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青楼祸水》 正文 1.病入膏肓 殷国都城卞梁,淳河之上。 夜幕下,明舟宛舫,络绎不绝。 船在远处时,隐约听到男子高亢的行酒令;划到近处后,丝竹咿呀声清晰可闻,那乐声歌声悠扬宛转,靡曼轻柔,足以荡魄销魂。 “倾城艳质花含露,郎君乍进高阁户。玉树红花对芳宇,含态笑迎君郎入。” 不堪入耳的淫词浪曲被那歌女柔情蜜意的嗓音一唱,瞬间变得十分有情调,尤其是在这水波荡漾的画舫上。 这些画舫,无一例外出自京城最大的妓馆,醉虹楼。 虽说醉虹楼的生意从未淡过,但这时节正是夏末秋初,炎热褪去,清爽宜人,客人邀了相好的在淳河上游一晚,眼中是美景,怀中是美人,赛过活神仙。 无人知晓,十里之外,醉虹楼内则是波澜骤起。 纷乱的脚步声在萎靡之中搅起一片慌乱,让众人无不战战兢兢。 后楼一间雅阁外,几个侍卫聚在窗前。一人粗喝:“都搜过了吗?”说话的侍卫身材高大,满脸横肉,凶相毕露,显然是他们的头目。 “前楼的二十间都搜的差不多了,几个兄弟到楼下去了。” “发现什么没有?” “发现倒是有发现,只是跟咱要找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此话一出有几个人吊儿郎当的笑起来,在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发现。 “笑个屁!继续找!”为首的人怒斥道,说完停顿了一下,向眼前的房间探了探脑袋。 屋内一片静寂。 “这屋子为什么是黑的?里面查了没有?”。 这时有人答道:“听老鸨说这里住的是醉虹楼的琴魁,是楼里琴艺首屈一指的红人,一个月前得了肺痨,这几天越来越严重,一直没接客。” 那人一听肺痨两个字,探出的脑袋立刻缩了回去,捂住鼻子,摆摆手道:“快走快走!真他妈的晦气!” 刘春花咬着被子坐在床上,屏息听着他们脚步杂乱地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她现在比任何人都不想被发现。 事到如今,她已无奈地接受了一个现实,她重生了在一间青楼里! 她竟然魂穿成了妓/女!她上辈子怎么说也是本本分分的良民,辛苦巴拉了一辈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田里挥汗如雨,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不说,她连人都还没嫁呢,结果一场天灾老天爷就把她那条小命收回去了。 她醒过来时,脑中还残存着地震带来的眩晕,她隐约记得自己落进无端裂开的巨大缝隙中,随后黑暗像帷幕一样裹住她。 眼前是一片朦胧的黑暗。突然,耳边传来类似物体炸裂的声音,紧接着有轻微的撞击声。 她以为自己在经历地震的余波,结果刚扶着头坐起来,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直指咽喉。 “别出声。”来人捂住胸口的手上已被血迹浸染,即使气息不稳,仍厉色不减。 她到现在还能记得当时有多懵逼。 这不是做梦——剑上冰凉的触感还在;也不是她脑袋被摔坏了——她视力正常地看到眼前竖立着一个黑漆漆的颀长身影,鼻端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短暂的迟疑之后,她发现眼前这把剑还会随着月光角度的变化呈现出亮森森的光芒。 所以,上一秒还在担心地里刚成熟的玉米的她,下一秒便不得不硬生生地接受在陌生的地点c未知的境遇c异样的身体上重生的事实。 不过,肺痨? 她摸了摸胸口,怪不得从刚才开始隐隐觉得呼吸不畅,想来这位可怜的原主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孤零零死去的。她突然忆起,自己小时候得过一次肺痨,阿爹阿妈都以为她活不成了,谁知她后来竟奇迹般的好了,村里的大夫也解释不通,几十年来只要得上这病没几个活过半年的。 所以她虽然并不难受,却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也许这位弱女子的肺已然千疮百孔,即使到她这病没了,也一时难以恢复。 她左思右想之际,眼前那道冰冷的剑锋突然一翻,掉在一旁,随即人影晃动两下,倒了下去。 刘春花立马又头疼起来,谁能救救她,把这人送走啊? 天知道,重生后的她,真的很想静静,一个人静静!! 那人似乎已失去意识,不再动弹。他倒下时撞翻了床边的小桌,杯盏掉落下来,碎的碎,滚的滚。 刘春花从被子里勾头看了下,想下床又行动不便,她在床上搜寻了下,发现床尾有件外衣,三两下套在身上,赤脚跳下床。 屋里虽然未点烛火,但窗外月光皎洁,加上这地方本就灯火通明,前后左右透过了不少亮光进来,她看到这人双眼紧闭,额头有汗珠流淌。 “喂,你死了吗?”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半晌没有回应。 刘春花抚了抚胸口,虽然魂穿的第一天就看到有人死翘翘,但她也终于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个烂地方逃走了。至于逃去哪,只能等逃出去再说。 她掂着脚尖颠颠儿的向门口走去,结果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她吓得顿了顿,发觉鼻端血腥味更浓,吐血了?还没死? 不过,又流血又吐血,应该离死也不远了。 她转身继续往外走,只是,脚步却变得沉重。片刻后,她收回迈出的脚,脑子里浮现出上辈子临死前的一幕。 当时阿黄趴在田埂上等她,她从一堆堆的玉米中间抬起头时,猛然发现大地的裂缝像死神的剪刀一般刺向田埂,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跳过一丛丛秸杆,在最后关头拉住了阿黄的尾巴,用力将它甩向田间,自己却在剧烈的震动中栽了下去。 她连阿黄都舍命相救,何况这是个人呢? 但转而又想到了自己舍命相救的下场,还是算了吧。况且阿黄是她的狗,这个人她又不认识。 她咬了咬牙,又抬脚走向门口,老天爷既选择让她重生,她还是应该好好珍惜才对。 身后一片寂静。 刘春花不由得一阵心慌,开门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伸出去又缩回来。要是他再咳一声,或是哼哼两声,说不定她就可以放心走了。可是一想到他可能下一秒就死了,她不知怎地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脚。 也许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呢?她自我安慰地想到,看他鬼鬼祟祟的,好像还在被人追杀,说不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呢?救他不就惹祸上身了吗? 她凝眉想了半天,樱唇上咬了好几个齿痕,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全然无力地躺在地上,手臂从胸口垂下来,修长的手指一动不动,整个身体仿佛静止。 她被吓呆了一秒,眨眼间跑到跟前,“喂喂喂,你c你不会真死了吧?” 她一阵手足无措,最后扯下他的面罩试了试鼻息,发觉还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她不再耽搁,猛吸一口气,弯身把他搬到床上去。 她做这些是本能,因为自小干农活,经常几十上百斤的粮食搬来搬去,以为搬一个人不是难事,只是没想到这具身体柔弱很多,加上衣服缠的手脚不便,搞得她最后几乎是把人扔到床上的。 床上的人胸口起伏两下,眉头蹙紧,意识似在挣扎,但很快彻底昏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妙手回春 刘春花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这人身上的伤不多,只在右胸上中了一记毒镖,伤口并不深,不过显然镖的毒性很大。 好在原主久病不愈,房间里存了杂七杂八不少的药,有一些还用的上。 处理完伤口已是天色大亮,血暂时止住了,但他身上的毒没解,体温忽高忽低,一会冷得脸色发青,一会儿又热得满头大汗。她就跟着一会儿盖被子一会儿擦汗,忙得上窜下跳。 到午时,她累得都快虚脱了,正打算坐在床前眯一会,房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她愣了愣,擦汗的湿巾丢在床上的人脸上,动作麻利地悄声跑到门后,怎么办?这还是她第一次冒充原主的身份和这里的人接触,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湘琴姐?”门外立着一个小丫鬟,声音里有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娇媚。她显然很不满意自己的差事,不耐烦地敲着门,叫了两声,见没人应,嘟哝道:“难道人已经死了?”说着把自己吓了一跳,就要把饭扔了去喊人。 原主之前一连几天滴水未进,这会儿刘春花一阵忙乎,早就饿得脚步虚浮,她心疼那顿丰盛的饭菜,连忙大声答应了一声。 那丫鬟听到喊声,这才扭过身来,娇声嗔道:“姐姐吓死奴家了!怎么才答应?” 刘春花又不说话了。 那丫鬟觉得她可能是病得太重,没多少力气说话了,随即想起她得的那劳什子病,皱着鼻子道:“那姐姐好生养着,奴家就不进去打扰姐姐了,饭菜放在门口了。”旋即转身走了。 她明知屋里的人可能病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却把饭菜扔在门口,足可见此处的人情冷暖。 不过这倒是让刘春花省了很多麻烦,她目送人走远了,打开一条门缝,高高兴兴地把饭菜端进屋,然后重新锁上门。 刘春花擅长打理菜园里的菜,也善于烹饪,这里的菜虽然色彩斑斓,但在她看来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不过她饿了那么久,哪还管什么好吃不好吃,一顿饭吃得狼吞虎咽,连渣都不剩。 到了下午和晚上,接连有人过来送饭,刘春花都欣然接受。由于都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那些人都唯恐避之不急,有的连话也没说,放下饭就走了。 不过,即使吃喝不愁,这个地方她是真的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她长么大视觉听觉从未受过如此冲击,听着周围的一声声“大爷~~快来啊”,她脑子里就像有一根刺在搅啊搅,搅得她浑身汗毛直竖c胃里直欲呕吐,恨不得再撕开地缝钻回去。 就在刚才,她还听到不知哪个楼层的哪个房间传出女子的娇嗔:“哎呀,官人好个急性子,短小不说还快,人家还没够呢!”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受得了这个。于是她决定,只要床上的人醒了她立马就走。 夜幕降临,她试了几次体温,高低变化的幅度越来越小了,呼吸也越来越安稳,她也终于能休息一会儿。 她的床被人占了,她只能抱着腿在椅子上勉强休息,但每隔一会儿,一声充满激情的“啊”“嗯”都会让她跳一下,后来实在困极了,惊跳一下后一头栽到床上,脸庞不知触到了什么,温暖而舒适,她蹭了两下,咕哝一声,呼呼的睡着了。 鄢星路醒来时,在晨光里缓了两秒,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随即感到胸口十分憋闷,他低头看了看,一个乱糟糟的物体正压在他胸膛上。 借着透过的光亮,他仔细分辨了下,那是一颗人头。头不大,只是头发乱了点。 他刚欲起身,喉咙里涌上不适,不禁咳了两声。 他的咳声并不足以惊醒刘春花,但他一咳嗽,整个身体都在震动,刘春花脑袋也跟着晃了两晃,便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抬起脑袋,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四周,什么都没看出来,最后敌不过睡意,又一头栽了下去。 鄢星路正要撑着坐起来,被她一砸,闷哼一声,又躺回去了。就在他想着怎么把身上的人拎起来时,眼前的人忽然一个激灵,猛地坐直身子。 刘春花睁大眼,拍了脸颊两下,确定自己清醒了,认命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梦醒或是穿回去之类的,手指抓进头发挠了挠,看向床上的人,问道:“你醒了?”忙活了那么久,压根都没梳过头,原主的发饰像稻草一样挂在她膨乱的头发上。 鄢星路看着她好不容易把手从打结的发丝里抽出来,又看了看她身上裹的不伦不类的衣服,目光本来想从她身上搜寻到什么,却由于对方造型太过奔放最后放弃了,他顿了顿道:“是你救了我?” 刘春花大咧咧地叹息了一声,她想说自己本来不想救的,不过还是一顿一顿地点了两下头,一边说道:“我虽然不认识你,但也不愿意看你就这么死了。”旋即想起自身,她的阿爹阿妈,是否会被某个好心人救了呢?若是知道她死了,他们会很伤心吧?想着想着便心中百转千回,她这厢想得入神,不知从哪传来一声激情四射的尖叫,又立刻被吓醒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尴尬了一会儿。 鄢星路干咳一声,正要开口,却见床边的人忽然站起身,像男子一般裹了裹腰间的衣服,然后从床边的桌几上拿起一些东西,低声说道:“你醒了,我也该走了。这是我之前给你上过的药,我也不懂但似乎是有效,这是我给你留的半个馒头,还有这半杯水。我要走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着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什么可牵挂的了,对他道:“那我走了。”转身向门口走去。 鄢星路皱眉看了看眼前乱七八糟的东西,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他试探着运了一下功,发觉体内的毒素在一天之内已经根深蒂固,命虽然保住了,但功力在半月之内都没办法恢复,在此之前,他的处境堪忧。 他看向门口的人影,从身后看,身姿窈窕,原本拖沓的裙裾被她挽起来打了个结,更衬得腰身玲珑有致。不过转念一想,醉虹楼随便一个丫鬟都长得出众,否则也枉称殷国京城第一大莺馆。 他一抬手,把堆在眼前的杂物扫到地上,冷道:“回来。” 刘春花正猫在门后专心观察廊上有没有人,听到他突然说话,回过头,低声道:“还有事吗?你快说,我马上就要走了。” 鄢星路看向门口,在暮色的光亮中看到一双清澈的发亮的眼睛,他心里疑惑了一瞬,但又归咎为错觉,声音凛冽道:“我既来了,就是你的客人,不必这么急着去接去陪别的人吧?” 刘春花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低声道:“你误会了,我c我不是这里的人。”她说完又觉得这话任谁也不会信,她此刻顶着原主一张扑满脂粉的脸,说不定这张脸不知多少人见过,又作为某种印记记在脑海里。 鄢星路没听清她后面说的什么,不耐烦道:“若是钱的原因,你大可不必担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做,酬金付你三倍。” 刘春花听他这么说话,恼火道:“你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昨天晚上要不是我救你,你c你就死了。” “放肆!”鄢星路俊眉一拧,据他所知,醉虹楼里上到头牌花魁,下到家丁打手都受过训练,一个个都对客人逢迎卖笑的伎俩炉火纯青,这个女人怎么跟疯子似的,举止粗俗形容邋遢,还敢跟客人吵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路见不平 鄢星路气归气,只是他眼下又不能找人投诉,最主要是钱没带在身上,说不定他早就被搜过身了,想着神色一变,摸了摸腰间,松了口气,幸好东西还在。他身体尚未恢复,眼下还十分虚弱,为今之计,只好委曲求全。 他按住胸口,压下不适,想了想,瞥了她一眼,“你要是不缺银两,奇物珍宝我也是有的,只不过需要你等些时日。条件是你眼下不许去接其他客人,只对我唯命是从。”他索性不再避讳,对这种人只要条件足够,没有谈不拢的生意。 刘春花越来越听不下去,“我说了,我不要你的钱!”要不是怕闹出的动静太大,她真想撸起袖子上去揍他一顿。 “那你想要什么?什么客人这么重要,让你非接不可?” 刘春花气得说不出话,索性不再理他。她往门外看了一会儿,太阳升起后,楼里又热闹了起来,来往的人越来越多,一时竟脱身不得。她烦躁地在屋里走了几圈,又往外看了一会儿,最后自暴自弃地坐在梳妆桌前的红木椅上。 这在鄢星路看来,完全像是她在焦急地等着什么人。现在他有些担忧,万一有人来了,他该如何自处,目前看来,他连下床行走都困难。让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鄢星路前后思忖,对毒素的压制放松,突然血气上涌,哇地吐出一口血。 刘春花猛然一惊,也忘了生气,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床前,“你c你怎么了?!”见他咳嗽不止,连忙给他拍着背,“怎么回事啊?好点了没?” “水拿水来。” 刘春花立刻把之前剩的半杯水端了过来,柔声道:“给,快喝吧。” 鄢星路端着水看了看她,怎么这么听话? 刘春花见他嘴角还挂着血,吓得头皮发麻,又怕他突然再吐血,焦急万状的给他又是拍背又是掖被子。 鄢星路疑惑地皱了皱眉,有一个不太靠谱的猜测。 他突然一脸痛苦地按住胸口。 刘春花立马又慌了,两手在胸前挥舞,“怎c怎么了又?哪里不舒服?哪里疼?” 鄢星路偷偷拿眼看她,那慌张得不知所以不像是装的。 他暗自长出一口气,心想这女人的弱点也太奇葩了吧。他咳嗽两声,低声道:“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病得很重” 刘春花立马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心想送佛送到西吧,救都救了,要是半途再死了就有点不划算了。 “也不许让别人来。” 刘春花继续点头,“好好好。”心想我也不希望有别人来。 “我要什么给我什么。” “嗯嗯?”刘春花刚点了下头又停住,万一他有什么不成熟的想法呢?又看了看他虚弱得像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觉得暂时没有那方面的危险,于是也干脆地答应了。 鄢星路听到她满口应承,心里一块石头放下,满意地挺直上身,“那好。”说着把水杯递过去,“去给我沏壶好茶。吩咐下人做几样清淡的小菜,配一些温补的汤,再拿些点心过来。对了,”他看了下自己身上还穿着夜行衣,又道:“找裁缝做几身合体的衣服,衣料要最上乘的。” 刘春花愣愣地听他说完,敢情这位主子把她当丫鬟使唤了。 鄢星路理了理衣袖,见她还拧着眉杵在原地,不悦道:“还不快去?” 刘春花回过神,瞪着他。 鄢星路顿了一瞬,咽了口口水,随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一脸痛苦地按住胸口。 刘春花见状,生怕他一会又吐血,无奈地跺了跺脚,咬唇道:“好好,我去我去。算我倒霉!你c你别乱动,在这等着我。”说着把裙子的结解开,理了理头发,向门外走去。 鄢星路嘴角噙着一丝笑,目送着她走出门。 等周遭安静下来,他笑意渐收,看着床顶,眼神变得幽暗c沉思。 他起身来到窗前,从腰侧的衣带下取出一样东西。这地方莺歌燕舞,喧闹异常,倒是很好的掩护。 只听一声哨响,高空中炸出一朵五彩烟花,随后淹没在黑暗中。 刘春花一路走过去,虽然衣衫不整,但这地方多的是追跑打闹拉拉扯扯的,倒也不是十分惹眼。只是她边跑边犯愁,这么大的地方,让她上哪去找厨房要菜,还要找什么裁缝。 她从后楼走出来,大致看清了这地方的格局,整个妓馆远比她想象的大。靠近门处有两座五层高楼,一前一后,前楼临街,更为喧闹辉煌,后楼离花园更近些,虽僻静些,但装饰不遑多让。这烟花之地,财大气粗,庭院里假山峻石c奇树美草应有尽有,无论楼幢庭廊,处处金壁辉煌,火树银花。 她所住的地方,位于后楼最北侧一个很偏僻的位置,从她记忆中——原主最后已然病糊涂了,到她这时记得的东西不算多了,她只记得自己是个卖艺不卖身的琴师,因为琴艺精湛,算是个出场费很高的红人,但许是不太招老鸨待见,被发配到那个偏僻角落。 她下楼之后,望见左拐不远处有个小院里冒着青烟,思忖那里应该是做饭的地方,正要抬脚往那边走,一个丫鬟提着食盒急匆匆赶过来,一不留神撞到她身上。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撞到奴家身上,走路不看路的?眼睛长哪去”那丫鬟夸张的叫嚷了半天,完全不记得是自己先撞了别人。 刘春花定睛一看,正是那之前给她送过饭的小丫头。 春梅抬头见到刘春花,愣了愣,认出她后脸色一变,连退三步,干笑道:“湘琴姐姐,您c您怎么出来了?病好了?” 刘春花被她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儿,那丫鬟见状,下意识又退了两步。 刘春花道:“我c我肚子饿了,想点几样清淡的小菜”。 春梅听她说还没吃饭,笑地愈发不自然。 正在这时,从那小院里突然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地七零八落,在她身后紧跟着冲出两三个大汉,很快追上她,揪住便一阵毒打。 “让你跑!还敢跑!再跑打断你的腿把你扔到淫窟,活活弄死你!” 那女孩拼命挣扎,只是她一个瘦弱女子,胳膊哪拧得过大腿,哭喊不迭,“你们放开我我什么活都可以干,求求你们别让我去接客我死也不去!”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你舅父拿的可是卖身的钱!”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一个甩手,将女孩重重打在地上,另一人手拿皮鞭,刚要狠狠抽向女孩,忽听一声怒喝:“住手!” 周围原本来来往往有些人,不过显然对这种事见惯了,都漠不关心地各忙各的,突听到这声中气十足的喝斥,有几个便回过头来,好奇地看了看。 “光天化日,竟敢欺辱良民,你们这里还有没有王法?!”刘春花几步冲过去,将皮鞭夺下来扔到地上。 两个大汉本来正在兴头上,不知从哪突然跑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子,横挡在那可怜女子身前,但看她纤眉倒竖,身姿娉婷,一双桃花眼又惊又怒,嘴角还挂着血丝。只是衣衫穿得不伦不类,又兼云鬓斜坠,妆容懒散,一看就是楼里的女子,顿时面上露出鄙夷。那个被夺了皮鞭的冷笑一声,“怎么,你还要来打抱不平啊?是不是接客接得太多,忘了自己是谁了?” 周围有几个看热闹的一听这话,噗嗤笑了出来。 刘春花这副身体不比从前,听到这等污言秽语,胸中滞痛难忍,加上刚才又气又跳的,突然喉头涌上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人群中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本来冷眼看着他们,并没当回事,见她突然咳血,眉头一皱,仔细辨认了一下,大惊失色。 那两个大汉咯咯掰了两声指骨,正要不客气地动手,突见那年长女人扭着腰身走了过来,对他们施了个眼神,二人怔了一瞬,顺从地停下手,退到一边去了。 那女人虽上了年纪,但风韵犹存,加上身姿未见发福,走路时扭得恰到好处,倒有几分赏心悦目。她来到刘春花面前,隔着三步远的距离道:“哟,这不是湘琴姑娘吗?多日不见,病已好了?” 刘春花听到她嗓音尖刻的问话,抬眼看到一位脸上妆容浓重的中年女人,身上香粉的气味熏得人作呕,她看了一眼便只觉恶心,但看到其它丫鬟噤若寒蝉的样子,直觉是个不太好惹的人物。 她初来乍到,不敢轻易露出马脚,捂着胸口缓了缓,故意反问道:“大姐久不来看我,莫不是忙得把我忘了?不知近日都在忙什么?” 这话听在蔡知春耳里,颇有些问罪的意思,她心里抖了抖,撑着面色道:“姑娘千万别怪罪我,这醉虹楼每日大小事务上百件,妈妈心情好了问一问,心情不好里头外头都摞在我肩上,我就算心急姑娘的病,也抽不开身去看你,你万不得因此着了气” 她叽叽歪歪说个没完,刘春花心里暗流涌动,这人看来是管事一般的人物,不过,她发觉原主竟然在此处多少有些地位,至少一般人并不敢得罪。 想到这,她多了几分底气,缓步走到躺在地上抽泣不止的女孩身旁,抬头道:“想让我不怪罪可以,把这个女孩放了!” 蔡知春一听这话,面色复杂,顿了会儿,试探道:“我的姑奶奶,您不是认真的吧?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惊疑不定,醉虹楼的人谁不知道,在这里最忌讳为初来的姑娘打抱不平,本身也有不少女子是因为各种缘故被逼为娼,自己都顾不得,哪还有心顾别人。况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妈妈最厌恶有人为这些女孩出头,但凡有心为之,她必严惩不殆。 刘春花哪知道这些,一本正经地喝道:“女孩子家的清白岂容你闹着玩的!你们打也打了,这姑娘说了,只要不卖身,什么活都愿意干!” 蔡知春见她气势逼人,一时不敢贸然顶撞,只得推诿道:“姑娘这是难为老奴了,此事可不是老奴一人说了算的。”见刘春花面色难看,眼珠子转了转,轻飘飘道:“既是姑娘发话,就先放了她吧!”说着却给站在墙边的两个大汉递了个眼色,“把她带到柴房去,这两日专为灶童烧火做饭。” 到此时,周围原本聚集的一些丫鬟侍童像看到了结局一般,三三两两地散去,他们无一不清楚,眼下这女孩嘴上说被饶过了,只怕下场会更惨。这时,一直躲在人群里观察的春梅悄悄退了出去,步履匆匆地走远了。 刘春花目送女孩被拖走,有心要和她说话,但看眼下的形势,也只能暂且如此。 她闹了这一会儿,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才想起出来的目的,转头看到蔡知春正站在原地打量自己,灵机一动,壮着胆子道:“我近日生病,刚有些起色,需要好生补一补。” 蔡知春原本正在疑惑这姑娘行为如此反常,是不是因为病糊涂了,见她面色有了点血色,却似病好了几分,听她这么说,不得不重新推敲,嘴上不忘应道:“姑娘放心,想要什么,尽管吩咐老奴。” 刘春花歪头想了想,把之前鄢星路说的重复了一遍,但最后要的衣服,她一时想不出办法解决。 “你们这有没有裁缝?” 蔡知春听到皱了皱眉,你们这?什么叫你们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天衣无缝 蔡知春经了这一场,脑回路来来回回转了几十道弯,也搞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生病了还是病好了。好在她到了这把年纪,多少风波都经历了,更看过c亲身经历过不知多少常人难以接受的事,她定了定神,疑惑道:“姑娘的意思是?” 刘春花尽量做到面不改色,“我要做几身衣服,你去帮我找个裁缝。” 蔡知春恍然大悟,“嗨!原来姑娘是缺衣服了。”一拍额道:“是了,你瞧老奴这记性,这天已快入冬了,早该给姑娘添置新衣了,我这就吩咐下人准备” “不c不是给我的。”刘春花打断她,低头搓了搓脚尖,心里暗咒了鄢星路几句,扭捏了半天,最后豁出去了,气呼呼道:“我要做几身男子衣衫,衣料要最上乘的。” “啊?”蔡知春惊诧了一会儿,心想自己没听错吧?“姑娘为何要穿男人的衣裳?”见刘春花支支吾吾不说话,她眼珠一转,想到什么,一拍手,了然道:“你瞧我,嗨,男子衣衫是吧?您请好嘞,我立马叫人准备,”她腰身一转,又折回来,表情中有点说不清的意味深长,“敢问姑娘,衣身的尺寸?” 刘春花知道这人指定想歪了,也懒得解释,“和刚才那两个打手差不多个头,但腰身更瘦一圈。” 蔡知春满口应承走了。这边刚一转身,面上现出一片惊疑,之前她会久不理会她,是因为自从妈妈知道她得了肺痨后,显然放弃了她,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知这病十之九人活不过半年,她只等着人死了好收尸来,没想到才过半月,她竟然又活蹦乱跳了,而且还要定男子衣物,难不成她这么一想,顿觉一刻也耽搁不得,脚步不停地前楼最高处走去。 折腾半天,已到掌灯时分,刘春花寻着来路,打算走回她所居住的雅琴阁,刚到门口,只见屋内一派灯火通明,就连门廊上的灯笼都红得刺眼。 她一跺脚,气急败坏地飞奔进屋,关上门,绕到里间,不由分说地冲床上的人骂道:“你作死啊!点这么多灯?你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屋里有人啊?”她想吼又不敢大声,不过丰富的肢体语言已经充分表达了她有多愤怒。 正在这时,忽然从她身后传来娇滴软糯的说话声:“妹妹这是怎么了?病好了怎么也不知会姐姐一声,若不是我今日过来,还不知妹妹屋里竟藏着贵人。” 刘春花顿时目瞪口呆。 卧槽!这又是哪路神仙?! 她嘎吱嘎吱地扭过头,看到一位衣着艳丽的美人袅袅婷婷的从帘后走出,旁边跟着之前见过的小丫鬟。这美人生得极为标致,明眸皓齿,红唇微抿,眼眉含笑,只是头饰繁杂,金银乱坠,加上衣着花团锦簇,乍一看去有些眼花缭乱。 湘红看到刘春花的表情,纤眉挑了挑,在她的认知里,湘琴是绝不会有这么愚蠢的表情的,那可是位标准的冷美人,不知多少名门公子使尽浑身解数想博她一笑都不得。之前听春梅说她如何反常,如今看来,不是虚言。 刘春花愣了愣,干笑两声,陪笑道:“姐姐今日来,真是让我这破壁生辉。”说完觉得哪不对,又懒得计较,转移话题道:“不知姐姐找我,所为何事?”说完瞪了鄢星路一眼,这下好了,全部暴露了。她虽然不清楚眼前是何人,但一看派头,就知来头不小。 鄢星路眼神飘了飘,他本想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儿,结果刚睡下就听到敲门声,而且敲得十分坚持不懈,他索性大大方方地开门,做一回嫖客。 湘红见两人兀自眉来眼去,把自己晾在一边,掩唇咳了一声。 春梅立刻会意,细声笑道:“湘琴姑娘,我们家姑娘可是在这站了半天了。” 刘春花这才意识到,从刚才到现在,她这位“冒牌主人”还未尽半点地主之谊,她这房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五脏俱全,她看到外间靠窗的桌边有两张红木椅,正要手忙脚乱的给她们搬过来,门外忽然有人敲门,答是送饭来了。 刘春花暗想这里的效率还真高,也从侧面显示出自己还是有点地位的。她打开门取来饭菜,看到两位美人还杵着,便要去给她们搬来坐榻。 没曾想身后传来一句:“湘儿,过来。” 鄢星路被那女子身上浓重的脂粉香熏得头晕,再加上他有伤在身,对这里的人来说,万一露出蛛丝马迹,只会于己不利。他根本不希望这两人久留,搬椅子什么的就不必了。 刘春花初时没反应过来,继续撅着屁股拖椅子。 鄢星路气得牙痒,恨不得在她屁股上踢一脚,奈何条件不允许,只好又朗声叫了一句,“湘儿!” 他声音有点高,加上有几分怒意,把刘春花吓了一跳,直起身,拔棱着脑袋瞅了一圈,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啊?怎么了?” “过来。”鄢星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艰难地掩饰着自己的不耐烦。 刘春花看到他不知何时坐到了饭桌前,一路小跑来到他面前,正要问怎么了,被鄢星路忽然一扯。 她一个不稳,顺势倒在他怀中。 刘春花被他突然的动作一惊,正要挣扎起身,抬眼看到鄢星路眼中的一抹意味深长,余光里不远处两个人影正蓄势待发。她一时间明白过来。 鄢星路见她不再挣扎,露出孺子可教的眼神,缓了缓面色,说道:“我饿了。” 由于两人的姿势不是一般的暧昧,站在房中央的湘红听到这话,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初始敲门时,见到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长身玉立,一张俊脸微露冷意,单薄的衣衫掩不住一身的威严,竟让她有片刻的失神。她阅人无数,阅过的男人又有千种万种,却不曾像当时那样失态过。 这时看到他这一番作态,加上听到他这样露骨的调情,心里又生出几分别样的滋味,她原本对湘琴傍上这样的主儿有些妒忌,现在看来,也不过和普通淫邪之徒没什么两样。 刘春花却没她想这么多,听他说饿了,没好气地递过一个眼神:饿了去吃饭啊?抱着我干吗? 鄢星路瞪了她半天,决定放弃和她打哑谜似的调情,手臂一托,让她直起上身,改为坐在自己怀里,冷冷道:“我饿了,喂我吃饭。” 刘春花见他态度不对,又有两人在旁虎视眈眈,这下也乖巧了几分,学着那小丫鬟娇滴滴道:“好的,公子。” 鄢星路浑身一哆嗦,顿时食欲锐减。 “公子想吃什么?”刘春花细着嗓子问道。 鄢星路抽了抽嘴角,半晌,“先喝汤。” “好的。”刘春花翘着兰花指。 刘春花舀了一勺汤,用手托着,一路淋淋洒洒地举到鄢星路面前,没意识到他脸色已经有些白了,只察觉他连打了几个哆嗦,低声道:“你别总是抖啊?!” 鄢星路早已脱去了夜行衣,只穿一层白色的里衣,此刻胸前已经湿了一片。他内心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尤其是帘子前那两人还半分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牙一咬,心一横,面上突然现出万分柔情,缓缓拿起刘春花放在勺子下那只湿漉漉的手,然后,含在嘴里吸了一口,咬字不清道:“你难道没看出,我更想吃的是你吗?” 湘红脸上一红,终于别过脸去。 “妹妹今日好雅兴,恕姐姐唐突,改日再来和妹妹叙旧。”说罢领着春梅匆匆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见怪不怪 湘红带着春梅一路脚步不停,回到前楼四层自己的房间金红阁,因为走得太急,头上的步摇挂到了房间的珠帘,她头也不回,猛地将珠帘一把扯下,扔到地上。 “姑娘”春梅从没见过她发这么大脾气,被吓得站在门口,一步也不敢往前。 “湘琴什么时候病好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不是每天给她送饭吗?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我每次给她送饭,都c都是放在门口就走了”春梅吞吞吐吐道,“她人躺了半个多月都没起来过,我哪知道她一下子就好了,还以为” 湘红回头瞪着她,眼神冰冷刺骨,吓得她浑身一哆嗦,未等她求情,冷道:“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何用?自去善祠房领罚吧!” 春梅一听善祠房三个字,脸色顿时惨白,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着响头,“姑娘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定多长个心眼,求求姑娘饶过我一这次!”她边喊边哭,也没了之前矫揉造作的模样,她本来年纪尚小,这么一番哭喊,看上去倒也可怜。 善祠房名字好听,可是醉虹楼的丫鬟侍童们个个都知道,那是用来惩罚犯了错的地狱般的地方,其中的利害虽不为人详知,但只要进去的人,能有半条命出来就不错了,可怜不知多少无辜女子在里面惨被虐死。像春梅这样大小,估计进去就不用出来了。 她一连磕了半个时辰,主子走到哪她跟着磕到哪,最后湘红实在不耐烦了,才喝止了她,“好了!把眼泪收起来,你跟了我两年,岂不知在这醉虹楼,最不值钱的两样东西就是女子的笑和眼泪!我且饶过你这一次。” 春梅一听,又忙不跌地一阵猛磕头,又哭又笑道:“谢姑娘,姑娘大恩大德,奴婢一定做牛做马报答。” 湘红接着道:“我话还没说完呢!此番那贱人竟破了自己的禁忌,我还以为她能自命清高到多久呢,没想到这就忍不住了。你现在就给我放出风去,就说湘琴开门见客,来者不拒。” 春梅听后自然唯命是从,自去张罗去了。 四下安静下来后,湘红坐在灯下思忖,那英俊男子到底是谁呢?她来醉虹楼已有数年,京城的王公贵胄来过的没来过的她都知晓,她直觉那男子绝不是一般人物,却素未谋面,闻所未闻。 雅琴阁里,刘春花见一主一仆绝尘而去,立刻一把推开鄢星路,跳到地上一脸便秘地甩着手,“你c你也太恶心了吧!” 谁知她这一推正中鄢星路的伤口,疼得他眉头紧锁,捂住胸口骂道:“你一个女人,哪来这么大力气?属牛的吗?” 刘春花一愣,“你怎么知道?”随即看出他脸色不对,“我c我按到你伤口了?”急忙弯腰上前查看,“糟了!又流血了!怎么办?你不会死吧?” 鄢星路脸都黑了,“闭嘴!给我拿药来!” 刘春花转过身颠颠儿地去拿药。 伤的位置牵动右臂,鄢星路一个人上不了药,只得把里衣掀开,让刘春花摆弄。 因为从小干农活,刘春花的力气的确比一般的男孩子还大些,要不是这具身体受限,她力道恐怕还得大一倍,但这已经把伤口拍裂出一条长长的缝。她这时努力控制力道,轻手轻脚地给鄢星路上药,唯恐再把他弄伤。 鄢星路看她低着头,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伤口,神情小心翼翼,全神贯注的样子倒有几分可爱,可转念一想,她竟然对自己半裸的身体全无避讳,心头生出几分不适,想必她早不知见过多少男人的身体了。 其实刘春花哪管得了这些,村里到了农忙时节,家家户户只顾干活,邻居光着膀子穿着裤叉干活的多的是,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刚上好药,鄢星路便不耐地要起身,却被刘春花按住,“别动!” “干吗?”鄢星路面露警惕,尤其是看到她的整张脸都凑了过来。 刘春花低头在伤口上吹了两口气,又按住他片刻,“药膏要成膜才有效,伤口就固定了。”抬头看到鄢星路警惕甚至有些排斥的双眸,怒道:“你瞪个屁啊?你以为老娘愿意给你上药啊?”背过身去放好药,没好气道:“一个大男人这么细皮嫩肉,碰碰就坏了,豆腐做的吗” 鄢星路额头青筋乱跳,“还不是因为你?!” “是是是都是因为我”说罢凝神沉思,“那女人到底是谁?她来找我干吗?”她突然转过身,眯着眼看向灯下的男人。 鄢星路正在专心整理衣衫,见她突然面色不善地凑过来,受了一惊,“又干吗?” 刘春花口气阴森森的,“不会是你招来的吧?”这里美女如云,哪个男人不想尝尝鲜。 鄢星路暗自磨牙:“你是猪脑子吗?要是的话我干吗还千方百计让她走?”想到这脸色又一黑,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刚才吃亏的是自己。干脆不再理会刘春花,自己坐到桌前去吃饭了。 吃了几口,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醉虹楼的一等红牌也不过如此。” 刘春花原本有些悻悻,听到他这么说,一脸好奇地坐到他对面,“原来她是这里的红牌?怪不得生得这么美,啧啧啧。” 鄢星路抬眼看了看她,嗤道:“你什么眼光?”在他看来那女人浓妆艳抹,还比不上眼前这张灰头土脸看着自然。随即疑惑道:“你不认识她?” 刘春花咕哝道:“我才刚来两天,当然不认得她。” 鄢星路听后咀嚼的动作顿了一瞬,抬眼认真看了她一眼。 刘春花愣了一会,疑惑道:“咦,你怎么知道她是头等红牌?难道这里的人还分一二三等不成?” 鄢星路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他现在有点相信她是刚来没多久了,边吃边道:“醉虹楼作为殷国京城最大的妓馆,自然会有三六九等的规距。一等红牌以湘字取名,刚才那女子自称湘红,也算是”他说到这顿住,盯着对面正听的津津有味一脸好奇的人,半晌问道:“你叫什么?” 刘春花一愣,随即一声嚎叫,“唔咦!!!我c我是红牌?!” 刘春花一晚上都十分不淡定,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顿觉压力山大,嘴里念念叨叨,这个原主在她到来前估计就只剩一口气了,什么记忆都没留给她,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有什么通天的本领,竟然成了这家高级妓馆的头牌红人。 怪不得她总觉得不对劲,白天看大家对她都礼让三分,她还有点不明白。还有这个屋子,虽然看似普通,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里处处都是低调的奢华,珠帘都是上等的珍珠穿的,她的梳妆桌是红楠木的,一桌子被她翻开的发饰珠宝,随便拿一个都是一等一的珍品,还有她衣柜里的衣服,每一件都是上等的丝绸做成的,样式虽然单调,颜色也都只是深深浅浅的绿色,但做工都相当的考究! 鄢星路也颇感震惊,眼前这个猪脑子竟然也不可小觑。不过,他很快便平复下来,这于他反而更有好处,至少他有更好的条件养伤,顶多到时让人多送点银子过来。 刘春花折腾了一晚上,后来好不容易吃了点饭,消停了点,倒在外间一个供原主小憩的罗汉木的卧榻上,过一会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窗外月朗星稀,轮圆的月亮像天然的灯笼,低挂在山峦上方,此时正是中秋时节,坊间的百姓们举家团圆,鄢星路躺在床上,仿佛能听到远处孩童们欢乐的喧闹声。 他静静看着床顶,深眸在月光下更显幽远黯淡,已经一天了,竟毫无消息。他相信他的人正在焦急地搜寻他,信号是在晚上放出的,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定能看到,可是现在 他闭了闭眼,胸中凄楚难耐,紧握的双拳竟有些颤抖。 正在这时,珠帘隔开的外间传来一阵呼噜声,随即人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句:“阿爹,猪喂了吗?”说完吧唧了两下嘴,又呼呼地睡着了。 鄢星路提起的心不知为何落了下来,脑海中浮起一张表情丰富的脸,嘴角在黑暗中浮现一抹嗤笑,不一会儿,双手松开,陷入沉梦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惨不忍睹 第二天,鄢星路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阳光从窗外透射过来,屋内空气清新。窗外的松竹在晨露中葱翠菲然,令人心旷神怡。 他起身穿上前一晚送来的衣衫,发现衣料与自己以往所穿的有报不同,十分柔滑舒适,心想殷国果然是富饶之地,连布料都比他国考究。等他整理好衣衫出来时,发现外间的卧榻上空无一人,但是屋内却干净空明许多。 他正疑惑时,刘春花推门进来,端着一盆清水,她身上穿着一件十分轻爽的衣裙,卷着袖口,头上没有多余的装饰,看上去十分干练简洁。 但即便如此,那张水灵的俏脸仍不掩三分勾人魂魄。 “起来了?愣什么,过来洗脸。”刘春花把水盆放在梳妆桌的一旁,对他说道,一边弯着腰收拾其它东西。 她打小就勤快,干起活来毫不拖泥带水,也习惯了早起早睡。因为父母年迈,她每天早上也会悉心地照顾他们。 鄢星路愣了一瞬,以为是自己装病装得太像,让她还误以为自己虚弱不堪。又或许是,她在此久了,早就习惯了这一套服侍人的方法?他胡思乱想了一会,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驱出脑海。 “我看你行动比之前轻快了很多,”刘春花拿着抹布,转身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继续干活,“虽然昨晚伤口裂开了,但再养个两三天应该就能跑能跳了,到时你还是快走吧。”她想起昨晚那一出,浑身不自在的打了个哆嗦,她可不想再多来几次。 鄢星路正要将手擦干,听到她说话,微微皱了皱眉,“你赶我走?” 刘春花没说话。 鄢星路手也不擦了,冷冷地瞪着她。 刘春花回过头,看到晨光里他的脸,面孔白晳,双眸如墨,瞪她时像个受委屈无处诉说的孩子。她有一瞬间的心软,苦口婆心道:“这位小哥,你还年轻,该走正道!”在她看来,这人既然赖在妓馆里,十有八九就没想好事。 “我说过,我会付你钱的。” 刘春花把抹布扔掉,叉着腰,摆出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姿态,“孩子,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要是你老爹,早就拿着鞭子一边吆喝一边把你抽回家了。”说完觉得这比喻不太恰当,脑中浮现出一副赶驴的画面,一挥手决定不去深究,“你小小年纪,好的不学,跟人家学着去□□!”说起这她就来气,拿起抹布对着桌子一阵猛擦,“也就是遇到我吧,换成是别人,哼!”她这句哼完全是为了掩盖她不知道的内容。 鄢星路完全没听她在讲什么,满脑子都在想该用什么办法留下。 刘春花擦完了桌子,看看房间整洁一新,满意地点点头,对还在发愣的鄢星路说道:“你好好待着,我出去一趟。”说完见他还披头散发,乍一看像极了一个放荡不羁的浪荡子,满脸不赞同的摇着头走了。 鄢星路听见关门声才回过神,叫道:“喂!你去哪儿?” 刘春花这时已脚步飞快地走远了。她要去看看之前被她救下的女孩子,那天她受了不少的伤,又被罚去干重活,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如果可能的话,她真想把那女孩子救出火坑。 她想起上辈子,虽然过得清苦,但幸而生在太平年代,一家子和和睦睦,吃饱穿暖,倒没什么可报怨的。可是到了这里,才发觉那样的日子对很多人而言,竟是可望而不可及。 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今早梳妆时,她发现自己的面貌竟然和原主如出一辙。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这难不成是她的前世? 想到这她烦躁的挠挠头,这原主的记忆到现在她还没有恢复,论魂穿后最让人吐血的是什么?不是穿成了叫花子或是□□,是穿成了□□后还没有原主的记忆,她现在就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还随时都会被不知从哪来的浪拍死在沙滩上。 她走得很快,清晨的醉虹楼十分清冷,兴许是客人都走了,也兴许是客人还在睡。 刘春花不多时便来到了炊房,门口不似上次她来时,大汉早已无影无踪,栅门紧闭。 她走上前,见门没锁,推开走了进去。 莺馆的伙食大部分是自给自足,从前楼走过来时,她路过后花园,看到整整齐齐地种了许多蔬果,有些开着各色的花,有些已结了果,倒是一片美妙的风景。 炊房的院子里也栽种了一些应季的蔬菜,有几根嫩绿的黄瓜头上顶着花,挂在藤上。一个小童正坐在瓜藤下打盹。 刘春花拍向小童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时,这家伙不知是做梦偷吃了什么,还在流口水。他睁着睡眼惺忪的双眼,看到刘春花时,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你是谁?” 刘春花抱着双臂,“我是谁不重要。小鬼,你记不记得前两天有个新来的姑娘,说是送到柴房烧火了,带我去找她。” 刘春花说的很横。那小童迟疑了片刻,想了半天突然一惊跳起,支支吾吾道:“姑娘找她作甚?” “废话,我需要跟你这小毛头说这么多吗?乖,”她俯身去摸小童的脑袋,诱哄道:“快告诉姐姐,人在哪?” 那小童大概十一二岁,在这地方见的多是涂脂抹粉的女子,偶见到她这般素面朝天却十分雅丽的女孩,小脸禁不住地红了起来。但一想到她的问题,心下又犯难。他一本正经道:“姐姐,我看你是个好人,万不得因为什么不相干的人误了自己,那姑娘早就不在这里了,姐姐你快快回去,免得被别人看见,更不可跟别人提起她。” 他一番话说得刘春花一愣一愣的,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子,你跟我说实话,那女孩到底怎么了,她人在哪?!” 那小童被她一嚷,吓得怔住,“她c她在善祠房” 刘春花从炊房出来,疾步如风地拐向后院一条胡同,怪不得她到后厨没看到什么人,原来这个时候正是醉虹楼惩戒犯了过错的莺妓侍童的时候,那几个大汉估计都在那个叫善祠房的地方。 刘春花双手握紧,她没想到,自己一个无心之举,竟将那女孩推进火海,也许她不插手,那女孩熬个几天,心性变了,改了主意,尚有一条命活,可是现在她不敢深想。 这个世界的法则,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刘春花刚走到胡同深处,便看到从一处圆形的拱门里不断有人被抬出来,周围杂草丛生,被抬出来的人从草丛间的一条小路送出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脸色惨白,脚步忽然有些抬不起来,她清楚地看见有暗红的血丝从架子上滴落。 她抿紧嘴唇,走上前。拱门内站着两三个正在指挥的人,他们手拿皮鞭,面色不善,见到她来,眼睛亮了亮,又往她身后看,见没有押送的人,眼神又暗了下去。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对她喝道:“哪来的没眼力见的丫头,乱跑什么?!这是你乱逛的地儿吗?!快出去!” 刘春花咬了咬牙,忍住怒气道:“我来找人。” “找人?找谁啊?” 刘春花这才想起,她并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就在她怔忡时,背后忽然急匆匆走近一个人,擦过她身边时看了她一眼,疾行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哟,这不是湘琴姑娘吗?姑娘怎么在这?我正到处找你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价高者得 蔡知春看到刘春花,一脸亲切地走了过来,并暗中观察了下她,见她虽然脸色有些白,但精神还可以,总体还算满意。 刘春花听到那副妖怪似的嗓音便汗毛直竖,一回头看到果然是她,顿时怒火中烧,正要冲上去质问她,后者对她身后的两人递了个眼色。 那两人即刻会意,上前死死扣住了刘春花。 “干什么?!”刘春花越挣扎他们扣得越紧。 蔡知春面色不改,“姑娘别急,一会就知道干什么了。”说着命那两人将她带走,向前楼的览凤阁走去。 在正式见面之前,刘春花曾经认真想过这个青楼的老鸨会是什么样子。以前在家晚上干完活,闲来没事会看看电视剧,也见过上面一些老鸨的形象,像什么满头都是夹子,卷了一头的小卷卷,或者是肥胖的中年妇女,见到客人满脸堆笑,天天对不同的男人说谁谁大姨妈来了,谁谁大姨妈又走了,又或者是风韵犹存的贵妇形象,手里拉着娇媚的花魁,一口一个女儿。 此刻,刘春花站在屋子中央,看着眼前那个母夜叉一般凶悍的人物,心里把原主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老实本分就不一定有好下场,好人也不一定有好报。 “湘琴姑娘,多日不见,别来无恙。”老鸨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认真地涂着指甲油,“别怪妈妈疏忽你,实在是因为你呀,得了那场吓死人的病,让妈妈我都不敢近你的身,更别说客人了。”她说着抬起手,观赏起涂的艳红的十根指甲,暗中在指缝里眯着眼看她。 不知是错觉还是幻觉,她总觉得这个女孩身上,多了一些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即便她只是站在那儿,什么没不说。以前的湘琴和她一般无二是个大美人,但她美得孤傲清高,神情永远透着一丝清冷,不喜不悲,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可是现在这个人呢?她勾起唇角,那双眼里全是恨意,实在太明显了。 “我听湘红说,你病好后性情变了许多,怎么,耐不住寂寞,也想尝尝男人的味道了?” 房间里灯火通明,华丽眩目,尤其是眼前的人浑身散发出珠光宝气,可刘春花却觉得很冷,由内而外的冷。 “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她顿了顿,面向她,郑重道:“既然今日见到您了,我索性把话说明了我要离开这里。” 老鸨挑着眉看她,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见刘春花丝毫不退让,这才确定她说这话是认真的。笑道:“以前的湘琴我求着她走她都不走,现在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你屋子里的小哥,觉得下半辈子有靠山了?”她说着走上前,冰冷的手指在刘春花脸上游走,“我的傻姑娘啊!” 刘春花见她一张油脸近在咫尺,加上脸上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胃里一阵作呕,却怎么也躲不开。老鸨却似摸上了瘾,从她的脸摸到脖子上,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多俊俏的姑娘啊以往我晓得你是处子之身,当你是个宝,可如今呵呵” 刘春花简直像处在人间地狱,这老巫婆太恐怖了,心里直骂变态!恶心!就在她打算豁出去逃跑时,脖子上忽然一松,眼前的人退开了一步。 老鸨看了她一会儿,冷笑道:“看来,你还是以前的你,面上一副不在乎,其实心里早就觉得恶心了。”她转过身,走到梳妆桌前打开妆奁,摆弄着里面的首饰,时不时往手指上戴上一只戒指,“你既然想走,我也不拦你。只不过,我听湘红讲,你那屋子里的小哥虽长得俊俏,却身无长物况且,这男人啊,都是三分钟热度,”她戴满了手指,抬头看了刘春花一眼,继续道:“你还是为自己做好打算的好。” 刘春花脸色苍白,冷眼看着她:“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妈妈我怜惜你,临走之前,送你些银子以供生计,当然”她故意顿了顿,忽然仰头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掩着嘴闷笑道:“要拿身体来换哦。” 她说着一拍手,房间另一侧的门缓缓打开。只见门外竟是一个楼台,从楼台下去是一方开阔的大厅,此刻大厅里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虽年龄不一,但都是男人,看到门打开,一个个登时眼睛发亮,聒噪地喊着她的名字。 刘春花看到此情此景,立刻明白过来,脸色惨白。 “湘琴姑娘!郭某想死你了!两个月前你还曾为郭某谈过琴,今晚就让我们再续前缘!这是一千两银票!” “去死!一千两银票也敢出来嚷嚷!湘琴姑娘,曲某自从半年前见了姑娘一面就日思夜想,这是两千两银票,今晚曲某定包姑娘满意!” “我出三千两!” “我出四千两,外加一百两黄金!” “五千两银票!” 叫喊声愈演愈烈,刘春花只觉脚步虚浮,头重脚轻,她从没想过这充满戏剧性的一幕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然而此时的她既无路可逃,也无路可退,脑中像一团浆糊,她心想要不咬咬牙去求母夜叉,可一想到她刚才可怖恶心的嘴脸便一阵胆寒。 她虚晃着来到墙边,看到不远处一根大理石的廊柱,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要不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得了,反正这条命是捡来的,她本就是已死之人。 她脸上的表情一丝不落全落在老鸨眼里,想死?哪那么容易!只见她微动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围上前,将刘春花所有退路全部堵得死死的。 这时,底下人最高出价已达到一千两黄金,这标价一出,其他人的气焰顿时熄灭,喧闹声渐渐平息,众人纷纷看向最高出价者。 只见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位身穿银色衣衫的年轻人,那人手拿一柄折扇,敲着掌心闲庭信步地走来,脸上挂着一丝邪佞的笑容。 刘春花脸色苍白地看着那人走上台阶,浑身如坠冰窟。 突然,一些记忆的片断在脑海中涌现。 原主的记忆中有一双与此人如出一辙的手,上下敲着折扇,像是击打着催命的音符。 与记忆同时出现的,是一股难以名状的不适之感,她初时以为是恐惧,再细细品味,更像是压抑至极的恨意,就像是被隐藏挤压许久的墨迹,突然释放时晕染出大片深浓的墨色。 刘春花突然预感到,原主也许有着令人不可思议的身世。 那人双目不离她,一步步走近,就在三步之遥时,老鸨突然抢先一步,挡在刘春花面前。 “哎哟,这位相公好大方!”老鸨肥胖的身子将刘春花挡的严严实实,悄悄打量了一下来人,快速地搜索记忆并反应敏捷地将他划分为不熟甚至从未见过的客人那一类,她目光敏锐地发现,这人的一身银色衣衫是十分罕见的雪蚕丝绸做成,大嘴咧地更开,肥身一闪笑道:“我的好相公,您好好瞅瞅,我们湘琴姑娘可是万中挑一的美人胚子,脂粉对这张脸就是多余,肤若凝脂,吹弹可破。您这一千两黄金,顶多买她的一根” “一万两黄金!” 老鸨本来顶多想让他翻个两番,一听这话眼都直了,醉虹楼虽然为殷国第一大莺馆,例来即便花魁也不过最高五千两黄金一晚,他这个价格,都快够买下整个醉虹楼两个来回了。 老鸨不是傻子,能出的起这个价格的,在这殷国至少是皇家血统的人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自不敢得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柔情似水 湘琴这名字不是老鸨取的,不知从何时起,也许正是从她出现之后,但凡醉虹楼的头牌名字里都会带个湘字。她第一次出现在醉虹楼的一等雅厅时,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步态生莲的携琴而来,面纱上晕着夕阳的清晖,弯眉上敷着清冷,直到琴声已止,佳人远去,众人仍旧如在梦中。 欧阳隆并没见过湘琴,只是她的名声在京城的王公圈中太响,而且尤其神秘,令他起了兴趣。 他看了眼老鸨身后的女子,神情有一瞬的凝滞。 她的面容竟有些熟悉,是一种过目难忘的熟悉,但是究竟在哪见过她,他却想不起来。 此时的刘春花,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她脑子里嗡嗡直响,她就这么被卖了?这跟卖一块猪肉有什么区别?她想起来过年的时候,村里的养猪户会挑出一头猪,当着大家的面用秤约一约,然后众人会目光如炬的打量一番,再一起商谈价格。 老鸨在一旁叨叨个不停,大意是在夸她有多好多好。 欧阳隆一个字都没有听,他在回忆自己脑中的人物,前前后后想了半天,却一无所获,索性放弃。 他折扇竖起,止住滔滔不绝的老鸨。“妈妈无需多言,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看” 老鸨咬着红指甲,鱼眼用力翻着媚眼,闷笑道:“瞧把相公急的!不过,那五百万两黄金” 欧阳隆嘴角一勾,向她勾了勾手指,等老鸨靠近了,在她耳边说道:“等明日一早,事成之后我就让人送来。”说罢啪地甩开折扇扔到她脸上,向刘春花走去。 老鸨手忙脚乱地拿住折扇,定睛一看竟是御赐之物,当下喜不自禁,连声道:“哎呀我们湘琴姑娘有福了!快快” 正在这时,楼下的厅堂内忽然传出一声嗤笑。 因厅堂静寂,他这一声笑声音虽不大,却饱含轻蔑,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转了过去。 只见在角落处坐着一个身量挺拔的年轻人,正独自饮酒,不如为何,整个厅堂混杂污浊不堪,唯独那个角落看似十分清净,仿佛受到庇护。 欧阳隆停住逼向刘春花的脚步,转过身去,皱眉看了看那人,冷声问道:“刚才是你在笑?” 年轻人本来正背对他们,这时转过身来。 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正躲在窗帘后看热闹的湘红咬紧下唇。 刘春花本来被欧阳隆逼得步步紧退,差点摔倒,好不容易定下神,随着目光看去,她一愣,他?不是让他好好呆着吗?伤还没好出来瞎溜达什么? 老鸨看到鄢星路的容貌,眼直了一会儿,但很快恢复神智,攥紧欧阳隆的折扇插嘴道:“相公定是听错了,来来来,湘琴姑娘还等着呢!”说罢将刘春花推向他。 “正是。”鄢星路起身说道。 欧阳隆挑了挑眉,不再理会老鸨的拉拉扯扯,问道:“你笑什么?” 鄢星路嘴角一勾,穿过人群,不急不徐走上台阶,“我笑有人好蠢,竟然花一万两黄金买一个不洁女子的初夜。” 刘春花血液蹭地上涌,她恨不得冲上去掐死他,说谁不洁呢?!你才不洁,你全家都不洁! 欧阳隆的目光随着他一点点移动,直到他步上楼台,走到他面前,与他齐眉而视。 “此话怎讲?” 鄢星路低咳一声,说道:“这位兄台,你难道不知,这几日湘琴姑娘都在陪一个人?” “谁?” 鄢星路面露浅笑,“我。” 欧阳隆愣了愣,看向老鸨。 后者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湘琴卖艺不卖身的名声在外,她屋子平白无故出现一个男人的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她也因此想在最后关头从她身上大赚一笔,如今却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拆穿了! 刘春花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立在那儿,这剧情她完全掌控不了,她到底是被卖了还是被卖了还是被卖了?! 欧阳隆神情莫测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妈妈”欧阳隆转过身,面带微笑看向老鸨。 他这一笑看得老鸨毛骨悚然,她哆嗦着嘴唇道:“这c这怎么可能?绝对没c没有的事!你说呢湘c湘琴?”说着转向刘春花,肿泡眼挤成严厉的一条缝,眼神狠戾,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不是想从良吗?那就乖乖听话。 刘春花听了她的问话,一时不知所措,她不想承认陪过谁,更不想跟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走,尤其是原主加诸在她身上的情绪一直挥之不去,这两人之间不是有仇就是有怨。 她正惶恐不安时,一个倜傥身影走进视线。她直愣愣地看着鄢星路走到桌边,弯身倒了一杯酒,挡在她面前,对老鸨端起酒杯。 他转身的时候侧颜一闪而过,可刘春花却第一次发现,他长得比她见过的年轻后生都要好看。 “晚辈这几日过得没白没黑,连自家是谁都忘了,没来得及孝敬您,这杯酒,”他低头看着脸色铁青的老鸨,“就当是给您赔罪。” 老鸨身高不够,直接导致了气势不够,她就是再不甘心,看着眼前气势逼人的男子,也不禁有些晃神。不过,她身居醉虹楼的老鸨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很快回过神,登时粗眉倒竖,破口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从哪来给我滚哪去!就凭你也配给老娘敬酒”说着正要夺过酒杯泼到他脸上,然而,就在这当口她突然浑身如遭电击,抬起的手顿在半空。 鄢星路笑意不改,将手从她手腕上移开,并和善地帮她把手中倾斜的酒杯扶正,“妈妈,好酒莫要浪费。” 这老鸨年纪也不小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却从未遇到这等手法,他几乎什么都没干,就让她寸步难行,连舌头都不听使唤。 那双表面带着笑意,可从深处迸发出的寒意让她想忽视都不行,眼下对方给足了自己台阶下,她虽心有忿忿却也使不出脾气,哼了声,抽出酒杯喝了。这时,鄢星路凑近她低声说了句什么,后者顿时如被雷劈中,面上肌肉抖了半晌,最终认命地安定下来。 由于鄢星路一直背对着欧阳隆,两人之间的风起云涌,他一无所知。 不过,他却能够一览无余地看到刘春花,此刻她正神情懵懂,如春水般的眼眸呆呆的,又可笑又可爱,令他不禁起了几分兴致。许是轻薄惯了,他走上前,毫不避讳地抬起她的下巴, “湘琴对吧?”然后凑到她耳边,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低声道:“这人是谁?他说的是真的吗?” 刘春花初始时有些呆滞,这时猛然回神,全身如遭针刺,胃中翻涌,她剧烈挣扎起来,“滚开!浑蛋!变态!” 欧阳隆被她骂得脸色发黑,手心握紧,正要扼住她喉咙,肘根突然受到一击,随后被紧紧握住,指尖泄力,整只手臂被控制住。 “这位兄台,先来后到是规矩。湘琴姑娘,现在是我的。”鄢星路面不改色道,抓住他的手不仅没松,反更用力。 欧阳隆手臂又疼又麻,却又挣脱不开。眼看着他恼羞成怒,都快出口骂人了,鄢星路才松开手,笑道:“天涯何处无美人,更何况此处?这位仁兄,承让。”说罢长臂一伸,箍住刘春花,穿过老鸨的房间从侧门离开。 欧阳隆愤恨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边揉手腕一边对身边的亲信道:“此人武功路数诡异,去查清他的底细。” 刘春花一肚子无名怒火,加上刚才鄢星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毁她名节,一路上手脚并用,一刻不停地反抗他的控制,却因为力量悬殊,硬是被鄢星路挟着走了一路,直到回到雅琴阁。 一进房门,刘春花用力挣开鄢星路,满面怒容道:“放开我!你满意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爹娘,没有自由,连最起码的名节都被你毁了!很好玩是不是?!”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房间。 刘春花站在屋中央,怔忡地看着还有些陌生的男子,一时忘了反应,只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鄢星路也有一瞬间的怔愣,似乎没想到自己会用这么大力,尤其是看到刘春花脸上滚滚落下的泪水,竟有片刻的慌乱,不过他很快恢复神智,狠下心说道:“委屈?难过?觉得别人都对不起你?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是谁?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宫殿里的公主?还逞能去救别人!我劝你醒醒吧!” 刘春花被他吼得头脑发胀,加上之前受的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瘫在地上一副一蹶不振的模样。 鄢星路正要再说什么,忽然侧耳听了听门外,脸色一变,弯下身去扶刘春花,“快起来,有人来了。” 刘春花像是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你走开,别管我。” “快起来,不要哭了。” 刘春花挣开他的手,正要大喊,被鄢星路一把捂住。 “你冷静点!别出声。” 鄢星路捂了一会,确定她不会大吼大叫之后,快步走到床前,扯过一件尚未穿过的新衣刺啦一声撕开,然后抬脚踢翻桌前一把椅子。 刘春花愣愣地看着他,不明所以,正要骂他发什么神经却被他一反手拉进怀里,狠狠抓了一把头发,她叫了一声,“疼!” 鄢星路松开手,怕她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捂住她的嘴,柔情似水道:“好好,我轻点!放松,我轻点” 门外人影晃动了几下,交头接耳了几句,随后离开了。 鄢星路凝神听了一会儿,见四周安静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低下头,猝然看到刘春花正仰头看着他。 樱红的嘴唇微张,一双大眼睛瞪得浑圆,纤长的睫毛上面还沾着泪珠。两人近在咫尺,连呼吸都是热的。 空气静止,他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刘春花眨了眨眼,肩膀一晃挣开,独自走到桌边坐下,“发完神经了?”拿过浸湿的棉布敷在脸上。 鄢星路在房中央站了会,收起心绪,踱了过去,低声劝道:“我刚才说话重了点,你不要生气。”半晌补充了一句,“不过都是为了你好。” 刘春花没理他。 鄢星路上前一步,继续道:“我并非耸人听闻。所有的青楼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到了这里,便只能服从,越是反抗对方便越变本加厉,更不能替新来的人求情。” 听到这,刘春花心虚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之前妄图救下一个女孩儿?” “你怎么知道?”刘春花低声道。 鄢星路没告诉她上次湘红来时跟他讲过,他嗤笑道:“你连最基本的规则都不懂,也敢到处惹是生非,今天若不是我,你知道自己什么下场吗?” 刘春花瞥了他一眼,“那我还要谢谢你咯?” “谢我倒不用,但接下来几天你要听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魔鬼训练 竖日一早,刘春花按时起床,梳洗后简单的妆扮一下,正要拿起抹布亲力亲为的打扫卫生,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抹布掉在地上。 她回过头,看到身后鄢星路正冷眼看着她。 “干吗?” “把衣服换了,头发重新梳一遍。” “干吗?”刘春花提高音调又问了一遍。 鄢星路看着她,“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刘春花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去换衣服了。 她昨晚仔细想了一晚上,眼前的人有一句话说的对,她现在不是什么大小姐,更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公主,以她的处境,能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已是万幸。为今之计,先保全自己。 刘春花换好了摇曳长裙,老老实实地坐在梳妆桌前,将头发仔细地盘成两个云髻。 鄢星路站在她身后,指着铜镜中的人道:“你性情鲁莽,做事不思前因后果。殊不知人心叵测,为人处事首先要做的,是学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刘春花低头摆弄着手指,从小到大,她最讨厌长篇大论,也因此上不好学,老师们也十分善解人意的早早把她撵回家了。 “抬起头来!” 刘春花吓得一哆嗦,皱着眉抬起头来。 鄢星路竖起两根手指,死死按在她两条弯成蚯蚓的眉上,咬牙道:“你现在想什么我动动手指头都能猜到,不想听是吧?命还想不想要了?” 除去他话里的警告,他微凉的手指按在额头上,竟让刘春花感到一种舒适。她有一瞬间的恍神,回忆起小时发烧,阿爹也曾这样抚着她的额头。 “你在走神?”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把她唤回现实。 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没有。我听着呢,你说吧。” “说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客别人看到会开心?” 刘春花呆了呆,努力扯了扯嘴角,比哭还难看,“我c我笑不出来。” 鄢星路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就在刘春花以为他打算放弃时,却听他道:“笑不出来也要笑,无论何时何地,笑都是最有力的武器,它让你的朋友感到安心,让你的敌人感到畏惧。最重要的是,”鄢星路轻叹一声,眯眼看着窗外透过的曙光,“笑可以让你心里不再那么苦。” 周围寂静下来,鄢星路仿佛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强自从回忆抽身,低下头便看到刘春花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春日桃花般的眼眸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 他呼吸停了一拍,嚷道:“看什么看?” 刘春花缩回脖子,“没看什么。”忽然又抬起头,灿然一笑,如桃花绽放。 鄢星路眯了眯眼。 “我过关了?”刘春花道。 鄢星路没说话,转身走向外间。 刘春花一巴掌拍上他肩膀,“我真的过关了?!” 鄢星路弯身捂住受伤未愈的肩,咬牙道:“先把你的大力气改掉!” “干吗?这是优势好不好?干活要用的。” “这里用不着你干活。” “可你不觉得这是优点吗?” “女孩子就应该弱柳扶风的。” “啊,病怏怏的好吗?” 房门外,春梅和另一个小童对视一眼,静悄悄地转身离开。 金红阁里,春梅立在卧榻前的幔帐之外,将所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向床上的人禀告。 “整日在房间里打情骂俏?” “两人有说有笑,好不害臊。” “有无其他人跟他们来往?” “春雷从昨晚起一直在隔壁监视,并没有见到其他人。” 床上的男人甩开折扇,思索片刻,低喃道:“这可奇了,竟然查不出任何与此人有关的消息,难不成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是说,此人真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肖小之辈?难道是我想多了?” 欧阳隆正想的入神,身后一双纤白手臂环住他,摸上他敞开的胸怀。耳边传来女人娇媚的嗔怪:“春朝早起日融融,相公想他们做什么?大好时光莫要虚度” 欧阳隆眉一挑,将折扇一甩,扑到女人身上,“你说的对,怎能让美人独自空虚呢” 湘红按住他胡乱亲吻的双唇,眼中的慵懒倦怠趋散了几分,似真似假道:“相公这么关心湘琴妹妹,还专门派人去监视她,难不成真看上她了?” 欧阳隆听到湘琴的名字,直起身,脸上有些不悦,但一想到那双勾人摄魄的桃花眼,心里像被猫抓一样,搔痒难耐。 湘红看他不说话,似心神不宁,顿时心里不是滋味,声音不复柔媚,饱含醋意道:“相公不要被湘琴那个□□的模样给骗了,我早看出来,她骨子里骚的很,看着那样正派的公子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别说了!”欧阳隆听到她给对手这样的评价,脸上越发挂不住,他拢起衣服,翻身下床,“扫兴!” 湘红见他生气要走,顿时慌了,忙起身去拉他,却被他一把甩开,她从被子上爬起来,叫道:“我说错什么了?!” 欧阳隆系好衣衫,回头对她嗤道:“你就是再怎么装,都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湘红听到这话气得咬牙切齿,指尖插进被子里,“湘琴你给我等着” 欧阳隆走出金红阁,一直等在房门外的亲信罗念立刻跟上来。 “主人,金国来消息了。” 欧阳隆脚步一顿,随后又加速,“说什么了?” 罗念跟前一步,与他距离更近,边走边低声道:“红延太后已基本掌控朝局,太子一党十之有九被抓入天牢,已是大势已去,只可惜” “可惜什么?” “星路太子于国王病薨当夜潜出宫外,逃之夭夭了。” 欧阳隆停下脚步,皱眉道:“太子出逃了?红延那个老女人是怎么办事的?” “殿下别急,听属下说完。据说那个星路太子自小不学无术,喜欢出入酒肆妓馆,不是个好的。” 欧阳隆冷笑一声,“怪不得红延这么容易便能把控局势,他老子整天躺在床上,是个老废物,儿子天天逛妓院,是个小废物。不过这个太子倒是有点先见之明,要是落到红延手上,估计十有八九会被折磨惨死。”他拧眉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个星路太子长什么样?” “这个倒没有提及。据红延太后之前的消息,这个太子平日在宫中鲜少出门,宫里的人见过他的不多。平日里多是逗留在青楼,大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欧阳隆合上折扇,“传我的话,命红延抓紧时间排除异己,尤其是朝中尚未表态的老臣,若不归顺一个也不能放过。至于那个太子,也不容有失,活的废物总比死的废物更碍眼。还有,让她再派一百个宫奴去金矿,金国金国,一个月后再凑不齐五万两黄金,她这个金国也不必要了。” 雅琴阁内,刘春花被折腾了一天,又是站有站相又是坐有坐相。到了傍晚时已经累的浑身僵硬,连吃饭都不会吃了。 那晚鄢星路把房间的窗户撞破后,刘春花曾慌称有猫扒开窗户偷进房间,让人把房间修葺一新。原主的房间类似于现代的总统套房,里外两间半,刘春花上次让人一并增添了些家具,尤其是因为她喜欢鲜花,房间里每天都要摆上一束新采的各色花朵。 鄢星路坐在外间的餐桌前,一边喝茶一边摆弄着有些蔫的花瓣。刘春花极擅插花,每枝都插的恰到好处。 “一柱香的时间。”他头也不回的说道,丝毫不理会楠木榻上累得瘫软的人。 “你到底是在训练哪一个工种啊?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训练皇宫里的丫鬟呢?” “你倒是会高估自己,别说是宫里的丫鬟,就是普通官宦人家的丫鬟都比你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刘春花被他噎得一抖,像案板上的鲤鱼一样挺了挺,奈何身子酸疼,又趴下了,“是是是,我比不上人家弱柳扶风又姿态万千的,但你不要忘了,我只是卖艺又不卖身,哪来那么多要求”她忽然双手撑起,目光呆滞。 鄢星路也愣愣地看着她。 两人显然想到一块了,半晌,鄢星路犹豫着问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不会弹琴吧?” 刘春花拍了一下床,抓着早就歪了的发髻,该死的,这原主也太不称职了,连看家本领都没留给她就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悔不当初 鄢星路揉着眉心,他现在十分怀疑,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刘春花挠着头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一个曲子都没想起来。 “你给我提示一下嘛,当下都流行什么曲子?” 鄢星路完全不抱希望的说了两个曲子,果不其然她连听都没听过。 刘春花蜷腿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烦闷地揪着花瓣,“这下可怎么办?”偷偷瞥了下在角落里幽灵般静静躺着的古琴,她昨天还如视珍宝地认真把它擦了一遍,此刻却觉得它像在狠狠地嘲笑自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鄢星路敲着桌子,“我虽然对老鸨谎称在酒里下了毒,让她眼下不敢轻举妄动,但过几日她就会有所察觉,到时她即便不逼你去也会想办法来试探你。”他暗自低咒,只怪他如今一名不文,若是有银子,他至少可以向老鸨多买下她几天。 他没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已经把刘春花的安危置于自身安危之前了。 刘春花抱着腿闷了一会儿,弱弱地抬头问他:“如果我说,我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鄢星路从之前就怀疑,眼前这个所谓的湘琴,应该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伪劣品,个中的过程他不想追究也来不及追究,也许真的湘琴早就逃出升天了,他就算有心要找也无处可寻,所以才一再将究,直到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想到这,他长叹一声,头疼道:“来不及又能如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刘春花听到这话很不服气,目露凶光,刚要破口大骂说谁死马呢,被鄢星路眼风一扫,又立马蔫了。 得,你丫牛逼。 “过来。” 刘春花低着头,乖乖地跟着他来到琴前,坐下,扭着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鄢星路坐在琴前,发现这把古琴竟是上等的古梨木所制,琴弦韧而不滞,是把罕见的好琴。他心下疑惑,这样的好琴,连他的宫里也只是师父所赠的那把“雁鸣”可与之相比,她一介莺流怎么会有?难道这个湘琴,有什么背景不成?转念一想,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既然有钱,便不缺名贵之物。 让他诧异的是,此琴只有三弦,弦越少越是难以奏曲,但一朝奏出,便是妙曲。这个湘琴的琴艺,由此可见一斑。 “此琴只有三弦,从头学起颇费时日,你不必懂乐理,只需记着指法。”他试了下弦音,发觉身边的人不在状态,转头见她正一手托腮,眼神飘忽地看着窗外摇曳的青竹,神情颓丧,小嘴噘起,看去十分娇憨可爱。 刘春花心不在焉地听他唠唠叨叨,发觉突然变得安静,回过神见鄢星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吓得慌忙把手拿开,缩在桌子下面,正襟危坐道:“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鄢星路挑眉看了她一会儿,没拆穿她,神思一转,问她道:“你的真名是什么?” “刘春花。” 鄢星路把这三个字默念了一遍,他从小生活在宫中,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个名字当真像她的人一样单纯,朴实的让人踏实。 也许这正是他会毫无防备的相信她的原因。 刘春花回答时不假思索,但歪头一想,不对,“你c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湘琴?” 鄢星路发觉这女人应该不是单纯,而是纯粹的傻。就算是真的湘琴,这也只是她的化名,每个风尘女子都是良家女儿出身,当然也都有自己本来的名字,她倒好,不打自招,直接和盘托出了。他睨了她一眼,嗤道:“演技堪忧。”又暗道一句,智商更堪忧。 刘春花瞪大眼睛,“啊?那怎么办?会不会被别人发现啊?不对我是不是已经被别人发现了?怪不得老鸨会这么着急把我卖了,还对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这下完了” “你安静点!”鄢星路忍受不了她的聒噪,拍了拍她已经被抓的像鸡窝的脑袋,“在真正的湘琴出现之前,你这个冒牌货都是安全的。” 刘春花听到他的话,莫名地放下心来,其实只有她清楚,真正的湘琴永远都回不来了,这个谜一样的女子就这样把这个烂摊子丢给她,自己飞升逍遥去了。 但为什么是她呢?难道她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非得要另一个人来替她活下去完成吗? 她想得烦躁,不知不觉又挠起了头,挠得正起劲,忽然动不了了。 鄢星路抓住她的手腕,“以后把抓头发的习惯改掉。” 刘春花挣开手臂,嘟哝道:“规矩真多。” 鄢星路沉默地看着她,袖中的手紧了紧,半晌问道:“你以后有何打算?” 刘春花想起眼前的处境,眼神黯淡下去,但还是强打精神,长出一口气道:“以后我会离开这里,找一个老实人嫁了,每日养花,种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说着眼神渐渐朦胧,似乎徜徉在美好的憧憬中。 鄢星路静静地看着她,心底有一片莫名的柔软在蕴染开,长久以来,他不知所谓美好为何物,但在遇到这个女孩之后,他慢慢开始知道了。 刘春花入神地想着,直到眼角不知为何流下泪来,她心中有种难言的触动,也许,这个愿望也是原主日夜所思的心愿吧?她擦干眼泪,冲鄢星路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握紧纤细的拳头,重重吐出一口气,叹道:“来吧!在那之前,先学会弹琴。” “呃这个,手该怎么放?这样吗” 窗外太阳西沉,余晖洒在随风摆动的竹叶上,像是灵动的音符在跳动,有鸟儿在空中飞过,这个时节,它们该归巢了。 相隔千里之外,金碧辉煌的太阴宫里,一位身穿金丝缕衣的娇艳女人倚坐在温泉里,湿热的水汽四处蒸腾,趋散了此地气候的严寒,温泉的水面上飘满了红艳的花瓣,女人的长发随波荡漾,水流将女人的身体晕染的愈发妖娆。 一名额间粘着金丝鹅黄的宫女从屏风后走出,向她恭敬地行过礼,低声道:“太后,樊大人派人回话,说今日公事繁忙,疲惫体乏,不便入宫。” 红延脸色一沉,从水中站起身,红色的绡衣沿路滴下水珠,抬手给了宫女一巴掌,“你说什么?!” 那宫女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哭道:“太后息怒,樊大人他” “本宫不听!马上派人把他叫来!否则本宫要了你的命!”双臂一挥,将旁边摆放瓜果的几案推翻。 “是太后。” 宫女哭着跑出去后,红延在原地摇摇欲坠,胸口剧烈起伏,倒在温泉池边。 许是觉得冷,她紧紧抱着双臂,把头埋在里面。她突然失去了拥抱男人的欲望。她才不到三十岁,却仿佛过完了几辈子。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脚步声。 “谁让你进来的?”她抬起头,一名眉目英俊的年轻侍卫来到面前。 “回太后,殷国传来消息了。” 红延直起身,理了理浸湿的衣衫,脸色灰暗,“说什么了?” “传书上说,欧阳大人让您加派人手去金矿,下月的贡金需五万两。” 红延冷笑一声,似乎是意料之中,“还说什么了?” “关于星路太子,欧阳大人说活的废物比死的废物更碍眼。” 红延低下头,手指在水中拨动,水里恍惚的倒影变得扭曲,她皱起眉,想起一张白晳一如他父亲的脸庞,他父亲曾经很宠爱她,她也曾经深爱着他,可是当她知道自己多年来只是另一个人的影子时,她觉得整个命运都在嘲笑自己。她看着长长的指甲将水中的幻影刺得四分五裂,淡淡道:“说完了?” “回太后,说完了。”侍卫躬身行礼,静静往外走去。 “慢着。” 红延看着僵在原地等待命令的侍卫,从水中起身,抬脚走了出去。薄透的红纱下她的胴体若隐若现,那侍卫俊脸上泛起红晕,慌忙别开视线。 “新来的?”红延走到他面前站定,伸出食指勾着他的脸颊,另一只手在他胸前游走。 侍卫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有心躲避却碍于对方的威势动弹不得。 红延缓缓挑开他的衣衫,缩进他怀中,“我好冷,给我暖一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渐入佳境 醉虹楼里,之后一连三天,老鸨都没有再出现,期间蔡知春以送饭为由前来试探了几次,都被鄢星路独自撑起的舞台糊弄过去了。所谓独自撑起,实在是他没办法的办法,刘春花演技要么太夸张要么太拙劣,他索性把门锁上做出些类似的动静弄虚作假。这期间刘春花常常会待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套又一套的表演。 早晨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蔡知春就以奉茶的名义,端着一壶美其名曰新泡上等龙井来到门前,一边仰着脖子像打鸣似的跟他们问好,一边竖起耳朵听房中的动静。在醉虹楼这么久,她当然有一套辨别真的客人和假客人的办法,到了早上这个时候,一般客人经过凌晨短暂的休息,正是精力爆发开始活动的时候。 此时,刘春花坐在桌前,双眼发亮,十分感兴趣的盯着鄢星路那张恢复面无表情的脸,“你是做什么的?你是演员吧?还有还有,你是怎么发出那种声音的?” 鄢星路正要喝茶的手一抖,脸色铁青,这种事情,本该由她这个女方来做的,为什么偏偏会落在他头上! 刘春花挠着下巴,“说真的,还挺好听的,你再叫几声来听听?” 鄢星路放下茶杯,扶了会额头把怒气压下去,从牙缝里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了?”说着把餐桌上的碗筷扔到她面前,“赶紧吃饭,吃完了练琴!” 在她受食物所累无法聒噪的片刻,鄢星路终于能抽身出来,走到窗前。雅琴阁即便处在偏僻的角落,依然能隐约听到一片片的□□。他眉头蹙起,胸口气息闷滞,眼神忧郁地望着天边清冷的朝霞。 这么长时间来,对未知的等待一点点消磨他心中的期冀,希望也像那散开的彩霞一般,越发渺茫。 “梆!” 一声震耳欲聋的击琴声传入耳膜,恍如醍醐灌顶,他一惊回神,冲回屋内。 刘春花正端坐在琴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手指竖在下一根琴弦上。 鄢星路抓住她的手腕,“你在干吗?” “弹琴啊。”刘春花瞪大眼睛。 “你这是拉弓还是弹琴啊?你这样很容易把弦拉坏的!” “哦是吗?”刘春花低头看了看,她哪知道这些东西还要轻拿轻放的。她已经少用很多力气了,但还是把弦拉地震动了半天。 鄢星路悄悄顺了顺气,看来所面临的困难远非他想的那么简单,他耐足了性子缓慢地道:“你这样是不行的。我昨晚不是告诉你指法了吗?!要勾c挑c抹” 刘春花看了看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活动了活动手指,“我小时候阿娘教我绣花,我把手指头差点扎穿,从那以后,这种精细活都不让我干。现在可好,这弹琴比绣花还麻烦” 鄢星路看向她的手,比一般的女孩大些,手掌的形状十分好看,骨节分明得恰到好处,指尖很尖,从外表看,倒是一副十分适合弹琴的手。右手的食指因为刚刚用力拉弦,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 “怎么了?”刘春花见他皱眉看着自己的手,不禁问道。 鄢星路看向她,“你跟我说实话,你是真的不会弹琴?” 刘春花叫道:“你这不废话吗?!我要是会弹还用得着这么折腾吗?到底是你愁还是我愁啊?这可是关乎我的生计以至身家性命的问题”她说到这忽然停住,因为她忽然感到鄢星路正按住她的手在琴弦上拨动,让她深感惊异的是手指的动作越来越流畅,到后来,几乎成本能。 她忽然明白,这具身体是原主的,即便没有给她留存乐曲的记忆,但身体的本能依然存在,尤其是经过经年累月的练习,一些动作几乎刻进这副身体,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表现出来。 初始时她的动作完全依赖于鄢星路的带领,但随着曲子在琴上流转,她竟然渐入佳境,即使没有他的掌控也能继续,但到弹奏较复杂的曲节会慢下来,这时鄢星路会适时的继续带领她的动作。 湘红带着春梅来到雅琴阁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琴瑟和鸣的画面。阳光落在刘春花挺直的背上,身旁的男人白衣胜雪,凝神注视着她的动作,时而倾身低语,融合为世俗之人难以企及的惬意温情。 春梅跟着湘红静静地看了一会,看到主子的眼眶渐渐发红,盈满泪水,她有些不安,自从湘红破身,成为醉虹楼的当红花妓之后,就鲜在人前流露情绪,更不用说哭泣流泪。 “姑娘,你怎么了”她刚一开口,却见身边的人又恢复往日的冰冷。 湘红将泪痕拭去,眸中浮上平日虚假的温柔,对她冷道:“少说话,别忘了今日来做什么。” 一曲甫毕,弦音骤停。 刘春花兴奋地几欲跳起来,正要大喊大叫,被鄢星路一把按住。 原来他早就发现身后有人,索性半是真半是假地演下去。 刘春花不明所以,目光随着一转,才发觉隔帘外的两个人,心骤然提起。 “湘琴妹妹果真好福气,有公子这样的良人作陪,令姐姐心羡不已。”湘红边说边迈着莲步款款而来。 “你怎么来了?”刘春花开口道。 湘紅被她的语气噎了下,不过依旧面不改色道:“前几日听闻妹妹出了点事,姐姐很是担心,特来看望妹妹。不过”她眸光一转,眼波潋滟地望向一旁静坐的人,“姐姐见你二人伉俪情深,看来是我多虑了。” 她说话时神情柔媚却又毫不矫饰,普通人看去少不得心旌神荡,但鄢星路只淡然地勾了丝冷笑。 湘紅见状,表情有一丝僵硬,所幸她早练就了一张铁打的面皮,很快又恢复如常,笑道:“妹妹琴艺高超众所周知,怪不得能受公子多日垂青。”她话说的浅,但言下之意却是以她的身份,也不过是别人短暂的消遣,早晚有一天人去楼空。 刘春花却听不出来这些有的没的,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还有事吗?” 湘紅被她一噎再噎,也没心情再假作微笑,冷眼看着她道:“妹妹莫怪姐姐唐突,你该不会忘了,今日正是月初第一天。” 刘春花一脸茫然,正要问她那又怎么样,却被鄢星路抢先开口道:“哦?难得我遇上这一天,有何特殊之处?” 湘紅见他终于正眼看向自己,当下心喜不已,面上露出微笑,柔声道:“公子有所不知,每月月初这天,醉虹楼中各位当家红人将齐聚一堂,为众位客人欢宴,也正因此,这一日将有诸多平日不得见的皇家公子前来,不为别的,只为一饱眼福。” 鄢星路本来只是为刘春花解围,并没有认真听,但当听说会有殷国皇子前来时,眉峰蹙起。近几年来,殷国势头威猛,不知这些皇子又是何面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忍无可忍 鄢星路不光是对皇室的人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么多皇宫里的人定时聚在一处,背后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一饱眼福那么简单。 多年以来,这种掩人耳目的事他再精通不过。 湘红见他面露兴味,心底忍不住暗流汹涌,醉虹楼的美女如云,他眼前所见只不过是九牛之一毛,冰山之一角,哪个男人不是喜新厌旧呢?她睨了眼旁边还兀自茫然的人,心里冷笑,上次她能够受此人庇护,躲过一劫,这一次,她要让她当着众人的面,被所有尊贵的人唾弃。而且她有信心,有那么多各有千秋的姐妹在,这个男人绝不可能在她一棵树上吊死,到时有她哭的时候。 她心里想得一波又一波,面上却不动声色,缓步向琴边走去,“方才听妹妹弹琴,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说着指尖从琴上划过,似是无意,实则娴熟地奏出一串轻曲,她目光敏锐地发现鄢星路听后挑了挑眉,于是越发自信,纤臂一抬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笑道:“妹妹久居在此,外面的凡俗之人想听一听你手中的妙曲,都要老老实实地等上这一个月,这位公子真是好福气。”她见鄢星路的注意力已全部放在她身上,暗地里向春梅使了个眼色,后者紧跟着来到她身旁,在她繁复衣袖的掩护下,来到琴台旁,从袖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从她出现时起,鄢星路就一直在思忖她的目的是什么,起初得到欢宴的消息令他觉得,这个女人说不定有点用,可现在看她的小动作,又觉得,这人真是愚蠢至极。 不过,他舔了舔嘴唇,这几日呆得着实苦闷,不弄点乱子出来都对不住他不远千里来到这个鬼地方。但是这乱子怎么弄,却值得推敲。 而这时的刘春花满脑子都在想着那句当着众皇子的面欢载歌载舞,她一介草民,老实本分惯了,连见都没见过皇公贵胄,更别说还要又跳又唱的,她这只草塘里的鸭子哪飞到过那么高的架子上啊?她会心脏病突发的。 她觉得有必要让鄢星路再给老鸨多下点药,药到她直接同意她从良为止。显而易见,再继续呆下去,面临的不仅是被卖的危险,更是哪天一不小心就被杀的危险。 湘红自说自话了半天,发现屋子里一片诡异的沉默,她看了看静坐的两人,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妹妹?” 刘春花像只午睡的鸭子突然惊醒,晃了晃脑袋,“啊?怎c怎么了?”目光上下左右扫了半天,终于定格在她身上。 湘红皱了皱眉,突然有种被忽视的感觉,好在鄢星路此时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嫣然一笑道:“那妹妹好生歇着,咱们晚上见。” 鄢星路冷眼看着她带着春梅推门离开,目光落在被动了手脚的琴上,嘴角勾起冷笑,倒是破釜沉舟,好好的三根琴弦现在废了两根,以这猪脑子手上的力道,不出一首曲子绝对全断了。 刘春花等两人走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炸毛似的满屋子乱转,“怎么办怎么办?这下完了!当着皇子的面弹琴?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皇子呢?他们是人吗?会不会不喜欢听我弹的琴啊?万一他们性情暴躁,或者看我不顺眼,一声令下,把我拖出去斩了怎么办?” 鄢星路满脸黑线,正要让她闭嘴,她又忽然停下了,歪着脑袋自言自语,“不知道这里都有什么刑罚,砍头?服毒?上吊?” 鄢星路实在听不下去,打断她道:“放心吧,没人会看你的。” 刘春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真的吗?”她说到这越发激动,凑到他面前,用很大声的耳语恨恨地说:“可是她都说了,说要让那些人一饱眼福!” 鄢星路叹了一声,无奈道:“你是猪吗?你是个弹琴的,只要坐在一旁静静地弹琴就好了,再说了,”他指了指衣架上一副精致的面纱,“湘琴姑娘每次出现都是戴着面纱的,就你这长相,”嗤了一声,“好好蒙着吧。” 刘春花眨了眨眼,不知该为他侮辱了自己的智商而反驳,还是该为他小瞧了自己的长相而反驳。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鄢星路早已走进卧室,倒在床上枕着双手。 刘春花以为他要休息,悻悻了一会儿,打算独自去练琴,却听他道:“过来。” 她斜着身子从帘子后露出一张脸,“干吗?” 鄢星路冲她勾了勾手指,又道:“过来。” 刘春花不情不愿地蹭到他面前,“干吗?” 鄢星路邪魅一笑,从枕下抽出一把剑,嗖地破空划过,横在她脖间。 刘春花着实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你c你不要乱来你是不是中毒太深,走火入魔了?” 鄢星路看到她脸都被吓白了,嘴角勾起,揶揄道:“本来还想教你几招,万不得已时可以脱身,现在看来,你到时只怕腿都吓软了。”手腕一翻把剑收回, 刘春花听后眨了眨眼,啪地一巴掌打在他肩上,“你早说嘛!”说着撸起袖子,“来吧来吧!” 鄢星路捂着肩膀,瞪着她,“你去死算了!” 刘春花一把夺过他的剑,也学着他的样子嗖地横在他脖子前,谁知到关口时没收住,鄢星路被逼地整个人仰了个九十度角才堪堪躲过。 刘春花玩兴大发,拿着那把剑对着他东戳西戳,“是这样吗?还是这样?这样?”鄢星路和她距离太近,只有躲的份。 他几次要把剑夺回,都扑了个空,怒道:“你个猪头,把剑还我!” “你不是说要教我两招吗?来啊来啊,看剑!” “住手!”两人从卧室一直追到外间,期间刘春花还把屏风后的纱帘划掉一块。 “你别跑啊!不是要教我吗?来嘛!” “把剑放下!” “不要!” “那是我的剑!” “那又怎么样?别跑,接招啊!” 鄢星路左右闪躲,结果刘春花的兴致不降反增,他实在没办法,运起轻功,一个闪身转到她身后,伸腿绊她的左脚,一手抓住她手腕,让剑平伸出去。 刘春花被他绊住,身形不稳,顿时向后仰去,意料之外倒进一个臂弯里。 鄢星路拥着她,两人近在咫尺,一俯一仰,刘春花的左脚还翘在天上。 这是刘春花第二次发现眼前的男人长得极为英俊,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相貌有几分异域风情,举手投足的英气与皮肤白皙带来的柔美浑然天成。 刘春花看了一会儿,疑惑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心跳加速,脸热得发烫。她没时间细细品味这种反应的源由,因为她发现鄢星路的眼中正迸射出逼人的亮光。 在安静却又不安的凝视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只是两人像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做出其它动作。 门外响起敲门声。答是丫鬟前来送饭。 刘春花回神,把翘起的脚收回,手忙脚乱地从他怀中跳出来,低声道:“我去看看。”说完飞快地转身跑开。 鄢星路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久别重逢 午饭过后,刘春花借故离开雅琴阁,一直到傍晚都没回来,鄢星路一个人在屋内等了又等,担心她误了时辰惹出乱子,就在他要外出寻找时,门外响起叩门声。 鄢星路来到门前,见是一个小厮领着一位商人打扮的客人前来,那客人头戴一顶纱帽,且衣饰繁复层叠,有意遮掩面容。他略一迟疑,这一晚不比其它时候,所有来醉虹楼的人都知道头牌红人正聚于聚宴堂,为何还有客人? 敲门声不止。鄢星路沉吟半晌,几日来,醉虹楼的人无一不知湘琴眼下正与他共处,索性直接在门内应道:“何人?” 那小厮终于听到应答,连忙回道:“公子,有贵客要见湘琴姑娘。” 鄢星路皱眉,那小厮若是楼里的人,怎会不知湘琴谢绝见客,他从门缝中仔细观察,发现那小厮说话时神情躲闪,且不时回头张望,似在害怕什么,而旁边那位不见面目的客人则始终纹丝不动。他警觉起来,将手伸向剑柄,不动声色道:“何人要见湘琴?” 他此时有些庆幸刘春花不在,若来者不善,他一人尚可应付,没有她在旁边添乱,倒是件利事,只不过,他担心那头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万一搞不清楚状况踏入困局,对两人都不利。 他只是随口一问,可那小厮却久不回答,旁边的客人迟疑半晌,从腰间取出一块银两,交给小厮,他取银两时,腰间佩戴的一块纹路清奇的金饰掉落下来。后者接了银子,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这位是湘琴姑娘的旧客,从前与姑娘相谈甚欢,姑娘若是在的话,还请开门一见。” 小厮兀自在那胡编乱造说个不停,鄢星路隔着一扇门却是水火两重天,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名商人,期待和兴奋让他的心脏在胸腔中躁动不安。 他静待半晌,打开门,淡淡道:“既如此,请客人进来说话。湘琴姑娘稍后便到。” 那小厮见任务完成,长出一口气,对两人施礼后离开了。 那商人刚一踏进房内,便一把扯下纱帽,跪在鄢星路面前。 “殿下,恕臣来迟了!”二棱子的山羊胡抖了抖,从刚才起,他听到鄢星路的声音时便心潮起伏,隐忍到这时,不禁潸然泪下。 鄢星路将门关紧,看着那张久违的熟悉的脸,一时感慨万千,若非方才他取银两时露出金饰,两人差点兵戎相见。他弯身把人扶起,眼眶红了红,“起来吧,本王与你们失信已久,兄弟们可还安好?” “护卫队的兄弟们都安好,只是无时无刻不担忧殿下的安危。”二棱子抹去眼泪,认真打量了他一番,见似乎并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这十几日来,我们差不多将卞都的每个角落都搜遍了,却始终得不到殿下的任何消息,梵统领忧心如焚,生怕您落入虎口,就差没冲入皇城了。”见他好像满面风光,兼身穿华服,疑惑道:“不知殿下” 鄢星路干咳了声,“本王曾放出信烟,奈何没收到回应。” 二棱子拧眉回想半晌,道:“许是殷国地处中原,有节日释放烟花的习俗,不比金国,因此疏忽了。”他回过神,关切道:“我们那日护送殿下穿越边境,未曾想却遭遇埋伏,等护卫队的人将杀手解决,再去寻殿下时却不见踪影,到底发生了何事?” 鄢星路神情凝重,似不愿回想,“当日若非你们拼死相护,本王也许已活不到今日,更令我没想到的是,本王一直倾心信任的下属,竟会在生死关头背叛我。”他当时被引入僻静之地,由于连日奔波,已是强弩之末,若非他自小警觉性极高,及时发现异样,果断出手解决了叛徒,才免过一难,不过还是不小心中了一记毒镖,身负重伤,慌不择路,落入这间青楼里。 他从回忆中抽身,疑惑道:“既然没看到信烟,你们如何知晓本王身在此处?” 二棱子面色有些为难,斟酌了半天回道:“这几日卞梁都在传言,醉虹楼难得一见的美人湘琴名花有主了,然后” 鄢星路挑眉,“如何?” 二棱子支支吾吾道:“然后在卞都坊间到处流传,那位公子的相貌如何如何英俊,描述的竟与殿下如出一辙,故此臣才会趁今日醉虹楼内鱼龙混杂,买通了一名小厮,来此一试,没曾想真的是殿下。” 鄢星路瞪着眼看了他半晌,回头咳了声,“我昔日与你们联络时,也常以青楼作掩护,你们该早点想到这才是。” 二棱子道:“可那时殿下每次都会带着梵统领,这已成定规。故此”他见鄢星路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究的意思,便不再多言,认真看他了一眼,转而问道:“臣见殿下面色微白,可是有隐伤未愈?” 鄢星路道:“无妨。本王来时中了毒镖,如今只剩余毒未清,已无大碍。不知兄弟们眼下落脚何处?” 二棱子这才道:“护卫队连日分散于卞都日夜不停地打探殿下的消息,昨日才集合,眼下落脚在臣的商铺,尚可安顿,只等殿下养精蓄锐,带兄弟们凯旋。”他抬头,忠恳的脸上一片赤诚,“殿下,快和兄弟们见一面吧!他们都在担心您的安危啊!” 鄢星路看了窗外的天色一眼,迟疑片刻,最终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醉虹楼的一等莺妓共有五位,除却湘红和湘琴,另有的三位名叫湘舞c湘茗c湘音,分别擅长舞艺c诗赋与歌乐。除了湘红外,其余四人名义上都卖艺不卖身,但于价高且权贵的人而言,这些当然也是可以例外的。五人中,只有湘琴是众所周知的冷美人,不仅性情孤冷,且她真正的容貌也鲜有外人真正看过。也正因此,在之前的公开竞拍会上,嫖客们才会因饱了眼福加上一时头脑发胀出价越来越高,其实即便没有欧阳隆,最终的价格也不会低。 从那场拍卖会上走出的人,自然也把她的美貌四处传扬了一番,直接导致这次醉虹楼的客人翻了一番。当然,来到这里的人有一半纯属猎奇心理,既然一向不与外人笑颜的冷美人会有这么好的容貌,那么其它不怎么露面的应该也差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如鱼得水 举行欢宴的聚宴堂位于醉虹楼前楼三层的大厅,里面只有一个装饰最为华丽厅堂。堂上摆满桌椅,每每座无虚席。在厅堂的四周,各有两扇幔帘,帘后备有卧榻。刘春花自从上了这副身体后,虽然与原主本性不同,但是每到这种类似过年卖猪肉的场合,就有些愤愤,也没了平日的活脱劲。只是无意间,那对含水的桃花眼浮上一层若隐若现的怒意后,更加如鱼尾摆泉,勾人摄魄。 刘春花孤身一人来到聚宴堂时,堂上已有美人翩翩起舞,她不知道自己到的最晚,更不知道在幔帘后早有皇子在等着。一般来说,这种场合都会有老鸨亲自打理,但其中几位皇子见了那老鸨几次后,觉得实在倒胃口,之后便都各自寻个中意的貌美女子,轻车熟路地自个儿到雅堂上消遣了。这也是老鸨最开始时没认出四皇子欧阳隆的原因之一。 刘春花站在厅旁看了一会,舞池中有位身着浅蓝衣裙的美人,舞艺之精湛令她咋舌,在众位舞女拥簇的歌台上,还有一位红衣女子正弹曲歌唱,手中执一琵琶,同她一样蒙着面纱,看不清面貌,身形纤瘦,但料想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她正看得入神,不知何时被人引到舞台中央。曲音渐息,台上众人如潮水般猝然退去,那名蓝裙女子目光转向她,甩袖边舞边退,直到消失在一处绣着六爪蛟龙的金丝幔帘后面。 堂下的客人们饱了眼福后,一个个十分欢畅,掌声雷动,之后便交头接耳,迫不及待地对台上的美人品头论足。 这时,厅堂上首的金丝幔帘被缓缓拉开。卧榻上坐卧着两人,正是湘红和欧阳隆。再看其它三个帘子后,各有一个男子,均穿着宫中华服,每人怀中搂着不同的美人,各为蓝裙的窈窕女子湘舞,和红衣歌女湘音,以及白衣女子湘茗。 湘红从欧阳隆怀里缓缓起身,来到帘前,在众人瞩目下微微一笑,目光朝向刘春花道:“妹妹呀,你来晚了,可要受罚。” 舞女们像秋风卷落叶似的从眼前退去后,空空如也的舞台上就只剩她一个人,她孤零零地站在那儿,一时不知该作何处。 湘红见欧阳隆没有阻止,向堂下的人群看了一眼,慢声道:“湘琴妹妹,你既然当众来迟,就是对诸位公子怠慢,按规矩来,你今晚可就要从众公子中选一位相陪了。” 一语既出,在厅堂下面的人顿时像炸了锅一般,纷纷喊着湘琴的名字。有几个涎皮笑脸的人不知死活,甚至想攀上台来拉她,幸亏有打手及时把他们赶下去。刘春花看着四周如狼似虎的男子,咽了咽口水,这时有点后悔下午没有听鄢星路的话学几招功夫,她不仅没学功夫,还独自坐在楼后的南瓜藤上吹了一下午的冷风,原因是她觉得自己似乎需要冷静冷静。 看着那些人急不可耐的面孔,她感到恶心至极,却找不出脱身之法,也无路可退。她这时很羡慕那些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女子,至少不会像她这样,只能老老实实的任人宰割。 百般无奈之际,她下意识地想起鄢星路,这家伙不知死哪去了,她下午回来时就没见到人影,关键时刻还是不靠谱。 几位皇子显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见到众人如此兴奋,纷纷挑起了兴趣,他们中有几个人是这里的熟客,之前也都在湘琴那碰过钉子,眼下看到这位昔日高傲的冷美人如此窘迫,一个个喜不自禁。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色里衣的醉酒男子冲上台来,若仔细辨认,会发现那人的里衣带着玄色突领,是典型的穿在盔甲下的衣服,想来是个不知哪里来的士兵。几名打手本要把他赶下去,怎奈这人虽喝得醉醺醺的,连走路都走不稳,却功夫不弱,又生得粗犷魁梧,三拳两脚打翻了好几个人。 那人粗着嗓子喊道:“湘琴姑娘是吗?他娘的,老子打了几个月的仗,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来!让大爷好好爽爽!他娘的,还戴什么面纱,给老子扯了!”说着便踉跄着扑上来,要去抢湘琴的面纱。 刘春花看那人面目可憎,加上酒气冲天,不禁一阵恶寒,怒气上涌,慨不得甩琴砸死他,不过他醉得厉害,还没扑到她,自己先把自己绊倒了,摔了个狗啃屎。 欧阳隆在那个士兵扑上前时,折扇下意识停了,这时又轻轻挥了起来,他见戏看得差不多了,也担心有人看出那是个逃跑的士兵,他暗地向金国派兵的事是见不得光的,他虽然掌握一些军权,却无权在私底下随意派兵去做私事。 想到这,他推开身边的女人,来到幔帘前,大声道:“安静!” 众人循声看到他的身影,很快都安静了下来。 欧阳隆继续道:“歌舞也看够了,大家想不想来点新鲜的?” “想!”众人疯狂应道。欧阳隆嘴角勾起邪笑,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握在拳中,对众人道:“你们今儿个运气好,我这正好有一样好东西,今日就把它当作彩头,让众位美人斗艺,谁赢了,它就归谁。你们说好不好?!”说着托起手来。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块世所罕见的粉金,金块如心脏大小,雕刻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有两片花瓣展开。通体粉赤,金色灿灿,让人不忍移目。刘春花看到那块金,虽然惊讶,但也不至于像其他人似的恨不得一口吞了,只因之前收拾原主的东西,曾在一个放置的极为隐秘的妆奁里见过一块类似的粉金,成色更佳,只是尺寸较小,雕刻的更为精致。 湘红看到欧阳隆手中的宝物,恨得牙痒,她伺候欧阳隆这么久,别说这样的宝物,就是类似的珍贵物品她都没得过,每次都只是一块拿不上台面的狗头金就把她打发了。此刻见欧阳隆明摆着有为湘琴解围的意思,心里更加窝火,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她比下去。 她冲相隔不远的几个姐妹使了个眼色,除了湘舞之外,都和她一般意思,尤其那个湘茗,别人只道她才情好,是个妙洁的女子,其实她骨子里十分爱财,看到那金子,手中香扇也忘了挥,眼睛都快直了。只不过她这次作陪的是权势最低的华王爷,比不上其它三个嫡亲的皇子,不好明着去抢,只能配合湘红来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虎视眈眈 聚宴堂上,反观湘舞,心思全然不在那块金子,也并不在身旁的七皇子欧阳义身上。她看着独自抱琴立在厅堂边的湘琴,从一开始便感觉不对劲。原先的湘琴虽然性情孤冷,于她却是个知己,也只有她知道,她心底一直隐忍着极重的感情,也因此常看上去心事重重。她一直担心那股隐忍的恨意——她不明白个中原因,却感觉得出她在恨着谁——会在哪一天毁了她。可是此时的湘琴却看上去像一个懵懂的女孩,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了精气神,看得出她试图隐藏怒意,但高挑的眉毛却让一切暴露无遗。 刘春花现在想直接摔盘子走了,斗你妈艺!她本来就不是哗众取宠的料,这会还逼着她想方设法取悦别人,开玩笑呢?! 她正打算发作,脑子里突然响起鄢星路说的话,她看了看自己所处的环境,又看了看周围的人,那个之前摔倒的邋遢男子还在一旁虎视眈眈,此时此刻,她若不隐忍下来,下场绝对不堪设想。 她咽了咽口水,按下心绪,对上湘红阴挚的眼神,从面纱下隐隐露出一个笑容。 湘红怔忡地对着她那双溢着笑意的眼眸,不知怎地涌上一股恐惧。 这时欧阳隆见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大声道:“那还等什么?开始吧!”说着一一打量了下五个美人,冷笑道:“谁先来?” 厅堂下的人一阵叫喊,有叫湘红的,也有叫湘音湘舞的,但为数最多的,叫的是湘琴。 刘春花心里有个泼妇的灵魂在叫骂,叫叫叫,叫你老母啊,老娘没心情伺候你们!但她面上却一直不动声色。 就在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且越发趋于一致,就连那个醉酒的男子也试图挣脱打手的胁制,跳起来为湘琴呐喊的时候,湘红从帘后款款走出,冲众人弯身道了个万福,露出个倾国倾城的笑容,等周遭安静下来,姿态娴雅地说道:“各位公子稍安勿躁,湘琴妹妹既蒙各位厚爱,我等姐妹退下便是。” 她这一说,老少爷们又都急了,纷纷喊道:“别别别,千万别!”然后大家又一哄而起叫起了湘红的名字。 刘春花满脸黑线,她感觉自己似乎在看一场演唱会,观众聚集了一帮脑残,随便一个指示,都能让他们乌烟瘴气地大喊大叫。 湘红见时机成熟,冲其他几人递了个眼色。湘茗率先揭帘而出,和她一起立在台前。这个湘茗平日里极爱白衣,但因为自认穿不出飘然若仙的感觉,索性束起发髻,作男儿打扮,她这装扮看似随意,却将一张蟠桃似的如花小脸尽数露出来,反而更加吸引人,尤其是个别有奇异癖好,男女通吃的,对她简直欲罢不能。 她走出后,收起香扇,对众人作了个揖,笑道:“我们姐妹蒙诸位公子抬爱,各有千秋,若非要分个高下,却是伤了姐妹情意,眼下我倒有个主意。”她一边说,一边拿眼去瞟欧阳隆,想再看一眼那块金子,却发现早已被欧阳隆收了起来,不见踪影。 台下的人纷纷问:“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湘茗故弄玄虚地挥了两下香扇,眼睛扫了一周,说道:“我们姐妹四个自知才艺不如湘琴妹妹,索性我们四个合一处,给诸位公子作一曲欢乐,既有人轻歌曼舞,又有人吟诗作赋,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安静了一会,有人高声问道:“那湘琴姑娘呢?” 湘茗瞥了阴影处的刘春花一眼,说道:“湘琴妹妹琴艺高绝,自成一妙,我等之后,诸位尽可一饱耳福。”她说着冷笑一声,她就不信,四个人加起来,还比不过她那一把破琴。 有了这个许诺,台下的老少爷们顿时满意了,纷纷叫好。 湘舞自然知道她们的如意算盘,湘琴因为之前抛头露面被老鸨大行拍卖,勾起了很多人的兴致,但她一个柔弱女子,怎么斗得过那几个行止老道的女子,她本不想趟这趟浑水,但想到湘红会以她才艺流败为由辱没,又加上她之前破了规矩,免不了要被逼着去陪那些下作男子,顿时心忧不已。 刘春花冷眼看着湘红在那兴风作浪,事到如今,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自知比不上湘红那个妖精,更不用说还另加上三个,但眼下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就在这时,她察觉到一束忧虑的目光,令她心绪一轻,转目看去,正是之前的蓝裙女子,只见她倾身从帘后曼移莲步,似仙子般飘到台前,向台下的人弯身道了个万福,又转向湘红,樱唇轻启:“湘舞自知学艺不精,不敢与姐姐并肩比齐,请容妹妹留下,与湘琴妹妹作一处吧。” 湘红听到她这么一说,眉头一拧,转而又展开,她本身并无什么过人的才艺,唯独跳舞还拿得出手,本来是打算与她一起共舞,但又担心被她当场比下去,这下好了,她一人独舞,反而独领风骚。况且,她跳舞有湘茗作乐,但湘琴的那把琴早就被她废了,到时没有配乐,她总不能干跳,前思后想,她索性大方道:“妹妹言重了,既然你们姐妹情深,彼此作陪是理所应当的。” 湘舞见她答应的如此痛快,反而更加担忧了。但她抬眼看向刘春花,发现她目露欣喜,也便心上一松。她回头看向七皇子欧阳义,有心想去陪伴湘琴,后者温润一笑,点了点头。 自从湘琴病好,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刘春花初见湘舞时,便十分喜爱这个纤柔美妙的女子,直到被她牵着来到厅堂的偏角处,两人都安顿下来,还有些恍惚。 湘舞见她懵懵懂懂,眼中一片茫然,心急道:“妹妹怎么了?”说着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道:“从刚才就觉得妹妹不对劲,难道生病了?” 刘春花回过神,拉下她的手,正要说话,又觉得面纱不方便,一把扯下来,对她笑道:“多谢姐姐陪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釜底抽薪 二棱子的商铺坐落在卞梁的西郊,由于在此经营已久,商铺规模甚大,且他们暗地里修建了错综复杂的密道,收到他的消息后,所有人齐聚一堂,布阵整齐,形容庄重,恨不得马上见到太子。 一个时辰之后,鄢星路终于在二棱子的带领下来到密道的议室堂,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归来,所有人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又想起之前诸多磨难,恍如隔世,无不热泪盈眶。 鄢星路立了半晌,弯身拉起抱紧他的双腿嚎啕大哭的梵立,他那身整洁的白色衣衫早被弄得皱皱巴巴,“好了,不要哭了。本王安然归来,你们该高兴才是。” 梵立一张粗犷的脸上热泪纵横,又抬头好好看了看自家的殿下,这才抹去眼泪,对众人粗声喝道:“收!” 哭声戛然而止。 鄢星路嘴角抽了抽,这又是哪门子训练方法? 片刻后,二棱子来到他身边,沉静道:“朝中局势动荡,旧臣十有八九身陷囹圄,红延已基本掌控朝政。形势不容乐观,殿下如今有何打算?” 鄢星路思忖道:“红延本不足惧,只是传国玉玺在她手中,若非如此,你我也不必沦落至此。” 梵立道:“幸而殿下深谋远虑,早知她既然控制了先王,必然会借先王病逝的机会对殿下下毒手。若非您让护卫队有所准备,后果不堪设想。” 几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理,商议了片刻。鄢星路问道:“罢黜的人中,可有顾相国?” 二棱子答道:“红延太后并未罢黜顾相国,但她掌权三日后,相国大人便自动请辞了。” 鄢星路若有所思,低声道:“看来师父所料不虚。我们的筹码不多,万不得已时,顾相也许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此时夜已深了,鄢星路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更深夜漏,对梵立道:“无论如何,在未掌控红延的动向之前,万不可轻举妄动。此处有你们坐镇,本王无可担忧,但记住不到迫不得已,不要暴露武功,只扮作普通商人即可。”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护卫队的人皆静立聆听,“此外,打探消息时,切记保全自己,”他喟叹一声,沉声道:“我眼下只有你们了。” 护卫队中都是年少的男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兄弟情义比海深,见鄢星路如此重视他们,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振奋激动不已。梵立按捺下他们,向鄢星路道:“殿下放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等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二棱子从旁边的密室出来,手里多了一个貌似不起眼的木箱,“如今在殷国,与在宫内不同,臣给殿下准备了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 鄢星路接过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的一箱子金银珠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沙漏,托起宝箱,向众人道:“时候不早,本王先行离开,诸位早些休息。” 梵立追上前,“殿下,为何不留在此处?难不成还要回” 鄢星路道:“你不必担心,本王自有分寸。况且,醉虹楼地处京都中心,是个鱼龙混杂之地,既便于掩护,也适于打探消息。” “可是” 鄢星路头也不回,“没什么可是。” 二棱子见他大步走远,连忙向梵立道:“速速准备些解毒强身的药材,殿下的毒还未全解。”说完又快步追上去。 醉虹楼的聚宴堂里,此时正是人声鼎沸。 三位名冠京城的美人正在舞台上各展千秋。她们中湘茗执笛,与湘音的琵琶相辅相成,湘红摆动腰肢,在中央甩袖而舞,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刘春花在一旁看着,心里一直感慨这时要有把瓜子就好了,这么干坐着,实在无趣。不过,这出舞台剧倒演得像模像样。 湘舞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与原来的湘琴却也一般无二。只是她不知道,原主是因为成竹在胸,而她则是因为没心没肺。 “琴妹,你待会儿想要作何曲?我也好早做打算。” 她这一问,刘春花顿时愣神,她看戏看得正起劲,倒把自己这档子事给忘了。她瞪了瞪眼,支支吾吾道:“作何曲”就在她差点和盘托出,说自己打算乱奏一曲时,灵机一动,反问道:“莫非姐姐有什么好的提议?” 湘舞笑了笑,“我见你心不在焉,定是没有仔细看湘红的用意,她此番定是有备而来,才会舞出这首难度极大的雪山出浴。” 听她这么一说,刘春花向台上看了一眼,果然见湘红的舞蹈似雪山之中莲花盛开,动作既轻柔缓慢,又不失精湛技巧。 “那姐姐打算如何?” 湘舞道:“她的用意,不外乎示己之清冷高洁,即便输了,也无所谓。依我说,我们何不釜底抽薪,令她一败涂地?” 刘春花愣愣地看着她,表示自己没听懂。 “妹妹怎么忘了,三年前,你我曾合配一曲灵凤涅槃?那次之后,我们二人荣升醉虹楼的红人,风头一时无两。” 刘春花诧异了一会儿,干咳一声,笑道:“哦我c我想起来了!”她扶着脑袋,眼睛左右瞟了一圈后紧紧闭上,自言自语:“坑爹啊!这么高端的东西我哪会知道?” 湘舞见她闷声低喃,柔声问道:“妹妹怎么了?有何不妥?” 刘春花立马抬头,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没c没什么,妥妥的。” 就在她左思右想,要不坦白算了时,台上乐曲声忽然停了。湘红腰身固定,在衣裙的衬托下,活像一枝迎雪绽放的红莲。 片刻的寂静后,台下的人疯狂叫喊,都在大声叫着湘红的名字。 湘红收起衣袖,向众人道了个万福,等安静下来后,柔声笑道:“我等姐妹献丑了。不过诸位莫急,湘琴妹妹琴艺绝妙,相信定不负众望。”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开始寻找湘琴的身影,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正疑惑时,忽听到一连串喝彩:“好!好!”还伴随着拍手声。 刘春花腋下夹着琴,边拍手叫好,边从阴影里走出。湘舞见她如此,以为她定是胜券在握,面带微笑,跟随她款款而出。 欧阳隆半躺在帘后的卧榻上,本来都快睡着了,这时听到喝彩声醒了过来,挑眉看着台中央的人,兴致陡生。 刘春花走到台中央,躬了一鞠,一边心想去你大爷的,弹得好不好也就这样了,还能咋地! 她大大咧咧地一撩衣摆,抬腿坐在琴台上,长长的衣摆在她身后缓缓落下,竟有仙女落凡之感,看得众人一愣。 放好古琴后,刘春花略一思索,抬起手来,尽量回想之前鄢星路教她的指法,没有他的带引,她的手顿时又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湘舞静静等了一会,她虽不精琴,但也略懂一些,看到刘春花左右试了一会,以为是曲子生疏,便提醒她道:“妹妹,起调低些,先缓后急。” 刘春花正琢磨怎么下手,听她这么一说,便把手放得低了些,闭上眼挑了下。 嘣! 一声清脆的绷裂声在耳边响起,刘春花睁开眼,愣住。 她挑起那根弯成蔫菜叶般的断弦,上下研究了一番,才确定,这是断了?她挠了挠下巴,把继弦挑到一边去,琢磨着怎么接着弹。 湘舞脸色一变,立刻应声旋转数圈,以舞蹈的起始动作遮挡住断琴。 台下的人不明所以,只当是曲子开始前的准备阶段。 湘琴提裙掩饰,看向刘春花,见她倒是不急不慌,以为她尚能应对,便一心扑在舞步上,准备出灵凤翩飞的姿态。 卷帘后的湘红早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冷笑着向欧阳隆道:“湘琴妹妹也太大意了,如今琴弦已断,该如何奏曲?” 台下的那些人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厅堂四周的几个皇子却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欧阳隆没有搭理湘红,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刘春花。只见她把那根断弦理到一边,然后又高高地挑起另一根。 鄢星路找到聚宴堂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刘春花坐在舞台中央,衣袂翩然,竟似仙子,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勾着琴弦的神情很认真。 他有片刻的晃神,但随即气得咬牙切齿,眼睁睁看着她伸出食指,将琴弦高高地拉出一个弓形。 然后一声清脆的“嘣!”第二根琴弦就这么断了。 刘春花这次也愣住,心想鄢星路不是说这把琴如何如何好么,怎么这么不禁弹?跟他的人似的,碰碰就坏了。 这下湘舞也急了起来,她只得应声又旋转了几圈,但她看得出,台下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若是曲子再无进展,这次她们必输无疑。 刘春花低着头,把第二根断弦又仔细地理到一边,有点犹豫地看着最后一根弦。 手抬起又放下,她略一思索,决定谨慎行事,于是勾起手指先左边试了试,又移到右边试了试,然后台下的人这次如愿地听到了“啾!啾!”两声。 湘舞面色越发阴沉,说实话,她现在有些不抱希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曲终人散 刘春花对着仅剩的那根弦左右试了试,发现似乎没那么脆弱,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正准备大展拳脚,耳旁响起一声冷笑。 湘红从帘后看着她,掩唇向欧阳隆笑道:“瞧瞧,湘琴妹妹要用这一根弦的败琴奏曲呢,殿下可要当心耳朵啊。” 欧阳隆冷冷看了她一眼,后者顿时有些讪讪,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此时不仅是欧阳隆,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欧阳义,都有些好奇,这位看上去颇有胆识的女子接下来会如何。他从湘舞的动作已经看得出来,她准备跳的是灵凤涅槃那支舞,他正是从这支舞认识的她,自然印象颇深。不过,过了这么久,她几经变换,却始终没有进展,也有些担忧,反观这位弹琴的主,却还在忘我的试琴。 湘茗的香扇也不挥了,抱胸准备看好戏。她身旁的欧阳喆嬉笑道:“有点意思,本王今儿个开开眼,看看她怎么用一根弦弹出曲子来。”这欧阳喆是几位皇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但论吃喝玩乐,没有比他更在行的。他来过醉虹楼的几次,每次来都会在湘琴那碰钉子,好不容易看到她自取其辱,满脸嘲讽地盯着台上的人。 刘春花听到湘红的嘲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正行走在出丑的边缘。 她僵硬地收回手,坐正身体,扫了一眼台下,看到的是一张张丑陋至极c充满欲望的脸,而周围的人皆面露嘲笑。她浑身的血液渐渐发冷,身体里原有的温度被一点点抽走,连带着她那颗心跳动的力量也被抽空。 眼神开始变得无措,充满恐惧。 这时,她忽然看到人群中一张熟悉的面孔。 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两人对视了几秒,恍若周围都是黑暗,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柔和地注视着她,像是一支灯塔,让她觉得自己也许不会溺亡,跟着那道明亮,还有生存的希望。 鄢星路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忽然有点发不出火,他直直对着她的视线,一边牵引着她的目光,一边向台前靠去,这时人群中已经开始骚动。 事已至此,只能赌一把。 他站在一边,示意刘春花稳住心神,伸出手,缓缓的c认真的做着动作。 刘春花上辈子并没听过什么音乐会,但是她看过电视,见过指挥家站在台前对着一群演奏家,手中执一根短棒,优雅地上下挥舞,一首首优美的乐曲便随着奏起来。此刻鄢星路手中虽然没有短棒,他面前也没有演奏家,只有她这么一个草包,可是她却像灵空开窍一般,顿时明白了鄢星路的意思。 乐曲如行云流水,从刘春花的手下缓缓流淌出来。台下的人不知不觉竖起了耳朵,沉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意境。 就连几个皇子也都纷纷敛色,凝神聆听。 他们中有很多人听过原主所弹奏的曲子,尤其是这首,灵凤涅槃时原应凄怆不已,可是在刘春花的手下,由于力道足,单弦音色少,听上去竟像是战斗一般,让人振奋不已。 湘舞起初只是以原先的舞步行走,跳着跳着,只觉有一股气从脚底直冲向上,让她不禁气力加倍,几个腾跃让台下的观众一片惊呼。 结果毫无悬念。 湘红看着刘春花一脸微笑地拿走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东西,气得嘴唇发抖,却又拿她没办法,只能带着另外三人气急败坏地离开。当然,这其中也有一半原因是她看出,欧阳隆并没有再需要她作陪的意思。 湘音其实并不在乎那块金子,她只不过是闲着无聊,而且也不太想陪着那个六皇子欧阳禄寻欢作乐,这位皇子年纪不大,却暮气沉沉,一点意思都没有。但那个湘茗却感觉大大的不爽,这几人当中,属她年龄最小,但她却是积累金银最多的,眼下什么金银珠宝都有了,唯独那块粉金着实引起了她的兴趣,没想到却被人半路截和了。 她挥着香扇,神色不悦道:“真没想到啊,这一根弦都能让她如此出尽风头。”说着睨了湘红一眼,“你当初就应该让她一根不留,真是蠢。” 湘红也在心里暗骂春梅,两根都割了,还差那最后一根吗?不过此时却不能在嘴上落下风,酸声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跟弹琴根本没关系,皇子就是看上了湘琴那个贱人。” 湘茗用扇骨抵着下巴,拧着眉毛道:“湘琴不是已经破身了吗?四皇子怎还会对这样的破鞋起兴致?”正思索着,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她哎哟一声,骂道:“哪个不长眼的?” 湘音打着哈欠走了过去,推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说道:“困死了,我先睡了,你们慢走。” 剩下的两人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仙音阁。湘琴独自住在后楼,跟她们自然是不同路,但到了仙音阁,离最顶层的老鸨所居住的览凤堂已经不远了。 湘茗把玩着拇指上的一个扳指儿,那是欧阳喆今晚刚送她的,看向楼上,“妈妈这几日都不见人影,湘琴都快翻了天了,她也不来管管。” 湘红突然想起什么,低语道:“湘琴屋里的男子不知是何底细,妈妈怎么想的,竟会放纵这样一个头牌与客人朝夕相处,我看得出来,今天若不是他,湘琴绝不可能翻身。这里面一定不简单,也许妈妈知道什么秘密,”说着拉起湘茗,“走,跟我去问问。” “哎哎哎,我也困了,该回去睡了。” “睡什么睡?再睡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刘春花怀里揣着金子高高兴兴地离开聚宴堂,在后楼的走廊里等着鄢星路,不多时,果然看到那个颀长的身影迈步走了过来。 刘春花躲在阴影里,正准备跳出来吓他一吓,却不留神被抓住手腕。 “幼稚!”鄢星路把她揪到眼前。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因为你太笨!”鄢星路看也没看她,负手走上台阶,面色沉下来,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竟让自己陷入这等困境,这头猪什么时候能谨慎一点儿。 刘春花悻悻地跟在他身后,噘着嘴不说话,眼前的人忽然停下,转身问她:“刚才台上那人对你说了什么?” 刘春花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谁,她弹完琴后,欧阳隆信守承诺把粉金赏给了她,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她边想边道:“原话我忘了,大意是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想约我喝杯茶。”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约会的请求,不过可惜,她对那个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鄢星路看着她,“答案呢?” 刘春花听他这么问,故意卖关子道:“你猜。” 鄢星路盯着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看了一会儿,嗤笑一声,转身继续上楼,“这还用猜?你肯定拒绝了。”步子却慢了许多。 刘春花不甘心地咕哝一声:“你怎么知道?” 鄢星路满意地勾起唇角,加快脚步,“因为你已经有约了。这还用我提醒,猪脑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酬劳双倍 刘春花还在苦思冥想自己什么时候有约了的时候,走廊对面突然摇摇晃晃地走来一个人,那人浑身酒气,骂骂咧咧,一见到刘春花,顿时两眼放光,脚步踉跄着扑上前。 “小美人,你终于来了!小爷我等了你多时了!” 刘春花看到那人正是之前在聚宴堂的士兵。廊下光线昏暗,那人一身的酒臭气迎面扑来,十分可怖,刘春花一阵恶寒,愤怒和恶心轮番上涌,就在她撸起袖子,打算上去对那人拳打脚踢时,却被人揪住衣领,拎到了后面去。 “放开我!看我打死他!”刘春花又蹦又跳,却被鄢星路死死挡在身后。 鄢星路不动声色地观察对面的人。那人膀大腰圆,从体形上一看就是练家子,再看衣衫,他简直再熟悉不过,从皇宫出逃的当晚,埋伏他们的人个个都是这副打扮,只不过外面多了副盔甲。 那人一双色眯眯的醉眼盯住刘春花不放,嘴里还不停啰嗦污言秽语,“美人快到我怀里来小爷我一定让你舒舒服服的” 鄢星路看了他一会儿,最初怀疑他是那晚埋伏他们的余党,担心他是故意到这里来打探消息,有心试探了他一会,这会发现他醉的不轻,一副浑态不像是装的。他开口道:“你是何人?” 那人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关你屁事!让开!这小美人今晚是我的,谁也别跟老子抢!” 说话时人已经晃到跟前,看到鄢星路着实碍眼,本能地挥出碗口大的拳头,却被轻飘飘地躲过。 他一连挥了几次,不仅连对方的衣衫都没碰到,还差点把自己摔倒,终于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哪来的小兔崽子,滚犊子!” 那人见打不到鄢星路,转而向刘春花动手动脚,“小美人,快过来,老子有的是钱!你不是喜欢金子吗?老子这有!”果然从怀里掏出一大块狗头金,拿在手里晃了晃。 刘春花一直被鄢星路箍在身后,好不容易露出脸,正要对他爆粗口,却发觉鄢星路忽然僵住,双眼笔直地盯着那块金子不放。 那人拿着金子一边晃,一边涎着脸向刘春花凑过去,未曾想手腕忽然被人扭住,整个人被猛地推到墙上,他皱着脸大喊道:“疼死老子了!放手!” 鄢星路逼到近前,“说!你这金子哪来的?!” 那人起初还欲挣扎,但使了半天劲只把自己扭得更疼,哀嚎道:“我说我说,你先放开我!” 鄢星路抬腿猛地踢向他腹部,正欲挥拳,那人连忙双手抱头,哀求道:“别打别打,我说还不行吗这金子是我逃回来前,从c从金矿上偷的”说完又紧紧抱头。 鄢星路怔了片刻,脑中如一锅滚粥又热又乱,只怪他一心扑在布置自保的计划上,没想到红延竟然会出卖国之根本。 那人酒也醒了,哆嗦了半天,见鄢星路没有下一步动作,悄悄退出他的控制,正要撒丫子向楼下跑去,不料身后一声冷喝,“回来!”。 那人僵着身子立在原地,见鄢星路上前,连忙又抱头蹲下,呜咽道:“少侠饶命!”。 鄢星路却没有动手,脸色晦暗不明,说道:“把金子留下!” 那人蹲在原处犹豫。 鄢星路抬手握拳。 “好好好,我给我给”那人不情不愿地交出金子,还想着多看一眼,被刘春花一把夺了过去,“拿来吧你!”又狠狠踢了他一脚。 士兵被踢得身子一晃,也不敢还手,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等候发落。 鄢星路心思仿佛不在眼前,呆站了一会儿,对刘春花道:“搜搜他身上有没有文书。” 刘春花指着自己:“我?” 鄢星路没说话,他现在满心忧虑,身体似乎顿时被抽空,实在没有心力应付他们,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 刘春花无奈地走向那人,又踢了他一脚,“喂!把文书拿出来!” 那人苦着脸道:“小美人哎哟!”那人又挨了一脚,不敢造次,“姑c姑娘,我哪有什么文书啊?哎哟别打别打” 刘春花也学着鄢星路的样子,对那人一阵拳打脚踢,连那士兵也没想到,一个弱女子竟然有如此力道,他寻思着自己有可能会被活活打死,只好投降道:“好好我给我给”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样东西。 刘春花一把抢过来,见那人似有不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拳头,吓得他立马老实了。 他当然不舍,那是他好不容易从兵头那里偷回来的通关文书,要不然他也不可能顺顺利利地逃回来。 鄢星路见刘春花拿了文书,头也不回地向楼上走去。刘春花见状踢了那人一脚,“滚!” 那士兵一蹶屁股,抱着头一溜烟地跑了。算了,只能自认倒霉。悔不该一回来就跑到这个鬼地方来,本来还想逍遥一番,谁料到却赔了夫人又折了金。 回到房间后,刘春花见鄢星路坐在桌前一言不发,只盯着眼前的金子,她看得出,他心情非常不好。 “你怎么了?”她踌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 鄢星路没有回答,不耐烦地偏过头,看着烛台上跳动的烛火。 刘春花看了他一会儿,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人变得很陌生,比第一次见面还要陌生。仔细回想,自己竟然对他一无所知,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他的身份,他是做什么的。 她脑中浮现出刚才与那个逃兵短兵相接的情形,之前在聚宴堂的时候,看得出那醉鬼的功夫明显不弱,却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重点是,刘春花发现他的伤似乎早就没什么大碍了。 当初的想法是,等他伤好了,她就想方设法离开这个地方。可以目前的情形,她叹息一声,只怕想走没那么容易。作为一个繁华之所,经营的又是那种生意,却能够长治久安,看不出一丝混乱,靠得不仅仅是手段,更多的是武力吧。 再看那些打手,随便一个对付她都绰绰有余,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恐怕比登天还难。 此时的鄢星路心烦意乱,如果金矿已经落入他人手中,就算他回到宫中,想坐拥皇位也没那么简单。不过,那种独特的金子并没在殷国流通,说明金矿还没有彻底失控,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从深思中回过神,看见刘春花神色不明,独自坐在梳妆桌前发愣。 “你在想什么?”鄢星路开口问道。 刘春花听到他突然说话,抬头看了看他,又转回头去,轻叹道:“我在想”她本打算问他的身份,临到头又改口道:“你伤好了吧?” 鄢星路被她问得一愣,在商铺的时候吃了解毒的药,虽然拖得太久,毒已深了,不能药到病除,但也把毒清了大半,应该是在刚才不小心露底了。他琢磨了一会儿,皱眉道:“还没有,怎么了?” 刘春花一手支着脑袋,看了他一眼,“你留在这种地方家人不会担心吗?”她眼下也学会了说话委婉,担心?要是她的崽子整天呆在这种地方不回家,她早就上去把他的腿打断了。 鄢星路看了她一会,咳了一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绕到桌前,从五斗柜中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漫不经心地打开,对她嗤笑道:“我之前说过,金银财物会付你双倍,这么长时间了,总不能让你白侍候我。这些够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分道扬镳 刘春花静静地看着他那张有些得意的脸,灯火摇曳下,她推测那张脸的主人约摸二十出头,或者只有十八九岁,这人平日里并没有太多表情,也许正如他所说的,已经过于善于隐藏。但他的眼神依然算得上清澈,至少在她看来,与欧阳隆之辈相比,已经好得太多。 鄢星路见她一直打量自己,以为对宝物不满意,勾着头往箱子里看了一眼,满满的一整箱,即使烛光昏暗,一些宝贝还在闪闪发亮。难不成此人胃口比较大?他略一思忖,对她道:“这样吧,过一阵子我再付你一倍,这些你先收着怎么样?” 刘春花轻叹一声,头垂在双臂间思索了一会儿,推开椅子,走到门边,打开一扇门,“这位公子,你走吧。” 鄢星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半晌,直起身子,从她的表情看,她是认真的。他左右看了看,挤出一丝笑来,“你开什么玩笑?我不是说了” “这位公子!”刘春花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看向门外,外面一片黑暗,可她却不觉的有何不妥,似乎那也是她一直面对的一部分。 鄢星路被她生生打断,再也笑不出来,他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是不是宝物不喜欢?” 刘春花沉寂了一会儿,忽然低笑了一声,动了动手臂,抱了一下胸又放下,身体却没有改变姿势,“对呀,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就把宝物放下吧。”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又看了他一眼,似在自言自语道:“我日后嫁人,总归要过日子的。” 鄢星路愣了愣,搜空脑海,最后问她道:“老鸨若是再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刘春花看着门外,“这个不劳公子烦忧。” “可是” 刘春花挑眉看着他,用眼神催促。 鄢星路看不惯她陌生的眼神,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下,“我的伤还没好。” 刘春花突然笑了起来,转回身,一边解着衣衫的丝带一边走向他,“好到什么时候才算好?难不成要到我能够为公子侍寢的时候?” 鄢星路眼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上的衣衫也越来越少,直到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衣,呼吸变得不受控制,他猛然起身,背向她,手掌按在梳妆桌上,又紧紧握起,有东西的棱角划破掌心,他却感受不到疼痛,“够了!我c我走便是。” 他低下头一鼓作气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动了动嘴唇,最后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刘春花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弯腰把地上的衣衫一件件捡起,然后关上门,坐到梳妆桌前,静静思考。 为什么她会有种十分委屈的感受呢?在她想清楚原因前,眼泪已经自作主张地流了下来。她把衣服摔在桌上,哭着骂道:“小王八蛋!谁要你的臭钱!” 鄢星路走出去很远,直到过了酒肆繁华的地带,周围四下无人时,才渐渐静下心来,一路走来,他的手一直紧紧攥着,脑中混乱不明,还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怒气,这女人发起神经真是不可理喻! 到了郊外时,周遭虫鸣啾啾,他怒气渐消,转而一想,反正她人在醉虹楼,一时半会也去不了别的地方,有了那些银子,应该能够买通老鸨,让她暂时不接乱七八糟的客人,等她神经正常了,再去找她不迟。 他心思平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手中一直握着一样东西,打开一看,掌心竟然已被东西的棱角割破,流了不少的血,他就着月光打量了一下,正是那块雕工精致的粉金。 在聚宴堂时,欧阳隆对她的琴艺大为赞赏,最后赏了她这个。想到这,刚刚平复下去的怒气又迅速上涌。 他抬手,将金子向远处扔去,“别人给的金子就高高兴兴,我送的偏偏看不上!”他负手立了会,又回过身去,弯腰把扔掉的东西捡了回来,“罢了,免得找不着又要发神经生气。” 殷国京城卞梁的人都知道,醉虹楼虽然美女如云,红人众多,但在近三年间却始终没有花魁。传言是因为,三年前的花魁醉虹失踪后一直寻不得踪迹,醉虹楼一直在等着她的回归。 关于醉虹,只闻见过的人众说纷纭,有人说她如仙女下凡,容貌倾国倾城,韵致非凡,也有人说她姿态慵懒撩人,让人欲罢不能,见一面便日思夜想。但是众人更关心的还是她的去向,她若是人已不再,也至少应留个尸首,但三年来无人听过她遇害的消息,所以大都还抱着她仍在世的幻想。 但还有一种都不敢明说的传言,即醉虹的失踪与这一任老鸨有关。 也正是醉虹失踪之后,这位相貌剽悍五大三粗的老鸨便来到了醉虹楼。 湘红带着湘茗来到览凤斋时,已经差不多是午夜,楼里的喧闹声慢慢消停下来,客人越来越少,多数房间的灯火都熄了。 也就在这时,两声惊天尖叫划破长空,将刚欲睡下的人又都吵醒了。 凌晨时分,览凤堂中人影幢幢,烛火惨淡地照着。 “怪不得妈妈久未见人影,没想到没想到竟是呜呜。”蔡知春掩着脸哭哭啼啼道,在她面前坐着两个捕快,年纪稍大些的是总捕头,正坐在一旁垂头沉思,另一个装模作样的尸身旁查看。房间里还有个捕快转来转去,试图发现人死前的蛛丝马迹。 官府里的捕快对这种事头疼不已,要说在别的地方还好,可是在这种地方死个人那原因多了去了,不仅案情复杂,查出的结果还多半见不得人。但那么一个大活人挺尸了,总不能放着不管。 一名瘦高的年轻捕快在屋子里转了半天,回到总捕快身边禀道:“头儿,没有他杀的痕迹。” 那名总捕快约四十出头,长得瘦高,脸色暗黑,又因为半夜被叫过来没睡好觉,一肚子脾气没处发,大声骂道:“没有也给我找出来!妈的!”说着指了指老鸨紫得发黑的脸,“难不成她自己吃饱了撑的吞□□玩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翻云覆雨 那名被骂的捕快悻悻地走开了。 蔡知春嚎啕的哭声又响起,“朱捕快,您可要为妈妈做主啊,三年来,醉虹楼的大小事务全凭她一人做主,眼下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呜呜这让我们可怎么活啊?”眼泪鼻涕一大把,这时她停下来,用手帕擤了擤鼻涕。 朱运力被她哭得脑仁发疼,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哭什么哭!”他手一伸,指了指门外,有几名客人正和两个姑娘勾肩搭背,一脸醉意地走过去,“你看,这不挺好的吗?天塌了吗?有什么好哭的!”说着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两个标致美人身上,暗自咒骂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这晦气的差事,否则他也可以逍遥一把。 那两个美人正是湘红和湘茗,湘茗都快冤死了,她背对着挺在房中央的尸首,低声道:“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拉着我过来看妈妈,我早就在房里好好地睡大觉,现在好了,也不用睡了。” 湘红一脸不争气地看着她,“你怎么还一心惦记着睡觉呢?醉虹楼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想着睡觉?真不明白,平日里你都是怎么伺候那些贵客的。” 湘茗一听这话气得满脸通红,憋了半天骂道:“我哪有你客人那么多!那几位皇子都被你睡遍了!” 湘红被她一噎,正要骂她,隐约听到捕快说人是中毒身亡。她愣了愣,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猜测。 她推了推湘茗,低声问道:“自从上次湘琴竞拍不成后,你可曾见过妈妈出来?” 湘茗用扇骨抵着下巴想了会儿,“那次还不是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说是能整垮湘琴,让我瞧好,可惜最后功亏一篑,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贵公子给救了。” “这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湘茗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当晚妈妈面如土色,回去后就直呼头疼,到第二天,还让人给她送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汤药,那两天常有丫鬟端着药从我门前走过,熏死我了。之后” “之后怎么样?” 湘茗扇子向背后一指,“之后就这样了。” 湘红合计了一会儿,喃喃道:“假如我所料不差,妈妈很可能在当晚就中了毒,她知道自己受人暗算,于是试图自己寻药解毒,却最终没成功”她说了半天,发现湘茗压根就没听,一个劲地打哈欠,最后放弃与她探讨,寻思要不要将这个线索告诉捕快。 就在这时,有一个个头矮小且身材圆胖的捕快从柜子里翻出一样东西,从外表看似梳妆用的妆奁,但却更大些,且上了锁。 朱运力眼疾手快地看到了,喊道:“孙胖子,把东西拿过来。”依他的经验,这种盒子里一般都保存着什么宝贝。 那个孙胖子拿着盒子反复打量,听到喊声,颠儿颠儿地捧着东西来到他身边,“头儿,盒子很轻,不像是有宝贝。” 朱运力伸出去的手一抖,忍了半天还是冲他脑袋呼了一巴掌,“我说它里面有宝贝了吗?!” 这时周围几个人都隐约嗅到了宝贝的味道,一个个都把目光投来了过来,朱运力暗咒了几句,最后不得不当着大家的面把盒子打开。 谁知那把锁十分牢固,普通的工具竟分毫动它不得。 一名眼尖的捕快叫道:“头儿,这锁好像是金子做的!” 众人这才发现,那把锁虽然表面灰暗,但从破损的一小部分看,里面的确是明晃晃的金子。 这会儿,所有人几乎确定里面是宝贝无疑了。 湘茗一听说有金子,也不打哈欠了,两只眼瞪得像猫一样,透过人群死死盯着妆奁。 最后三个捕快合力,终于把盒子给撬开了。 周遭安静了半晌。 “这是什么东西?”朱运力从里面扯出一团破布,提溜出来。 剩下的几个捕快抱着盒子扒拉了半天,不得不面对除了那几块布,空无一物的现实。 “会不会是藏宝图?”有人提议。 朱运力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藏你妹啊!”说着抖落开那团布,结果一看,上面的确有些符号。 “这又是什么?”朱运力瞅了一眼,连忙把布收回,在眼前摊开,“难不成真是藏宝图?” 湘红见众人忽然不闹了,好奇地凑上前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了那几块裁剪得大小一致,周边已有些破损的麻布。 湘茗见她若有所思,问道:“怎么?” 湘红回忆道:“我似乎在哪见过与它相似的布块。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湘茗一下子来了兴致,摇着她道:“你真的见过?难不成真是藏宝图?” 湘红睨了她一眼,“蠢货,那明摆着是书信,只不过不是殷国的语言,所以你我都不识得。” 湘茗兴致顿时弱了下去,摇起扇子打着哈欠走了,“无聊,妈妈又不识字,怎么会与他人通信?” 湘红见不得她财迷的样子,也不再理会她。她见其他人还在对着那几块布研究,反而将老鸨的死放在一边,心下一冷,独自回房了。 自从刘春花听说老鸨无故身亡后,就一直在房中转来转去,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总觉得事情和那天她被拍卖有关,尤其是听说人是中毒而死,万一凶手真的是鄢星路怎么办?她一边庆幸他人已离开了醉虹楼,一边又在担忧他在外会不会被抓。 案情过了几天都没什么进展,老鸨的尸首被带回衙门,醉虹楼灯火依旧,似乎又恢复风平浪静。 京城的老百姓偶尔会谈论几句,但有过之前醉虹失踪的事,这事对他们来说并没什么聊头,过几天人们又都淡忘了。 但是有一个人却始终惦记着这件事,那便是湘红。 她反复掂量,每当快要得出结论的时候,结果却又自相矛盾,由此几次,直到有一天欧阳隆又出现在醉虹楼。 在见到他的瞬间,她忽然想起,有一次为欧阳隆侍寢时,不小心从他衣衫里翻出过类似的麻布,当时被他一把夺回,说是重要书信,不可随意触碰。 当晚,两人云雨过后,湘红试探着问他:“前些日子,殿下可曾听过醉虹楼的一些风声?” “嗯。”欧阳隆眼皮坠坠,正要入睡,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殿下,连醉虹楼这等地方都出了人命官司,可见京城近日不太平,但凡出宫,且要小心为上。” “啰嗦什么?本王自会小心。” 湘红没办法,直截了当地问他:“殿下,你可知妈妈中毒身亡的事?” “嗯,那又怎么样?”欧阳隆已经有些厌烦了。 湘红一愣,听他的口气,不仅知道,而且并不当一回事,甚至连一丝疑惑都没有。她顿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殿下,我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欧阳隆本来都快睡着了,听她这么一说,睁开眼看了她半晌,枕起双手,眯着眼问道:“哦?是谁?说来听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逃之夭夭 湘红说这话其实是打肿脸充胖子,她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本是随口一说,哪知欧阳隆却起了兴致。她顿了顿,只好道:“殿下还记不记得拍卖湘琴那日,最后将她救走的公子?” 欧阳隆眯了眯眼,坐起身,“继续说。” 湘红道:“那日我亲眼看见他私底下对妈妈说了什么,令她老人家神情惶恐,面如土色,我怀疑妈妈的毒就是他下的。” 欧阳隆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回想当日的情景,他一般不会去想令他出糗的事,尤其是那个男人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令他难堪,还抢走了就要到手的美人,想想就不爽,但是他冷笑一声,多亏这个女人提醒,这倒是个嫁祸他的好机会。 他问道:“还有其它证据没有?” “那还不容易,把湘琴抓过来一问便知。” 欧阳隆拧了拧眉,想起那天晚上他在聚宴堂被拒绝的情景,他明明在为她解围,她却不识好人心,拿着金子就溜,还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根草。 但是要抓她,总得有个名头,她屋里的男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湘红早就摸透了他的心思,见他犯难,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殿下放心,我命春梅打探过,那个来历不明的公子早就逃之夭夭了。” “逃了?”欧阳隆惊道。 “嗯,逃了。”湘红肯定地点点头。 欧阳隆拿过折扇,啪地打开,敞着衣衫下床踱了两步,又摸了摸下巴,湘红看他一脸淫邪,早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有些后悔,一边气恼他对湘琴贼心不死,一边思索有什么阻止他的良策。 她斟酌半天,开口道:“不过殿下,此人深不可测,若他去而复返,取走了证据,对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利。而且” “有话快说。”欧阳隆催促道。 “而且眼下不宜打草惊蛇,对湘琴,我们且先观察几日再说,未尝不可。” 欧阳隆听她这么一说,思考了一会,决定还是谨慎行事。他沉吟半晌,抬头看见中秋的满月早已消弥,只在半山的树梢上斜挂着一弯月牙,低喃一声:“二哥应该快回来了,我还是小心为妙。” 西郊的商铺里,梵立守在密室的套间门口,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蚂蚁,他正叹息时,二棱子端来汤药,低声问他:“如何?还是谁也不见?” 梵立长叹一声,强打精神道:“我再去试试吧。”他正要转身往里走,被二棱子拉住,嘱咐道:“药得趁热喝。殿下还有余毒未清,说什么也得让他喝下去。” 梵立头也不回道:“行了知道了。” 过一会儿,梵立来到卧房,在门口静静听了一会儿,里面寂静无声,他寻思着鄢星路也许在睡觉,正犹豫要不要敲门,忽然听到从里面传出一声:“进来吧。” 梵立走进卧室,发现鄢星路正站在书桌旁,弯身写着什么东西。看到他来,并未抬头,只问:“什么事?” “殿下,这是配好的汤药,要趁热喝。” “放下吧。” “殿下。” “还有事?” 梵立端着药,不置可否,在原地偷偷看了看他的神色,自打从外面回来后,他便一言不发,跟着他这么久,他还没见过自家主子有过那副神情,以往在宫里受了委屈,他顶多舞剑发泄一番便过去了,可这次却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鄢星路没听到回答,停下笔,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问了一遍:“还有事?” 梵立把药放在桌上,走近他,低声道:“殿下,您有心事为何不说出来,让属下为您分担呢?” 鄢星路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看到自己鬼画符一般的纸上,每写几句便涂掉一大片,这还是撕了十几张纸之后的。 “师父还没回信?”他放下笔,握了握衣袖。 梵立知道他是在挖空心思找话说,但也恭敬地回道:“还没有。不过阿采一直在边境往返,相信不久便有消息。” 又是一阵沉默。 他不说,梵立便静静等着。只有他知道,他家的主子虽然擅长隐忍,但对自己亲近的人,是藏不住话的。至少以前都是如此。 过一会儿,果然听到鄢星路道:“城中最近有无消息?” 梵立不解道:“殿下是指谁的消息?” 鄢星路看了他一眼,咳一声,“本王是指,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梵立想了想,回道:“有倒是有,不过是些坊间闲谈罢了,于我们并无什么干系。” “哦?比如说?” 梵立耐着性子道:“比如京城最大的妓馆醉虹楼的老鸨忽然暴毙,捕快正张扬着要捉拿人犯。哦对了,多亏殿下提醒,据说殷国二皇子欧阳杰刚平定南方异域凯旋,明日便可回到京城。” “你说什么?”鄢星路转身,直直看向他。 梵立道:“回殿下,殷国二皇子明日将回京城。” “前面那件!刚才你说” 梵立眨了眨眼,边回想边道:“前面醉虹楼的老鸨中毒身亡了,捕快正在捉拿人犯” 他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人影闪过,鄢星路早已旋出密室门外:“本王去去就回。” 梵立正要去追他,却见他又返回来,从桌上取了样东西,转身快步离开。 “殿下!这药” “先放着吧。” “可是” 梵立追了出去,门口二棱子迎了上来,“怎么了?殿下为何突然急匆匆地出去了?” 梵立急道:“我哪知道!殿下最近有些不对劲,快派几个兄弟跟上!” “哦,好!”二棱子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梵立在原地立了会儿,愁容满面,却又不知其解,踌躇了片刻,自言自语道:“算了,我还是亲自去为上。”说着追了出去。 醉虹楼雅琴阁的门口,春梅贴着门缝瞅了一会,又贴耳往里面听了听。半晌,一脸疑惑地对身旁的侍童道:“春雷,这都一天了,里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春雷也静静听了会,道:“你确定人在里面?” “我确定啊!昨天晚上还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的什么,到半夜才消停下来。今早到现在一直没出门。” “会不会一直没起床?” 春梅看了他一会儿,确定眼前的是一个人,不是一头猪,拍了他脑袋一巴掌,“谁会好好地睡一整天啊?除非她” “生病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完,沉默了一会儿。 “要不你去看一眼?”春雷提议道。 “为什么是我?” “你不去算了,反正到时挨骂的不是我。” 春梅被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法反驳,湘红派她来监视刘春花,出了什么事,头一个被骂的当然是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前世今生 春梅不情不愿地走到门前,敲了两下,喊道:“湘琴姑娘?琴姑娘?你在里边吗?”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 两人对视一眼,春雷又捅了捅她。她只好说道:“姑娘,我进来了。”说着推开房门。 只见屋内一片寂静,不见人影,倒收拾得十分利索干净,从很早之前,湘琴就不需要其他丫鬟服侍,事事亲为。别人虽不解,却也不问。 只有梳妆桌上有些凌乱,上面还摊了一些衣服,堆在一处,她看了看,似乎是前两日在聚宴堂穿得那身。她在外间转了转,发现果然如春雷所说,那个几番维护她的公子已经走了。她心里暗笑,这么快就被抛弃了,这湘琴也太不会留住男人了,跟她自家主子相比,果然手段还不是一个档次的。 屋内虽然安静,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她从珠帘绕过去,叫了声:“琴姑娘?” 卧榻上有个人影动了动,把她吓了一跳。 她踮着脚尖走近了些,看到湘琴果然躺在那朝里睡着,连被子也没盖,身上衣衫轻薄,双肩随着呼吸一耸一耸,似有些呼吸困难。 春梅眼中露出惊恐,又小心翼翼地叫了声:“湘琴姑娘你c你怎么了?” 床上的人忽然翻了个身,仰面躺平,只见她脸色红彤,双目紧闭,嘴唇干裂。 春雷正在外面走来走去,从屋内忽然冲出一个人影,一叠声道:“快c快快去告诉主子,湘琴快病死了!” “什么?!” “烧得跟一块烤红薯一样,你在这守着,我去叫人来!”说着又觉得不对,“算了算了!我去告诉主子,你去找蔡妈妈来!”说完转身向前楼的金红阁跑去。 春雷也随之咚咚地下楼了。 临近正午,欧阳隆折腾了半宿,刚吃了些早点,把罗念叫到跟前吩咐了一番,又查问有无金国的消息,等消停下来,觉得身体有些乏累,正打算睡下,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乱地拍打声。 湘红打开门,看到春梅一脸急慌,骂道:“何事如此慌乱?毛手毛脚成何体统?!” 春梅喘着粗气道:“姑娘湘c湘琴湘琴她” 湘红见状脸色一变,扶住她肩膀晃道:“她怎么了?” 欧阳隆隐约听到说湘琴死了,顿时睡意全无,从床上跃起,来到门前道:“快说!她怎么了?” 春梅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一口气道:“她快被烧成一块烤红薯了!全身滚烫,不省人事,嘴里还一直胡言乱语!” 她说完后,周遭静了静,湘红直起身子,半晌才恢复仪态。欧阳隆眼珠子转了转,向湘红吩咐:“给我更衣!” 刘春花记得自己从小不爱生病,但每次生病都是大病。她这会儿基本上已被烧得不省人事。她梦到自己被分成好几块,正在琢磨怎么把几块都叠好了一齐抱走,尝试了好几十遍都没成功。 她正在十分气恼时,身体被谁扶了起来。 耳边有人在一遍遍喊她,不对,喊的是湘琴。过了这么久,她已经有些忘了自己以前的名字了。 “好了好了睁开眼了”有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刘春花头晕的厉害,但还是模糊地看到了几个人影。 “是阿爹阿娘吗?我我来找你们了?” 蔡知春尖着嗓子道:“又在说胡话了大夫,您快想想办法啊!” 那个老大夫捋了一把胡子,为刘春花诊了会脉,胸有成竹道:“应是偶感风寒,这病急不得,需要慢慢调理。” “那您倒是调理啊?!她这脑袋再烧下去,万一烧坏了,我们醉虹楼可就c可就”周围一圈人等着她说下去,她那句可就赔大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改成了:“可就罪过了。” 大夫慢条斯理地说:“醉虹楼的罪过还小吗?”说着迈步走到书桌前,蘸笔写下一个方子,交给她:“按方抓药。” 蔡知春把药方交给身边的丫鬟,命她快去抓药,一边又问春梅:“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病成这样?” 春梅支支吾吾道:“我哪知道许是她上次病得太重,没好利索也未可知。”她不敢让太多人知道她在监视刘春花,尤其是蔡知春之类的长舌妇。 她这一提醒,周围的人都如梦初醒,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步。只余下欧阳隆还留在离床前一步远的位置。 刘春花正迷迷糊糊,这时看到床前的一个人影。尤其是因太阳高升,他那身雪蚕丝织就的衣衫更加刺眼。在这当口,她的神智忽然奇异地流转起来。 刘春花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欧阳隆时,浑身十分地不舒服,这时这种感觉复又笼罩过来。她长了这么大,从小在父母的庇护下并没体会过什么深仇大恨的感觉,但就在此刻,这种感觉却十分清晰。 脑海里似真似幻地想起一些声音。 “阿爹已无法护你周全,但是你年纪尚小,只要隐姓埋名,忘了自己是谁,好好活下去,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阿爹不要湘儿了?” “不湘儿,阿爹受人暗算,连累了你和你娘,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你” 刘春花脑子里混混沌沌,但却很清楚这应该就是原主的身世。这时她看向欧阳隆,因为脑海中竟然也出现了他的影子。 在她最后的视野里,一片古朴的府邸如浴火的凤凰,火舌似挣扎扑闪的翅膀,在风的吹动下,翅膀合上,将满园的亲人手足,包括她的爹娘全部掩盖其中。 府邸外,有一人冷眼旁观,银白色的衣衫在火光映照下闪闪发亮。 刘春花一天一夜滴米未进,此时浑身乏力,再加上脑中兜兜转转,几欲昏过去,只听到最后一个声音说:“小姐快走吧!别看了,你我又怎么斗得过皇家的人呢?要知道,无情最是帝王家。” 欧阳隆本来没留心别人在说什么,这时看到刘春花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脸颊因为高烧变得绯红,看上去格外的迷人。 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张开双臂正要将她拥入怀中,不料身后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抬手一挡将他逼退,率先揽过刘春花。 后者正是在此时昏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先来后到 鄢星路来到雅琴阁时,看到一群人簇拥在屋内,预感不妙。本以为是有人要刁难她,蓦然看到刘春花娇躯要倒入别人怀里,情急之下快速上前将人搂了过来。 欧阳隆瞪眼看着他,恨得咬牙切齿,此人三番两次坏他好事,真让他想饶他也难。 “你还敢回来?!”他冷笑道。 鄢星路连他一个眼神都欠奉,揽过刘春花,隔着轻薄的衣衫,发觉她身上烫得厉害,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脸色阴沉道:“大夫呢?!” 欧阳隆见他根本不理会自己,本想发作,不过他看也出湘琴病情耽搁不得,决定先放他一马,反正到了此地,他早晚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那老大夫本以为开了方子便万事大吉,正为一两二两的诊金跟蔡知春扯皮,突然听到有人冷声叫他,吓得浑身一颤,驼着腰匆匆来到床前,“老夫在!” “她所患何病?!” 那大夫点头哈腰道:“回公子,只是偶感风寒。” “放屁!普通的风寒绝不会烧得如此厉害!” 一旁的欧阳隆听到这话,也有些狐疑,抬腿踹了那大夫一脚,骂道:“你个庸医!给我重新诊!诊错了本王要了你的老命!” 那大夫被两人轮番喝骂,早吓得不知所措,只好硬着头皮,唯唯喏喏地抖着双手给刘春花重新诊。 湘红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一边暗咒这湘琴怎会有如此好的福气,惹得两个男人都这么为她紧张,一边又想赶快结束这场闹剧,也省得大家都在这围着她转。 她见那大夫被吓得心神不宁,压根不知道所摸的是什么脉象,便款步上前,安慰道:“这位先生,二位公子只是因病急心忧,才无意间出口恶言,你不必害怕,安心诊断便可。” 那老大夫听到她的柔声慰藉,觉得十分受用,果真安定下来,只是他诊了又诊,犹犹豫豫,还是不敢把结果说出来。 直到欧阳隆忍不住催促:“都那么长时间了,摸够了没有?到底怎么回事?”说着将他留着长指甲的老手从刘春花手腕上挑开一扔。 那大夫被他推得身子一歪,在地上滚了一圈,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回道:“殿下依老夫看,的c的确只是风寒不假。” 说话间湘红已命人将浸了冷水的湿布拿了过来,递上床前。 鄢星路将湿巾敷在刘春花额头上,这才发现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很薄的里衣,赶紧从床头取过一件外袍,给她盖好。 他抬起头,在屋内环视了一圈,“闲杂人等都退下,湘琴姑娘需要静养。” 欧阳隆也跟着喊道:“去把京城有名的大夫都给我请来!立刻c马上!” 蔡知春见两位大爷一齐上阵,哪受得了这个,当下连忙满口答应,带着自己的丫鬟心儿赶紧请大夫去了。 湘红本来心情差得很,但为了保全脸面,还是命春梅把那老大夫扶起来,看了看床前的两人,即便心有不甘,也只好一同退了出去。 鄢星路看向屋子里仅剩下的一个人,面露冷色,“你还有事?” 欧阳隆从刚才起就憋着一肚子火,他合上折扇,一下一下敲着手心,“我记得有人说过,先来后到是规矩。” 鄢星路点头道:“你记性不错,那又如何?” 欧阳隆指了指床上的人,“刚才分明是我先来的,也是我先发现她生病的!” “那又怎么样?湘琴姑娘与在下的约定还未解除,到目前为止,我一直都是她的客人。” “你!”欧阳隆气结,“好!那你说,你跟她的约定要到什么时候?” 鄢星路挑眉道:“这个自然要看在下的心情。” 欧阳隆咬牙瞪了他一会儿,忽然一开折扇,冷笑一声,边挥扇子边道:“一直玩一个女人,你就不嫌腻?不如咱们换着来” 他话未说完,忽然脸色一变,再睁开眼时,呼吸一窒,鄢星路已锁住他的喉咙。 “你敢碰她一个手指头,我要了你的命!”他手上力道猛地加重,欧阳隆突然受袭毫无防备,脸色渐青。 鄢星路在最后关头松开了手,负手而立,冷眼看着他道:“你听好,今后,湘琴在醉虹楼仍旧是卖艺不卖身。” 欧阳隆憋闷得脸色发紫,好不容易缓过一点气,听到他这么说,愣了愣,难不成他一直都没碰过她?他转了转眼珠,这么说,他还有机会?但一想到他刚才那番警告,又惊疑不定,他看了看门外,之前来的急,没来得及通知罗念,自己眼下不是他的对手,左右衡量了一会儿,嘴硬地喝骂道:“我看你是有眼不识泰山!早晚有一天,本王会让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鄢星路冷眼看着他骂骂咧咧地走出房门,等周遭安静下来,关上房门,迅速回到床前。 暮色降临。鄢星路没怎么照顾过别人,只能按着自己的想象,把布巾一遍遍的浸湿给她敷上,可惜收效甚微。到了晚间,蔡知春派人来送熬好的药。他喂了药,刘春花身上便发起汗来,烧才渐渐退了。 其实比起药,刘春花更缺的是饭,之前连着几天都没怎么吃饭,她这会儿肚子都快饿出一个洞来,但是鄢星路哪知道这些,好在吃了药后,她的烧渐渐退了,他这才放下心来。 丫鬟送来饭后,鄢星路只草草放在一旁便又回到床前,用手摸了摸,发现竟不烫了,心想也许自己冤枉那个大夫了。 他看向那张娇俏的脸,脸上的红潮退去,看去有些苍白,而且汗涔涔的。他掀开被子一角,发现她的衣衫几乎被汗湿得贴在身上。 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衣服要是不换,会更容易生病吧?”然后又自我肯定道:“万一病情加重了就不妙了。” 他这么想了想,于是打开衣柜,找出一件干净的衣衫,先自己摆弄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回到卧室,着手准备给刘春花换衣服。 窗外一直悄无声息的梵立和二棱子对视一眼。 “你看,我就说殿下被那女子迷惑了吧?这种地方的女子勾人的很,我们殿下这下遇到大麻烦了。”梵立苦大仇深道。 “你胡扯什么?殿下去过那么多妓馆,什么时候碰过那里的女人了?殿下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百口莫辩 说话间,二棱子向房内看了一眼,只见自家主子正对着床上的人犹犹豫豫,来回比划了半天都不知怎么下手。他若有所思道:“话虽如此,可殿下也到了的年纪了。” 梵立若有所悟,点头道:“殿下这些年忙于梳理朝政,又逢遭变故,我们这些身边人,倒忘了他已是个长大的男子,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了。” 两人说着便感慨起来,只是屋内一直也没传出什么动静,便又一齐勾着头往里瞧。 鄢星路见刘春花呼吸均匀,琢磨着她应该睡得很沉。便把烛火移到床前,准备破釜沉舟给她换衣服。 刘春花平日里的皮肤算不上十分白晳,也许是因久不外出,照不到太阳,这时显得有些苍白,在烛火摇曳下,反而显得十分温馨。鄢星路盯着那张睡熟的脸看了半晌,没了平常的张牙舞爪,此时的她看上去很恬静,无论脸庞和身材,都是上等人家的女儿羡慕不已的。 “刘春花。”鄢星路低低地叫了声她的名字,想试试她是不是睡着了,却不知为何心跳微急,且呈愈发鼓躁之势,他不得不背过身平息一会儿,等缓了缓,才又转过身去,拿起衣衫,将她上半身扶起,尽可能轻柔的把衣服换上。 刘春花身子虽然瘦,却比一般女子略高挑些,这时靠在鄢星路的怀里,额头恰好抵上他的下巴,整个人像个十分乖顺的娃娃。 意料之外的,她长长的睫毛像刚破茧的蝴蝶般颤动了一下,而那张樱桃小嘴,突然毫无预兆的微微张开。 鄢星路目光顺着看去,下意识地落在她的唇上。然后便锁在了那里。 她平日话多,一张口又多半是惹他生气,两人频频怒目相对,根本没机会好好观察她,只记得那双桃花眼多次让他心波起伏,此刻眼睛闭上,她的双唇竟然也是那么好看诱人。 在他意识到之前,一只手已经捏起她的下巴,上身缓缓靠了过去。 他做这一切完全是受一种本能的趋引,完全脱开理智,以至于在他感受到刘春花唇上的温热时,竟有一丝惊讶。 刘春花朦朦胧胧中只觉得身子很沉,意识又极轻,她以极强的生存本能意识到,如果再不醒过来吃点东西,她很可能会被活活饿死,就在她终于以强大的意志力战胜沉睡,悠悠醒转时,睁开眼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鄢星路的那张英俊的脸庞停在离她极近的位置,一双朗目幽暗深沉,眼波微漾,如冬日深泉初融,在春日的阳光下闪出点点星光。只是眼睛却没有看他,且剑眉微蹙,似乎陷入苦苦沉思。 刘春花默默看了会,然后又十分警戒地发觉心脏动静的异常,她强自抽离目光,看向别处。于是,她看见自己被剥了一半的衣裳下裸露的香肩。 醉虹楼的后楼只住了她这么一个大户,雅琴阁几乎占据了整个顶层,楼下人不多,即便有人,住的也是些不常来的贵客,但就是这几个客人,一个不落地都被一声杀猪似的尖叫惊醒了。 刘春花这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巴掌将鄢星路那张俊脸推开,然后整个人灵巧地跳到离他三米远的地上,结果发现自己似乎因这动作走光了,又迅速从鄢星路手中扯过那件还没来得及换上的衣衫,裹在身前。 窗外的二棱子抹了一把脸,即使隔着那么远,也看不见鄢星路的面容,他们也能感受到自家主子的窘迫。 梵立起初看到那位刚长大的主子抱着一个陌生女子不放,还颇有些心有惴惴,这时倒放下心来,再怎么说,他也不认同饥不择食。 鄢星路的确很窘,尤其是他上一秒还在苦思冥想,好像陷入难言的泥沼无法脱身。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却还是舍不得放开她。这会儿颇有些百口难辩的意味。 刘春花指着他,颤抖了一会儿,发现胳膊竟然是裸露的,又收回手,叫道:“你c你要做什么?我发现c我发现你这人不仅浑蛋,还是个小流氓!”她说着察看了下,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异常,为自己能及时发现这一点颇感幸运,然后才敞开嗓子一通骂:“真没想到啊!你c你竟然是这种人,我平常见你还算老实,谁知你好的不学,偏偏学着别人耍流氓”吧啦吧啦。 她一边说一边指手划脚,却又因为衣衫不整行动不便,一会把裸露的胳膊收回去,一会又因为没穿鞋脚冷搓一搓。但这一切都没能阻挡她教育鄢星路的热情,她一边保持距离向后退,以防对面的人因为某种激情扑过来,一边还苦口婆心叽哩呱啦地劝导他。直到最后终于退到餐桌边,撞到了桌沿,她一回头,看到静静摆在那里的饭菜。 鄢星路被她吵得太阳穴突突乱跳,无奈地坐在床边,一手扶额。他现在认定,自己刚才绝对是鬼上身了。 刘春花看了看饭菜,又看了看鄢星路,衡量了一下,觉得那只禽兽应该暂时没有发狂的迹象,主要还是因为口水已抑制不住,于是决定暂时告一段落,先填饱肚子再说。 窗外的两人神情阴暗的沉默了一会儿。最初梵立听到她那一通不堪入耳的教训,本来打算冲进去,好好收拾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幸好被二棱子死死拦住。 “依我看,那女子倒也不是个平常的人物。”他低声道。梵立年纪比他小些,且没有婚娶,不懂情思,可他却是懂的。比起梵立的愤怒,他更多的是担忧。 梵立不屑道:“一个风尘女子,却如此嚣张,我看她是活得不耐烦了。” 二棱子道:“此女看似举止粗俗,却有不同一般人的胆识和决断,不说别的,单是那副容貌” 梵立沉默了一会,这一点他无法反驳,那女子天生一副上好的容貌,却丝毫不懂得掩饰,反而因为过于率真爽朗更加引人注目。 二棱子见他不语,知道与自己有同样的担忧,他突然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殿下寄身于此?” “不算早,比你们早两个时辰。” 二棱子沉思了一会道:“此女虽然本性不坏,却非殿下良配。” 梵立明白他的意思,对他点了点头,“以后这个地方,我绝不会再让殿下踏足。” 屋内,鄢星路耳根子终于清净下来,抬头见刘春花正在餐桌边狼吞虎咽,他神色松了松,揉了揉眉心,向桌前走去。 谁知刚走两步,就听一声大喝:“别过来!” 刘春花说得急,连带着喷出一些饭粒。 鄢星路抹了一把脸,“你发够神经了没有?!” 刘春花腾地站起来,“我发神经?!到底是我发神经还是你发神经?”说着又端起饭快速扒了两口。 “好好好,”鄢星路一只手停在半空,握成拳,压了一会怒火,开口道:“就当我发神经。我问你,他们有没有因为老鸨的死刁难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相依为命 刘春花听到鄢星路这么一问,才突然想起来这一回事,三两下咽下口中的饭菜,冲门外看了看,确定没有异常后,跑到他面前,“你在想什么?!知道老鸨死了还敢回来?!” 鄢星路没有理会她的问题,问道:“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不过,回想下午的境况,应该是还没来得及为难她,这人就先自己病了个半死了。 刘春花还在惊疑不定,“我听说老鸨是中毒死的,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你干的?” 鄢星路睨了她一眼,“你认为我会用那么卑劣的手段吗?” 刘春花拢了拢衣服,“那可说不准。” 鄢星路被她噎住,低声骂了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抬眼见她连鞋也没穿,加上她身上的湿衣服还没换,担心她又烧起来,从衣橱取出一件衣服,走向卧房,喝道:“过来。” 刘春花原地不动,“干吗?” 鄢星路头也不回,弯身去床前取她的鞋子,“别废话,我耐心有限。” 刘春花瞪着他,“干吗?” 鄢星路耐心耗尽,直起身看着她,三两下跨步上前,长臂一伸去捉她,结果刘春花眼疾脚快蹭蹭地连退几步,鄢星路只得快步逼上前,最后还是运起轻功,提脚前飞了几步才一把拉住她,为了避免她再逃跑,将她手臂从脖间一扭绕到身后,紧紧抓在手中。 刘春花感觉喉咙被自己的手臂勒住,有点喘不过气来,正要拼命挣扎,忽然感到一只手覆上额头。 鄢星路单手扣住她,另一只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觉得没什么大碍了,低声道:“去床上躺着,以后不许光着脚走来走去。” 刘春花愣了会儿,咕哝道:“要你管。” “什么?” 刘春花叫道:“我说你快把我勒死了。” 鄢星路这才意识到姿势的问题,松开手,看着刘春花跳回床上,拉上被子。他走上前,说道:“你身上衣服被汗浸湿得厉害,先换下来,我命人把饭菜热了,再准备洗澡水,一会沐浴后再睡。” 刘春花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鄢星路嘴角抽了抽,懒得理她,转身出去了。 刘春花躺在床上,等四周安静下来,她转过身来躺平,看着床顶,窗外吹来一阵风,将烛火吹得忽明忽暗,她眼中的光芒也随之摇曳。 她竟然开始依赖他了。 她自幼过得清贫,父母老来得女,对她关爱有加,她懂事早,事事躬亲,不劳烦父母,却并不习惯没有依靠。在这里的这些天,她常常在午夜梦回时忽然惊醒,也曾在明白自己已是孤苦无依时掉过眼泪,可是现在,她觉得没那么难过了,好像一颗落入深潭的石子在飘浮许久后终于落到水底,不再虚晃飘零。 刘春花神思悠转了一会儿,身体的疲惫渐渐浮上来,很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鄢星路走出房门,见一名丫鬟正往前楼的方向走,正要开口叫她,眼前闪过两道人影。 后楼的不远处有一片种满奇珍异草的花园,因草木茂盛,晚上鲜有人迹。 鄢星路负手立在假山前,在他身后,齐齐跪着两个人。 “殿下,属下听闻前一阵子此处有殷国皇子聚集,若被人发现你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鄢星路冷道:“本王说过自有分寸,更何况,”他转过身,试图说服两人,“我每次出宫必戴着面具,在宫中见过我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如今又远在殷国,怎么可能被人识破身份?” 梵立正要心急口快地说什么,被二棱子拉住,后者探了探鄢星路的神色,见他并非顽固不听谏言的模样,只是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他索性顺着鄢星路道:“殿下所言不虚,不过,醉虹楼情势复杂,且常有皇家人马出没,可见非等闲之地,还是小心为妙。再者,阿采接到边境的消息,说苍其长老已派人送了信,不日便到,殿下不如先回去等消息,等布署周全之后,再来此地寻湘琴姑娘不迟。” 鄢星路听后踌躇了半晌,确认了一遍:“你说师父派人来信了?” 梵立见机行事道:“是,阿采已经快马加鞭去接信了。” 鄢星路思忖了一会儿,低喃了一句:“也罢,反正她人在这,一时半会也跑不了。” 梵立当即面露喜色,正要上前施展轻功带他离开,又被鄢星路摆手挡住。 “慢着,我先命人去送洗澡水。” 身后两人看着他迈步远去,相互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梵立挠头道:“殿下莫非是中邪了?” 二棱子低叹一声:“你这次倒是说对了,不过咱们的殿下啊,却还不自知。” 梵立一听急道:“那可如何是好?这邪可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二棱子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也束手无策。”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是殿下有个好歹,你我都不必活了。” 二棱子长叹一声,背着手沿原路返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盼着殿下能多把心思放在回宫辅政上。” 梵立听了个一知半解,但连他也看得出来,最近自家主子对他们的关心越来越少了,更不用说朝政了。 刘春花吃饱喝足后沉沉地睡了一觉,一觉醒来看到夜色已深,周遭静寂,她起床在屋内看了看,没看到鄢星路的人影,只有一大桶洗澡水留在外间,她试了试水温,虽不是太热,倒也还温着。 “难不成为了让我洗澡,先躲出去了?”她喃喃自语,又看了看房门,扣得很紧,当下决定先洗为快。 但她为了以防万一,把门从里面顶了好几个拖把,还拖了个小案几过去,这才放心大胆地脱去衣衫,爬进浴桶里。 二棱子离开醉虹楼前,吩咐了几个弟兄在雅琴阁外守着,一是为了保护刘春花,免遭不测,更是为了监视她的行踪,一面之缘算不了什么,因为身处这种地方,连二棱子也拿不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几个弟兄都年少方刚,看到美人入浴,十分纠结,正想偷偷地搂一眼,被一个年龄稍大的年轻人挨个打了个爆粟头,“找死啊你们!殿下的女人也敢偷看,眼珠子不想要了?!” 那几个顿时老实了。 刘春花美美地洗了一个澡,换好衣服,在桌前等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打了好几个盹,等到天都快亮了,鄢星路却始终没回来。 她耐着性子等到太阳升起,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索性披系好外衣,打算去外面看看人到底死哪去了。 就在她准备出门时,推门声响起,从外走进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能征善战 殷国的百姓无一不晓,皇帝的那几个儿子中,良莠不齐,好的非常优秀,不好的也为数不少。皇上一直未立王储,原因一半是他还年轻,儿子也还年幼,另一半原因则是,其实早有人选,不怕纠结,到时大笔一挥,盖上御印,何时想立便立了。 而那个人选,就是人们心目中威风凛凛的二皇子。 因大皇子庶出,且为人不淑,大家便直接把他省略了。所幸二皇子十分争面,不仅生得一表人才,而且能征善战,这几年来,殷国的疆土飞速膨胀,有一半要归功于这位热衷于打仗且逢战必赢的二皇子。 这些消息,刘春花零零散散的也听一些下人谈起过,尤其是二皇子的迷妹颇多,经常聚在一起满眼崇拜的讨论,让刘春花想起在她那个时代人们追星的情景,为了一个素未谋面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茶不思饭不想,她是几辈子都理解不了的。 早上,刘春花刚要出门,却看到湘舞脸色急皇地前来找她。 “昨日听说妹妹有恙,可安好了?”湘舞上前打量了她一番,握住她的手问道。 “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姐姐为何神色慌张?” 湘舞道:“妹妹有所不知,醉虹楼要出大事了。” 刘春花怔怔地看着她,“何事?” “我无意间听到两个捕快说,妈妈的房里搜出了给敌国通风报信的信笺,那些信现已到了二皇子手中。二皇子震怒,要彻查醉虹楼,但凡与敌国有染的,一律格杀勿论。” 刘春花目瞪口呆,“敌国?” 湘舞拍着她的手道:“妹妹怎么糊涂了?这些年我们没少打仗,二皇子逢战必赢,却唯独啃不下金国这块硬骨头。传言妈妈的信笺上写的都是金国的文字,你我并不识得。” 刘春花听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顿觉松了口气,也没什么兴致再问下去,金国什么的,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不过还是敷衍道:“那姐姐还是小心为妙,拿不准的东西可要收好了,别被发现才是。” 湘舞却没她那么坦然,依旧忧心忡忡,“可我总觉得,事情才刚开始。醉虹楼,不,只怕整个京城都要不太平了。” 刘春花甚觉她杞人忧天,安慰道:“我听闻殷国如今国土扩张,国力日益强盛,应是百姓之福才是,这些打打杀杀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干系?横竖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湘舞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妹妹你太天真了。如今二皇子四处征战,只会令国库亏空,生灵涂炭,风水轮流转,说不好哪天祸端就会降临到我们头上。” 刘春花连忙捂住她的嘴,“嘘!姐姐万不可胡言乱语。要查让他查去!反正你我都是清清白白的。”说着看了看门外,疑惑地问道:“我怎么觉得楼里今天清净了许多?” 湘舞一听,无奈道:“大家都忙着去城外迎接二皇子了,尤其是那些丫鬟婢子,平日里都把二皇子当成她们的梦中情人,这会儿” 刘春花道:“哦?那二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姐姐可见过?” 湘舞听后低下头,脸色不甚明朗,低声道:“见过一面,却离得甚远并不清晰。不过,妹妹怎么倒问起我来了,二皇子不是钦点过你吗?” 刘春花呆若木鸡,“啊c啊?”挠着头,苦思冥想,有这等事?这原主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她现在甚觉难当大任啊! 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高烧不退时所做的梦。 从梦中的情景看,原主一家应该是在一场变故中全部罹难,她是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而那场变故,似乎与皇家有关。 她想了想,将湘舞拉近,神情严肃,“我有一事要问姐姐,”低声问道:“依姐姐看,当今圣上是个明君吗?” 湘舞顿时神色惶恐,“妹妹切莫谈这些问题,岂不知隔墙有耳,万一触怒权贵,不是闹着玩的。” 刘春花听她这么一说,隐约有了些猜测,故意问道:“怎么了?难不成还满门抄斩不成?” 湘舞扑上前捂住她的嘴,“妹妹今日怎么了?竟说些不着边的话,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你忘了十年前左相一家的惨剧了?那场大火何等蹊跷,连朝堂大臣都敢怒而不敢言。如今虽然看似太平,但福兮祸所伏,休再胡言了。” 刘春花见她惊恐不安,不便再问,只好先按下不言,却耐不住心潮起伏。 她至少可以断定两件事,一是原主很可能就是左相一家唯一的幸存者,二是这个皇家是真的不好惹。她下定主意,以后和皇家有关的事她都躲的远远的。幸而她志不在此,只一心做个老实本分的百姓。 想到这,她长叹一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啊? 湘舞见她面露愁容,感同身受,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言,各自忧心。只不过,谈话间,她见刘春花多次看向门外,有几次传来男子的脚步声时,她甚至引颈相望,不禁问道:“妹妹可是在等什么人?” 刘春花听后赶紧回过头,佯装看风景道:“没c没有。我哪有那么无聊?”一边心里暗道人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她上次骂得太狠了,把人给骂跑了? 湘舞看她脸上阴晴变幻,笑了笑,揣测着问道:“妹妹,你和之前那位公子” 刘春花干笑一声,眼神飘了飘,说道:“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 湘舞一向对人体察入微,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以为是被说破了女儿家的心事,有些害羞,开导道:“妹妹不用瞒我,到我们这个年纪,也是时候找一个好归宿了。我见那位公子对你多番出手相救,显然是十分紧张你,妹妹这是有福气了。” 刘春花有些听不下去,又不好争辩,她是没见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恨不得谁掐死谁,转而问道:“姐姐只顾说我,你和那位七皇子怎么回事?” 上次在聚宴堂时,她看到两人相处的样子,情不自禁回想起自己的爹娘,他们看彼此的眼神是如此信任c亲切,好像彼此间有独属的语言,无需开口,便能会意。 所谓情真意切,是无法掩饰,更掩饰不了的。 湘舞闻言沉默半晌,低声道:“妹妹又拿姐姐说笑了,似你我这等身份,”说完又觉不妥,改口道:“如今我身处烟花之地,怎敢妄图皇家之人倾心相待。” “姐姐不要妄自菲薄,那一整晚,七皇子的眼神都牢牢地黏在你身上,眼睛都不带眨的,我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湘舞一点她额头,笑道:“你自己都疲于应对,哪只眼看得清楚真切了,就知道胡说八道。” 刘春花见湘舞竟能拿自己的终身大事说笑,又想起她之前的告诫,知道皇宫里的人皆是口是心非,要么就老谋深算城府极深,没几个正儿八经的老实人,便不再想法儿劝她。两人闲话了会家常,湘舞本要教她做些女工,但被她借口推辞了,万一露出马脚,要她怎么解释。 最后还是湘舞想起,之前她的琴弦无故断了两根,她用自己的银子为她置办了两根上好的马鬃弦。二人合力换上,折腾了大半日,到傍晚时,湘舞因有人点舞,便先行离开。 到了这会儿,刘春花差不多能确定,鄢星路应该是跑掉了。 她坐在桌前思忖了一会儿,走了也好,原本就是想让他离开的,老鸨的死因还未查明,也省得牵连到他身上。 然而就算再怎么安慰自己,一股难言的失落还是像雨天的潮湿浊气一样,黏黏的堵在胸口,让她窒闷不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心狠手辣 二棱子的商铺这一日顾客极少。两天之前他们便得到消息,说二皇子欧阳杰不日从南疆凯旋。不过,出动这许多人马,大半个城万人空巷,让人只觉不可思议。 “没想到这欧阳杰还挺得民心。”包三陪着二棱子坐在掌柜桌前,嗑着瓜子。 二棱子拈起一颗瓜子,边嗑边说,“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此人极擅与人为善,不仅朝野皆倾,而且美名传至天下,固此人心向背。”他说到这停了,只顾嗑瓜子。 “二呢?”包三催道。 二棱子眯着眼看了看门外,似乎在算着时辰,漫不经心道:“二啊,就是此人心狠手辣,锋芒毕露,令人胆寒而不得不屈从。” 包三闻言似有所悟,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觉得这个欧阳杰是哪一种?” 二棱子嗑完手中的瓜子,拍了拍衣摆上的瓜子皮,看了他一眼,“你说呢?”说完向守门的一个小兄弟道:“去,给准备饭菜,接风洗尘。”随后背着手向屋内走去,。 包三苦思冥想,“哪一种我怎么知道?”想着忽然面色一变,“哦,我知道了,难不成”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出现在视野中,他把手中的瓜子一扔,向外跑去,一边喊道:“二棱子真神人也。阿采,你回来了?!” 阿采在门前下马,进了门也不看他,边走边道:“快!情况紧急,快带我去见殿下!” 密道的书房里,梵立正在为鄢星路不愿意让护卫队跟着他去城里发愁,见阿采急惶惶地跑进来,问道:“如何?苍其长老来信了?” 阿采点了点头,“来了。不过我们的弟兄在送信途中折损了几个。” “为何?!” “此事一言难尽,殿下呢?” 梵立指了指房内,又在门口拉住阿采,皱了皱眉,叹道:“最近殿下情绪怪异,我等说话不比从前,小心才是。” 阿采虽然疑惑,却也没多问,答应了声便进去了。 书房里,鄢星路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之前从刘春花处带回来的粉金,之前一直没注意,这几次看上去,总觉得那金子的造型似在哪里见过,尤其是,他忽然想起,传言粉金极为珍贵,只在少数几个地方出产,放眼中原大地,也只有金国才有可能。 他越想越觉事态严重,加上之前遇见的士兵,很可能金国的金矿不仅在向外流失,而且有一部分他们尚未发觉的矿产在被人盗采。 他想得入神,过一会儿才听到阿采的敲门声。 见人拆信,鄢星路把信上的内容匆匆读了一遍,头也不抬地吩咐:“召集众弟兄,有急事商议。” 密道的议事厅里,梵立见人都到齐了,将信轮流传递着看了一遍,众人皆面露惊色。 “怎么可能?红延太后竟然不是金国人?” “苍其长老既然这么说,那必然千真万确。” 他们中有一部分人见过红延本人的,此时也纷纷道:“这么说我越想越是真的,红延太后虽生得貌美,但却不似我们金国的女子般身材硬朗,她个头娇小,而且脸型也不像我们一般的圆脸。” “对对对,还有她的头发,我们金国的女子都是卷发,她的却是直的。” “可是,那她到底是哪国人呢?” 这时一个卫兵无意间提出了一个猜测,“会不会是殷国人呢?殷国美女如此之多,倒是个盛产美人的地方。” 旁边有人见他竟然犯起了花痴,喝道:“去去去,你只见其倾城之貌,却不见其蛇蝎心肠。” 此话顺带而过,只是听者有心,鄢星路皱眉深思,虽然听似荒谬,却不是没有可能,若事实果真如此,那么,他眉头越皱越深,竟有些细思极恐,这很可能是一场早就布局好的巨大阴谋。 父王的性情大变乃至英年早逝,金矿的流失,朝堂的剧变 联系到一起,竟是一场瓦解金国的天衣无缝的棋局。 众人胡乱猜测了一会,气氛愈发沉重,渐渐安静下来,而为首的梵立c二棱子等人皆沉默不语,陷入沉思。 屋里仅能听到沙漏中沙子流失的声音。片刻后,二棱子打破僵局道:“殿下,此事该如何查起?” 鄢星路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他百思不解时,忽然想起桌上那块精美绝伦的粉金,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从殷国皇子手中流出的。 他问向二棱子,“殷国的皇子可都打探清楚?” “殿下,早就清楚了,”他本想说一直没机会向他禀报,见鄢星路眼神中的冷意,又咽了回去,详细禀道:“殷国目前常在朝堂活跃的皇子一共四位,二皇子欧阳杰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剩下的老四欧阳隆为人狡诈,品行不端,且极为贪财,老六欧阳喆不问世事,只顾吃喝玩乐,还有一个七皇子欧阳义城府极深,凡事不露声色。” “贪财?”鄢星路想了想,那么他在醉虹楼遇见的那个应该就是欧阳隆,他问道:“这个名叫欧阳隆的四皇子,此人还有何癖好?” 包三笑了一声,回道:“据说这人行事卑劣,几乎把所有缺点占全了,尤其喜欢逛妓院。”他说到这想起以前自家主子也经常这么干过,便笑不出来了,认真道:“不过他这逛妓院可是来真的,不像咱们殿下。”说完又隐隐觉得越描越黑,干脆闭口不言。 鄢星路没有理会他,确定了自己的推测。他吩咐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在红延有进一步动作之前,查个水落石出。” 众人皆应。这时阿采回忆起在边境多次遇到齐兵,向鄢星路讲述了当时的情况。 二棱子叹了一声,道:“看来殷国一直在多方打探我金朝的消息,只是不知道,殿下如今藏身在殷国的事还能隐藏多久。” 鄢星路道:“此事不急,最危险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二棱子道:“即便如此,还请殿下千万保重,不可鲁莽行事。” 鄢星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外,”他意有所指道:“以后本王外出,无需派人跟着。” 说完走出密道,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尽早除之 醉虹楼的搜查在之后的几天紧锣密鼓的进行,楼内的客人大幅减少,但另人奇怪的是,即便如此,楼内的富贵繁华丝毫不减,且仍时不时有笙箫竹管之声传出。数十年来,百姓们对此已是司空见惯,似乎因熟视无睹,对个中原因也不再追究。 转眼半月已过,朱运力装模作样的日日搜查,每层楼每个房间都不放过,连湘红等头牌也未能幸免。令湘红苦恼的是,以往类似的事塞些银子也就罢了,这一次朱运力却是来真的。 她暗地里曾问过他,到底原因为何,这个书信到底是谁写给妈妈的,朱运力却只道:“女人家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小心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她一边觉得恐惧,一边又忍不住深思其中的缘故,尤其是想起之前欧阳隆曾有过类似的信。 反观刘春花,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因为查案搜楼,她也不用动不动就去给客人弹琴,这让她更加轻松自在。只是有时会倚窗神游,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七日之后,醉虹楼里不见捕快的身影,之前四处暗查的卫兵也都退走,醉虹楼里又恢复往日的喧闹,富家公子c游士散客也都纷至沓来。 这一日早上,蔡知春前来雅琴阁,告知她晚上须到聚宴堂奏琴。 “不是没到下月月初吗?怎么又要去聚宴堂?”刘春花不悦道。 蔡知春倚在门前,语气凉薄道:“姑娘莫不是不愿意?要知道,醉虹楼可是有规矩的,就算像姑娘这样的红人,若犯了规矩,也不是闹着玩的。”自老鸨死后,她的权力一下子大了很多,在新的老鸨到来之前,整个醉虹楼一半的进账都是她在掌管,也因此,腰杆挺直了许多。 刘春花想起之前几次,自己都是险脱虎口,也不便跟她闲扯,问道:“这次都有谁来?” 蔡知春道:“来者是客,姑娘不必多问,只不过老奴还是给姑娘提个醒,这一次可不比上次,若是再出了乱子,谁也保不住你了。” 刘春花愣愣地看着她提着裙摆,扭着腰身越走越远,一边暗骂老妖婆一边觉得沮丧,这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 刘春花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她本来是打算用来干农活的,她爱极了春天里长势旺盛的麦芽,还有铺天盖地的草垫,欣欣向荣的长势让人惊喜。她想念在天气炎热时,坐在田边的树荫下,微风吹过时将汗吹干,闻着青草的芳香,大地像一张大手,稳重而宽容地托着她。 她不明白自己这些日子的失落从何而来,原本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由于相貌太扎眼,一直没多少朋友,却从没像现在这样,无论做什么都好像少了什么,寂寥和落寞像夜晚的月光,静静地笼罩着她,令她无处躲藏,也无处脱身。 整个下午,她都独自坐在琴前,手指漫无目的的划动。她并非有心弹奏,奏出的曲子时而断时而续,时而急时而缓,不成章法,却自成曲调,俨然一副少女心绪。 老鸨的览凤堂对面有一处华丽不相上下的闺阁,名曰醉虹阁,是之前的花魁醉虹的住所。历界花魁并非只有一人,但却有依楼名取人名的规矩,只要成了花魁之后,便都改名为醉虹。 醉虹阁内,欧阳隆恭敬地立在外间的卧榻前,似乎在等眼前的人发出命令。 那人一身玄罗衣裳,发间佩一顶精妙绝伦的金冠,既不显突兀又不失奢华。那人斜躺在榻上,看上去年纪不大,面容英俊,肤色黝黑,显得有些老成。此时双目紧闭,手中把玩一串佛珠,这种佛珠通体暗紫,只在南疆异域出产。 片刻的宁静后,那人手中的佛珠转动停止,“何人弹奏?” 欧阳隆侧耳听了听,便很快辨认出来,“这琴声,应该是醉虹楼的琴魁湘琴所奏。”他邪痞一笑,“怎么,二哥感兴趣?” 欧阳杰看了他一眼,将踩着高靴的双腿从卧榻上放下,坐起身,“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几个是不是把时间都耗在这儿了?” 欧阳隆忙低头,不敢直视他道:“当然不会,金国的事罗念每日向我禀报,我时刻不忘二哥交给我的使命。” 欧阳杰将佛珠扔到书桌上,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洗了洗手,边道:“说吧,金国如今局势如何。” 欧阳隆为他递上擦手的锦布,老老实实地回道:“红延虽然掌控了朝政,但是目前大部分兵权都不在她手中,而且朝中势力四分五散,一时并不好掌控。” 欧阳杰背手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们给我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欧阳隆忙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模样,“二哥放心,我已经传信过去,命她加快处理,所幸传国玉玺在她手中,掌握兵权是迟早的事。” 欧阳杰走到窗前,向琴声奏出的方向看去,“兵权眼下在何人手中?” “据传之前红延肃清朝野,罢黜了一部分官员,但唯独那个丞相顾策之自动请辞,眼下他虽人不在其位,但却掌握了金国的主要兵权。” “顾策之”欧阳杰沉思了一会儿,“倒是有所耳闻,此人虽年事已高,却行事沉稳,是难得的统将之才,若不能得为己用,尽早除之。” “是。” 此时琴声渐缓,似是弹琴之人已经疲乏,抑或是没有心情再奏下去,越发散漫。 欧阳杰回过神,“老鸨中毒的事,是你干的?” 欧阳隆咧嘴笑道:“任何事都瞒不过二哥的慧眼。” “你不必拍马屁,她知道什么了?” 欧阳隆道:“这个老女人竟然偷偷查看红延的信件,我原以为她不识字,谁曾想她早年在金国呆过一段时间,认识一些金文,所以得知了红延的秘密。” “有没有泄露出去?” “据查,暂时没有。” “暂时?” 欧阳隆立刻低头道:“绝对没有。” 欧阳杰想了会儿,又问:“红延既然掌握朝政,之前那个太子作何处置?” “这个”欧阳隆犹豫了一会儿,讪讪道:“在老皇上病死的当晚,逃之夭夭了。” 欧阳杰瞪着他,“逃了?” 欧阳隆赶紧道:“已经在四处搜捕,绝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啪。 欧阳杰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巴掌,看着他还有些无辜地表情,骂道:“蠢货!此人绝不能放过,他既然能在红延的眼皮子底下过了三年,还安然无恙,可见绝不是一般人,你们竟然能让他逃了?!” 欧阳隆见他震怒,知道把事情办砸了,不敢说话,只一味唯唯喏喏。 “三日之内,把人找出来!” “三日?” “怎么,还嫌长?” “不c不是。”欧阳隆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好。我这就去办。”说着躬身行完礼,撒丫子向外跑去。 “回来!” 欧阳隆连忙又刹住脚,“二哥请吩咐” “她住在哪?” “她,谁?”欧阳隆一脸懵逼状,见他头侧向窗外,又立马明白过来,“哦,她她在雅琴阁” “嗯。”过了会儿,欧阳杰看向还呆在原地的人,骂道:“还不走?” 欧阳隆被当头棒喝,猛回过神,立刻转身向外跑,心里暗咒,怎么连二哥也看上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相思成疾 雅琴阁里,刘春花正一手托腮,一手心不在焉的在琴弦上划动。说来也怪,她对原主的这副身体全无不适应,任何之前的动作在潜意识中都根深蒂固,信手拈来,弹琴时即便神游天外,也能无意间奏出一首曲子来。 她这么划动时,不禁又想起之前鄢星路握住她的手试音的情景。看不出来,他竟是个精通音律之人,只是一个男孩子家,练这种家伙什作甚?想来他也是个富家公子,不仅生得细皮嫩肉,终日里也不必下地干活,只玩些虚头八脑的。 正胡思乱想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刘春花以为是来送饭的,但看窗外,天色还早,估计是因为晚上有大事,让她们提早准备吧。她强打精神,提裙向门前走去。 她打开门,头也不抬,只说了声:“放在桌上吧。多谢小哥。” 等了半天,门外的人全无反应,抬眼一看,不禁愣住。 这人是谁? 个头虽比不上鄢星路那么高,却也生得恰到好处,尤其是一双浓眉大眼炯炯有神,此人肤色偏黑,许是经常受到风吹日晒,且那身格比鄢星路看上去硬朗的多,多半是经过摔打的。 “请问你是?”刘春花瞅了半天,眨了眨眼问道。 欧阳杰耐心地等她看够了,期间自然也把她看了个够,不等她开口,迈步走进屋内。没过多久,有丫鬟端着茶盘过来,显然是特意精心准备了一壶好茶。 欧阳杰坐在桌前等了半天,见她并没有前来倒水侍候的意思,挑了挑眉道:“没想到湘琴姑娘这般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把本王忘了?” 本王? 刘春花挑眉想了想,难不成是哪里来的山大王?还跟原主有些交情不成?不过话说回来,她对此人全无陌生之感,甚至忍不住还想亲近。 她不动声色地来到桌前,弯身倒了一杯茶,端到他手中,“大王莫怪,我之前病了一场,醒来后人便有些糊涂。” 欧阳杰没有立即接茶,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在琢磨大王这个称呼。就在刘春花以为他不喝,打算把水放下时,慢悠悠地伸出手端过茶杯,“你总该记得自己是谁?” 一语问毕,刘春花轰然愣住。 他说时心不在焉,只像话家常一般,况且她身处此地,总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听在刘春花耳中顿如五雷轰顶,完了完了,这还是她自魂穿来第一次面对如此直白的质疑,自己是谁她哪清楚,要不是之前做了那两个奇奇怪怪的梦,她到现在也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过幸好她之前有所准备,也曾预想过遇到这种紧急情况该怎么办,她不紧不慢地倒了杯水,自己先喝了起来,开口道:“大王说笑了,我自然记得,自己是醉虹楼的琴师湘琴。” 欧阳杰看了看她刚放下茶杯的手,那是只适合弹奏的修长的手,他对琴艺并无兴趣,吸引他的是金戈铁马,铮铮响鼓,可刚才的琴声却不知为何打动了他,就像是在坚硬的外壳下产生由内而外的共鸣,令他不由颤动。 “你从多大学琴?” 刘春花皱了皱眉,这是个查户口的吧? “这个很早,早到我已经不记得了。”她答道。 “刚才的曲子,是何曲?” 靠,刘春花真有点忍不住想骂人了。他哪来这么多问题? “随心所奏,并无曲名。” “你似乎对我很不耐烦?”欧阳杰看着她,忽然笑了笑。他极擅看人,带兵打仗,首先要知己知彼,想要摸清对方的性格,自然要先学会察言观色。刘春花虽然能装模作样地掩饰一下,但在他这样的高手面前宛如透明。 刘春花心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也不退缩,胡乱找个借口搪塞道:“方才蔡妈妈告知,晚上楼内将有贵客,千叮万嘱,因此心下不安,望大王莫怪。” 欧阳杰没有怪她,他对着那张没有遮上面纱的面孔,眯着眼看了很久。 久到像在透过她,回忆一个人过往的一生。 在这期间,刘春花一直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茶杯,他能安静一会不再问东问西,对她来说求之不得,他不开口,她便也不问。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杰看了看她两口气下去已经喝空的茶杯,嘴角勾起,和善道:“湘琴,你可否再回答本王最后一个问题?”他站起身,逼近刘春花,看着她的眼睛,“这次,你可要想好了。” 刘春花看着他越来越近,忽然有种难言的不适。依相貌威严来看,他并不输于鄢星路,却不知为何,一旦靠近到一定距离,她便难以接受。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道:“大王请问。” “十年前,你在哪?” 刘春花现在认定,此人是专为调查她而来,难不成原主和他有什么瓜葛? 她甚至有预感,这个问题,他之前也许已经问过原主了,那她该怎么回答好呢? 想来想去,终觉不妥。而对面的人显然已经越来越不耐烦,那阴森的笑容似在宣判她的罪刑。也许正如他所言,可要想好了。 这时,她灵机一动,既然自己刚才的胡言乱语他都看穿了,所幸给他来个痛快,也不再装模作样,直截了当地答道:“大王,我与你所识之人并非一人,您跟她的过去,我真的一概不知。” 欧阳杰看着她,那双浓黑的眼睛在逼视对方时,犹如狼虎视向猎物,刘春花大大方方地任他看,直到他眼中的戾气终于逝去。 欧阳杰仰天大笑了两声,连道:“有趣,有趣。”然后颇有兴致地看了她两眼,转身走出门去,只留下一句:“本王喜欢你的琴,更喜欢你这个人,有趣。” 走出房门后,欧阳杰脸色倏然变得阴厉,但很快又双眉舒展,嘴角勾起笑意,低语道:“怪本王对此人一直心存疑虑,未曾想竟是醉虹楼难得一见的爽朗之人。” 到了晚上,刘春花发现醉虹楼这一次的排场前所未有。上一次的时候,聚宴堂除了舞台周边的雅座,台下还放置了诸多酒桌以供散客使用,这一次却没了酒桌,舞台虽小了很多,却装饰得极为豪华,最前排非是一般的餐桌,而是改成了罗汉木的卧榻。 刘春花有上次的经验,不敢去得太迟,于是和湘舞相约,两人早早地赶到了,却未曾想,即使如此,聚宴堂上还是早早地聚集了很多人。 “姐姐可知那些都是何人?”刘春花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饮酒作乐的人,向湘舞问道。 “妹妹难道不知,今晚宴请的都是皇家贵族的公子?” “啊?真的?” “我骗你作甚,”说话间已到了台前,湘舞指了指离人群稍远一些的卧榻,引着她过去,“妹妹今晚切记莫要多说话,皇家的公子得罪不起,有些人更是位高权重” “姐姐,你确定?”她话未说完,被刘春花打断。 湘舞见她眼神怔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跟着一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无奈之举 这段时间以来,鄢星路苦于搜查不到欧阳隆的消息。城中其他地方,越深入皇城腹地,越是戒备森严,他们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梵立与二棱子偷偷潜入过几次,发觉风险太大,鄢星路本欲孤身前往,被二人拼命劝住。 “想我金国本有商路精明的家底,如今竟然对殷国束手无策。”鄢星路立在皇城外,从外看去,皇宫虽比不上金朝的宏伟,却也十分精致。 “我们惯于把智慧用在生意之上,而对他国政治太过信任。看来以后,也该命国师召集商贾改改这个传统。”二棱子道。 “好在我们天性警戒,这些年不知有多少细作妄图打入我朝,均被识破。”梵立道。 “事已至此,殿下有何打算?”二棱子看向立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人,低声问道。 鄢星路没有立即回答他,许久后喃喃自语,“看来只剩这一个办法了。” 二棱子隐隐若有所觉,不放心地上前道:“殿下若有计谋,只管吩咐我等,万不可孤身涉险。” “你们已经做的够多了。阿采一连几日奔赴边境,既要搜集消息,又要应付殷国士兵,我们的朝臣都被关在死牢里,如今金国在殷国的商铺十有九放弃生意,为了我回朝日夜奔波,我若再不做点什么,如何对得起他们?” “可是殿下,我们最大的心愿,是希望您能安然无恙。” “而我最大的心愿,”鄢星路看着他,“是希望你们能安然无恙。”他深吸一口气,背过身,看着天上渐弱渐白的月牙,“朝内的形势,师父不言,我却知道比你我想象得都更糟,再想不出制敌之策,面临的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梵立惊道:“殿下为何如此妄自菲薄?我金朝物产富饶,国力强盛,只不过眼下受妖女惑乱,一时朝事不顺而已,殿下切不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话未说完,被二棱子瞪了一眼,虽然不服气,但还是缄口沉默了。 空气似乎静止。没有人再说话。 他们静静地看着这个初入世的英俊男子,第一次发现,因为承担着常人几倍的压力,他早已经脱去这个年纪应有的活脱开朗,变得沉默寡言,威严令人敬仰,只是周身蒙上的沉郁却又忍不住心疼。在那微蹙的眉尖,似乎还含有一股令人无法言说的凝思。 早起燕莺啼,台前野花开,春露洒树尖,戴月荷锄归。 鄢星路默念着这首不伦不类的诗,是他无意间从刘春花口中听来的,她干活时总爱叨几句不着边际的话,许是没有好好读书,把古诗改得面目全非,不成样子了。 这是她想过的日子?而他,又能否帮她实现?他下意识有了这样的想法。随即又像是逃避一般,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许久,二棱子道:“殿下,您是要回醉虹楼去吗?” 鄢星路低下头,看着月下的影子,“那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随后像是做出决定,运起轻功,头也不回道:“你们不必跟来。” 二棱子迈出去的脚硬生生止住。 “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说殿下会不会出什么事?”梵立看着他独自离开的背影,在他旁边问道。 二棱子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他一边脑中迅速思索部署的办法,一边考虑鄢星路可能遇到的危险,却发觉因为人手短缺,什么都做不了,只好先往回赶,回头道:“别傻站着了,天快亮了,城门一开,小心被人发现。” 天已破晓,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留下两道斜长的影子。 梵立小跑着跟上他,笑道:“哎,你有没有发现,咱们殿下是个百里挑一,不,万里挑一的美男子?” “发现又如何?” “你说殿下会不会桃花运太旺?到时娶几个殷国顶尖的美人回去,也不枉在殷国呆了这么长时间。” “有时间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帮殿下回宫。”二棱子不理他,施展轻功,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就怕殿下没搞定美人,先被美人吃定了。” “不会吧?!” 聚宴堂上,刘春花隔了两排人影,看着坐在不远处卿卿我我的两个身影,一个衣着似火,语笑嫣然,眼波频频递向身旁人,一个星眉朗目,关注地低头看着眼前人。 她脑子有点懵。 湘舞察觉出她的异常,顺眼看去,也是一愣,不相信那位之前几次帮湘琴脱围的公子,竟会陪在湘红身边。 刘春花一再地确定自己没看错后,脑中前所未有的一片空白,那双水灵灵地眼睛像被挖出一个无底洞,空洞的瞳孔微微晃动。 鄢星路忽然抬起头来,越过不远的距离,看到了她,目光定住。 刘春花的意识有一瞬地挣扎,似乎想听他说什么,可是等了又等,他什么都没说。 湘红本正低头说着什么,敏感地意识到气氛的异常,抬头看到正目光相对的两人。 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滑了两滑,浅笑道:“公子莫非是舍不得旧日情人?要不要,湘红给妹妹让开位置?” 鄢星路回过神,低下头看她,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不必,我只要美人相陪。” 湘红满意一笑,挨得他更紧,柔声道:“公子真会取笑人家,依我看,湘琴妹妹更是相貌不俗,美过我十倍。你说呢?” 鄢星路明知刘春花还在看他,却故意绕过她的眼神。他一抬手,饮尽眼前的杯中酒,搂住湘红的手微微颤抖,却在最后关头握拳稳住。 湘红没听到他的回答,又问了一遍。 他心不在焉地答了声,“嗯,你说的都对。” 湘红脸色陡然一变,赌气起身,“公子既然青睐妹妹,湘红去把她叫来好了。” 鄢星路完全没听她说什么,这时见她动怒,连忙拉住她,“你误会了!”他只轻轻一拉,湘红却身子一软,顺势倒在了他怀里。 刘春花直愣愣地看着两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打情骂俏,如胶似漆,眼眶干涩的紧,身上莫名有些发冷。她下意识地抱了抱胳膊,怀中的琴咣地一声落下。 这时,一个人影来到她眼前,弯身捡起琴,起身时挡住她的视线。 刘春花漆黑地瞳仁晃了晃,恢复了一丝亮光,看到站在眼前的人双目炯炯,正是之前那名男子。 欧阳杰站在她面前,发觉她面色苍白,眼神呆愣,关切地问道:“身体不舒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光芒四射 欧阳杰见她不似之前的神采飞扬,双眉紧锁,隐有怒意,可即便如此,仍有几分直爽的可爱。 此时,湘舞见欧阳义从侧门进入,加上自从欧阳杰出现后,她便十分拘束,便向他行了个礼,离开二人,与欧阳义一起寻了个坐处。 刘春花呆了一会儿,觉得眼前的人挡得她有些烦,想绕开他走到一边,却被欧阳杰拦住,“湘琴姑娘,你的琴。” 刘春花愣愣地接过琴,声音低哑道:“谢谢大王。”转身要往一边走,却又听他问道:“姑娘今晚可有陪客?” 她一听到陪客二字,登时怒意上涌,正要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抬头恰好看到不远处依旧搂抱在一起的两人。 呵 鄢星路本有心让湘红坐下,奈何她一直勾着他的脖子,他总不能一把推开她,只好按下不适,也正好借机探听消息。 因为之前听说,欧阳隆这几日因公务忙得马不停蹄,暂时不会出现在醉虹楼,他便借机买通了蔡知春,打算通过湘红打听此人的底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正半推半就地搂着湘红,忽觉一片冷意袭来,抬起头,看到刘春花那双冷意十足的杏眸。 后者却淡然收回了视线,一手挽过身旁的欧阳杰,笑道:“大王,妾正愁无人相陪,还望大王不要嫌弃。” 欧阳杰自不推托,面露微笑,任由她牵着坐到前排中央的位置。 周围的人见到欧阳杰,无不退避三舍,随后便有丫鬟端茶盘上前斟茶,众所周知,欧阳杰爱品茶,尤其喜爱南方盛产的碧螺春,因此每次来都有人专门奉上茶来。 鄢星路看到刘春花牵了个男人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眸子里如火中烧,掌心越握越紧。 耳边传来一声痛呼,他回过神来,看到湘红皱着眉头,揉着自己的手腕。 “公子,你弄疼我了。”湘红娇滴滴地嗔怪道。 鄢星路连忙松开手,借机将她放到一边,“对不住,你先坐一会儿。”说罢直起身,一刻不离地监视坐到前排的两人。 卧榻共有三排,一排五张,加上酒桌,倒也占去了不少位置。前排眼下只坐了刘春花和欧阳杰,两人独占中央,两边都空着。 中间那排已几乎坐满,鄢星路和湘红因为来得早,坐得比较靠近中央,阴差阳错地离刘春花两人最近。 刘春花听到身后传来湘红的嗔怪声,心里一阵作呕,加上本就郁结难解,看到丫鬟端上的茶,取出杯盏哗地倒出一杯,不料茶水刚沏成,正是滚烫,她又动作过猛,有一半泼出来溅到手背上,烫得她痛呼一声,捂住手背。 欧阳杰见她受伤,喝道:“来人!”拿过她的手仔细察看,见红红地一大片,便放到嘴边吹着,为她降温。 鄢星路看到此情此景,浑身血液窜涌。从他的位置过去只是两三步的距离,就在他要不顾一切冲上前时,湘红忽然扯住他的衣袖。 “公子,你可是在吃醋?” 鄢星路回过头,他虽然会说殷国语言,但毕竟只是通些皮毛,不太理解这等隐喻的话,问道:“何意?” 湘红从刚才就隐隐觉得他心思并不在自己,只当是他故作不解,便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公子是不是因为湘琴妹妹陪了别人,心有不甘?” 她这一问,鄢星路彻底愣住,是这样么?他想了想,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他很符合那个吃醋的现实。他在吃醋。毋宁说让刘春花陪别人,就是别的男人看她一眼,他都会心有不适。 湘红看到他的神情,早就猜了个大概,也不恼,只是开解道:“公子即便再心有不甘,也该知道,她身旁的男人万万开罪不起。” “哦?他是何人?”鄢星路冷道。 湘红瞪了瞪眼,几乎为他的无知感到震惊,“公子难道不知,那人正是当朝太子的不二人选,二皇子欧阳杰?”此话一出,鄢星路有一瞬的怔愣,随即看着那人若有所思。 湘红又自作主张地为鄢星路找了个借口,“也是,似公子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不理这些俗事也是正常的。” 她说这话时,完全忘记了当时的语境,要是被刘春花听到了,估计牙都要笑掉了。 不过此时的湘琴姑娘正扶着额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心里暗咒人到倒霉时,真是喝凉水也会塞牙缝。 欧阳杰捧着她的手认真地上好药,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本来想让你服侍本王,现在倒反过来了。” 刘春花冲他歉意一笑,“多谢大王。” 她那一笑,令欧阳杰一愣。在三年前,他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次无非是你问我答,那时的湘琴戴着面纱,即便最后被他伸手揭开,她也始终面无表情不动声色,拒人于千里之外。此刻乍看美人笑容,如霁月破云,光芒四射。 他那一番痴迷入神的表情,全部落在身后的鄢星路眼中。只不过,刘春花对他从刚才起连个眼神都欠奉,他只有干着急的份。 鄢星路见那个欧阳杰没有什么更出格的行动,便尽力稳住心神,当务之急,是先想方设法从湘红口中套出消息。 湘红见他把心思收回,放到自己身上,微微一笑道:“公子想通了?”于她来说,男人就像衣服,好的衣服别人穿过了她再穿也无不可,穿到她身上那一刻,便是她的。 鄢星路也笑了笑,“让你见笑了。不过,欧阳杰是忙于政务之人,传言前几日刚从战场凯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话未说完,被湘红捂住嘴,“公子怎可直呼二皇子名讳?”说着拿眼瞟了瞟,见他人并无所觉,才放下手,欠身为他斟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道:“公子有所不知,二皇子在皇城的机会并不多,但每次回来,都会将众皇子聚到醉虹楼一次,对他来说,这里算是他的一处别苑。” 鄢星路暗想幸亏之前二棱子人脉甚广,从一个富家子弟那买到了这次聚会的门帖,否则很可能错过这次机会。 对于自己的身份,他只谎称是一个商贾的侄子,到京城来见见世面,对于湘红来说,客人的身份只是一个幌子,来到这里,就只是客人。 此时台上已有舞女随乐起舞,鄢星路在乐声的掩护下与湘红相聊,“听闻几位皇子各有千秋,我见之前四皇子对你青眯有加,不知近日都喜好玩些什么?”他说着又补充道:“在下与叔父要在京城做生意,自然要投其所好。” 湘红理解地一笑,“你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四皇子虽算不上个好相与的人,但也和大多数普通男子一般,喜欢玩乐,尤其是,”她说到这顿了顿,因为又发觉鄢星路的心不在焉。 鄢星路看到刘春花那只受伤的手还在欧阳杰手中,用另一只手嗑着瓜子,两人聊得不亦乐乎,心里一阵不自在,这个猪头,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这时乐曲结束,四周稍微静下来,他才发觉湘红一直在看着自己,讪讪地问道:“刚才说到哪了?尤其,尤其什么?” 湘红也见怪不怪,继续道:“尤其是钱和女人。” 鄢星路闻言故作惊讶,“他一个皇子还缺这些?” “他虽然是皇子,却也挡不住隔三差五地满处挥霍,尤其是在京城,吃喝玩乐哪一样不要钱?况且,玩女人,也是个不小的开销。”她说到这,意有所指地冲他眨了眨眼。 鄢星路笑了笑道:“我是小本生意,自然比不得皇子,湘红姑娘不会瞧不上我吧?” 湘红闻言一笑,“我也不是稀罕那几块金子,只要公子待我好,我便心满意足。” 鄢星路借机问道:“四皇子给你的是金子?出手果真阔绰。” 湘红顿时不满道:“哼,他给我的皆是不上成色的狗头金,那些我还看不上呢。” “可是在殷国,金子是珍稀之物,狗头金块大成色足,姑娘竟还看不上?” “以前是珍稀,可是这几年来,金子已不稀罕了。” “哦?我倒不知,从何时开始?” 湘红歪头想了想,“大约三年前吧。” 鄢星路暗自思索,又问道:“你可知,殷国的金子都从何处流出?” 湘红不假思索道:“四皇子手中啊。”她说完又隐隐觉得不妥,这是欧阳隆一次喝醉时吹牛说出来的,为外人知道恐有不妥,但一想鄢星路反正是个小商人,不会有什么大碍。 鄢星路想了想道:“那四皇子的金子,都从何而来?总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 湘红心不在焉道:“这我哪知道?他但凡在我这过夜,都有随从跟着,禀报时都是背着我去说,不过他们之间有暗号,我倒是听过几次。” “暗号?” 湘红只当作是玩笑一般讲给鄢星路听,“一个说什么月黑风高杀人夜,另一个答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她说到这,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我记得妈妈死之前一晚,就听到他在外面和别人这么对过。”说到这喃喃自语,“难道妈妈的死和他有关?” 鄢星路乘胜追击,“你知道什么线索吗?”一个皇子竟然亲自出手去杀一个妓馆的老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果然湘红道:“妈妈房中曾被搜出几封信,上面写的是金国的文字,我在四皇子那见到过。” “你见到信了?” “嗯。只是我又看不懂。” 鄢星路眼神暗下去,难道线索就这么断了? “不过,我趁他们不注意,拓了一份副本。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鄢星路看着她,眼神中光芒闪烁,“在哪?” “在我房中啊,那种东西我随身带着干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狂风大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已深了,在这期间宴会有条不紊地进行。欧阳杰似乎很享受这次宴会,因为按他们以往的经验,每每过不了两个时辰,他都会起身走人,当然会有一位美人相陪,花魁居多,不过自从醉虹失踪后,他又南征北战,来醉虹楼的机会越来越少,相陪的人几乎没有一定的。 刘春花本来这个时辰早就呼呼大睡了,只是听着身后两个相谈甚欢的人,她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一丝瞌睡的意思也没有。 欧阳杰只淡淡地看着她,偶尔品一品茶,有时问她一两句什么,这次不像之前,少了很多咄咄逼人的气势。 “平日里也睡得这么晚?”欧阳杰看了看她的手,红肿的部分消退了许多,但中间还是起了水泡。 刘春花觉得胳膊总被他端着,有些累,正要把手抽回来,又被他抓紧,不过她还是用力抽了出来,把衣袖放下道:“平常百姓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自从来了这里,什么都乱了。” 欧阳杰稍有失落地看了她受伤的手一眼,也不气馁,“你琴艺如此之高,不如上前奏一曲?” 刘春花低着头,看了眼桌上的琴,低声道:“没兴致。” 欧阳杰勾唇一笑,从刚进堂中起,他便隐隐觉得有一束目光如影随形,时不时落在他们的方向,他平日里受万众瞩目,对这习惯了,但此时细想,又觉得不对,那目光似乎更专注于他身旁的这个人。 醉虹楼五位美人中,湘琴年龄不大不小,却是最晚向众人露出真面容的一个。欧阳杰三年前第一次见她时,她年龄尚小,虽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却还稍显稚嫩,如今三年已过,她那张脸十足十地应了那句: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这一点不只他发现了,显然很多人都发现了。 欧阳杰还发现,这个女孩真是一点心事都藏不住。他本人无论情场战场都无败绩,但对类似的心情,还是可以揣测一二。 她仿佛是在因谁而失意。 想到这,欧阳杰呷了一口茶,有点意思,他第一次遇到值得挑战的事。 “湘琴,你若想引人注意,这么一直坐着可不行。” 刘春花听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道她巴不得一个人清清净净地呆着,什么时候想引人注意了。不过,她下意识地向身后斜了一眼。 她头一次有这种感觉,明明有怒意,却又不知对谁发。明明胸中窒闷,却又不知如何疏解。 半晌,她闷声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欧阳杰笑着看向她,“你愿意听我的?” 刘春花无所谓道:“不教算了。” 欧阳杰愣了愣,又很快泛上笑意,“我当然要教,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怎么配合?” “很简单,你看,台上的舞曲越来越没意思,我也看不下去了,不如,带上你的琴,你我二人合奏一曲,如何?” “合奏?”刘春花像听天书一样看着他,她一个人弹都嫌麻烦,还要跟别人合奏,不如回去睡觉。 但她不得不承认,此时除非用棍子敲晕她,否则她是睡不着的。 她挣扎了一会,“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我没合奏过,我怕搞砸了。” “无妨,琴瑟合鸣,靠得正是随心所欲,你弹,我跟着。”欧阳杰笑道。 他看到刘春花默许,微微抬手做了个手势,台上的声乐顿时浅了下去,随之舞女散去。 鄢星路越来越觉得这一行是对的,至少他现在有了得到线索的希望。若湘红所言句句属实,那么他只要找出殷国在金国安插的细作,见缝插针,阻止他们的进一步行动指日可待。 他正觉得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下来,发觉舞乐中止,周围一片寂静。片刻后,刘春花竟然出现在舞台中央,旁边坐着欧阳杰。 他目光一寒。 欧阳杰看了看刘春花,示意可以开始了。 刘春花视线往台下一滑,从鄢星路脸上扫过,并未多做停留,只是眼中同样浮上一层冷意。 湘红像个无骨的女人,半依半靠在鄢星路身上,两人的亲密程度,不亚于旁边数对已搂抱在一起的男女。刘春花本来双手轻轻搭在琴弦上,此时用力攥起,那只受伤的手腹背受击,她却毫无所觉。 琴弦发出嗡嗡的铮鸣声。 欧阳杰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适时地将一手搭在她手腕上,轻轻将琴弦松开。 然后抬起头,对她嘴角勾起轻柔一笑。 他这一笑,所有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谁不知道当朝二皇子从不苟言笑,只有两种情况能一睹他的笑容,一是征战得胜,一是受皇上当朝嘉奖。他现在这样柔和又丝毫没有挑衅的笑容,真真是没有人见过。难道心性改变,也只在一念之间? 鄢星路目光一瞬不瞬停在二人身上,只觉胸中躁闷难忍,恨不得一掌劈开他那只握住刘春花的手。 欧阳杰不顾台下的窃窃私语,对众人朗声道:“湘琴姑娘受本王相约,要为诸位抚琴一曲,你们还不作些表示?” 一语甫毕,所有人顿时把巴掌拍得震天响,只有鄢星路冷冷地看着两人,手心攥地咯咯响。 湘红看在眼里,心中一阵翻江倒海,真是邪了门了,这个湘琴到底有什么魔法,让一个又一个皇子对她趋之若鹜? 掌声停后,欧阳杰低声道:“你手受了伤,作作意思就行,不必认真,其余的我来。” 刘春花只当没听见,也不管有没有章法,长臂一伸,两手眼花缭乱地划动,恨不得舞出风来。只觉厅堂上琴音乍现,如雪花飞舞,又如狂风大作,琴音铮响,竟不似古琴,而如战鼓。 欧阳杰坐在一旁,有短暂的怔忡,见阻止不了,只好跟上她,试图将琴弦占据,却每次都被刘春花击退。 那琴声听到别人耳中是激曲。可听在鄢星路耳中,更像是责骂。 他不禁想起之前她发高烧,为她换衣惨遭训斥的情景,比起现在来,那时的责骂简直好过百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知音难觅 在外人听来,刘春花的琴音渐入佳境,有高昂有婉转,如行云流水,随性爽朗。 可是欧阳杰却知道,她所奏音正是她的心境,从第一次听她奏曲,他便知道,她的琴声与曲目无关,只通心性,且自成一格,令人心动。这也是他能被她吸引的原故。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多年来,他身居高位,树欲静而风不止,能够与他心曲相通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刘春花只是觉得内心苦闷无处倾诉,此时双手在琴弦上划动,有一种快意肆虐而来,把胸中的窒闷释放了大半。但怒意还是在的。 一曲奏毕,指尖渗出血迹。新伤加旧痛,她如今想忽视都不行了。 欧阳杰见她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迅速握住她的手,“休息片刻吧,我给你包扎伤口。”说着不由分说地牵着她来到台下,命人拿来伤药。 上完药,刘春花抽回手,头也不抬道:“我累了,先回去睡了。”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蔡知春一直在一旁察言观色,上前谄媚道:“二殿下,湘琴越来越不知规矩,看来老奴要好好教教她了。” 欧阳杰睨了她一眼,“谁给你的本事,去教本王的人?” 蔡知春见他目生怒意,吓得连忙低头,叠声道:“是是是,老奴不敢。”随后赶紧叫来一个丫鬟,“去看看湘琴姑娘,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去取。”又忙着端去茶盘,重新沏一壶好茶。 欧阳杰对她的故作殷勤看也不看,看着刘春花的背影,独自思忖,看来他要好好费一番功夫,只是女子心思最是难猜,她到底为何动怒呢? 这边刘春花刚一抬脚离开,鄢星路甚至没有来得及和湘红道别,随之追了出去。 刘春花回到房中,连点灯的心思也没有,独自坐在桌前发呆,刚才弹琴是弹得爽了,可是这十指有九个正流着血,安静下来,便火辣辣地疼。她抬头看着窗外,前楼聚宴堂的灯还亮着,想起刚才所见所闻,气得肚子疼。 餐桌上放着刚送来的新茶,她正要去倒茶缓缓胃痛。门外隐有脚步声,很快便有人敲门。 会是他吗? 反之又想,这人果然不是个好的,东嫖西赌的事估计干了不少。 让他去死! 鄢星路敲了半天门,没人回应。他知道人就在屋内,叫了声:“春花。” 刘春花听到果然是他,肚子更疼。 “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跟我赌气了,把门打开好不好?” “你听我解释啊!” 刘春花听他叨叨个不停,脑仁嗡嗡直响,走上前猛地拉开门。 “这位公子,你走错门了吧?” 鄢星路猝不及防,看到漆黑的暮色下她的脸十分凛冽,一时说不出话,“你c我” “你什么?我什么?出门左转,慢走不送!”说完砰地又把门关上。 鄢星路鼻梁骨差点被撞断,低低□□了两声,又不懈地敲起门,“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敲了半天,屋里的人连理都不理。他只好左右看看有没有其它入口,恰巧因为雅琴阁位于后楼的最西侧,从西边的外间多开了一个窗口,他也顾不了太多,用轻功移到窗外,翻窗进入屋内。 刘春花正因手指越来越疼苦恼,刚才门关得太急又被夹了一下,血流不止,她把一张手帕撕开,正用布条裹上,突然看到从外间的窗外闪进一个人影。 她恍然一惊,但很快认清了来人,腾地站起身,“谁让你进来的?” “我春花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说啊!” 他话未说完,刘春花抄过扫帚劈头盖脸向他抽去。 “我听你说!好啊,你这种浑蛋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就是耍流氓吗?不就是多玩了几个女人吗?你跟我解释的着吗?” 鄢星路被她追地满屋子跑,屁股上背上时不时地挨一下,还要听她一边唱戏似的数落。 绕了几圈后,他忍无可忍,脚步一掠,转过身,两手控住她的手腕,目光正对她,“春花,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找湘红纯粹是为了” 他说到这又忽然打住,她是个局外人,他这时的处境不明朗,把她无端牵扯进来是下下之策。 刘春花本来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听他讲到这戛然而止,抽出手,后退两步,冷冷看着他,“为了什么?” 鄢星路支吾半晌,信口胡诌道:“为了借东西。” 刘春花被他气笑了,也不拆穿,问道:“借到了?” 鄢星路不敢抬头,“还没有。” “哦。”刘春花抱着胸,“那怎么着,要不要再去借一次?” 鄢星路迷糊道:“嗯。”又迅速反应过来,“不,不要了。”算了,直接去偷好了。 刘春花看了他一会儿,感到身心俱疲,转过身,径自走到梳妆桌边,继续裹刚才的布条,就着别处的灯光,隐隐看到之前裹的布条已经被血迹渗透。 她不急不缓地做着手中的事,头也不抬道:“这位公子,解释完了?” 鄢星路抬头看着她,“我有名字。” 刘春花在昏暗中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位公子,请问尊姓大名?” 鄢星路刚要回答,发觉无意间又给自己挖了个坑,只是已骑虎难下,他吞吞吐吐了半天,直到刘春花停下手中的动作,专注地看着他。 他一咬牙,随口编道:“陆星星。”一晚上下来,他发觉自己临危处事的本领实在欠缺,至少还做不到任何时候都能自如地随机应变。 刘春花点了点头,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那这位陆星星公子,你还有别的事吗?” 鄢星路站在原处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你和那个谁,认识很久了?”见刘春花疑惑地挑眉,他只好又解释:“今晚坐你旁边那个。” “不久。” “以后不许和他走得太近。” “不近,比你和那位湘红姑娘还差得甚远。” “我你难道看不出,那人明摆着对你有所图谋?” 刘春花这时已经把十个手指头裹完了,只是手背上的伤还隐隐作痛,刚才扫帚抽得太猛,估计伤处变得更严重了,她也没心思再计较这些,冲动过后,疲乏一点点占据,抬头一看,聚宴堂的灯光不知何时已经灭了。 她本来想问,“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对我没有图谋?”话到嘴边,变成了:“那又如何?” 就着月光,鄢星路隐约看到了刘春花眼里的一丝光亮,但那光亮只是一瞬,很快又暗淡下去,他心抽动了一下,上前道:“春花,你一个女孩儿家,好歹在意一下自己!” 刘春花沉默了。这么长时间的忍耐崩然而溃,委屈像开闸的洪水倾泄而下,她忍着泪道:“跟你有关系吗?!” 鄢星路一把扶住她的双肩,“有关系!”他喘出一口气,低声道:“我会吃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无力回天 刘春花愣住,隔着一段不浅不深的黑暗看着眼前的人,即使在光线不明的情况下,他那张脸依旧完美,让人怦然心动。 “混蛋,你知道这个词怎么用吗?” 鄢星路低下头,“知道。” 刘春花扭了两下手,结果把自己扭疼了,为了避免不知该把手往何处放的蠢状,她拿起火石,把烛火点上了。 她坐到梳妆桌前,“所以呢?吃醋吃到湘红那去了?”一想起湘红勾住他脖子的情景,她就莫名的不舒服。 鄢星路正色道:“从今往后,我跟她再无瓜葛。” 刘春花看他那副几乎要对天发誓地模样,心里嗤了一声。当她是三岁小孩吗?她就算情史不多,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鄢星路见她不说话,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小心试探道:“不生气了吧?” 刘春花看到他平日里周身裹着疏离之气,眼下看着像个犯了错等待受罚的孩子,开始有点心软。 不过,他刚才那句算是表白吗? “你的手怎么样?要不要我让丫鬟送药来?” 刘春花想起刚才有丫鬟要送东西来,被她不客气地赶走了,这会儿已是将近凌晨,周遭早已安寂,再想去叫人估计也晚了。 刘春花叹了一声,眼皮有些发沉,“算了,明天再说吧。”起身向里间的卧房走去。 鄢星路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她也不理自己,叫了一声,“春花。” 刘春花合衣躺在床上,眼睛睁着,她为什么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名呢?以前他叫湘琴的时候,她听着一点毛病也没有,可现在他每次叫她名字的时候,她的心脏都会漏跳一拍。 “我睡了。”她闷声道。 半晌,鄢星路低声答道:“那好,我去门外替你守着。” 刘春花闭上眼睛,听到他把烛火吹灭,走出房门,把门关上。 过一会儿,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看来不只她一个人感觉到了,以往他和她共处一室,两人还能相安无事,可如今,这一点已经不可能做到了。 她捶了捶脑袋,算了,明天再想吧。 鄢星路在门外站了没多久,二棱子和梵立便出现在面前。 三人来到假山后,鄢星路隐有怒意,“你忘了本王说过什么了?” 刚才那场闹剧,估计两个人也看了个七七八八,看来无论如何,他是甩不掉这两人了。 “殿下息怒,事出紧急,情非得已。” “何事?” 梵立道:“之前阿采几次遭遇险境,我们为了保护他,多派了几个兄弟随同他一起,结果机缘巧合,从边境抓到几个准备偷偷潜回国的殷国士兵。” “只是普通士兵的话未必有用,也许他们只是被派去戍守边境,因思念故土,才冒险往回逃。” “并非普通士兵。” “何以见得?” 二棱子道:“殿下回去,一看便知。” 醉虹阁里,欧阳杰一夜未眠,皇宫里有太监多次前来问安,目的都是催他回宫,都被他一概赶了回去。 欧阳隆来时,发现门口站了两排的宫女侍卫,皆战战兢兢,其中有欧阳杰的贴身侍卫陈其,此人个子瘦高,平时一脸严肃,此刻守在门前,看上去像个黑煞星。 “怎么回事?二哥出什么事了?” 陈其道:“无事。” “没事弄出这么大阵仗?” “殿下只是心情不好。” “啊?”欧阳隆愣了愣,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况且他这个二哥一向不苟言笑,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心情不好谁也看不出来。 “你确定?”他又问道。 陈其看了他一眼,又恢复面无表情,“殿下不如亲自去看。” 欧阳隆狐疑地看了看左右,没一个人抬眼看他,显然已经碰壁碰麻木了。他壮了壮胆子,理理衣襟,清了清嗓子,推门进去了。 门口的两个宫女看着他的背影,颇有些同情怜悯的意味。 欧阳隆推开门,刚走了两步,就发现一地的残渣。摔碎的有上好的茶壶瓷碟,有摆台玉器,有些上面还有被剑切的痕迹,有些已碎的面目全非,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他当下有些犹豫,要不先等等?二哥不怒而威,要是发了怒,他这条小命可不够他消遣的。 就在他咚咚地打着退堂鼓时,屋内传来低喝声:“进来吧。” 欧阳隆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掀帘进到书房内。 “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欧阳杰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之前的佛珠,只不过这次没有把玩转动,佛珠被松松地握在手中,向下垂着。 欧阳隆低首道:“已经有些眉目。” 欧阳杰看着他,意思是让他说下去。 欧阳隆一五一十道:“金国乃弹丸之地,红延派人里里外外全部搜了个遍,却没有发现那个星路太子半点踪迹,果然应了二哥所说,看来他此前早已准备周全。” 欧阳杰不耐烦道:“我不想听废话。” 欧阳隆摸了摸鼻子,“是是是,所以他们猜测,鄢星路很可能已不在金国国内。而且,侍卫禀报,前一阵子,曾有人在边境遇到他的手下,只不过那些人皆训练有素,不等上刑询问,都自裁了。” 欧阳杰若有所思,“这么说,鄢星路不仅逃了,还带走了自己的一帮亲信?” 欧阳隆不以为然地答道:“他的亲信不过是一帮毛头小子,且上下加起来还不到两百人,不足为虑。” 欧阳杰冷眼看着他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那你告诉我,为何他至今杳无音信?” 欧阳隆又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道:“是是是,二哥教训的是。不过,这已经过去近一个月,鄢星路若再不想办法回国,红延自有办法让他再也回不去。” 欧阳杰冷笑一声,“什么办法?你不是说,她尚未掌控兵力?” “金国与殷国不同,自古以来国师参政,不过这一界国师鲜有露面,别人都以为他不理世事,其实他们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而且,他们效忠的只是传国玉玺,与皇上没有太大干系。” 欧阳杰沉默了一会儿,对此他早有耳闻,只是不详知,“这一界国师人在何处?” “红延已经派人去找了。只要找到国师,用传国玉玺逼他就范,界时两面夹击,双管齐下。不怕那个顾策之不交出兵权。到时,鄢星路便无力回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今非昔比 欧阳杰坐在桌前思索了一会儿,视线透过窗外看向一个方向,太阳业已高升,光线照在不远处的那一扇窗上,从这个角度看,恰好能看到窗边的桌上摆放着一束花。 欧阳隆静静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也不让他走。犹豫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只是说多错多,尤其是他背着他盗采金矿的事,万一被他知晓,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还记不记得,我及冠那年,曾在荟王府遇到一个貌美的女子?”欧阳杰倚在窗前,没有看他,但问题显然是抛给他的。 欧阳隆被他没头没脑的这么一问,有些发懵,但又不敢说不知道,脑子里以空前的速度搜索了一番,竟然真的想起一些蛛丝马迹。 “二哥说的可是喆儿生病那次?你刚及冠,父王赏赐了许多珍奇异宝,喆儿当时年幼,吵着讨要,结果被父王打了一顿,回家去便病了一场。三日后,我陪你一起去看他” 欧阳杰接下去道:“结果在荟王府见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他好像被回忆拖得累了,仰起头靠在椅子上,却又被拉进回忆,眼神虚空,“当时见那少女浅笑盈盈,如仙女下凡,我和她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而难忘的下午,分别时,曾送了她一个粉金的吊坠。” 欧阳隆笑道:“那本来是你要送给喆儿的。他几番讨要,结果半路易主,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以为真是被你弄丢了。” “我最近常梦到那女子,只是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他说这到,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扇窗,“你可还能想起那女子的名字?”。 欧阳隆道:“都十年过去了,哪还记得这许多。只可惜没过多久,左相家但因私通外敌,被满门抄斩,加上大哥犯了大错,父王一怒之下罢黜其太子之位,许多事接踵而来,我们也再没见过那名女子。”他说到这顿了顿,“事到如今,二哥难道还放不下那个女孩?” 欧阳杰苦笑道:“情窦初开时,最是难忘。只不过”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把心中猜疑说了出来,“我印象中她好像唤作湘儿,且于琴天赋异禀。” 欧阳隆见他目光时不时飘向窗口,随之望了望,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讶然道:“二哥,你不会把那个湘琴当成她了吧?这怎么可能?!再怎么说,那女子也是个大家闺秀,你可千万要三思啊!” 欧阳杰瞪了他一眼,沉思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二人确有不同,但不知为何,和她共处时,我竟有当时的感觉,甚至更强烈。” 欧阳隆不说话了,暗自腹诽,完了,这不是和他一样吗?一个两个都把她当成香饽饽了,只可惜啊只可惜,人家屋里已经有人霸占了。他想到这看了看满屋子的狼藉,他不会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大发雷霆吧? 他颤颤巍巍道:“大哥你发火该不是因为知道” 欧阳杰看了他一眼,那表情显然被他猜中了,他喟叹道:“本王没想到,她竟然早已跟别人厮混在一起,昨晚夜都深了,屋里头还吵嚷不绝。”说到这磨了磨牙,“之前是谁跟我说她卖艺不卖身的?都是假的!”他气不可支,将手里的佛珠狠狠一扔,佛珠串在地上蹦了下,有几颗出现裂纹,他盯着那裂纹失神了半晌,揉了揉眉心,叹道:“算了,随她去吧。” 欧阳隆听他这么一说,联想到自己多次吃瘪,顿时恨得牙痒痒,但他转念一想,既然事情已到这个地步,不如借机倒打一耙,他得不到,也不能让那家伙得逞了。 “大哥,你误会了。”他凑到欧阳杰跟前,说道:“湘琴和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是清白的。” 欧阳杰眼神一亮,“你说真的?这怎么可能?我昨晚派去的人回来跟我说,亲耳听到两人深夜交谈,还有布料的撕扯声c桌椅的碰撞声很是火热。” 欧阳隆听他这么一说,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顿时也有几分拿不准,但还是决定壮着胆子赌一把,“大哥别听他们胡说,湘琴为人单纯,被他骗得团团转也未可知,我听湘红讲了,她屋里那男子是个穷鬼,没什么本事,湘琴怎么可能会看上他呢?” 欧阳杰思忖半晌,“此话当真?” 欧阳隆满脸信誓旦旦,“当然。”他就不信,二哥出马,还不得杀他个片甲不留。 果然,欧阳杰眼珠转了两转,神情顿时变得爽朗起来,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有些碎渣随之落下,然后扶了扶头上的金冠,打算走出门。到底去哪,不用想也知道。欧阳隆不禁勾起邪笑。 “哦,对了。” 欧阳杰忽地转身,他立马收起奸笑,“大哥吩咐。” “让红延找人画几张那个星路太子的画像,也好私下搜查。” “是,大哥放心。” 欧阳杰挑眉看了看他那张因为憋笑有些不正常的脸,也没多想,走出房门。 等人走远了,欧阳隆才跟出来,看到门前的人均被遣散,顿觉心里空落落的,懒劲犯上来,本打算去找湘红排遣,但想到还有要事在身,即便一百个不爽也不敢违抗,低声咒了句:“画像画像,有什么好画的,有本公子帅吗?指定是个丑八怪!” 鄢星路原本记挂着湘红的信件,想继续留在醉虹楼搜查,却被二棱子几人中途劫回,他回到商铺,发现护卫队的人数比之前少了很多,包三等人不见踪影,但因事出紧急,只得跟着梵立等人进入密道。 他们抓回来的人,被关在一处暂时安置出作囚牢用的房间,没有任何刑具,只在门口放了一处栅栏门,他们几人各有床位,且有吃有喝,并未受到任何刁难。 但乍眼看去,每个人都灰头土脸,身上的衣衫破败不堪,显然在此之前受到过非人的待遇。 “审问过没有?他们到底是何人?”鄢星路问道。从衣着来看,不似一般的士兵,反而更像普通百姓。 梵立脸色有些暗淡,惋惜道:“他们几人都被割去了舌头,无法言语。” 鄢星路神色一冷,问道:“可会写字?” 梵立摇摇头,“他们似乎是些普通百姓,没有受过教育,更谈不上私塾,我们试图与他们交流,但都失败了。” 鄢星路看向囚笼,显然他们已认出他是首领,皆面露怯色,不知会受何惩处。他走近他们,安抚道:“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 几人面面相觑,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其中一个年轻力壮些的,头上受了伤,绷带上还有血迹,用手拍了拍同伴,示意他们放下心。 鄢星路看着他,眼神变得柔和,问道:“你们从何而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人张了张口,但很快意识到无法发出声音,眼神流露出痛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无意之举 鄢星路看到那人痛苦不堪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但事出有因,他必须问个水落石出。 他想了想,向二棱子道:“把殷国和金国的地图拿来。” 后者即刻会意,很快命人取来地图。 鄢星路把那人叫到跟前,把地图展开,问道:“可看得懂?” 那人隔着栅栏看了看,点了点头。 “你们来自何处?在地图上指出来。” 那人思索了一会,两眼在地图上专注地搜寻片刻,果真指向一个地方。 “郓州?”二棱子认出他所指的位置,“那里是殷国几年前新并入的土地,因为连年战乱,几国相争,民不聊生。” “你们几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那人先是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指向另外四人中的三个,点了点头,剩余的那个则摆了摆手。 二棱子看向鄢星路,“看来他们四人皆来自郓州,”他又看向那人,问道:“那请问,那位小兄弟来自何方?” 最后剩下的那人身形瘦小,十四五岁的年纪,看上去明显营养不良,但眼睛睁得很大,一直充满好奇地看着他们。 为首那人此时面露茫然,似乎也并不了解。 鄢星路对那男孩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男孩犹豫了片刻,那名头部受伤的年轻男子见状,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 看来经过那些不为人所知的磨难后,他们彼此间已生出亲人般的信任。 男孩受到鼓舞后,渐渐放松下来,来到栅栏前。 鄢星路看着他,露出微笑,“不要怕,告诉我,你家住何方?” 二棱子闻言将地图展向他,那男孩疑惑地看了看他们,然后低下头,认真地在地图上查看起来,片刻后,抬头看向他们,缓缓摇了摇头。 二棱子等人愣住,有些不明所以。 鄢星路看了看地图,疑惑道:“难道不在殷国?”他想了想,取出金国地图,亲自展开,“你再看看这张如何?” 那男孩听话地点点头,又认真地看起来,这次很快指出一个位置。 众人皆惊,梵立忍不住呼道:“他竟然是我金国人?” 此时再一辩认,觉得那男孩生得眉清目秀,眉眼间果真有几分金族血统的影子,一时间万分愤慨,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鄢星路对身后几人摆了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喉,把那股愤怒的干涩咽下,用金族的语言说了一句:“小兄弟,让你受苦了。” 男孩初离故土,举目无亲,乍一听到故乡语言,不禁热泪盈眶,他一会点头,一会又拼命摇头,最后竟变成嚎啕大哭。 鄢星路转向一旁看守的人,“把门打开!” 那人动作麻利地打开锁,将栅栏推开。鄢星路随即上前,双手拍在男孩肩上,又紧紧抱住他,低声道:“别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那男孩抬起泪眼,朦胧中见眼前的人一身白衣,星眉朗目,宛如天人,惊羡中点了点头。片刻后,他伸出手指,在掌心上划了几笔。 鄢星路惊道:“你会写金文?” 男孩点了点头。 不等吩咐,二棱子火速取来纸笔,正要在书桌前摆开让其书写,被鄢星路止住,他转向男孩道:“你身子虚弱,先休息养伤要紧。” 在边境遇到他们时,这些人身上已有不同程度的伤痕,遍身都是青紫的痕迹,有些看似鞭伤,有些则是摔打棍伤。 男孩却没有对鄢星路点头,他指了指身后,又快速划着手指,意思是想尽快把事情告诉他们,因为他的兄弟们还在受苦。 鄢星路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吩咐道:“二棱子,研墨。” “是,殿下。” 第二天,刘春花因为前一天晚上睡得太晚,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转过来。她起床后,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昨天晚上的情景历历在目,她心虚地打开门,四处看了看,发现一个人影也没有,确定鄢星路应该是不在此处了。 也好,她现在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吃醋?说得那么委婉,这家伙不会好好地跟她表白吗? 不过转念一想,她上辈子活得那么保守,突然一个大活人跑到面前跟她表白,她估计会被活生生吓跑吧。 把东西收拾整齐后,她简单梳洗好。因为指上有伤,她没办法倒饬得太复杂。梳好头在镜子前仔细照了照,觉得黑眼圈有点重,她听说贴黄瓜片管用,翻箱倒柜找出一根快蔫成腊肉的黄瓜,切出两片,贴在眼底。 万一那家伙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呢?万一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是那么光彩照人,后悔了呢? 上午的时候,楼里事务不多。但是还不到午饭时分,蔡知春便带了一个小丫鬟匆匆而来。 刘春花看到她,黄瓜片被吓掉了一片,“蔡妈妈,有事吗?”自从老鸨事件后,蔡知春就自动升成了醉虹楼的新一任妈妈。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梳好头发?哎呀妈呀,这手怎么肿成这样了?!”蔡知春一边咋咋呼呼,一边赶紧让丫鬟去拿伤药,又吩咐下人立刻给她梳洗,“这要是让二殿下看到了,老奴的命也不用要了。” “那个蔡妈妈,我洗过了”刘春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蔡知春带来的人推到梳妆桌前,上下其手地摆弄她,黄瓜片很快不知所踪。 “姑娘快别说话,让老奴好好给您打扮一番,”蔡知春把她的头发铺散开,仔细地编起小辫,嘴里唠叨着:“这还是二殿下第一次请楼里的姑娘入宫,千万不可出岔子。” 刘春花听得一愣,入宫? 这是什么路数?她什么时候和皇宫扯上关系了? 她抬起手,从蔡知春手中抽出头发,“二殿下是谁?我入宫?你是不是先给我解释一下。” 她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样,还没明白过来,就差点被卖了。还大张旗鼓的。 蔡知春本来火急火燎的,被她这么一问,无可奈何道:“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为难老奴了,二殿下亲自点名要你过去,你就是借老奴三个胆子,老奴也不敢说个不字啊!” “二殿下?谁?”刘春花一脸懵逼,她知道有个老四老七,天天没事往醉虹楼里跑,哪里又来个老二?这皇宫干脆搬到醉虹楼得了。 “姑娘怎么跟老奴装糊涂呢?二殿下就是未来的太子,以后的皇上,他c他前天晚上还坐在您旁边呢!” 刘春花听蔡知春没头没脑说了一大堆,才突然反应过来,难不成是大王? 她抹了一把脸,她好像无意间招惹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前一天早些时候,欧阳杰本来打算来看刘春花,但终究没看成,半路被宫里的太监劫走,说是朝事紧张,皇上似乎正要与众臣商议立储的事,事出紧急,他只好连夜赶回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树大招风 欧阳杰派来迎接刘春花的队伍非同凡响,浩浩荡荡地拖拉了近一里路的距离。随着迎接的人陆续离开醉虹楼,之前被惊动的客人丫鬟看够了热闹,又都各归各位,各忙各的了。 但是在前楼的灵舞阁,金色幔纱后却有一双眼睛,随着队伍的远去变得飘渺,甚至有些尖刻。 “琴妹妹当真命好,这么快就攀上高枝,飞出草窠了。” 湘红从屋外抬脚进来,不等主人发话,兀自轻飘飘地坐在茶桌前,对那抹纤弱的人影说道。 湘舞从帘后转过身,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湘红像是自嘲般重复了一遍她的问话,“我自然是来安慰妹妹。”她提起茶壶,自斟自饮起来,“你我同病相怜,奈何妹妹却总拒我于千里之外。” 湘舞听到她说同病相怜,眼神黯了黯。醉虹楼树大招风,又是皇子常聚的地方,皇公贵胄看上楼里姐妹的事时有发生,之前的花魁醉虹也曾和二皇子有过一段风流韵事,只是最后人走茶凉,无疾而终。 不过,湘琴俨然是个例外。 “你的七皇子口口声声真心待你,可如今呢?”湘红见她神情惨淡,把她的心思猜了个十有八九,直言道:“妹妹,你我也该想想后路了。要知道,皇家人最是薄情,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湘舞坐在她对面,低头沉默半晌,“姐姐说得轻巧,只是人心难测,你我又能如何?” “妹妹年纪轻轻怎可气馁,要知道,花无百日红,早时不算计,日后一场空。” 湘舞知她平日行事作风,不屑与她沆瀣一气,却又心有不甘,尤其是看到湘琴才认识二皇子几天,便被风风光光地接入宫去,欧阳义平日里虽待她不薄,可终究没做出什么许诺,如此让众人皆知的赏赐,更不曾有过。 湘红见她神色有些动摇,装作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妹妹平日里与湘琴交好,自然希望她过的好。她业已高升,与你我不再同属,我们这些做姐姐的,唯有祝福她。” 湘舞被她说的心烦意乱,反问她道:“姐姐与四皇子交好已久,为何不自作打算?” 湘红听后冷冷一笑,“四皇子的女人,又何止我一个?他年纪轻轻宫中妃嫔便数十个,姐姐我何苦再去做冷宫之荒草?”说到这抬起头看着她,“倒是妹妹,我见七皇子对你非同一般,你可要抓住机会啊。况且,七皇子向来与世无争,于朝中争斗退避三舍,以后妹妹跟着他,过的是神仙般的轻闲日子。” 湘舞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头像有一眼死了的泉水活了起来,本以为这辈子只能像古树藤蔓,仰赖他人给予的一丝雨露维持生命,可是现在,这株柔弱地藤蔓看到了身旁的芳草开出绮丽的鲜花,她又何尝不羡慕不妒忌? “那我该怎么做?” 湘红看着她,微微一笑,自从上次鄢星路抛下她去追湘琴,她心底像是被扎进一根长而硬的刺,那刺搅得她昼夜不安,痛苦不堪,她发誓若不将这刺扎回去,便永生不得安宁。 “眼下湘琴正得势,你我只需看着便是。待到时机成熟,要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要么便同根相生,同甘共苦,我想,湘琴也不会忍心让妹妹一人在此受苦的。” 湘舞默默地揉着手心的衣角,太阳西下,迎接的宫乐声早已远去,仿佛那光芒也跟着轿中的人走了。她咬了咬唇,纤细的腰身在她无限的憧憬中一点点缩小,仿佛她的命运会在太阳再次升起时,随之放大,变得光芒四射。 商铺的密道里,鄢星路和数十名护卫面对眼前的消息,震惊不已,所有人将那名男孩所述的文字看了又看,既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金国的矿中竟能采出粉金?” 按照那男孩所述,粉金也分很多种,上成的有深粉c粉中带白,甚至出产了少量极为罕见的血红色。 二棱子拿过地图,仔细地研究了一番,“小迪的家乡地理位置十分偏僻,称得上人迹罕至,看来是我们一直以来忽视了。”小迪便是那名被救回来的少年。 梵立若有所思道:“我以前听家里的老人说过,有一部分族人有佩戴粉色金饰的传统,当时以为老人讲故事骗我们,没想到是真的。” “也许正因为他们有此传统,被边境附近的殷国人发现,才会生出歹念,盗采我们的金矿。” 鄢星路坐在桌边,沉思了一会儿,“很可能我们的金矿信息已经泄露,而且有一部分已被对方人掌控。” 二棱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心中猜测,“依殿下所言,难道朝中一直潜伏着殷国的细作?” 鄢星路看着他,“由此看来,此事极有可能。”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为何不见包三?” 二棱子闪烁其辞道:“他和阿采一同去边境了。” 鄢星路想起此前边境有兄弟折损的事,以为他们安排周密,多人行事总归更安全,便不再多问。 他吩咐梵立将几位衣衫褴褛的矿工安顿好后,便准备起身,离开密道。 二棱子上前道:“殿下可是有事?” 鄢星路看了他一眼,“本王想出去走走,怎么,不可以?” 二棱子苦笑道:“殿下折煞属下了。只不过,如今殷国不太平,殿下的身份随时可能暴露,属下是担心殿下的安危。” 鄢星路皱了皱眉,“本王说过,自有分寸。” 二棱子还欲再言,但见他神情冷漠,只好让开了。 他看着鄢星路挺拔倔强的背影,叹息一声,摇头道:“看来殿下已经深受魅惑,老夫已经无能为力。”随后向左右问道:“去迎接的人回来了没有?” “包三已经接到端灵公子,正往回赶。” 二棱子点点头,意味深长道:“端灵公子来得正是时候,此事唯他能解决。” 鄢星路离开商铺后,辗转来到醉虹楼,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他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刘春花竟然被欧阳杰接入宫中,当下如五雷轰顶。既懊悔当初就这么离开,又不知当下该作何处,他在房中等了半日,寂寞时稍微冷静下来,又想起刘春花性情鲁莽,宫廷规矩繁多,不知会出什么差错,一时又想起湘红房中那封外人不可告知的信件,却又不可贸然去取,过一会儿又想起二棱子的告诫,他所言不虚,自己的身份随时可能暴露,到时可能让众兄弟随着受到牵连,左思右想,心烦意乱。正在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多谢照顾 鄢星路看了看莫名出现的女子,身量高挑,极为轻盈,加上衣着翩翩,若非在此处,竟像是天外飞仙,她额间贴一朵粉红的桃花钿,只是眼眉间似有什么难以开解的苦闷,微微的蹙着。 她这一副容貌在一般人看来,简直如仙女下凡,世所罕见,可落在鄢星路眼中,柔弱文雅中却总有几分做作,且或许因常年练舞的缘故,故作仪态万方,走起路来只脚尖点地,让人有几分不自在。 湘舞见他打量自己,似乎在回想自己的身份,只好先开口自报家门,“公子不认得我了?我是妹妹的知交湘舞。” 鄢星路听后蹙眉想了想,眼神中一片茫然。 湘舞自嘲道:“那日湘舞曾和妹妹一同歌舞,想来公子的心思全然在妹妹身上,自然不识得我了。” 她这么一说,鄢星路便有一些印象,当时刘春花弹琴弹得如狂风骤雨,跟打仗一样,也难为她这副柔弱无骨的身躯,跟着在台上奋力激勇地跳了半天。 “你是来找湘琴的?”鄢星路点了点头道。 湘舞道:“妹妹已被接进宫去,醉虹楼的人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我自然是来找公子的。” “找我?” 湘舞见他隐有回避之意,解释道:“公子不必多心,我只叨扰公子片刻。” 鄢星路看了看门外,太阳已在向西走,不知傍晚前那惹事精能不能回来。 湘舞见状,了然道;“公子不必担心,妹妹会回来的。” 鄢星路抬眼看她,“你怎么知道?” 湘舞自嘲一笑,“蒙七皇子恩赐,小女子恰好知道一些消息。”她顿了顿,似乎在有心观察鄢星路的神色,继续道:“前几日七皇子曾告诉我,二皇子不日将被册封为太子,看如今情势,今日应正是册封的前夕,二皇子约心上人入宫,”她说到这,又停了停,改口道:“二皇子将妹妹迎入宫,只是为了给庆典祝兴,因在此前,醉虹楼曾有过花魁入宫助兴的先例。” “助兴?你是说,湘琴此去,只是为了给诸皇子弹琴?” 湘舞笑道:“是,也不是。”她见鄢星路听得认真,心想眼前这人虽然不比皇宫贵胄,但却是真心对待湘琴的,对她的一丝一毫都如此关心,但又觉得疑惑,不明白七皇子为什么会让她来问他的底细,还派人暗地里费尽心机地调查他。 鄢星路听她说了一半,略一思忖便能猜出个大概,湘琴故然是去弹琴的,但欧阳杰既然大张旗鼓地命宫人来迎接她,如同向天下人告知自己中意这个女人,而在他册封前夕弄这一出,无非是让众臣都看在眼里,若是无人异议,那自然好,他大可光明正大地拥美人入怀,若有人不顾一切地反对,那只好从长计议。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湘舞见他始终对自己神情冰冷,联想到湘红之前每每受气,不禁心下生疑,这公子显然对一般的花柳毫无兴趣,甚至有些排斥,为何又会出现在此处,还对此地的女子生出情意? 她这么想着,便壮着胆子直言道:“我和妹妹认识已有数年,这期间,曾有不少名门公子妄图一睹妹妹芳颜,有的甚至”她说到这咬唇没再说下去,改口道:“只是我身为她至交,又知此处人情冷暖,不比别处,心里常为她惋惜,也祈望妹妹能遇到中情中意的人,携手共度余生。”她说到这抬了抬眸,“公子你” 鄢星路听她说得越来越不着边,本来早就心生厌意,但看在湘琴和她交好的份上忍了下去,这时打断她道:“我和湘琴的事,无须外人插手。你既曾相助于她,在此谢过了。” 湘舞听出他话中有逐客之意,她面皮薄,不比湘红,不觉忖度起若是她该如何问出口。 鄢星路见她吞吐不言,越来越觉得眼前的人心思不浅,暗笑此地果然不是平常地,每个人都各有各的城府,可怜刘春花这个笨蛋,还一直把她当成亲姐姐一般。 “姑娘还有事?” 这已经是明摆着逐客了。 湘舞面上一红,只好道了个万福,退了出去。 出门后,她径直走上金红阁,那里湘红正一边烹茶一边等着她。 “如何?” 湘舞道:“此人心机不比湘琴,很难猜透。不过,我至少弄清楚了一件事。” “哦?” 湘舞眼神暗了暗,低叹道:“他待湘琴,定是真心的。” 若非真心,他也许在她一进门时便赶她走了。这一点再不想承认,也是肯定的。他留她在房中那片刻,只是为了能听到关于湘琴的只言片语,甚至不管她说的是什么,都毫无理由的相信了。 刘春花小时候曾跟着爹娘一起进城玩过,当时见到大商场各种玩物,觉得新奇不已,蹦蹦跳跳非常欢喜。这次去皇宫的经历简直比之前还让她兴奋。她心想老天果然还是待她不薄,虽然重生的地点不是很好,但至少这次没让她的命运太过悲摧,她上辈子哪去过那么豪华奢侈的地方啊?真真是肉林酒池,琳琅满目,各种珍奇之物遍地都是。 好了好了,这辈子也算没白活了。 她坐在回去的车上,揉着手腕,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那,装模作样的抚琴,但她也见了不少好东西,摸了不少好玩的,吃了不少好吃的。没白忙活一场。 原来这个大王果真名不虚传,这么快就当上太子了,那再过不久,岂不是要得道升天,成了皇上了? 啧啧,她也是见过当今皇上的人了。以后大可以把这一条当作法码,谁让鄢星路那个猪头天天嘲笑她,她的身价可不是吹出来的。 回到醉虹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蔡知春带着一众丫鬟隔着几条街就出来迎接她,姑娘前姑娘后的叫了一路。听说她指上的伤还没好就弹了一天的琴,立马命上奉上各种药膏,凡事不让她再动一根手指头。 刘春花被她缠得烦了,到了楼门口时,不耐烦道:“行了,我自己走吧。人来人往的,我又不是没有脚。” 蔡知春这次没阻拦她,只是含沙射影地问道:“湘琴姑娘,那二皇子,哦不,太子殿下打算什么时候迎娶姑娘啊?” 刘春花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好在确认自己没有被卖了之后,嗤道:“你脑子秀逗了吗?娶我?他怎么会娶我?”再说她也不嫁。 蔡知春一听如五雷轰顶,目瞪口呆道:“可是姑娘你c你你你不是去侍寢了吗?” 刘春花一巴掌拍下她抓着自己的老手,“侍你个头啊!老东西,整天想着把我卖了!我今儿个只是去弹琴了。”说完绕过她,还有一大堆赏赐,向后楼跑去,“我累了,先去休息了。”又回过头指着地上那些闪闪发光的宝贝,“对了,那些东西等会搬到我房内,一样也不许少。”以后过日子还是要用的。 她发现在这里积攒生活成本的速度那是响当当的。 她边向后楼跑去边想,鄢星路那家伙不知道回来了没有,都一天过去了,肯定想她了吧? 这么想着,一溜小跑回到雅琴阁,发现门口的灯果然亮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心乱如麻 刘春花风风火火地跑到雅琴阁,一推门,鄢星路果然等在那。 她来不及说话,看到桌上的茶壶,先倒出一杯水咕嘟嘟地喝完了,吐出一口气道:“坐了那么久的轿子,渴死我了。”转头鄢星路眼神凉薄地看着自己,打趣道:“等很久了?是不是想我了呀?” 鄢星路没说话。 刘春花靠他更近,脸上笑开花,“被我说中了?真的想我了?” 鄢星路面不改色地推开她的额头,“被你的厚脸皮惊到了,不想说话而已。” 刘春花不跟他计较,向门外看了看,已经有丫鬟小厮陆陆续续把东西搬上来,她十分嚣张地一一指派,命他们码放好,什么东西放在什么位置,归置地妥妥当当。 鄢星路正在给她安放碗和勺的手慢下来,目光扫了扫那些东西,又落在那张欢呼雀跃的脸上,脸色渐渐冷下来。 刘春花等他们把东西都放好了,拍拍手走过来,看到餐桌上早已摆好饭菜,心里更加高兴,咋咋呼呼地走过去,一拍他肩膀,“亏了有你,替我叫好了饭菜,瞧,我饿得前胸都贴上后背了。” “在皇宫没吃饭?”鄢星路从善如流地扫了她的前胸一眼。 刘春花塞了满口的七七八八的菜,心想这时候要是有酒就好了,“别提了,那也叫饭菜?猫食还差不多。”杯碟是不少,只是挡不住份量少啊,幸好她后来多吃了几碟点心,不然早就饿死在半路上了。 鄢星路坐在一旁看着她吃,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欧阳杰都跟你说什么了?” 刘春花停下手中快速夹菜的动作,歪头想了想,最后做了一个爱咋咋的的动作,“早忘了。” 鄢星路拨着茶叶,“一句都不记得?” 刘春花用力咽了口饭,结果被噎得够呛,一把抢过他的茶碗,吞了口热水,等嗓子利索了,说道:“他好像跟我说什么时候再过来,具体的日子我忘了。” 鄢星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端着自己的茶碗,又喝了一口,不自觉的脸颊有些烫,定下心神,“他还要来找你?” 刘春花被他问得有点烦了,心想他怎么跟蔡知春一样婆婆妈妈,提高音调道:“我累了一天了,你让我消停会行不行?!” 鄢星路被她这么一吼,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低下头不说话了。 四周只剩下刘春花吃饭的吧唧声,那吧唧声越来越慢,越来越弱,最后停了。 刘春花在灯光下看着那张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脸,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好像有点委屈。 “呐,你吃饭了吗?”刘春花提着筷子,有点怀念他之前鸟枪换炮的火力。 鄢星路看了她一眼,“没有。没胃口。”正要端茶喝水,发现杯子还在刘春花面前,他伸出手,要去抢回来。 刘春花两只眼笑得像猫一样,把杯子后撤两寸,死死地按在手底。 鄢星路看着她,嘴角抽了抽,“刘春花,你是不是太幼稚了点?” 刘春花眯着眼靠近他,“想喝水啊?” “那是我的。” 刘春花噘着嘴,缓慢地点着头,“我若是没记错,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 鄢星路看她那样子,论耍无赖肯定耍不过她,不再跟她计较,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刘春花见状皱了皱眉,怎么火气变小了?要是以前早就炸了啊? 她把杯子放下,点着下巴想了想,用筷子敲着桌子,慢慢道:“我在宫里的时候” 鄢星路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 她故意顿了顿,才笑了笑,继续不疾不徐道:“呆得十分烦闷。皇宫虽有千好万好,但终究是不适合我。”她见鄢星路神色好了些,不似刚才的无精打采,又夹了一口菜,边吃边道:“我呢,最看不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凭什么皇帝就是九五之尊,平常百姓就如草芥?皇宫里漫眼望去,都是些只顾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周围那些如花似玉的丫鬟都要任打任骂,年纪轻轻的小厮们也都任凭他们差遣,单凭一个命字,就能决定这一切了吗?” 鄢星路静静地听她说完,看着桌上烛火的影子思索了一会儿。 刘春花眼神飘渺地望了他一眼,把他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有几片茶叶飘入口中,她抵在舌尖嚼了嚼,苦味弥漫口腔,却有清香沁人心脾,她吐出茶叶,托腮看着鄢星路,“我所求不多,只求能嫁个老实人,有几亩良田,每天坐在田边看着日升日落,辛勤的劳作有所收获,便足矣。” 鄢星路看着她,仿佛要跟她一同陷入迷醉,却又清醒过来,他低下头,用力咽了口口水,即便如此,嗓中依然干涩,他问道:“若是住的地方离田边稍远呢?” 刘春花愣了愣,脑中算计着他说的是哪种情况,警觉道:“你家里没有田吗?”她这次直接问你家了。 金国的确没有多少良田,因为盛产矿产,大部分国民都在矿上劳作以及经营生意,其余的部分国土则是大片的草原,再远一些的则因天寒地冻,什么也干不了。 但这都不是关键,只要她愿意,他随时可以为她开垦出一片上好的田野,关键是,他若想和她片刻不离,只能深居宫内。她的憧憬,多半是实现不了的。 鄢星路耐心地解释,“我家里有很多田,只是都由下人打理了,你不必事必躬亲。” 刘春花听他这么说,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脑子一热说了什么,她微微红了脸,“谁要给你事必躬亲了?”咕哝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她自己在那犯嘀咕,没意识到鄢星路已经绕过桌子,来到她面前。 鄢星路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她,问道:“你说你不喜欢皇宫,除了这些,可还有什么地方让你感到不适?” 刘春花皱了皱眉,随口说道:“那种地方啊,一进去便浑身不自在,房屋那么多,门口一片落叶也没有,花草都开得战战兢兢,以后我都不要再进去。” 鄢星路沉默了一会儿,暗自思忖把自己宫里的房子都拆了,再铺上厚厚的落叶的可能性。 刘春花随手挑过一个橘子剥开,一边掰着橘子瓣一边看着他道:“你问这个干吗?” 鄢星路回避她的眼神,“没怎么,好奇罢了。”忽见她指尖的伤还没全好,上面抹着厚厚的药膏,因为吃橘子被染成了黄色。他拿过她手里的橘子,替她掰好,正要送到她口中,停了下来。 气氛陡然变得暧昧。 刘春花显然看出了他的意图,脸颊飞上绯红。她上辈子好歹也活到了二十八岁,却从来没有和男子有过这等暧昩,更没有过这种心如擂鼓c不知所措的感觉。 她在自己的心脏因为疯狂和花痴直接抛弃她,从胸腔里蹦出来之前,猛地站起身,试图钻过与鄢星路之间的缝隙,从这个奇怪的c温度莫名升高的包围圈中逃出去。 身后一股力道横旦而来,牢牢抓住她的手腕,随后连逼几步,猛地将她抵在房门上。 再睁开眼时,刘春花入眼一片洁白,在昏暗的灯光下,鄢星路胸膛有规律的起伏,呼吸温热,有些乱了章法。 “你”她心乱如麻,试图去推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善始善终 刘春花脑子里有一个红色的按钮在飞速地转动刺耳地鸣笛:此地有狼,要耍流氓。 她从很早以前就知道,眼前这个生得像男人帮中的一朵奇葩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360度无懈可击,却没想到从仰视的角度,也这般令人着迷。 她在伸出爪子推了两下,没收到效果后,自暴自弃地想,我已经尽力了。 就在这时,鄢星路的手从她手腕上松开,挪到她的下巴上,微微用力。 两人的唇瓣缓缓靠近,到了最后关头时,刘春花猛吸一口气,紧紧揪起他胸前的衣衫,闭上了双眼。她这一番动作令鄢星路深受鼓舞,温热的双唇顿时覆了上去。 陌生的触感,柔和的温热,带着一丝极地风霜的清新将她包围,带到另外一个世界。 刘春花渐渐有些窒息,发晕。 然而就在这时,一些陌生的记忆的片断像是沉在水底的泥沙受到搅动,慢慢地一点点向上浮现。 朦胧中,刘春花看到一位妙龄女子身着粉衣,小巧精致的脸上尚有几分稚嫩,她随一个中年男子走进一座府邸,身旁有人在问安,声音模糊。 女孩回过头,似是看到了什么,脸上呈现出少女独有的羞赧。 刘春花很快认出了来人是谁。 那应是年少时的欧阳杰,即便在那个嗓音尚未变得浑厚的年纪,这人身上便有一股难掩的王者霸气。 妙龄少女自然是她本人,不,是那个苦命的原主湘琴。 即使再不经世事,刘春花也知道自己正在目睹一场现场版的一见钟情。 转眼是两人分别时的场景。 欧阳杰拿出了那个粉金的吊坠。 很多事情都联系起来。为何她初次见到欧阳杰便一见如故,为何原主临死前会抹去记忆,又为何她会本能地对皇家厌恶。 湘琴大概是真心喜欢欧阳杰,而且这份感情,在她心底埋藏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在最后的记忆中,她看到的是欧阳杰亲吻自己的场景。 欧阳杰将她抵在假山上,背上硌地厉害,嘴上有呼吸轻轻拂过。她清楚地感觉到那人在吻她。 霎时间思绪紊乱,她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记忆,一股恶心冲涌上来,她猛地推开眼前的人。 再睁开眼时,她看到鄢星路正站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愕然而疑惑地看着自己,眉眼间有似风吹过的萧索。 由于猝不及防,鄢星路是在踉跄着连退两步,一手抵在桌沿上后,才勉强稳住身形。 刘春花嘴唇动了动,顿时有些不敢面对他,她吞吞吐吐道:“我刚才把你当成欧阳杰了”。 一语既出,鄢星路如雪上加霜。 他的手在桌沿上握了握,视线从刘春花脸上移开,半晌,开口道:“我和湘红只是逢场作戏,没想到你和他却是戏假情真。”说罢不等她回答,错开她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 耳边微急甚至有些踉跄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刘春花看着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房门,背上还残留着片刻门上的雕花落下的触感,她不知所措地站了会儿,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对劲。 在刘春花的印象里,那个吻虽然青涩,两人都呼吸不匀且有些不知所措,却是她最深最后的印象。看来原主对欧阳杰是有感情的,可是她却明显不能接受。 刘春花脑子里忍不住假设,若是湘琴一家从未因通敌之罪被查处,这段情意是否会开花结果,原主是否会得以善终呢?但这些都是不可能的,命运的道路既已错开,便再不可能回到原点。况且,若原主真的善终了,就没她什么事了。 她猛然明白过来,从今往后,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她自己的命运,和湘琴无关,和欧阳杰更无关,一切只由她自己去抉择。 她心意所属的人,在刹那间变得明朗,那个命运多舛的原主,既然把另一个命运交到她的手上,是喜是悲,该如何取舍,自然由她自己决定。 刘春花冲出门去。 直觉告诉她,若此时不把他追回,她很可能会永远错失他,而这份遗憾将会伴随她一生。 刘春花一口气冲出后楼,却没看到鄢星路的身影,只在游廊上看到一个商人装扮的中年人,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抓住他问道:“先生,你可曾见过一位身穿白衣的英俊男子从此处走过?” “见过。”那人道,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刘春花眼神发亮,“他去哪了?” 那人微微一笑,背着的手从身后拿出,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吧。” “多谢。”刘春花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二棱子目送她远去,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向相反的方向疾步走去,边喃喃自语道:“造孽啊。” 皇宫里,执更的太监已敲过三更,欧阳杰身披一件墨色大氅,长身玉立在东宫华严殿前,再过几个时辰,他将是这里的主人。 陈其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边,深秋时节,院落里因荒废许久,有些清冷的气息传来。他暗自庆幸,离开书房时,自己为欧阳杰准备了大氅。 “宫中可有大臣上疏?”欧阳杰看着天边,那里还不见朝阳的曙光。 “眼下并没有,不过” “怎么?” “右相上官陵大人正在召集其他几位身居高位的大臣,商议着要联名上疏。” 欧阳杰冷笑一声,“怎么说?” “他们皆以为,此女是不祥之人,且出身低贱,来历不明,万不能留在宫中。有金国前车之鉴,他们有此顾虑也在情理之中。” 金国的先皇正因宠幸一位来历不明的女子,不到三年便积劳成疾,最后死于非命,如今落的个朝权旁落的下场。 “让他们商议,到时只管告诉他们,金国的一切,都出自本王之手。情理之中?若理在情前,当自保无忧。” “殿下对那个湘琴姑娘,难不成是真心的?” 欧阳杰看了他一眼,抬步往回走,“不可以吗?” “可是”陈其一向冰冷无表的脸上流露出不解,“那女子虽说相貌出众,但她的出身实在上不了台面。” “出身?”欧阳杰冷笑一声,“世上的好和坏,不过是转瞬之间,你我今日高居万人之上,明日就有可能坠入尘泥,这些老夫子,只有在太平时耍嘴皮子的能力,动乱时皆作鸟兽散了。” 陈其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到底喜欢湘琴哪一点?” 欧阳杰勾起莫名的笑容,低叹道:“真正喜欢了,便觉得哪都好。也许,这就是缘份吧。” 他非常清楚,自己如此介意太子之位的原因之一,就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得到自己想要的女人。 有些东西,到万不得已时,唯权力而不可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星星点灯 刘春花一路跑出去很远,连鄢星路的半个影子都没见到。此时夜已深了,她出门时太急,穿得很少,秋夜的风夹杂着寒气,让她浑身冰凉,这些她都若无所觉,只觉得心底恐惧升腾,才让她忍不住有些发抖。 “大陆!”她冲黑暗里喊了一声。 声音在空中回荡了一会,被前楼的嘈杂声吞没掩盖。 “陆星星!” 没有回应。 刘春花完全迷失了方向。醉虹楼除了供待客使用的前楼和后楼,中间还隔有数不清的小亭花园,加上假山游廊之类,道路错综复杂,她本来方向感便极弱,平日里来回只靠记忆,眼下四下一摸黑,更不知身处何处。 朦胧的月光下,她隐约看到前方似有人影,提着裙子追了过去,“大陆!”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扑在地上。 庭院深处的野生藤蔓层层叠叠,有些还带着刺,她坐起来时,看到裙子被划破一块,腿上火辣辣的疼。 再看周围,杳无人烟。 疼痛让她的神智恢复了几分,她喃喃自语:“他平日里只喜去一些干净爽朗的地方,这么深的草丛,他是定不会来的。”她四下看了看,来时的路早已看不出,但有灯光在前方闪烁,“他即便离开,也应是向明亮有路的地方去。” 这么想着,她站起身,简单地把裙子的破处扎上,便向有灯的方向跑去。 还不忘一边喊着,以防在路上错失了。 艾四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兄弟从黑暗中出现,低声道:“大路她叫谁?” 最近艾四一直奉二棱子的吩咐在醉虹楼守着,之间因为没发现异常离开了几次,但从昨日起,又被耳提面命地提拎过来,湘琴回来后,他便派人去通知二棱子,眼下被指派过来跟着刘春花。 那小兄弟与他对视一眼,突然灵光一闪,两人异口同声道:“该不是在叫殿下吧?!” “不过,”艾四看了不远处一脚深一脚浅的人影,疑惑道:“好好的,殿下为什么突然走了?”刚才他们守在窗外,还听到里面一片其乐融融的。 “嗨,小两口谈恋爱谁说的清,一会甜甜蜜蜜,一会又水深火热的。”少年不以为然道。 艾四看着他,“你谈过?” 那人摸了摸还没长出多少胡子的下巴,“看过。” “那你看出什么了?” 那少年一脸深沉,“我怀疑,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艾四若有所悟,“原来如此。那你觉得,咱们殿下现在人在哪?在做什么?” 那少年抬头望月,“这个时候,男主角一般都会去借酒浇愁。” 不知过了多久,刘春花中间绕了许多冤枉路,但好歹回到了院落内,后罩楼的厨房里有丫鬟陆续地送出伙食,但比起前半夜的人来人往,此时已安寂了许多。刘春花本想去问问她们有没有见过鄢星路,但想起这里的名门公子数不胜数,是问不出结果的。 更何况,也许,他现在早已不在醉虹楼了。 刘春花暗自气恼自己的不识路,若是她走得再快些,头脑再清醒些,做决定再果断些,也许就能在他离开之前找到他 。 这时,一个人影停在她身边,声音略带惊讶,“姑娘怎么一个人呆站在此处?” 刘春花回过神,定睛看了看,是湘红的小丫鬟春梅,她低下头,没精打采道:“没什么,我我在找人。” 春梅把放了几个小菜的菜盘担到腰上,脸上显出几分疲乏,也不着急回去侍候,暗自嘀咕,今晚也不知怎么了,往常这个时候都没多少活计了,今天不仅她受累的来来回回跑个不停,连几个相好的小姐妹,也都被叫去侍奉某个大主家。 她能拖一刻清闲便拖一刻,漫不经心地问道:“姑娘找谁?” “我找也许他已经不在这了。” 春梅见她没什么心思搭理自己,便不多问,揉了揉肩膀,扭搭扭搭地走了,嘴里边道:“那姑娘自便,我先走了。”又嘀咕了一句:“什么时候能消停消停,累死我了。” 她正要走远,刘春花又忽然追了上去,“哪里客人多?你带我去吧。” 春梅上下看了看她,“你去干吗?” 头牌的红人一般不会和她们处在一处,更不会擅自去接一些散客。每有客人,必先约好,且还要由老鸨预先打理一番。 刘春花道:“找人。” 春梅拍了拍额头,“瞧我,都累糊涂了。”她这番作态,是万不会在湘红面前表现出来的,只是因为和刘春花打了几次交道,觉得她十分平易近人,不会无端指摘她,才敢贸然拿出来。 两人此时已临近正堂,那里是平常小门小户的来寻乐子的地方,边上有少数的雅阁,但此时夜深,要么闭门办事,要么人去楼空,绝大多数都灭了灯。 春梅来到这,便恭敬了许多,心下突然生出一个点子,“姑娘要是找人,不如亲自去送菜,岂不看得更清楚?” 醉虹楼里但凡有客人,多数是先点名叫几个熟悉中意的,对陌生面孔,一般不会轻易让其亲近。 刘春花想了想,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她总不能大摇大摆地挨个查看客人。 她端过菜盘,“送给谁去?” “最尽头的雅阁。”春梅努了努嘴。 这倒正合刘春花心意,如此一来,她能穿过整个正堂,也好借机看看鄢星路是否在这些人群中。 刘春花踏进正堂时,只听人声鼎沸,喧闹异常。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醉虹楼内的情景。她知道这是男人们消遣寻乐的地方,却没想到竟是这么不堪。 每个桌上都分配有两三个女子,许是受过老鸨恩威并施的训练,她们总是随客人如何动作都笑脸相迎。 她低着头,一路走过去,见到林林总总的男人们到了这里,无不丑态尽露。她走过去两步,便看到一个脸色暗黄的中年男子,抱着一名红衣女子的脖颈亲吻着,女子含笑的脸上隐藏一丝哀艳。往左看时,一个年纪轻轻的纨绔子弟正抬手将酒灌入身边的女子口中,全然不顾那女子已被呛出眼泪。 她步子渐渐沉重,端着菜盘的手臂隐隐发抖。 她第一次发现,对于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而言,命运若残酷起来,她们绝无力反抗。 这也是她第一次认真思索,若是有一天,她无法躲避命运,对于苦难和不如意,她该如何自处,又该以什么样的目光看待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隔岸观火 刘春花一直走到正堂的尽头,并没有发现鄢星路的踪影。她的心越来越沉,禁不住暗想,如若他真的离开了,她该去哪里找他? 一种被困牢笼的无力感袭上来,无法跨出醉虹楼半步的她,就像一只囚鸟,即使想去召唤,都不知对方正在何方。 一个瓷杯突然摔在脚下。瓷屑崩裂,有一些恰好落在她受伤的腿上。 她惊呼一声,抬起头,看到左边的一张酒桌旁,一个目光猥琐的男人正嘴角泛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真不愧是醉虹楼,连端盘子的丫鬟都有如此姿色。”那人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她走过来。 刘春花下意识向后退去,却被桌子挡住退路,再往前则是正堂的尽头,上面挂着一幅手绣的仙衣美人,尽头处有一间雅阁,从中不时传出女子劝酒的喧闹声。 刘春花看着那人越来越近,而她退到墙边已无路可退,手心有些冒汗。才想什么,就来什么。 在正堂中间,已经有打手护卫注意到这边,傻子都知道,这里的人绝不能对客人动手。 可是跑呢? 刘春花数学再不好,也能估算的出来,逃跑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还有什么办法?她在脑中飞速搜索。 她忍不住想,这时候若是再来一场地震,地上又出现裂缝,她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那人显然是这里的熟客,走到她两步外时已把她打量了个通透,“啧啧,没怎么接过客吧?” 刘春花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管好不好使,先亮出来再说,她把盘子放下,冷眼看着那人,“这位大爷,醉虹楼有醉虹楼的规矩,你最好不要放肆。我是这里的琴魁,有事才来到这里。” 那人听后果然脚步顿了一顿。 “原来是琴魁湘琴啊”随后扶着下巴又打量了她一会儿,“不错,果然名不虚传,看来今儿个我运气不错。”他说着又抬脚往前走,直到距她只有一步之遥,故作玄虚地低声道:“我可以装作醉酒,没认出你来,你又能拿我如何?”说着伸出一只手,去捏刘春花的下巴,被她躲了过去,那人反而笑了,像是捉弄老鼠的猫,欲擒故纵地看着她,“说起醉虹楼的规矩你难道不知道,头牌是不能擅自出现在前楼正堂的吗?” 刘春花愣了愣,想起刚才春梅离开前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妈的,看来又被坑了一把。 片刻之间,那人已经把魔掌伸了过来,刘春花被逼在夹缝之间,前有狼后有墙,只能费力地左右闪躲,可这人虽然一副废柴之相,但胜在年轻,又是男子,就算刘春花再怎么躲,也躲不过他有心阻挡。 几个来回后,一只手臂被那人死死钳住。 “放开!”刘春花怒道。 “有意思!”那人不怒反笑,转头对着刚才陪他的几个□□道:“看到没有?这样的女人才够味儿!都学着点!” 刘春花挣扎了几次,却被抓得更紧。那人手臂一伸,便直接上手撕扯她的衣裳,眼见就要得手。 绝望像死水般重重涌上来,她环抱住前胸,闭上双眼,大不了,还可以咬舌自尽。 正在这时,一股冷飕飕的劲风突如其来,从右侧横穿而过。只听砰地一声,有东西重重飞出去。 她睁开眼,看到刚才还堵在眼前的人已到了两丈开外,撞到墙上后又摔到地上,墙上的饰品哗啦啦洒落一地。 在她右边,雅阁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力道正是从中传出。 惊讶和欣喜同时涌入眼眶,那抹熟悉的人影正一步一步走出,她又定睛看了看,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大陆!”她跑了过去,却被鄢星路眼中的冷意逼停了下来,她只好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喏喏道:“大陆你c你还没走?” 鄢星路本来正走向摔在墙角的人,这时停住脚,抬眸看向她,“那么急着让我走?” “我c我不是这个意思。”刘春花急着争辩,又不知从何说起,捶了下脑袋,为自己屡次说错话感到十分懊恼。 鄢星路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被抓红的手腕上,又看到她破损的裙边,那里的腿上有一处伤口正在流着血。 嘴角勾起冷笑。 他抬脚,像是要去做一件他脑中唯一要做的事,不急不徐地走到那人身边。 那人看到他的面色,警觉地发现事情不对劲,酒登时醒了大半,脸色大变道:“好汉饶命!小爷!爷爷!爷爷饶命!” 鄢星路把他揪到近前,一只手高高举起,这一掌下去,那人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许是看穿了这一点,那人也不讨饶了,双眼紧闭,死死抱着头。 等了半天,想象中的重击并没落下。 鄢星路眼风扫向二棱子,他正双手交叉,稳妥又不失恭敬地挡着自己那只手。 “放开!” 二棱子眼中露出乞求,低声道:“殿下!殿下三思,此处是殷国要地,不宜惹出人命。” 但凡是殷国大都,命案必破。何况他们的身份不宜暴露,处境堪忧。 即便如此,二棱子也是冒着将被喝出去斩首的危险来的,他看得出来,这时的殿下是毫无理智可言的,一方面是显然酒喝了不少,另一方面,则是鲜有人曾惹怒他到这种地步。 那人见有人给他求情,登时像见了救星一样,一会给鄢星路磕头,一会又咚咚地给二棱子磕头,嘴里不断求饶:“好汉饶命,我有眼不识泰山,惹怒了这位公子,以后我绝不再碰湘琴姑娘一根汗毛” “你没有以后了!”鄢星路抬起脚将他踢飞了出去,随手抓过一只茶杯向他脑袋砸去,被二棱子眼疾手快地拦了一下,杯子摔到桌角,瓷渣迸溅。 二棱子苦苦求道:“殿下”再来几次,那人非死不可。 鄢星路挣扎了几次,奈何被二棱子死死钳住,他闭了闭眼,用力压制住怒火,喝道:“滚!” 二棱子对那人使了使眼色,后者见状,立刻夹着尾巴一溜烟向外跑去,嘴里喊着:“谢好汉饶命!” 一路撞着桌椅穿过正堂,结果在门口又被打手拦住,他身上银子不够,干脆把鞋袜帽子当作抵押,也不顾衣衫不整,头也不回地逃命去了。 这一场喧闹过去,正堂里的客人走了大半,几间雅阁的客人见此处是是非之地,也纷纷结账前后离开。 虽说这里美女多,但抵不过不太平啊,谁也不想玩个女人把命给玩丢了,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呢。 鄢星路等周围安静下来,挣脱开二棱子,转身沿原路向之前的雅阁走去。 有几次碰到桌椅的边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路过刘春花时,眼皮抬都没抬。 刘春花看着他冰冷的背影,嘴张了张。 她知道他在生气,就在他身后三步的距离跟着,直到雅阁门口。 砰地一声,门关了。 片刻后,从里面再次传出酒令的喧闹声。 刘春花在门口呆了片刻,她知道门并未锁,正要抬手去推门,一只手臂横挡在她面前。 她抬起头,看到是刚才鄢星路身边那个中年人,也正是他之前为自己指过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奉陪到底 “是你。”刘春花看着眼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直觉告诉她,若非她追到这里,自己很可能因为这个人,永远错过鄢星路。 二棱子和善地冲她笑了笑,“姑娘,我家公子此刻不便见你。” “为什么?” 二棱子与刘春花真正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此时清楚地发现,这个女孩远非自己想象中的精明,而是单纯无辜得令人惊讶。 他觉得在她面前,甚至不需要处心积虑,他很直接地指出了理由,“殿下已有人作陪了。” 刘春花听着里面女子的嬉笑声,心里像针扎一般,她低声道:“我有话对他说。” 二棱子笑道:“姑娘应该看得出来,我家公子似乎并不愿意听你说话。” 刘春花眼眶红了红,向他求道:“我c我会想好了再说。” 二棱子看了看她,道:“姑娘还是请回吧。” 刘春花顿了顿,提高音调,“不,我要见他!”既然追到这一步,她没有就此放弃的道理。 雅阁内,鄢星路端着酒杯的手晃了晃,目光落在门上。 二棱子纹丝不动地挡在门前,“姑娘,请自重。” 刘春花看着他,“让开!” 二棱子没有答话,自然也没有让开。这是阻止鄢星路深陷在这个是非之地的大好机会,他绝不会让他再因为这个女孩冒任何风险。 刘春花不再理他,越过他,试图直接打开门,但眼前的人身怀武功,她即便有八只手,根本连碰到门的机会也没有。努力了片刻,她清楚地认识到硬闯是不行的。 她忽然提裙退后了一步。手伸向自己头上唯一的金钗,拔了出来,发丝顿时如瀑布般洒下。 二棱子愣愣地看着她,在阻止她之前,金钗已指向她脖间。 刘春花冷冷地看向他,目中透出决绝,“让开!” 金钗越离越近,有血从脖间流下。 二棱子此刻想跺脚,一个一个的都如此不惜命,等活到他这把年纪,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刘春花金钗又往前一分,她皱了皱眉,声音冷色不减,“让开!” 终于,二棱子重重叹了一口气,从门前让开了。 刘春花扔下金钗,向门前扑去。 同一瞬间,鄢星路端着酒杯一仰而尽。 雅阁内有五六名作陪的女子,每一个都是上等姿色,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刘春花心里的刺又搅了一下。 鄢星路看到她进来,目光从她流血的脖子上滑过,搂着身旁绿衣女子的手紧了紧,那女子生了一双丹凤眼,皮肤白晳,手指修长,此刻十分乖顺的靠在他怀中,为他重新斟满了酒。 刘春花咬了咬唇,怒意都化作委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鄢星路的目光轻飘飘的从她脸上扫过,放在女子肩上的手慢悠悠地收回,手指敲着酒杯,“你是专程来扫我的兴的?” 刘春花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一样,不知所措地杵在那里。她抬袖擦掉眼泪,平静了一会,尝试开口:“大陆,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鄢星路为自己这个新称呼挑了挑眉,他把酒杯拿起又放下,“生气?我为何要生气,你难道看不出,我现在有多快活吗?” 这时,有一名坐的稍远的妙龄女子绕过桌边,来到他身后,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作势俯首去亲吻他的耳侧。 刘春花傻眼地看着这一切,原来男人都好这一口。 那名停在鄢星路背后的女子感受着他的气息,神情贪婪而惬意,同时一只手伸向他的胸膛,缓缓挑起他的衣襟,露出里面精致的锁骨。 边抬起头,看向远处一脸震惊的人,媚声笑道:“湘琴姑娘,此地不宜您久留,您还是请回吧。”说着俯首在鄢星路耳边呼了一口气,深情地望着他,“这位公子,姐妹们一定替你服侍周到。” 刘春花指节发白,手里的衣襟差不多被她撕烂了,她看着不远处熟悉又陌生的男子,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人看笑话的小丑,喉咙干涩,心里更酸涩难忍。 她用力擦干眼泪,只想转身逃出去。在她想出办法阻止这一切发生之前,至少先让她逃出去。 这时,刚才那名女子不知为何停了动作,且脸色微变。 只听鄢星路皱眉说了一句:“我点的菜呢?” 刘春花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是来送菜的。 她收拾心绪走出房门,很快把之前的菜端回来,放到鄢星路面前。 鄢星路看了眼没有一丝热气的菜,任谁都没有胃口,干脆冷冷地抬头看着她。 身后的女子收起媚态,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两人。刚才那分明是一股内力,她寻常见过的修武的人不少,但仅靠其内的冷意和让人衍生恐惧就能阻止行动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直到此刻,她依然不敢再靠近他半分。 坐在另一侧的黄衣女子并不知晓这些,她见鄢星路对已冷的菜皱着眉,体贴万分地柔声道:“公子若是嫌菜冷,不如让奴家为您暖一暖。”说着纤手挑起一根洒了芝麻的香芹,放在口中。 这是平常来寻乐的公子颇为喜爱的把戏,把菜喂到女子口中,再用自己的舌头勾出来,正经人觉得恶心的很,在他们却是其乐无穷。 刘春花呆滞地看着那女子将双唇送到鄢星路面前。 而他没有开口,也没有躲开。 脑中有一根弦嘣地奏响,让她混沌的灵台顿时变得清明,她冲上前,猛地推开那名女子,随后双臂乱舞,不管不顾地推开眼前一个个人影。 “走开!你们给我走开!离远一点!” 那些女子见她已失去理智,一个个如临大敌,远远地跳开了,有几个逃得慢的,被她猛推出去,中了她强劲的力道撞在墙上,痛呼不已。 刘春花见鄢星路四周终于清净了,喘息片刻,来到他身边,抱住他一只手臂,“大陆,你别再生气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鄢星路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回去?回哪去?” 刘春花愣了会道:“你想去哪都可以,只要你别再不理我。” 鄢星路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刘春花,你听好了,从今日起,我跟你再无瓜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劝你别再在这里自取其辱。” 刘春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她艰难道:“大陆,你在说气话对不对?我不信!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 鄢星路忽然抓住她的一只手腕,用力一扯,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刘春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心里装着别人还要来招惹我,又是谁给你的胆子一直消遣我?” 没了金钗固定,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刘春花的一部分视线,她的双唇和脸色一般惨白,就这么被钳制着呆了一会儿,她喃喃地对他低声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只要能让你不再生气,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鄢星路看了她一会儿,松开她的手,别开视线,坐直身体道:“不需要。”随后看向围在一旁噤若寒蝉的几名女子,“都愣着干什么?过来陪我喝酒。” 刘春花如梦初醒,“不要!我来陪!喝酒是吧?我喝!”说罢端起眼前的酒杯看也不看地一口喝下去。 她上辈子没喝过酒,爹娘是老实人家,又管她管得严,说女孩子家喝什么酒,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喝酒。刺入喉中的辛辣顿时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她剧烈咳嗽起来,肺c喉咙,就连耳朵都疼起来。 鄢星路看到她痛苦不堪的样子,神色松了松,袖中的手动了动,伸出来又停在半空。 刘春花看到他举起的手,以为他又要叫那几人过来,慌忙抱住他的手臂,“不要!我能喝!”说罢将酒杯倒满,闭上眼睛,猛地灌入口中。 这次她竭力屏住呼吸,直到酒都干了,才吐出一口气。她把杯子亮给鄢星路看,然后又拿起酒壶,迅速倒满,不假思索地再次喝干。 一次又一次。 鄢星路怔忡地看着她,“春花,你” 刘春花已变成机械地倒酒喝酒,直到最后一瓶酒被喝干,她抱着酒壶踉跄着跑向门口,叫道:“小二,上酒!有多少来多少!” 因为之前的打斗,门口多了几个值勤的小厮,很快便有人抱了几壶酒送来。 刘春花这次连倒酒的步骤都省略了,她直接抱起酒坛喝了起来。 鄢星路上前试图拉住她,却被她闪开,她这酒并非是为了他喝,更多的是为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把心口的酸涩和委屈冷却下去,才能不用去猜想明天会怎么样,两人的结果会如何,她是不是会就这么一个人独自呆在这间莺馆直到终老,她是不是会和原主湘琴一样最后孤独地惨死闺中。 刘春花整整饮干了一坛酒后,炫耀似的把酒坛底亮给鄢星路看,又抱起另外一坛。 周围有人发出唏嘘声,也有人倒抽一口冷气。饶是她们天天陪酒,也没见过这般不要命的喝法。 “不要再喝了春花”鄢星路上前想抢过酒坛,抢了两次,都被她用大力气夺回去,最后他不得不用内力震开她,才把酒夺了下来。 刘春花摇摇晃晃地撑着桌子,嘴角有酒流下,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一笑,一脸明媚地看着鄢星路,“公子,可是喝够了?” 鄢星路看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面正绽放着如秋菊般灿烂的笑靥,喉结动了两下,“不要再装了。我见不得。” 刘春花好像再也站不稳,踉跄着向前一步,无力地倒在他怀里,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口气像在哄着一个孩子,“大陆,不要再生气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力大如牛 鄢星路一动不动,半晌,开口道:“为什么要来找我?” 刘春花头枕在他的颈窝上,勾住他的手丝毫没有放松,咕哝了一句:“还能因为什么我喜欢你啊。” 鄢星路愣愣地站在原地,全身血液疯狂窜涌,“你说什么?” 许久没有回应,他低下头,发现怀里的人早已睡了过去。 二棱子收到梵立的信烟,期间赶回了商铺一趟,他风风火火地赶回来时,看到鄢星路已抱着昏睡不醒的刘春花来到雅琴阁。 之前的几名女子各自怀着心事散去了。醉虹楼里类似的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但是能得善终的又有几个?看两人此时你侬我侬,说不定到了明天又会劳燕分飞,既然如此,又何苦来这一遭呢? 这世间的事,能看明白是一回事,但真正到了自己个儿的头上,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鄢星路抱着刘春花,心里像有一团本来即将熄灭的火焰,又开始星火燎原,那火焰时而旺盛时而微弱,但却总让他没办法真正忽视,以至于灭掉。 二棱子跟着他来到雅琴阁,等在门口。等了半天,看到鄢星路并没有把人放下后就出来的打算,他背着一只手,迈了进去。 屋内昏暗,他知道鄢星路顾不上点灯,便用火石点起了蜡烛。环视一圈,看到屋里是精致的女子闺阁装饰,收拾得十分妥当。 他来到里间,看到鄢星路正坐在床边,专注地盯着床上的人。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 鄢星路在醉虹楼几番行事都处在风口浪尖,若真有任何关于他的信息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鄢星路没有答话,半晌后忽然说道:“你觉得,她做本王的皇后如何?” 二棱子惊呆似地看着他,“殿下!” 鄢星路抬手制止了他的长篇大论,“我只问你,你觉得如何?” 二棱子思考了片刻,从此人的行事果断c毫不拖泥带水来看,确是世间少有的英烈女子,加上容貌有倾城之色,又天真坦率,倒是位难得的奇女子。 只不过,抛开她的身份c出身等等不言,越是这样的倾国红颜,越容易引发祸端。仅仅从她同时与两位身份斐然的皇子纠葛不清,便可见一斑。 二棱子斟酌着怎么劝他,从他的语气中,已经听得出一丝笃定的意味,“殿下,金国的貌美女子不在少数更何况,顾相之女” “我明白了。”鄢星路站起身,负手道:“既然连你都思索了这么久,那么师父他老人家那,就会有希望。”若是当不起那个身份,根本无需思考什么。 二棱子:“” “你先回去,醉虹楼里还有我要的东西,得手之后,我自会去与你们会合。” 二棱子即便万分放不下,也只能听他的吩咐。只得嘱咐了几句随时观测风吹草动,记得危难时与兄弟们联系,便叹息一声出门离开了。 屋内安静下来,烛火的光芒静静笼罩在两人身上。鄢星路坐在床前,脑中千回百转。 他清楚地知道该如何取舍才是上上策,却不知为何,心底又窜起一股热望,尤其是当她那双美得动人心魄的眼睛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时,几乎所有的壁垒都轰然倒塌。 他一直在等她。 他承认,刘春花出现在雅阁的门口时,他内心是狂喜的。 那时的她,不曾想过他心底是多么希望,那双眼睛动人时所望的人是自己,心里想的人是自己。他就是抱着那一丝希望等到了最后。 他俯下身,在刘春花耳边低声道:“我不管你是酒后胡言还是酒后吐真言,既然你说了喜欢我,就要对我负责。” 床上的人嘴巴动了动,嘤咛一声,手臂一勾 第二天早上,刘春花在一种难忍的眩晕中醒过来。她醒来时太阳升得不算高,但也不算低,不算风和日丽,但也不算阴云密布,以至于她思索了半天,这个看似极为平常的日子,到底有过什么事情发生。 她没想多久就被迫停了下来,因为脑袋简直疼得要炸了,还有喉咙c脖子c手腕c腿c手指,身上简直无一处是完好的。 她倒在床上,在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前,觉得老天爷是不是故意在整她,若是如此,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能不能取个折衷,直接把她弄死得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昨天晚上应该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房间,连个男人的影子都没有。如果这样都挽回不了他,那就这样吧。 毕竟她已经尽力了。 毕竟作为一个初次谈恋爱就十分失败的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的人来说,这段恋情就此告吹,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这么想着,她艰难地坐起身,一手托着好像马上要裂成八瓣的脑袋。这时,她突然发现,身上的伤处已经全部被涂了伤药。 脖子上还缠了绷带。 指尖的伤已经快要痊愈,但伤药还是涂得一丝不苟。 最后的慈悲吗? 还算有良心。她得出一个勉强中肯的结论。 由于喉咙太过干涩,在想好今后该如何走下去之前,日子还是要过的。于是,她挺着打不死的小强的小身板,走下床去桌前倒水喝。 吱呀一声,门开了。 她就这么捧着茶杯,呆愣地看着门前的男子,直到身子被轻飘飘地抱起来,飘回到床上去。 “以后不许赤脚在地上走。”鄢星路把她放下坐好在床上,替她穿好鞋子。 这期间刘春花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抱着那只茶杯。 所以昨晚那些窘态应该都是真的,她的的确确曾经费过九牛二虎之力,颜面扫尽,去把他追回来了? “你c你没走?” 鄢星路抬头看了她一眼,抽走她手中的茶杯,“怎么,看到我没走,你很失望?” 刘春花的手空了之后,顿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有种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的冲动,但这显然也不能避免被人直勾勾地盯着的命运。 鄢星路勾起她的下巴,“回答我的问题。” “呃呵呵,不c不失望。”一开口,发现声音沙哑的厉害,于是又回想起前一晚的歇斯底里。 为什么眼前的人就能一路到底保持风度,而她这个原本应该占据上风的人,却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鄢星路看她面色隐约惴惴不安,眼眸中有一丝失落,却仍打起精神,向外间走去,边道:“饭菜一会送过来,你先洗漱。”说着回头看她,“要我帮忙吗?” “啊?哦。”说着又缓过神来,“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边懊恼身旁为什么没有镜子,她现在一定脸色腊黄眼底发青头发打结吧?然后她愣住了。 啊! 一声略带沙哑的尖叫响彻整个楼层。 “我的衣服怎么换了?!”问题不是衣服被换了,问题在于她昨晚从头到尾只穿了一件里衣,然后现在被换了。 她从床上跳下来,扯开衣服里外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只得到自己的衣服确实被换了的结论,而且什么时候被换的她压根就不知道。 她冲到鄢星路面前,“你你你是不是你干的?!” 鄢星路睨着她,“不可以吗?”那件衣服又脏又湿,而且下摆被划破了一大块,衣衫上还带着不知从哪沾上的草刺,睡觉肯定是不行的。 刘春花被他的理所当然呛得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好不容易重新组织了语言,“你c谁让你换的?!我允许了吗?我同意了吗?你c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 鄢星路扶着下巴,“哦,那我下次会先征求你的同意。” 刘春花顿了顿衣襟,甩袖道:“这还差不多。不对,谁说我要同意了?” 鄢星路一脸无辜,“你昨天晚上抱着我不放,亲住我不松口,我都没说什么。”说罢把胸前的衣襟松了松,锁骨上果然有一颗红得发紫的草莓。 鬼知道他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这女人喝醉了酒还这么力大如牛,搂住他死活不放手。说是亲还不如说是咬,要不是他还残存一丝理智及早抽身,他怀疑自己能被活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刘春花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随后认真的思索,她有过吗? 如果没有,她偷偷瞥了一眼他的锁骨,那颗草莓是哪来的? 说实话,就在当下,她也还有种扑上去啃一口的冲动。 鄢星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脸慢慢涨的通红,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又很快掩饰下去。 刘春花觉得关于这一点,自己好像有些理亏,她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这次就算我们扯平了。记住,下不为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天马行空 说话间,有丫鬟把饭菜送过来。最近给刘春花送饭的人每次都不同,且常常要临时安排,蔡知春好几次要给她配一个贴身的侍女,都被拒绝了。她现在是二皇子眼前的红人,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蔡知春再怎么为她好,也不敢违了她的意。 尤其是,看到她明摆着跟别人厮混在一起,她也不好说什么。 鄢星路命丫鬟把饭放到餐桌上,便让她离开了。那小丫鬟年纪不大,楼里像春梅那么大年纪的女孩数不胜数,多数不会被老鸨叫去接客,只当作使唤丫鬟用。当然她们在这里天天耳濡目染,早晚有一天自己说不定就上道了。 小丫鬟在楼里也呆了几年,饶是如此也很少看到鄢星路这般英俊倜傥的人物,但还没看上几眼,就被赶了出来。 于是她颠儿颠儿地跑到蔡妈妈那里去告状了。 蔡知春听后十分苦恼,一个个都是大爷,真侍候不起!她想着忽然眼睛一亮,沉声道:“无妨,再过三天就是十一月初,到时皇子们定会到聚宴堂一聚,二皇子会亲自出手把她制得服服帖帖。” 况且又一想,他们男男女女争来争去,干她这个老妈子什么事?于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爱谁谁了。 刘春花洗漱后,顾不上梳头,就被鄢星路拉去桌前吃饭,理由是再磨蹭饭就凉了。 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又情绪几番激荡,这会儿她没吐就不错了,自然没什么胃口。 她拿着一根筷子,对着扇碟里的菜戳啊戳。 “不会用筷子?要不要我教你?”鄢星路口气凉薄道。 刘春花停下手,不情不愿地拿起另一根筷子,这次是夹起来,然后淋淋洒洒一路掉光,到嘴边时成功地只剩一丝空气。 鄢星路叹息一声,把粥送到她面前,“至少把粥喝了。” 刘春花愁眉苦脸地看着粥,咕哝道:“你怎么不吃?” 鄢星路老实道:“吃不下。” 刘春花来了精神,举起筷子教育他,“看吧看吧,你这么做就不对了。老子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鄢星路磨牙,“是孔子。”老子都快被你气活了。 刘春花愣了愣,暗咒中华文化怎么这么博大精深,连子都这么多。不过她觉得自己理还在,“就算是孔子说的,那你也不能逼着我吃饭啊?饭能乱吃吗?尤其是现在我肚子还没醒呢,一点胃口都没有!” 鄢星路看着她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让她吃个饭就变得罪大恶极了。他耐着性子劝道:“你昨晚喝了太多酒,不吃点东西,肚子会受不住。” 刘春花别过头,幽怨道:“是谁让我喝那么多酒的?” 鄢星路心里一软,不再说话。就在刘春花觉得可以逃过一劫时,却看到他舀起一勺粥送到自己嘴边,“你说的对,所以我亲自喂你。” 刘春花:“” 鄢星路当真是耐足了性子哄她,终于好不容易把一碗饭吃完了,刘春花真是多一秒也不想再面对他和那一桌子饭,移开椅子就想跑。 却被鄢星路一把抓住。 “坐下。” 刘春花举起筷子对着太阳穴,“再逼我吃饭,我就死给你看。” 鄢星路缓缓拉下她的手,“不吃饭。”看她一脸狐疑,开口道:“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他这么一说,刘春花也觉得有必要充分地沟通一下。尤其是在她上辈子的印象里,若是男女双方定下恋爱关系,在彼此进入下一阶段,决定是否作为结婚对象前,一定要搞清楚对方的家底,包括对方的家庭人物关系等等,事无巨细都需要好好打听一番。 她端正地坐好在椅子上,像个准备听课的小学生,开口道:“我准备好了,你问吧。” 鄢星路见她这副态势,愣了愣,倒不知该如何把问题说出口,但因为这个问题像块布满棱角的石头,在他心口又重又疼,他沉默半晌后,还是抛了出来,“你和欧阳杰是什么关系?” 刘春花沉默了一会儿。 鄢星路的手渐渐握紧,指节发白。 片刻后,刘春花抬起头,坦荡地看着脸色愈发苍白的人,她既然早已在心中作好决定,便不会再纠结。但考虑到如果现在告诉她自己是因为一场地震,莫名其妙重生过来的,她或许会被当作酒还没醒再逼着吃一顿醒酒饭,于是她经过仔细地斟酌,选择了一个尚说得过去又言简意赅的解释:“现在的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鄢星路从刚才起一直屏住的呼吸终于续上。 刘春花又慢悠悠地补充道:“其实还是有一点关系的。” “什c什么关系?” 刘春花第一次发现,他也有说话结巴的时候。她有些戏谑地对上那双隐藏着好奇和紧张的双眼,嬉笑道:“就c就是普c普通朋友啊。” 鄢星路神色松了松,然后很快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瞪着她,“刘春花,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春花面不改色地笑道:“怎么,你吃他的醋啊?” 鄢星路咬牙,换作她在亲吻时亲耳听到他说起另一个人的名字试试。 刘春花摆了摆手,哈哈笑道:“好了好了,下一个问题。” 鄢星路显然不会这么轻易被她糊弄过去,他直截了当地又问:“那之前的事,你怎么解释?” 刘春花装傻:“之前什么事?” 鄢星路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你少装傻。” 刘春花自知逃不过,认命地低下头,“原因其实很简单,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是不一样的。我当时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所以你在和我接吻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别的男人?!” 刘春花愣住,这话一点毛病也没有。 她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反驳,憋了一会怒了,叫道:“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鄢星路脸色一沉。 刘春花马上意识到这句话的后果,她慌乱地抓住正要甩袖离开的人,“我c我是说” 鄢星路侧脸看着她,似乎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但他的耐心很快被消磨怠尽,片刻后,他扯出衣袖。 刘春花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横臂挡住去路,“我是想说,以前的湘琴的确喜欢过欧阳杰,但那个不是我,现在的我是现在的我,”她越说越语无伦次,但是表达的欲望却只增不减,“我和她不是一个人,以前湘琴喜欢谁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现在c我现在只喜欢你一个人!”最后那句说得格外大声响亮。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惴惴不安 刘春花一口气说完之后,眼前的人许久没有回应。她伸平的手臂晃了两下,最后颓然落下。她低下头,“如果你现在还是要走,我不拦你。” 窗外有鸟落在细枝上的轻微声,随后有鸟鸣声传进来,似在召唤同伴,在啾啾两声没有得到回应后,它扑地张开翅膀飞走了。 周围一片静寂。刘春花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终于,有一双手臂轻轻环上来。 鄢星路把她娇小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用脸颊摩挲了两下。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刘春花低声道:“以前的记忆是我的一部分,我可以不接受,却不能阻止它出现。” 鄢星路认命道:“也就是说,我以后每次亲你,都要冒着被推开的危险?” 刘春花挣开他的怀抱,一脸严肃道:“不会。以后绝对不会!”说完又觉得这表现有点过猛,好像她有多期望他亲自己一样,不过,比起这个,她想起上次记忆涌现的情况,又有些不确定,扭着手道:“当c当然,头昏脑胀的时候,认错了人也是有可能的。” “头昏脑胀?”鄢星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但细细回想,当时他的状态也好不了哪去,他极少饮酒,不是因为酒量浅而受限,恰恰是因为酒量太好怎么喝都不醉,既不能尽兴又达不到沉醉的效果。然而上次他竟彻底沦陷,以至于当刘春花推开他时,他毫无准备。 这么想着,觉得她有这种表现也情有可原,这至少说明她对自己的吻是有感觉的。 甚至能达到头昏脑胀的地步。 刘春花见他神色松了松,心里一块石头终于放下。这一关好歹是过了。她觉得沟通真是太重要了,只不过她头脑稍微简单,以后说话都要三思才行。 她正十分谦逊的反省自己时,下巴上多了一只手。 “你c你要怎样?”她预感不妙,挪步后退,然而眼前的阴影充分说明,已经晚了。 “检验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鄢星路捏过她的下巴,凑了过去。 “哪一句?”刘春花又后退半步,但郁闷地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她发誓以后再也不站在距离门或墙三步以内的地方。 “全部,尤其是最后一句。” “啊?” 鄢星路忽然停下,看着她,眼神中透露出危险,“你不会忘了吧?” 刘春花眼珠子转了两圈,那么丢人的话她当然记得,“这个我心日月可鉴。就c就不用劳烦您再亲自检验了吧?” 鄢星路的手加重力道,“你糊弄我的本事倒挺强的?” 刘春花见避无可避,尤其是鄢星路的气息越来越近,透着草原上芳草的清香,恰恰是她喜欢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心乱如麻,身体的力气像有了缺口的气球,一点点泄了出去。 她猛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鄢星路被她狠狠吸气的动作受了一惊,转念一想这可能是她必经的步骤,于是跟着闭眼,像朝拜一般接近芳泽。 刘春花又开始窒息,眩晕。 但好在这次她有所准备,有了之前的经验,她生怕自己在一不小心想起什么,然后又鬼使神差地把人推出去,于是事先把双手紧紧箍在他后背上,决定再怎么晕也不放开。 倒是鄢星路,很快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他松开唇,看着双眉紧皱,憋得一脸通红的人,皱眉道:“喂,你不知道喘气吗?” “啊?”刘春花睁开双眼,呼吸恢复自如,顿时不再头晕了。 她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结巴道:“嘴c嘴被堵上,没c没空喘气” 鄢星路磨了磨牙,弄了半天,敢情她的头昏脑胀完全是被憋出来的,他决定先不计较这个,怒不可遏道:“你是猪吗?我c我堵的很严实吗?再说,你不是还有鼻子吗?!” 刘春花恍然大悟,“哦,我给忘了。” 鄢星路愤怒得不能自已,“再来。”正要俯首亲上去,又停下,认真地教她,“记住!嘴巴吸气,鼻子呼气!” “怎”刘春花还没明白过来,嘴又被堵上了。 于是又晕了。 鄢星路不得不又松开她。 这样来回了几次,无论再怎么引导她,甚至鄢星路期间还专门留出空隙供她吸气,但只要他在她两厘米之内,她就完全想不起来还有呼吸这回事。 直到最后两人都精疲力竭,他才不得不承认,这头猪在亲吻这方面也是蠢得一塌糊涂,而且一时半会急不来。 刘春花累得瘫在桌子上,“不行了,我要被活活憋死了” 鄢星路垂头丧气地支着椅子,抹了一把脸,从牙缝里道:“你长这么大,有没有做过智力测试?” 刘春花白了他一眼道:“从小老师就教我,一心不可二用。” 鄢星路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每次都要先吸一口气,气结道:“别人是一心不可二用,只有你是真不会!” 刘春花感到十分委屈,完全不明白,别人都是怎么完成这么复杂的动作的,也终于明白当时老师让她直接辍学回家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鄢星路见她面露自责,又不忍心起来。一个劲自我安慰,这人脑子是笨了点,好在身体是健康的,至少四肢健全能跑能跳长得眼是眼口是口的。 这时,刘春花突然从桌子上爬起来,想起之前的沟通大业才只进行了一小步,关于彼此之间的了解,才只露出冰山一角。她看向鄢星路,“你的问题问完了吧?” 鄢星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如今心结已解,他也不打算再多做追究,不过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还是不放心道:“你既然不喜欢他,什么时候把他彻底忘了?” 他这问题多少有点强人所求,但情人之间,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刘春花心想只要原主的记忆不再来打扰她,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压力,于是举手表示道:“这个绝对不是问题,我保证很快完成任务。” 鄢星路这才满意地点头道:“嗯,我问完了。” 刘春花立马拖过椅子,还从书桌上拿过纸和笔,把餐桌上凌乱的杯盏往旁边一推,然后正襟危坐,食指在嘴里沾了沾口水,捻开一张纸,严肃地看着鄢星路,“那轮到我了。”说着还观察了他一下,似乎在等他做好准备,“我开始了?” 鄢星路被她这一系列的动作搞得紧张兮兮,闻言也不禁郑重点了点头,“开始吧。” 刘春花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第一,姓名,性别,”说着又觉得此问多余,自问自答道:“这个不必多说了。陆星星,男;第二项,年龄?”挑眉看了看他。她上辈子活到二十八岁还没嫁人,其实虽说年龄差什么的不是问题,但是如果差得太多,会存在代沟的。 鄢星路老实地回答道:“双十。” 刘春花在脑子里计算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自言自语道:“二十。”写在了纸上。继续问道:“家庭。几口人?” 鄢星路目光闪了闪,“只有我一个。” 刘春花稍一怔愣,“你爹娘呢?”难不成是个孤儿? 鄢星路如实答道:“我母亲生我时难产而逝。我父亲今年刚去世。” 刘春花闻言沉默了半晌,似乎没想到他会有如此经历。心里对他怜爱更深,决定以后遇事多忍让他几分,毕竟小小年纪就失去家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 鄢星路见她脸上表情越来越不对劲,连带着看他的眼光都变得怜悯无比,忍不住提醒她,“下一题。” 后者回过神,看了看纸上,低声念了出来:“第四项,家产。”看着他认真问道:“你家几亩田?” 鄢星路决定绕过这道题,“这个问题我们以前讨论过,不是吗?” 刘春花恍惚记得他说过自己家良田甚多,但还是十分慎重道:“以前只是简要讨论,现在我需要具体数字,这涉及到婚后的财产分配问题,搞不好是会出问题的,”她神情严肃地一一道来,“当然我也不是为了占你的便宜,如果你愿意做财产公证,这我也是完全同意的。” 鄢星路心不在焉地听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大堆,没一点心思继续听下去,随口编了个数字。 刘春花认真记下来。 鄢星路不耐烦了,“还有多少问题?” 刘春花只当是他好奇,开始认认真真地数纸上的条目,正一二三数地起劲,一只手伸过来,纸被人抽走。 鄢星路看了看,好家伙,上面密密麻麻列了几十条,包括家有几头猪几只鸡几只鸭,还有田里种了多少花生玉米大豆等等 他清了清嗓子,艰难道:“这些重要吗?” 刘春花看着他,“过日子要用到的。”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惴惴不安地问他:“还是说,你你没想过跟我过日子?” 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两个人之间只是谈谈恋爱,小打小闹而已,玩玩几年,就会分开。 难道他也是这么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胡说八道 鄢星路没有正面回答她,这其中涉及甚广,有许多事情他还需要时间,也需要时机来向她好好解释。他循循善诱道:“日子还长,你不用现在就急着考虑这些。” 刘春花眨了眨眼,事实上,除了这些,她也不知道在两人之间,还应该考虑其它的什么。她仰头看着他,“那我,什么时候考虑这些呢?”难道说,是她过于心急?对于两个人是否应该步入下一个阶段,或者说,应该过多久再进入下一阶段是她操之过急了? 鄢星路看她有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不得不打了个哈哈,“这些都是小事,我人在你手里,你还怕什么?” 刘春花低下头,沉默了半天,这是典型的哄骗年幼无知的清纯少女的话了,奈何她早就过了那个年纪,而她也看得出来,眼前的人明显是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了。 她心里的空洞又一次张开,但这次好歹她理智地想,任何问题都存在解决的办法,就算两人以后出于种种原因散了,也应该是好聚好散。 她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道:“我知道,你可能有一些想法不便直说与我听,但你要知道,人与人之间,最忌讳糊糊涂涂的暗示和打哑谜,若你真的有什么想法,定要尽早直说与我听,尤其是” 鄢星路见她神情郑重,不似之前欢快,又听她说这些没头没脑的,疑惑道:“尤其是什么?” 刘春花一想到那句话,心底泛出酸楚,但她阿娘曾明明白白地教过自己,终身大事上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惊天动地风风火火,两人搭伙过日子求得是安稳与踏实,若做不到这两样,散了也就散了。 于是她低声c清晰地说道:“尤其是若你另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告诉我。你我也便好聚好散。” 鄢星路怔怔地看着她,这女人的脑回路他实在跟不上,“在你心里,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刘春花看了他一眼,表情呈现出对世事经久的安祥,“你不必跟我急,也不必指天指地跟我保证什么,我只是把我内心所思告诉你,真有那日,你也就不会太过为难。” 鄢星路看她那副不合时宜的波澜不惊的面容,心中的恼怒毫无预兆升腾而起,“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所以你觉得,和不和我在一起,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事?” “世间的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是我的想法。” 鄢星路气得半死,“好,好。枉我为了你处心积虑,心心念念,你倒是洒脱,既然如此,”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当头要去看她一眼,见她还是那么不动声色,气急道:“你我就此分道扬镳,你也不必再来找我了。” 刘春花皱眉低叹一声,到底年轻人气血方刚,动不动就火冒三丈。她站起身,低喝道:“大陆!”走到他面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像个普通百姓一样,安安稳稳的生活。” 鄢星路沉默半晌,神情惨然,“在你心里,只是想好好过日子,其实和谁过日子,都无所谓对吗?”他忽然觉得,自己对眼前的人的了解,实在少之又少。 这话说得刘春花一怔,她低下头,脸上又露出独有的少女的迷惘模样,她上辈子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除了最后那一瞬,都过得平平静静,也称得上她阿娘所说的,踏实地过日子,但扪心自问,她虽然没什么不快乐,却也实在称不上很快乐。 而到了这才没几天,就几番大波大浪,把前半生从未有过的绝望c伤痛c欣喜和快乐都经历了,仔细回想,她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也并没生出半点逃避的心思,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她脑子里没存什么深奥的哲理,面对这些自相矛盾的问题,一时找不出答案,靠她那颗发育的稍显稚嫩的脑袋去想,当然是想不出什么结果的,一时间又有些纠结。 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忽然觉得有一点甚为清晰,就是这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对她来说,当真是十分重要的。她上辈子从没觉得什么东西对她如此重要过。 她昨晚上去追他时,在雅间里痛快地喝酒时,有一瞬间她觉得,如果挽回不了他,她这短暂的重生,也不必再持续了。 思及此,她又顿时豁然开朗,连神仙都知道世间诸多变数,知不得改不得定不得,她又这么执着在一个信条上干什么? 鄢星路见她皱眉出神了半天,知道她在犹豫,一边气恼她竟然在要不要挽回自己上还要犹豫,一边又禁不住地心存侥幸,希望她赶紧回心转意,把自己留下来,这么来回几次,别说她,他自己都嫌矫情。 刘春花回过神,看到他脸上的变化,噗嗤笑了出来。 鄢星路被她突如其来地嗤笑弄得一愣,随即皱眉道:“你笑什么?” 刘春花脸上笑意不收,转了个圈,回到桌前去了,端起一杯茶慢慢品着,“我瞧着你像是要急着出去,你在等什么?” 鄢星路愣了愣,脸上噌地红了一片,觉得心思被别人看透到这个地步,真是枉为他这么多年的造化,不禁恼羞成怒,“刘春花,你这些对付男人的本事都是跟谁学的?” 刘春花把他的气恼看在眼里,也不急着澄清什么,要是没有点压住他的气场,以后还不得让这家伙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她平静道:“我呀,只是比你虚长了几岁。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鄢星路决定先忽视她这个不是一般二般粗俗的比喻,在她的前一句话上,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你?你比我大?”咕哝道:“唬谁呢?”在金国,文化虽不比中原,但也有些不成文的传统,比如对比自己年长的人,多少要有几分尊重。金国的老人们皆仪态端庄,在家族里是德高望重的。 刘春花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这个湘琴的年龄她并不知悉,两人的相貌看上去一般无二,不过她却知道,在青楼里,像她上辈子那么大岁数的女子是不可能做头牌的。 而且这个湘琴,看上去比湘红等人都要年幼,很可能连二十都不到。 不过事到如今,气势上不能输,反正他也不知道。 开口道:“我说比你大,自然不是虚言。你当我胡诌骗你不成?” 鄢星路挑眉打量了她一番,心里又增了几分底气,明明稚嫩地不行,连亲个嘴都不会,还跟他装。他坐下来,理了理衣摆,“那么这位自称年长的姑娘,请问你多大了?及笄了吗?” 刘春花一拍桌子,“开玩笑!我c我都二十了!” 鄢星路被茶水呛了一口,咳了一阵,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中原人一向看着年轻,他思索了一会,端着茶水,侧目看着她,“你几月的?” 刘春花又一愣,心道不管了,只要比他大就好,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本姑娘一月生的。” 鄢星路一顿,半晌没说话。 刘春花看他蔫蔫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稳操胜券了。得意洋洋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样?那么陆星星公子,你几月份生的?”刘春花对他这个名字还是很满意的,又好记又好叫,只不过村里的人对他这个年纪的人都用大字相称,她觉得大星不好听,便一直称他大陆。 鄢星路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在眼前晃,神情恹恹道:“二月份的。”他自以为他这个二月份出生的,会有很大胜算,没想到竟然还是输她一筹。 刘春花一边点头一边暗地里舒了一口气,幸亏自己挑了个最大的,不然就马失前蹄了。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没关系。不就一个月吗?”然后伸出食指,挑起他的下巴,“那么陆星星小公子,叫声姐姐来听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头皮发麻 鄢星路被她一口一个陆星星叫得头皮发麻,对自己脑子一热胡乱起的这个名字感到十二分的不满。 不过大路嘛,他反而能接受。 他出生时正是宫里最寒冷的时候,因金国地势较高,且天高地远,是个看星星的绝佳之地,尤其在寒冬。他出生当夜,天上星河密布,璀璨无比,而他的母后,就是在这样一个美如梦幻的夜里从人间消失。 他父王抱着刚出生的他在宫檐下,久久仰望着满天繁星,当晚给他取了鄢星路这个名字。 许是希望他的母后能在天上那条可望而不可及的星路上,顺畅地走下去。 有很多次,鄢星路差不多马上就要告诉刘春花,这才是他的真实名字。可是事到临头,又出于种种顾虑隐瞒了她。 刘春花见他不理自己的调侃,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且看出他神情中有几分凄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鄢星路突然拦腰搂过她,把头埋在她怀里。闷声道:“从小到大,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却从来没体会到一丝父爱。我没有娘亲,也不知道母爱是什么。师父道我懂事,朋友道我义气,可我自己却知道,如果连他们也失去了,我便再也没有人疼爱。” 刘春花愣愣地听他说完,听上去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哭腔,她感到腰上有湿意,心中一阵触动。知道他的身世时,她有过唏嘘,如今却才真正晓得,她从小拥有的那份幸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这与出身无关。 她双手抱紧鄢星路的脑袋,摸索着用手指把他脸上的泪擦去,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你还有我呢。” 鄢星路头在她怀里摩挲了两下,“可是你总是欺负我。还让我伤心。” 刘春花僵了僵,心道那还不都是你自找的。见他眼下这么脆弱,不忍心再刺激他,体贴道:“行事不周的时候总是有的。以后不会了。我比你大嘛,你放心,以后姐姐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她说到这,感到鄢星路的身体僵了僵。以他之前多次在自己面前炸毛的经验来看,她隐隐觉得,他好像要发作。 但是这次并没有。 鄢星路只是把头埋得更深,哭腔更浓地闷声道:“你还说不欺负我。你知道自己比我大,就会觉得我以后什么都要听你的,我根本就没有地位可言。” 刘春花被他说得一怔,他怎么知道的?她愣得太明显,没看到怀里的人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万分凄然地埋下头去,搂得她更紧。 她见眼前的人难得露出弱相,而且看上去也着实可怜,一时母爱泛滥,万分温柔地向他保证道:“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我那么心疼你,又怎么会这般对你呢?要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好了好了,你放心,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再不会拿年龄大来压你,你不愿做的事我便不让你做,成不成?” 鄢星路听后,竖起的耳朵收回,继续闷声道:“那我让你做的事呢?你愿不愿听?” 刘春花想也不想道:“听,当然听。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说着又万分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耳朵。 鄢星路心满意足地又埋了会儿头。刘春花腰肢纤细,根本没什么肉,他所埋的位置正处于胸口以下腰部以下,十分的柔软温暖。加之她身上味道纯净,让他十分享受。 赖了一会儿,他抬起头,“你此话当真?” 刘春花见他一张白脸被捂得有些红,眼角还有泪痕,心里就算有块冰也全都化成水了,她伸出一只手,勾起小拇指,哄着他道:“当真当真,不信咱们拉钩。”看他愣愣的,把他放在腰上的手拿过一只来,拇指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王八蛋!” 鄢星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做完这些动作,心里十二分的满意。他把手收回,坐回到椅子上,试探一般地看着她道:“我肚子饿了。” 这话要在平常,刘春花肯定没好气地骂他,谁让他早晨不吃饭,还罪大恶极地逼着她吃饭。不过此刻那股泛滥的母爱还没来得及收回,正漫天漫地的铺洒着,于是她立马道:“好好好,我去叫人做饭。你不要动,坐在这里休息。桌子一会我回来收,你什么都不要管。” 鄢星路看着她一路小跑离开的背影,舔了舔嘴唇,眼睛里流出阴谋得逞后的兴奋,看来这招选对了,这女人明显是嘴硬心软,对付她不能来硬的,得用苦情戏,他刚才的表现三分真七分假,假成这样都能把她打动,果然笨得可以。 他没意识到,刘春花离开后过了很久,自己的嘴角还在上扬。 正在这时,窗棂外响起极轻微的吧嗒声,他耳聪目明,顿时警觉起来。 他躲在帘后,听到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正要旋身出手,定睛一看,身体放松下来。 梵立跪在他面前,“殿下。” 鄢星路示意他起身,神色稍冷,“醉虹楼并非一般妓馆,无法保证你我在白天来去自如。本王不是说过自有分寸吗?何事急慌独闯?” 梵立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刚才在窗外时,听他和那□□一来一回说个不停,他初进来时,还见他脸上有笑意,此刻却对自己冷若冰霜,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捡要紧的说道:“殿下。阿采昨日带来消息。说从边境劫到的殷国士兵身上,带有殿下您的画像。” 鄢星路皱眉,“画像?” 梵立道:“是,画像虽不神似,却也有八分像。若是落到他人手里,殿下的身份” “全部劫获了吗?” 梵立摇头道:“近日因欧阳杰回朝,殷金两国边境士兵排兵布阵十分严谨,殷国人虽不如我们壮勇,却也让他们逃走了几个。很可能,画像已经落在欧阳杰等人手中。” 鄢星路双眉蹙得更紧,若果真如此,他此刻已经如火上烹,一旦被人识破身份,他处境堪忧。 “殿下,您就跟我回去吧?二棱子的密道远在郊外,且固若金汤,可保殿下一时之安全,若继续留在此地,委实不妥。” 鄢星路不等他说完,制止道:“再给我一点时间。至少以醉虹楼这等地方,白天人烟稀少,是安全的。我还有要事要做,你们先回商铺,待布署妥当,我就会回去。” “可是殿下”梵立见他神情决绝,忍了忍,转而道:“殿下,还有一事,本来需等您回去与众兄弟商议,但在此也一并与您说了吧。”他此刻出不管君臣之仪,有些赌气的意味,哑声道:“红延太后已经命人四处搜寻苍其长老,要以传国玉玺逼长老出山,如果您再不想办法回朝,界时” 鄢星路听他说完,神情依然冷淡,他知道以师父的能力,一个女人还奈何不了他。 “还有事吗?” 梵立被噎住,气得鼻孔一张一张地,“殿下,您是不是乐不思蜀了?” 鄢星路倒露出笑意,“汉语学得不错。” 梵立无奈道:“殿下,您可不要为了区区一个”后面□□两个字在鄢星路的眼神逼视下,他明智的没有说出来,但还是壮着胆子继续道:“殿下万不可误了回朝大事啊!若您再遇到任何不测,我等如何向苍其长老交待,如何向苦苦死等我们的大臣们交待,如何向金国尊崇殿下的百姓交待?!” 他吼了一会儿,见鄢星路不仅只字没听进去,反而专心听着门外靠近的脚步声,不得不垂着脑袋停了下来。 “还不走?!”鄢星路喝道。 梵立梗着脖子又立了半晌。 怒意渐渐在鄢星路面上聚集,他抽出身上的玉佩,冷道:“梵立,看来你是不打算继续听我号令?!” 梵立脸色一变,事已至此,只好重重地叹一声气,跳窗消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欲盖弥彰 这边人刚走,刘春花便带着几个小丫鬟走了进来,有端汤的有端菜的,还有一个端了些此地盛产的一些小吃,色香味俱全。 刘春花命人把餐桌收了,然后把饭菜一一放下,随口念着菜名:“这是西湖牛肉羹,你昨晚喝了酒,需喝些清淡的汤;这是腌制好的海藻裙菜,味道有些酸辣,你尝尝;这是香芹百合,也是清淡的,还有,你早上没吃东西,也需喝些粥,”看鄢星路愣眼看着她,也不说话,招手道:“别愣着了,不是说肚子饿吗?来来,快吃吧。” 鄢星路琢磨着怎么告诉她自己只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而已。他昨晚是喝了很多,但以他的酒量,那点酒根本不算什么。看她摆得满满当当一桌子,他有点后悔刚才那个不经意的小试探了。 刘春花看他还是不动,命丫鬟小厮们出去后,来到他身后,哄着道:“怎么了?” 鄢星路看她这副难得的温柔神态,觉得胃口有没有什么的都是小事了,不过还是想一次捞够本,先撒够娇再说。 “刚才饿,现在又不饿了。”他低声道,眼睑下搭,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洒下影子。 刘春花扶着他后颈的手有一瞬的僵硬,且有要用力的趋势,然而,低头看见他状似无辜的面孔,手又松开了,耐着性子道:“可是那也要吃一点啊,你早上已经没吃饭了,一直不吃饭,你会没力气的哦。” 鄢星路见好就收,十分为难道:“那好吧。”那感觉好像是他为了听刘春花的话受了多大的委屈。 他吃饭时,刘春花不知从哪找来一把算盘,吧嗒吧嗒地在书桌上算着什么,嘴里还念念叨叨,鉴于她的数□□算尚处在基础的初级阶段,遇到算不出来的,她便记下来,准备让鄢星路帮忙。 鄢星路听着她打算盘的声音,觉得十分嘈杂,吃了几口,问道:“你在算什么?” “在算我们现在有多少钱啊。” 鄢星路皱眉道:“你算这个干吗?” 刘春花道:“我打听过了,按醉虹楼的规矩,头牌做满三年,再交上一定的赎金,就可以从良了。我大概日子也够了,赎金的话,三百二十两黄金再减去一百八十两,多少?”低头打了半天算盘,好歹算出了结果,“一百四十两黄金,再加上我的首饰珠宝,还有”说着抬眼去看欧阳杰赏赐她的那些宝贝,“这些都加上,我们可以买上几十亩地了,过日子是没问题的。” 鄢星路看到她对那些宝贝爱不释手的样子,心里莫名的不爽,“欧阳杰给你的全部扔掉,你想要多少,我双倍给你。” 刘春花一脸不认同地看着他,男人都爱说大话,这她是知道的,“你这是干吗?跟钱有仇啊?不要白不要,留着总归是有用处的,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是财迷吗?”鄢星路饭也不吃了,磨了磨牙,“我说了我有钱。” 刘春花敷衍地冲他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不用跟我逞强。”她在心里早就做好了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假设。就只待进一步求证,她从算纸堆里瞧了他一眼问道:“你家里是做生意的吧?” 鄢星路顿了一顿,回道:“是又怎么样?” 刘春花一脸早就了然的表情。从鄢星路跟她讲的情形看,反回去推敲第一次见面时他被人差点砍死的状况,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们做生意亏了,欠了一屁股债,最后因为还不起钱被债主追杀。 这是她能推算出的最合理的解释。 她这会儿又拿出一个小本子,意为专门留出一笔钱来供他还债用,善解人意在看着他道:“我孑然一身,其实也用不了多少,若你有需要,尽管和我要,有事好商量。只不过以后做生意还是谨慎为上,生逢乱世,莫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还是保险一些的好。” 鄢星路没心思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沉默了半晌。好死不死的,突然来了一句,“怎么突然这么急着离开这里了?” 刘春花听到这话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心想自己是不是太宠他了,让他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不去想今天明天后天。然后静静地思忖一会儿后,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火,抡起算盘向他砸去,骂道:“小兔崽子,你难不成想在这里当一辈子嫖客吗?!有你这么做男人的吗?明天就是月初了,我又要去聚宴堂那个鬼地方,妈的,老娘现在对初一都有阴影了!这以后还怎么过年” 她这话恰好提醒了鄢星路,月初时皇子前来聚会。若是欧阳杰像平常一样前来,说明他的身份并没有暴露,若是他没来,自己也好早作准备,界时带着人一同离开。 刘春花见他神情犹疑,以为他在考虑要不要一直做嫖客的问题,怒火又高升一丈,看来小孩子就是靠不住,这家伙就是欠收拾。 她一不做二不休地撸着袖子冲过去,抡起拳头就向鄢星路招呼,后者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地躲了一下,结果后脑勺咚地撞到身后的墙上,这才发现眼前张牙舞爪的刘春花。 他空间受限,无处可躲,索性长臂一伸,搂过刘春花肩膀,略一用力,两人位置掉转过来,把她逼在自己和墙之间。 刘春花蜷着身子,缩在那一片狭小的天地里,眼前是散发危险气息的人。 鄢星路靠近她,向她脸上吹了一口热气,“你说对了,我就是想做一辈子嫖客。” 刘春花听后气得眉毛都跳起来,蹬着腿叫道:“你这个混蛋!我早知道” 鄢星路知道她肯定没有好话,干脆伸长脖子将她的唇一堵,吻住她。 刘春花怒不可遏,两手不停拍打他,“放开唔你唔开” 鄢星路早知道她打起人来火力是很强的,不一会儿脑袋上c肩膀上c后背上都中了好几招,他一把抓住她的双手,猛向墙上一推,逼视她,“你这辈子我都嫖定了!还有”他按住她要挣脱的手,控制到胸前,“你们中原人不是说出嫁从夫吗?以后你的事通通由我来安排!” 刘春花刚恢复呼吸,脑子还不甚清醒,但还是模糊地听懂了大概意思。 她别开头,喘息了一会儿,平静下来的她不复之前的欢脱,眼神黯淡道:“可我明天晚上又要去陪欧阳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朝朝暮暮 刘春花离宫的时候,欧阳杰曾很清楚地告诉她,很快会去找她。这几日过去虽然风平浪静,但明天就是月初,欧阳杰来醉虹楼的几率就和明天的月亮会不会是上弦月的概率一样,除非老天来一场瓢泼大雨,下它个天昏地暗,否则是没道理不来的。 刘春花推开鄢星路,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着那一桌子饭菜,“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不能去陪他。”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在青楼里面有男朋友了,你讲笑话呢? 这倒提醒了鄢星路,他之前之所以一直选择亲自来醉虹楼,而不是让刘春花离开,一方面是觉得他的身份还不宜对她摆明,一方面是看出刘春花在醉虹楼中不存在任何危险。可是现在,他一时陷入两难。 他前思后想,唯一的办法是在明天晚上之前,可以顺利地带刘春花离开。 他斟酌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刘春花蔫头耷脑地白了他一眼,“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可问题是,现在蔡老婆子看我那么紧,这当头我要从良,她只会派更多的人日夜不离地看着我。”若非此前鄢星路送给蔡知春一整箱的珠宝,否则他们连这几天安生日子也过不成。 他们都等着借欧阳杰飞上高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让她离开? 鄢星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撒下的谎给他带来的多大的麻烦。他试探着问道:“如果我,要私下带你走呢?” 刘春花眨了眨眼,叫道:“那不成私奔了吗?” “怎么,你不愿意?” 刘春花脸蹭地红了,她这么一个老实本分家教育出来的闺女,让她跟人去私奔,真是想也没想过。不过,她脑子很快跳过了难为情这一段,而是怀疑能不能成功。 “醉虹楼里这么多看守,而且说不定还有武功高强的打手,就凭我们两个,怎么可能逃出去?再者,逃出去我们去哪呢?” 鄢星路扶着她双肩,看着她,“这些你都不用考虑,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刘春花看着他立时郑重的面容,感到有些陌生,她懵懂地看了一会儿,低声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鄢星路心口松了一松,他捧起她的脸,“这便好。听着,你只需相信我就好。” 刘春花皱着眉头,忽然有一个猜测,“你是不是早就这么打算了?你家里果然还是背着债的吧?” 鄢星路看着她纠结的脸,不禁起了试探的心思,“啊,你怕了吗?” 刘春花抓住他的衣袖,“我不是怕。只是此举太过冒险,你我不如从长计议。” “可是你不觉得,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吗?” 这话倒是真的。刘春花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我也有此担心,只不过,他们位高权重,我们是得罪不起的。” 鄢星路从没像这时这么庆幸自己的身份过,她总以为平常百姓千好万好,真到不太平时,在权力和地位面前,他们苦心经营的幸福只会脆弱不堪。 他摸了摸她的嘴角,“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刘春花显然没有放心,但是鄢星路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抚着她的长发,她便闭上眼睛,觉得黑暗中周围渐渐温柔平和起来。 当天晚上,鄢星路告诉她说要与同伴相会,以便事先做好准备,很快就会来带她离开。她担心他,却只能由着他去。 鄢星路原本晚上要和刘春花一起商议逃跑的行程,只有两人定好路线和接应的细节,才能保证万事无虞,却在傍晚的时候,看到天空一朵白色的莲烟。 这信号不比红莲,他是不能置之不理的,就算再不愿意,他也不得不赶回商铺。 他脸色发黑的来到密道,见到书桌旁的人,有一瞬的惊讶。 “师兄?”他看着怡然在桌前作画,眉目间一缕超凡脱俗的淡然的人,本有些愤怒的脚步慢了下来,神色竟有些无措。 他本以为师父只是派了个信使过来,没想到从不出谷的师兄竟然亲自来到殷国。 “看到我来很惊讶?不欢迎么?”端灵公子停笔,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画,把毫笔轻轻放下,负手看着他,“我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曾经一心只想回国复朝的你搁浅在此地。” 鄢星路偏过头,有些没底气道:“他们都跟你说什么了?” 端灵公子淡然一笑,“师弟一向桃花很旺,师父和我起初都不甚在意,如今却”他摇摇头,看着他道:“遇上桃花劫了?” 鄢星路自知无法反驳,冷冷瞥了眼立在门口的梵立,后者被他吓了一哆嗦。他回过头道,“桃花是桃花,意中人是意中人。若是遇上意中人,自然只想朝朝暮暮。当然师兄你是领会不了的。” 端灵公子轻叹一声,不打算再继续讨论这些,转而道:“你的画像已落入欧阳杰手里,必须及早准备,今夜便离开吧。” 鄢星路急道:“不可能!我c我另有要事。” “你的要事,就是接应自己的情人?” “师兄!”鄢星路神情恳切,这时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醉虹楼有红延的秘密,在离开之前,至少要将那些载有秘密的信笺拿到!” 端灵公子果然蹙了蹙眉。 “回国的路程我已绘出,我们会在沿途派人接应,你得手后必须马上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暗箭难防 十一月初一在中原之地已是初冬,对于气候相对严寒的殷国京城来说,此时已是快到下雪的季节。这一日虽然没有飘出雪花,但从早上起,便阴云密布,天空不见一丝阳光,寒风吹得刺骨。窗外的冬竹也似乎失去了色彩,在风中凛然。 鄢星路走后,她彻夜难眠。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实在少之又少,他家是哪里的呢?他曾说过“你们中原人”,难不成他不是这里的人?他说自己是个孤儿,家里在做生意,可是他一个孤儿,为什么要天天混在这里,不用去忙着营生呢?还有那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武功,又曾遭人追杀。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她虽然自作主张地给他作了假设,却显然很难自圆其说。 她前前后后想了很多,又因为两人相处的时间实在过短,不禁又疑惑起来,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喜欢上了他,又怎么会和他有这样深深浅浅的纠葛呢?比起自己来,此人身上的谜团简直多的不只一点半点。 迷迷糊糊到了第二天早上,蔡知春天一亮便派来丫鬟来给她梳妆打扮,她一夜未眠,又兼心事重重,脸色定然好不到哪去。 蔡知春安慰她道:“姑娘今晚万不可出了差错,湘红几个早早地便去练习歌舞了,殿下虽然喜爱姑娘的琴音,但从今后,他究竟会如何待你,且看今晚了。” 这话明摆着是说,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而且欧阳杰既然点名要她作陪,那么今夜 她简直想都不敢再想。 到了正午,鄢星路依然没有出现。刘春花听着醉虹楼里的丝竹咿呀声,恍然间觉得自己如在梦中。她想若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醒来后阿爹阿娘仍在院中,有母鸡带着刚长齐羽毛的小鸡在草地上觅食,阿爹前前后后在院中打理,有霜铺在地上,泛出莹亮的白光。那该有多好。 蔡知春看出她心情不佳,有心开解她,却又知男女之间的□□,哪是一句两句就能开解的。 倒是刘春花先开口道:“妈妈可曾做过梦?” 蔡知春先是一愣,这难道是还没睡醒?她把梳头的梳子放下,从镜子里端详了一会儿她的模样,眼皮有些红肿,看样子当真是没睡好。 “姑娘可是有心事?” 刘春花声音低低地说:“我只是觉得,到底是梦好,还是真实的日子好呢?都说梦是虚的,可我却觉得,有些日子过的也像梦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蔡知春在楼里那么多年,见过的妙龄女子不知多少,初来的女子哪一个没有迷惘过,也没有哪一个不曾幻想过平常人家的日子,踏踏实实的,她觉得刘春花有这样的想法实属正常。 她长叹一声道:“都说过日子,依老奴看,日子哪是需要你去过的?它自个儿就像溪川里的水一样向前走着。楼里的丫头都看不透为何日子难过,岂知红颜易老,此时正是你们的大好时光,何苦来要寻死觅活,想这些不开化的问题?要我说呀,只要开心就好了。” 刘春花看着她把妆奁打开,从中取出华美的金饰,道:“妈妈说的是,可人总不能不为以后打算,若没有个未雨绸缪的心,明儿个又该怎么过?” 蔡知春笑道:“姑娘如今已是太子殿下眼前的红人,还要愁什么明天?你现在只需要想好,晚上如何讨他欢心,日后自然是有福的。” “讨他欢心?” “对呀,男人都是毛病多多,越是有钱有势的男人,越是要你变着花样去讨他欢喜,只有这样,他眼里才有你,否则大千世界,他的目光早放到别处去了。” 刘春花愣了愣,“在他们眼里,女人岂是和玩物一样?” 蔡知春叹了一声,心道你怎么到现在才明白,“老奴说的话重些,却也是为姑娘好。如今你是年轻,等到人老珠黄,美人迟暮,到时才是真的让人可悲。” “这么说,别人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年轻,尚称得上貌美?” 蔡知春给她插好珠花,又扶正她的脸看了看,眼中流露出艳羡,“姑娘岂止是貌美,简直称得上国色天香,连老奴都没见过这般晶莹剔透的可人儿。” 刘春花皱了皱眉,“可是我听说,湘琴以前都是遮面弹琴,却也有很多人对她赞赏有加?” “姑娘这就不懂了,越是犹抱琵琶,越是让人遐想,似湘琴这般半遮半掩,唯留一双诱人眼波,才更让人欲罢不能。而你露出全貌后,全然未让人失望,众人只道,原来那个美人的模样生的果然这般好,让人惊叹。” 蔡知春绕来绕去,说的道理再明白不过,她就是命好,长了一张好脸,不然别人早不知她是谁了。 她回想起来,鄢星路虽很少明着说她的容貌生的好,但也常看着她那一张脸出神,这个湘琴比她本来的年龄要小,看上去确实妙得很。 蔡知春夸了她一番,自以为安慰到了她,实则让她更加心烦。她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这一份初尝的情味,到底是甜还是苦,也更加迷惘自己的命运将走向何方。 她想起湘舞已许久未来找过她,梳妆过后,便出门去前楼三层的灵舞阁找她,谁知路上却遇到湘红带着春梅,许是跟湘茗刚吵过架,她脸色不太好看。 湘红看到她也有些怔愣,“听说你最近得陆公子专宠,怎么也会脸色这么差?”鄢星路跟她聊天时,并未透露自己的姓名,这个假名字,还是她从湘舞那听说的,刘春花曾无意间跟湘舞提及。 刘春花没心思跟她争斗,“你想做什么直说好了,别再跟我玩那些弯弯绕绕的。” 湘红冷笑道:“我想做什么,你就让我做什么吗?那我若说,想借你的陆公子一晚,你是不是也会同意?” 刘春花瞪着她,“你脸皮是不是太厚了?” 湘红尖声道:“我脸皮厚?是谁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大家共处一事,你一个身子,侍奉的了那么多人?” 刘春花听她越说越不着边,之前又听蔡知春把这里的女子说得那么不堪,此时像被戳中痛处,眼眶一红,叫道:“你愿意去侍奉便去好了,没人跟你抢这破差事!” 到了这时,刘春花的心情已不是一般二般的差,欲哭无泪,又忧虑重重,可惜又找不到任何出路,她急于找到湘舞,至少还有人听她倾诉。 湘红看她狼狈离开的背影,点着下巴若有所思,喃喃道:“难不成是吵架了?”她冷笑一声,吵架了才好,自古青楼里的女子有几个能得善终,眼前这个人终究是太天真了。 刘春花急匆匆来到灵舞阁,却在门口听到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只听湘舞道:“你不是说自己大隐隐于朝,一向不理世事吗?今晚如此重要,你若不来,置我于何地?” “我一个皇子,总不能随时随地的陪着你。” “为什么不能?!你不是亲口说过喜欢我吗?你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我提前来让你知晓,无非是怕你苦等生气。要知道若非我四哥有事被绊住,二哥也难得有事交与我,你若想今后跟着我过上好日子,此番便别再无理取闹了!” “我不!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是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在她印象里,湘舞一向温婉,很少和谁吵架,且说起话来温声细语,却不曾想此时会如此尖刻。 她犹豫着要不要再留在门口,况且她听出来屋内的人很可能是七皇子,此时打搅很不合时宜,她踌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屋内又响起说话声。 “你真的想跟着我?” 湘舞抽泣道:“当然,这你自然是知晓的。” 七皇子柔声道:“那好,我需要你去替我做一件事。” 随后屋内静谧了半晌,刘春花猜测应是七皇子降低了说话的声音。她觉得继续站在门中偷听很失礼仪,为了避嫌,只好先行离开。 片刻后,屋内传出高声“啊?!果真如此?”是湘舞的声音。 欧阳义定然道:“我初时见到那人,便觉有几分熟悉。回去后几番思忖,才突然发现,那人的面貌竟和醉虹有几分相似。” 湘舞闻言皱眉回想,她三年前来到醉虹楼时,花魁已然失踪,人去楼空,所以她并没见过醉虹本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意马心猿 欧阳义眼神中有种笃定,他轻声道:“若我所料不差,此人很可能就是”他低头看了胸前的女人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二哥表面上对我放心,实则处处留意我,因为我母妃一直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我若想安生,只能选择投诚。” 湘舞双臂搂住他的腰身,眼神迷恋地看着他,“需要我做什么?” “你的好姐妹湘琴,是不是还和那个陆公子在一起?” “陆公子对湘琴一片痴心,这几日他们正如胶似漆。” 欧阳义点头道:“这便好办了。”说罢在她耳边轻轻吩咐了几句什么,湘舞听得懵懵懂懂,虽不知到底为何如此,却也不生疑地一一答应下来。 一直到了下午,刘春花一直没见到鄢星路的影子。这才想起来,两人并未定过任何时间c地点上的约定,她连去哪去找他都不知道。 她心烦意乱,根本没有心思去弹琴。蔡知春屡次派人来催,因其余几位美人悉数到齐,六皇子等已经出宫在路上,她若再不出现,待皇子到后再去违了礼数,则定要受罚。 宫里陆续有丫鬟侍卫被派到醉虹楼,聚宴堂里也都布置装潢得富丽堂皇。不知为何,醉虹楼内当晚多了些普通百姓打扮的人物,平日里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反而少了一些。 傍晚时分,刘春花抱着琴来到聚宴堂,看到此番布置不比从前,排场更大,也许是因为欧阳杰上次来时吩咐过什么,有些地方明显做了改动,舞台旁的雅间距离更近,舞台上也多了些做工考究的桌椅。 她见雅间都还空着,知道尚无皇子到来,又前后寻了寻,不见湘舞的身影,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在侧门的纱帘前站了会儿,愈发觉得茫然无措。 回想之前种种,她多希望能够在台下找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却只看到一张张漠然讥诮的脸。 湘红已坐到舞台的前排,见到她魂不守舍的样子,眼神中流露出得意。正要去嘲弄她一番,脸色忽然一变,噤声地呆看着她身后。 刘春花感到身后传来气息,她浑身一颤,转过身去,看着曾经以为十分友善的那张面孔,不知为何,竟心生出恐惧。 欧阳杰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看到本王很惊讶?” 刘春花不敢正视他,低声道:“没c没有。” 欧阳杰见她脸色苍白,伸手欲触摸她的脸庞,却被眼前人利落地躲开,“殿下,请落座。” 他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有些疑惑地端详了她一会,和她有意保持了一些距离,来到距舞台最近的雅间。 早有丫鬟端上好茶。刘春花端疏离地坐在桌旁,为他沏茶。 欧阳杰看了她一会儿,“为何心情不好?” 即便刻意掩饰过,不至于愁容满面,但在他面前,她那掩饰跟没掩饰没什么区别。 刘春花倒茶的手顿了顿,有一小股水流到桌面上,她低着头用衣袖擦干,心里突然想,若以前的湘琴还活着,若是欧阳杰那时能这般对她,对于湘琴而言,不失为一桩美事。何况这个欧阳杰,竟也有难得的温柔一面。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尤其是,当初湘琴作为左相的义女,一家被诬陷通敌时,欧阳杰显然是知情的,甚至是主谋之一。 她叹息一声,抬眼看着他,“许是天气冷了,又风云大作,心里便压抑吧。” 欧阳杰笑道:“本王不知,你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在殿下眼里,我是怎样的人呢?” 欧阳杰端过她递来的茶水,“怎么不叫大王了?” 刘春花低声道:“之前无知,现已知殿下名讳,又怎敢放肆。” 欧阳杰看着她,“若本王允许你放肆呢?” 刘春花低下头,端正地坐着,“小女子不敢。” 欧阳杰沉默了一会儿,放下茶,叹息道:“湘儿,为何本王会觉得,你在距本王于千里之外?” “殿下多虑。” “本王多虑?”他忽然伸手拉住她,以他长年武战的性格,能忍让到这地步已实属不易,但他显然不打算再忍下去。 刘春花的身体被他拉离桌前,倒向一侧,她一只手撑住身体,以一个奇怪的角度仰视着他。 她无比的希望,此刻鄢星路能够出现,像他以前曾多次出现一样,不论她有多狼狈,他总有办法挽救她。 “你在想什么?”欧阳杰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刘春花眼睛里蓄出泪水,像是需要支撑一样,她病急乱投医地扑上前,趴在他的双膝上,哽咽起来。 欧阳杰抚着她的长发,“告诉本王,何人欺负你了?”关于她近日所为,他不是没听过风言风语,但他归咎于是自己太过疏忽,之前没有安排好她。 刘春花哭了一小会儿,觉得疏解了一些,面容又现出几分独有的爽朗娇憨之态,她抹着眼泪,以对朋友的口吻问道:“殿下还想听琴吗?” 欧阳杰留恋地看着她直起身,“你若不愿意,我可以再等等。” 刘春花想起之前蔡知春说的话,摇头道:“殿下既是来消遣的,湘琴就有义务让殿下尽兴而归。” 欧阳杰似笑非笑,“尽兴而归?” 刘春花若无所觉,“我别的什么都不会,但弹弹琴还是可以的。” 欧阳杰品了一会茶,突然问她,“湘儿,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刘春花眨着眼想了想,神情黯淡下去。 欧阳杰抚摸上她的脸颊。诧异她竟然没有躲开,“告诉本王,何人欺负你?” 若以前,刘春花对欧阳杰是一种近乎调侃的朋友态度,那么这时,她的心中因为对鄢星路的失望和绝望,生出的是一种末日般对眼前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欧阳杰自然想不到,她眼下虽看去淡漠疏离,却是能够接受他的唯一机会。 她不答反问:“殿下会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子吗?” 欧阳杰挑了挑眉,从手腕上摘下自己戴着的一串佛珠,过到刘春花纤细的手腕上,替她缠了两圈,以防滑落。他抬眼看她,“本王心仪的女子,本王自会百般爱护,又怎会忍心欺负她?” 刘春花淡淡一笑,“殿下可有过一见钟情?”见他陷入缅怀,她了然笑道:“那殿下又是如何对曾经一见钟情的人的?” 欧阳杰皱眉道:“本王再没见过她。” “若是再见面了呢?” 欧阳杰看着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你想让本王如何做,本王便如何做。” “殿下在回避问题。” 欧阳杰皱眉道:“湘儿,你应当知道,本王现在中意的人是你。” 刘春花道:“殿下,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曾经有一名少女,幼年失怙,孤苦伶仃,幸得一位身居高位的大人将她抚养长大。少女及笄那年,遇到一位英俊少年,两人一见钟情,并互赠了定情信物。只是世事变迁,那位收养她的大人受人诬陷,举家受难,女孩被迫沦落风尘,此间,还一直对那位少年心心念念,却从不见其来搭救。故事的结局是,她最后得知,这一切都是那名少年一手策划。她终日郁郁寡欢,年纪轻轻便罹患重病,死于非命。” 欧阳杰震惊地听她讲完这一切,完全与自身贴合,却又不敢相信。 他愣愣道:“你所言是真?” 刘春花反问道:“若是那名女子日后再与这位杀父之仇的情人再见,以殿下之见,他们会如何呢?” 欧阳杰喃喃道:“我找过她”他突然回过神,闭了闭干涩的双眼,“湘儿,她没死对不对?故事的主角就是你对吗?” 刘春花看着他:“以前的湘琴已经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命中注定 舞台上已有宫妓开始歌舞,丝竹管乐之声断断续续传出,声调优美低迷,从廊柱上发出的烛光透过幔纱照射到两人相谈的桌上。空气也变得稀薄。 刘春花忍不住想,若这时原主还在,她会作何感想? 欧阳杰突然起身,魁梧的背影在歌舞的阴影中竟显得单薄。他背对着她思索了一会儿,低声道:“本王与你一见如故,看来是命中注定。” 刘春花道:“殿下言重。”若是命中注定,又怎会有那么多波折。莫非这老天爷就喜欢瞎折腾,穷开心。 转念想到自己和鄢星路,也是几番惊涛骇浪,怪道是戏本子里常言,原本情深,奈何缘浅。这拆拆合合,只在上天一念之间。她都能无故重生,这世上再发生什么事,她也都应该看得开了。 欧阳杰转过身,隔着朦胧的烛光看向她,恍然间觉得,这多年的空白,一刹那间被她填满,他并非多情之人,多年的征战已将他的性情磨砺得冷酷无比,然而可笑的是,他总在能看到她时生出连自己都惊讶的温柔。 只是故人已逝,眼前的人已今非夕比,更重要的一点,则是那颗他期盼许久的初心已不复存在。 他忽然一笑,手指握紧。驰骋疆场数年,什么阵仗他没见过,这一回,他又怎么会输? 刘春花看到他回过身,坐到离自己不远不近的距离,定睛看着自己,心里还是本能地生出一种微妙,但她很清楚,这是原主留给她的。 欧阳杰看着她,开口道:“湘儿,你若是恨我,我可以做任何事来弥补。” 刘春花低头沉默半晌,抬头吐出一口气,这男人身上天生一股王者霸气,与鄢星路的沉默内敛不同,他从不介意让自己锋芒毕露,但即便如此,她发觉那颗心跳动了几个来回后还是安稳下来了。她向他微笑道:“殿下,我并不恨你。” 欧阳杰愣了愣,他知道面临的,很可能是比恨更糟糕的情况,恨,说明还是有情,若是连恨都没有了,他在她心中很可能已经不重要了。 “是本王来迟了?” 刘春花叹息般点点头,太迟了。 欧阳杰没有放弃,他轻轻握住刘春花的一只手,却并未施力,“可不可以,再给本王一次机会?” 刘春花脑中有些昏昏,她似乎听到从何处传来嘈杂,却又听不真切,似陷入半虚半实中,有一瞬间,她又恍惚把眼前的人当成了鄢星路,若是久后经年,坐在眼前的人是鄢星路,他问她,可不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她会不会给呢? 她想得头疼。决定不再去想。 欧阳杰见她扶着头状似痛苦,便松开手,不再逼她。 嘈杂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欧阳杰却仍不分神地看着她,清晰地说:“本王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也不打算尝,若你现在想不通,本王会给你时间,但是你要知道,结局都是一样的。”他顿了顿,拍拍她在桌上的手,“本王喜欢你,便不会放手。” 这时,一名守卫似是收到他的指示,那人面上十分严肃沉稳,但走上前来的步伐却昭示出急促,他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声,欧阳杰一直不动声色。过后,他将手边的茶一饮而尽,向刘春花微一点头道:“你先坐一会,本王去去就回。”随后又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歌舞正值热闹处,下一场便是湘音亲自上台主唱,台下人声鼎沸。刘春花却全无心思观赏,她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边期盼鄢星路会出现,一边又害怕出现变故,让他身陷险境。前后思忖,她也不管将要临到自己上台演奏,悄悄离席。 一直到天色全黑,借着天气阴沉,无灯处已伸手不见五指时,端灵公子才命梵立带着几人连同鄢星路一起出发,来到醉虹楼。他们已事先派人乔装打扮,藏匿在醉虹楼中,直到确定莺馆内无兵力部署,端灵公子这才放心让他们离开。 到了醉虹楼,鄢星路径直来到雅琴阁,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他想到刘春花很可能已前往聚宴堂,既然无论如何都要闯一闯,他思量后决定先取信件,到时,即便他被困住,至少也可将消息由梵立等人传出去。 他一路来到金红阁,如他所料,湘红也不在屋内。他虽然不清楚欧阳隆此番有没有到醉虹楼来,但是湘红作为头牌之一,是一定要去聚宴堂的。 只是他进去才发现,这女子的屋子里装扮的富丽堂皇,东西甚多,想找一封信,又谈何容易。 他找了一会儿,衣橱c妆奁c连卧榻都翻了一遍,均无所获。 他四处观察一番,发现书桌上虽归置整齐,但从落上的一层灰来看,显然只是做摆设用,文房四宝约有半月有余都没动过。他上前查看了一遍,才发现桌下似有一个藏着杂物的柜子。推出来一看,里面有不少名山国画,兼有名家手笔,看来是以前的客人赏赐给她的,但她欣赏不来,便随手丢弃一旁。鄢星路正想那些信笺是重要之物,她不会就这么束之高阁,正要把柜子推回去,却发现里面有一个锦包裹住的卷轴。 他拿出来翻开,里面竟是卷起的十几封信件,且上面都由金文书写。 他就着窗外透过的灯光,粗略地翻看起来。 随着一封信件被他翻过,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到最后,双手竟不自禁地发抖。 还剩最后一封信时,门外忽然传来说话声。听声音是两个女人在争吵。 “六皇子每个月才来这么一次,且并非都是找我,这是我难得的好机会,你干什么非要把我叫出来?”湘茗气呼呼地说完,哗拉拉地扇着香扇。 “你就知道贪那点钱,真是鼠目寸光。难道你没发现,今晚的气氛不太对吗?”湘红道。 “对不对,跟我有什么关系?” 湘红被她气得一声冷笑,“你岂不知连二皇子都来了,其它皇子哪有不来的道理?刚才湘琴见二殿下离开,很快便尾随出去,可见这其中有什么勾当,你若想再继续任人愚弄便回去,我没空再管你!” 鄢星路听到这,脸色几番变化。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难道欧阳杰早就知道什么,有所准备?若果真如此,他必须即刻将消息传出去,让护卫队撤离。 两人说着已走到窗前,湘红也不理会湘茗,径自向屋内走来。鄢星路急忙找躲避的地方,却事出紧急,只得先避在卧房与外间相连的纱帘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灯火通明 刘春花走出聚宴堂后,发现前楼虽灯火通明,却并没有多少客人,较以往来说,这个时候应正是客流最多的时候。她越发疑惑,打算先回雅琴阁看看,并抱着一丝希望,以为鄢星路可能会回来找她。 她正低头走着,忽听前方传来细微的说话声。声音压抑,似是不想让别人听见。交谈声越来越近,她警觉起来,躲入阴暗处。 只见两个普通百姓打扮的人边说边走,两人皆身材魁梧,看上去颇为硬朗,不似一般百姓,倒更像是士兵或打手。路过灯笼时,经光线一照看得出,他们显然经过精心乔装,身上的丝绸流光溢彩。 一个道:“都转了一晚上了,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另一个道:“说的是啊。平日里天天呆在那鸟不拉屎的军营,好不容易能来一趟传说中的醉虹楼,没想到他娘的一个□□都没有。” “你小点声。小心让人听见。”那同伴顿了顿,又道:“咱俩命不好,没被分到聚宴堂去,要知道,美人都在那儿呢。” “是吗?你早不说,要不咱们也去瞧瞧?” “瞧什么?人还没找到呢。” 旁边人听后拿出随身带的一副画像,看了看,啐了一口道:“他娘的,这男人长得比女的还好看,这还是人吗?四殿下从哪弄来这么幅画像,该不会存心消遣咱们吧?” “你小声点!”那人说着谨慎地四下看了看,见四周安静,继续道:“此事干系重大,连太子殿下都亲自前来,怎会有假?咱们还是继续找吧,万一出了差错,背黑锅的可是我们。对了,你还有画像吗?” “有,一大把呢,你那没有?” “我只有一张,后楼还有一拔兄弟在找,我去给他们分分。” 旁边那人听后从怀里取出个包裹,打开拿出几张,分给同伴,一边还咕哝,“越看越没天理,该不是哪里来的小倌,被咱们殿下看上了吧?”说着自己也觉得可笑,嘿嘿笑了两声。 “你别再乱说话了,我听说了,据说这人是金国的太子,来头不小。今夜醉虹楼估计不太平,你我还是小心为妙。” 那人一听惊道:“金国太子?!” “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那人老实道,“不过,我倒听说金国以前有个王妃,长得倾国倾城,难怪她儿子长得这么妖孽!只可惜是个敌人。” “行了行了,快走吧。”两人说着,望着前方似有灯火,便急匆匆地走了,两人走时,不小心落下一副画像,被风一吹,卷作一团。 刘春花狐疑地看着他们走远,捡起那副画像,打开看了看。 湘红进屋后,点了灯,便坐到梳妆桌前整理头饰,许是东西太多,她觉得太重,看了会儿便伸手去取下来一些,她取下后正要一一放到妆奁内,却突然发现妆奁的盖子打开了。 “我走时没关吗?”她疑惑地自言自语道。随后又仔细看了看,发现许多东西似乎都变了,有些位置被人动过,有些则是摆放的方向不对。 鄢星路暗道不妙。他以前从未做过这等事,自然经验不足,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她发现了。 实际上他若动的是其它东西,湘红并不一定能发现,只因妆饰一向是她最喜爱看重的,且每天都要来回摆弄几个来回,有什么变化她一眼便看得出。 她顿了顿,终于发现不对劲,“难道有人来过?”当下面露惊疑,后背发冷,而且警觉得意识到很可能此人还藏在屋内。 鄢星路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变化,以他的经验,这女人若是大声叫喊起来,很可能整个楼里的人都会被她招来,到时他的处境就更不妙了。 他狠下心,做了一个决定。 湘红坐在梳妆桌前,看似岿然不动,实则关注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她暗中从橱中取出一根长且尖的金钗,藏在袖中。她警觉得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猛一转身,举起金钗正要刺向来人,却赫然愣住。 鄢星路立在她面前,做了一个悄声的手势。 他见想悄无声息的走人已绝无可能,只好主动上前。 湘红看到是他,顿时又惊又喜。扑上前道:“陆公子?!你怎么会在这?”仰头看他,喜道:“公子可是来找奴家的?” 鄢星路被她抱着,觉得浑身不自在,却又不好直接推开,只好由着她,并在脑中搜索脱身的借口,“我见你不在,便只好在此候着。不过,四皇子难道不要你去陪吗?” 湘红双臂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当真是满足至极,她道:“四皇子今日并未来到醉虹楼,他也有好些日子没出现了。再说,他就算来了,奴家也宁愿陪着陆公子。”她心里想着果然让她盼到这一天,湘琴整日里黏着他,即使再有耐性的人也早烦了。但他竟然主动找上自己,这倒是她委实没想到的。不过嘛,她打着如意算盘,他既然来了,便不能轻易放他走。 鄢星路直觉身上被攀了条蛇一样,让他又恶心又窒闷,他几次施力想掰开她的双臂,奈何却被缠得更紧。最后无奈道:“那个,湘红,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们好好说话。” 湘红抬头看他,把双手松开,却移到了他的脸上。“公子是有知心话要和湘红说吗?” 鄢星路好不容易身体能离开她,敏捷地向后退去,却没想到她像无骨的蛇一般跟着向前滑去,一直把他逼退到书桌边。 鄢星路抵着桌沿,身体不断后仰,却也不是办法,眼看着湘红就要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 他一咬牙,脚步一滑,反转过来,将湘红压在桌上,灯光下看到眼前的人满眼兴奋,娇喘阵阵,他忍住胃中翻涌,低声道:“你先在这乖乖等我,我去叔父那里要点银子,很快就回来。” 湘红不悦地嘤咛一声,勾住他脖子,猝不及防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撒娇道:“不要嘛,我现在就要你陪我。”说着松了松衣领,露出锁骨。 鄢星路被她亲那一下,简直一时一刻再呆不住,直欲呕吐,按住她以防她起身,直起身道:“哎,你要陪我,我总不能亏待了你。听话,你留在这,乖乖等我。”起身便走,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我很快回来,你乖乖等着千万不要乱走。”说罢将房门一关,向黑暗处疾步走去。 从金红阁走出后,鄢星路长出了一口气。但回想起之前听到的交谈,心里升腾起忧急,若果真如此,醉虹楼很可能是一个为他准备的圈套,只待请君入瓮。 他取出信号,向空中放出白烟。这是散烟,遇到此信号,意为令众人各伺逃跑,万不可耽搁。 白烟散后,只余黑暗。鄢星路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看了一眼,心底沉下了最后一丝希望,他低叹道:“事到如今,只能随机应变。”有师兄在,大局必不会乱,就算没有他这个星路太子,金国依然在,那个小却坚固的王朝还在。 他回过神,正要转身离开,从游廊尽头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晦暗不明 欧阳隆从边境取来的画像在十天前送到欧阳杰的桌案上。在此期间,欧阳隆对那幅画瞧也没瞧一眼。只不过他听说那个太子常常逛妓馆,跟自己有些臭味相投,于是在送到欧阳杰手中之前一刻,因为好奇打开来看了看。 当时欧阳杰刚被立为储君,事务繁忙,正在书房中焦头烂额,只见他屁滚尿流地冲进去,两手哆哆嗦嗦地拿着一幅画,想说什么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 欧阳杰抬眼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里有些疲惫,对他自己弟弟这番作态并不惊讶,只是稍显烦躁,他揉了揉眉心,慢慢开口道:“出什么事了?” 欧阳隆受他的临危不惧所感染,终于定下魂来,瞪圆了眼道:“大哥,不得了了!那个星路太子,他他他简直他竟然” 欧阳杰皱眉看着他,耐着性子等他把舌头捋直了。而欧阳隆此时也知道,若是他再不把重点说出来,面临的很可能是马上被轰出去的下场,于是他破釜沉舟的一鼓作气道:“他竟然就是天天跟大哥你抢女人的那个不要脸的混蛋!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竟敢跑到我殷国来跟我们抢女人,二哥!你一定要抓住他!”他说着一脸要活剥人皮的表情。 欧阳杰对他一口一个抢女人的重点有些无语,但联系到之前在醉虹楼发生的事,他隐约把这件事跟湘琴连在了一起。问题是,他印象中并没有星路太子这个人。 在聚宴堂时,他的心思只放在刘春花身上,全然没想过,身旁还有个他亟待追拿的敌国太子。 但是欧阳隆知道啊,他太知道了,以至于一眼见到画像,便立马认出了他。 “你是说,鄢星路一直在醉虹楼?”这怎么说,都有点不合常理,不可思议。一个落魄的太子,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在敌国的京城□□,还搞得人尽皆知,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欧阳隆急得都快蹦起来了,他恨不得马上就派人把那个一直压着他的风头,还害他在抢女人上首尝败绩的混蛋逮住,他喊道:“二哥!我保证c我保证绝对不会有错,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让我确定无疑,那个天天和湘琴在一起的人,就是这个混蛋太子!”他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样的风流倜傥,一样的妖孽面容。 他这招无意间使出的激将法顿时起了作用,欧阳杰在听到湘琴的名字后眸光闪了闪,随后陷入思索。 论出谋划策和深谋远虑,他显然在欧阳隆之流之上,他并没有立即去抓人,而是明里暗里派人先将醉虹楼监视了。 刘春花在正堂出现的那一晚,早有人在旁盯梢了。 原本这一切并不足以让欧阳杰搞出那么大阵仗,亲自派人清空醉虹楼,并暗中部署,等着鄢星路自投罗网。真正让他动怒的,是刘春花亲口喊出的那句“我和欧阳杰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的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这真是应了欧阳隆的那句跑到他的地盘上来抢女人。 在他们眼中致力于抢女人的人,此刻看着从阴影处款款走出的人影,陷入的是前所未有的内忧外患。 在两人静静伫立的地方,前后左右楼上楼下迅速传来脚步声,有规律且急促,在黑暗中竟有些悚然。 刘春花虽然是悄悄离开的,却很快便被欧阳杰的线人寻到蛛丝马迹。 她看着不远处的人,单薄的身形在鼓动的风中更显萧条,一只手中紧紧握着一幅画像,平静地开口:“他们是来找你的对吗?” 鄢星路上前两步来到她面前,扶住她双肩,“春花” 刘春花抬手,轻轻抹去他脸上殷红的唇印,在他身后的大红灯笼上,赫然亮着金红阁三个字,在月光下格外绯然。她声音听不出起伏,“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鄢星路看着她,觉察到她眼中的冷意,声音低了下去,“我说过会带你走。自然不会食言。” 脚步声越来越近,人群在渐渐集中。 他突然抱着刘春花,腾转着旋上高空,随后足尖在廊柱上用力一点,两人落在楼上一层,那里的人刚刚转移到楼下。 很快有人发现了,喊道:“快!去楼上!” 刘春花因为刚才的旋转有些头晕,她尚未站稳,又被抱着飞起,落到前楼与后楼相连的一处游廊,砰地一声,鄢星路踢开一扇门,两人隐入其中。 黑暗中,鄢星路搂紧刘春花,躲在门柱后,他观察了门外半晌,见搜查的动静尚远,回过神,正要开口,却发现刘春花脸上泪水涟涟,他以为她在害怕,劝慰道:“不要怕,没事的。”抬手要帮她擦去眼泪,却被后者不着痕迹地躲开。 刘春花后退一步,看着他,双唇颤抖,“你到底是谁?你一直都在骗我,对不对?” 鄢星路只觉胸口憋闷得厉害,似有一万句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春花” “别再叫我的名字!” 鄢星路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上前一步握住她双臂,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吗?我带你离开,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他那劝慰轻柔的语气,听上去像在乞求。 刘春花垂着双手,“我没有生气,太子殿下。” 鄢星路看着她,松开手,“你都知道了?” 刘春花拿出一直攥在手中的画像,刷地打开,“金国太子,鄢星路。”接着向地下一扔,冷笑道:“太子殿下,你若是需要掩护,若是想保住性命,大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我素不相识,但初次见面时我便救你性命,不会弃你于不顾。但是,你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很好玩吗?!”她不明白此时为何眼泪会止不住地往下流,明明心里平静地像一滩死水。 门外传来嘈杂声,有士兵在一间一间不停地搜查房间。 鄢星路在震惊中分神看了看门外,他抢步上前试图抓住刘春花的手腕,却被利落地躲开,他连逼几步,岂料刘春花一路后退,一直来到窗边,他已无计可施。 “春湘琴,我没有骗你,我可以解释,你先跟我走好不好?你说过你愿意的!” 刘春花冷冷看着他,“走?”她擦去脸上的眼泪,冷静地看了门外闪动的人影一眼,“我知道,你已经走投无路,这里到处都是欧阳杰的人,需要我帮你对吗?”她打开手边的窗户,外面正是沿街,欧阳杰为了伪装,只将前楼的几层楼封锁,楼下和沿街一切如常,回头看着他道:“我会帮你去引开他们。你走吧!”说罢向门口走去。 鄢星路追上前,“春花!” 她猛地回头,沉声道:“别跟过来!我不想再见到你!” 鄢星路停住脚步,黑暗中,他的脸色晦暗不明,只是那双一向明亮的黑眸此时愈发深暗,像被谁打出一个无底洞,从中若隐若现的,是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愁。 此时门外已有脚步声逼近,他突然施展轻功,上前拦腰揽过她,在房门被踢开的瞬间,两人从窗口旋身而出。 “明明有说话声,怎么又不见人影?”一个五大三粗的士兵闯进门内,疑道。 “别愣着,继续搜!” “是!” 鄢星路抱着刘春花在窗外挂了一会儿,听到人声远去后,借着风力,他从楼上一路下落,最后来到一层,踢开其中一扇窗。 在下落的过程中,他一支手臂被划伤,血渍浸湿了雪白的衣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畅通无阻 醉虹楼前楼的一层雅阁较少,没受到影响一直在正常经营,此刻正堂中人来人往,几间雅阁也都被包了下来。 许是因为天气阴沉的缘故,人们不如以往欢畅,有喝酒喝得多的,心情压抑,早早的就醉了,发醉疯的也为数不少。 鄢星路踢开的那扇窗正是两间雅阁相连的位置,其中一间里有个富家公子正撕扯一位女子的衣裳,那男子喝得烂醉如泥,嘴里也骂骂咧咧,被破窗的劈裂声吓了一跳,张口便要叫骂。 鄢星路一脚踢在他肚子上,“滚!” 那人见他目中露出杀意,吓得一哆嗦,衣服也不整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仅剩的女子愣了愣,尖叫一声也随之跑开了。 楼上很快传来士兵搜查的声音,正堂的众人不明就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酒也不喝了,一个个抱头鼠窜,那两名刚跑出去的人混在其中,倒也没引起注意。但也有少数人喝多了不管这些,趁乱进了雅间胡闹一通。醉虹楼一时混乱不堪。 鄢星路向窗外看去,他此前发出散烟的信号,梵立等人若不出意料应埋伏在醉虹楼外,他定睛看了看,窗外的临街上果然有他们的人。他用低音说了句金语,那声音类似口哨,别人不会注意,但他们的人却能通其意。 果然,人群中很快有人注意到这边。以极快的速度通知了不远处的梵立。后者趁乱跳窗进来。 “殿下,得手了吗?” 鄢星路将锦铀交给他,对着他用金语说了几句,梵立脸上出现震惊的神色。 这期间他一直用蛮力抓着刘春花,因为她有几次挣扎得实在太厉害。 他对梵立道:“你快带着信件去找我师兄,还有,”也一并把人推过去,“把她带走。” 梵立脸上的神情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他呐呐道:“殿下,你这是” “此人对我非常重要,本王要你保证,一定把她带回去!” “可是那殿下您呢?” “他们人数太多,我留下吸引注意力,你带着兄弟们和信件先离开!” “殿下!”梵立哀吼,正要去阻止他,却被后者用内力一连震退了几步。 “快走,没时间了” 人群散去后,士兵搜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从脚步声听去,人数不减反增,且有包围之势。 “他们早有准备,是本王连累你们了,你若还看得起我这个太子,就听我最后一次。” 门外传来刀剑撞砍桌椅的声音,有几个客人因为妨碍搜查,被连踢带打地轰了出去。叫喊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鄢星路冲门外看了一眼,回头瞪着梵立,又急又怒,可他就是不走。 这时,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刘春花突然开口,“这位将军,你快走吧,你家公子不会有事的。” 梵立看向她,心中百味杂陈,来之前他还百般诅咒这个女人,要不是他太子也不会不听劝阻,孤身涉险,但此刻看着她那双平静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相信,只要她这么说,那殿下就不会有事。 这时,左侧隔壁传来破门声,鄢星路不得不再次催道:“快走!梵立,你找死吗?!” 梵立一顿脚,“殿下保重!”叹了声,一手抓住刘春花便要从窗外跳身而出,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刘春花用全力挣开他的桎梏,她力气很大,又是在腾跃的时候用了全力,一不留神竟让她挣开。 鄢星路扑向摔在窗棂上的人,哑声怒道:“你做什么?!” “想劫我走,我跟你很熟吗?”她说这话时,正撕下旁边破裂的窗帘,简单迅速地给他包扎伤口。 鄢星路看了她一会儿,任由她用十足的力气将手臂猛地扎紧,疼得咬紧嘴唇,“你就这么恨我?” 汩汩的血流终于有减缓的趋势,刘春花道:“我虽然想离开醉虹楼,但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方式。” 隔壁是个空屋,几个士兵粗鲁地踢踢打打后,便径直向这边走来。 “你不会以为”如果她以为自己还能够用赎金将自己买出去,那就真的是头脑有问题了。 这时,门口传来士兵的叫喊声,“你们几个,在门口守着!其余的跟我来!” 两人被困在房内,此时再想脱身已然不可能,情急之下,鄢星路飞速扯开自己的衣衫,抱着刘春花扑到床上。 破门声轰地传来。 屋里有一柄火烛堪堪烧着,几个士兵早就听着屋内有轻微的说话声,正要好好搜查一番,却看到床上两个人影正干柴烈火,那男子衣衫半褪,露出光洁的后背,紧紧抱着身下的女子吻着。 “啊大哥!” “妈的,又一个办事的!”口气中掺杂着愤慨和羡慕。 “怎么办?” “办你个头!继续搜!” “那他们” “随他去,妈的”那两个小兵不情愿地跟着走了,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好奇接下去床上的人会怎么做。 鄢星路听着人走远,觉察到怀里的人已窒闷地喘不上气,心里清楚她不能自如的呼吸,却放纵自己又吻了片刻,才缓缓放开她。 在刘春花清醒的瞬间,正欲动怒,却隔着眼前微弱的烛光,看到鄢星路眸中来不及掩饰的慌乱。她瞥了一眼他凌乱的衣衫,偏过视线,抬脚走下床去。她身上衣服丝毫未乱。 半晌,她开口道:“你到这里来,一直是有目的的对吗?” 鄢星路拢好衣服跟在她身后,“我最大的目的一直是你。”补充道:“我去找湘红才是有目的,对于你,我从来没有其它心思。”又解释道:“当然,我对你本人的心思,你是知道的。” 这也算是变相地承认了,刘春花看着他,“你若是陆星星,即便失去性命,我也会跟你走。” 鄢星路握住她的手,“爱你的人是我,只要你喜欢,我愿意成为你心目中的陆星星。” 刘春花看着他,目光缥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注视他。 她在心中叹息,结局竟是如此,他倒不如不来。 “你走吧。”她说这话的口气,很像是第一次当鄢星路拿着一箱子的金银冲她炫耀时,她也是这般平静却决绝地道:“你走吧。” 鄢星路不动,抓住她的手却收紧。 刘春花缓缓抽回手,温柔却不失坚定,“你是金国的太子,外面还有人在等你,”说完推开他,背过身去,“你走吧。” 鄢星路默默看着她,街上传来马嘶声,正有条不紊地包围整个醉虹楼,刘春花却再也没回头看她一眼。 他凄声道:“骗你是我不对。但我说过会带你走,便会说到做到。”他上前一步,拿过她的手,交给她一样东西,“这是信烟,点燃后无论多远我都能看到。”看着她道:“我会在距城门五里处的梧桐林等你到三更时分,你若心里还有我半分位置,便来找我。”说罢又定睛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消失在黑暗中。 他离开时,闭了闭眼,所有能用的示弱的方法,他已全都用了,到底能不能挽回,他只能听天由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斗志昂扬 欧阳杰将刘春花接进宫时,她当时有两个位置可供自己容身,一个是眼前的皇宫,一个是坐落在烟花之巷的醉虹楼。她当时嘲笑命运的捉弄,给她这两个截然不同,却都不是人待的地方做选择。不过,最后的结果是她欣然选择了醉虹楼。 不是因为她喜欢那个地方,而是因为那里有她喜欢的人,在等着她。 她回来时,在门口看到那三个烫金的流銮大字,心里竟生出几分亲切,她是欢欢喜喜地跑进来的。 经此变故后,醉虹楼已然乱作一团,善祠房里的打手都被派出管制四处乱逃的□□和小倌,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趁乱逃脱。他们要逃去哪,也许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而出去后,他们是否会脱离自己所受的水深火热,更是未知数,甚至于他们中有一部分人曾经逃走过,最终却又回来了。然而此刻面对着命运无意间又为他们虚开的门缝,许多人还是以为,门后也许是更让人安逸的所在,不用逢迎卖笑,不用寄人篱下。 鄢星路身怀武功,孤身从醉虹楼逃走不是问题。这也是她为什么坚决要留下。她不是要留下,她只是走不成。 若他只是陆星星,是一介草民,那么即便天涯海角,她也愿意冒死追随,只因他是她情之所寄,而她也会是他的全部。可是鄢星路不同,他是一个皇子,有自己的臣民,有钟爱的故土,她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刘春花坐在前楼游廊的台阶上,不停有人影从她身旁走过,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久后会通过不同方式再回到这里来,有的被抓回来,有的过不下去普通人的日子自己回来,有的可能还会带着新结识的朋友一起来。 醉虹楼是一个大染缸,把人染上颜色的同时,也让人身价倍增。 刘春花身上有些乏力,心里更无力,她从小不太爱思考,也不太会想深奥的哲理,所以在这个时候,她脑袋依旧空空。但是,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她理不出头绪,她看着眼前幢幢人影,努力想去理出一丝逻辑,他们在做什么,她在做什么,她想做什么,该怎么做,她想了又想,却始终得不到结果。 这时,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湘舞面露喜色,拉起她,“湘琴,你在这做什么?” 看到湘舞,她并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她只知自己曾找过她,却在更愿意独处的时候见到了她。她把视线又放回到空旷处,声音没有起伏地说道:“我在看他们。” 湘舞和她一同坐下,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了?陆公子呢?他没来找你吗?” 刘春花低下头,“哦,他走了。” “走了?”湘舞讶然道,她拿起她的手,犹豫了片刻道:“湘琴,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走呢?” 刘春花抽回手,没说话。 湘舞没有放弃,“很多人都离开了,湘琴,你看,陆公子定然舍不得你,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刘春花抬起头,望着后楼的方向,有打手陆续从善祠房的方向跑过来,几名□□被按住,押回善祠房。她们也挣扎过,却无疑于螳臂挡车。 “姐姐,有些事我还没想通。” 湘舞看她脸色萧条,隐有悲意,便不再多问,劝慰道:“想不通便放下,放下便自在了。妹妹,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陆公子的。” “那又怎么样?他要走,我却走不得。”此刻的她想的并不是离开,她只是刚才觉得鄢星路离开的太急,没来的及好好看看他,她只想再看他一眼。若说她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也只有这个了。 湘舞拉过她,让她正视自己,扶着她肩膀,湘琴个子不矮,比她还略高些,此时看上去,她的态势更显体贴,“妹妹若真要走,姐姐可以助你。” 刘春花眼眸波动了一下,“助我?怎么助?”随即想起她与七皇子之间的纠葛,想来她是随时都能离开的。 “妹妹速去收拾东西,我知道一条隐蔽的小路可以出城,可保不被人发现。” 午夜过后,天空的阴云散去了一些,反露出一轮霁月,月光洒在黑暗幢幢的林中,时有风吹过,让人忍不住草木皆兵。 “殿下,快走吧,城门还有马上就要关了,我们没时间了。”梵立单膝跪在马下,不停地乞求道。 “再等一柱香的时间。”鄢星路望着皇城的方向,沉声道。 “殿下,您这是何苦呢?!” “不必多言。”鄢星路语气虽不重,却让人听出坚决。 一柱香之后,月光更明,预示明日竟是个难得的晴天。鄢星路看了最后一眼梧桐林落下的阴影,把二棱子叫到跟前。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书,交到他手中,“这是出城的通关文书,你带着他们离开。” 二棱子不接,“那殿下您呢?” “这是我的命令,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但本王的决定不会变。” 二棱子终于忍不住,“殿下,您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那个女人不会来了!” 鄢星路吼道:“她会来!她若不来,一定是因为她出事了。”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又重复道:“她会来的。” 二棱子看出他心性不稳,向梵立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两人倏然出手。 鄢星路猝不及防,但就在背后的指风即将点中穴道时,他猛地回转身,从马上翻身跳下。 他怒视二人:“你们” 梵立并没放弃,他一边上前出拳,一边道:“殿下,你被那女人迷了心窍了,属下这就把你带回去,长老会把你的病治好的。” “放肆!”鄢星路一边后退,一边向梵立支招,“这个地方已是不安全,你们听本王一句,带着通关文书离开,我留下可以掩人耳目,否则谁都走不了。是我一时疏忽,让大家如此被动,万不可一错再错!” 他这些话,正应了二棱子的思量,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事态已严重到什么地步,只是既然决定要同生共死,便没有独自退缩的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虎落平川 世人只道欧阳杰是一名勇将,他自十四岁起掌握兵权,八年间,殷国的疆土扩张了两倍,他所到之处,无不战战兢兢,也因此在沙场上被封了“殷国猛虎”的称号。 殊不知,比起勇武与胆识,欧阳杰更擅长的是暗渡陈仓的谋略。他弱冠那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兵权从左相手中夺过,虽手段卑劣,却言之凿凿,令人难以置否。鄢星路在卞都的信息得到后不过半日,他便可以布置出天罗地网,令他插翅难飞。 不过,醉虹楼的人均由四皇子欧阳喆调遣而来,并非他自己插手。他知道这个弟弟不是调兵遣将的良才,但比起单纯的周密布置,这一次,他倒更想和这个传说中能在奸佞眼皮子底下隐忍八年,而安然无恙的星路太子比比运气。 在卞都的另一侧,人们都在熟睡中。没有人知道皇城底下正发生着如此复杂的争斗,而争斗的结局则事关两国明日的国君。 三更已过。刘春花跟着湘舞走了很远,两人皆是体弱女子,深夜跋涉已是不易,且还要时时辨认方向。刘春花因为心事重重,没想过她一个深闺女子,为何会知道这么偏僻的小路,也没想过她是不是真的会带她到她想去的地方,她现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只看一眼便好。仿佛身体和灵魂都在飘浮,迫切需要找到归属,在这之前,她不会,也不能休憩。 一路上,湘舞走得很急,每到拐角处,她都要思索一番,然后才得出确切的位置。 到了梧桐林边缘时,刘春花隐约听到打斗声,她循声跑了起来。 树林不大,但树木很密,她跑时衣衫几次被树枝挂住,也因此被绊倒了两三次,但她脑中对此完全不存在印象,只觉得她想见的人应该就在前方。 “大陆!” 面前是一片空旷的草地,有数十位士兵骑在马上整齐以待。 鄢星路正与梵立打得难解难分,这家伙显然是铁了心要把他掳回去,出手愈急,而在此之前,二棱子也加入了进来,让他进退两难。他们不理解他,可他却不能不管不顾伤了他们。 猝然听到刘春花的喊声,鄢星路转头望去,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正立在林边,身形狼狈,双眼却亮得可怕。 “春花” 他心神一松,被梵立抓住机会,立即出手锁住他一只手臂,二棱子随即封住他的内力。 “你们” 二棱子道:“殿下,得罪。” “你们快放开我!”鄢星路不断挣扎,可惜内力已失,他力气大不过梵立,被一双铁臂钳住,横在马上带离。 刘春花此时已认出了他,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她再欲往前,突然,一把长剑破空而来,铮地一声钉在她眼前。 “姑娘,好自为之。”二棱子向着她道。 突然,阵阵马嘶声传入耳边。所有人都看到,在她身后,欧阳义正带领数百人马,浩浩荡荡向他们所处的位置包围而来。 刘春花回头望去,在原地愣住。 她脸色惨白地看向湘舞,“姐姐” 湘舞从没见过她这种脸色,在她印象中,眼前的人会哭会笑,难过时双眼会蓄上雾水,开心时便明眸皓齿,却从没见过她像这样如鬼魅一般的表情。她讷讷道:“妹妹对不起,可是我别无选择,我” “出卖一个信任自己的人,是一件别无选择的事?”刘春花冷笑两声,“只怪我自己太傻吧。” 她回头望向远处,看着鄢星路离她越来越远,浑身如坠冰窖,她很想追上去,可四肢百骸却像灌了铅一般,一丝一毫也动不了。她拼命安慰自己,至少已经见到他了,于此她应该也心满意足了,比起这,她还要求什么呢?长相厮守吗?既然已经知道不可能,那还奢求什么呢? 可是她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心如刀绞,难道说,这真的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梵立本已策马走远,却在半路上因为颠簸加上鄢星路的挣扎,无法策马疾行。有一次甚至一不留神将人摔了下来,好在二棱子及时发现,将人带起,放在他的马上,否则面临的将是马踏重伤。 鄢星路拼命挣扎后无果,他蛮力比不过梵立等人,只好迂回道:“你们放开我,我只看她一眼便好。” 梵立不为所动,“殿下,我们没时间了。他们人马是我们数倍,一旦陷入埋伏后果不堪设想,况且端灵公子早已在边境等待多时,再晚咱们就回不去了。” 鄢星路眼看着人影变得模糊,直至从视野内完全消失,他又急又怒,“放开我!我要带她走!”但他此时失去内力,只能用招式抵挡,二棱子内力雄厚,即便不出手,单臂锁住他也绰绰有余。 “太迟了,殿下。”他说这话时,回头望了一眼。远在丛林中,成群结队的殷国士兵正手举火把,从山那边迅速奔来,而以他们久居草原的经验,数百人马也正向这个方向拥过来。 “你们把我留下便好”鄢星路无计可施,笨拙地掰着二棱子的手,但那双长年做生意,打着木算盘的手,此刻像是钢丝般捆着他,他完全动不了,“二棱子,你快放开我你们带着兄弟们离开,殷国在金朝的秘密我已交与你,师兄会替我守好金国,我眼下别无它求,只求能再看她一眼,你放开我” “殿下,你莫再说话了。况且区区一个□□,何足挂齿?” “她不是□□!她是本王心许之人!” 二棱子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他初来殷国时,也曾是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而今数十年已过,回过头来,竟对宛如当年的他一般痴情的太子有些羡慕,至少他这般努力过。 火把的数量越来越多,且呈包围之势,欧阳义带来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显然之前布过阵,他们马上功夫比不过金人,但是通过阵法,可很大程度的弥补不足。 二棱子的马只是一匹普通的马,这样拼命急驰,再加上所乘两人,片刻后便有些力有不支。 正在这时,在他们的前方,有几名打头阵的兄弟忽然发出惨叫,连带着几匹马也猝然倒地,一时间人仰马翻,尘土飞扬。 一阵嘈杂的马嘶之后,队伍被迫停下来,梵立等人定睛一看,五丈之外,三名皇族人正骑着高头大马,从一侧缓缓走出,在他们身后,是几十名整齐划一的皇宫侍卫。 梵立反应极快,高喊道:“保护殿下!”立即指挥众人摆出特殊的队形,将人牢牢护在中央。 鄢星路眼神晦暗不明,目不转睛地看向欧阳杰,确切的说,他看的是欧阳杰马上的刘春花。 天色将明,他们所处的地势空旷,晨光堪堪照拂着他们,略离近一点,甚至可看清每个人的眉目。 刘春花觉得自己此刻称得上满足了,不是欺骗自己,而是实打实的。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至少看清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他换了一身衣裳,不再是之前的白衣,穿了藏蓝衣衫的他,显得更加英武,更有男儿的豪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别有天地 欧阳杰手执缰绳,本以虚怀的方式将刘春花揽在胸前,这时,似乎是感应到鄢星路的眼神,一双深眸露出冷意,左手移到刘春花腰上,作势要紧紧搂住她。 鄢星路突然道:“二棱子,把我的穴道解开。” 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继续封住他的内力,二棱子当即解开了他的穴道,他这厢刚把穴道解开,眼前一闪,鄢星路的身影已倏然飞出。 静待一旁的欧阳义见他来势凶猛,正要飞身抵挡,被欧阳杰抬手止住。 只听锵锵两声,眨眼之间,两把剑已交会了几个来回。 两人均立在平地上,相对而视,刘春花站在欧阳杰身边,肩膀被他箍住。 “放开她!”鄢星路一手执剑,面色沉静,却透着令人可怕的冰冷。 欧阳杰笑了笑,就在刘春花打算挣扎时,他手臂一抬,将她松开了。“鄢星路,是本王一叶障目,小瞧了你。好,今日你我不妨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来个公平竞争。”在他看来,这场赌局胜负已分,他打或不打,人都是他的。只是,一想起两人刚才对视的眼神,他心底便涌现出一股难言的怒火,对他而言,那简直比输了一场战争更痛心。不经此交手,他的怒火便无处释放。 鄢星路并没立即动手,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利用女人对付敌人,是你一贯的伎俩么?” 欧阳杰被他一噎,向不远处的欧阳义瞪了一眼,对他的计划他并不知情,原本即使没有刘春花引路,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让他插翅难飞,可眼下却百口莫辩。 欧阳义看到他的冷肃的眼神,骑在马上的身形有一瞬的不稳。 欧阳杰回头道:“此番将湘琴牵扯进来,并非我本意,不过,即便没有她,你也休想全身而退。” “就凭你?” 欧阳杰废话不多说,直接腾身上前,剑锋直指他眉间。 鄢星路全然不乱,一招一式恰到要处,见招拆招,一边斥道:“你身为中原之将,不图百姓安居乐业,反点遍战火,令数十万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此是一罪。” 欧阳杰怒火骤起,喝道:“本王何时要你来定罪?!” “长此以往,你必将失去民心,定罪的并非是我,而是天下百姓!” “我殷国的百姓,自然需要一位勇武善战的王,像你这般鼠目寸光,如何当得起一国之君?” “你根本不知道何为人君!你想要的只是众人瞻仰,殊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已离覆灭的日子不远了!” 剑接之处,火光骤起,梧桐的叶子四处纷飞。 清晨到来,太阳并未像预想一样高高升起,原野上反而升起薄雾。 两人一番打斗后,落在草地上,虽然动作不停,却不见两人身上有何尘土,反而一个一如既往的玉树临风,一个恰似往常的虎虎生威。 欧阳杰看了他半晌,忽然笑道:“你一个落魄太子,大道理倒懂得不少。” 鄢星路也冷笑以对,“你说的对,我确实落魄,但有一个人教会我,有时候示弱更能反败为胜,置之死地而后生。” 欧阳杰怒道:“红延已把持朝政,金朝已成我殷国囊中之物,你再没有机会了!” 鄢星路冷道:“你以为,就凭一个醉虹楼的花魁,就能把控整个金朝?你未免太小瞧我们了!借女人祸乱他国朝政,侵占良人国土,此是二罪!” 欧阳杰有一瞬的怔愣,“你如何得知红延即是醉虹楼的花魁?” 三年前,醉虹失踪,个中缘由,别人无一知晓,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猜测纷纷。而真相是,她并非失踪,只是因机缘巧合,被欧阳杰得知她的长相酷似金国已故的王后,便被乔装后秘密进入王宫,得以宠幸,以至于最后成为掌宫太后。 鄢星路不知道他的父皇对这些事知道多少,在此之前,他因终日醉酒,已是浑浑噩噩,但醉虹的出现,却让他最后几年时光,难得露出笑意。 欧阳杰被他突如其来的话一击,有些怔忡,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小看又如何?你不要忘了,你这个金国太子还在我手中,只要本王愿意,随时可以攻打金国,到时天下还不都是我的?!” 鄢星路仗剑飞起,“你做梦!” 两人棋逢对手,谁也无法让对方短时间内败下阵,但因为鄢星路手上有伤,再加上之前余毒未清,脸色渐渐发白。 欧阳杰见机行事,用出狠招,打算直中其要害,这一击即便不能取他性命,只要他稍一分神,便会重伤。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单薄人影突然从旁斜刺而出,横挡在鄢星路面前。 有风吹过树林,几片树叶落了下来,在无声无息中,树叶被切成两半,洒落在草地上。 那一剑,别人看不出,但是刘春花却知道,鄢星路是躲不过去的。从一开始她便看得真真切切,他早就没有力气了,只不过一直在苦苦硬撑而已。不为别的,只因她的心神全部放在他的身上。 鄢星路抱紧刘春花,捂住她肩膀的伤口,气息不稳地吼道:“你过来做什么?!”若非欧阳杰及时收回剑气,且偏过剑锋,否则她早已被一击毙命。 刘春花因为伤痛正要陷入眩晕,此时又被他的喊声惊醒,她皱了皱眉,不悦道:“你喊什么?烦死了!” 鄢星路低下头快速为她包扎了伤口,发现她身上冰冷,用力抱在怀中片刻,为她取暖,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在一边乖乖待着,听话,我一会就带你走。” 欧阳杰本打算上前,被鄢星路用目光逼住在原地,这时极为不满地看着他,“喂,你还要抱着我的女人到什么时候?” 鄢星路冷眼看向他,“你的女人?你想太多了吧。湘琴亲口跟我说过,她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没有关系?湘琴是我殷国臣民,若非你把她掳走,她已经是本王的王妃了!” 清醒后,疼痛便袭上来,刘春花直觉整个手臂都快断了,好在因为冷意,让她有些麻木,她喘息道:“你们不要再吵了。” 两人竟都沉默片刻。半晌,鄢星路开口道:“男人之间的事,女人不要掺合。” 欧阳杰应声道:“既是公平竞争,你看着便好。” 刘春花在心里翻着白眼,妈的,你们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老娘吗?还不让我掺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左膀右臂 经过一夜的折腾,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尤其是鄢星路和刘春花,因为之前几番争斗,又受了伤,几乎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 刘春花挨了那一剑,肩膀被斜穿出一道狭长而极深的伤口,经过短暂的剧痛,她的意识变得无比清晰。她不后悔跟着湘舞来到这个地方,前前后后,她已经赚了不少。她后悔的是,鄢星路本有可能脱身泥沼,却因为她的一时冲动,半截身子都已经陷进去了,她若再不早做决定,他只会越沉越深,再无翻身的可能。 这一天本应是深秋,天高地远,却因为天阴沉的厉害,没有一丝明朗气氛,早晨升起的雾气化成秋霜,草地上十分湿滑,有人马在打斗时摔下,时不时有马嘶声传来。 不远处,梵立靠近二棱子,低声道:“殿下被那女人迷了心窍,眼下我们身陷埋伏,你有何计策?” 二棱子道:“我有一计,可以救出殿下,但是有风险。”他说着交给梵立一样东西,随后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后者见到那东西,立刻明白了几分。 两军对垒,眼下的情形无论从何种角度看,欧阳杰等人都占极大优势,但直到此时,他一丝一毫得胜的喜悦都没有。尤其是看到两人如此亲密地相互依偎在一起,彼此间无需任何言语沟通,那种难言的默契是他做梦都不曾有过的。 他蹙眉看了两人半晌,举步来到他们面前。 鄢星路立刻警觉地看着他。 “她伤口不浅,又失血过多,需要马上处理。”欧阳杰耐心道。 鄢星路低头,见刘春花脸色苍白,嘴唇无一丝血色,心中揪紧,抬头怒道:“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态,她的伤是拜谁所赐?” 欧阳杰冷笑一声,“她难道不是因为你才受的伤吗?要不是你没用,她用的着去替你挡剑?”他俯下身,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里面是一粒不大不小的药丸,“这药可止血,让她吃了,可保性命无虞。” 鄢星路一手揽过刘春花,让她离药更远。 欧阳杰冷冷一笑,眼中流露出耐人寻味的精光,“我既然喜欢她,又怎么会害她呢?” 鄢星路道:“你的手段,别人不知,我会不晓吗?论狠毒,你若称第二,只怕没人敢称第一了。” 此时刘春花突然肩膀耸动两下,隐约要晕厥过去。 欧阳杰见状,咬牙道:“你急着送命我不拦你,难道你想让她跟着你一起死吗?!” 就在鄢星路沉默时,刘春花突然抬起一只手,接过那药丸送进嘴里。 两人皆愕然。 “春花,你” 刘春花吃那药只是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以眼下的情形,多拖一秒,对鄢星路的不利就多一分。管它有没有用,先吃了再说。 鄢星路皱眉看着她,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她的嘴掰开把药取出来,但是看她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压抑着怒气道:“你就不怕是□□?” 这时,刘春花突然脸色一变。 在他身后,欧阳杰倏然出手。与此同时,鄢星路敏捷地抱着她旋身腾跃到一丈之外。 欧阳杰的脸色发青。他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陈其看到他的脸色,立刻了然地见机行事。 等鄢星路再抬头时,看到包围圈不知何时已缩小。 欧阳杰冷眼看着他,“把人放下,我可以放你走。” 梵立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冲他喊道:“殿下,别听他的!不能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欧阳杰对那女子态度不同一般,鄢星路把她带在身边,无异于带着一个人质,这时候是万万不能放的,尤其是他们面临的是背水一战的境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鄢星路不会放开刘春花时,他却将人抱起,放到一块更柔软的草地上,将外衫脱下,给她盖在身上,轻声嘱咐两句后起身,利落地向欧阳杰走去。 他越是这般无所畏惧,欧阳杰就越是怒不可遏,“鄢星路,你够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不杀你都对不起我自己!” 鄢星路不急不徐地拿起之前掉落的剑,直起身道:“来吧!” 随着一声令下,欧阳喆c欧阳义等也带着各自人马冲上前来,一时间喊声震天,厮杀声传穿过丛林,传到十里之外。 鄢星路虽然打得急,但是他和欧阳杰的想法一样,一直都没有离开刘春花太远,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是怕离太近时不小心误伤她,二是怕对方的人不留神把她掳去。 两人都似乎不再去想长远的国家大事,在某些时刻,情绪会被一件极微小的事所左右,而现在,这件小事,就是眼前的女子。 欧阳喆的人虽多,但因包围圈太小,一时发挥不出优势,但敌众我寡,持续下去,胜败已无悬念。 然而就在这时,原野上忽然腾起浓雾,雾团在风的驱动下越滚越大,几乎将欧阳喆的人马全部湮没。 浓雾迅速扩大,完全看不清方向,也看不到人影,只是耳边时不时响起惊呼,似乎是有人在相互叫骂。 “妈的,你撞我干吗?!” “你的马踩到我的马了!” “哪来这么大雾?难不成是妖法?” “糟了!雾里有毒!快屏住呼吸!” “不行了,要被憋死了!” 梵立拿着解药,趁人不备在人群中迅速穿梭,护卫队的人数少而精良,众人彼此熟识,都非常有默契,见状立即明白来龙去脉,纷纷服了解药。 刘春花缩在一棵树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吃了药的缘故,神智昏沉,若不是喧哗得厉害,她早就一头歪过去,睡着了。正在这时,她感到身上一轻。 她低下头,发现身体正在身旁人的带动下,不停地腾跃,而不知何时,脚下竟是一片浓雾。而且不时有梧桐树的影子从脚下闪过,她惊觉自己正在倒退。 “姑娘不必害怕,我无意伤你性命。”二棱子刀剑横在她脖间,声音沉静。 “你你要带我去哪?鄢星路呢?”她觉得让她去哪都无所谓,只不过这个时刻,她脑子里会抑制不住地想起鄢星路,打心眼里渴望他在身边。 “姑娘,恕我直言,你若真是为殿下好,就不该一再纠缠他。” “可是我总该和他道个别吧?!”大家相识一场也是缘分,还能惹出这么多幺蛾子,也是不容易。 “姑娘太天真了!”二棱子冷冷一笑,就只差没说出来,道个别?道了别你还走得了吗?他回头看了一眼,猛然加快速度。 刘春花心中突然有个疑惑,若她没记错,他明摆着是鄢星路的左膀右臂,这时候不想着逃跑,怎么还往回倒呢?她颤颤巍巍道:“喂你不是想引来欧阳杰吧?” 她很快发现,欧阳杰的身影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们追来。 鄢星路见突起浓雾,知道是二棱子使用了秘法。他们从小经此训练,可以在浓雾中辨认方向,护卫队的烟花在五里之外放出,显示他们中大部分人已脱离包围,到达城门,但眼下他最担心的人,却不见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不忘初心 刘春花的不安从未像这时这么强烈,她本来觉得自己是没有什么危险的,虽然有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但就像最初遇见鄢星路的时候一样,她潜意识地觉得,那刀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但是自从欧阳杰出现起,她敏感地认为,要是有杀气的话,那么她已经看见了。 一个杀气那么重的人,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谁,那一定是骗谁的。 这是她活久之后,得出的另一个老天爷赐予她的经验。 没有人知道欧阳杰此时此刻是怎么想的,如果硬要说他想什么了的话,他很可能是认为,就算他得不到刘春花,至少也要得到她的尸体。 二棱子本无意伤害她,但在欧阳杰的逼迫下,他的刀剑已不听使唤。 况且,在他心里,这女人一直是祸根一样的存在,就算不是他动手,他也打心眼里觉得,这等红颜还是不要留存世上的好。 “姑娘,看来天不遂人愿,你的性命留不得了。” 刘春花也看出来他的意图,她遗憾的不是自己这重生后的短短生命就这么结束,而是自己临死前竟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躺在心心念念的男主怀里,看着他英俊的面容,颤抖着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替他擦去眼泪,然后心满意足地死去。 唉。 不过,在这短暂的片刻间,刘春花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些事,至少可以让她死而瞑目。 “我问你,你不会一直觉得,是我勾引你家主子吧?” 二棱子道:“难道不是吗?姑娘貌美,又身处那种地方,狐媚的本事应该了得。”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到这时候还要跟着她的节奏。 “我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大本事,早就离开醉虹楼了。至少不会落到被人误砍至死的地步。”刘春花抬眼看了看远处,眼睛眯起来,“说真的,你家公子勾引人的本事才叫了得。” 就在欧阳杰接近的一刹那,二棱子的手猛地一抖,似乎在动手伤害和不伤害之间强烈犹豫,但他所幸没有动手,因为一道熟悉的身影已飞到他面前,把欧阳杰的致命一剑挡开。 三人落下,鄢星路立在两人身前,并未回头,但周身散发的气息却让人不寒而栗。 “二棱子,你刚才想做什么?”他回过头,眼中的冷意让二棱子浑身一僵,“本王曾说过,她是对本王重要之人,你若再生出这等想法,休怪我无情。” “是殿下。” 欧阳杰冷笑道:“鄢星路,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人留下,你可以走。”他说这话时,似乎对自己带来的上千人马深陷迷阵毫不担忧,而他本人,也并没受到毒雾的丝毫影响。只因他从小就是个武痴,钟爱研究各种奇门异术,且对制毒解毒乐此不疲,且这毒雾因为漫延的范围太广,效力减弱了许多,对他可称得上没什么用了。 这时,五里之外的城门上空出现一朵红色的莲烟,这是加急的信烟,发出这种信号,乃是极为强烈的催促之意。 梵立带领护卫队守在城门前,他们拼死抵挡住欧阳杰留守城门的一部分士兵,才获得一线生机,但很快就会有欧阳喆的士兵从迷阵中走出,到时他们的处境将极为危险。 二棱子来到鄢星路身后,低声劝道:“殿下,梵立带领仅剩的护卫队士兵在城门死守,但敌众我寡,再不走就没时间了!” 鄢星路没有回答,他看着对面的欧阳杰,似乎在思考对策,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情势再明朗不过,这已是最后的机会。 几个人各怀心思,但面对这种场面,最为无语无奈的还是刘春花了,她就算再傻再笨,也知道鄢星路在犹豫什么,她觉得这辈子能让自己陷入这等尴尬的境地,也是难得的造化。她不想成为谁的牵绊,可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她成了那根阻止鄢星路绝地逢生的绊脚的藤,正在把他一点一点拖入死亡的深渊。 许是受雾气的影响,天空飘起丝丝细雨,片刻后衣衫便出现浸湿的雨渍。在这期间,红色的信烟又接连出现了两次,隐约能听到远处的杀喊声,但因为隔的很远和细密的雨帘,让人听不真切,似真似幻。 刘春花突然做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惊讶的举动。 她伸出手,拽了拽鄢星路的衣袖,“那个你能不能让开点。” 鄢星路回过头,表情透着寒意,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目光专注地看了她许久。 刘春花只好放弃他自动让开的想法,她伸出一只手,覆在他眼上,顺手抹去他睫毛上的雨珠。然后绕过他,冲欧阳杰道:“你不是说要让我留下吗?我留下。” 欧阳杰肃杀的面孔有一瞬的怔忡,随后露出笑意,挑了挑眉,向她伸出手,“美人,想通了?” “我想得很透彻了,我跟你走。你们两个都是太子,我总亏不吃亏。”她正要迈步向前走去,身后传来一股力道抓住她手腕,动作僵硬得近乎粗鲁。 “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的意见?” 即使没有回头,刘春花也能想象的出鄢星路此时的面容,动怒前的面无表情,漆黑的双眸,像蕴藏着雷电的暴风雨前的天空。 刘春花顿了一顿,回头一笑,冲他摆了摆手,“去去去,我和欧阳殿下说几句话。”她缓慢却坚定的抽出手腕。 不知是哪位先哲曾说过,自古以来,世界上有种种资源,土地,良材,财富等等,其实男人们争来争去,这些东西加起来都不过是为了两个字,女人。性资源是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欧阳杰,他觉得这个时候即便立刻登基做皇帝也没这么高兴。 欧阳杰眉开眼笑道:“湘琴,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也省得我颇费一番周折。”说着挑衅地看向鄢星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怎么,你还不让开?湘儿亲口说了,他要的人是我。” 鄢星路冷静地看着刘春花从他身后走出,走向欧阳杰,他突然想起她之前讲过的一句话,她曾死过一次,能活固然好,若是无法活下去,那也无所谓了。 他看着刘春花一步一步走向对面的背影,宛若在看着一个死神。 一刹那间,他终于知道她要做什么。 迷雾突地升起,掩盖了视野,正午的原野上,太阳像是生病的老人,没有半点生气,它也许是见过得太多争斗,失去了兴趣,也许,是它同样感受到,世间有些事太过悲哀,心伤得多了,已是千疮百孔,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避个干净。 刘春花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很短,但拜醉虹楼所赐,她仿佛又度过了一个短暂却十分精彩的一生,在早些时候,她曾经有一段时间,忘了自己的初衷是什么,她也曾想啊想,到底该怎么选择才是对的。 但是到了这最后一刻,她又记起来了,她阿娘生下她时,给她取这个名字,本希望她能像春日里的一朵荠菜花,可以不起眼,但是踏踏实实的,过完自己发芽长叶开花结种的一生,就像她和阿爹一样,好好地过日子。 她曾想不通日子是什么,但这个时候,当她举起欧阳杰的剑,穿透自己的身体的时刻,她突然悟出来,所谓过日子,就是得到自己最想要的。她所有的情爱融在一起,便成为日子,眼下于她而言,最想要的,难道不就是让鄢星路活下去吗?若不是她,鄢星路又怎么会让自己一再陷入如此境地? 她死了,鄢星路便再无牵挂,他想活下去,便顺理成章,轻而易举。 “你这个蠢女人!”她在闭上眼之前,听到鄢星路冲她喊。 哎,他总是这么说她,不过也是,算起来,她这辈子可就聪明了这一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两地分隔 一望无垠的沙漠上,风沙时而狂躁,把沙子堆成的绵延山丘以愚公移山的速度移动。隔三差五出现的骆驼草在烈日下不焦不躁地抬着脑袋,在它们身下落下稀疏的阴影。 凸凹不平的地面上勾勒出两个人影,他们的身体因为干涸显得苍老,面容被风沙吹得惨白,却始终不愿停下艰难的脚步。 其中一人抬头望了望西方渐沉的日头,感觉到风向的变化,哑声道:“风沙要来了,咱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另一个拄着拐杖喘息两声,应和道:“啊,前面的沙丘走势与风向相反,去那吧。” 不多时,两人找到落脚的地方,坐下休憩。沙漠里气候变化快,早晚温差大,此时虽是烈日高照,炎热的很,等到太阳落山,很快就会冷下去。这半个月来,他们都是靠某种自制的药丸来度过夜晚。 梵立粗犷的脸上已是胡子拉碴,他用斗笠扇了扇风,嘶声道:“咱们出来已有七日了,离十日期限还差三日,时间不多了。” 一旁的二棱子用衣袖擦了擦汗,半个身子躲在阴影里,道:“好在该找的都找得差不多了,不出意外,我们两日后便能赶回营地。”他拿出一张羊皮卷,在图上做出新的标记。上面用墨迹清晰地画着蜿蜒的道路,因为摩擦过度,边缘处已有破损的痕迹。 梵立吐了吐嘴里的沙子,“啊,希望这次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风的吼声从沙丘上方传来,又渐渐消失在远方。 “不知殿下现在怎么样了。”梵立低头闷闷说了一句。 二棱子眯起眼沉思了一会儿,将羊皮卷小心翼翼地收起,抬头见风势小了,拿起斗笠往外走去。 梵立拍拍屁股跟在他身后,走了好长一段路,二棱子始终背着手埋头赶路,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担心殿下,我又何尝不是呢?”梵立见他心情不佳,有心开导道,“不过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你我既为人臣,把份内之事做好便可。” 二棱子握拳咳了一阵,多日干涸不已,嗓音已近沙哑。平息后,他开口道:“我并非担心殿下。” “啊?”梵立愣了愣,给他递水的手停在半途。 那日所发生的事,除了几个当事人,在场的只有二棱子一个,前前后后,他目睹了一切。他不是因为担心鄢星路而沉默,他只是尚未从震撼中走出。 那日梵立带着几十位兄弟好不容易突围,逃到城门处又是一番血战,兄弟们伤的伤疲的疲,都在眼巴巴地等着鄢星路归来,信烟发了一道又一道,时间在那时像是加快了十倍,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事关人命的煎熬。 而在五里之外,二棱子又何尝不忧,何尝不急。可是仅凭两人之力,想从欧阳杰手中脱身已是勉强,何谈再救出一个受了伤的女子? “什么?!你说那女子自杀了?!”梵立不可思议地喊道。 “啊。出乎意料的。”二棱子叹道。他起初,是真的以为她是要归顺欧阳杰了,事到临头,才发现天真的人是自己。 他甚至直到此刻,似乎还能听到鄢星路崩溃前的怒喊,“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在逼我?!” 梵立叹息一声,“结局竟是如此,怪不得殿下昏迷三日不醒,看来是痛心过度所致。不过也好,我一直觉得那女子是不祥之人,早晚有一天会害了殿下。她这么做,也算是对得起咱们殿下了。” “话不能这么说,据殿下所说,之前若不是那女子施手救他,他的命可能早就没了。”二棱子不认同道,“世间的事,总是出人意料的很。能知天命的人终究是少。她原以为自己失去性命,能够为殿下换回一线生机,哪知她这一举动,却另那两人更加失去理智,近乎疯狂。” 梵立沉吟一声,“殿下浑身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那时欧阳义和欧阳喆两人同时赶到,我一人应接不暇,再顾及不到殿下。不过,我记得,当时欧阳杰也并未讨到什么便宜。” “论武功,殿下自小是练武奇才,自然不输别人。” 二棱子瞥了他一眼,“那两人当时有一多半时间只在地上打滚挥拳,早把武功路数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梵立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后来的事,你应该都已经知道了,端灵公子在欧阳杰的人从迷阵中脱身前及时赶到,将我等救出,又幸而他深谋远虑,沿途做好接应,我们才能顺利逃出殷国,眼下在金国边境偏安一隅。” 天色暗下来,二棱子将帐篷取出,立好桩,搭好帐篷,他躺下枕着双手,有一点他没告诉梵立,那女子真的了吗? 当时端灵公子来得急去得也急,之后那女子也跟着消失了。 他长叹一声,闭上眼,随它去吧。 数百里之外,在靠近金国边境沙漠的一隅,几个帐篷错落有致的驻扎在一起,在它们四周,是一片荒凉的戈壁。 其中一顶黄色的帐篷里,周围人声嘈杂,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有药师出来又进去,多数都摇头嗟叹。 “快快!快来人!殿下又吐血了!” 有侍卫赶紧上前,遵着药师的嘱咐照顾病人。 “不行,血止不住。” 鄢星路坐在床前,眉头紧皱,因为痛苦额头渗出汗珠。他剧烈咳了一会儿,许是累得精疲力竭,躺了回去。 “你们都下去吧。”他低声道。 “可是,殿下”阿采等人担忧地看着他,固执地不肯离去。 “本王无妨。反倒你们太过喧哗,令我不得安生。” 阿采闻言,立即命众人出去。“那我守着殿下可好?” “本王想静一静。” 阿采犹豫了一会儿,喏喏道:“殿下,您若想要什么,一定要叫我们。” 他正要走出去,又听床上的人问道:“我师兄呢?” “端灵公子他”阿采正在躇踌要不要告诉他实情,却听门外传来人语声。 “都出去吧。我在这。” 阿采揭开帐帘,俨然看到一个素雅的身影,“端灵公子,您” 后者抬手止住他,做了个让他离开的手势。 “师兄,你来了。” 端灵公子负手立在床前,冷眼看着他,半晌,开口道:“你以为你想的什么,我会不知道?” 鄢星路惨淡一笑,“我所作所为,自然瞒不过师兄。我如今命悬一线,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出谷时虽然答应师父助你,但助到何种程度,却由我说了算。你若再说出将皇位拱手相让的话,我即刻便回谷。” 鄢星路沉默了一会儿,静静道:“师兄,你不会懂的。” 端灵公子坐到床前,看了他一会儿,“真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应了师父那句话,你竟真的重蹈先皇覆辙。常言道红颜祸水,这句话生生地应在了你们父子俩身上。” “我和父王不一样。” “哦?” “我母后在世时,父王不知珍惜,等到斯人已逝,他又追悔不已,最终酿下大错。可是我不一样,春花是我命中注定相遇的女子,我不想错过她。” “可是你这么做,置众人于何地,要知道,朝中还需要你来主持大局。为了一个女人,你非要做到这一步?” 鄢星路看着他:“我只是不想像我父王那样,一辈子活在痛苦中!她生我便生,她死我绝不苟活。既然已失去生之乐趣,倒不如”话未说完,他的脸在重击下侧向一旁。 端灵公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床上的人,“我真希望这一耳光可以打醒你,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甩袖走出帐外,向左右吩咐道:“给我看好他!这段时间一日四餐,他不吃也要给我硬塞下去!” “是” 屋内,鄢星路望着帐顶,闭上双眼,却又很快睁开。每当他闭上眼,就会看到刘春花临死前的眼神,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中噙着两滴泪,她终究是留恋这个世间的。 她是不是在控诉他呢? 毕竟,他欺骗了她那么久,到最后,也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各表衷心 接下来的几天,鄢星路一直处在半睡半醒中。许是身上的伤药的药效太强,再加上他之前中的毒未清,身体像是经历了一场由内而外的千锤百炼。在此期间,痛苦像过山车一般时高时低,时强时弱,也因此,他最后索性一直昏睡,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 直到有一天正午,给他喂了药后,有人护送十位婢女来到帐篷。 护卫队中全部都为男性。他们从殷国逃回时,折损了几个兄弟,但途中又加入了一部分人,总体来说人数有所增加,主要是在经过了金矿时,解救了在小迪的带领下找到的一部分矿上的工人。 鄢星路生病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阿采等人负责饮食起居,他们虽然尽心尽力,但终究是男孩子,也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做起活来并不十分得心应手。 所以当这不知从哪找来十名女子出现时,众人全无猜疑,有一部分人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十位女子皆身披及地长袍,面上裹着白纱的头巾,遮着口鼻,仅露出双目。每个人都身姿娉婷,煞是美观。 端灵公子向她们吩咐了日常事务后,便交给阿采分配。 阿采哪见过这阵仗,类似的事也是头一遭接手,一时挠头不知该怎么办,最后索性像训练士兵一样,命她们齐齐站好后,自报家门。 从左往右每个女子都大大方方地报了名字,阿采也都一一记下,“小梅c兰c竹c菊c松”到了最后一个,等了许久,也不见其说出姓名。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说话?”阿采道。 旁边一名唤作小玉的女子替她答道:“她叫小莲,口不能言,请官爷莫怪。” 阿采被小玉的柔声弄得心神一荡,暗道怪不得他家公子会中那风尘女子的招,女人厉害起来真是磨软功,再硬的汉子也支不住;又被她称的那声官爷觉得很是受用,他一直在二棱子手底下干活,总被当成毛头小子,还是头一次受人如此器重,于是便把不能说话什么的抛到了脑后。 那几名女子见眼前这少年一会脸色通红一会又正儿八经的样子,十分可爱,有心要逗逗他,便七嘴八舌地和他谈天说地,搞得他如在云上飘飘,最后被众人簇拥着离开了帐篷,只留下那个名叫小莲的哑女。 等到人都走远后,小莲先是来到床前,定睛看了床上的人一会儿。许是失血过多,鄢星路的脸色十分苍白,也因为长时间受药物的影响,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原本丰满的颧骨下方,现在因为消瘦变得更加轮廓清晰,更添了几分清俊。 刘春花暗自腹诽,如今搞得两个人都人不人鬼不鬼,一身毒又一身伤,这样下去,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按理说,她当时刺自己那一刀,还是找了些准头的,因为从前在家里看过杀猪,只有穿过心脏的某个部位,才会一刀毙命。她猜着猪的心脏和人的心脏应该会有所差别,有点拿不准,因此那一刀很机智地捅在了肚子上,又不会直接死掉,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欧阳杰那个猪头当场又把剑拔了出来,这才使得她血流如注,最后失血过度晕了过去。 后来端灵公子及时赶到,把半条命的她和理智失常的鄢星路带了回来。 其实直到现在,他们并未脱离险境,只不过端灵公子布下了阵法,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不能随意出去,短时间内,他们还是安全的。 鄢星路像是睡熟了,身体躺平,一动不动。刘春花看了一会,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竟是有些烫,她动作利索地取过毛巾去打水浸湿,半途觉得裙摆太长有碍行动,卷起来打了个结。 不知是不是小梅等人有意把时间留给她,一直等到她把鄢星路的脸和手都擦干净,然后又将毛巾洗好,放到他的额头上,人都没有进来。 她又在床前坐了一会儿,直直地看着床上的人,不算太多愁善感的她,此时也不禁有些唏嘘,她所求不过是安安稳稳的一生,却没想到这一点又何其容易。 门外传来口哨声,那是小玉等人和她定下的信号,很快就要有人来了。 她不舍地起身,就在要离开床边时,一只手突然扼住她手腕。 她回头,心口某处的疼痛在那一瞬间骤然加剧。她拼命挣脱,逃了出去。 鄢星路睁开眼睛,目光茫然地落在晃动的帐帘上,他若有所失地收回手,上面还存留一丝温度。 他环顾四周,中央的矮几上放着一个花瓶,新插好的鲜花上还有露珠闪烁。他额头的毛巾掉落,他捡起来看了看,水拧的很干,这说明那人的手劲很大。 他双目猛地睁大,正要起身,帐外忽然涌进来七八名头戴纱巾的女子。 “殿下,您何时醒了?千万莫要乱动,您身子虚,要静养。” “殿下可是口渴了?” “殿下的药呢?小竹,速去将药温上。” “空腹喝药伤身,还是先吃些东西的好。” 众多女子七嘴八舌地围着鄢星路,聒噪声吵得他头晕脑胀,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发现这些人身高面貌都十分相似,但是遮了大部分面容,只能通过眼睛辨认彼此。 “你们是什么人?”他无力反抗地被人来来去去的摆弄,边把手臂伸进衣袖,有人在背后梳着他的头发。 “我们是端灵公子为殿下找来的婢女。殿下有何事只需吩咐便是。” 说着众人都各自表了一番衷心,然后又各自报了家门。 鄢星路暗中将她们打量了一番,犹疑道:“你们刚才,是谁在本王身边?” 周遭突然静寂。 小梅抬眼看了他一眼,垂首道了个万福,低声道:“殿下许是睡糊涂了,刚才并无人进来。” 鄢星路一顿,“此话当真?” 小梅低头道:“千真万确。” “那这花是谁放进来的?”鄢星路指着那束插得恰到好处的鲜花。 “那花”小梅迟疑了片刻,暗中对身旁一位娇俏的女子小玉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接道:“殿下,那花是奴婢从外采的,奴婢不知殿下不喜欢,这就把它拿走”说着动手将花瓶拿起。 “放下!”鄢星路喝道。 小玉被吓了一跳,一不留神花瓶从半空中摔落,好在帐内铺了厚厚的地毯,花瓶未破,但花枝纷纷洒了出来,一地凌乱。 众人见鄢星路动怒,纷纷下跪,颤颤巍巍道:“殿下恕罪” 鄢星路顿了顿,他冷静地重新打量了花瓶旁的女子一眼,那身材实属上乘,腰肢纤细,一双俏美的桃花眼,双手规矩地藏在袖中。看着看着,目光中渐渐升起温度。 但他的直觉却在否定一切。 他开口道:“你既说这花是你放的,把它重新插一遍。” 小玉登时一愣,一副无措的表情,她看向小梅,后者显然也没料到这一点,狠了狠心,干脆避开目光。 小玉哪会这个,她伸出手拿着那束花插来插去,结果越整越乱,不仅一点美感都没有,有几枝还被她不小心给掰断了。 鄢星路闭了闭眼,叹道:“都下去吧。”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做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生不如死 刘春花急忙跑回自己的帐篷,一路走来,心口像是有一只虫在大口噬咬她,还不停往深处钻,让她生不如死。 这是第二次发作。 之前的时候,还真应了鄢星路的那句话,欧阳杰果然没那么好心,给她吃什么止血的丹药,结果呢,去你妈的,那就是一颗□□,而且是专为她准备的。 这毒之邪乎,让她这个现代来的人都不得不佩服,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研制出来的,它的作用是——不能近男色。 当然,这是她自己总结出来的,会不会有其它各种相辅相成的作用,目前尚未可知。 第一次发作是在鄢星路被救回来后不久,当天晚上,他的身体受余毒侵蚀,四肢百骸的血流异常,几次差点没缓过来。端灵公子无奈之下把还没度过危险期的她拎过来,让两人守在一起,她不知那冷面公子是怎么想的,许是认为折腾到这个地步,你们俩要死死一块吧,要么就是认为她的命不值钱,用她来唤醒鄢星路的命那也是赚了。 后来就是鄢星路缓过来了,但是她发作了。 疼得她死去活来。好在这疼痛来得急去得也急,只要她脑子里不胡思乱想,不再凄凄艾艾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她自己就能缓下来。 一柱香的时间后,刘春花趴在床上,终于松了一口气,脑门上密布了一层细汗,她支起身子,跑到一旁的梳妆桌前,拿过镜子,解开围在脖子上的纱巾。 镜子里,盈盈一握的脖颈上赫然出现两道黑印,且有蔓延之势。 她颓然放下镜子,这是她偶然之间发现的,这黑印和毒发有关,每次发作后,就会前进一小段。 等到两端相遇,就是她翘辫子的时候。她无比希望此时的自己脖子能再粗一点。可惜事不遂人愿,这原主的脖子比当初的自己还细。 算来算去,自己还是活不了多久。这不是最主要的,刘春花捏着拳头,暗咒欧阳杰,再让她见到此人,她绝对不饶过他。就剩这么几天的活头,结果还不让她过好日子,连碰个美男的小手都不行,这动不动就发作的真是要命。 这时,帐外传来叩门声。 她赶紧把纱巾围上。端灵公子进来时,只看到一双看不出神情的眼睛。那双美目里藏了些许历经世事的沧桑,但其中的亮光却显示出主人内心的俏皮和顽强。 可惜这不会持续太长了。 “你去见过我师弟了?”他没有坐下,只站在帐中央,淡淡地看着她。 刘春花点点头,“我也不是大夫,但是看他的脸色很不好。你们没想想办法吗?” “师弟心病大过伤病,他中毒也是为了你。这么说来,你就是最好的大夫。” “您真是高看我了”她想说,能不能先把她身上的毒解了,否则真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端灵公子道:“你的毒,在下也无能为力。” 刘春花呆呆道:“不是说是毒都有解药吗?” “谁告诉你的?” 刘春花嘀咕道:“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她回过神,“可是这也说不通啊?”难道欧阳杰费劲巴拉地又是抓她又是给她下毒,就是为了折磨她?还不让她近男色,那不把他自己也排除了吗? “也许欧阳杰有解药。”端灵公子突然开口。 刘春花想了想,不得不叹道:“这就说的通了。”难道他是为了逼她去找他?不去找他,她既没有命活,又不能和心爱的男人苟且,他就是这个意思。 她越想越郁闷,干脆不再去想。看到屋子里还华丽丽地立着一个翩翩公子,她又忍不住腹诽,这师兄弟俩简直就是妖孽,自古以来总是说女子红颜祸水,就知道把脏水往女人身上泼,殊不知男子祸害起来一点不比女人差,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想到这,她没好气地看向来人,“你还有事吗?” 端灵公子愣了愣,却也不打算多想,“我允许你乔装打扮去见我师弟,只是为了能让他早日恢复正常,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还是莫要见他的好。” 刘春花沉默了一会儿,隐约觉得胸口又开始发闷,她立马打住,展开笑容道:“你放心吧。我还想再多活一会儿呢。你师弟对我而言,无异于催命符。” 端灵公子微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门外忽然有两名婢女脚步匆匆地进来,脸色仓皇地小声对他说了几句什么,后者便匆匆告辞。 直到看到欧阳杰带领大兵压境,他们才发现,一直以来他们都低估了欧阳杰的能力。端灵公子设下的阵法再怎么高明,对他来说,突破不过是时间问题,况且此人做事一向只求目的,不计后果,即便损失了上千精锐人马,只要能找到他们驻扎的地点,就是成功。 十里之外,欧阳杰高居马上,看着眼前雾气朦胧的一片,脸色如雾气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二哥,人已经布置好了。”欧阳喆来到他身旁,低声说道。 欧阳杰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你说,他们还活着吗?” 这么久的对垒让他知道,鄢星路身边跟着一位能人异士,不仅会行兵布阵,且比他更会用毒,他的人就是在这样的迷阵中丢了性命。 侦探了这么久,他只知道眼下鄢星路一行人就在眼前的迷雾中,但他们具体有多少人,状况如何,却无从知晓。 欧阳喆却有些纳闷,按照他二哥惯常的做法,只要找到人,大手一挥,上去便是痛快地一阵打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他都在这呆了两天了,还犹豫不决,既不让进攻,也不退守,这是为何?难不成他心里没底?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说实话,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他们到底是靠什么才取得今天这个算得上说得过去的成果的,别人不知,他们自己却一清二楚,那手段不是一般的卑劣,美人计什么的伎俩都使上了,到临了临了,还对一个弱女子出手,才逼得鄢星路弃甲而逃。 眼下他们是把人围了起来,但这围城围得是自己还是他们,还不得而知。再怎么说,这里也已经是金国的地界,这一片领域又极其诡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说是分分钟的事。 “二哥,你给湘琴下的毒,真的无药可解?” 欧阳杰眼神动了动,“无药可解。” “那你不是存心害她吗?”连欧阳喆都有点看不下去。他一生好色,看到好看的就忍不住想搞到手,湘琴面容姣好,他心里一直念念不忘,只不过被鄢星路捷足先登,他无从下手罢了,但即便如此,他都没狠心到要弄死她。这个二哥,还真是心狠手辣。想到这,他浑身打了个哆嗦,暗自告诫自己以后行事一定要加倍小心,说不定哪天他二哥一个看他不顺眼,就把他也给咔嚓了。 欧阳杰看够了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冷冷道:“我说的是无药可解,没说无法可解。” “啊?有法什么办法?” 欧阳杰瞟了他一眼,没说话。给他这药的人倒说过一个方法,但这方法到底能不能用得上,或者说,能不能由他来用,还要另说。 “传令下去,原地休息,明日申时进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金戈铁马 欧阳杰并不是一个做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人,但是这一次,他还是没能向他当初做出出征的决定一样,很快地便进攻。造成他踌躇不前的原因,他就算再怎么不承认,还是因为对自己没底。在醉虹楼里,他就已经接受一个现实,在这个世上他若真的有对手,那个人一定就是鄢星路。 但事实上,他要真的知道此刻的鄢星路自己先把自己整得个半死不活,他可能早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直接上去干死他了。 一连几天,鄢星路的帐篷里都围着那些身穿长纱,裹得严严实实的妙龄女子。她们性情随和,和鄢星路的部下打得火热,就连梵立和二棱子这样平日里不近女色的人,看到她们,也会笑脸相迎。 但这些人里面,显然不包括鄢星路。 “你说,殿下身体虽好了,但为何面上总是露出疑色?”梵立和二棱子坐在帐篷前,他们每过两个时辰,都会和护卫队的士兵一起去巡查一次,此时刚巡逻归来,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将阵法所需的迷烟补充上。 “殿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怒无常的,你还记得吗?” 梵立哼了一声,“这个我当然记得,我们原本天真无邪的殿下,自从掉入了醉虹楼那个狼窝后,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没说到重点上,殿下以前去过那么多妓馆,什么时候变过,这还是要看妓馆里面坐的是谁。” “是谁有什么区别,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的□□还有两样不成?还不都是见客接客,见财起义。我们殿下如今这副样子,正是应了这句话。”他说这话时看了鄢星路的帐篷一眼,已经两天了,里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眼下这个结果,自然是你我都不愿意见到的。但事已至此,早日脱身才是上上策。” “连端灵公子都一筹莫展,我等又能如何?” “不管怎么说,殿下的精神已大有起色,这就足够了。”二棱子将阵法的木桩检查了一遍,正要离开,他目光忽然定住。 他惊道:“梵立,立刻召集护卫队,有人闯阵!” 鄢星路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且有阵阵迷烟从帐外钻入。他面色一变,这是迷阵被人硬闯的结果。 脚步声纷至沓来,他走出帐外,看到梵立正指挥近百人的护卫队,他们集合的速度极快,看到他来,梵立眉头一展,“殿下,迷烟这么大,看来闯阵的人数不少。” “何人闯阵,有消息没有?” “阿采之前探到欧阳杰的大军在五里外驻扎,但迟迟没有行动,这次有弟兄去探过,闯阵的人并非他们。” 鄢星路眉头紧皱,“既如此,又会是谁?” 他们布置的阵法面积不大,呈正三角形,士兵每个帐篷间都有通道可供前行。正在这时,在最北方一角忽然燃起大火,且来势凶猛。 “糟了,阵被破了!” 鄢星路沉声道:“速命护卫队往北集中,排好队形,他们敢硬闯,看来是打算玉石俱焚,你们切记小心。” 梵立应声道:“你们几个,留下保护殿下,其余人跟我走!” “我无需保护,你们去看好那十位婢女。” 梵立一脸无语,“殿下!”。 鄢星路面无表情,“如何?还不快去?!” 火势越烧越猛,梵立不得不前往阵地,此时二棱子已命人急速救火。 怎奈火势不减反增,且护卫队因人数较少,前后不支,局势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等到鄢星路来到阵角时,看到前仆后继的殷国敌军,才知道情况到底有多糟。在他们对面,高高的大旗上俨然写着一个义字。 “竟然是他”鄢星路喃喃道,二棱子已来到他身边,“看来,一直以来,我们都低估了这个人。” “不过,他哪来的兵力?”据他们所知,殷国所有的兵力都在欧阳杰的掌控下,眼下来者不善,且前仆后继,蜂拥而至,显然为数不少。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眨眼间,鄢星路已冲上阵地,他扶起一个因体力不支摔倒的士兵,“他们人数众多,若拼精力和耐力,显然我们落下风,在众将士落入包围圈之前,先想办法脱身,借夜暮重新布置阵法。” “是。”二棱子领命而去,又转身回来,担忧道:“殿下,您身体尚未恢复,先回帐吧。” 鄢星路并不回答,施展轻功,向敌军更密集的地方飞去。 他多次高飞,欧阳义很快发现他的身影,立马指挥众人前去围堵。“人在那儿!取下鄢星路首级,重重有赏!” 众将士一听,都像打了鸡血一般,疯狂地追向鄢星路,帐篷周围的压力骤减,之前受伤的护卫队士兵也得以喘息。二棱子趁机将人聚集,并很快转移出去。 但鄢星路却陷入重重包围。梵立将残局收拾好后,立马追了上去,但经过一番打斗,他身上已有不下三处伤口,胸膛上血迹斑斑。二棱子见状,心头一震,“梵立,小心为上!记住活着回来。” 后者淡然一笑,高高的颧骨在夕阳映照下竟有些发亮。他咧开大嘴,“靠!瞎说什么,我命硬着呢!” 他转回头时,没看到二棱子血红的眼眶。 鄢星路很快来到欧阳义所乘的高骑前,两人隔空相望,即使一个高居马上,一个平地而立,鄢星路的气势也丝毫不输对方。 “你到底有何目的?”鄢星路执剑的手有血流下,青衣上因为血迹的湿润,有一些变得暗黑,唯留一双星目炯炯有神。 “能得到你的首级,是所有殷国人的荣幸。我也不例外。”欧阳义努力掩饰自己的慌乱,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即便眼前的人处于重重包围,且身负重伤,他依旧不安全。 “你私自调兵,难道不怕欧阳杰伺机报复?”他一个被忽视的王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兵力,能够率兵而来,显然是在欧阳杰不知情后状况下,况且鲁莽闯阵,士兵的损耗极大,他们虽然破了阵,想必也是不知多少人骨堆积出来的。 “我二哥做梦都要置你于死地,我只不过是替他完成他想做的。” 鄢星路冷笑一声,看着远处的草原上升起迷雾,目光中终现出一丝疲惫,这一切,究竟何时才能结束?在心跳渐缓的当口,他甚至生出恨意,若她还活着,为什么不来见他? 刘春花一般没有睡下午觉的习惯,但是因为之前发过病,加上这阵子对戈壁的气候不适应,有些水土不服,所以就多睡了一会儿。哪知这一睡,醒了便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她走出帐篷时,那几个同样装扮的女子正合力抬着一大桶水,在沙漠里,最不能缺的就是水。所以即使逃命,这些也是不能省的。 其余的帐篷拆的拆,倒的倒,地上凌七八落一片狼藉。在她的印象里,鄢星路的士兵一向十分整洁,帐篷支的四平八稳,就连平常巡逻的道路都打扫的一干二净,可是眼前却像是经过一场抢劫。再往北看,处处是被烧焦的痕迹。 周围一个护卫队士兵的人影都看不见,她心下一惊,跑到那几名女子跟前,“出什么事了?失火了吗?” 那几名女子抬起头来,一个个都神色疲惫,担忧不已。小梅看了看她,答道:“姑娘快别问了,收拾好东西,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 “他们人呢?到底出什么事了?!”刘春花又上前两步。 小菊嘴快,说道:“有敌兵来袭击,大家都去应战了。” “说是应战,无异于送死。” “他们人太多了。” “是啊,连太子殿下都去了。”小竹抬起头看着远方,神情晦暗,多日以来,她们中有不少人对这位俊朗又随和的殿下心生爱慕,她咬着嘴唇泣道:“殿下身上还有伤,此刻也不知怎么样了,会不会”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刘春花愣愣地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即便是榆木脑袋也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 她扶住其中一人肩膀,晃道:“什么时候的事?他们去了有多久?” “有半个时辰了,据说连梵立统领都身受重伤” 刘春花抛下她们,向远处跑去,她知道现在应该是用了阵法,看不到军队的影子,只好静下心聆听,说来奇怪,一向静不下心的她,此刻突然平静的出奇,甚至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很快,她辨认出东南方向金戈铁马的声音传来。撒腿就向其跑去。 跑了几步,她猝然停下,她处在迷阵中,一般人是出不去的。她很快想起一件事,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取物时,她发现自己的手竟在颤抖。 那是一个烟花,是鄢星路之前留给她的,没想到,她竟有用得着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适可而止 到了正午时分,沙漠中的气温逐渐上升,欧阳义带来的大部分军队均在闯阵时受伤,有些甚至迷失未归,加上气候恶劣,不少人□□流失过多,口渴而死。 鄢星路的护卫队也好不了多少,不过他们中多数人都有所准备,且通过阵地转移后,因为熟悉地形,他们在地理上的优势要好的多。 只是鄢星路被人围困,始终没有办法突围,梵立带着护卫队的士兵转移后,几次要去营救他,却不得法。 然而,正在众人一筹莫展时,欧阳义的部队忽然大批的快速后退,就连包围鄢星路的人,也都像收到什么指令一般,向远处齐齐退去。 众人大喜,以为鄢星路一定能得救了。却没想到情势一转,有一部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精锐部队向梵立等人包围过来,这其中为首的,是一个十分清瘦,神情严肃的人。 梵立等人苦战许久,早就体力不支,加上对方都是武功不弱c训练有素的人,一柱香的时间后,有多名护卫队的士兵受伤,半个时辰后,梵立和二棱子等人悉数被擒。 “看来是欧阳杰的人来了。”二棱子被人押住,因为体力透支不断喘息,头上有汗流下,他身上已多处受伤,但最让他担心的,还是不知何时已消失踪影的鄢星路。 梵立在他身边一齐被押走着,听闻后低叹一声,“看来这一关是过不了了,想全身而退,难上加难。” “只是不知殿下眼下如何了。” “是啊。”两人齐齐望向迷雾中。在干涸的大漠中,这些迷雾像是海市蜃楼一般,给人留下迷一般的憧憬。 在五里之外,一个临时搭建的六角亭下,欧阳杰怒视着眼前的人,一只手在身后紧握,似乎在努力压制要将其置于死地的怒火。 “竟敢私自调离主兵,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欧阳义垂首,一向有些柔弱的脸上呈现出惶恐,“我c我只是想帮二哥做点事!” “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何时用你来插手本王的事!” 欧阳义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欧阳隆面露讥诮,压抑许久的愤懑爆发出来,他大声道:“二哥!我做错什么了?你不就是想要那个女人吗?鄢星路已是强弩之末,我很快就能把他拿下!” 欧阳杰身形一动,抬手甩了他一巴掌,“你懂什么?!鄢星路不只是一个人,他死不足惜,本王想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金国!”他背过身,不再看对方一眼,沉声道:“趁我还有耐心,不打算取你性命之前,快滚回宫去!” 欧阳义咬着嘴唇,嘴角流着血迹,他不甘地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见他丝毫没有回心转意的迹向,只好转身上马,赌气离开了。 “真没想到,七弟平日里没什么话,肚子里这么多花花肠子。”欧阳隆拿着水囊,来到欧阳杰身边,将水递给他,“二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欧阳杰喝了口水,干涩的喉受到甘泉的滋润,他脸色好了许多,“抓到的人呢?带过来没有?” “这个二哥尽管放心,他们早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下了,不过,鄢星路好像又逃了。” 欧阳杰看了看远方,不知是不是错觉,迷雾有散去之势,在附近呆了这么多天,他时刻观察着阵法的变化,也多少掌握了一些规律,只是他从小对痴迷武学,对奇门异术没什么兴趣,总掌握不了要诀。他思忖一会,道:“他不是逃了,他是想去做一件事。” 不多时,陈其押着梵立等人来到阵前。在精力充沛c着装整齐的殷军面前,他们身上血迹斑斑,满脸沧桑,显得狼狈不堪。 欧阳隆看到他们的窘相,不禁哈哈大笑,正要开口嘲讽,被欧阳杰冷眼一瞪,顿时闭嘴了。 “你们倒是难得的忠心之人。”欧阳杰面容严肃,对他二人开口道。 梵立啐了一口,张开大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就这么急着掉脑袋?” 梵立笑了,“我倒是不急,但是落到你手里,难不成还等着被好吃好喝地供着?” 此话一出,二棱子脸色一变,若果真如此,那这个新晋的殷国太子,绝非等闲之辈。 欧阳杰微微一笑,从欧阳隆手中拿过水囊,递到梵立面前,从他已经干破的嘴皮上,看得出来他很缺水,“你说对了,本王正打算把你们供着。” 二棱子闭了闭眼,就算百般不愿意,穷徒末路,他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不过”欧阳杰面色一凛,眼神中露出杀意,“其它人却留不得。” 说着,陈其命人将所擒得的护卫队士兵全部带了上来,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个个百死不屈,绝大多数人尚未婚娶,对战时毫不退缩,即使被擒,也不卑不亢。 “你你要做什么?!”二棱子眼中露出惊恐,对欧阳杰吼道。 梵立反应稍慢,但当看到排成一排,举刀上前的刽子手时,他剧烈挣扎起来,大吼道:“欧阳杰,你个混帐!你这个魔鬼!你给我听着,你若敢伤他们一根毫毛,老子跟你没完!” 话音未落,第一排士兵已然人头落地! 二棱子浑身发抖,他被绳子捆住的双臂因为挣扎磨破,伤口裂开,血汩汩流出,他哭喊道:“住手!不要!我们可以交换,只要能做到,我们愿意交换,你想得到什么,我们可以商量!住手” 第二排已准备就绪,刽子手的手臂高高举起。 沙漠的风沙吹过来,将地上新鲜的血腥气带到远处,又掩埋了一些污迹,梵立两人的哭喊被风声消弥了几分,许是连它们也见不得如此凄凉。但其悲凉之意,却似高空中鹰之悲鸣,呜呼不绝。 就在行刑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远处忽然响起马的嘶鸣声。随即一个清脆凛冽的声音喊道:“住手!” 二棱子像看到救星举头望去,却在看到来人时,眼神中流露出暗淡和迷惘。 端灵公子看到地上血流成河,一向平淡的脸上露出悲容,他看向欧阳杰,怒道:“挑起争端,血肉分离,就是你想看到的?” 欧阳杰定睛打量了他半晌,多日来,他知道鄢星路身边有高人在,却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想到竟是这般风华绝代的人物,这小小的金国,竟然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他定了定神,冷笑道:“这个世界,有谁不想做强者,我若不弱肉强食,怎让他人知道我是强者?” “荒谬!你若再不适可而止,难逃天遣!” “本王从来不怕什么天道!”他突然挑起剑柄,紧紧握在手中,“你信天,老天救得了你吗?救得了他们吗?” 正在这时,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个不疾不徐的说话声,“简直不可救药。”声音清冷,却让人听出几分顽皮。不知为何,刚才剑拔弩张的形势,却因为这一句声音,顿时变得烟消云散。 一阵风吹过,卷起一层细沙,让眼前情景有一瞬的模糊。 风过之后,众人定睛一看,从迷雾中缓缓而出一辆马车,那说话声正是从马车上传来。 车帘掀起,从中款款走出一个人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处心积虑 轻薄的衣衫勾勒出来人玲珑有致的身段,许是因为太过消瘦,露出的一双美目显得更大更迷人。即便口鼻都被遮住,依然可以想见,那是怎样一个美人。 欧阳杰盯着那个人影,久久移不开目光。 刘春花走得很慢,她想起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明星出场都是做足了戏,怎么下车,怎么抬脚,怎么挪步,都做得极为缓慢而有气场,她本来想学上那么一两招,奈何走了几步,觉得腰身很累,还是算了,于是站定了下来。 她看着欧阳杰,“你刚才说什么,你是强者?” 欧阳杰定定地看着她,忽然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腕向前一带,声音低沉,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让我好找。” 刘春花抽出手腕,“啊,现在自动送上门来了。” 欧阳隆看到这一幕,也顿时明白过来,笑着上前道:“看来二哥这次收获颇丰啊。先恭喜二哥抱得美人归了。” 刘春花目光轻薄地掠过他,“我有条件。” 欧阳杰没天真到以为刘春花会就此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位高深莫测的人,那人虽然一言不发,但是他很清楚,他既然能够将人带来,也能再把她不费吹灰之力地带走。 “你要我做什么,说吧。” 刘春花走到排列整齐地刽子手面前,绕过他们,扶起其中一名士兵,那人年纪不大,约莫十六七岁,眼角挂着一滴浸了血的泪,她用衣袖替他把泪拭去,转身定定看着欧阳杰,“把他们都放了。” 欧阳杰挑眉道:“都放了?” “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 “杀人并非我的目的,只因我的目的还没达到,他们必须死。” 刘春花并没动怒,她微笑道:“我猜,等到哪天你真的达到目的了,只怕人都死光了。” 欧阳杰不置可否,“放心,至少我会让你留在我身边。” 刘春花基本上彻底认清了,这人就是个变态加杀人狂魔,以前还不觉得什么,现在让她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我不和你贫嘴,把他们都放了,立刻,马上!” 欧阳杰似乎对她用贫嘴两个字形容和自己的状态很满意,他顿了顿,微微挥了挥手,刽子手立刻退开。 “你们可以走了。” 欧阳隆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不过,眼前的人一旦做出决定,是没有人可以忤逆的。 “现在,轮到我了。”欧阳杰缓缓道。 刘春花点点头,走到他面前,低声道:“不会让你吃亏的。” 欧阳杰挑了挑眉,伸手欲去抓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有你在我身上下的毒,你还担心我早晚不是你的人吗?” 欧阳杰脸色有一丝不自在,但还是厚着脸皮道:“你既然都知道了,不如早点来我身边,还能免去不必要的痛苦。” 刘春花叹道:“人生在世,有些伤痛是免不了的。” 欧阳杰抬手缓缓沿着面纱勾勒出她脸庞的曲线,“湘琴,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如今我已经知错,你还要离开我到什么时候?” 刘春花开口,低声说着什么。 炽热的阳光以极缓慢却规律的步态移动,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种神秘的氛围中,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从那几乎伫立为雕塑的身形中看出,欧阳杰似乎很震撼。 片刻的沉默后,他开口道:“好。”随后目光直直地看了她一会儿,“我信你。不过” “没有不过,”刘春花打断他,她自然知道这人不是个好说话的,作为皇宫里长大的野心勃勃的人,他处心积虑的手段和讨价还价的本事强得很,“你信我,我们就此约定。现在,你把人放了——”她手指向梵立和二棱子,“包括他们两个。”她早就看出来,欧阳杰根本没打算把这两人一起放了。 果然,欧阳杰沉默了。 刘春花慢悠悠接道:“否则,我们便鱼死网破。”她这话当然是唬人的,事到如今,他们这边哪还有一分一毫的筹码,只不过,欧阳杰野心太大,他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就凭这一点,她就可能抓住他的软肋。 欧阳杰那双炯目在她脸上停留半晌,忽而笑道:“本王竟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刘春花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就暗流汹涌,她这一身的伤一身的毒都是拜谁所赐,奶奶的,还在这装,去死吧渣男。 夕阳西下,等他们一行人终于回到营地时,看到营帐前矗立着一个脸色阴沉到极致的人。 鄢星路是在看到刘春花放出的烟花之后疾速离开的,当时的他虽已发现欧阳杰前来的踪影,却因为记挂刘春花的安危,毅然选择离开,况且他以为,在十里之内的距离,只要将人安顿好,他随时可以返回战场,却没想到在信号放出的地方竟是一个设好的陷阱,将他困了整整两个时辰。 端灵公子显然预料到他的反应,将护卫队交给二棱子等人处理,自己率先进入营帐了。 鄢星路跟进去,直接开口问道:“护卫队的人还剩多少?” “一半吧。”端灵公子坐到榻前,揉了揉眉心,面上难掩疲惫。 鄢星路沉默半晌,神情中压抑着痛苦,“师兄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 “我只知道,若不这么做,你现在已经没有命站在这指责我了!”端灵公子负手而立,显然气得不轻,“真正做事不顾后果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从小到大,师父一直命我看好你,你可知为何?” 鄢星路别过视线,没有回答。 端灵公子道,“因为师父早就看出你太不珍惜自己,你可知人的命只有一条,失去使无法挽回,你这般不惜命,以后如何当得起兴国之责?” 鄢星路低头不语。 “关于先皇所为,一半是因为痛失爱人,一时难以接受,他对你苛责多是源于你对母亲爱得过重,一半是因为你年幼失怙,只有让你坚强些,才能在皇宫中生存下去。” 鄢星路苦笑道:“师兄说得轻松,我从小到大都没感受到疼爱,倒是为我好了。” 端灵公子看了他一会儿,“所以你就去找女人?师父不疼你么?我不疼你么?” 鄢星路扭过头,“那不一样。”说到这想起什么,“我送春花的信烟,怎么会在你那?”他上前一步,抬眸定睛看着他,“春花一直都在是不是?师兄,她是不是在这?!” 端灵公子皱眉,“是,但她不愿意见你。” “为什么?!” 端灵公子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做了什么,倒来问我?” 鄢星路神情有一丝动摇,“她她还在生我的气?她人在哪儿?” “你急什么,她想见你的时候,自会出现在你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大家闺秀 鄢星路等人选择的营地,距离金国的都城岩城大约两百里,在红延掌权的这段时间,他们无法贸然进城。在沙漠驻留一方面是考虑到人烟稀少,利于行动,一方面则是可以利用对地理位置熟悉的优势,士兵们易于御敌。 不过,这些正被欧阳杰一一打破。他们所在的位置也越来越不安全。 夜已经深了,鄢星路的营帐里依旧灯火通明。 沙漠里夜幕一降,气温也跟着降下来。帐内燃着一盆炭火,火势烧得很旺,在帐幕上映出五个人影。 “这段时间以来,红延一直在铲除异己,但凡有人违其意,不久便会遭毒手。”二棱子沉声道。 梵立向火盆中加了一块炭,厚重的嗓音听上去格外沉重,“她一个敌国的女人,竟然敢在我朝兴风作浪,一想起来就恨得牙痒。” 他话一出口,直觉不妥,偷眼看了看鄢星路,却见他神情并无变化,似乎在思索什么。 端灵公子道:“之前他们曾派人寻过师父,被他老人家打发了。不过,以欧阳杰的作风,绝不会就此罢手。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耽搁了。” 二棱子叹道:“是啊,传国玉玺在他们手中,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眼下护卫队的人数骤减,我们的安全也没办法保证。” 二棱子看了鄢星路一眼,揣摩了一会,还是把想法说了出来,“殿下,顾相之前来过消息,我们要不要考虑” 梵立接道:“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咱们还有丞相呢,只要得到丞相的兵权,咱们还怕什么?”他说得起劲,发觉并没人响应,转头一看,所有人都若有所思,这才慢半拍地想起来一件事。 金国的丞相顾策之是开国老臣,在鄢星路的父王不理朝事这些年,可以说得上只手遮天,好在他为人耿介,且忠于朝廷,加上做事果断,这才使已经破败不堪的朝堂稳固下来,且十年间没有出过祸乱之事。 先皇自王后死后一蹶不振,连兵权也一并转交了出去。这些年来统领全国的兵权都交到顾策之手上,后来红延逼死先皇后趁机夺得传国玉玺,但是兵权却始终紧握在他手中。 只是他与鄢星路这个唯一的皇子的关系并不十分理想。 唯一的联系就是顾策之的独女倾慕于他,当然,自打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喜欢这个终日爱逛妓院的落魄太子后,就让人看住了她,让她能离他多远就离她多远。连着自己也离得他很远。 鄢星路当然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他敛眉,看着坐前的火光,开口道:“顾大人一直对我有误解,想让他出兵,只怕没那么容易。” “依我看,倒是容易的很。”端灵公子率先开口。 “对呀对呀,容易的很。”梵立立马附和道。 “误会什么的,解除就好了。殿下的为人,我们都很清楚。”二棱子道。 鄢星路抬首看着他们,目光里有一抹了然,就差没直接问出来,你们是串通好了? 端灵公子缓缓开口,“我依稀记得,子洁姑娘生得貌美如花”这个子洁,指的就是顾策之的女儿顾子洁。 “且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二棱子道。 “对对对,人家出身名门,不是什么野路子出来的。”梵立大声应道,一抬头对面一道冷光射来,又蔫了。 鄢星路沉默了一会儿,一手支着下巴,“你们说够了没有?”见众人沉默,他面无表情道:“说够了就散了吧。” 端灵公子叹息一声,对他几人递了个眼色,他们只好默默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师兄弟两人。端灵公子静静站了半晌,颀长的身影笼罩着一层青辉。鄢星路不动声色地坐在榻前,盯着火堆。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有些时候任性不得。” “师兄觉得,这种事,岂是一个任性就能解的?我若按你们的做法,误得是三个人的终身。” “这是眼下解决困境的唯一办法。” “办法都是由人来定,我只不过还没想出更好的办法罢了。” “没有丞相的兵力,你拿什么来对抗欧阳杰?” “师兄何苦如此逼我?” 端灵公子抬眸,火光跳跃,映射在眼前的男子脸上,他面上的表情,再不是之前那个为了能够不学深奥的术法时百般无赖的模样,短短数年内,他早已褪去青涩,眼前这个人,即便是天塌下来,也不会再思忖逃避。 帐外忽然响起低唤声,“殿下,该吃药了。” 鄢星路苦笑,“我倒忘了,如今我成了药罐子。” “凡事有因必有果。”言下之意,这都是他自己作的。 鄢星路抬头,“多日不见,师兄吵架的功力见长。” 端灵公子被他噎了一下,瞟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拿你没办法。”说着命帐外的人进来,转向他道:“你早些休息。刚才的事你好好想想。即便不逼你,你也该知轻重才对。” 他离开时,看到帐外的人,顿了顿,没说什么,叹息一声便转身走了。 小梅端着药炉走了进来,在她身后,有个同样打扮的女子不紧不慢地跟着,只是始终低着头。 “殿下的身子虚,药要现熬才好,”小梅说着将药炉放下,从身后的女子手中接过配好的药材,对她嘱咐道:“你来熬,注意火候。”那女子不言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殿下的伤口还痛吗?”小梅说着坐到榻边,帮他将外衣脱去。 鄢星路由着她摆弄,这段时间以来,他也习惯了被人这样服侍着,“不太痛了。”他说这话时,小梅已解开他肩膀处的绷带。 对面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是药炉打翻了。 与此同时,小梅也发出一声惊呼,只见绷带下,血肉模糊,伤口深处血渍一层浸着一层,有些皮肉都翻出来。 “伤成这样,殿下怎会觉得不疼?!”小梅问了半晌,没听到回应,抬头见鄢星路目光正放在对面熬药的人身上。 幸而药炉是空的,那女子收拾了一番便着手熬药,只是隐约看得出她的手在发抖。 “殿下?”小梅唤道。 鄢星路回神,漫应道:“不流血就好了,你重新包扎便是。”目光又转了回去。 这次,他视线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过牵引着,再无法移开,且越来越紧。只见那女子不知何时将裙摆打了一个结,落在一边,显得身段更为娇美。 鄢星路的喉咙像是堵着一团缓而热的气,让他喘不上气,却又不敢出声,似乎生怕惊动了什么,他就这么静默地看着她,心脏的跳动愈演愈烈。 那女子把大块的药材徒手碾碎,放进药炉,加好了水,在小块的炭火上放好。随后开始收拾几人喝过茶后的茶盏。 虽看上去低眉顺眼,但从伶俐的动作和时不时眨一下的眼睛看得出,她对这个差事其实是无所谓的。鄢星路甚至觉得,有几次她差点打出哈欠。 小梅见他一直痴迷地盯着别人看,可怜她自己就在人家眼前,却不被放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委屈,手上不知觉放错了力道,鄢星路突然痛哼一声。 “殿下,对不住” 鄢星路并没责怪她,他做了个让她退下的手势,看着不远处还在想着茶盏该放哪的人,说道:“你来。” 刘春花抱着一堆的茶杯,犹疑了一会儿,直到小梅走过去接下她手里的东西,她只好认命地走上前。 鄢星路目光随着她拉近,直到她坐在身边从不曾离开。他低声问道:“叫什么名字,为何不说话?” 小梅立刻解围道:“殿下,她叫小莲,是个哑女。” 鄢星路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低声道:“哑女吗?”那抹笑旋即消失,一层阴郁浮了上来,这是单纯地掩饰身份,还是不愿意和他说话呢? 刘春花低了低头,算是回答他的问题。 两人相距咫尺,鄢星路视线略微高些,从他的角度,恰好看到那双水灵的桃花眼浓密而美丽的睫毛。 火盆中的炭火发出一声噼啪声。药炉里的药开始沸腾,浓而清香的药村气味飘出来。 一直不知该作何处的小梅觉得自己实在碍眼,道了个万福,退下了。 屋内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鄢星路看着那双给他包扎伤口的手,一圈又一圈地从肩上绕过,再从背后绕过来,在这个过程中,她很像是在拥抱他。 “过得可还好?”在绕过最后一圈,开始打结时,他忍不住又开口道。 刘春花本来想让他别说话,于是摇了摇头,随后觉得他可能会误解,又点了点头。 “还是不想和我说话么?”鄢星路呐呐道。 刘春花顿了顿,缓缓地给绷带打了结,又指了指他的伤口,意思是让他今后注意,别再让伤处崩开了。然后转身去处理换下的绷带。一边暗自叹息奶奶的,不能说话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尤其是万一引起什么误会就更麻烦了。 就在她转身的当口,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力道,把她拉进怀里。 再睁开眼时,刘春花看到她的头正靠在他受伤的肩上,挣扎起来,鄢星路一声闷哼,伤口殷出血来,她立马又不敢动了。 “不想让我受伤?”鄢星路脸色苍白,眼中却十分明亮。 刘春花刚想点头,又停了下来,因为被他控制住,以这个姿势其实也算舒服,但问题是她担心脑袋后的伤口,不敢把头放下,也不敢动,这就有点尴尬了,脑袋翘了一会,脖子很快便受不住。 最后实在忍不住,放弃地靠了上去。 鄢星路看她突然变得乖顺,嘴角勾起一丝笑。 其实刘春花很想问,你肩膀难道不疼吗?但一想到她眼下正坑爹地装哑巴,只好闭嘴了。 但是她眼中很快露出惊恐。 鄢星路的脸正以极缓慢温和的方式靠近她。似乎在确定什么,又似乎在照顾她的感受。 刘春花双眼瞪圆,像是被施了魔法一动不动,由着鄢星路用另一只手拨开她的面纱,一边眼里映着他的俊颜,一边在内心狂喊,天灵灵地灵灵,千万不要发作,你大爷的不能近男色的毒! 但是事与愿违。突如其来的抽痛令她呼吸一窒,在鄢星路靠近前她猛然回神,从他怀中跳出,夺门而去。 药炉滋滋地响着,热气氤氲出一片白,遮住鄢星路的眼帘,他茫然望着晃动的帘幕,手臂颓然落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突如其来 在沙漠中,有些时候,你会恍惚觉得自己正处一片一望无垠的水面之上,风沙让地平面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也让人的心境跟着起伏不定。 招募护卫队士兵的行动在随后几天悄无声息的进行,他们的名号一出,许多当地的民众纷纷自发前来,好在他们这几年大力发展人口,青壮年所占的比例不小,没几天,士兵的人数显著增长。 可这并没有让鄢星路的脸色改善。 傍晚的时候,阿采从边境回归,带来了欧阳杰领兵回朝的消息。 欧阳杰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回殷国,看似无功而返,但是他们几番交锋下来,他虽然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但也把鄢星路的底摸了个差不多,他会回国,大部分原因在于他对于自己很有把握,以至于认为欲擒故纵反而更有趣。 这一点上,鄢星路看得透彻,却也无可奈何。尤其是他们现在困守一隅,内忧外患,苦不堪言。 小梅带着几个婢女将鄢星路的居室打扫干净后,静悄悄地退出来,这几天鄢星路不是忙着绘制行军的路线,便是忙着和几位统领商讨出路,一时一刻也未曾闲着,她们眼睁睁看着他人日渐消瘦,却半句话也插不上。 “实在不行,让小莲回来吧。”小菊实在不忍心,提议道。 殿下对那个小莲的异样,她们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个大概。 “虽说如此。小莲越来越虚弱,已经受不起什么刺激了。” “真真可怜见。” “你说谁?”小菊问她身旁脸色娇柔的女子。 “我说殿下,也说小莲啊。”小兰叹息道,“两个人明明喜欢得要命,却不得相见,抱着误会消得人憔悴。” “这三天来,小莲一天才吃一顿饭,脸都尖了。” 小竹拍手道:“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我该去给小莲送饭了。”边走边嘀咕,“希望她这次能多吃点。” 他们驻扎的营地摆成菱形阵地,刘春花的帐篷位于最南的角上,小竹端着饭菜进去时,刘春花正坐在梳妆用的小几前,一手拿着头巾,看到她来,连忙把头巾围上。 “小莲,饭来了。”小竹柔声道,一边将饭菜摆好一边道:“有你最喜欢吃的清炒竹笋和香荷绿芽,”抬头见她垂头丧气,以为她又没胃口,劝道:“你身子骨都快瘦脱相了,好歹多吃些吧。” 刘春花抬头对她露出一个弯眉的笑,示意她下去。后者应了声便离开了,出门前还叮嘱她把饭吃光。 这厢人一走,刘春花便有气无力地趴在了桌几上。奶奶的,她何尝不想多吃点,她肚子都快饿得没知觉了!奈何她脖子痛得要死,每吃一口饭都像是吞炭一样,搞得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刚才从镜子里看到,那条黑线缠得越来越紧,不出意料的话,五天之内估计就要闭合了。 她抬眼看着外头的日光,正午的时候,即便隔着帐帘都有些刺眼,她闭上眼,这么说,她已经没几天活头了。 上一次丢命的时候,来得太急,她都没有好好感受就一ver了,现在想想,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仿佛头顶悬了一把剑,一寸寸地靠近她,令她最后的一丝时间都不得安生。 她看着饭菜,脑中浮现出在醉虹楼时和鄢星路一起吃饭的情景。 好想再和他一起吃一顿饭。 既然没有时间了,不如趁还可以坦然相对时,再共处一段时光。 最北角的帐篷里,鄢星路对着满桌的饭菜,手中的筷子握了许久,不见动过一动。 梵立放下饭就走了,这次他没有啰啰嗦嗦地说什么,许是知道他反正也不会听,也听腻了。 自从她上次猝然逃开,已经过去三天了。在这期间,他时不时想起第一次被她推开的情景,那种心伤至极却又口不能言的痛苦又浮上来,将他扼得连呼吸都带着痛楚。返回去想,也许那时候她就表现得很明白了吧。 可是在雅阁里发生的一切,又如何解释呢?她那番狂态,应不是无缘无故的吧。 思来想去,脑中越发像一团浆糊,心里也翻来覆去地难以开解。他揉了揉额角,慢慢捡起筷子。正在这时,帐帘被人掀了起来。 他抬起头,筷子吧嗒一声掉落。 对影人消瘦。 鄢星路长到五岁时,被金国的国王送到梵音谷,师从苍其长老,学习阵术和功夫。许是因为从小在宫中长大,厌恶勾心斗角,他对阵术中的阴阳杂学全无兴趣,而在功夫上的造诣更佳。 他练功只凭直觉,所幸他悟性好,要诀只说一遍就能记住,练到纯熟时,身随意动,看似随心所欲,实则深有奥义。 鄢星路看到刘春花来到面前时的感受,比他之前经历过的任何刀光剑影都更让他紧张,不知所措。 刘春花直楞楞地来到他面前,把自己的饭菜放到桌案上,两人面对面,她直接选择忽视他的目光,兀自吃起自己的饭菜来。 按她的想法,是把饭吃完了,她的心愿也了了,然后她就直截了当的走人。就这样吧。 鄢星路看了她一会儿,不明所以,更不知她又演的哪一出,警戒地问:“我门口有侍卫,你是怎么进来的?” “哦,我不是婢女吗?”刘春花夹起一根芹菜,正在比划着怎么把沙巾撩开放进嘴里。 鄢星路目光放在她张开的唇上,抬眼看她,揶揄道:“不装哑巴了?” 刘春花听了一愣,她把这事给忘了,现在再装还来得及吗? 她嚼了嚼,艰难地把菜吞下,决定还是让自己舒服一些吧。 她看了看鄢星路眼前的菜,咂了两下嘴,似乎对他面前的红烧肉很感兴趣,“你不吃吗?” 鄢星路看她吃个饭还把自己包得那么严实,面纱被掖在脖子下面,鼓出很大一团,问道:“你不热吗?”现在外面是正午,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刘春花放进嘴里一个饭团,鼓着腮看他,“听说瘦人都不怕热。” 鄢星路别过头,神情中有不耐烦的意味,事实上,从她出现在面前起,他胸口就鼓噪地非同凡响。 “刘春花,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春花眨着眼睛,“吃饭啊。” “你到我这儿来,就是为了吃饭?” 刘春花下巴一动一动,眼睛放在他身上,看到他的头发被缠进衣衫里,用手勾了出来,“对啊,不可以吗?” 鄢星路表情怔愣地看着她,似乎被她的厚颜无耻惊到,目光在她脸上滑了两滑,赌气道:“你在这,我没胃口。” 刘春花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说实在的,看到他这副形销骨立的样子,她也心疼的不行,更没什么胃口,但鉴于之前的经验,她又不敢让两人的关系再进一步,眼下的氛围已经够让她难以把持了。 “要我离开吗?”她斟酌了一会道,看也看了,话也说了,也差不多该离远点了。 鄢星路皱着眉头,似乎在苦思冥想,又似乎在暗下决心做一件事,却又有些踌躇不前。 “要我走吗?”刘春花又问了一遍。 “春花,你心里到底把我当什么?”鄢星路突然转头看向她,以一种急不可耐的口吻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春花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问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才知道一只脚已踏进漩涡。 接下来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刘春花暗自思忖这时候快速逃离现场的可能性,她觉得再来这么一出,鄢星路很可能会命人把她拖出去斩了,可留下来面对 她渐渐发抖的手臂表明,这次是真得很严重。 因为连续几次的刺激,她脖颈的毒液发作的比预想的还要快。 她在毒液发作前,以相对正常的状态缓缓道:“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她对上鄢星路一瞬不瞬的双眼,悄悄缓了一口气,“我我其实” 鄢星路眼睁睁看着她的头越来越低,脸色也跟着越来越沉。 “我其实” 真的很喜欢你啊! 可是这句话,她终究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同甘共苦 阿采马不停蹄地将红延与樊勇出兵的消息带回来时,却看到鄢星路的帐篷外正乱成一团,一群人堵在门口,侍卫婢女都严阵以待,众人脸色仓皇,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 帐内,鄢星路抱着刘春花滚烫的身躯,向端灵公子吼道:“师兄为何不早告诉我?她何时中的毒?!” “早告诉你,你就能有办法了?” “至少我不会让她病入膏肓!” 刘春花的面纱已被撕开,她晕过去以后,鄢星路看她面色痛苦难耐,才察觉到问题所在,等掀开面纱,赫然发现她脖颈上诡异的伤痕。 端灵公子听他这么一说,冷笑一声,“我本来还疑惑她中的何种毒,但是现在看来,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若我所猜没错,她本来至少有半年的寿命可活,但是因为你的刺激,她连三日的时间都不到了。” 鄢星路愣愣地看着他,“为何?” 端灵公子伸手试了试刘春花的鼻息,皱了皱眉头,道:“把她放下。”见他面露迟疑,喝道:“不想救她了?” 鄢星路这才不舍的把人放在床榻上,奇怪的是,短短片刻之后,刘春花的脸色竟渐渐好转,鼻息也稍强了些。 “怎么会这样?” 端灵公子看了他一眼,“她中的毒叫阴阳混沌散,一旦动情,便心如刀绞,毒入五脏六腑,眼下,这毒显然已经很深了。” 鄢星路脚步一晃,“什么?” “你是不是没少刺激她?” 鄢星路一只手捂住口鼻,随后又紧紧按住额头,似乎丧失了表情的能力。 端灵公子悠悠道:“早告诉你,早告诉你你就能控制好了,不去见她?” 鄢星路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此时她呼吸虽然平静了许多,但脸色却越来越苍白,他本想去替她盖好被子,又中途顿住,甚至后退了几步。 端灵公子见状,叹息一声。 “师兄,你救救她” 后者冷笑一声,“若能救,你觉得我会等到现在?” “我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鄢星路哽咽。 端灵公子摇头道:“人自有命数,此番,只能看她的造化了。至于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说罢看向他,“阿采带来消息,红延不知从何处得到我们驻留在这里的消息,正在出兵前来,我们应及早准备应对之策。” 鄢星路惨然看向他,目光中有洞悉一切后的愤怒,“师兄是不是早就想就此离开?” “不离开难道等死吗?” “我不走!要走你们走”他话未说完,被后者一把揪住衣衫提到眼前,端灵公子咬牙道:“师弟,你醒醒吧!她活不了了” 鄢星路摇头,“我不信”他忽然想起什么,全力挣脱控制,扑到床前,抱起床上的人,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低头在刘春花紧闭的双目上亲了一下,喃喃道:“等我。” 端灵公子面露惊色,“你做什么?!” 只见鄢星路用匕首划开刘春花的手腕,暗红的血汩汩流出来,他双唇贴住伤口。 端灵公子怒惊不已,冲过去拉他,“你疯了吗?!” 鄢星路移开唇,一手按住刘春花的伤口,抬起头,嘴角殷红的血迹像一种活生生的宣示,“师兄既然已有决定,那我也有决定的权利。你们可以走,我和春花留下。”既是毒,那便有毒共享。 端灵公子怒极反笑,“好好一个痴情种子。我这就告诉师父,以后你所有的事我都不再管,到底该如何,让他老人家决定去吧!” 帐外众人看到端灵公子拂袖而去,气氛更加沉重。他们中只有梵立和二棱子对实情相对了解,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我去求求端灵公子吧。”二棱子道。 周围一片沉寂。端灵公子极少动怒,刚才的情形显然是气得不轻,一般人的话岂是会听的。 这时,帐内传出微弱的说话声,“让师兄去吧。他这么做理所应当。” “殿下!” 梵立等人冲进屋去,只见鄢星路已是满面潮红,呼吸不匀,从紧皱的眉看得出,他似乎在忍受某种剧烈的痛苦。 “殿下你怎么了?” 鄢星路从床前起身,看向他们,“你们听好,”他按住胸口,如今才知道,一直以来刘春花都在忍受怎样的痛苦,更后悔自己因为毫不知情,屡次让她陷入两难。“本王愧对你们,等我等今日之后,你们须听我师兄号令。” 梵立两眼瞪得滚圆,隐约感觉到不妙,他叫道:“殿下” 鄢星路抬手制止了他,继续稳声道:“只要你们同心协力,红延等人不足为虑。本王唯一担心的,是我们的金矿秘密已被窃取,界时欧阳杰会控制我金国国脉,这一点,需让师兄早做打算。” 二棱子看得说话已十分艰难,脸上顿时泪水涟涟,一个中年男子的泪水,尝出来是何其苦涩,他哽咽道:“殿下,你还年轻,为何要这么做啊?!” 鄢星路苦笑道:“我这短短一生,什么酸甜苦辣都尝过了。我只是不想后半生和我父皇一般在痛苦中度过。” 有女子的抽泣声低低传来,不知谁轻轻说了一句,“难道就真的毫无办法了吗?” 此时鄢星路已耗干了全部力气,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众人迟疑不定,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片刻后,二棱子擦干眼泪,转身对众人道:“大家都出去吧。”他一手拉住还欲上前的梵立,“我们留下只会让殿下更痛苦,至少让太子殿下在时刻,能够安静地度过” 梵立大叫一声,冲了出去。 少顷,帐内恢复平静。 但鄢星路注定不能安安静静地度过这段时间。端灵公子没有告诉他具体还剩多少时间,但以他自己的感受,简直生不如死,刘春花是疼晕过去了,他觉得自己这短短的片刻把她所受的痛苦全部承受了。 刘春花的疼是在心口和脖子,但他由于中间过渡了一下,脖子的疼不重,全都移到了胸口处,此刻觉得像是有一把刀被人捉着刀柄,插在他胸口上不停地搅拌。 端灵公子听着从帐中传来的压抑的呻/吟,脸色愈发青白。他不停地眺望着远方,若他得到的消息无误,这个时候 突然,他脸色一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如梦似醒 刘春花仿佛陷入沉睡,她睡得非常不安稳,一个梦接一个梦,身体不停地穿梭,她觉得在那场地震中的地缝,就像是一个时空隧道,她穿过那个地缝的时候,也看到了许多不曾看到过的悲欢离合。 但是这些她并不十分想看到,尤其是,许多她还亲身经历了。 她很想脱离出来,却不知道怎么脱离,只觉得陷在其中很无奈,像是被抽空呼吸,身体被挤压,很累。 在一些时刻,鄢星路极度希望自己能像刘春花那样晕过去,至少用不着在挖心般的痛楚中无力挣扎,他也曾想过是不是离开她,就可以不用这么痛苦,但是对下一刻生命是否会流逝的恐惧让他决定留下来。 “一直以来,我都在自私地欺骗你,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了什么?”鄢星路将刘春花额前的发丝理到耳后,有多久没这样好好地看着她了?只是没想到,最后一次,两人竟是这种状态。 “我只是怕失去你。”鄢星路喃喃道。他极为缓慢的,像是在抵抗一块巨石的压力一般靠近她,想去吻她,却在最后关头忍受不了心头如钝刃消磨的闷痛,放弃了。 像是感受到什么,刘春花的眼睛缓缓睁开。 耳边传来压抑的□□,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到极点的面孔,嘴角还残留血迹,嘴唇被咬破。 “你怎么了?”她试图坐起身,却在中途又倒了回去。 鄢星路见她醒了过来,眼中流露出欣慰地笑,又在下一秒陷入担忧,“吵醒你了?” 在那之前,刘春花因为习惯了那种痛苦,倒没有太剧烈的反应,那毒只攻心,大部分时间都是钝痛,她还能忍受,就怕她动情得太厉害,一旦痛楚尖锐起来,那才是最难以忍受的。 她打量了一下鄢星路的状态,无意间看到手腕上的伤口,顿时明白过来,“你c你喝我的血了?” “怎么,不给喝啊?”鄢星路故作轻松道。此时疼痛虽然没减,但比起前两个时辰,他已能适应许多了。 刘春花眼中浮上泪水,“你怎么这么傻啊?!”话未说完,被鄢星路拥入怀中。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 “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刘春花喃喃道。 鄢星路抚着她的长发,“傻瓜,是我连累你才对。” 刘春花叹息一声,“本来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没想到最后把命都给折腾丢了。” “后悔了?”鄢星路低笑道。 “那是相当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鄢星路放开她,目光阴沉地俯视了她一会儿,“本王是不是应该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刘春花背过身去偷笑了下,转身见他脸上浮现几分血色,满意地点头,问道:“怎么样,没那么疼了吧?” 鄢星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一把拉过她,捧起她的脸,“傻瓜!” 两人都因疼痛的压抑呼吸不稳,这反而让彼此更加吸引。鄢星路低声问道:“还受得住吗?” 刘春花仰视那双亮的可怕的深眸,搂紧他的腰,“来吧。” 只要一见面就会动情,这在两人之间已是明摆着的事实,但是当两人真正亲吻时,那种荡漾的情波还是在毒素的催涌下,一浪接着一浪冲击着他们,随之而来的是加倍的剧痛。 感受到刘春花的颤抖,鄢星路不忍继续,却被她抓住衣衫拽紧。 “别c停” 鄢星路在百忙中还是低笑了一声,“好。” 相隔百米处的帐篷里,端灵公子端正地坐着,将事情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本以为面前的人会大发雷霆,或者至少也应该露出几许愤怒,意料之外的是,苍其长老只是打了个哈欠,袖着手说了声,“哦。” “师父?!” 苍其长老睨着他,“如何?” “师弟他c他已是危在旦夕了!” 苍其长老像是终于清醒过来,啧了一声,“你刚才说那女子怎么着?” “她先是中了毒,已是病入膏肓了。” “不是,她是做什么的?” 端灵公子更加愤慨,但因为情绪一向表现得不甚明朗,只能从他拧起的眉和露出凶光的双目中看出几分波动,“那女子是师弟从烟花之地捡来的。” 苍其长老梗着脖子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弟子还有这么一面,随后才点着下巴,低声道:“那是有点麻烦。” 端灵公子一愣,随即欣喜道:“师父言下之意,是师弟还有救?” 苍其长老挪开被扣紧的手臂,揉了揉肩,叹息道:“为师不远千里赶来与你们二人会合,不曾想一个身中剧毒,一个疯疯癫癫。” 端灵公子冷静地觉得此时与他贫嘴不太适合,苦口婆心道:“师父,您c弟子确没跟你闹着玩,人命关天啊!” 苍其长老被他缠烦了,不耐烦道:“你有何可急的?那个阴阳混沌散说是□□,其实是个催情的猛药,只要两人便解了!”最后三个字说得唾沫横飞。 端灵公子愣了愣,回过神来面上有些难为情,“啊?” “不过,那女子若是风尘女子,就不好说了”说着低声咕哝,“得两人均是处子之身才行。” 端灵公子也低声咕哝道:“据说是卖艺不卖身” “哦”苍其长老一脸若有所悟,随后撩开帐帘出去了。 “师父去哪?” “透透气。”边嘀嘀咕咕,“正事没干好一件,破事一大堆” 端灵公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走出帐外,看到护卫队等人还忧心如焚地聚在一起,大声叫道:“二棱子!”帘子一甩,又回到帐内。 夕阳西下,气温渐冷,帐内多少有些清冷,但是在卧榻的位置,却似有一团火以燎原之势在暗暗烧着。 刘春花扯了扯脖领处的衣衫,脸色越来越红,“为什么我觉得越来越热了呢?生火了吗?” “啊,是吗?”鄢星路情形也好不到哪去,经过刚才的亲吻后,身体内的血液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逆卷而上,他能感觉到气血正以一种陌生的方式变化,而且他控制不住。 他也将衣衫松了松,往常这个时候,都会有侍从专门送夜晚穿的长袍来,可此时他不仅不冷,反而如火中烧。 他迟疑地问道:“春花,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没那么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动。 刘春花点点头,“好像是,但是”她说不出那种感觉,她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莫名其妙觉得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这时,鄢星路听到帐外传来说话声,在此之前,他明明吩咐护卫队的人退守五丈之外的。 门口的人徘徊了一会儿,迟迟没有进来,他松开怀里的人,走到门口,控制了一会儿气息,才揭帘问道:“何事?” 二棱子抬眼看到他,有些受惊,又斟酌了一会词句,才勉强道:“殿下,苍其长老来了。” 鄢星路讶然,随后又面色暗淡,“是吗?他老人家已来了,那便好,那便好了” 二棱子又道:“长老说殿下的毒,可c可解” 鄢星路愣愣地看着他。 二棱子那把山羊胡抖了抖,硬着头皮向前凑去,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只见鄢星路脸色一会红一会青,最后定格为夹杂着暗喜与羞涩的道貌岸然。 “如此,你们你们都退到百米之外去。” 二棱子抹了一把老脸,应了声,带着其他还不明所以的护卫队士兵赶快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如火中烧 鄢星路本来是想以一种较为委婉的方式向刘春花解释这件事的,但是当他回到帐内,刚坐到床上便被她一把抱在怀里的时候,他觉得,解释什么的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刘春花脖子上的黑印已有接合之势,身体里如火中烧,身体外又毒素延伸,让她生不如死,好像只有抱紧眼前的人,紧紧贴着他,才能让她有片刻的适意。 “这毒真邪乎啊”她闷得厉害,一把扯开领口,薄薄的衣衫褪到锁骨以下,冷意袭上来,让她倒有瞬间的清爽。 一只滚烫的手抚到她背上,随后抓住衣衫猛地一掀 刘春花当时的想法是,这毒很可能把这人折磨得走火入魔了,才会让他如此简单粗暴地扑过来压住她,后来又想不对,自己这位资深中毒人员都没到那种地步,他应该也不至于。所以她的第二种假设是,难不成他觉得两人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命也快没了,既然确定两情相悦,要不做点什么就这么挂了,是不是有点太亏? 她其实也觉得有点,所以她不动声色地容忍一向彬彬君子的鄢星路掀了她的衣服,又去剥自己的衣服。 “你这是要c要那什么吗?”事到如今,她不往那方面想,都不可能了。 鄢星路的衣服还没脱完,不过前面的胸脯露出来一大部分,许是因为异族人的缘故,鄢星路的胸毛很茂盛,让秀致的胸膛平添几分野性,以前没什么感觉,这会却让她不能自持。 好在她还残存一丝理智,她伸出一只手,抵住已露出狂态的人,“关于这件事,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沟通一下?” 鄢星路双眼盯在她鲜红欲滴的唇上,拿过她的手,“救命要紧,沟通什么的,做比说有效。”随后俯下头去一阵狂吻。 刘春花被亲得晕晕乎乎,好不容易得空呼吸,伸长脖子左右躲闪,“等c等会儿什么救命啊?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唔”她忍了一会儿,见他不为所动,叫道:“鄢星路!” 一连串疯狂的动作终于有片刻休止,两人喘息了一会儿,不过鄢星路的嘴一直停留在刘春花耳旁的位置,低喘的声音加呼出的热气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折磨着她。 刘春花动了动,又放弃了,“你先起来。” 鄢星路慢腾腾地起身,一脸的意犹未尽,见刘春花还愤怒地瞪着他,才恋恋不舍地把手从她腰上拿开。 后者扯过一旁的被子,片刻后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看着他抬了抬下巴,“坐到床脚。” 鄢星路看了看她裹成球的身体,见没有便宜可占,往床脚的位置挪了挪。 “说吧,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鄢星路打量她的神色,“你不喜欢?” 刘春花蹬腿踢了他一脚,又很快缩回被子里,“正经点!回答我的问题。” 鄢星路支起下巴,目光闪烁地看着她,“师父说,这毒可解。” 刘春花神情一亮,奶奶的,早说嘛!害她这么长时间担惊受怕,“那还等什么?!快快!”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解药呢?先把解药吃了!” 鄢星路嘴角邪魅一笑,看着那只急不可耐的小手,在它晃了两晃后,伸手握住,“解药就是我,你要不要?” 刘春花一愣,“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鄢星路起身,坐到靠近她的位置,抽出她的一缕头发在鼻下闻着,“师父说,这毒名叫阴阳混沌散,情急时可救人性命,但只能缓一时,只待和心爱之人阴阳交合,才能真正挽回性命。” 刘春花目瞪口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她都这把年纪了,自然知道他所指的阴阳交合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挠了挠头,她总不能就这么 鄢星路见她神色犹疑,笑意渐收,“你若是不愿意,我并不强求。我为你中毒是心甘情愿,并没想过借此绑架你。抢扭的瓜不甜” 刘春花忽然一把推开他,跑到床下从衣服堆里翻找起来,一边翻一边道:“我上次和你商讨之后,觉得你说得十分有道理,事无巨细确实不对,有些问题,你不愿回答我便不问,”这时,她终于找出一个卷轴样的东西,跳回床上,扯掉外层的锦布打开卷轴,“我认真想过了,其它都不重要,就这些还应当重视些,你若没有异议,快在这上面签字画押,这就算是咱俩的结婚证。”说着把那叠纸递过去。 “结婚证?”鄢星路有些头疼地看着那叠熟悉的纸,近十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就是契约,咱俩定了契约,就是夫妻了。”刘春花简洁道。 鄢星路一脸狐疑,正要问什么,被刘春花不耐烦地拉过一只手,咬破手指噌噌噌全按了手印。 “那个春花,我看”鄢星路试图看清楚那几张纸,直觉告诉他,为了下半辈子的幸福他有必要认真研究一下。 “不用看了!”刘春花凑到他面前,两手开始利索地剥衣服,“夫妻双方相互尊重,男方必须满足女方的一切需求。”她解开被子扑上前,“来吧!” “可是唔唔!”轻薄的纸张洒向半空,许是被动作带来的热气吹到,还向远处飘了飘。 晚饭的时候,刘春花荡着腿坐在床沿上,鄢星路一口一口地给她喂着饭。 “我以前一直没跟你说,我呢作为北方人,其实更喜欢吃面条和馒头。”她说着把鄢星路勺子里的饭团一口吞下,鄢星路知道她是实在饿了,也可能是心情好了,胃口也跟着大好。 “嗯。我记住了。” “你不吃吗?” “之前吃了一些,还好。”说着抬眸看了她一眼,“我记得你也吃了些。” 刘春花回想起两人黏糊到一半,却因为体力不支不得不一起补充能量的经过,不由得噎了一下。 亏得两人一块啃着一个馒头还不忘解毒大业。 “这方面女人亏损比较大” 鄢星路若有所思,“是吗?”低头问她,“你亏损什么了?” 这话由不得人不往歪处想,可恨的是发问的人还一脸无辜的表情。为了化解这不是一般二般的尴尬,她跳下床,把嘴里的饭咽完,冲门外跑去,“我吃饱了,你们有事说事。” “春花,回来把鞋穿了!” 刘春花只得又跑回来,拎过鄢星路手中的鞋子,不等穿上又跑了出去。 剩下一屋子的人强自镇静。端灵公子手背在身后,沉思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墙,二棱子摸胡子摸得入神,梵立胡子短,只好摸着鼻子,坐在屋子正中间的苍其长老则闭目养神。 鄢星路神态自若地走出卧房,来到他们中间。一副神清气爽的神态。 “师弟啊”端灵公子咳了一声,“你可知” 鄢星路坐下倒了一杯茶,端到苍其长老面前,同时说道:“师兄不必担忧,樊勇带领五千骑兵前来的事,我已知晓。” 他跑在苍其长老面前,“师父,请喝茶。” 苍其长老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不接。 鄢星路低头道:“师父若是生气,请冲弟子来。” 苍其长老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找来找去没看到趁手的,于是从袖中伸出手,正要冲着鄢星路的脑袋一巴掌打下去,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啊!” 众人回头,看到刘春花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手里拎着鞋,她跑到屋子中央,拿起之前签好的“结婚证”,冲大家友好地挥一下手,“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苍其长老的手又抬起。 一个人影又适时跳了出来,从两人中间穿过去,跑到卧房里,很快又跑回来,猫着身子从两人中间穿出去,一脸歉意道:“外面冷,忘了拿袜子。” 苍其长老没说话,一直微笑着目送她,直到送出门口,帘子都不带一动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过屋角的鸡毛掸子,冲着鄢星路便劈头盖脸一阵狂抽。 刘春花听着帐内的鸡飞狗跳,叹了声气。老头儿年纪不小了,别被气出病来。 鄢星路绕着屋子跑了好几圈,苍其长老便精力旺盛地追着他跑了好几圈,起初鄢星路还用胳膊挡着,后来胳膊实在疼得厉害,便索性抱头躲到一边。 过一会儿,许是打累了,苍其长老理了理衣袖,坐回房中间的太师椅上。 鄢星路从桌子下面钻出来,又端着茶跪到他老人家面前。 “师父。” 苍其长老突如其来把手一抬,鄢星路这次没躲,只是微微偏了偏脸,但等了许久,手并没放下来。 “你可知错了?” 鄢星路低头,“弟子不知。” 苍其长老又抄起鸡毛掸子,不过中途被端灵公子拦住。 “你没错,那是我有错了?!” “师父也没错。只是弟子不知错在何处。” “你错在何处?”老头喝了口茶,把茶杯重重放下,“你错的地方多了!”又咕哝道:“当着为师的面宠女人,胆大包天” “是师父非要这个时候进来的,”鄢星路露出不满,“春花还没睡醒呢,饭也才吃了几口” “我看你这个太子也不必当了,早早地卸甲归田,搂着老婆过小日子去吧!” “好”见情势不妙,鄢星路声音越来越低,“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苍其长老挣了两下,没把鸡毛掸子从端灵公子手里夺下来,气得哼了一声,“不务正业!为师怎么会有你这么不正经的徒弟!”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放在他身上。 他冷道:“看什么?!还不赶紧商量对策,等到大兵压境,被踩个稀八烂吗?” 几人这才回过神,围成一圈,二棱子铺开地图,严肃地谈论起正事。 刘春花抱腿坐在营地边的瞭望台上,临时搭建出来的台子很快吹落上厚厚的风沙,尽忠职守瞭望的小哥时不时偷瞄她一眼,不过她因为怕冷又穿上了层层叠叠的白纱,脖子上的伤痕已消失不见,不过那种滞涩感一时半会还消除不了。 她看了看手心,催命符没有了,她多少感到一些轻松。 沙漠里夜幕落下得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尤其是当你认认真真地看着太阳落下时,会觉得它像跟你作对一样,走得很不着急。 她天性中有几分不着急的情绪,可是眼下却希望时光能走得快些,好让她跳过这段坎坷折磨。 “每天这样看着落日,很无聊吧?”她转着,问向从她出现后就努力在缩小存在感的小兵。 小兵个头不高,长得白白净净,让刘春花有些怀疑他们这个地方是不是盛产小白脸。 那小兵虽然不认识她,却也知道这人不好得罪,加上那双不用做什么就能让人臣服石榴裙下的桃花眼,对她越发地毕恭毕敬。 “每日看着落日虽然无聊,但一想到自己是在保家卫国,守护太子殿下,就觉得连落日都变得意义非凡。” 刘春花认真地听他说完,心绪起伏,她原本一心一意想经营自己的小日子,每天下地干活,回家哄娃睡觉,这些看似无聊的小事,在一想到能够和心爱的人相守在一起,便觉得心满意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悔不当初 帐篷中的人散去后,苍其长老留下和鄢星路独处了一会儿。他这个师父很少对他严厉,但一旦动起真格的,鄢星路只有扮作小猫,乖乖听话的份。 帐内因为动了火,之前又人多聚集,空气不算好,鄢星路把窗打开了一会儿,夜晚的凉风沁人心脾,他在窗前清醒了片刻,头脑和身心的压力减轻了许多。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心情无边的好。 他回过头时,苍其长老正目光悠深地看着他。 “师父还在担心吗?”鄢星路坐到他面前,倒好了茶水,他们所在的路线恰好有往其它各国贸易的商贾,虽然是沙漠,资源却不缺,只是夜深怕影响精神,茶水稀了些。 苍其长老抽着烟斗,烟雾向窗口飘去,他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以眼下的形势,你有多少把握击退欧阳杰?” 鄢星路微微一笑,“弟子打他一个固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他知道金国太多秘密,想要把他的势力连根拔除,巩固朝政,只怕一时半会还不能做到。” “你小子倒想得长远,眼下人家都把你逼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是先考虑怎么自保吧。” “这个师父不用担心,”鄢星路抬头看了看夜色,刚才有婢女送了些夜里的点心过来,却不见刘春花身影,这么晚了,不知她跑到哪去了。回神看着炭火,“欧阳杰并非鼠辈,他不会蠢到针对我一个人的。”两兵一旦交锋,必是破釜沉舟。 “你兵力不足,想对付他,只怕没那么容易。” 鄢星路眼中透出一抹担忧,这一点他又何尝不知,所以他才会煞费苦心地周密布署,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有一半的把握。 “师父言下之意” 苍其长老伸长烟斗,用细长的柄挑起他的下巴,“你就是太拗,兵力不足借就是了,有什么过不去的?” 鄢星路别开头,“师父说的容易。您长年不在宫中,当然不知世事难料人心叵测,我若借了他的兵,他必定多方掣肘,界时请神容易送神难。” “借口。” 鄢星路心下一虚,咳了一声,低下头去,“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 苍其长老吧唧抽了一口烟,“你喜欢女子纯属正常,但也该适可而止,况且,你是皇家血统,多娶几个又怎么样呢?不如就” 鄢星路听他越说越不着边,“师父,终身大事,岂能儿戏?” 苍其长老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执念也太重了。殊不知,皇家里最忌讳执念太深,你陷入深了,便如泥沼裹足,难以远行,更可能跳不出迷局,被他人利用。”他顿了顿,还是补充道:“你父皇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鄢星路胸中顿觉沉闷,目光阴郁地看了看窗外,月朗星稀,竟是一番美好的图景,仿佛不是身处酷烈难当的沙漠。 刘春花回到帐篷时,看到他独自呆坐在炭火旁,把手里的香炉放下,点好熏香,“一个人愣什么呢?” 鄢星路把她拉入怀中,两人相拥着坐了一会儿,“刚才跑哪去了?” “哦,我去看风景了。从日落看到满天繁星,别看这里连根草都不长,天上的景色还是不错的。” “你喜欢啊?” 刘春花点点头,“还行。这要有块地,我就住这儿了。” “每天耕地喂猪?” “再养个娃。”目光碰到鄢星路闪了下,又迅速躲开了,她这脸皮的厚度真是呈指数增长啊。 鄢星路低笑一声,把她搂过来亲了一会儿。 “你喜欢看星星,我以后就每天陪你看。” 刘春花低头玩着手指,“你不是要做皇上吗?以后后宫佳丽三千,哪会陪我一个人?” 鄢星路静静看着她吃醋,笑意弥漫在脸上,“谁跟你说我要后宫佳丽三千?” 刘春花撇了撇嘴,“这还用说吗?”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史书上也都这么说的,虽然她没看过。 “你想躲懒不侍侯我就直说,你信不信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个?” 刘春花看了他一会儿,两人隔得很近,近到她可以看到鄢星路眼眸里瞳孔的纹路,明亮的眼神里闪着笑意,格外好看迷人,她恍惚了一会儿,低叹道:“差点就信了。” 鄢星路弹了她脑门一下,“信不信由你,本王一言既出,四马难追。”说着就要将她往床上抱。 “哎,你放开我。”刘春花把腰上的手掰开,跑去柜子里取出药箱,“你身上还有伤呢,还瞎得瑟,过来换药。” 刘春花把人拉到榻前,拆开纱布看了看,所幸伤口裂开的不多。 回想昨天晚上,那种山崩地裂的动静,他要是伤再重一点,估计毒是解了,他的命也没了。不过两人都是床上的菜鸟,她当时压着鄢星路滚了好几圈,除了把身上的火烧得更旺外,没解决任何问题,从这一点来看,都没有人会相信,他们一个常常逛妓院,一个本身就驻扎在妓院。 最后还是她无意间的蹦出的那句“你会不会啊!”让鄢星路醍醐灌顶,随后便开始了让她难以自持的实质性操作。 这时再看他光祼的胸膛,心绪不比从前,再也淡定不了,没一会儿,脸就红得像猴屁股一样。 鄢星路看她弄得差不多了,正要拢起衣衫,蓦然间看到她神情不对,嘴角勾起调笑,凑近她吹了一口气,“你在想什么?” 刘春花被那股热风惊了下,随即脸红得更透,嘀咕了一声,“皮肤真好。” 声音虽小,却还是被鄢星路听到了,他笑了两声,“羡慕我比你白啊?” “羡慕个鬼!” “你黑是黑了点,但还是很滑的。没关系,我不嫌弃。” “滚。” 鄢星路伸手去拉她,被她反手一推,力道恰好地按在了床上,“老实点吧你,伤还没好呢。” 鄢星路抬头看了她半晌,见她神色一丝未松,放弃地颓然躺下,叹道:“好后悔!” 刘春花瞪着他,“后悔什么?” “后悔没在醉虹楼就嫖了你。”不然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了。 “滚。” 刘春花躺在他身边,过一会,听到身后的人翻了个身,一只手从背后搂过她。 “春花,我问你一件事。” 刘春花理了理枕头上的头发,侧身躺着,“问吧。” 身后安静了一会,就在刘春花快要睡着时,听到他开口:“若是我假如,我是说假如,因为某种原因” 鄢星路直觉说不下去,话语卡在喉头。 沉静半晌,怀里的人动了动身子,一手垫在头下面,“你若是想多娶几个,我没意见。” 她说的那么轻松,甚至有些劝说的意味,却仍在鄢星路耳中听出无分难耐的酸楚。他抱紧她,低声道:“我只要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言听计从 在醉虹楼的时候,刘春花每天来来回回只想一件事,就是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跑到一个正常一点的地方,不用整天想着要去侍候谁,也不用担心哪天自己会被卖了,沦为别人玩弄的工具。她当时所求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能相伴一生的老实人。 她不知道事情是如何一步一步演变成了这样,在这中间的大多数事情她记得住,却记不住前因后果,就像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千方百计躲避着皇家的人,到最后却还是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异族太子捆在了一起。 爱情真是让人疯狂啊。啧啧。 鄢星路听到她的叹息,搂住她的手紧了紧,“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刘春花转过身,忽然有一个不靠谱的猜测,“喂,你不是早就有老婆了吧?” 鄢星路失笑,“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 刘春花一脸不相信。 鄢星路无奈道:“我有没有告诉你,那个毒,只有两人都是处子之身才能解。” 刘春花眼睛睁大,“这样吗?”她沉默了一会儿,翻了个身,平躺,看着床顶,“那你对不起什么?” 鄢星路静静道:“今后,你会和我一样,失去普通人有的自由。”无论是选择的自由还是为自己做决定的自由。 这一点她又何尝不知。曾有一位大诗人写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细数起来,因为爱情失去的又何止自由,太多太多了,她曾为他失去理智,也曾几次为他差点失去性命,无可否认,一旦踏入爱情,便会沦为情感的奴隶,在这之后,她将要失去的,恐怕还要更多。 “所以呢?每天把我锁起来吗?” 鄢星路抓住她的手,“我倒是想。” “是怕我跟人跑了,还是怕我被人拐走?” “你会跟别人跑吗?” 刘春花看着他,“那要看你了,你表现不好,我恐怕就要考虑一下了。” 鄢星路突然翻身,支在她上方,挑起她下巴,“那你觉得我昨天表现得怎么样?” 刘春花有些慌乱,“昨天是为了解毒,那个不算” 鄢星路靠近她,气息可闻,“你是说,打算再给我一次入洞房的机会?” 刘春花捧着他的脸,用力往外推,咬牙道:“你想多了。” 似乎是她坚持不懈的抗拒起到了效果,鄢星路停了下来,凝神看着她,“你不喜欢?” “你身上还有伤。” “如果是这个原因,你大可以忽略,这点伤绝不会影响我发挥。”说罢抓住她的手,按在头顶。 刘春花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放弃了。 况且,这对她,未尝不是一种珍贵的记忆。 接下来的几天,营地一天比一天繁忙,白天很少见到鄢星路的身影。护卫队的人数越来越多,且每天都在拼命的训练,常常能看到他们成群聚在一起练习战术,每天都过得繁忙而又紧张。 苍其长老来后不久,他门下不少使徒也随之而至,端灵公子在布置阵术的同时,也要配合他们一起布下罕见的天罗地网,这些都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每日夜幕降临时,大家都疲惫不堪。 刘春花却闲得发慌,她有几次实在忍不住,憋闷得太厉害,跑到营地外去捡石子,结果不知触动了什么阵法的阵眼,顿时陷入一片迷雾里,要不是巡逻的小兵发现了,她估计要被困成一具木乃伊。 当天晚上,鄢星路回来听说后,差点没把她屁股打成八瓣。 “你这是家暴!”刘春花控诉道。 “啊,你说是就是吧。”鄢星路一边给她抹药,一边给她的上半身又加了件衣服,夜里的时候还是很冷的。 刘春花翻身瞅着他,“你知不知道,你违反了婚姻法?” 鄢星路把手指上的药膏擦干净,回身帮她把衣衫系好,“婚姻法是什么东西?” 刘春花道:“结婚证上有,上面写了男方不得家暴!” 鄢星路挑了挑眉。 刘春花跳下床,从衣柜的角落里把他按了血印的契约书拿出来,翻开两页,指着中间的一行,“你看!是不是写了?男方不得又任何方式殴打c欺负女方,否则按重罪论处!” 鄢星路从密密麻麻的字中间看到她指的那行,果然有。他无意间又多看了几行,嘴角抽了抽。 男方应尊重女方的见解,不得以任何形式反对女方的意见,最好是言听计从,让往东不得往西,让其往西不得往东。 其它还有更离谱的就不用说了。 “为什么只有男方对女方的责任,没有女方对男方的责任?”他忍不住问。 刘春花把契约书仔细卷起来,收好,系上带子,“废话,男方的责任重大,这还要我说吗?你应该有点自觉才对。” “那我岂不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你都是皇太子了,还要什么地位?” “我是说在我们两人中间。” 刘春花转过身,拍拍他肩膀,微微一笑道:“亲爱的,你在我心里是至高无上的。” 鄢星路被她突如其来的笑晃了晃神,但很快清醒道:“契约书上不是这么说的。” 刘春花装作没听见,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对了,我忘了写上违反婚姻法的该怎么处罚了。”不过转念一想,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一切以她的意志为准,她现在定也不晚,而且想怎么定怎么定。 随后指着鄢星路,“你刚才打我了对不对?” 后者没来由呆了呆,“是又怎么样?” 刘春花拿起屋角的鸡毛掸子,“把屁股撅起来。” 鄢星路后退一步,“干嘛?” 刘春花嘿嘿笑了两声,又很快敛容,“处罚!” 鄢星路看了看鸡毛掸子,又看了看她,“我若说不呢?” 刘春花颠着刑具的手顿在半空,眼珠子转了转,咬了咬唇,转过身,以十八度音高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堪称震耳欲聋。 鄢星路顿时慌了,跑到床前搂住她肩膀,“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不打你了,别哭了”时不时看向门外,生怕有人闯进来。 刘春花偷偷看了他一眼,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抽泣道:“那你让不让我处罚?” 鄢星路面露难色,“这是第一次,我以后不会了,不能通融一次吗?” 刘春花转过身接着哭。 “好了好了,我错了,你c你打吧。”低声道:“能不能不打屁股?” 刘春花接着转身。 鄢星路拉住她,咬牙道:“好好好,你来吧。”一边在心里发誓,明天他一定要把那该死的鸡毛掸子扔了,不,今晚就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不言而喻 刘春花的毒解了以后,她虚弱的身体像是干瘪的气球得到气体的补充,很快又充实起来,她时常照着镜子,看着自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的小脸,一边慨叹皮肤真有弹性啊,按下去嘭地又弹起来,一边又觉得以这个变形的速度,她真怕再见到欧阳杰的时候,他会认不出自己,以为是找了个替身违约。 好在时间不会太长,她就算恢复能力再强,也还不到能长出两个自己的速度。 时间如白驹过隙,也像沙漠里的风沙一样,你以为它很平凡,随处可见,一睁眼便漫无边际,实则神奇得你想抓都抓不住,再怎么往心口捂着,它还是想溜就一丝不剩地溜了。 第九天傍晚的时候,同样的晴天,星空美妙。刘春花裹着纱巾坐在瞭望台上,明眸中映照出满天光彩,如梦似幻。 瞭望台的小哥都差不多和她混熟了,他也听过与这位堪称神秘的女子一些只言片语,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但是就他自己看来,这个坦率而又没一点架子的准太子妃,似乎和传言中有些不一样。她似乎有着外人都很难看到的一面。 刘春花沉寂了许久后,转头看着一直站在她背后,已经站得有些尴尬的小哥,一般她来这里,都会多多少少地说点什么,可是今晚她突如其来的化聒噪为矜持,总是让人有点不好接受。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刘春花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道。 小哥面上有些为难,以现在的情形,他总觉得是他打扰她了。 “无妨。姑娘想坐多久便坐多久。” “哦。”刘春花转回头继续坐着。 小哥:“” 半晌,刘春花开口道:“今晚天气不错,你要不下去走走吧。” 小哥惶恐:“这恐怕不行,我有任务。” “我帮你看着。” “姑娘就不要为难在下了,这是军令,不是闹着玩的” 他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的男音,“下去吧,一个时辰之后再回来即可。” 小哥一惊回头,脸色舒展开,低头道了声是,便听话地离开了。 “你出来这么久,不怕他又到处找你?”端灵公子坐到刘春花半步远的地方,和她一样看着远方明朗得让人舒畅的天色。 刘春花抱着膝盖,一动不动,“他在你师父那,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把你一个弱女子牵扯进来,非我本意。” 刘春花看了他一眼,“本来也不是你决定的,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回想起来,很多事情看似与她无关,仔细追究起来,都是因她而起。比如鄢星路会留在醉虹楼,错过回朝的最佳时机,直到完全陷入被动,比如欧阳杰会一反常态,不顾一切对他们穷追不舍。 “很幼稚吧?在你看来。”她问道。 “你指什么?”端灵公子看着她。这女子平静下来时,娴静的外表会让人忍不住相信,她或许原本就是高贵的。 刘春花低下头,笑了笑,“我和你们家太子的事儿。”谈恋爱是现代的说法,她还不知道这种事在他们那,应该怎么表达。 “这个,幼稚说不上,只不过有点欠考虑。” 刘春花对他的回答算得上理解,毕竟以他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能这么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堪称难得。 “有什么话要我转达吗?” 刘春花想了想,“话倒没有,”她从怀里拿出来一样东西,交给他,“这个你交给他吧。有了这个,他就自由了。”她苦笑了下。 端灵公子看了看那个系得认真的小卷轴,从背面看出上面写了很多字,他没有多问,“好。” 夜里的凉意袭上来,刘春花却愈发地兴致勃勃,两人一问一答,说了许多话,有些与眼下的战事无关,有些有关,多数是她问端灵公子答上两句,有时后者也会问一些看似无关痛痒的事,但刘春花知道,他只是希望明日之后,他的师弟能再像以往一样,有不开心,但是过得安稳。 小哥回来的时候,从背后听到刘春花笑问了一句,“丞相的女儿多大啊?你们不要拐卖未成年少女哦。” “比师弟小两岁。”端灵公子答,他刚要说什么,听到身后声响,中断了谈话,向那士兵问道:“有事么?” 小哥答道:“是,殿下正在四处找春花姑娘。” 刘春花嘴角勾了勾,“真让你给说准了。”她起身拍了拍屁股,“我回了,不耽误你们执行光荣任务。” 端灵公子看着她层层裹叠下依旧单薄的双肩,仿佛上面承载了说不清的寂寥和落默,忍不住叫了一声,“等等。” 刘春花回头,“怎么?” 端灵公子顿了顿道:“以后若有机会,可以来梵音谷看看。”似乎看出她脸色中的不解,补充道:“路线不必担心,小乙找得到。” 红延太后出兵的速度很快,她本来并不能轻易的找到鄢星路的位置,毕竟对于她来讲,金国始终是异国,她一不熟悉地理,二没有人的根基,但对于她的面首樊勇来讲,这些问题可以解决一大半。 她为何出兵,又为何在此时出兵,对于鄢星路来讲,已是不言而喻。欧阳杰此前的举动虽然疯狂,但从此番来看,他的确是大将之才,也不枉他有一统中原的野心。 他们布下的阵法,可以困住不下两万人马,然而问题在于,谁也不会像傻子一样,乖乖地走向一眼就看穿的陷阱,这也是为什么欧阳杰会在来到金国边境后,一直驻扎不进攻的原因。自从知道鄢星路身边的人擅长阵术,他行事便更加小心。 他让红延打头阵,称得上是一举多得,一来探得鄢星路的实力,二来让金国人自相残杀,他这个殷国太子便可坐收渔利,再来,红延已将金国朝廷败坏得不成样,他得胜之后,便可以肃清朝堂的名义,将金国全盘接手。 他如意算盘一直打得很响。 但是从上次之后,他也开始懂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而冥冥之中也同样会有变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人去床空 第二天早上,鄢星路起床时身边已人去床空,他一惊坐起,回想前一天晚上,刘春花睡得比平时要晚许多,按理说她第二天早上会起得很困难才对。 桌上已摆上一瓶花,沙漠里没有花,只有一种看上去很有艺术感的骆驼草,刘春花总有她自己的办法,她会把前一日吃剩的蔬菜拿来做成花,两者插在一处,美感爆棚。 鄢星路松了一口气,以为她是早起去捉小虫去了,沙漠里在日出前,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小虫跑来跑去,有些有毒,大多数都只是长得奇怪罢了,他想起之前刘春花还唠叨要去捉几只做宠物养着,便没在意。 能把军旅生活过得这么丰富多彩的,也只有她了。 鄢星路走出门时,看到二棱子已等在门边,他正要问什么,只听远处的瞭望台上传来哨响,声音急而高亢。 “我去召集护卫队。”二棱子急道。 眼前突如其来的人影幢幢,端灵公子在鄢星路出声前将他带离,一切似乎乱七八糟,又似乎早有安排。 “师兄,你放开我,我要去” “你现在要去带领三千护卫队打败红延一万铁骑,再加上欧阳杰的两万步兵,你的士兵们现在都在前方浴血奋战,你告诉我,你现在要去做什么?!” 鄢星路的话硬生生吞进肚子里,每当遇到与刘春花有关的事,他的理智都会惨遭流放,这一点早就被他师兄看得清清楚楚。 “走吧,她会没事的。” 这话要是在十天之后说,鄢星路肯定会红了眼跟他大打一场,但是在十天之前的当下,他就莫名其妙的相信了。 欧阳杰率兵奇袭鄢星路部队,来势十分凶猛,加上在那之前早有预谋,鄢星路的部队不出半日便陷入被动。欧阳杰看不懂阵法,便以压倒性的人数优势硬闯,这一招看似笨拙,实则十分有效,毕竟再厉害的阵法,困住的人数也是有限的。 不过事情也并未像欧阳杰想得那般简单,他们两军对垒了三日,金国士兵的传统是以骑兵为主,在马上拉弓射箭。但是对于以速度和排兵布阵为主的殷国人来说,这就十分尴尬了,他们最不想的是与他们面对面打起来。然而破阵之后,本在暗处行动的金国士兵一呼拉全部出动,势头之猛竟让他们一时招架不住。 战役的结果是十天之后传到刘春花耳朵里的,你现在要是说谁谁能用三个人打死三十个人,三百个人,可能有点夸张,但是在那个时候,则是很有可能的。毕竟以刘春花这种简单粗暴的头脑分析,一大帮人去打那可怜巴巴的三个人,气氛激动下很可能会把自己人给踩死也未可知。 不过,鄢星路终究没能创造以三千兵马敌过三万敌军的奇迹,他们在沙漠里死战了一天一夜,到了天亮时,欧阳杰带着他的另一万人马冲到营地,护卫队的人拼死相抵,但终究回天乏力。仅靠他们少数人,始终难以赢得欧阳杰的军队,毕竟他已身经百战,且是难得的帅才。 然而,鄢星路苦战三日后,在护卫队的人全军覆没前一刻,突然有一大批隐藏的军队由沙漠深处,绕过欧阳杰部署的所有路线,悄无声息的出现,最终扭转战局。 欧阳杰至此才知道,鄢星路早已派人在沙漠中探出路线,只待在他猝不及防时给予致命一击。 到最后关头,双方都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也正因为看清楚这一点,欧阳杰深谋远虑后,其实是不怎么想也知道,只要是刘春花在的地方,鄢星路肯定也不会远。 除去这一点之外,是之前刘春花和他做过的一个约定。 在欧阳杰看来,刘春花的毒会在一个月之后,半年之内发作,而他卡的那个时间,恰好是一个月,他选这个时间替刘春花解毒,既可以避免她受毒发作之苦,又可以妥妥地不会让她丢命。这种毒用的人不多,他的经验也很少,但给他毒的那个老师傅既然这么说了,他觉得多半是可信的,毕竟为了情把命作掉的人,还是凤毛麟角的。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刘春花和鄢星路两个人一个是凤毛一个是麟角,刚好配一对,然后啪啪地把毒给解了。 当然这一点也是他十天之后才知道的,他知道的时候自己带来的一半军队已经陷入端灵公子等人布下的陷阱里,而他这个主帅,站在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吹着太阳落下前的最后一丝再有温度的凉风,第一次感到自己非常c非常c非常的愚蠢。 “不如现在离开吧?”刘春花在他三步以外提议道,许是等得太久,她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太阳落下,石面上还残留着温度。 “你是觉得我赢不了他?”欧阳杰回过头,眼神里有几分戏谑,但更多的是压抑的愤怒。 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他又忽然苦笑,低声说了句,“输了你,赢了天下又如何?” 刘春花失笑,“拜托。”这位刚猛万分的男子说起情话来,竟也一套一套的,“你跟我约定的时候,没定好时间和地点,所以我就擅自做主了。”欧阳杰以为她所在的地方,便是鄢星路部队的中心位置,却没想到,当他率领仅剩的精锐部队赶来时,等待他的,是一个十分精练狠毒的阵法。 “你轻易地抹杀我一半的人马,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带过了?” “当然,我没打算让你原谅我。所以我在这,任你处置。”刘春花看着夕阳,风吹过,她的衣裙飘扬起来。 欧阳杰看了她很长一段时间。 有那么很短的一瞬间,刘春花觉得他似乎要冲过来,就在她开始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他那抹冲动又忽然随风散去了。 “湘琴,我是不是应该跟你做个了结?”许久之后,他静静道。 刘春花低叹一声,看向远方,这三天来,思念就像那天边的晚霞,每到日落时便分外的铺张,漫天漫地的。 “我们之间,早就了结了。” “因为鄢星路出现了?” 刘春花摇头,唇角勾起淡笑,“原因很多,但是,你确实曾经让湘琴很伤心啊。” 欧阳杰看着她,内心的痛苦弥漫在眼中。 刘春花道:“俗话说有得必有失,你失去了湘琴,却得到了太子之位,不久之后,你还会是殷国的皇上。”她望向那飘浮的彩云,从变幻不定的形状中寻找着一张脸,却没有找到,且离她越来越远,“说到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啊。” 她对这一点的认知简直笃定。 “不及你回眸一笑。”欧阳杰喃喃说了一句。 刘春花朗声大笑,“那我多给你笑几次?能换银子吗?” 欧阳杰在她听似爽朗的笑声中失神了一会儿,“你悲伤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笑?听上去像哭一样。” 刘春花敛容,拍了拍身旁一直跟着的一匹骆驼,“我看电视剧里面,女人胆大包天到这个份上,一般会下场凄惨的。说真的,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欧阳杰看了她一会儿,来到她面前,“我想”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他本以为刘春花会有羞涩的反应,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刘春花张开大嘴,捂着肚皮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你的毒不解,后果不堪设想。” 刘春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笑累了,严肃地看着他,“我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你,你所谓的那个不堪设想的后果,我已经尝试过了。” 欧阳杰目瞪口呆地瞪着她,面上一片茫然。 刘春花笑吟吟地看着他,感受到至此,他所有的幻想,都像泡沫一样扑地破灭。 如她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悠然自在 说实在的金国的男子长得不是十分好看,但是女子还称得上有异族风情,她们的大眼睛放在男子身上,除了增添几分女气外没有任何加分的作用,也为了能够彰显自己的英武,金国人崇尚蛮力和骑术。 红延初来到金国时,就是在这样一片勇武而刚柔并济的男子中,陷入一场长达十年的梦境。她最初得到那位终日醉酒的皇上垂青时,有过兴奋和欣慰,只可惜,梦,总有醒的时候。 她不喜欢打打杀杀,她只是一个女人,她一生都受男人控制,在这最后关头,她终于为自己做了一回决定,在一阵冲天的杀喊声中,她带领所剩无几的残兵,拿着传国玉玺,投降了。 那阵杀喊声固然不是鄢星路的人,他们是金国那支一直躲在角落处,蓄势待发的精锐部队,是丞相顾策之的人。 红延和鄢星路见面的次数不多,双方对彼此的记忆还仅限于三年前,当时鄢星路的父皇已有病颓之势,但是由于红延的掌控,鄢星路连见自己至亲一面都很难。 再见面时,红延虽然形容狼狈,但仍旧可见倾城之姿。 “金国这□□,可谓拜你一手所赐!”鄢星路持剑欲杀了她,奈何却迟迟下不去手。 个中原因,红延跟明镜似的一清二楚。 她仰天大笑了两声,“那你为何不杀了我?”她痛恨道:“你说的都对。我是红颜祸水,只因我长相酷似你母亲。对你们来说,这是罪,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 有一霎那,鄢星路仿佛看到她眼中难掩的痛苦,只因生有这薄薄的一层画皮,她竟尝到了世间女子本不该尝的辛酸苦楚。 鄢星路最终没有杀了她,他在她和樊勇脸上赐了金国的奴隶刺青,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金国。流放出境后,生死由命。 当然,很多人觉得,这和杀了他们并无区别。毕竟一个落魄太后和她的面首之间,说实在的根本毫无感情可言。果然半月后,有人在边境找到了他们的尸首。 女子被匕首刺中要穴,男子贫饿而死。 欧阳杰收到消息的时候,只是烦闷地闭了闭眼。彼时他已心力交瘁,再不想听到和金国有关的任何消息。 他不是没收到红延的求救,在他班师回朝后的第二天,陈其曾告诉过他,红延流放至殷国境内。他想起那个貌美的女子,脑中浮现另一张截然不同,却总让他不明原因地联系到一起的脸。 他无法言说,放弃刘春花对他来说是多么后悔,他无数次地痛骂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把人掳回来。至少不必像现在这样越是回忆,越是悲哀。 在与湘琴相识又分开的十年间,他从未体味过类似的相思之情,但是刘春花却无意间教会了他,然后人去楼空。 醉虹楼再无昔日的繁华。红极一时的五美早已成为过去。湘红在骚乱的当晚逃离,再无踪迹,湘舞不久后被欧阳义抛弃,怨愤之下跳楼自尽。湘音倾尽家财,最后从了良,算是落得善终。两年之后,仅剩的湘茗也因携财私逃,被抓回去用尽极刑。卞都的人再见到那块招牌,目光中不再有艳羡,反而更多的是嘲弄。 殷国在之后的许久,都像镜面一般平静。它静静地映出世间浮华,不再动荡,不再起一丝波澜。这倒给了它这个中原大国休养生息的好机会,人们这才真正开始体会到,什么是安居乐业。 欧阳杰虽没有就此一蹶不振,却也再无大的动作,偶尔也会饮酒,观赏乐舞,只是多数时间都在一旁出神地凝思。有时也会有喝过了头的时候,陈其扶着他回东宫的时候,他总会边笑边哭地嘟哝几句,大意都是说有些后悔罢了。 与殷国的平静相反,金国内可谓翻云覆雨。当朝太子于半年后登基,随后手段利落地挖除异己,重用老臣,肃清朝堂,毫不拖泥带水,手起刀落,恩威并施,其胆识和魄力世所罕有。 据宫中的人传言,这位年纪轻轻的皇上,在朝政上可谓拼命三郎,每日处理奏折到后半夜,且从不误早朝。登基后一连半年,日日如此。 许多人都隐隐觉得,他好像在着急赶着什么。没有人知道这个赶,是为了什么。 也有很多人心疼他,有意让他缓一缓,毕竟人不是铁打的,即使年轻,也该在意一点身子骨。每当这时,他总会像受人提醒一般,跳起来继续看着奏章,并一遍遍地说着时间不等人。 这么一来,几乎没人敢再说类似的话了。 但是一些长年跟在他身边的护卫队人发现,有一些兄弟自从回朝后,便一直不见踪影,难不成是有秘密任务? 梵音谷里,画眉鸟叫声婉转悦耳,小乙从山涧撒了一会欢回来的时候,看到房门还是紧闭,以为人还没起,它百无聊赖地等到中午,那扇古朴的竹门还是关得很严实。 小乙急了,当然它急起来时也是这么慢悠悠的,只不过会十分识主地跑到苍其长老的住处,想去告知他有问题,结果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正坐在长老对面,抓耳挠腮地想着棋路。 “快点!一柱香的时间都过去了!”苍其长老不耐烦道。 端灵公子口中的小乙,说的是一匹骆驼,那骆驼很有灵性,驼着刘春花在沙漠里走了两天一夜,刘春花也跟着睡了两天一夜,等她睁开眼睛,蓦然发现眼前竟是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 她在这片风景秀丽的隐世之所,待得十分惬意。 此刻,刘春花拿着棋子在某个位置悬了一会儿,又收了回来,转而放到另一个貌似不起眼的位置上。 苍其长老胡子抖了一抖。 刘春花眼底露出狡黠的笑意,“怎么样?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说来也怪,刘春花的那颗榆木脑袋,干别的不行,却在下棋上颇具天赋,也正因此,苍其长老发现了新的乐趣,每到闲暇时,便把她拉过来下棋。不过令他十分头疼的是,每次一到紧要关头,眼前的这家伙都要左思右想,然后把他的那点伎俩一眼看穿。 两人正棋逢对手时,有使徒悄然上前,恭敬地向两人行了个礼。 “如何?谷外又有消息?”苍其长老双眼盯着棋盘。 半月以来,梵音谷内都十分得悠然自在,似乎与外界隔绝,而外界,也仿佛从来不知有这么个地方。 “回长老,宫中传信,皇上明日选妃。” 四周突然平静半晌,鸟鸣声从幽深处传来,似不真切。 吧嗒一声。 刘春花捡起掉落的棋子,微笑道:“抱歉,你们继续。” 当然继不继续她已经不在意了,她起身从亭中走了出去。 背后传来苍其长老似低叹的问话,“选妃便选妃,告诉我这个老头子干什么?” 之后的话,她再没留意去听,只不过转角的时候,她一脚踏进雨水浸湿的泥里,她要去涧边洗一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表面平静 鄢星路要选妃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金国,对于刚经过一场动乱,得到喘息后蒸蒸日上的金国而言,这称得上一件难得的喜庆事,毕竟这位年轻的国主,终于能在一切都按部就班之后,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举国上下的美女们都蠢蠢欲动,选妃的日子定在他们的一个传统节日,上佳节,传言这个节日里美女会得到上天的眷顾,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也正因此,金国的女人都把这一天当作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但是正当宫里宫外都因为这件事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此事的正主却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有些洞察力敏锐的人发现,之前从护卫队中消失的几个人,如阿采和艾四,又悉数归队了。 有人问他们去哪了,他们一个个像收了封口费一样,缄口不言,但是从表情上来看,那真的是一件难言的差事。 艾四被追问地烦了,围上来的年轻士兵拍了一巴掌,语重心长道:“小毛孩子,管那么多干吗?”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几根冒头的髭须,喃喃道:“话说我也到了找媳妇的年纪了。” 梵音谷,中午日头正盛,这个谷是金国难得的一片人间仙境,与其它地方的寒冷萧瑟不同,谷中植物繁茂,种类很多,应接不暇。最重要的是,温暖而不炎热,称得上是养老,不,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刘春花真心觉得,这么好的地方,没有个一亩两亩的地给她管理一下,实在可惜。她那双生来就为种地而存在的手,都快闲慌了。 不过眼下,她却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 小乙闻着刘春花的气息来到溪边的时候,看到她正双脚泡在水里,专注地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偶尔有一两片八角枫的叶子飘落在水面上,她的目光就像那游动的树叶,飘忽,恍惚。 小乙和她十分投缘,一个原因,这是刘春花来到谷中之后分析出来的,就是两人均为女性。要说在梵音谷,要找个女性出来,就像万年的铁树开花一样稀奇。 此时的小乙,睁着那双长着长长的睫毛的眼睛,看着不知为何有些萧索和单薄的人影,很想提醒她泡脚不是那么泡的,连着鞋子一起泡不光不舒服,还会把鞋子泡坏的。 但是它鉴于种种原因,无法正确的把这一连串想法表达出来,于是它担忧地看了一会之后,决定去搬救兵。 不过它也没有成功搬来救兵,因为它绕着谷中走了两圈,都没有看到人影。这时,它听到谷口处传来悠扬激荡的犀角吹响的声音,那是谷口来人的信号。 这也是它找不到救兵的原因,因为除了正在睡午觉的苍其长老,其它人都去迎接了。 号角吹响的时候,鄢星路已经在谷口站了两个时辰。他如今身份不同,想出宫不比从前,而且出宫的时间也少得可怜。但即使如此,他依旧将整整两个时辰耗在了这烈日当头,没有任何遮挡的深谷入口处。 他倒是无所谓,可陪在他身边的人作为被殃及的池鱼,真真不愿把大好时光就这么白白放过了。 “殿下?”二棱子忍不住问了一句,梵音谷算是鄢星路的另一个家,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即可,他这样杵在这,不走也不进,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朕害怕。”鄢星路看着谷口的石碑上刻着的三个大字,笔法遒劲有力,出自他师父之手,以前看时只觉亲切,如今看去,却有些陌生和失神。 二棱子越发摸不着头脑,“皇上有何可怕?这里不是您儿时的故所吗?” “朕怕,想找的人不在这里,更怕”更怕他想见的人,不愿意见他。 二棱子若有所悟,怪不得之前他那么拼命的处理政务,就是为了能够尽早来见自己想见的人。 只不过事到临头,反而因思念太久,不敢轻易触碰。 号角响了之后,第一个出谷的是端灵公子。似乎是早就知道来者是何人,他这个一向不喜与外界接触的师兄,竟亲自出谷迎接他。 “贵客。”端灵公子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半晌,微笑道。 鄢星路苍白的脸色终究有些波动,“师兄何苦如此讽我。” “并非讽你,只是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昔,”他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又道:“既来之则安之,不如进去?” 鄢星路看着他,本想从他神情中看出想要的蛛丝马迹,却只换来一丝几不可见的嘲讽,在他这个不比自己大多少,却心智成熟的多的师兄面前,他那点小心思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他上前一步,拉住他衣袖,欲说还休:“师兄” 端灵公子看着他,笑了笑。 刘春花以同一个姿势坐了一个时辰后,由于身体的酸痛才意识到这样的副作用是很强的。 她又开始头疼。她觉得她这种只凭直觉判断是非的习惯大概是天生的,但是这一点却时常给她带来麻烦。就比如现在。 她想仔细地思考一下,如果鄢星路真的选了妃,娶了皇后,她会怎么做,而在他尚未完成这一任务之前,她又该怎么做。 在梵音谷这段时间,她跟着苍其长老学会了写金国的文字,当然也仅限于那么个,而且写出来也跟鬼画符一样,金语本就勾勾弯弯比较多,她写出的这两个字笔画虽不多,却十分形象。 她用手指沾着水,在岩石上一遍又一遍描着这两个字,太阳下水干得很快,她总会在全部干涸前再重新描画一遍。 半年以来,她心里清楚的很,一切只是表面的平静,她心里一直在等待什么,或者说是期待什么。 就像她以前看还珠格格,见到皇上后问问他,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每次想到这,她都觉得可笑。 命运真是爱捉弄人。 鄢星路以笨拙又急切的步态赶到时,看到的正是刘春花娴静地坐在水边,默默微笑的情景。闲适美好如一幅画卷。好像她以前对着自己张牙舞爪,急赤白脸都不是真的。 鄢星路走到跟前时,看到的是清晰地倒立的两个字。 大c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未了之事 再见面的时刻到来时,刘春花出奇的平静。 总有一些未了之事要去了结。 “你来了。”她抬头一笑,拍拍手,从倾斜的岩石上站起身,提起裙子往前迈了一步,却因为鞋子的湿滑,整个人向前倒去。 鄢星路扶住她。 刘春花没有抬头,把胳膊抽出来后,十分小心地将脚迈出来,向草地上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 “先找个地方歇息吧,我瞧着你挺热的。”她似乎看出鄢星路的窘迫,声音轻快地提议,虽然听上去前言不搭后语。 来到离溪水不远的凉亭时,有弟子已经准备好点心和泡好的茶,小乙在凉亭旁边吃着草,看到她过来,高兴地动了动耳朵,正要上前时,被她制止住。 鄢星路看着这一切。 她似乎一直过得很惬意。 “长老正在午睡,你先等等,他睡醒了再去找他老人家不迟。”刘春花坐下后,给他斟了杯茶。她平常不喝茶,她觉得溪边的泉水比茶好喝。 “我并非来找师父的。”鄢星路看着她。 刘春花看着小乙,转了转手里的茶杯,递给他,“你要是来找我听故事,我倒可以给你讲讲。”她口中所谓的故事,无非是在那天她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但事隔那么久,说实在的,她自己都有点记不清了。唯一庆幸的是,欧阳杰竟然会放过她。 鄢星路不喝茶,也没说话。 刘春花只是从余光中感受到他在看她,从刚才开始,她的目光从未与他直接接触,但即便如此,已足以让她心慌的厉害。 “听说你前一阵子公务繁忙,废寝忘食了数月有余,要知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总该注意些,别把身子搞挎了才是。”她又拿出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取杯的时候,她目光看到鄢星路放在桌上的手,手半握着,指尖有些茧,除此之外倒不见伤口。 两杯茶隔着不远的距离,自顾自放着热气,连烟都是直的,彼此间毫无互动。 时间像是被施了魔法的沙漏,极为缓慢磨人,不知过了几个世纪,刘春花才听到鄢星路开口道:“你还会在意我的身体?” 刘春花冷不丁抬头,看见他目中凝结的一层阴翳,又赶快别开目光。她玩着手指,低头笑道:“我说错了,你现在身边美女如云,定对你呵护备至,哪用得着我来关心。” “美女如云?” “对啊,”刘春花伸手刚想再取一个茶杯,发现自己面前已经有一杯了,而且水还满着,便把手又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坐着,“丞相的女儿,那可是水嫩嫩的大美女。” 鄢星路眉头莫名地舒展了些,刚要开口,只见对面的人认真地看过来,神情里有几分神秘兮兮,对他道:“你可要好好珍惜。” 他愣了愣,随即,桌上的手一点点握紧。 隐忍许久的心绪如暴风骤雨凝集,一点点撕破他的耐心。 但就在这时,刘春花起身绕了过来,两手搭在他肩上,“哎呀,你这衣服穿上是好看,华丽丽的,但是这么热的天,不热吗?”低下头在他耳边道:“脱掉一层?” 鄢星路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怔住,恍恍惚惚地抬头,又点头,“好。” 刘春花把他的外衣脱下来,拎在手中,还趁机打量了一会儿,原来龙袍是这样的,只不过华丽是华丽,实在重了些,也繁复了些,这还是男款,女的岂不是更重,走起路来很容易绊倒吧? 她拍了拍脑袋,想什么呢? 回过神,看到鄢星路正目光专注地看着她,一身藏蓝的里衣,清爽,英俊。 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好像瘦了。” 鄢星路挑眉。 刘春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刚才一直不看我,是因为不喜欢那件衣服?” 刘春花不过脑地回道:“是啊,刺眼的紧。你知道的,我们种田人家,喜欢朴素一点的。”她边说边走回自己的坐位,脚步忽然慢下来。 他如今身份不同了,她这个种田人家的孩子,大概没有权利挑剔他的装扮吧?况且,身为皇上,难道不就应该穿着龙袍吗? 她忽然想起来,从见面到现在,她从未行过礼,而他,也从未在自己面前称过“朕”。 朕什么什么的,她听后会作何感想呢? 这算不算是她对自己的隐忍呢? 回过头,她看到鄢星路目光中隐有笑意。 “你在想什么?”他道。 “没c没想什么。”刘春花低着头无措了一会儿,把衣服往他怀里一堆,“我去叫你师父。”转身便要跑。 她当然没有得逞,鄢星路一把拉过她,扣住她的双肩。 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鄢星路简洁c快速地开口道:“丞相是开国老臣,他做这一切出于公而非出于私,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交易。我登基当日,他女儿曾求见过我,我并没答应,以后也不会答应。选妃不是为了我本人,梵立他们跟了我这么久,有几个封王封地的,我总不能让他们一直打光棍。王宫里的房子拆了大半,寝殿也只有一个,树苗已经种上了,明年便可长出新叶。”他停了一下,松了松对她的桎梏,“这是我能想到的你所有的顾虑,如果还有其它的你告诉我,我都会努力做到。”他抓住刘春花手腕的手又松了松,只要她愿意,轻易便可挣脱。 刘春花愣了会儿,片刻后,扯了扯手腕,期间鄢星路有猛然收紧的趋势,但最终还是松开了。 她揉着手腕,对上鄢星路的眼神,犹豫着开口道:“其实我” 她话说到一半,鄢星路忽然扯过她的手,把一个小卷轴塞到她手心,“契约书上所有的条款我都会做到,你喜欢怎么样都可以,你想起新的来也随时可以加。”然后又像怕她会退回一样,按住她的手握紧,“你若不想要便扔了,别再把它退还给我。”随后迟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松开她的手,目光紧盯着她的脸。 溪水声哗哗地流着,小乙似乎是吃到了最喜爱的草根,高兴地打着响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步入正轨 刘春花此时内心是懵的,她实在没想到,这人在该直接的时候十分委婉,却在应该保留坡度的时候直接得要命。她脑中忽地冒出一个想法。 ——这算求婚吗? 说得那么好听,她要是再嫩点,年龄再小点,就都信了。 不过她纠结的地方,是就算她知道这不过是哄骗未成年,不,未成婚女子的一种手段,她为什么还是宁愿什么都不懂的去相信呢? 她并非有意躲着他,甚至在他来到这里之后,半点没有回避的就被他轻易找到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让她生生等了半年。 一阵清风吹来,谷中的热气随着太阳西下渐渐消散,风里多少有了些凉意。 端灵公子来到时,看到两个人隔着两步远的距离,一个低头不语,一个看似面无表情,却双目风起云涌。 “师父叫你,过去吧。” 鄢星路回过神,看向他,正要动身,又听他道:“不是找你,春花姑娘,你去悟希阁,师父在等你。” 刘春花愣了愣,“哦。”她低头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但终究没有转过身,快步走了。 看这形势,端灵公子也明白了几分,拍拍他的肩膀。 鄢星路目送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突然烦躁地转过身,坐在石桌边,“我不知道她到底在犹豫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仰起脸看着他师兄,又觉得似乎问错了人,偏过头去。 “她有犹豫,就说明还有回寰的余地。你也不用这么着急气馁。”端灵公子劝他道。 “她这半年似乎惬意的很。”鄢星路语气有些酸,自己倒了杯茶,赌气似地一口气喝干了,“枉我一个人在宫里没日没夜地梳理朝政,还不是为了”他话没说完,看到对面警告而严厉的眼神,把后半句硬生生的改成了,“为了让朝事早日步入正轨,好来看看师兄。” 端灵公子理了理衣袖,“你师兄这么多年了都是这副样子,有什么好看的。”说着抬头看向他,收起笑意,“不过,金矿的事,你处理得如何了?还有,两国交战后,之前的商贸往来似乎受到些影响,你打算如何解决?” 鄢星路一听他说起朝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过还是一五一十地答道:“金矿我已命梵立派人去看守,之前被奴役的矿工们也都悉数安顿好。至于商贸的事,我眼下还没有好的办法。” 端灵公子看出他的疲乏,安慰道:“你忙了这许多日,也不急在这一时,也许等风头过去后,交易也会跟着回暖。”说着看了他怀里的衣服一眼,“谷里傍晚时天凉,把衣服穿上吧。你既来了,便多休息几日,宫里的事,有丞相和二棱子。” 鄢星路听后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出了出神,穿衣时,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刘春花没有直接答应他,是不是因为顾及到身份的差别呢? 刘春花来到悟希阁,苍其长老守着一盘棋自己玩得入迷,听到她的脚步声,头也不抬道:“来了?坐。” 刘春花看了看左右。这个地方她是第一次来。 悟希阁是长老平日里坐禅读书的地方,说是坐禅她是不信的,这老头要是每天不给自己找点乐子,会被活活闷死。不过这个地方书倒是挺多的,让她惊奇的是,有许多竟还是中原的古籍。 苍其长老盘腿坐在窗下的软榻上,榻上有一方小几,上面摆着棋盘。 鼻息间有木香传来,她看了看,屋内并未燃香。 “这榻是罗汉木制成,自然有罗汉香。”似乎看透她的疑虑,苍其长老解释道。 刘春花回过神,过了这么久,她对这些穷讲究还是弄不太懂。 “过来坐吧。帮我看看这盘棋。” 刘春花犹豫着要不要把鞋脱了,又看到苍其长老脚上穿着鞋,便打算直接抬脚上去,谁知对面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她脚上,“脱了。” “凭什么?你不是穿着呢吗?” “你那双是湿的!” 刘春花这才发觉,因为在溪水中泡了太久,那双绣花的布鞋还是湿漉漉的。 她来到这之后都没双正经鞋穿,这双还是她自己做的。 她只好听话的脱了鞋,光脚盘坐在他对面,低头看着棋盘。 然后愣住。 这棋还有什么看的,不是很明显的一输一赢了吗?就只差最后一步了。 然而就是这最后一步,若是对方迟迟不落子,或是落错了子,变成一局糊涂棋也不是没有可能。 “长老不是来找我下棋的吧?”她迟疑了一会道。 “你们中原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苍其长老埋头苦思了一会儿,一拍额头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意思是说一步走不对,半辈子的幸福都没了。” 刘春花额头青筋跳了跳,愣是她学没上几年,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这样的吧? 她叹了声气,“长老是在为自己的徒弟说媒吗?”他意思太明显,让她想忽视都不行。 但是一挑明,她就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若是他否认了还好说,要是他承认了,那她以后岂不是没办法继续呆在这里了? 算了,对她来说,去哪也没什么要紧。 苍其长老难得正色了一回,开口道:“不要把我说得像媒婆似的。你们小两口的事,还轮不到我来掺合。” “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你说的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不过”苍其长老指了指面前那盘棋,“这盘棋原本早就有了分晓,但如果我迟迟不落定子,岂不是没办法再接着来下一盘?下一盘棋说不定更加精彩呢?说不定,”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更好玩呢?你做什么?干吗把我的子收走?”他直楞楞地看着刘春花在棋盘上舞动的手。 “长老想来新的一局还不简单,把旧的收走,重新开始就是了。”说着把棋盒递给他,“这局你先,执黑子。” 苍其长老目瞪口呆地看了她半晌,接过棋盒,放在几案上,轻叹了一声。 做为一国的国师,又如何看不穿她的顾虑呢? 她的身份对一般人来说是未知,但渐渐的,很快就有很多人会知道,她不仅是齐国人,还是齐国的一名说好听点是来历不明,一些知根知底的,则是烟花女子。有红延的前车之鉴,不管她是不是细作,这个身份又有谁会接受呢? 抛开这些不言,这个女子,也的确不是块适于宫中生活的材料。 礼节规矩什么的,宫中用具什么的,她一窍不通。 “长老不用为难,这里不收留我,我自会去找其它去处。”半晌,刘春花静静道,她看着窗外,有一瞬间,似乎觉得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久到已经是上辈子了,她的故乡,那里也是这么山清水秀,气候宜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引人遐想 苍其长老并无意赶刘春花走,对于他这般慧眼如炬的人来说,她既然能理智地看穿自己面临的局势,并做出这样的决定,就说明这些也许都不是问题。 其实这一点刘春花也想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呢?事在人为罢了。不过,她若还想维持这半年来苦心经营的,至少表面上的平静,很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遥想当初,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苍其长老也并没想收留她。 按他当时的话说,她就像是谷里的蛇一样,越是色彩斑斓,越是毒性很大,对于这种祸患很大的物种,他一向不会收留。 但是刘春花硬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打动了他,至于打动的手段,对端灵公子来说至今还是个谜,枉他当时还苦口婆心地劝了他老人家一番,当然他的劝说基本上没起什么作用。只是自打那以后,谷里的人时常会看到一向不爱吃面食的苍其长老,常常会抱着一个煎饼果子啃得不亦乐乎。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的丛林间透过,落到棋盘上,日影斑驳,引人遐想。 两人又对弈了一局,不过由于一位心不在焉一位心事重重,这局棋下了半个时辰还是乱七八糟的一团。 “不如,咱们商量一下?” 刘春花抬头,“什么?” “我有个提议,不知你愿不愿听。” 梵音谷的览书斋里,等了许久的鄢星路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是端灵公子一直闲情适意地陪着他,时不时地翻一页书,分散他的注意力,他早就冲出去了。 他在房中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后,才好不容易看到自家师父的人影。他老人家慢悠悠踱步而来,坐在桌后头又歇了半晌,才向心急如焚的徒弟瞧了一眼,冲他勾了下手指。 等鄢星路乖乖在面前坐定了,低声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什么?!”鄢星路从椅子上跳起,额头青筋毕露,“朕为什么要和自己的皇后两地分居啊?!” 苍其长老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又用眼神对他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称呼表示了几分不屑,才道:“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你既想长长久久,又想国泰民安,殊不知,自古以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可是这有什么冲突?弟子难道c难道连娶一个心仪的女子都不能吗?” 苍其长老刚要呡一口茶,闻言也不喝了,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不能!”不怒自威,“为师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你都当耳旁风了吗?当皇帝岂可任性而为?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以为红延走了就没事了吗?为什么当初会风波四起?人心叵测,你再不有点自觉,小心阴沟里翻船,到时谁也救不了你。” 鄢星路难得冷静地听他说完,脸色越加阴沉,“在师父眼里,弟子就如此不堪一击?”他站起身,面朝门外,侧立的身影颀长挺拔,“师父以为我这半年来是怎么过的?是,我曾经如履薄冰过,而且我也知道,丞相并非我想象中那般善意,师父觉得,如此我便会任由他们束缚?我若不彰显态度,他们只会变本加厉。一直以来,弟子不怕他们反对,更不怕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们翻出她的底细,一齐上奏弹劾,或以此来要挟你呢?” 鄢星路背后交握的手紧了紧,回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师父,“我看他们谁敢!” 苍其长老还要再说什么,被端灵公子拦住。 “这家伙,”苍其长老扶着被气得有些发晕的头,“他这般莽撞,早晚会撞钉子的,到时看他找谁哭去。” 端灵公子看着人消失的方向,嘴角浮出笑意,“我倒觉得,师父不妨让他放手搏一把,师弟这段时间也受了不少磨练,相信他可以处理好这一切。” 苍其长老瞪了他一眼,“都是你一直护着他,现在倒好,连我这个师父都不放在眼里。” 端灵公子轻笑,“哪里,我和师弟敬您如父,又岂敢有半分忤逆。”说着扶起他老人家,“听闻师父最近棋艺越发精湛,弟子许久未领教了,不如趁晚饭之前,对弈一局?”转步向门外踱去。 一句话勾得苍其长老技痒起来,顿时把要收拾某人的想法抛之脑后,他边走边兴致勃勃道:“我跟你说,这下棋之道,要的就是心平气和” 鄢星路来到刘春花所住的小居时,后者正坐在小竹楼前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把青草,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小乙。 即使隔着三丈远,她也能感受到来者满身的阴沉的气息,还裹挟着难以忽视的怒气。 她抬眸看了他一会儿,拍拍手站起身,转身走进屋去,“既然来了,便进来坐坐。” 屋内收拾得十分利落,一如她之前在醉虹楼的风格,只不过,桌上多了几卷书,她从前是不看书的,鄢星路多看了几眼,发现竟是金文,不过是基础版的,很基础的那种。 刘春花去窗边的桌几上拿来水壶,看到他目光放在书上,边倒水边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学学你们这里的文化也不错。” 鄢星路看着她,原本的一腔怒火因为她的风轻云淡,顿时变得无处发泄,他顿了会道:“你若想学,跟我回宫,我可以教你。” 刘春花轻笑一声,“你这么忙,我又怎么能”耽误你宝贵的时间呢?她后半句被噎在喉咙里,对面的人满眼的委屈让她再也无法忽视。 所有早就搭建好的,能够挡住他前前后后各种夹击的屏障,刹那间轰然倒塌。 这心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呢?她暗暗咬了咬唇。 鄢星路偏过头不再看她,“师父说,你不愿意跟我回宫?” 刘春花有些失神地坐回去,轻声道:“是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从皇宫到梵音谷需要半天的日程,还是快马加鞭,最长,我每隔五日便来看你一次,你觉得这样不麻烦?” 刘春花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鄢星路看着她,“还是说,你早就决定要从这里逃离,到一个我找不到你的地方?” 刘春花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别开视线。 “就像你上次一样,在我毫不知情的时候离开,半年不见踪影?” 刘春花有些慌乱地看着他起身离自己越来越近,高大的身形在她面前遮下一片阴翳。 鄢星路弯身扶住她的双肩,逼视她,“你非要这样,背着我擅自做决定?那你可又知道这些决定的后果?” “我”刘春花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若隐若现 刘春花当初从营地离开去和欧阳杰赴约时,怀得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回想起来,虽记的不十分真切,但当时那种万念俱灰下的豪放坦然,最终凝结成一股罕见的勇气,她能淡定的将欧阳杰的大批人马引到包围圈里,最后还和他们的首领谈笑风生,这在现在的她看来,简直称得上女中豪杰。 豪放什么的,都是假的。她只是简单的以为自己活不成了而已。若还有半分能活下去的祈求,她都不会表现得那么坦荡。 至少现在再让她离开鄢星路一次,的确难了许多。 她会逗留在梵音谷,无非想再见鄢星路一面,但是见了面之后,再该如何,她却委实没有仔细考虑。以她的风格来说,事到临头了再考虑也不迟。 然而,当她真正再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孔,双眸里映出那人乞求般的眼神,她那股曾横扫千军的姿态早已崩成一地渣滓,再也拾不起来。 也许是之前的经验起了作用,她这次没有将自己陷入死角,在鄢星路毫无保留的逼视下,她脚一滑,将竹椅后退半步,从他的包围中脱身出来。 鄢星路直起身,没有继续逼她。 “你师父提了个不错的想法,”刘春花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一边平复刚才翻腾起的心绪,“我觉得至少可以考虑一下。” 鄢星路苦笑,“你是不愿见我,还是另有顾虑?” 刘春花辩解,“没有什么顾虑。” 鄢星路笑得更苦,“那就是不愿见我了?” 竹楼的门大开,清风徐徐吹过,将窗台上的花吹得左右摇摆。 刘春花暗咒自己太笨,如今骑虎难下,解释都无从解释。 她迟疑了一会道:“那个,你现在是皇上,一国之主,”她慢慢找回状态,娓娓道来,“你看你吧,好不容易坐上皇位,要是一不小心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惹了众怒,再引起公愤,就c就不好了,况且” “况且什么?!”鄢星路像是知道她又要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瞪着她。 “况且你身边美女如云”硬生生被她咽回肚子里。 “春花,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错误的决定呢?”鄢星路忍不住问她。 “就凭我的身份!”刘春花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她怕自己受不了他的软磨硬泡,既然好说歹说都没有用,她不如坦白相待,她平复了下,继续道:“你是皇族后代,任何事都应师出有名,况且于婚姻上,平常百姓都讲究门当户对,何况你们?你以为我一个人就很好过吗?你觉得我高兴吗?你可以任性,可以随心所欲,别人只会说你年轻气盛,可是我不能,别人只会说我是祸水,是奸细,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她不知这莫名而起的悲凉从何而来,以至于无名的泪水会在这当口滚滚而下。是因为命运的不公?还是因为自己太不争气,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她低低抽泣了一会儿,直到一双手臂温柔地环住她。 “这些事交给我就好。”鄢星路在她耳边轻声道,抬起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脸颊,轻笑道:“我的女人如此高瞻远瞩,我是应该笑还是应该哭呢?” 刘春花抹了一把鼻涕,抡拳打在他胸口,“你不是喜欢装委屈吗?不如哭一个。” 鄢星路拿过她的手,在掌心摩挲,“等回宫之后”随后凑近她耳边,咬着她耳珠说了句什么。 “去死!”刘春花抬手,半途被鄢星路捉住。她用力挣了出来,回身坐到椅子上,摆弄着水壶,因为装的是泉水,壶壁清冷。她低声说道:“我何时说过要回宫?” “不瞒你说,刘春花小姐,这次恐怕由不得你了。”鄢星路从桌上端起她之前用的水杯,从里面喝了口泉水,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着她,挑着眉,“你喜欢我用什么方式接你回宫呢?八台大轿抬着?两人前后相拥一起骑马?还是五花大绑?”说完点着下巴,似乎对自己的想法十分感兴趣,“要不坐着轿子五花大绑?”点点头,“果然还是这个想法好,要不要把衣服脱了呢” 一个杯子飞过来,伴随主人的咆哮,“去死!变态!” 鄢星路一扬手接住杯子,“要不还是骑马好了,既然你不喜欢。不过你坐在我怀里,我岂不是更方便” “我说了不去皇宫!你耳朵聋了?!” “那还是五花大绑好了,对了,把衣服脱了还省得你逃跑” “去死吧你!” “你扑上来干吗?既然娘子这么着急那不如就呃,床好像小了点” “你给我闭嘴!” 鄢星路捉住她两只手,用极致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微微一笑,“想让我闭嘴,其实很简单。” 刘春花愣愣地看着他逐渐凑近的俊颜,就在冲动将要冲昏她那颗本就不坚定的脑袋时,她机智地想起了一件事。 她嘴角勾起笑,不避反迎。 鄢星路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但就在将要得逞时,怀里的人悠然一转,从他的包围中脱出。 鄢星路愣了愣,看清楚她手里的东西,神情一冷。 “鄢星路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刘春花晃着手中的卷轴,随即声调陡然严厉,“还要我提醒你吗?这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不得违反女方的意志,更不可恣意妄为,你不会不记得违反契约书的后果了吧?等一下,你脱衣服做什么?” 刘春花眼睁睁看着他脱去那层藏蓝色的中衣,露出里面薄薄的白色衣衫,衣领随意的敞开,她的目光从他漂亮的喉结滑向精致的锁骨,薄衣下肌肉的轮廓若隐若现,她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鄢星路若无所觉,一边靠近她一边把衣领敞得再大些,“突然觉得好热”在刘春花有所反应前捧起她的脸,低下头去,含住她的唇瓣。 刘春花感受他指尖凉凉的触感,热你个头!她开始还想着保持冷静,一秒后意识便开始模糊,彻底沦陷前,她忍不住在心底暗咒:这妖孽,不仅会演戏,还学会了□□ 鄢星路余光瞥见兀自在脚底骨碌的卷轴,嫌弃地踢远了些,反手用内力将屋门关上。 门外一阵轻风吹来,把门吹得吱呀响了两声,不过并没引起谁的注意,除了门口那只正在埋头寻找草根的骆驼,它眨了眨大眼睛,冲屋内定睛看了一眼,打了个响鼻,似乎被屋内的动静受了一惊,它弹了弹耳朵,赶紧转个方向,一边玩去了。 正文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番外一 鄢星路回宫之后,做了三件事。一是将他从红延手中解救的老臣召集起来,他们人数不多,仅占朝臣中的五分之一,但这部分人威望最高,而且经过那一场变故后,对鄢星路也最忠心。二是在选妃当日,带着刘春花,全程陪梵立他们选出了他们中意的女子。三是在封臣典礼之后,以压轴的形式,为刘春花举办了封后大典。至此,举国同庆。 他召集的那部分老臣不孚众望的为鄢星路扛下了所有流言蜚语,且因为鄢星路事先打过预防针,更多的是因为在与刘春花接触后,觉得这个简单直爽到有些缺心眼的女子实在不是干细作的料,很快与其它臣民接受了这个异国来的女子。 大典举行的简单不失奢华。刘春花只在最后接见朝臣的时候露了一小下,其它时候绝大部分都是遮着盖头,也不知是不是鄢星路有意安排,这倒让她轻松了许多。 婚后的日子风平浪静,鄢星路日日上朝,处理政务,她 她很是闲的慌。 于是,有一天,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后失踪了。 情况是这样的。当日正值三月初一,风和日丽,鄢星路下早朝回到平常去的御芳殿,因为行经素秀阁时,看到那里的桃花开了,兴致勃勃地要找她一起去赏花,孰料却里里外外找不到想见的人。 于是仅仅一柱香之后,宫中数百位宫女c侍卫如被捅了窝的胡蜂,嗡嗡地四处乱窜寻找这位刚上任不久的皇后。 事实是,他们中真正见过刘春花的,委实不算多。 她本来就闲,要是连做家务这点可怜的嗜好再被剥夺,那她会被活活闷死。她就是这么说,鄢星路才同意不给她指派侍女的。 他当初同意,一方面是因为她软磨硬泡,另一方面是认为这样她也能更自由些。毕竟以她的做派性情,宫里的人多少还是不太会接受。 但他没想到这竟然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弊端,就是像现在一样,她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踪影,脱离自己的掌控。 太阳一点一点西斜,出去寻找的人回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所有人马不停蹄,却得不到任何消息。 鄢星路站在御芳殿的台阶前,偌大一个豪华的宫殿显得格外清冷,全身的血液似乎停止流动,但对她的安危的焦虑和忧心逼迫他不能丧失理智。 他闭上眼,手指因为紧握太久已经变得僵硬。 会去哪呢? 她不太识路,宫中道路繁杂,她平常不会乱跑,也很少去远的地方。 经过这一番寻找,鄢星路才发现,即便经过之前的一番准备,比起殷国的富饶,他这个皇宫也委实萧索了一些。树林很少,有的也只是新栽上的,没长几片叶子。花,就更不用说了。草,有是有,却因为冬天的干涸,已经枯败,眼下还没长出新叶来。 其它的 正在这时,不知何处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在钝击地面,一下又一下,很有节奏,不轻不重。 他睁开眼,挪动脚步,循声而去,心跳像期待什么一样越发剧烈。 御芳斋有一个很小的别院,半月门转过之后,会有一片稍显空旷的花园,但是因为冬季的寒冷,花多半已枯了。 他一步一步,像生怕惊扰了那声音,慢慢靠近源头。终于在一棵月桂树后,看到那个熟悉的,正在弯身劳作的人影。 花田里新翻的土像仰过肚皮的小动物,慵懒饱满,许是劳动后太热,刘春花脱去了平日里层层叠叠的衣袍,只穿一件轻薄的短曳,头发缠起来盘在脑后简单束着,袖子撸上去半截。挥动锄头的动作十分娴熟。 鄢星路静静地看了许久,他不知怎的,心底觉得这时候的刘春花十分快乐,尽管她额头上渗出汗水,脚上沾了许多泥,也许掌心还被磨出了茧子。 他觉得,这么久以来,他虽然每天都面对她,却一直在忽视她。 忽视她想要的是什么,他甚至觉得,自己一直在绑架她。 这时,有一位小宫女匆匆寻来,看到相隔不远的两人,受了一惊,正要开口,被他制止,他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者点点头,一溜烟地跑了,离开前还回头看了看田上那个人影,眼里满是诧异。 许是劳作半日,有些累了,刘春花直起身,看了看那片翻好的地,皱了下眉头,似乎是对一些地方不太满意,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正要提着锄头走出花田,抬眼看到半月门前的人影,吃了一惊,“唔,你怎么来了。” “我四处找你。”鄢星路正要上前迎去,被她止住,只好停在原地。 “这里泥还湿着,你别过来。当心弄脏衣服。” 鄢星路这才发觉,自己身上还穿着上早朝的衣服,庄重而繁复。 “我给你留了纸条,在书桌上,你没看到?” 鄢星路这才想起,他找了那么多地方,唯独漏了书房,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她不会去读书? 一时间,他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他看到刘春花走到花园的另一边,那里有一口小井,平日里会有园丁从中汲水,用来浇花。他看着她动作娴熟地把水桶放下去,转动井绳,打出水来,然后卷起裤腿,露出沾上泥的双脚。 “不要,水凉。”鄢星路回过神来,连忙喊道。 但是已经晚了,刘春花已经把脚放进了水里。只听她惊呼一声,“啊,我忘了,这水真凉。” 鄢星路三两下脱去外衣,跑过去抱起她,四处看了看,“你外衣呢?” 刘春花缩着肩膀,“我来时还暖和,没穿外衣。” 鄢星路拿过自己的外衣,给她盖上,握住她的手,刘春花本想抽回手,因为手上还沾着泥,而且刚才碰了水,和成泥水,她觉得有点脏。但被鄢星路不容分说地抓了回去,握得更紧。 “这么不小心,万一生病了怎么办?”鄢星路责怪地看着她。 刘春花像是做错事一般,把头埋进他怀里,不敢露脸。 天色渐晚了,收到消息后宫女侍卫们都渐渐归位,皇宫各殿的灯火燃起。 鄢星路怕刘春花真的着凉,一路抱着她回到寢殿。 走进御芳斋,鄢星路把人放下,“先沐浴更衣。”门口的几个宫女闻言立即前去准备了。 一路走来,刘春花一直没敢看他,说不清是心虚还是什么。这时撒腿就要跑,却又被揪了回来。 “我待会去处理公务,不必等我吃晚膳,饭后我有事要和你说。” 刘春花愣了愣,低声道:“哦,知道了。” 鄢星路看着她像落荒而逃的背影,眸光闪了闪,转身快步离开了。 几个值事回来的宫女看到这一幕,眼里满是粉红泡泡。 “咱们皇上对皇后可真好啊,看他刚才的眼神,真是铁石也熔化了。” “说的就是啊。要是有男人能这么看我一眼,这辈子都没白活了。” “你是不是应该先看看自己的长相?” “呵,你在嘲笑我吗?我是没皇后娘娘长的好看,但放眼看去,整个岩城都没几个能比得上吧?” “好好,你说的都对。” 刘春花听着帘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半张脸都泡在水里,懒懒得不想动,其实,她心里有些害怕。 她做这些,本来是打算悄无声息的。因为她觉得,他应该是很难理解的。 她把脸捂在手里,看他刚才的表现,还是有些在意吧?虽然他看并未说什么。 饭后有事要谈他是要批评她吗?禁止她以后做这些,别人眼里称得上古怪的事?还是说,他很生气,觉得这样有失身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番外二 刘春花朝脸上泼了把水,捂着脸喃喃道:“怎么办”从前一直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当作生活的重心c颇有乐趣的事,如今却暗暗觉得上不了台面c拿不出手,甚至有些羞耻。 要不以后还是算了吧,也许她也可以试着绣绣花,弹弹琴,看看书。 说起来,这段时间她正是这么做的,她仰起头,靠在温泉池边,闭上眼。 可是她,不快乐。 就算每天可以和心爱的人咫尺温存,其实,这样的时间也不算多。每天他很早便起床,就连她这个一向早起的人,都觉得那个时间早得离谱。然后早朝,处理政务,常常一天下来,只有晚餐那段时间才又见着他,可是她看得出来,那个时候他已经很累了,累到不太愿意说话了。 而她呢,则是心累。 她这会儿才理解,为什么古代会有那么多深闺诗,真真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没入深闺人不知,慢慢地就人比黄花瘦了。 等她终于沐浴完收拾好了,心不在焉地吃完晚膳的时候,又被告知鄢星路有要事和朝臣商议,让她自己先睡。 以她原本的性情,估计早就闹起来了,她最受不了的寂寞,如今却压倒性的笼罩着她,可是不知为何,她却连发脾气的劲头都提不起来,她只是应了一声,然后乖乖地便上床睡觉了。 也许,是渐渐开始习惯了。 当然,她现在的情形,是不大可能睡得着的。 她曾经不知失眠为何物,如今却真真切切地体会着这种无聊又无奈的痛苦。 半个时辰后,她垂头丧气地坐起来,干坐了一会儿后,索性披上厚厚的大氅,走出门去。 这是她后来又发展出来的乐趣,所幸这个地方虽然贫瘠的鸟不拉屎,但天上的星星又多又亮,到月初月末时,月华退去,繁星点点,璀璨异常。而今天正是三月初一。 她想起在醉虹楼的时候,每每最害怕和痛恨初一。得亏她当时有鄢星路在暗中帮助,否则以她这鲁莽的个性,哪有本事过五关斩六将,最后得以明哲保身。 思及此,她不禁又有些怀念在醉虹楼的日子,除去被逼着弹琴外,她倒觉得那时虽然过得惊险,却十分实在。甚至连那时的鄢星路,也比现在更接地气几分。 星河交相辉映,夜空中,忽然有一颗流星划过,短暂的星光照耀后,很快消失不见。她愣了愣,连忙闭上眼低下头许愿。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捂上她的双眼。这双手在白天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默默地暖着她,不言不语。 她把手拉下来,吐了一口气,呼出的气在她眼前化成一片白雾,“忙完了?” 鄢星路帮她把披风裹紧一点,坐在她身边,“夜里凉,以后不要再这么晚出来了。” 刘春花情绪好了些,拉住他手臂,笑道:“我刚才看到流星了。” 鄢星路看着她,眸中闪着亮光,刮了下她红红的鼻头,“许了什么愿?” 刘春花把头靠在他肩上,目光放远,看着低垂的夜空,“说出来就不灵了” 鄢星路侧头看着她的小脸,帮她把落下的头发理到耳后。 刘春花认真地看着他,发现他缱绻神情下有一丝掩饰不了的疲惫,不禁又有些心疼,“你忙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你一个人留在这?” 刘春花裹了裹披风,“我睡不着。” 鄢星路和她一起看着夜空,沉默了一会儿。 刘春花见他半天不说话,也不动弹,忍不住看向他,猛然发觉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不算厚的中衣,跳起来道:“你穿这么少出来干吗?到这来发什么神经啊?” 鄢星路看向她,那眼神里的意思一览无余,还不是为了陪某人在这发神经。 回到皇宫之后,鄢星路为了尽量不让刘春花感到异样,每次来见她都会先脱去外层华贵的朝衣,而且里面穿得尽量朴素,他这个做法,虽说有点过于小心,但对刘春花近来越发敏感的神经来说,也确实起到了些作用。至少她现在可以毫无障碍地靠在他身上,和他贴身穿着藏蓝的素色衣裳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刘春花见他没有要动的意思,着急道:“你明日还要上早朝,还要批成堆的奏章,有那么多重要的事等着你去裁决,你怎么能莫名其妙的坐在这里呢?”该死的,谁说嫁个腰缠万贯的总裁就一定好了,每天忙得晕头转向,估计把自己还有老婆这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鄢星路静静地看着她,从刚才起,他就愈发确定心里的猜测。 鄢星路偏头看着她沉默下来的侧脸,这些天下来,她明明吃得是最好的饭菜,也尽量不让她劳累,可她还是在一天天消瘦。他扶起她的双肩,让她平视自己。 “从什么时候起,你有心里话不愿意对我说了呢?” 一言既出,刘春花有片刻的怔愣。 长时间的压抑像终于找对了出口,化作泪水一点点从眼眶中流了出来,但一想到两人一天下来,彼此面对的时间也就这么一会,他却还要容忍自己发神经,于是又忙着把泪水擦干,强迫自己露出笑容。 奈何眼泪却一时半会止不住。 鄢星路抓住她抹眼泪的手,凑上去,追着几滴流下的泪珠吻了吻她湿润的脸颊。 他这安抚倒十分有效,片刻后,刘春花肩膀不再抖动。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有一件重要的事,这件事,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支撑过我,给过我希望和快乐,也会是我下半辈子最重要的幸福。”鄢星路扶着她的双肩,看进她眼里,“就是和你在一起。”不等刘春花做出反应,他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并不相信这些,但凡我每次认真跟你说什么,你从不相信。所以我今晚擅作主张,让二棱子请了岩城最好的木匠和园丁,眼下我还受些掣肘,只能给你做出一个农庄,虽不大,但你喜欢什么便种什么,等再过一段时间,我根基深稳后,我会为你专门辟出一个平原,边境的树木繁茂之后” “你等一下,”刘春花一手捂在他唇上,“我有点懵。”她脚步晃了晃,扶了扶脑袋,指着鄢星路,“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 鄢星路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像受到冲击的样子,愣愣地点了点头,“你要是不满意,我还可以” “不。”刘春花打断他,一脸惊疑地问道:“你不反对我下地种田?” 鄢星路摇头。 “你同意我去锄地种菜?” 鄢星路点头。 “你c你不觉得,这有失身份?” 鄢星路摇头,他叹息一声,“春花,你怎么会这么想?” 刘春花还保留一副缓存中的状态,脸上的表情老半天没调整过来,她突然正色,“不对,不对不对,一定是我什么地方弄错了,你一定不是这个意思。” 鄢星路一步上前,抓住她的手把他紧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脸侧,“对不起,一直以来是我太自私,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原谅我,我以后不会了。” 眼泪汩汩地流出来,打湿了他肩头透着凉意的衣衫,几秒之后,刘春花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明明这么长时间以来,什么波澜也没有,她没有遭罪,没有犯错,没有为谁惹过麻烦,也没有像她之前想象中的,被谁刁难过 可也许正是由于这份压抑的小心翼翼,和莫名而来的恐惧,让她的心性一点点消耗,直到整个人像被掏空。 “大路我c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其实很害怕”她哭道,“我害怕自己的身份,让你的大臣们不喜欢我,害怕因为我让你陷入困境,害怕惹怒了谁,以后还要勾心斗角”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鄢星路拍着她的背。 “我还怕怕哪天你会娶一个贵妃回来然后把我打入冷宫。” 鄢星路失笑,抬头看着她,“你觉得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你娶回来,就是为了把你打入冷宫?” 刘春花止不住抽泣,打了他一下,“你现在就是在把我打入冷宫,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你” 鄢星路挑眉,这一点他倒是真的忽略了,怪不得他最近总不得心里不自在,“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不如以后你跟我一起上朝,我颁朝事的时候,你给我整理奏折;我在书房的时候,你就给我研墨” 刘春花瞪眼,“那我不成你的使唤丫头了?!” 鄢星路抱起她往回走,“那不一样,你是朕的御用丫鬟,反正一回生二回熟,有之前的经验,很容易上手。” “凭什么?你这是占我便宜!” “唔,多谢提醒。我贤惠的娘子这么钟爱耕地,我也该加把劲才是。”鄢星路把她放在床上,开始脱衣服。 “大路,你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