刹那吓得一脚绊倒。 “所以说, ”陈驰不解,“难道老吴就这么信了你的邪?” 贺星原摇摇头,拿起手机给他看。 短信界面, 一条吴德发来的消息:「小兔崽子, 再给我逮着,不客气了!」 陈驰捧腹大笑:“难怪老吴急着要走。不过这老头还挺懂照顾姑娘面子的啊。” 贺星原摇摇头, 不太认同这个说法。 照林深青的脸皮, 就算老吴当场揭帘“捉奸”, 她应该也能笑意款款地爬下床, 跟他友好握手致意, 道一声“老师您辛苦了”。 刘敦过来插话:“刚才没来得及好好打个招呼,都不知到底该叫姐姐还是嫂子, 星原你俩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贺星原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一脸“我要是知道的话为什么这副鬼样子”的表情。 陈驰搬了把椅子来坐,鼓励地拍拍他肩膀:“都这样了,别挣扎了。” 刘敦也搬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跟陈驰说:“不行, 我觉得这女的一看就跟你那酒吧老板娘一样爱欺负人。你看现在, 哪回不是你主动去水色找人家, 人家还次次爱答不理。星原不能步你后尘。” “不是,这怎么还扯我身” “你俩能不能闭会儿嘴?”贺星原站起来,转身一头栽上床,刚一碰着床单就嗅见林深青留下的味道,又把枕头被子通通扔下来,“操!” 林深青在家一步不出地窝了三天。 警察的巡逻车来过几次,没发现异常。家里原本万年不使的监控设备和报警系统也启动了,却纯当了三天摆设,一样无用武之地。贺星原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还在她家电子门输入了自己的指纹,结果当然也没用上。 快递事件好像就是个寻常的恶作剧,再没了下文。 三天后傍晚,贺星原上完课后到白麓湾接她去一院复诊。 何钰松今天病人有点多,快到下班的点了,还排着不少号。林深青看远远没轮到她,就叫贺星原替她取检测报告,自己去了住院部。 她到的时候,林忠廷正在病床上吃晚饭,看见她来,给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剥蛋壳了。 倒是徐姨热情地给她搬凳子,拿水果:“深青来了啊,最近工作不忙吗?” “忙啊,”她坐下来,“酿酒期怎么会不忙,天天赚钱呢。” 林忠廷冷笑一声。 林深青当没听到。 徐姨笑呵呵来打圆场:“那你这是又陪朋友来看医生呢?” “对,他排号呢,我没事干来转转。” 林忠廷听见这话抬起了眼皮,看的却不是林深青,而是徐姨。 徐姨立刻心神领会,问:“那个男孩子是你男朋友吗?” “哪能呢,”她摇摇头,“就是个小弟弟。” 徐姨点点头,看了一眼林忠廷,没再得到讯号就转身忙活去了。 林深青小坐了会儿,也回了门诊楼。 等她走了,林忠廷才搁下碗筷,怒气冲冲地说:“什么小弟弟!她那没心没肺的丫头,会陪个无关紧要的三番两次来看病?说谎不眨眼睛!” 徐姨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倒也不一定是说谎,我看那男孩子确实年纪挺小的,长得还像” “像什么?” “咱们县城老家,阁楼书柜里有本老相册,那上面的男娃娃。” “这哪能!”林忠廷摆摆手,“那是原先隔壁路家的孩子,早去了港城,姓氏都改了。” “那大概就是因为有点像才合了深青的眼缘,您不是说她小时候跟路家孩子感情特别好吗?” 林忠廷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感情好,后来我都不敢跟深青多提一句路家。” “这是怎么了?” “当初深青跟她妈妈搬走没多久,那孩子家里有天半夜煤气泄漏,大冬天的,门窗都关死了,两口子睡得熟,就这么没了。” 徐姨有些诧异:“那孩子怎么逃出来的?” “在咱们家呢。那天刚巧是深青生日,他来借座机,说要给她打电话,结果一直没人接,他等着等着就在我这儿睡着了,也是运气好。” “听您这意思,深青不知道这事?” “当然不能给她知道!她跟路家人关系多好啊,亲爸亲妈亲弟弟似的,欢欢喜喜庆生的日子,出了这种事后来她问起,我就说他们举家搬去港城了,没留联系方式,反正都是见不着面的人了,就当存个念想吧。” 徐姨也跟着叹了口气:“您啊,明明对她关心得很,偏偏嘴上不认” 同一时刻的门诊大楼,林深青正在拒绝治疗。 何钰松解释:“自主治疗当然也是一种方式,但药物的作用同样是必要的。” 她摇头:“除了吃药,其他什么都可以。” “那这样,你把这份评估报告和整合疗法的相关建议拿回去看看,如果光靠自主治疗看得见效果,可以暂时不使用药物。” 林深青点点头接过来。 何钰松又说:“另外还有个题外话。” “嗯?” “我们科罗医生前阵子成立了一个ptsd的项目研究小组,你的症状比较典型,作为病例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她想问问你是不是愿意。” 林深青眨眨眼:“什么意思,要拿我去做实验么?” 他笑着摇头:“只是跟踪你的病情。” “那我也不当小白鼠。” 何钰松倒也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没关系,我会替你拒绝罗医生的。”说完朝门外看了眼,“贺先生呢?我跟他单独聊两句。” 林深青自动退避,让贺星原进了门。 何钰松把她拒绝药物治疗的态度说明了一下,然后说:“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比较复杂多变的病种,可能并发其他类似焦虑c抑郁的病症,现阶段强迫她吃药也许适得其反,我建议一步步来,从她能接受的方式开始。” “但关于她不肯接受药物治疗的原因,如果你能够了解到,最好尽快反馈给我。” 贺星原点头说“好”,接走了林深青。从门诊大楼出来以后,她依然谈笑风生,看不出异常。 他开着车问她:“为什么不肯吃药?” 她语出惊人:“那种药副作用都很大的,我要是性|欲减退,没高潮了怎么办?” “”贺星原差点没拿稳方向盘。 为了完成何钰松的叮嘱,他选择正面刚,把这件事当作学术问题看待,过了会儿问:“你最近有这个需求吗?” 林深青答得理所当然:“这难道不是女人每天都有的需求么?” 贺星原陷入了沉默,加速开到白麓湾,让她先下车回家休息,然后去附近买晚饭。 林深青坦然接受他的一切照顾,罗列了一大堆菜单,连佛跳墙这种繁琐到极致的菜都点上了。 贺星原用最快的速度买齐所有菜,打包回到白麓湾也已经过了一个多钟头。他知道她因为失眠食欲减退,根本吃不了这么多,不晓得她又搞什么鬼。 电子门在三天前就输入了他的指纹。他直接进了客厅,发现她不在,怕她在卧室睡觉,放轻了脚步上楼。 结果就听见了浴室传来的水声,还有掺杂在里面的微弱哭声。 他心下一沉,上前敲门:“怎么了?” 没人应答,但水声和哭声都没停。 他再敲一次:“林深青?” 她还是没答。他尝试拧把手,发现门从里面被锁上了。 贺星原有那么一瞬大脑急剧缺氧,再下手就用上了砸门的力道:“你开门,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 林深青还是不应。 他等了等,刚要转头去找开|锁工具,门却“啪嗒”一声被打开了。 林深青没在哭了,垂着眼站在他面前。 淋浴间的莲蓬头被开到最大,但她穿着衣服,并没有在洗澡。 她的意图,好像只是想拿水声掩盖哭声。 贺星原知道她为什么要用佛跳墙支开他了。 胸口像被千斤重的石头压迫,他突然觉得喘个气都很费劲。 默了默,他挤进浴室把水关了,扶着她的肩问:“怎么了?” 林深青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把她拉进卧室,让她坐在床边,屈膝蹲在她面前,仰着头放轻声问:“为什么哭?是因为刚才在医院拿到的确诊报告吗?” 这个角度,林深青的视线避无可避。她呆滞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开口:“我会不会也被抓进精神病院?” 她一双眼肿得像核桃,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出的话也离谱得好像未经思考。 可是一个“也”字,却让贺星原把一切线索都串连了起来。 她为什么抗拒心理医生,为什么不肯吃药。 “不会,当然不会。你很快就会好,这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他看着她,“你告诉我,谁进了精神病院?” “我妈妈。” 他皱了皱眉:“什么时候?” “我读初中的时候。” “那时候你跟妈妈在新爸爸家里吗?” 她点点头。 “那妈妈为什么进精神病院?” “因为她疯了。”她毫无情绪地说,“她在半夜掐我的脖子,说我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跟生我的爸爸结婚。” “她还说,她跟新爸爸出轨,不是她的错,这都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没有男人会不对她动心。她说我以后会变得跟她一样,被很多男人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结局·中 林深青“哦”了声, 直直看着他:“那哄吧。” 贺星原的身体和表情一起静止了。 他是看她那么单薄地蜷在那里, 不忍心坐视不理才来的, 可真来了,又不知到底怎么做。 他没哄过人,倒是记忆里被她哄过。 其实也记不清具体了, 那时候太小,只隐约记得她把他哄睡以后跟大人邀功, 结果欢欢喜喜喊出一嗓子,又把他惊醒了, 吓得他哇哇大哭。 她这个姐姐,说起来着实当得不太称职, 与其讲那时候是在照顾弟弟,不如说是“玩小孩”。 给他穿女孩子的衣服, 戴发卡扎小辫,把学校里的小姐妹叫来看;瓜分他的零食,隔壁奶奶给他的橘子汽水, 大半都进了她嘴里;喂他吃糖,非要他亲她脸蛋,亲一口给一颗,最后没分没寸地喂到他蛀牙 这些都还只是他记得的。听妈妈说,在他记事之前, 她还有很多壮举。 可就是这样一个姐姐, 却让他记了那么多年。 在港城第一次学抽烟, 店里一整排形形色色的香烟, 他只盯着“深青”两个字移不开眼。 “发什么呆呀,”林深青催促起来,“嫌沙发地儿太小,不够你发挥,要到床上去?” “” 贺星原有点后悔来这趟了,皱皱眉说:“我没别的意思。” “?” “我是说,我来哄你睡觉,只是把你当姐姐待。” 这下换林深青静止了。 这种冷冰冰的静止,让人觉得下一秒,她的表情就会出现裂变,炸成一头母狮子。 但结果她只是笑吟吟地说:“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呀,那行,开始吧,不习惯用嘴的话,用手也可以。” “” 贺星原脑子里绷紧的神经快断了:“我” “想什么呢?”林深青不解地眨眨眼,指指自己后背,“讲故事不会,拍拍也不行?” “” 跟她说话就像坐过山车,一瞬升高一瞬坠落,起起伏伏身不由己。 他在几近窒息的气氛里,尽可能平静而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哦,行。” 林深青其实原本没指望再入睡,但被人轻轻拍着后背的感觉却意外地美妙,大概过了小半个钟头,她奇迹般不省人事,再醒已经艳阳高照,满屋子葱香味道。 她识酒识得嗅觉灵敏,一下分辨出是加了蛋皮c紫菜c榨菜的小馄饨。 眼还没睁,林深青就先笑了。 连她喜欢的吃食都打听了,还说什么当姐姐待呢?这个点早该迟到,果然在女人面前,作业什么都不是。 料理台那边传来瓷碗碰撞的响动,紧接着,有脚步声朝这边靠近。 林深青曲腿侧躺在沙发上,一手撑额,笑意盈盈地等他来。 然后等到了苏滟的声音:“一大早对谁搔首弄姿呢?赶紧起来吃饭。” “” 林深青花了一整天,来消化自己最终还是输给了作业这个现实,直到傍晚宋小蓓送来一套礼服和配饰,才记起明天要跟傅宵参加酒会。 金越酒店离她这儿大概半个钟头车程。第二天入夜后,傅宵到白麓湾接她。 他到的时候,林深青还在衣帽间挑手包,磨蹭了会儿才下楼,出去后,一眼看见电子门外边放了一个小小的快递箱。 她指着箱子,问车后座的傅宵:“又去花鸟市场给我批发东西了?” 傅宵往外瞄了眼:“什么玩意儿?不是我放的。” “那又是谁?”林深青深沉地叹了口气,踢开箱子上车,“伽月能不能注重点隐私,保护好员工住址信息,别老让癞蛤|蟆觊觎天鹅肉?” “行,是老板我失职。”傅宵叫司机开车,又上下打量她一眼,“怎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 林深青今晚穿了香槟色的鱼尾裙,掐腰包臀开背的款式,发髻低挽,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坠一条金月牙项链,垂下的流苏嵌入深v开出的阴影线里。 而他准备的那套黑色系,比这勾人魂的一身保守不少。 林深青瞥瞥他:“你给的那身穿了能老十岁,怎么着,还得叫我迁就你年纪么?” 傅宵今年三十一,在多金的上流圈算得上年轻,再加上长相周正,浓眉高鼻,搁外边也是吸睛无数的抢手款,说他老,实在有点过分了。 他瞥瞥她:“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贺家那小子嫌弃你比他大么?” “” 生意场上的男人说起话来,那真叫一针见血。 贺星原像避瘟疫一样,已经近四十八个小时没联系林深青,倒是他留下的那句“只是把你当姐姐待”,像魔咒一样在她家客厅立体声循环播放了两天。 林深青笑了笑:“你这话说反了,是我嫌弃他小。” 傅宵耸耸肩示意怎样都无所谓,开始说正事:“这次是金越的小赵总邀请了国内几家酒庄,开宴预祝今年的葡萄采收一切顺利。我们是今晚的龙头,到场给个面子,意思意思就走。” “你什么时候连姓赵的面子都给了,早说是他做东,我就穿那身丧里丧气的乌鸦黑了。” “唉,现在知道我用心良苦了吧。” 比起傅宵这样表面不正经,内里把着杆秤的人,金越的小赵总就是典型不学无术的纨绔了,一年前追求林深青,对她死缠烂打了好一阵,也不怪她现在嫌恶至此。 “不过你别小看赵家,”傅宵继续说,“前阵子,金越拿到了法国拉塔酒庄的合作项目。” “法国人这么没眼光。” “本来是轮不到金越,谁叫贺家出事了呢。” 贺家经营的香庭酒店在国内乃至亚洲都称得上顶尖,可自打当家人贺从明在那场空难中身故,内部就乱了套。 “死个当家人乱成这样,说明本来就不牢靠。”林深青疑惑,“贺家剩下的人里,就没个顶事的吗?贺星原喊贺从明叔叔,他爸呢,他爸是贺从明的哥哥,不出来做主?” “从没见过这号人,传言是贺老爷子早年的私生子。就连贺星原也是半路才被接进贺家的。” “那贺家现在谁管事?” “贺从明的儿子呗。文文气气书呆子一个,不是做生意的料。” 林深青来了兴致:“那贺星原呢,是因为他爸不光彩的出身,所以不够格么?” “恰恰相反。” 林深青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傅宵说:“贺老爷子过世后,手里股份一半给了儿子贺从明,一半给了孙子贺星原。当年贺星原还在念中学,可他堂哥,也就是贺从明的儿子都快大学毕业了,一杯羹没分到。现在贺从明死了,股份均分给老婆儿子,贺星原反而成了香庭名义上最大的股东。你说他够不够格?” 林深青惊了:“那还在大陆学什么开飞机,赶紧回去继承家业拿钱啊!” 傅宵嘴角一抽:“拿了钱又不会给你,你激动什么。” “说不定呢?”她叹口气,“真不理解这些富三代的脑子。” 说话间已到金越,林深青下了车,跟傅宵上了二楼,往宴会厅方向走,临进门时,余光里进来一道人影。 她的目光下意识越过走廊栏杆往大堂瞥,这一眼望去就停了脚步。 贺星原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进了大堂,正跟前台说话,估计是在登记房间。 傅宵跟着停下,愣了愣:“这人是阴魂吗?” “谁说不是呢?”林深青脸上堆着笑,眼睛里却有杀气。 傅宵看她一眼,又看看贺星原身边那个身段妖娆的女人,压低声说:“那女人身上一股风尘气。” 林深青微笑:“看出来了。” “对着你一本正经调查事故,带着这么个‘小姐’来开房,眼光次了点啊。” “何止是‘点’?” 林深青这句稍稍大了点声,出口就惹来底下人的注意。 贺星原大概也没想到在这儿碰上她,抬头的一瞬明显错愕了下。倒是他旁边那个女人,用力盯了林深青一眼,好像并不意外她出现似的。 林深青不关心这个女人,弯唇笑笑:“所以我说啊,真不理解这些富三代的脑子。”说着挽上傅宵的胳膊,转头走了,进宴会厅前,拿出手机拉黑了贺星原的号码。 底下贺星原目光骤然变冷,看向身边人:“你大老远从港城飞来,又非要住金越,就是为了堵她?” 朱娆无辜地眨眨眼,摇摇头:“我不知道她会来啊。” 他嗤笑一声:“在我这儿,就别来坐台那套了。” 朱娆脸色微变,承认道:“我是听说金越今晚邀请了伽月的人,所以想来找她当面” 贺星原没把话听完就转身朝电梯走。 朱娆一路跟他到了二楼餐厅包厢,看他一言不发地拉开座椅坐下,小心翼翼开口:“星原,我以为我们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婶婶和你堂哥沆瀣一气,害死你叔叔,又把他财产剥干净,你” “朱小姐,”贺星原轻声打断她,“先不说你这些臆想无凭无据,你拿什么身份跟我上同一条船?我叔叔在的时候,把你养在外面,现在他不在了,你指望进贺家?” 她使劲掐着手心深呼吸:“虽然没有证据,但你也发现了,你婶婶在你叔叔出事后态度多可疑,否则你不会接受我的提议,去接近那个酿酒师。” “那是我的事。你期望得到进展消息,就该安分待在港城。” 她红着眼辩解:“我看你好像不打算对那个酿酒师深究下去,着急了才来西城的。” “用不着套我话,现在离开金越,坐明天最早的航班回去,我当你没来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结局·下 这些人,谁又知道她冷艳的面具后是什么模样。 两人前后脚走进诊室。电脑前的何钰松抬起头来, 向他们点头致意。 林深青低低“呀”了一声。 贺星原听出了这声感叹的意思。她的潜台词应该是——了不得, 这颜值果然了不得。 何钰松跟贺星原是不一样的长相类型, 戴着副细边眼镜,没有棱角,不见锋芒,整个人温润得像一潭静水。 林深青在就诊椅上坐下,一秒作出判断:不是什么好啃的男人。 何钰松取下病历本里夹着的医疗卡, 轻轻一刷, 确认患者姓名:“林深青?” 她点点头:“叫深青也可以。” 贺星原:“” 备胎还在旁边,这就撩上了。 何钰松声色不动,开始询问病情。 林深青答:“睡不着,睡着了也是做噩梦。” “这样多久了?” “一个月零几天。”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事件?” 林深青答得零散, 算盘珠似的不拨不动, 后面的问题多是贺星原替答, 从空难事故到她所有症状的细节, 包括她的职业, 以及近来的生活模式。 何钰松大致清楚了,抬手示意一下贺星原,问林深青:“这位是?” 贺星原都做好当备胎的准备了, 却见她微微一笑, 诚恳道:“家弟。” “” 何钰松点点头, 跟贺星原说:“麻烦到外面稍候, 我需要跟你姐姐单独聊聊病情。” 他“哦”了声,出去把门带上了。 诊室里,林深青撑腮看着何钰松,面露狐疑:“医生,这是正常流程么?” 何钰松微笑着问:“你指什么?” “医生和患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是什么让你认为,这不是正常流程?” 林深青不羞不臊:“难道你看见我的时候,不会对我产生医患关系以外的情感吗?” “为什么会?” 林深青叹息一声:“最近的男人都怎么回事。” “你在情感方面受了什么挫折吗?”何钰松笑了笑,“也许是因为门外那个,你所谓的家弟?” “心理医生都是神吗?怎么看出他不是我弟弟的?”林深青有点吃惊。 何钰松不答反问:“你喜欢他吗?” 她这下好像被问倒了,想了很久才说:“怎样算喜欢?” “比如,见不到他的时候,想见他?” 她摇摇头:“那倒没有,可一见到他,我就想调戏他。” 何钰松笑了:“为什么呢?” “因为我就想看男人为我痴为我狂为我哐哐撞大墙,他绷着,他摆谱,我就不舒服。” “你说的也许是征服欲。” “啊,对。”她点点头。 “为什么会对他产生征服欲?” “因为他接近我,撩拨我,我以为他想上我,结果他却是为了调查事故。” “那除了他以外,还有让你产生强烈征服欲的对象吗?” 林深青回忆了下:“几年前有一个,我的老板。” “怎么说?” “他拿车拿房砸我,我以为他要包养我,结果他却是为了让我给他打工。” 何钰松点点头:“听起来情况很像,那当时你征服你老板了吗?” 她摇摇头:“进公司以后发现他有未婚妻了,我当然什么都没做。后来他婚约吹了,可年纪也一大把了,过三十岁的男人我就没兴趣了。”她说到这里看了看何钰松,“医生,你多大啊?” “二十九岁。”他笑着说,“但我有女朋友了。” 林深青一脸惋惜,想还是去征服门外那个吧,然后有点纳闷地问:“医生,你怎么净问这些,不是要跟我聊病情吗?” 何钰松点点头:“我就是在跟你聊病情。” “?” “而且已经聊完了。” 林深青眨眨眼:“心理医生果然都是神啊。” 他笑笑:“你还要到隔壁做个检测。门外的弟弟是目前最清楚你近况的人吗?” 她点点头。 “方便的话,我想和他也聊聊。关于你的病情,有没有需要跟他保密的部分?” 她摇摇头。反正最狼狈的样子都给他见过了。 何钰松给她开了单子,让她去隔壁诊室,然后叫来贺星原,第一句话先问:“患者就医态度比较被动,看似配合,其实心理防御很强,我想了解一下,她今天是自愿来的吗?” 贺星原把大致经过讲了讲,又说:“她对看心理医生很抗拒。” “单只是针对心理医生?” “对。” “这种情况,可能是患者本人曾经接受过不愉快的心理治疗,或者见证过亲密的人患上严重精神疾病导致的。但她没有这方面病史,所以也许是后者。” 贺星原点点头:“她现在的情况是?” “最终检测结果还没出来,初步判断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过在同类患者中,她的症状还不算严重。” “ptsd的核心症状里,有一条叫情感受限。通俗地说,就是对包括亲情c爱情c友情在内的一切情感感到麻木,无法感知爱或自主地去爱。我刚刚针对这点和她聊了聊,发现她在人际交往方面还不至于达到封闭的程度,仅仅是有趋向消极的趋势。” 贺星原皱了皱眉。 “另外,这个病的成因不止是那场空难事故。我怀疑她童年时期也曾遭受过心理创伤。” 贺星原把她父母离婚,妈妈改嫁的事简单说了说。 何钰松点点头:“其中有些事可能影响到了她的感情观c价值观和精神世界。这些早期埋下的隐患,在空难事故过后彻底爆炸,导致了这个结果。” “检测结果需要等多久?” “两天左右,我做个详细评估。这几天尽量让她保持心情愉悦,别对等待的过程抱有太多焦虑。” 从医院出来,林深青看起来心情不错,倒是贺星原显得有点沉默。 她看了眼时间,发现到饭点了,问他:“去哪吃饭啊?” 他看着她:“你想去哪?” “我说了算么?” “嗯。” “你们学校食堂怎么样?” “” 不怎么样又怎样?医生不都说了,要让她保持心情愉悦吗? 不过贺星原还是提醒了一句:“这个点人会很多,不提前占座可能要拼桌。” “你就是不想带我去吧,怎么,在学校金屋藏娇呢?”林深青不信邪,“两个位子还能没有,当我没读过大学么?” 贺星原点点头示意“你读过你牛逼”,开着她的法拉利到了学校。 红色超跑本身就惹眼,又刚好赶上一波下课狂潮,在食堂门口一停,半个航大都看了过来。 偏偏林深青还在副驾驶座怡然自得地嚼着口香糖,一副沐浴阳光,拥抱青春的享受模样,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贺星原一眼看透她的意图,绕到副驾驶那侧,替她拉开了车门,然后嘱咐了一句:“上午的课我请了病假,等会儿万一碰上老师,别穿帮了。” 她终于肯下车,点点头示意没问题:“不就是医院那场的续集么?” 贺星原沉着脸没说话。 走进食堂,林深青看着座无虚席的场面吸吸鼻子:“哦,原来中国的人口这几年激增了这么多啊。” 贺星原想怼她,又忍住:“跟人拼桌还是换地方?” “你平时碰上这情况怎么办?” “买回宿舍吃。” 贺星原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下一刹果然尝到了林深青吐出的苦果:“那就去你宿舍啊。” 女生进男寝,相比男生进女寝要求宽松,但也得押上,登记理由。贺星原解释了这一点,林深青摊摊手:“姐姐来照顾生病的弟弟,有什么问题吗?” 十五分钟后,贺星原拎着两袋打包盒进了宿舍楼。 林深青迅速入戏,在宿管阿姨面前摸着他的脑袋说:“这孩子,不懂照顾自己,真不叫人省心。” 贺星原被她摸得脑仁发麻,撇过头避开她的手。 她颇是遗憾地摇摇头:“唉,还不爱跟我亲近。” 宿管阿姨笑眯眯地回:“这年纪的男孩子都这样。”然后准她上了楼。 林深青在楼梯上兴致勃勃地问:“你们宿舍几个人啊?” “就我和陈驰,还有刘敦。” “在么他们?” “估计还没回来。” 贺星原拿钥匙开了门,发现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番外·傅宵篇 最快更新他为我着迷最新章节! 贺星原眼底异色刚涌上来, 却听她继续笑着说:“小弟弟,二十一世纪了,该换点新鲜的搭讪词了。”说完点点头示意告辞, 转身上车。 贺星原望着宾利离开的方向愣了愣。 身后陈驰推了推他:“犯什么傻啊?” 他不答反问:“刚才课上有没有介绍这个酿酒师的本名?” “只说英文名叫Selene。怎么了?” 贺星原拿出手机, 打开页搜索, 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没怎么, 认错了。” 林深青并不知道身后这茬,正在车里听张随讲话:“姐, 刚才你接不着电话, 徐姨打我这儿来了, 说林爷爷康复期没结束就嚷着出院, 她劝不住。” 徐姨是林家保姆, 这阵子在本市一院照顾脑溢血的林爷爷。 林深青“哦”了声:“这时候记起我姓林了呀。” 这话一出, 车里气温像连降了两度。张随小心翼翼看了眼后视镜:“那我和小蓓送你回家?” 她没作声,直到十字路口的红灯跳绿, 才没所谓地笑起来:“得了,去医院呗,我可不是姓林嘛。” 车在下个路口改道,到了一院, 林深青独自朝住院部走, 进电梯前接到朋友的电话。 苏滟打来的:“你在哪啊?” “医院,怎么了?” “看心理医生?” “我看起来有病?” “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在你家门口呢。” 林深青看了眼医院大厅的挂钟, 不确定地说:“七点?八点?” “那我先回店里了, 晚上等你来南街喝酒?” “成呀。” 林深青挂断电话进电梯,到了七楼,一眼看见走廊里的徐姨。 老阿姨满脸焦色,指指病房方向:“深青啊,老爷子午睡做噩梦,梦到乡下酒窖的藏酒全给人撬了,醒来气都急了,说不放心,一定要回去瞧瞧,你看这……” 她好笑地摇摇头,推门进去。 * 从医院出来已经晚了,助理早被打发走,林深青打了个车,碰上黄金时间一路堵。 接连一月没几个安稳觉,身体机能全线崩盘,她在后座坐得发晕反胃,最后一公里路干脆用走的。 这一走,九点多才到南街。 这儿距离下午的工大不远,是名副其实的酒吧一条街,街头到巷尾,霓虹闪烁,烟熏雾绕。 这个点街上人影幢幢,她走进巷子,反胃劲过了,背脊却莫名发起寒。 苏滟在这开了间清吧,林深青与她相交多年,是这条街的常客,对这种喧嚣的气氛非常熟悉,偏偏今晚觉得不舒服。 她停下来回头望,还没看清什么,先听见个熟悉的女声:“杵这儿干嘛?进来呀。” 林深青转过眼,看见头顶“水色”两字招牌,苏滟正倚着玻璃门朝她招呼。 已经到了。 她跟着苏滟进门,走木梯上了一层半的散台。 这里视野好,能看到底下的全貌。一层零零散散扎着几堆男女,驻唱台的歌手正唱着朴素的民谣。 苏滟叫人拿了一排精酿啤酒,推给她一瓶:“去看你爷爷了?” 林深青讲了经过,把酒瓶往桌沿轻轻一磕,开了盖:“好说好歹才劝住。” “你们家老爷子也真行,几坛酒而已,撬了又怎么?” “你别说,真要出了这事啊,他能把人腿打折。”林深青喝了口酒,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笑了。 “笑什么?”苏滟问。 “早时候我家隔壁有个小屁孩,老爱黏我,有次跟我捉迷藏,躲进我家酒窖,撬了坛十年陈酒,被我爷爷拿鸡毛掸子追得满院子跑……他连小孩都不放过呢。” 苏滟“啧”一声:“还健在吗,那小屁孩?” “这不有我拼命护着吗?”林深青说到这里笑意减淡,“倒是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我念六年级那年,他们好像举家搬去港城了吧。” 提到港城,气氛陡转。 两人都想起那场空难事故。 沉默片刻,苏滟问:“你真不看医生?” “一天问两遍,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 “我昨晚在店里碰见个心理医生,问了问你失眠多梦的情况,她怀疑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听不懂,说人话。” “自杀率百分之十九,这下听明白没?” 林深青举着酒瓶笑:“才十九呀。” 苏滟被她气乐。 “得了吧,”林深青看她一眼,“失眠嘛,就是精力过剩闹的。” “那你倒是听我的,试试睡前运动,酣畅淋漓一场,保你沾枕不省人事。” “你以为我是你,艺高人胆大,赵钱孙李轮着睡?” 苏滟笑笑:“哪还赵钱孙李,我这都该到‘陈’了。” 这按照百家姓顺序收集炮友的癖好真是…… “恶趣味。”林深青评价。 苏滟耸肩:“本来是要金盆洗手了,谁知道这阵刚好有个姓陈的航大学生,隔三差五来我店里,这不天意难违么?” 林深青晃酒的手一顿,眉梢微微扬起来。 苏滟突然“呀”了声,盯住了一层的玻璃门:“说曹操,曹操到啊。” 林深青跟着望下去。 底下进来五个男人,或者说是男孩——穿衣打扮稚气未脱,看着像大学生。 她在昏黄的光线下眯起眼,盯着中间那个有点眼熟的人笑了笑:“哪个姓陈呀?” “黑色卫衣那个。” 有两个穿黑色卫衣的,刚巧就是她在工大见过的两位。 “有两个呢。”林深青示意她讲明白。 苏滟面露稀:“怎么,你瞧上哪个了?” 林深青看着在一层卡座坐下的几人,摇摇头。 “那你管是哪个?”苏滟觑她一眼。 她仰头喝酒,过了会儿说:“今天被人搭讪了。” “这不是你林大小姐的家常便饭么?” “在我讲堂上睡了五十分钟觉,企图吸引我的注意力。” “老套。” “但手段不错,刚才我就觉着后背凉,敢情是被盯了。” 苏滟反应过来,看向贺星原和陈驰的方向:“你说哪个?” “黑色卫衣那个。” “有两个呢。” “这是瞧上人家了?” 苏滟“嗤”一声,摇摇头。 林深青回敬过去:“那你管是哪个呢?” 苏滟笑着转头下楼,叫驻唱台换了个场,上了一支摇滚乐队,然后朝卡座走去。 那边陈驰正讲得起劲:“蒙娜丽莎知道吧?就那种似有若无的笑,不管你坐在哪个角落,都觉得她好像在看你,可仔细一瞧,又觉得她谁也没看。” 另外三个男生长长“哦”了声,眼色暧昧地瞅向贺星原。 贺星原一手两瓶啤酒,往桌沿一磕,四个盖全开,递给他们:“打住,喝你们的。” 陈驰接过酒,抬头看见来人,叫了声“苏姐”。 苏滟没应他,朝散台的林深青瞄,挑衅的味道。 林深青眨着眼示意——你继续。 陈驰顺着苏滟的目光往上望,愣愣撞了下贺星原:“那不是你的蒙娜丽莎吗,这么巧?” 贺星原拿酒的手一顿。 倒是林深青神色自然,天生的笑唇总带几分笑意,真应了那话——谁都觉得她在看自己,可事实上,她谁都没看。 她举起酒瓶向卡座遥遥一敬,一瓶酒就下去了。 陈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贺星原望着散台的方向,跟着一气吹了一瓶。 “干啥玩意儿,都市男女的全新碰撞方式吗?”贺星原隔壁的胖子问。 陈驰点点头,也要来上一瓶,被苏滟拦住:“这酒不够劲道,跟姐去外边喝。” 一句意味深长的邀约,两人很快没了影。 几个男生笑骂陈驰“重色轻友”,只有贺星原心思不在这儿,手里捏着一只老旧的打火机,开了火又关,目光落在桌沿亮起的手机屏幕。 短信界面来了新消息:「那女人收了你婶婶的封口费,你别单刀直入,先探探她口风,有进展跟我讲。」 贺星原搁下打火机打字:「你在教我做事。」 对方听出陈述句里的反问意味,很快回:「……我又不是你们贺家人,哪敢呀?」 他没再理会,探出半个身体,从桌角拿来四个骰盅,冲一旁三人晃了晃:“都别干喝啊,来吗?” 上边散台,林深青正在给苏滟打电话:“苏老板,请我来喝酒的是你吧,这就把我撂下了?” “是请你来喝酒的呀,今晚你随便喝,单全免。” 林深青夹着冰块往杯子里一块块丢:“那你别后悔。” “说话算话,不过你悠着点,你最近状态不好,酒量得打三折。” “三折还不够喝穷你么?” * 林深青挂断电话就让人上了一排酒,量不大,重在贵。 等她把一瓶罗曼尼康帝的葡萄酒喝完,楼下卡座也喝空了一箱啤酒。 四个男生一直在摇骰子,贺星原把把往高喊,似乎根本不在乎输赢,就是奔着喝酒去的。别人输一把喝一杯,他头一仰就是一瓶,其间倒是没再朝散台看过半眼。 反而林深青发了两条消息给苏滟。 第一条说:「现在的男大学生喝酒都这么性感?」 时隔半个小时的第二条:「我要是请人喝酒的话,单也能免吗?」 始终没得到回复。 她无趣地开了第二瓶价值不菲的葡萄酒,目光再次下扫时,发现贺星原那桌多了四个女生。 原先坐在他们隔壁的。 六人位挤了八个人,贺星原长手长脚的,明显不舒坦了,没玩几把就站起来,跟一旁男生交代了句什么,然后朝众人招呼:“你们玩,我去上面。” 刚落座的四个女生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林深青笑了笑,脑海里忽然划过四个字:饮食男女。 她拿起一只崭新的高脚杯,慢悠悠往里倒酒。 隔壁桌西装革履的男人忽然站起身,到她身边自来熟地坐下,问:“一个人来的?”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三波。 她看了眼朝这边走来的贺星原,摇着头说:“两个人呢。” 对方四处看看,好像在问还有谁。 “跟我男朋友。”林深青笑着拿起高脚杯,压斜了一指,“你身后那个。” 等贺星原离开,两人才走出金越,只是临要上车,几个酒庄老板又把傅宵拖了回去,说他这就走了,不够意思。 林深青胃没好全,刚才又因为应酬需要喝了几杯,不愿意再陪他折腾,就让司机先送她回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番外·苏滟×褚易篇(1) 最快更新他为我着迷最新章节! 林深青这一晚做了个新鲜的梦。 梦里不是深蓝色的大海, 而是雪白的床。她栽在一个男人怀里, 到处硌得慌,难受得在他身上胡乱摸索。 先是他左边裤袋。她从里面掏出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说,这是打火机。 接着是他右边裤袋。她又掏出一样硬邦邦的,他继续解释,这是宿舍钥匙。 还是觉得硌。她再去掏, 这回摸到的更厉害,不止硬还烫。 下一刹,她就被一把推开。 头撞到墙壁, 她痛得眼冒泪花。推她的人又慌了,过来揉她的脑袋。 她不知被戳着了哪根神经,抱着他嚎啕大哭。 …… 清早醒来的时候, 林深青头昏脑涨。 厚重的窗帘遮挡了日头, 浴室门缝透出的光隐隐照亮房间。 她看了眼身下跟梦里一模一样的床,一时没有动作。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听了半分钟, 林深青缓缓抬手,循着梦里的位置摁上自己的脑袋,疼得“嘶”一声。 不是梦。 她支肘坐起,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色浴袍,指尖慢慢探进去。 “……”真空——上下都真空。 浴室的水声依旧持续不断。 林深青掀开被子下床,像挨了顿隔夜揍, 浑身酸疼, 差点站不直。可闭着眼使劲回忆, 却想不起昨晚走进酒店大门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里只剩那段梦境,往前往后一片空白。 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林深青蓦地抬头,看见来人,神情顿时松懈:“我说谁一大早叮叮咣咣的。” 苏滟擦着湿发踱出来:“看见是我,很失望?” “对啊,太失望了。”她笑着说。 “可别,我刚到一刻钟,借你浴室冲了个澡而已。” 林深青的笑几不可察地一滞。 “你‘炮友’打电话给陈驰,叫我过来的。飞院纪律严,周六早上也跑操,他俩得赶回去。”苏滟看看她,“哦,我来的时候,你就是这副样子了。” 林深青笑容彻底消失:“酿酒师酿出酒这玩意儿,就是让它来祸害人间的吗?” 苏滟点点头,一指她脚边:“垃圾桶里碎掉的,是房间酒柜里的酒瓶。地毯上暗红色的,是酒渍。”又一指浴室,“你的裙子泡在浴缸,内衣裤扔进了马桶,没冲下去,不过看样子不能穿了。” “……” “战况激烈成这样,你是妖精,还是……他是野兽?”苏滟深表疑惑,“我还以为你不胡搞男女关系,没想到一搞就搞了个世纪大战,这么多年算我有眼无珠,失敬失敬。” 林深青撑着脑袋眉头紧锁:“不该吧?” 苏滟一愣:“你断片了啊?” 她点点头。 苏滟一副经验老道的前辈模样,从包里拿出个药盒递给她:“那你有备无患。” 林深青看了眼药名,把它收进包里,给包拉上拉链的时候忽然问:“有没有什么新的男裤,不止左边有口袋,右边有口袋,中间也有口袋的?” “神经,中间安个口袋装什么?” 她点点头表示赞同,张开五指举在半空,虚虚做了个抓握的动作,目不忍视地“嘶”了一声。 这么大……真是野兽么? * 同一时刻的航大“魔鬼坡”,贺星原和陈驰蹲在地上,正在给自己绑沙袋。 一百趟负重跑坡,昨天缺席实训课的代价。刚结束常规训练,两人就被赶到了这儿。 八十趟下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天上浮云纹丝不动。 陈驰气喘吁吁躺在坡下草地,看贺星原还在继续,冲他喊:“过来歇会儿啊,你是人吗?” 贺星原跑完剩下二十趟才来,一气喝空一瓶水,踢踢他:“赶紧的,跑完回去补觉。” “你小子有点良心,我是为了陪谁泡妞才被罚?” “说了不是泡……”他咬咬牙,把“妞”字咽了回去。 陈驰一骨碌爬起:“那到底是怎么?” “我叔那事。” “那场空难?不都过去一个月了吗,丧事还没完?” “不是,”贺星原坐下来解沙袋,“前几天有人找我,说事故可能是我婶婶的手笔。” 陈驰愣了愣:“这还夫妻残杀呢?豪门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啊。我看你跟着你奶奶姓路挺好,回了贺家一堆破事。”又问,“可这关那酿酒师什么事?” “她是事故里唯一的生还者。” “都是受害者,为什么不跟她讲清楚来龙去脉,非要试探来试探去的?” “前阵子我婶婶给了她工作室一笔钱。” 陈驰明白了,如果这位贺太太真办了亏心事,露了马脚,这笔钱也许是“封口费”。 但他还是疑问:“那你跟她好好说话不行?怎么还试探到床上去了?” 贺星原把空水瓶狠狠一砸:“我要早知道她是谁,能不好好说话吗?” 虽然林深青明显没认出他,可他近距离看她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了,只是拿手机搜索时查不到她的本名,再看林爷爷的相关采访,发现他说自己唯一的孙女并没有从事酿酒行业。 这样一来,贺星原当然以为自己认错了。 毕竟他们已经失去联系整整十五年,彼此都模样大变。 之后水色再遇,见她不好接近,他动了点歪脑筋,因为听说她从港城回来时特意避开了飞机和船,猜她对此心有余悸,就想利用那首歌引入话题探她口风。 只是他也没想到,她的恐惧症严重到那种地步,所以后来才在街上等她,免得她醉酒出事。 当然最后,事出到了他头上。 陈驰好地问:“她是谁啊?” “小时候住我隔壁的邻居。” “一个邻居,至于你薅秃脑袋吗?” 贺星原嘴角一抽:“如果经过昨晚,你才发现苏滟是你干姐姐,那种看着你长大,给你洗过澡,换过尿不湿,不是亲姐胜似亲姐的干姐姐,你什么想法?” 陈驰浑身一抖,尴尬得说不出话了,过了半天才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那你晚上还去水色吗?” * 贺星原当然没有再去水色。 吃过晚饭,陈驰一个人去找苏滟,到的时候却看她在接电话,脸色不太对劲。 她打个手势示意他稍等,问那头:“是,我是她朋友,她怎么了?” “患者急性肠胃炎,初步判断是酗酒过度引起,还有紧急避孕药的副作用……” 苏滟头疼地扶了扶额。 “出什么事了?”等她挂断电话,陈驰上前问。 “深青进了急诊。” 苏滟简单解释了两句,拎起风衣和手袋就走,到医院的时候,看见林深青在病床上输液,憔悴得跟纸片人似的。 她进门就怨:“赶紧把我这紧急联系人从你手机里删了,冷不丁接着个医院急诊的电话,怕了你。” 林深青有气无力地躺着:“我这妈不要爹不管的,还得您多担待。” 她话音刚落,苏滟手机一震,收到了陈驰的消息:「我室友托我问问,她在哪儿输液?」 苏滟“哟”了声,朝她晃晃手机:“‘有人’好像要来看你。” 林深青转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发现一个未接来电。是昨天那个男大学生打来的,她刚才痛得没听见。 她捞过苏滟的手机,把陈驰当传话筒,回过去:「不接受闲杂人等探望。」 “这就闲杂人等了?”苏滟叹息,“好歹也是一炮之缘。” 她轻哼一声:“那种情况,他要真把我上了,不是渣吗?” 苏滟点点头,看着林深青这副女人都动心的身体,觉得对方当一夜正人君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林深青自己醉酒自己负责,也没打算追究,利落地删掉了贺星原的来电记录,然后闭上眼睡觉。 再醒来,是护士进来拔针的时候。 床边多了把椅子,贺星原正坐在上面抱着臂,一脸疲惫地看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番外·苏滟×褚易篇(2) 最快更新他为我着迷最新章节! 林深青停下来回头看去。 炙烈的阳光在地面投下阴影,把高矗的路灯浓缩成短短一截。整条街空空荡荡, 两边酒吧也都大门紧闭。 没察觉异样,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转身继续往里, 走了几步,给那个暂时还没备注的号码发了条短信:「来水色吗?」 一条文不对题的秒回—— 贺星原:「医生让你这几天别碰酒。」 林深青:「大中午喝什么酒啊,来不来, 吃饭。」 贺星原:「可以来。」 林深青:「你位置给我。」 消息界面跳出航大的定位, 放大细看,应该是宿舍区。 她目测了一下距离,问:「十五分钟?」 贺星原:「半个钟头。」 贺星原:「我还没起床。」 发完这两条消息,贺星原就翻身下了床, 跟上铺两个室友说:“中午你们自己出去吃。” 刘敦一愣:“都快出门了, 你这时候放我们鸽子?”看贺星原摘下架子上的毛巾, 拉开了浴室门, 他爬下床喝问,“干什么去啊你?” “有事。” 陈驰看过来:“刘胖,这就是你没眼力见了,咱哥活活素了二十二年, 好不容易拱起白菜,你怎么还挡道呢?” 贺星原冷冷瞥了陈驰一眼。 “那白菜不也是素的吗?”刘敦拉住贺星原,“不是, 你小子真谈恋爱了?” “我谈你爷爷个恋爱。”他一把搡开刘敦, 走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响起。刘敦挠着头问陈驰:“他这两天到底怎么回事?” “他啊, 正在经受道德伦常的拷问。” “啥玩意儿?” 陈驰摇头叹息:“他被他干姐姐使劲调戏,深切地认为自己在乱|伦,偏偏还有苦说不出。” “啥意思,这咋说不出呢?” “如果你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硬过,而且被她摸着了,还有脸跟她相认吗?” “娘嘞,”刘敦一抹鼻子,“看不出这小子这么禽兽……” “砰”一下,浴室门突然被一巴掌拍得震了震,里头传出个暴怒的声音:“你们他妈有完没完?” 陈驰和刘敦对视一眼,脸上流露出一致的同情。 * 林深青得到贺星原那句“我还没起床”的回复后,就收起了手机,只是进水色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看什么呢?”苏滟问她,“又有人跟你?” 她点点头,再摇摇头:“不知道。” 毕竟看贺星原发来的定位,事情似乎不像她之前怀疑的那样。 店里没有客人,林深青随意在窗边坐下:“多拿副碗筷。” “你还约了人?” 这怎么能叫约呢?她给自己倒了杯水:“试探完人家的定位,骑虎难下而已。” 她解释得含糊,苏滟也没多问,回头交代服务生准备四人餐。 一听是“四人”,林深青问:“还有谁?” 苏滟的表情不太自然:“我的一个朋友。” 她话音刚落,玻璃门一晃,进来个身材纤瘦,打扮知性的女人。 “罗姐来了呀!”苏滟起身招呼,给两边作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朋友,深青。”又跟林深青说,“这是罗菲,罗姐。” 林深青眨了眨眼,似乎对这三个女人的场面不太理解,倒是罗菲走上前,主动向她伸出手来,和煦微笑:“你好。” * 半个钟头后,林深青才知道这个“罗姐”是谁,以及苏滟安排这顿饭的真正用意。 苏滟希望她放下戒备,与罗菲熟络,所以起先一直含糊其词,但最后还是绕不开重点:“罗姐前不久刚从澳洲调过来,现在在咱们这儿一院的精神科,做关于PTSD的项目研究。” 林深青的笑容短暂凝固,眨眼又恢复如常:“哦,你之前在店里碰见的心理医生就是罗姐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贺星原刚好推门而入。 三个女人同时扭头。 林深青“歉意”地跟苏滟和罗菲说:“啊不好意思,朋友来了,失陪。”说着拎包起身。 刚端来一锅养胃粥的服务生愣了愣。 苏滟站起来:“深……” “改天约,你招待罗姐。”她笑笑,拉走了贺星原。 贺星原跟着她出了门:“不是叫我来吃饭的?” “不是啊,吃饭有什么意思。”她出尔反尔得毫不羞惭,轻飘飘看他一眼,“还洗了个澡呢?” 他点点头,点完才意识到她语气里有暧昧的成分,补充说:“出门都洗。” 林深青笑起来:“大学课本有教‘欲盖弥彰’这个词么?” “……”他心烦地拧了拧眉,“没有,那个在中一课本里。” “中一?”这叫法倒成功转移了林深青的注意力,“你不是大陆人啊?” “是大陆人。” 林深青轻轻“哦”了声,没有追根究底。 走出南街,贺星原在一家粥店门前停下:“还是吃饭吧。” 林深青嘴上不置可否,人倒是跟他进去了。 这是一家装潢非常简朴的小店,几张木质的桌椅板凳,一个立式空调配四只挂壁电扇,但陈设相当干净,给人感官不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番外·苏滟×褚易篇(3) 最快更新他为我着迷最新章节! 贺星原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些人,谁又知道她冷艳的面具后是什么模样。 两人前后脚走进诊室。电脑前的何钰松抬起头来, 向他们点头致意。 林深青低低“呀”了一声。 贺星原听出了这声感叹的意思。她的潜台词应该是——了不得, 这颜值果然了不得。 何钰松跟贺星原是不一样的长相类型, 戴着副细边眼镜,没有棱角,不见锋芒,整个人温润得像一潭静水。 林深青在就诊椅上坐下,一秒作出判断:不是什么好啃的男人。 何钰松取下病历本里夹着的医疗卡, 轻轻一刷, 确认患者姓名:“林深青?” 她点点头:“叫深青也可以。” 贺星原:“……” 备胎还在旁边, 这就撩上了。 何钰松声色不动,开始询问病情。 林深青答:“睡不着,睡着了也是做噩梦。” “这样多久了?” “一个月零几天。”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事件?” 林深青答得零散, 算盘珠似的不拨不动,后面的问题多是贺星原替答,从空难事故到她所有症状的细节, 包括她的职业,以及近来的生活模式。 何钰松大致清楚了, 抬手示意一下贺星原, 问林深青:“这位是?” 贺星原都做好当备胎的准备了, 却见她微微一笑, 诚恳道:“家弟。” “……” 何钰松点点头, 跟贺星原说:“麻烦到外面稍候, 我需要跟你姐姐单独聊聊病情。” 他“哦”了声,出去把门带上了。 诊室里,林深青撑腮看着何钰松,面露狐疑:“医生,这是正常流程么?” 何钰松微笑着问:“你指什么?” “医生和患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是什么让你认为,这不是正常流程?” 林深青不羞不臊:“难道你看见我的时候,不会对我产生医患关系以外的情感吗?” “为什么会?” 林深青叹息一声:“最近的男人都怎么回事。” “你在情感方面受了什么挫折吗?”何钰松笑了笑,“也许是因为门外那个,你所谓的家弟?” “心理医生都是神吗?怎么看出他不是我弟弟的?”林深青有点吃惊。 何钰松不答反问:“你喜欢他吗?” 她这下好像被问倒了,想了很久才说:“怎样算喜欢?” “比如,见不到他的时候,想见他?” 她摇摇头:“那倒没有,可一见到他,我就想调戏他。” 何钰松笑了:“为什么呢?” “因为我就想看男人为我痴为我狂为我哐哐撞大墙,他绷着,他摆谱,我就不舒服。” “你说的也许是征服欲。” “啊,对。”她点点头。 “为什么会对他产生征服欲?” “因为他接近我,撩拨我,我以为他想上我,结果他却是为了调查事故。” “那除了他以外,还有让你产生强烈征服欲的对象吗?” 林深青回忆了下:“几年前有一个,我的老板。” “怎么说?” “他拿车拿房砸我,我以为他要包养我,结果他却是为了让我给他打工。” 何钰松点点头:“听起来情况很像,那当时你征服你老板了吗?” 她摇摇头:“进公司以后发现他有未婚妻了,我当然什么都没做。后来他婚约吹了,可年纪也一大把了,过三十岁的男人我就没兴趣了。”她说到这里看了看何钰松,“医生,你多大啊?” “二十九岁。”他笑着说,“但我有女朋友了。” 林深青一脸惋惜,想还是去征服门外那个吧,然后有点纳闷地问:“医生,你怎么净问这些,不是要跟我聊病情吗?” 何钰松点点头:“我就是在跟你聊病情。” “?” “而且已经聊完了。” 林深青眨眨眼:“心理医生果然都是神啊。” 他笑笑:“你还要到隔壁做个检测。门外的弟弟是目前最清楚你近况的人吗?” 她点点头。 “方便的话,我想和他也聊聊。关于你的病情,有没有需要跟他保密的部分?” 她摇摇头。反正最狼狈的样子都给他见过了。 何钰松给她开了单子,让她去隔壁诊室,然后叫来贺星原,第一句话先问:“患者就医态度比较被动,看似配合,其实心理防御很强,我想了解一下,她今天是自愿来的吗?” 贺星原把大致经过讲了讲,又说:“她对看心理医生很抗拒。” “单只是针对心理医生?” “对。” “这种情况,可能是患者本人曾经接受过不愉快的心理治疗,或者见证过亲密的人患上严重精神疾病导致的。但她没有这方面病史,所以也许是后者。” 贺星原点点头:“她现在的情况是?” “最终检测结果还没出来,初步判断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过在同类患者中,她的症状还不算严重。” “PTSD的核心症状里,有一条叫情感受限。通俗地说,就是对包括亲情、爱情、友情在内的一切情感感到麻木,无法感知爱或自主地去爱。我刚刚针对这点和她聊了聊,发现她在人际交往方面还不至于达到封闭的程度,仅仅是有趋向消极的趋势。” 贺星原皱了皱眉。 “另外,这个病的成因不止是那场空难事故。我怀疑她童年时期也曾遭受过心理创伤。” 贺星原把她父母离婚,妈妈改嫁的事简单说了说。 何钰松点点头:“其中有些事可能影响到了她的感情观、价值观和精神世界。这些早期埋下的隐患,在空难事故过后彻底爆炸,导致了这个结果。” “检测结果需要等多久?” “两天左右,我做个详细评估。这几天尽量让她保持心情愉悦,别对等待的过程抱有太多焦虑。” * 从医院出来,林深青看起来心情不错,倒是贺星原显得有点沉默。 她看了眼时间,发现到饭点了,问他:“去哪吃饭啊?” 他看着她:“你想去哪?” “我说了算么?” “嗯。” “你们学校食堂怎么样?” “……” 不怎么样又怎样?医生不都说了,要让她保持心情愉悦吗? 不过贺星原还是提醒了一句:“这个点人会很多,不提前占座可能要拼桌。” “你就是不想带我去吧,怎么,在学校金屋藏娇呢?”林深青不信邪,“两个位子还能没有,当我没读过大学么?” 贺星原点点头示意“你读过你牛逼”,开着她的法拉利到了学校。 红色超跑本身就惹眼,又刚好赶上一波下课狂潮,在食堂门口一停,半个航大都看了过来。 偏偏林深青还在副驾驶座怡然自得地嚼着口香糖,一副沐浴阳光,拥抱青春的享受模样,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贺星原一眼看透她的意图,绕到副驾驶那侧,替她拉开了车门,然后嘱咐了一句:“上午的课我请了病假,等会儿万一碰上老师,别穿帮了。” 她终于肯下车,点点头示意没问题:“不就是医院那场的续集么?” 贺星原沉着脸没说话。 走进食堂,林深青看着座无虚席的场面吸吸鼻子:“哦,原来中国的人口这几年激增了这么多啊。” 贺星原想怼她,又忍住:“跟人拼桌还是换地方?” “你平时碰上这情况怎么办?” “买回宿舍吃。” 贺星原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下一刹果然尝到了林深青吐出的苦果:“那就去你宿舍啊。” 女生进男寝,相比男生进女寝要求宽松,但也得押上身份证,登记理由。贺星原解释了这一点,林深青摊摊手:“姐姐来照顾生病的弟弟,有什么问题吗?” * 十五分钟后,贺星原拎着两袋打包盒进了宿舍楼。 林深青迅速入戏,在宿管阿姨面前摸着他的脑袋说:“这孩子,不懂照顾自己,真不叫人省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番外·苏滟×褚易篇(4) 最快更新他为我着迷最新章节! 上完第一堂课, 她就跟贺星原提出了这一点:“工作日下午来上课的,不是闲得慌的大学生小姑娘, 就是在家没事干的老大妈,一到课间, 一半在我耳边问我用什么牌子的香水, 哪个色号的口红,一半问我结婚了吗, 生孩子了吗……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她坐在副驾驶座嚼着口香糖, 摊摊手:“我是要治病, 又不是搞联谊,为什么不报一对一的课?你要是零花钱不够,问我要啊。” 贺星原打着方向盘笑:“不是挺可爱的么?” “你说谁?” “小姑娘和老大妈。” 林深青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贺星原看看她:“你看她们练瑜伽的时候,没发现自己柔韧性有多差吗?” 她像听见什么好笑的话:“我一个插班生, 跟老学员有什么好比的?” “那不说她们,我们学院女生这方面素质也很好, 一字马、下腰后翻随手就来,你行吗?” “我能喝三斤白酒, 你的女同学们行么?”她无所谓地笑着,“术业有专攻,我不吃激将法。” 而且一字马这玩意儿, 她青春期也是劈过的, 不过工作后疏于锻炼了而已。 贺星原有点为难:“你非要我说下去?” 她看着他, 等他说。 “靠一字马和下腰后翻能做的, 喝酒管用么?” 林深青愣了愣:“你现在是在跟我开黄腔?” 底线之所以叫底线,是因为它其实只有那么细细一根,一次越界,就会再有无数次越界。 或者后来的这些,都已经不能称之为越界。 贺星原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林深青被气笑:“你等着,等我给你劈出个花来。” 看着半分钟前还在说“不吃激将法”的人,贺星原笑着踩下一脚油门。 他想,难怪有人说,不那么聪明的女人反而比较可爱。 * 林深青“忍辱负重”地上了一礼拜瑜伽课。 一礼拜后,她在家里那面全身镜前给自己拍了张照,发给贺星原。 贺星原给她的消息设了特殊震动音,所以即便在上吴德的课,也第一时间拿出了手机查看。 结果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屏幕上,林深青穿着半身背心和只遮到大腿根的热裤,拧着纤细的腰肢劈了个一字马。 他不知不觉盯着照片看了太久,忽然听见讲台上吴德说:“刘敦,看看你左手边那位同学瞧什么瞧这么认真。” 贺星原立刻抬头,但快不过刘敦已经瞄见了他的手机屏幕,并大声宣告:“老师,他在看黄片。” “……” 满堂大笑。 贺星原一手锁屏,一手盖上他后脑勺,把他头往桌上摁,切齿道:“找抽?” “干什么呢?”吴德一声低叱,给了贺星原一个警告的眼神,敲敲黑板,“上来解题!” 贺星原拿着课本走上讲台,直到下课才有机会重新看手机。 这个时候林深青已经发飙了。 三十分钟前:「?」 二十分钟前:「你们学院女同学在给你表演下腰?」 十分钟前:「还是忙着做|爱呢?」 五分钟前:「够持久的啊。」 一分钟前:「呵呵。」 贺星原显然低估了女人的想象力,在教室门口翻消息翻得目瞪口呆,直接把自己课程表的截图发了过去。 林深青:「哦,翘了课在做|爱?」 贺星原:「……」 他把课本扔到陈驰怀里:“帮我拿回宿舍。”说着转头就走。 “哎你去哪啊,还有节马原课呢!”陈驰在身后喊他。 他边跑边回头:“不上了,都说是马原了,马克思还能不原谅我吗?” 航大离白麓湾不远,贺星原到得很快,开门就见林深青站在岛台前调酒。 他换了鞋走过去,拿起她面前调好的酒,加了几块冰块到里头,晃了晃当水一样喝尽,然后说:“你别喝。” “我胃好了。” “好了也不行,咖啡、浓茶、烟酒,都不能碰。” 林深青耸耸肩不置可否,开始整理岛台上的瓶瓶罐罐,把他用过的杯子冲洗干净,放回杯架。 好像她早料到他会赶来,在这儿调了半天的酒,就是为他准备的。 收拾完,她在沙发盘腿坐下,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换了几个频道,说:“好无聊。” 贺星原知道她无聊了。 他本来就不认为她会误会什么,那些找茬的消息,只是她在用她的方式告诉他,她现在不想一个人待着。 所以他赶过来了。 他在她旁边坐下:“那你想做什么?” 林深青显然没什么主意。 PTSD患者有条症状,是对很多原本喜欢的事物失去兴趣。 林深青并没有到完全无法工作的地步,休假至今,主要是对酿酒提不起劲。 没办法让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去,却又渴望摆脱无所事事的状态。 贺星原提议:“游泳怎么样?” 她脑子里的弦“嗡”地一震,一瞬麻到全身。 何钰松的治疗方案里,放松和运动都只是基础,最核心的一项叫暴露疗法。 通俗地说,就是让患者直面自己最恐惧的场景,通过努力克服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番外·苏滟×褚易篇(5) 最快更新他为我着迷最新章节! 小区里的阿姨们正穿着红舞裙, 热热闹闹跳广场舞。林深青嫌闹腾,七绕八拐走到安静的小路,整个人才活了过来。 只是还没呼吸几口清爽的新鲜空气,就接到了苏滟的电话。 准确地说,是苏滟打来的第三通电话。聒噪的广场舞音乐盖过了前两通。 “终于接了……”苏滟松了口气,“你在哪,还跟傅宵在一块儿吗?” “他应酬呢, 我一个人在锦华苑。”她答完有点怪, “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跟他在一块儿啊?” “贺星原说的,他被你拉黑了, 联系不上你。”苏滟急急忙忙地说, “你在锦华苑做什么?别乱走,去人多热闹的地方等我过来。” 林深青一头雾水:“等你来干什么,跳广场舞么?” “对, 你就去广场。”苏滟发动了车子,“贺星原说有人跟踪你, 我不清楚具体情况,总之你千万别待在黑漆漆的地方。” 林深青还真在黑漆漆的地方。 这小区建成起码十多年了, 楼房外墙已经斑驳泛黄,楼里的自行车车库也都废弃了, 街上路灯十盏里有三盏是忽明忽暗的。 但她听见这话却笑起来:“这是变着法子骗我放他出黑名单呢。他是神仙吗?怎么知道有人……” 她说到这里猛地顿住,因为看见斜前方废车库的窗户上映出一道跟在她身后的黑影。 她木然地接下去:“哦, 你快到了是吧, 我这儿靠近锦华苑东门。”说完头也不敢回, 立刻抬脚朝东走。 苏滟明显听出不对劲:“你别吓我啊,附近有没有居民楼可以避的,不行就喊救命……” 林深青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心脏都要蹦出嗓子眼,耳边嗡嗡嗡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直到身后黑影离得越来越近,近到快贴上她后背,才大叫着拼命狂奔起来。 来人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一把拉住她:“是我。” 林深青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她愣愣扭过头,确认了来人后,更加歇斯底里地喊出声:“贺星原你有病啊!” “我……”贺星原懵了懵,“不是,我刚才叫你几声,你都没听到吗?” 她甩开他的手,使劲推了他一把:“我听你叫魂啊!你跟人打炮打爽了,闲得蛋疼来我这儿装神弄鬼是吧?” 贺星原沉默下来,一股无名火蹭蹭蹭冒上头,到嘴边的一句“我没有”倏尔一转:“你不也挺爽的么?跟谁都能撒酒疯。” 林深青被吓出的眼泪还挂在眼角,听见这话气极反笑:“是,我爱跟谁撒跟谁撒,爱跟谁爽跟谁……” 她话说到一半,被车前灯刺得一晃眼,抬头就见对面飞驰来一辆电瓶车。 穿红舞裙的阿姨握着车把手一路狂飙,到了两人跟前一个急刹:“小伙子找着人了?” 贺星原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林深青一抹眼角泪花,还没搞清楚状况。 阿姨又说:“找着就好,就是那俩流氓蹿得太快,阿姨们没帮你逮着!” “没关系,麻烦您了。” 林深青回过味来,眨眨眼问:“啊,真有人跟踪我,还是一双?” 贺星原抿着嘴不说话。倒是阿姨相当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可不是好大块头的一双吗?胳膊还纹了龙,就在咱们跳舞的广场附近,鬼鬼祟祟不知想干嘛,不过叫这小伙子一下就撂倒了,哎那过肩摔帅得来哟,看得我们一群老阿姨都想回十七岁了……” “……” 林深青看看贺星原,笑着附和:“是帅,是帅。” 这种一身正气的颜值,和那胳膊纹龙的放在一起,当然轻易俘获了围观群众的心,难怪阿姨广场舞也不跳了,跑来这儿帮忙。 * 目送热心阿姨骑着电瓶车离开后,两人之间就陷入了尴尬。 一个气着,一个虚着。 最后还是林深青一低头,瞥见了他手背上狰狞的擦红,开口打破僵局:“跟人动什么手呀,不是要开飞机的么,伤了怎么办?” 贺星原皮笑肉不笑:“反正我闲得蛋疼。” 林深青瞅瞅他晦暗的脸色,琢磨着错怪了人家,该说点什么,就见苏滟到了,下车来问:“没事吧都?怎么回事啊到底?” “唉,还不是太漂亮惹出的那点事。”林深青拢了拢风衣,刚要拉贺星原上车,突然听见他手机响起来。 她在他接起之前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朱娆。 女的没跑。 林深青正暗暗感慨这小子命犯桃花,老少通杀,贺星原却对着手机阴恻恻地说了句:“我在金越警告过你了吧?” 一个尖锐的女声隐隐从听筒里传出:“我没要对她做什么,就是想找人跟到她家……” 林深青隐约明白过来,也不等他挂电话,就指着他手机问:“不是,等会儿,谁啊这是?刚才在金越的那个女人?” 贺星原点点头,挂断电话。 林深青给他气乐了:“搞了半天是她要弄我?你女人什么意思啊贺星原?” 贺星原皱皱眉:“回头跟你解释。” “现在就解释。” 他看了眼她身后居民楼:“现在不合适。” 苏滟以为是嫌她碍事,立刻摆出投降姿势:“我走人,车让给你们。” 林深青也没功夫跟她客套,拉开驾驶座车门,招呼贺星原:“来,上来解释,立刻。” 贺星原坐上副驾驶座,看她抱着臂冷声说:“说吧,怎么回事。” “她是我叔叔的小三,之前跟你说过的发件人。” “……” 这开门见山的一句,愣是把林深青笔挺的腰杆压弯了一截。 “这种丑闻传出去,对香庭又是一笔影响,所以我一开始没详说。” “哦,”她点点头表示理解,“那她今晚这是?” “她还执着于——你是我婶婶的共犯,可能打算恐吓你。” 林深青呵呵一笑:“还挺社会的啊。” “都是拿不上台面的小把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番外·苏滟×褚易篇(6) 最快更新他为我着迷最新章节! 陈驰走过来:“你进来的时候,没闻到什么味道吗?” 贺星原认命地点点头:“闻到了。” 满屋子都是女人的味道。 他之前是“处久而不闻其香”, 可换了刚踏进这间宿舍的人, 哪能察觉不到。大概也就只有刘敦这么粗的神经才丝毫不作联想, 还会在送完老师回来,看到林深青的刹那吓得一脚绊倒。 “所以说,”陈驰不解, “难道老吴就这么信了你的邪?” 贺星原摇摇头,拿起手机给他看。 短信界面,一条吴德发来的消息:「小兔崽子, 再给我逮着, 不客气了!」 陈驰捧腹大笑:“难怪老吴急着要走。不过这老头还挺懂照顾姑娘面子的啊。” 贺星原摇摇头,不太认同这个说法。 照林深青的脸皮, 就算老吴当场揭帘“捉奸”,她应该也能笑意款款地爬下床,跟他友好握手致意,道一声“老师您辛苦了”。 刘敦过来插话:“刚才没来得及好好打个招呼,都不知到底该叫姐姐还是嫂子,星原你俩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贺星原生无可恋地看着他, 一脸“我要是知道的话为什么这副鬼样子”的表情。 陈驰搬了把椅子来坐, 鼓励地拍拍他肩膀:“都这样了,别挣扎了。” 刘敦也搬了把椅子, 一屁股坐下, 跟陈驰说:“不行, 我觉得这女的一看就跟你那酒吧老板娘一样爱欺负人。你看现在, 哪回不是你主动去水色找人家,人家还次次爱答不理。星原不能步你后尘。” “不是,这怎么还扯我身……” “你俩能不能闭会儿嘴?”贺星原站起来,转身一头栽上床,刚一碰着床单就嗅见林深青留下的味道,又把枕头被子通通扔下来,“操!” * 林深青在家一步不出地窝了三天。 警察的巡逻车来过几次,没发现异常。家里原本万年不使的监控设备和报警系统也启动了,却纯当了三天摆设,一样无用武之地。贺星原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还在她家电子门输入了自己的指纹,结果当然也没用上。 快递事件好像就是个寻常的恶作剧,再没了下文。 三天后傍晚,贺星原上完课后到白麓湾接她去一院复诊。 何钰松今天病人有点多,快到下班的点了,还排着不少号。林深青看远远没轮到她,就叫贺星原替她取检测报告,自己去了住院部。 她到的时候,林忠廷正在病床上吃晚饭,看见她来,给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剥蛋壳了。 倒是徐姨热情地给她搬凳子,拿水果:“深青来了啊,最近工作不忙吗?” “忙啊,”她坐下来,“酿酒期怎么会不忙,天天赚钱呢。” 林忠廷冷笑一声。 林深青当没听到。 徐姨笑呵呵来打圆场:“那你这是又陪朋友来看医生呢?” “对,他排号呢,我没事干来转转。” 林忠廷听见这话抬起了眼皮,看的却不是林深青,而是徐姨。 徐姨立刻心神领会,问:“那个男孩子是你男朋友吗?” “哪能呢,”她摇摇头,“就是个小弟弟。” 徐姨点点头,看了一眼林忠廷,没再得到讯号就转身忙活去了。 林深青小坐了会儿,也回了门诊楼。 等她走了,林忠廷才搁下碗筷,怒气冲冲地说:“什么小弟弟!她那没心没肺的丫头,会陪个无关紧要的三番两次来看病?说谎不眨眼睛!” 徐姨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倒也不一定是说谎,我看那男孩子确实年纪挺小的,长得还像……” “像什么?” “咱们县城老家,阁楼柜里有本老相册,那上面的男娃娃。” “这哪能!”林忠廷摆摆手,“那是原先隔壁路家的孩子,早去了港城,姓氏都改了。” “那大概就是因为有点像才合了深青的眼缘,您不是说她小时候跟路家孩子感情特别好吗?” 林忠廷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感情好,后来我都不敢跟深青多提一句路家。” “这是怎么了?” “当初深青跟她妈妈搬走没多久,那孩子家里有天半夜煤气泄漏,大冬天的,门窗都关死了,两口子睡得熟,就这么没了。” 徐姨有些诧异:“那孩子怎么逃出来的?” “在咱们家呢。那天刚巧是深青生日,他来借座机,说要给她打电话,结果一直没人接,他等着等着就在我这儿睡着了,也是运气好。” “听您这意思,深青不知道这事?” “当然不能给她知道!她跟路家人关系多好啊,亲爸亲妈亲弟弟似的,欢欢喜喜庆生的日子,出了这种事……后来她问起,我就说他们举家搬去港城了,没留联系方式,反正都是见不着面的人了,就当存个念想吧。” 徐姨也跟着叹了口气:“您啊,明明对她关心得很,偏偏嘴上不认……” * 同一时刻的门诊大楼,林深青正在拒绝治疗。 何钰松解释:“自主治疗当然也是一种方式,但药物的作用同样是必要的。” 她摇头:“除了吃药,其他什么都可以。” “那这样,你把这份评估报告和整合疗法的相关建议拿回去看看,如果光靠自主治疗看得见效果,可以暂时不使用药物。” 林深青点点头接过来。 何钰松又说:“另外还有个题外话。” “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番外·林深青×贺星原篇(1) 最快更新他为我着迷最新章节! 那些内衣都是她拿来装点用的收藏品, 当然不会有第二套同款, 她不过是试探试探, 看他究竟看了她多少而已。 事实证明,几身紫色的样式明明非常接近, 他也记得跟上回那套的细微区别。 死小子, 不是一心调查事故么? 林深青穿好衣服下楼, 看见贺星原坐在沙发上, 面前一瓶喝到见底的矿泉水。 “冰箱里有冰的啊。”她似乎笃定他更需要冰水,转头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瓶扔给他。 贺星原接住了却没喝,也不说话,脸色极差。 林深青打开酒柜,给自己倒了杯酒, 在他身边坐下:“衣柜里还真没有, 不愧是高材生,记性真……”她说到一半停下,因为被贺星原扣住了手腕。 她低头看看他的手,故作疑惑地等他后文。 她觉得他应该是想说什么的, 但长久的沉默过去了,他仅仅借此抽出了她手里的酒杯, 放去一边,又从茶几隔层拿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 拧开瓶盖递给她。 全程无话。 扣手腕的下个步骤不是压倒, 这让林深青深感费解。 更令人遗憾的是, 他还立即肃清了一切旖旎的气氛:“我今天是来找你谈正事的。” 林深青面带好:“一个个都说谈正事,谈情说爱难道不是?” 贺星原瞥了眼鞋柜:“反正我不是。” “哦——”她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看见了那束玫瑰花,若有所思却不解释。 贺星原接着说:“那天晚上,水色那首歌是我叫人放的。” 林深青刚才在浴室已经把这事想明白,倒有点意外他这么快开诚布公。她像失去兴味似的,起身坐到了他对面:“唉,这就不演啦?” 贺星原的眼神飘忽了一瞬。 她耸耸肩,示意没错,她都知道了。 这下,贺星原对她浑身带刺的态度多少理解了点,主动道歉:“对不起,当时有点误会。” 毕竟那时候不知道她是林深青,对她多少存了疑虑。 林深青靠着沙发问:“之前那几封邮件也是你发的?” “不是。事发当时我在航大参加暑期集训,不了解那边的详情。发件人是我叔叔的……一个朋友,她怀疑事故跟我婶婶有关,又认为你收了封口费,所以找我探你口风。”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当然,也是我自己想了解情况。” “嘶——”林深青用指关节敲着茶几,想着怪不得发件人说不要惊动贺太太,“那你现在不担心,我和你婶婶是一伙儿的了?” 他点点头。 她看看自己:“我看起来这么正直?” “嗯。” 林深青点点头,心道好啊,年纪轻轻就瞎了。 她说:“可我确实收了你婶婶的钱,只不过叫法是抚恤金。虽然我也不懂,警方说事故原因是飞行员操作失误,她也同样是受害者,为什么反过来给我这笔钱。” 但人怎么能不要钱呢,尤其是自己长了脚进口袋的。 贺星原不以为然:“你没把钱转汇给叶师师的家人吗?” 叶师师是她那个过世的前任女助理。 林深青一愣:“现在连银行都卖客户隐私了?” “没,是我猜的。” “哦,她爸天天拉横幅写血,我能怎么办,破财消灾呗。”林深青随意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又不是我害死她的。” 贺星原皱皱眉:“那架私人飞机是接我叔叔去森岛参加空中酒会的,你原本预订了另一趟公共航班,后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架飞机上?” “鬼知道呢?”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说起来有点狗血,从为什么会上那架直升机,到被另一架直升机从海上救起,中间的这段,我这儿都不记得了。啊,这么说,还真是只有鬼知道了……” “这不是狗血,这是PTSD的典型症状,你没看过医生吗?” “不过少了点不愉快的回忆,想不起来不是更好?” “如果事故是人为制造,这段记忆就很关键。” “你也说了只是如果。” “但黑匣子记录的,直升机失事前的飞行参数……” “说人话。”林深青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是说,这架飞机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林深青像听见什么笑话:“港城的事故调查专员都没发现的疑点,叫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发现了?真是前途无量,可喜可贺啊。” 贺星原沉默了。 “哎呀,这么好的飞行员苗子,怎么在这儿虚度光阴呢?”林深青笑了笑,“姐姐可不是什么正经人,趁还没被吃干抹净,赶紧回去吧。” 贺星原没再跟她多说,离开白麓湾后,拨通了苏滟的电话。 那头女声嗓音沙哑,大概还没起床:“谈完了?顺利么?” “她那脾气,还说不好。”贺星原回头看了眼别墅区的方向,“你能过来陪她么?我觉得她今天状态会很不好。” “白天可以,晚上我得看店。” “她其他家人朋友呢,或者她助理。” “女助理是新来的,跟她还不亲近,反而叫她不自在,至于男助理嘛……”苏滟拖长了声,带了点调笑的味道,“你这么大度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番外·林深青×贺星原篇(2) 最快更新他为我着迷最新章节! 04 林深青这一晚做了个新鲜的梦。 梦里不是深蓝色的大海, 而是雪白的床。她栽在一个男人怀里, 到处硌得慌, 难受得在他身上胡乱摸索。 先是他左边裤袋。她从里面掏出个硬邦邦的东西,他说, 这是打火机。 接着是他右边裤袋。她又掏出一样硬邦邦的, 他继续解释, 这是宿舍钥匙。 还是觉得硌。她再去掏, 这回摸到的更厉害,不止硬还烫。 下一刹,她就被一把推开。 头撞到墙壁,她痛得眼冒泪花。推她的人又慌了,过来揉她的脑袋。 她不知被戳着了哪根神经,抱着他嚎啕大哭。 …… 清早醒来的时候, 林深青头昏脑涨。 厚重的窗帘遮挡了日头, 浴室门缝透出的光隐隐照亮房间。 她看了眼身下跟梦里一模一样的床,一时没有动作。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听了半分钟,林深青缓缓抬手,循着梦里的位置摁上自己的脑袋, 疼得“嘶”一声。 不是梦。 她支肘坐起,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色浴袍, 指尖慢慢探进去。 “……”真空——上下都真空。 浴室的水声依旧持续不断。 林深青掀开被子下床,像挨了顿隔夜揍, 浑身酸疼, 差点站不直。可闭着眼使劲回忆, 却想不起昨晚走进酒店大门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里只剩那段梦境,往前往后一片空白。 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林深青蓦地抬头,看见来人,神情顿时松懈:“我说谁一大早叮叮咣咣的。” 苏滟擦着湿发踱出来:“看见是我,很失望?” “对啊,太失望了。”她笑着说。 “可别,我刚到一刻钟,借你浴室冲了个澡而已。” 林深青的笑几不可察地一滞。 “你‘炮友’打电话给陈驰,叫我过来的。飞院纪律严,周六早上也跑操,他俩得赶回去。”苏滟看看她,“哦,我来的时候,你就是这副样子了。” 林深青笑容彻底消失:“酿酒师酿出酒这玩意儿,就是让它来祸害人间的吗?” 苏滟点点头,一指她脚边:“垃圾桶里碎掉的,是房间酒柜里的酒瓶。地毯上暗红色的,是酒渍。”又一指浴室,“你的裙子泡在浴缸,内衣裤扔进了马桶,没冲下去,不过看样子不能穿了。” “……” “战况激烈成这样,你是妖精,还是……他是野兽?”苏滟深表疑惑,“我还以为你不胡搞男女关系,没想到一搞就搞了个世纪大战,这么多年算我有眼无珠,失敬失敬。” 林深青撑着脑袋眉头紧锁:“不该吧?” 苏滟一愣:“你断片了啊?” 她点点头。 苏滟一副经验老道的前辈模样,从包里拿出个药盒递给她:“那你有备无患。” 林深青看了眼药名,把它收进包里,给包拉上拉链的时候忽然问:“有没有什么新的男裤,不止左边有口袋,右边有口袋,中间也有口袋的?” “神经,中间安个口袋装什么?” 她点点头表示赞同,张开五指举在半空,虚虚做了个抓握的动作,目不忍视地“嘶”了一声。 这么大……真是野兽么? * 同一时刻的航大“魔鬼坡”,贺星原和陈驰蹲在地上,正在给自己绑沙袋。 一百趟负重跑坡,昨天缺席实训课的代价。刚结束常规训练,两人就被赶到了这儿。 八十趟下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天上浮云纹丝不动。 陈驰气喘吁吁躺在坡下草地,看贺星原还在继续,冲他喊:“过来歇会儿啊,你是人吗?” 贺星原跑完剩下二十趟才来,一气喝空一瓶水,踢踢他:“赶紧的,跑完回去补觉。” “你小子有点良心,我是为了陪谁泡妞才被罚?” “说了不是泡……”他咬咬牙,把“妞”字咽了回去。 陈驰一骨碌爬起:“那到底是怎么?” “我叔那事。” “那场空难?不都过去一个月了吗,丧事还没完?” “不是,”贺星原坐下来解沙袋,“前几天有人找我,说事故可能是我婶婶的手笔。” 陈驰愣了愣:“这还夫妻残杀呢?豪门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啊。我看你跟着你奶奶姓路挺好,回了贺家一堆破事。”又问,“可这关那酿酒师什么事?” “她是事故里唯一的生还者。” “都是受害者,为什么不跟她讲清楚来龙去脉,非要试探来试探去的?” “前阵子我婶婶给了她工作室一笔钱。” 陈驰明白了,如果这位贺太太真办了亏心事,露了马脚,这笔钱也许是“封口费”。 但他还是疑问:“那你跟她好好说话不行?怎么还试探到床上去了?” 贺星原把空水瓶狠狠一砸:“我要早知道她是谁,能不好好说话吗?” 虽然林深青明显没认出他,可他近距离看她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了,只是拿手机搜索时查不到她的本名,再看林爷爷的相关采访,发现他说自己唯一的孙女并没有从事酿酒行业。 这样一来,贺星原当然以为自己认错了。 毕竟他们已经失去联系整整十五年,彼此都模样大变。 之后水色再遇,见她不好接近,他动了点歪脑筋,因为听说她从港城回来时特意避开了飞机和船,猜她对此心有余悸,就想利用那首歌引入话题探她口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