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为妃之王爷请绕道》 001 真爱无敌 出差回来,发现丈夫和别的女人偷情,苏珞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冷静。 卧房的门微敞着,里头的人很忘我,竟全然没察觉到她的到来。 苏珞冷眼扫去,香蜡摇曳,很有情调,她定做的中式红木大床上,女人仰面躺着双手绑在床架上,男人不时嘶吼出声,场面火辣。 苏珞柳眉轻挑,依着门,按了手机,对准大床,慢条斯理地摄着画面。 “啊!夫夫人!” 床上的女人终于看到了苏珞,神情从惊诧到惊恐,再到得意快感,终又换为惊诧,瞪着眼尖叫起来。 苏珞手机对准女人裸露的身子,也摄清了她娇媚的脸蛋,她家的小保姆,高莺莺呢,真不错。 男人被惊动,回头,手机上画面又定格在男人闪过惊愕和慌乱的俊颜上。 苏珞按动了两下,放下手机,依旧依着门,漫不经心地盯着床上的丈夫,清声道:“怎不继续?萧启言,夫妻多年我竟都不知道你还好这等重口味呢。” 说着她明净如水的杏眼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床上的鞭子等物,唇角一缕嘲讽荡漾开来。 萧启言只觉苏珞面上的平静刺痛了他的心,慌乱的神情蓦然平静了些。 他扯了件衣裳围在腰上有些狼狈地翻身下床,蹙着眉咳了两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珞勾唇,直起慵懒娇躯,迈步进了屋,自梳妆台的抽屉中取出一盒女士香烟,打火机刚音儿一响,她优雅点燃,夹着香烟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瞧着不知所措的萧启言吐出一缕烟雾来。 苏珞的动作从始至终优雅高贵,迷人妩媚。夫妻三年,萧启言竟从不知妻子还有这般蛊惑人心的一面,他愕然间,苏珞已绕过他行至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不着寸缕的高莺莺。 被苏珞淡漠,甚至含着一丝笑意的眸子盯着,高莺莺本得意的眼眸迅速闪过慌乱和惧怕来,她觉得苏珞那眼神就像在瞧一头供人围观待宰的母猪,她不安地扭了下身子。 苏珞又吸了两口烟,烟雾迷蒙中高莺莺瞧见苏珞竟笑了起来,道:“小保姆,副市长上起来滋味爽吗?和别的男人一样吗?” 苏珞言罢,萧启言的面色瞬间黑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青,俊雅的面上再无一丝文气儒雅。 苏珞那话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比供富婆们取乐的牛郎还不如,他拳头紧握,喉咙发堵。 高莺莺惊惶地瞧向萧启言,可他连眼角都没扫她一眼,只紧紧盯着苏珞看,好像她的脸上生出了一朵花般。 高莺莺尚未言语,苏珞手中吸的火红的香烟已往她的脸颊上按去,高莺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眼中只剩下那一点闪烁的火苗。那火苗一点点靠近,她已感受到了火的灼热,尖叫着喊了起来。 “启言!” 萧启言闻声却蹙眉,沉喝一声,“闭嘴!” 瞧着高莺莺瞬间惨白扭曲,不可置信,痛不欲生的脸,苏珞咯咯笑了起来,靠近的烟头移了开来被她随手丢弃,放肆扔掉了什么不好的情绪,苏珞神情平静舒缓下来,几乎悲悯的瞧着高莺莺,道:“碰你,我怕脏了我的手。你瞧见了,这就是男人,上一刻和你缠绵悱恻,下一刻便能冷若冰霜,你以为你赢了?岂不知这个男人,我已不要了,喜欢你收走好了。” 萧启言蹙眉,苏珞已不看高莺莺那张屈辱的脸,直起背,回身瞧向萧启言。 萧启言忙舒展了眉头,却道:“珞珞,你一出差便是两个多月,我是个正常男人,她勾引我,今日我又喝了些酒,便珞珞,你相信我,男人逢场作戏都当不得真,这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我爱你!只爱过你一人,以后万不会再做这样的事,这个贱女人在你我眼中又和阿猫阿狗有何区别,给些钱打发了便是。你想怎样我便将她怎样,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萧启言的脸上是真挚和歉意,眼中是害怕和忏悔,似苏珞不原谅他,他下一刻便会万念俱灰一般。 苏珞只觉一阵恶心欲呕,盯着萧启言却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笑着,高莺莺却惊了,喊道:“萧先生,我我是真心仰慕您的,您不能这样对我” 听到她的叫声,萧启言面露恼色,他几步上前扯落了白布条,沉喝一声,“闭嘴!滚!” 高莺莺不敢再吭声,忙寻了衣物蔽体,怯怯的站着,眼中蕴泪,一副小百花的可怜模样。 苏珞缓缓止住了笑,目光在她和萧启言的身上扫了两下,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翘腿抱胸,歪着头道:“萧启言,眼光不错嘛,你们两个才是绝配的一对,你要表深情似乎找错了对象。” 萧启言眉头蹙的更紧,见他还欲言,苏珞却没了耐性,摇晃了两下手机,道:“你的那声我爱你,我听多了,耳朵都起茧了,不愿也恶心再听到。萧启言,是你现在就带着你的女人净身出户呢,还是等我找了律师帮你滚出去?” 苏珞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和妥协,萧启言蓦然僵住,不置信地盯着苏珞,对于妻子的决绝和淡漠,他竟觉得伤痛和愤恨。 和苏珞恋爱一年,结婚三年,他对她不可谓不好,可却也从不闻她说爱他。知她一向冷情,他以为她只是不善于表达感情,心里却还是爱着他的,没想到她这样的反应分明就是没将他放在心上! 萧启言面上烧起怒火来,他欲吼,可苏珞已抢先一步开了口,淡淡地道:“萧启言,现在是你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你。你已被提名市长候选人,有望成为最年轻的市长,倘若不想之前的努力,拥有的名望地位都付诸一炬,你大可继续满口喷粪,不然现在c马上c立刻,带着你的女人给我滚蛋!” 她说着又摇了下手机,萧启言满腔的话堵在喉咙口,俊面狰狞起来,半响他终是咬牙,道:“我走!” 苏珞满意一笑,见他不动只盯着她手机瞧,便道:“你净身出户,拟好了离婚协议,签上字明日一早我便要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它。” 听到苏珞的条件,萧启言不过又咬了下牙便恨声道:“我知道了。” 苏珞这才将手机扔了过去,萧启言当着苏珞的面拆出卡,愤恨地掰断,捏在掌心,神情又爱又恨,复杂异常地盯了苏珞一眼,转身大步出屋。 见他身影到了门口,苏珞扬声,“萧启言,忘了告诉你,刚才那录像我传出去一份,倘若离婚协议你叫我不满,或是晚送到一分钟,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将它传地满世界皆知。我苏珞一介商人,不怕丢脸,也不介意博取些社会同情。” 萧启言身子一僵,回头紧盯苏珞,恨声道:“你便那么急着和我脱离关系?你到底可曾爱过我?” 他吼罢见苏珞不回答,只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到底没了气力,转身而去,身影有些萧索颓败。那一直瑟瑟站着的高莺莺也忙跟着溜出了屋。 房中恢复宁静,苏珞目光移向床头挂着的婚纱照,男子儒雅如玉,挺拔英俊,女子温婉可人,端方利落,一个是年仅二十六便升任副市长,英俊倜傥令多少女人为之疯狂的政坛新星,一个是名门之后,苏氏集团的娇俏掌门,金玉姻缘,羡煞无数人,聚焦多少目光,如今不过一个初中毕业的小保姆便敲碎了这一切。 苏珞摸了摸心窝,竟发现那里有些悲伤疼痛,随即她自嘲一笑,“苏珞,为这种男人,你真t犯贱!” 言罢她起身,点燃打火机,火苗一窜扔到了床上,床单被罩迅速燃烧,烟雾腾起。她的东西,别人碰了,便毁掉,苏珞行事一向如此。 望着一点点被火焰吞噬的床被,苏珞唇角扯出一抹倔强的笑靥来,却突觉小腹一阵抽疼的紧缩,有微热的黏稠液体从身下滑出,像是生命也随之在流逝,她眼前一阵发黑,双腿发虚,茫然低头去瞧,眼前一片猩红之色已沿着小腿蜿蜒在地板上。她蹙眉扶住床栏,颤抖着手指拨动了手机 一个月后,装潢古朴雅致,却又不失豪华简约的办公室,苏珞慵懒地依在沙发上,手中晃着红酒,目光落在前方电视屏幕上。 “近期,我省展开了一场力度前所未有的肃贪风暴。数十名县处级以上官员纷纷落马。今日上午十点十三分,时任xx市副市长的萧启言被纪委双规,据悉,其在胜任xx市委常委c常务副市长期间,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谋取利益” 主持人的声音平板无波,画面上萧启言正在施政讲话,却被打断请出,面色铁青,目光惊慌,身影狼狈。 苏珞没有继续看,关掉电视,闭上了眼眸,手指抚上平坦的小腹,清秀眉宇间闪过一丝楚痛。 一日夫妻百日恩,原本她只意在离婚,并不想将事情做绝的,一个不知操守为何物的丈夫她苏珞看不上,还丢得起! 只是萧启言不该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那个不知何时到来的孩子,甚至尚未成型便离开了她!粘稠温热的血沿着双腿往下淌,那种痛彻心扉的恐惧感如跗骨之蛆缠绕着她,那是任何一个母亲失去孩子都走不出的梦魇,叫她如何不恨! 苏珞眉宇间闪过一抹楚痛,狠狠闭上了眼睛。 “听说了吗,萧副市长落马都是被苏珞背后捅了刀子,这妖女真够狠的!” “本来萧启言是最有可能升任市长的,如今到便宜了赵市长。要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哪个男人能不偷腥,苏珞确实狠了点。” “苏珞年纪轻轻,不仅撑起了家族企业,还自创了两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哪里都吃得开,被媒体赞为最美丽优雅的创二代,能没点手腕?瞧瞧,玩的萧启言落马,人家半点事儿没,事业还更上一层楼了。” 苏珞站在养生会馆的走廊上将大厅中几个标榜名门闺秀的议论声听的清楚,见一旁会馆经理紧张地瞧着自己,她勾唇一笑,继续迈步。她苏珞行事,人若犯我,十倍偿之!爱评论便评论去吧。 大厅中所有声音戛然而止,苏珞只淡淡瞥了几个神情尴尬的女人们一眼,笑着道:“我倒不知几位平日背地里如此关心我,不过这庸人身上无是非,谁叫我苏珞这么高富美,高大上呢,招人眼也是难免的,只是,这到底是公众场合,几位还是莫太聒噪的好” 苏珞说着,迈步出了会馆,身后几女面色赤红,神情各一却莫敢再言。 坐上车,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苏珞瞧去,是苏阳打来的。她蹙了下眉,接了电话就听那边传来弟弟焦虑担忧的声音。 “姐,你离婚这么大的事怎不告诉我,那混蛋竟敢欺负姐姐,我这就回国” 苏珞侧头避了下,打断他,“姐没觉得这事儿很大,所以才没告诉你,为那种男人姐姐不愿多费心思和功夫。”不待弟弟再言,苏珞便又道,“乖,姐来电话了,先挂了哦。” 新打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赵市长,苏珞按了接听键,那边传来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为何拒绝我的约会,不能给个机会吗?我是真心倾慕于你” 听到真心倾慕,苏珞忍不住撇了下嘴,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雅含笑,“多谢青睐,可听闻赵市长风流倜傥,从不乏红颜知己,赵市长不怕成为第二个萧启言?” 电话那边片刻静默,很快又响起了低沉的笑,“罢了,你这样的女人我确实驾驭不了,萧启言的事谢谢了。” “我报私仇,无需你谢。”苏珞言罢便直接挂了电话,发动车子往公司驶去。 她停好车,刚下车却有一个面上蒙着丝巾的女人突然从一旁的柱后冲了出来,一面挥着一个瓶子扑向她,一面尖声叫着。 “苏珞,我弄死你给启言报仇!你这个蛇蝎贱女人,根本不配做启言的妻子,我才是真爱,我才是真正爱启言的!你去死!” 那女人冲来,丝巾掉落,神情狰狞赫然便是高莺莺,她瞬间到了近前,拔掉瓶盖便往苏珞脸上泼。 苏珞目光一凛,闪身直接迎上,电光间她身子已欺近高莺莺,双手抓住她握着瓶子的手腕,用力一掰,毫不犹豫地狠力一甩,那瓶中液体尽数往高莺莺面上泼去。 伴着高莺莺的惨叫声,却也有一把刀呲的一声没入了苏珞的心窝,苏珞低头,只见高莺莺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匕首。 她万没想到高莺莺为了萧启言竟能做到这一步,两手准备,非置她于死地!她一直觉得女人不必为难女人,男人出轨,小三固然可恨,归根结底在于男人可恶。她的骄傲使她不屑对付高莺莺,却不想竟错的彻底。 苏珞眼前迷蒙起来,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猛地拔出身上的匕首踉跄着送进高莺莺的身体。 意识陷入黑暗前苏珞不由地想:td,平生最厌圣母,原来你苏珞才丫最大一圣母!若有来世,愿化身鬼厉,欺我者,老弱妇孺必还之,负我者,不择手段送地狱! 她没有看到一道微蓝的光倏忽从她右脚踝挂着的脚链中散出,一瞬间光芒闪烁笼罩了她和高莺莺所在之处,接着那光又倏地一下被吸了回去,人声鼎沸向这边而来,那链子却再无一丝动静。 ------题外话------ 这是一个一不小心女主和小三一起穿越的故事,大家不要着急,女主死的冤枉,咱前世没虐够本,穿越吸取教训继续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2 都穿越了 大丰天玺十一年初夏,京都洛城,定安侯苏府。 清晨阳光刚刚普照大地,已有了暖洋洋的热度,定安侯府被修剪的精致葱翠的花木映了阳光一片生机勃勃,令人望之赏心悦目,心情愉悦。 本是美丽的一日,可府中却充斥着一股阴郁气息,下人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开始一天的忙碌,不时往晚风院的方向望上一眼。 晚风院中,二三十个丫鬟婆子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她们都是伺候三小姐的,前天落日后三小姐不慎落水,夏初落日后的湖水还冰冷刺骨,三小姐被捞出来虽是没溺死,可当下便病倒了,到现在已发热晕迷了一日两夜,早上太医摇着头叹息着离开后,屋子里便一直传出大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们都知道,三小姐只怕是不成了。 三小姐是大夫人头一个孩子,也是定安侯世子的嫡长女,自小就备受宠爱,是侯夫人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儿,世子爷和大夫人的掌珠。如今她不慎落水身亡,只怕她们这些伺候着的下人都要跟着陪葬了。 以前侯府的奴才们都羡慕晚风院当差的,只道三姑娘身份尊贵,又亲和良善,打赏丰厚,争着抢着往晚风院,哪怕当个粗使奴才。 如今晚风院当差的婆子丫头们却成了同情的对象,个个面如死灰,瑟瑟发抖。却在此时,织锦绣花开富贵的门帘被猛地拉开,大夫人白氏鬓发散乱,满脸泪痕的冲了出来,怒声指着一院子跪着的下人道:“还留着这些没用的废物干什么,给我拉下去狠狠的打,一人五十板子,叫了人牙子统统发卖出去!” 五十板子那身体弱一些的,当场就要被打死,即便是身子好扛了过去,卖出了府,缺医少药也是九死一生。就算是命大,那犯了错被主子发卖的奴才也没有好去处,一辈子都要暗无天日,生不如死。 登时院子里跪着的丫头婆子们哭声,求饶声一片,有那胆小的已小便失禁,不堪打击地晕厥了过去。 “夫人饶命!三姑娘落水真和奴婢们没有关系啊!夫人” 哭喊声震天响起,大夫人面冷如霜,双眼通红地盯视着院中下人,狠声道:“疏忽职守还有脸哭求,还愣着干什么,统统堵了嘴给我拖出去打!” 院中垂首侍立的下人们见大夫人怒不可遏,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长叹一声,也不敢再求情,利索地上前拖人,一时间院中乱成一团。 就在此时,一个穿水红色比甲的大丫头冲出了屋子,满脸惊喜地冲大夫人喊道:“夫人,夫人快进来看看,三姑娘又活过来了,三姑娘睁开眼活过来了!” 大夫人一愣,转瞬恍然过来,惊叫一声便往屋中冲去。 三姑娘从昨日夜里起便喂不进汤药了,听闻早上请太医那阵已没了气息,怎么这会又睁开眼了?! 院中登时一片沉寂,众人都惊呆了,接着那些要受罚的丫头婆子们才纷纷惊喜地跪地磕头感谢起菩萨佛祖来。 “老天保佑,三姑娘醒过来了,咱们的命保住了!” 内室,拔步床上一个面色苍白,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躺在床上,正睁着迷蒙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四周,正是三姑娘苏瑛莺,大夫人跌跌撞撞奔进屋中,一眼果见没了气息的女儿醒了过来,哭喊着便扑了过去,一把便将其抱在了怀里。 “我的儿,你可算醒了过来,我狠心的儿!” 大夫人哭的伤心,而被大夫人抱着的苏瑛莺却猛然推开了大夫人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尖叫着,“啊!我的脸,我的脸!” 大夫人被女儿推开,看着尖叫着捂住脸的女儿一阵惊愕,片刻才恍过神来,忙忙安慰着道:“没事,没事,你的脸没事,不过是落进荷塘时被石头划了两道,很快就能好,不会留下疤痕的,莺儿还是我们定安侯府最漂亮的姑娘,别怕,别怕。” 手触在脸上,光滑而柔腻,且只左脸颊处有微微的刺痛感。她不是被苏珞反手泼了一脸的硫酸吗,可这张脸明明还是好好的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这满屋子的古装女人,这古色古香,奢华富贵的屋子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个自称母亲的美妇人又是谁,她说什么?定安侯府?最漂亮的小姐? 高莺莺慢慢放下捂在脸上的手,整个人都惊呆了,心里模糊地有个念头闪动着,因这个念头她整个人都惊喜地微微颤抖起来。 穿越?难道老天开眼,怜惜她真让她重生穿越了?!那只有电视剧和小说里头才有的事情,真就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高莺莺急切地转动着眼珠,又观察了几遍周围,双手狠狠地篡了篡拳头,感受到指甲扎进肉里的锐痛,这才压抑着满腔的兴奋和惊喜盯着大夫人,颤抖着道:“母母亲,我的头好痛,我怎么什么都记不清楚了,母亲,我这是怎么了,我要镜子,我要看镜子。” 大夫人眼见女儿张口,一脸急切,忙拉着她的手安抚着,“没事,没事,你吃了凉水又发烧了一日两夜,如今刚醒来,脑子一时糊涂着也是有的,别怕,快,去请太医回来,魏紫,给三小姐拿镜子来!” 侍立在床边穿水红色马甲的丫头魏紫忙应了一声很快便拿着一面靶镜双手呈给坐在床上的三姑娘。 高莺莺一把夺过靶镜,借着清晨明亮的阳光,只间那铜镜中映出一张小小却清丽异常的脸孔来,眉目如画,琼鼻樱口,鲜嫩漂亮的亦如一朵初露的新荷,清雅高洁,虽不似前世那般狐媚相,但却比前世美丽了岂止十倍,简直就是大妇们眼中最爱的那种清丽绝俗的端庄样貌。 前世苏珞就以端庄清丽,气质出众而饱受赞誉,如今自己这张脸简直比苏珞好了数倍,不,好了百倍不止! 高莺莺忍不住露出得意欢喜的笑容来,大夫人见之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我的儿,母亲怎么会骗你,你的脸是当真无事,还是那样国色天香,花容月貌。” 高莺莺放下靶镜,娇嗔着拉起来大夫人的手,转动着眼珠,嘟嘴道:“母亲,你又取笑女儿了!女儿才受了惊吓醒过来,你就这般,女儿可不依!” 她说着投进大夫人的怀里撒娇起来,平日这个女儿最是端庄稳重,被太夫人教导的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何曾这般撒娇过。大夫人一愣,随机心下一阵高兴,哈哈笑着,道:“这病了一场倒是知道亲近母亲了,好,好!” 一旁魏紫见大夫人高兴起来,犹豫了下,笑着道:“夫人,如今三姑娘也醒了过来,您看外头的下人们是不是” 大夫人闻言蹙起了眉,脸上浮起一层怒气来,道:“我将三小姐交给这些奴才,她们竟敢玩忽职守,致使我的儿落水差点没命,如今三小姐虽是醒了过来,但死罪难免!” 高莺莺闻言一愣,心下一动,问询地看向魏紫,问道:“怎么了?” 三姑娘平日最是和善,一下子发落这么多的下人,到底太伤阴德,如今三姑娘醒了过来,劝大夫人两句,大夫人一准便也消了气,那些下人们虽说该罚,但也不至于一死,重惩打个二十板子也就罢了,毕竟三姑娘是自己贪看景致,不小心落湖的,说起来也怨不得下人。 魏紫想着便笑着福了福身,道:“三姑娘掉进池塘里,被救上来后就一直晕迷不醒,今日早上有些不大好,夫人伤心不已,方才已经下令要将魏妈妈,竹叶还有这晚风院里伺候三姑娘的丫头婆子们都发落了去” 高莺莺闻言垂下了眸子,听说古时候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有奶妈妈,还有贴身伺候着的一群丫头什么的,想来这魏紫提的的什么魏妈妈和竹叶就是这类人。 她不是这什么定安侯府的三姑娘,甚至连三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对这个府邸更是一无所知,这会儿还能靠着病情糊弄一二,可难保不被人识破身份。尤其是这些贴身伺候的奴才们最熟悉三姑娘,万一识破了她古人最是迷信,她好不容易重生了,可不想被当成什么妖孽烧死,最好是能换上一批新人贴身伺候着。 再说,那个三姑娘确实是死了,这些下人们要被发落也是应该,可不管自己的事,自己凭什么要给她们求情? 这般转念一想,高莺莺便打了个哆嗦,咬着唇,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往大夫人的怀中藏了藏,道:“女儿晕迷着一直做噩梦,梦到一片白茫茫,怎么也找不到母亲女儿落进冷冰冰的湖水里,喊破了嗓子,一直挣扎都没有人来救我,母亲,女儿女儿差点就死掉了” 高莺莺说着已是落了泪,大夫人心疼不已,忙将其搂进怀里,怒目瞪着魏紫道:“我儿醒了过来,那是我儿命大,这些下人伺候的不好,咱们再换。别怕!去,都拖下去,按我吩咐的统统发落了!” 魏紫只觉今日的三姑娘和平日极为不一样,但见大夫人满面欢喜,也不敢深究,更不敢再劝,只诧异地望了藏在大夫人怀中的高莺莺一眼,才又犹豫着道:“是,夫人。还有竹枝她将三姑娘从湖里救上来也病倒了,方才小丫头禀报,竹枝今早也有些不大好,如今还晕睡着,夫人看要不要给竹枝请大夫?” 魏紫话音刚落,躲在大夫人怀中的高莺莺便猛地抬起头来,面色发白,满脸紧张,死死盯着魏紫道:“竹枝是和我一起落水的?她说是她救了我吗?她到如今还晕迷不醒?她还说什么了?她是不是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魏紫被高莺莺急切的追问弄的一怔,一时无话,倒是大夫人拍着高莺莺的手,道:“是婆子们听到湖边有声音跑过去看,就瞧见竹枝拖着你上了岸,竹枝没卖身时,家在渭河边儿,会水性,自是她救你上岸的。竹枝一上岸也晕了过去,到这会儿也没醒来,她是你的大丫头,这回虽然你落水她也脱不了疏忽之责,到底也算有些功劳,将功折罪了。母亲知道你最是良善心软,对身边的丫头们也宽和,要是不舍得竹枝,母亲便扔叫她留在你身边伺候着,你别急,母亲现在就给竹枝请大夫,你刚刚醒来” “母亲!” 大夫人白氏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高莺莺一声打断,她望去,只见平日温婉端庄的女儿面上满是惊疑不安,焦躁怨恨之色,显得极为狰狞,白氏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高莺莺此刻心里也如面上神情一般翻江倒海起来,那个什么叫竹枝的丫头是和这具身体的主人一起落水,一起晕迷的,而自己是和苏珞那个贱人同归于尽的,如今自己在这具三小姐的身体里面重生了,那么苏珞呢,她会不会也来到了这里,会不会是重生在了那个叫竹枝的丫头身体里面?一定是这样! 苏珞,苏珞,这简直就是高莺莺的梦魇,她如今好不容易重生了,托生了一个富贵命,可以重新开始,她绝对不能容许任何人破坏掉这一切,尤其是苏珞那个贱人! 高莺莺的拳头握了起来,面上狰狞之色更甚,她烧红着眼睛盯向大夫人,尖声道:“母亲,女儿想起来了,是竹枝,是她将女儿推进水里去的,她要女儿的命,母亲!” 大夫人闻言大惊失色,魏紫几个伺候在屋中的丫头们也都面露惊异地看着坐在床上正一脸狰狞的三姑娘。 竹枝是三姑娘的贴身大丫鬟,从六岁到三姑娘身边伺候,如今已经有八年了,平日对三姑娘最是忠心,怎么可能推三姑娘下水,更何况若是三姑娘说的这样,竹枝又怎么会跳进水里施救,这三姑娘怎么从醒来后就古里古怪的。 丫鬟们心中惊异,大夫人却爱女心切,一听高莺莺的话便面色大变,恨声道:“真是竹枝这个贱婢做的?她为何要这般!” 高莺莺心念急转,道:“母亲不知道,竹枝她喜欢上了外头一个男人,那人根本就是个酒徒赌徒,女儿知道这事一直劝说竹枝,可她她不仅不听劝,还偷着拿女儿的私房银子出去接济那人,女儿一直不敢告诉母亲这事,更不敢让任何人发现此事,那日女儿会去湖边也是想着避开人再劝解下竹枝,谁知道竟和她发生了争执,竹枝一气之下,竟然就丧心病狂地将女儿推进了湖里去,至于她后来救女儿上岸,不过是她觉着女儿已经救不活了,这才为了脱罪拉女儿上岸罢了。母亲,像这样的奴婢,不立刻打死,以后任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到女儿头上了,母亲女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包庇这样的下人了,母亲这回无论如何都要为女儿做主,女儿再也不想看到竹枝!” 大夫人听的双眼冒火,尖叫着道:“去!把那个贱婢给我拖过来!” 大夫人话音刚落,高莺莺便颤抖了起来,叫着道:“我怕,母亲我怕,我不要再看见她那张脸,母亲不知道我在湖里头沉浮,看见她那张冷漠的脸有多害怕,母亲,快快打杀了她,快打杀了她,不要多问了,我不想再听她狡辩!母亲!” 大夫人见女儿抖如筛糠,忙将高莺莺抱进怀中安抚,哪里有什么不答应的,当下便怒声道:“还不快去,将竹枝拉出去直接打死!去!” 魏紫等几个丫头婆子早已听的目瞪口呆,此刻被大夫人厉声呵斥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多想,忙忙应着奔了出去。 片刻院子里便响起了一阵喧哗声,似有女子尖利的叫声,很快就有消弭无声了,过了一会儿,魏紫匆匆进了屋,福了福身,禀道:“回夫人的话,竹枝受了二十来杖,没能受过去,已经去了,竹枝是外头买来的,也没家人,这尸身” 大夫人回过头来,冷声道:“签了死契的丫头,没就没了,去官府报一声,这般害主的贱婢,尸身就该曝嗮三日,难不成还想主子赏一副薄棺?我们家是积善之家,暴尸就算了,尸体丢到城外乱坟岗。” 言罢,大夫人回头又抱着瑟瑟发抖的三姑娘安抚起来,“别怕,别怕,都过去了,那贱婢已经死了。” 高莺莺躲在大夫人怀中,不由露出了松快得逞,阴毒舒心的笑意来。从此她再也不是那个卑微地只求做个小三的小保姆,她也有了傲人的身份,更有了可以轻贱别人的资本! 苏珞,那个狠辣的女儿,你不是骄傲吗,不是能耐吗,但愿你到了阴曹地府,永世不得翻身! 与此同时,离京城千里之外的穗州知府苏府,一座破旧的小院落中,当苏珞第三次睁开眼睛,看到的依旧是头顶那灰扑扑的鹅黄纱帐时,她不由怅然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是无神主义者,尼玛,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题外话------ 素素保证,我们的珞珞绝对是个凶残霸气外露的女主,文文也是一对一绝对又爽又宠的甜文,亲们放心跳坑,多多支持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3 坑爹啊 苏珞蹬了蹬绵软的双腿,再次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转了转脖颈,身下躺着的是雕花鸟鱼虫图案的庞大拔步床,虽有些地方已经脱了漆皮,很陈旧,但却也更见古色古香,且苏珞一眼便认出这床是极名贵的酸枝木所制。 目光穿过屋中摆设简陋却古朴讲究的八仙桌,春凳和妆台,落到糊着窗纸的菱花格子窗上,苏珞很清楚眼前这一切都货真价实,并非剧组演古装戏的道具。 更何况,她还记得,意识陷入黑沉前那把插在自己心窝的刀,然而她现在除了喉咙有些发干,身子发热,感觉极度虚弱外,心房却完好无损。再瞧着自己明显缩水的身子,苏珞恍然接受了借尸还魂的荒谬事实。 这么说方才她意识半清半昏时那些充斥在她头脑中浮光掠影般的讯息都是这身体残留的记忆? 这般想着,脑中便适时蹦出些讯息来。她是穗州知府苏家的庶出女儿,在家中依齿轮排第三,芳龄十四,闺名取的是璎珞二字。 苏璎珞,只比苏珞多了一个字,这是否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苏珞不适应地抬起虚软的手臂,这身体的手比她前世要粗糙的多,可也白皙芊芊的多,皓腕上挂着质地一般的玉手镯,她恍惚地想着: 苏珞,苏璎珞她的字典里从没有伤春悲秋,无病呻吟这些负面的词,不管为何她会穿越至此,从今以后,她会成为苏璎珞,在这个异世像前世一般遇人杀人,逢鬼诛鬼,佛阻弑佛,不想委屈求全,那便必得杀出一片天地来,唯我独尊! 却于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拉扯声,接着一道哀求声打断了苏珞的沉思,那声音入耳,苏珞不,苏璎珞当即便得到了身体残存记忆的提示,是她的乳娘云妈妈。 “劳妈妈好歹将我们姑娘病了的消息通报夫人一声,如今姑娘已病的人事不知,两日水米不尽了,这若是再不给请个大夫来,姑娘只怕妈妈最是慈善,就看在我们姑娘原就命苦,从小没姨娘生母可依靠的份儿上行行好,奴婢给妈妈磕头” 咚咚的磕头声传来,接着是一个含笑的声音生生截断了云妈妈未完的话,只那笑却是讥笑,说出的话更是冰冷刺人,没半点悲悯人性。 “别介啊,我要你给我磕头有什么用?一不能当饭吃,二不能当衣穿。里头那位不过是个外室生养的,连着府中婢生的庶女都不如,夫人心慈怜惜,给她说得好亲事,非但不领情,还好死不死要和夫人叫嚣,不过一个破落户还真将自己个儿当成那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不成? 呸,还痴心妄想跑去勾引表少爷,苏家的颜面都被她丢尽了。夫人没缢死她已是仁慈,夫人好心,让她嫁去做官太太,她倒好,还演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来了,狐媚子生的骚蹄子装贞洁烈女,也不怕平白笑掉人家大牙!如今夫人赏你们在这儿住着已是菩萨心肠,还想到府外去请大夫?也不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够不够格儿。今儿夫人做寿,你们趁早知趣儿点,找大夫?没得晦气!” “奴婢没有守好三姑娘让姑娘冲撞了世子爷,奴婢该死,姑娘她已经知错了,妈妈,好歹姑娘也是老爷的血脉,便这么病没了,于夫人面儿上也不好看啊,传出去要是坏了夫人嫡母的名声” “啪!啪!” 下一刻,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云妈妈的话戛然而止,躺着的苏璎珞眯了下眼,两汪秋水眸子似雪落浮冰,锐芒一闪。 “好一对黑心肠的主仆,不说自己拎不清身份,贪得无厌,自取其辱,倒赖夫人不慈!当初夫人就不该同意你们这对奸猾的主仆进府,放任你们在府外自生自灭才对! 我告诉你,三姑娘和刘大人的婚事已板上钉钉,只要三姑娘还有口气儿在,就算是抬也要进刘府的门咽气儿,你还是趁早叫三姑娘认命正经,莫说装死,便是真死了也是没用!” “我们姑娘是真的病重了,求求妈妈行行好” 云妈妈又哭了起来,乞求声不断传来,屋中苏璎珞却闭了眼睛,努力从记忆中理清头绪。 原来这苏璎珞是穗州知府苏定文外室生养的女儿,四岁时,生母因生弟弟血崩过世,这才和弟弟一道被老爷领回了苏府。 苏定文竟置有外室,而且还是青楼妓女出身,且孩子都养这么大了才带回家来,其夫人苏宋氏自然心恨难抑。碍于妇德,她不得不允了这一双儿女进门,可想而知,苏璎珞姐弟进府自然被宋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苏璎珞进府十年,宋氏费尽心思不仅将她养的怯弱怕事,无能愚蠢,最是糊涂的性子,并且一闲暇下来,就变着法儿地以折磨苏璎珞为消遣娱乐。 苏璎珞不敢反抗,每日打掉牙往肚里吞,熬着日子。如今她眼见就及笄了,嫡母却一点给她议亲的意思都没有,看样子竟是要生生误了她。 苏璎珞原本能忍着受着,不过是奢望有一日长大了出嫁了,哪怕是说个贫寒门户,也算有了自己的家,熬到了头。可如今才知到底是她太单纯,将嫡母想的太心善了。 奢望成了泡影,年幼的弟弟也依靠不了,以后真要这么暗无天日地过下去,连个头儿都看不到,苏璎珞慌了,日日地以泪洗面。 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兔子急了也咬人。见实在没了活路,苏璎珞和乳母云妈妈才动起反抗的心思来,倒真被这对软弱的主仆想到了一个法子。 却原来宋氏出自京城的定远伯宋府,其家中嫡亲的大姐嫁进了平邑侯府,做了侯夫人,其嫡长子平邑侯世子乔恩岷奉母亲之命前来穗州府给姨母宋氏贺寿,如今正客居在苏府望春院中。 听闻这个平邑侯世子很是温文尔雅,丰神俊朗,文采斐然,可谓青年才俊的代名词,而宋氏也对这个侄子非常宠爱。 苏璎珞人虽怯弱没用,一副皮囊却肖似生母,其生母曾是名动江南的花魁,容貌自是顶顶好的。云妈妈便想着,倘若苏璎珞能得平邑侯世子青睐,给乔恩岷当个妾室也是好的。 想必乔恩岷求到宋氏面前,宋氏也不会拂侄子和平邑侯府面子的,到时候她即便不愿就此放过苏璎珞也得放手。苏璎珞真要进了平邑侯府,对其弟苏景华也是个助力。 苏璎珞是个没主意的,听云妈妈一提,左右已走投无路,想了想便一咬牙拼了! 许是这对主仆平日实在不顶用,宋氏根本没防备两人会突然反抗,竟就真让苏璎珞寻机接近了乔恩岷。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后乔恩岷给姨母请安时,便试探般向宋氏提了下苏璎珞,宋氏一听脸就黑了,敷衍过乔恩岷,没两日便给苏璎珞说了一门亲。 却是给苏老爷的上峰通政使刘望山当继室。这刘大人今年五十又八,比苏璎珞的父亲苏定文还要年长二十岁! 苏璎珞花一样的年纪,怎能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当夜便干脆一根白绫上了吊,好在被云妈妈发现的及时抢救了回来,却以忤逆嫡母之罪被扔到了荒院闭门思过。 苏璎珞本就万念俱灰,这下子更是发起高烧来,其结果便是正牌的苏璎珞熬了两日香消玉殒,再睁开眼那躯体中已是来自现代的强悍灵魂——苏珞。 忆及这些事来,重生的苏璎珞有些暴躁,没想到她前世被小三所害,重生后竟变成了小三的产物,这还不说,本尊居然是因立志要做小三不成,绝望自戕的主儿 老天爷啊,有你这么玩人的吗! “啊!”璎珞正理着思路,突闻外头传来一声惨叫,正是云妈妈的声音。 ------题外话------ 晕头转向中感谢秋心自在含笑中一箩筐的钻钻,感谢应怜荷,月夜子玦,潇湘水无尘c涟漪zl6822c凤加异的花花和钻,亲们不要送了,收藏个,留着以后看文素就很满足咧,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4 第一战 云妈妈的声音传来,苏璎珞的心便蓦然一缩,有股隐隐的酸涩揪疼传遍全身,她知道这是这具身体的残留意识在作祟,不由蹙了下眉,拖着虚弱的身体下了床。 云妈妈是本尊的乳娘,也是这府中唯一给了本尊亲情温暖的人,即便不为这份情意,她的人也不容别人欺辱一星半点! 前世时,她苏珞护犊子可是出了名的,更何况,如今苏璎珞的处境,别人给上一拳倘若再无声无息地生受了,以后她也甭想再在苏府内宅里活了。一味退让,只那些跟红顶白的奴才便能将她撕成碎末。 六月初夏,一夜细雨,清晨朝阳初升,天霁云开,云蒸霞蔚,此刻太阳已高挂,空气中却还涤荡着迷濛烟色,水雾氤氲。 苏璎珞靠在门板上,冷眸瞧着院中。 这是个荒芜的院落,荒草长满了院角,院中地上铺着的青石砖头不少都缺损翘起,因淋了雨,显得泥泞起来,此刻云妈妈就跪在院门不远处,正拉着一个婆子满脸泪水地哀求着。 云妈妈满身泥污,脸颊红肿,五指印子分明,腮边蜿蜒一丝血迹,万分凄惨。而那婆子穿着一件墨绿色湖绸比甲,正撕扯云妈妈的头发欲将她推开,她手腕上挂着一只盈绿的镯子,瞧着那玉质水头竟比苏璎珞腕上的镯子好上数倍,更不肖说婆子头上插着的那一双在朝阳下熠熠生辉的赤金喜鹊登枝簪子了。 周大家的!人称宋妈妈,大夫人陪嫁周大的媳妇,内院管事婆子,宋氏身边的得力人。也是她想要杀鸡儆猴最合适的人选。 很好,真的很好呢! 待脑子中闪过这些讯息,苏璎珞勾了下唇浅淡地笑了。 “妈妈,求求你” 云妈妈还在哀求,声音凄切,宋妈妈却毫不心软,扯着云妈妈的发髻揪着她的头发将人往远处撕扯,厌恶地嚷着,“快给老娘拿开你那脏手” “乳娘” 细弱的声音传来,像天边散不去的烟雨,微薄却打断了云妈妈两人的拉扯,两人随声望来,见苏璎珞一件单薄的夏衫依着门柱怯生生望着这边,不觉皆是一愣。 云妈妈先一步反应过来,爬起身来,连滚带爬地便到了苏璎珞近前,苍老的面容上露出又惊又喜之色来,她生生止住哭声,抹了把眼泪,见确实是自家姑娘站在眼前,并非幻觉,这才眼泪吧嗒吧嗒地又涌了出来,一把将单薄的苏璎珞给抱在了怀中。 “姑娘姑娘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粗布衣裳,有些扎脸,云妈妈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泥土气儿和磕破额头的血腥味儿,可这气息却令璎珞心头一暖,抬手安抚地拍了下云妈妈颤抖的背脊,轻声道:“妈妈,别怕。” 这厢云妈妈还激动不已,感谢老天开眼叫病的奄奄一息的姑娘好了起来,那厢宋妈妈却越发觉着璎珞是在装病避祸,反抗宋氏的安排,瞧着眼前一对抱成一团装可怜的主仆,她也不走了,反转身上了台阶,满脸刻薄和讥诮地冲璎珞敷衍地福了个身。 “奴婢给三姑娘请安,奴婢看三姑娘气色再好不过了,怎就有那无事生非的硬要说三姑娘病的快死了呢。三姑娘听听,这可是一个奴婢该说的话?诅咒主子,这知道的是三姑娘太过慈和,纵的刁奴欺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苏府是那等没规矩的人家呢?” 苏璎珞推开云妈妈,道:“宋妈妈说的是,我是苏府的正经姑娘,以前不懂事,堕了苏府的颜面,以后自是要端起姑娘架子,再不叫苏府因我蒙羞。谢谢宋妈妈提点于我,也谢谢这几日妈妈的悉心照顾。” 宋妈妈不想苏璎珞没像平日一般抖若筛糠,慌若惊兔,竟还镇定自若地说了这一长串的话来,当下便有些发愣,总觉着今儿这三姑娘有些不一样,可又听苏璎珞语气绵软,分明是妥协屈从了,她面上便又露出了不屑,冷哼道:“三姑娘知道分寸便好,这人最怕不本分,本是茅坑一块臭石头非要将自己个儿当成那美玉,岂不平白惹人笑话!” 云妈妈听宋妈妈竟当着苏璎珞的面骂她是块茅坑的臭石头,而姑娘听着竟含笑生生忍了,她的心都揪成了一团,泪涌的更急了。 苏璎珞眼底暗芒一闪,诺诺地道:“妈妈说的是,今儿是母亲的寿辰,想必是宾客满座,母亲那边定然离不开妈妈” 她说罢,恰院外传来一阵喧嚣声,鼓乐丝竹之音,伴着依依呀呀的腔调悠悠传来,听着却是园子中开始唱堂会了,苏璎珞的脸上瞬时浮现出向往之色来,她目光可怜巴巴地透过围墙望向那喧哗之处,喃喃地道:“真热闹啊夫人生辰,一定来了不少富户夫人小姐,这戏唱的真好听,比福生班的杨班主唱的还好呢” 周大家的见苏璎珞像衣衫褴褛的乞丐驻足望着那飘香的酒楼,一脸的小家子气,登时背脊就又直了两分,一股优越感使得她面露不屑,讥声道。 “富户夫人算什么,今儿不仅穗州大大小小的官夫人们都来了,便是自穗州路过的三品诰命黄夫人也专程滞留前来贺寿。那福生班不过小打小闹,今儿这庆生班可是红遍京城的戏班子,连宫里的娘娘都赞过他们的戏。 今儿是大日子,夫人那边确离不开我,三姑娘身子不妥,还是回屋躺着吧。等三姑娘嫁去了刘大人府上,还怕没戏听?依姑娘这狐媚模样,刘大人定像疼心肝护眼珠般疼着三姑娘。” 宋妈妈幸灾乐祸地说罢便欲转身,听她竟和苏璎珞说这些腌臜话,云妈妈气得浑身颤抖,担忧地紧紧瞅着苏璎珞,生恐她有个意外。 黄御史夫人?穗州的各府夫人都来了呢,真好。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苏璎珞含笑上前挡了下周大家的,“宋妈妈先请留步。” 宋妈妈已做好苏璎珞垂泣着晕倒的准备,谁曾想苏璎珞的反应全然不似她想的那样。 她愣住的当口,苏璎珞却突然抬手一下子便拔掉了宋妈妈发髻上的一根赤金簪子。璎珞的动作很快,周大家的无妨之下,便被她轻易得了手。 璎珞两指捻着那簪子,掂重量地晃了晃素腕,瞬间便换了一张面,那张娇俏面容上再不见半点怯弱,若霞光冲破云雾冲宋妈妈笑的一脸绚烂,那双黑黝黝的眸子却瞧不见底,沉寂着令人心惊的凉意,宋妈妈浑身一僵,竟觉一股冷气从背脊冒了出来。 “实心的呢,这金簪得有三两沉吧?做工也精细,啧啧,老爷一年的禄米,俸钱,加上冰炭两敬折合银两不过数百两,妈妈一个奴婢戴这样足金的首饰,呵呵,这可是要招祸事的呢。” 璎珞轻声笑语,宋妈妈却听的浑身渗凉,只她欺负苏璎珞惯了,接着便又怒火高涨起来。 可她面色刚变,璎珞便笑弯了眼,接着竟右手抓着金簪高高扬起,用那尖锐的一端狠狠落下划向了白皙如玉的脸颊。 寒光一闪,接着一道血色瞬间浸出侧脸颊,直延伸到脖颈去,溢出血珠来,斑斑血迹,一线殷红,滴答坠地,狰狞在绝美的脸蛋儿上,至始至终,璎珞看着宋妈妈,面带笑意。 宋妈妈的瞳孔剧烈收缩,惊惧之下脸上褪了血色,云妈妈尖叫一声,璎珞却又是一笑,两步跑下台阶便直冲院外而去,瞬间便没了身影。 她这一系列举动根本没有半分迟疑和征兆,瞬息间已经完成,眼见她身影消失在那扇破败的门板外,宋妈妈才反应过来,面色唰的一下褪尽血色,踉跄着追了出去。 云妈妈整个人都惊呆了,待宋妈妈也一阵风般冲出去,她才惊叫一声也跟了上去。 三人相继远去,却不曾看到,待她们身影不见,两个人竟从院墙一侧的林木中走了出来。 这两人赫然是一对主仆,那打前的少男穿着一件银白色杭绸袍子,腰间系着宝石蓝缎带宽纹镶莹润宝石的腰带,其上缀着碧玉佩,金镂雕花熏香球,足蹬金线祥云纹厚底官靴,因未及冠,只是束了一头墨发,盘成一个纂,插着根白玉竹节簪,身量欣长,虽慵慵懒懒地依着青砖瓦墙站着,但却丝毫不损他的挺拔优雅,端的是富贵逼人,风采奕奕。 再瞧他的容貌,当真是男生女相,眉目如画,桃花眼,悬胆鼻,薄红唇,对男人来说太过精致的五官镶嵌在弹指可破的肌肤上,却因那飞入鬓角的锐利剑眉减了柔美,平添两分男儿郎的英气。 此刻他一双桃花眼正闪动着兴味的光,愈发显得晶灿摄人,薄唇之畔歪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配着那上挑的剑眉,使一张漂亮太过的脸一下子多了三分叫人心颤的邪气和魅惑来。 瞧着苏璎珞三人消失的方向,叶宇轩扬了下眉,道:“啧啧,小白啊,这可真是最毒妇人心,对自己都能下狠手,这女人得有多心狠啊!爷瞧着都怪疼的,那丫头竟还笑的欢,画皮啊,人心不古啊,世风日下啊!” 他连着发出几声感叹,每说一声便用手中折扇拍打一下掌心。 侍卫小白依旧肃着一张脸没搭理他,叶宇轩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又自顾地勾了下唇,道:“不过这丫头倒有几分意思,长的也俏,配给刘望山那老货当继室是不是可惜了点?” 小白这才开口,声音平板地道:“爷怜香惜玉大可讨回去,也免得一朵鲜花生生扎在牛粪上。” 叶宇轩却哼了一声,瞥向小白,道:“没劲!明明知道爷最喜瞧红颜薄命,便似日薄西山,娇花飘零,醉人凄美,偏还说这话气爷,真不可爱!这女人啊,越是漂亮越是心大,不惹人爱啊!” 他说话间随手摘了一朵墙边山茶花,白玉指端一揉,花瓣便掉落从指缝滑下,碎了一地,那唇角的笑意明明绚烂,却莫名透出一股寒气来。 他用帕子擦拭了下指尖,这才扬起纯净的笑来,道:“走,瞧戏去!爷倒要看看这苏府逆来顺受的庶女能玩出什么花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5 恶奴欺主 苏府的花园中,夏日正盛,草木荫郁,蝶戏花繁,红绸高悬。 今日乃是知府夫人宋氏的生辰,虽不是什么大寿,可知府乃一州郡的顶级官员,其夫人过寿,自然宾客满棚,座无虚席。 园子中的空场上早已搭起了戏台,此刻正唱着一出八仙贺寿,那台上扮相极俊的王母甩着水袖唱的婉转。 王母下凡来,鲜花遍地开,一声鱼鼓响,惊动众仙来。吾乃,王母娘娘是也,今日乃是蟠桃盛会,为何不见众仙到来? 下头众夫人们吃着瓜果,手上打着节拍,笑语晏晏,听的兴起。 宋氏也满脸堆笑,正坐在主位上,接受前院过来贺寿的几位公子的拜贺,气氛融洽,完美的似今日晴好的天气。 却于此时,一道哀戚的呼救哭喊声像晴日雷鸣突兀地搅乱了这喜庆的氛围,也截断了台上正唱着的曲目。 “救命!呜呜,妈妈绕过我吧” 伴着一声凄切却清亮无比的哭声,气氛为之一凝,众人惊诧地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单薄纤细的女子突然从左边的花道跌撞着奔了过来,她一面跑,一面惊恐地往后看,竟在众人惊愕的瞬间已奔至了戏台前,接着她惊慌之下双脚一绊,狼狈地扑倒在了所有人的眼皮下。 本面带微笑正受着晚辈敬礼的宋氏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得愣住,待瞧清那跌趴在地上女子的容貌,登时脸上笑意凝结,整张脸都黑云密布起来。 这突然闯进来的除了苏璎珞还能有谁? 此刻她发髻早已散乱开来,落了不少在脸上,淡黄色的夏衫沾满了泥土,脸上挂满了惊恐,一双眸子更是蓄积着晶莹的泪水,无声无息地往下坠,侧脸沾染上了血迹,殷红的血凝在发丝上,贴在秀美的苍白小脸,狼狈的叫人惊诧,却又凄美的令人心惊。 她似惊吓太过,根本没发觉四周的景象,只跌趴在地上,万分恐慌地往身后瞧,似有怪兽在追赶着她。那模样像个被利箭所伤已惊乱失措的麋鹿,又似被烈风暴雨浇打地飘摇碾落的白梨花,叫人瞧一眼便心生怜惜和不忍。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见花道那边又追出来一个妈妈来,那妈妈面色狰狞,神情焦急,目光凶厉,显然这姑娘要逃避的正是追她的此妈妈,想必将她伤着的也正是这妈妈。 宋氏见宋妈妈紧追着苏璎珞冲了过来,本就难看的面色又白了两分,射向宋妈妈的那目光简直能将她生吞活剥了,她迅速冲身旁的高妈妈使了个眼色。 高妈妈自然明白宋氏的意思,忙上前一步,怒喝道:“哪里跑出来的贱婢,惊扰了夫人的贵客还了得,快将她堵了嘴拖下去!” 宋妈妈见苏璎珞跑出院子便感不妙,她追出院子,苏璎珞早已跑出老远,她眼见苏璎珞跑去的方向正是园子这边,当即吓得面色都白了忙慌慌张张地追。她追着,却见前头平素连走路都不敢抬起头的三姑娘竟一面跑,一面不慌不忙地扯乱了发髻和衣衫,一面还不忘回头冲着她怪笑。宋妈妈气得面皮发抖,知道若叫三姑娘这模样被人瞧见,后果将不堪设想,便越发穷追不舍。 谁知她眼见快追上了,三姑娘便加快了速度,一路更是专挑那无人的僻静道路跑,加之今儿婢女们多在戏台子这边伺候,这竟使得她追了一路也没碰上个帮手,倒叫三姑娘引着她冲撞了贵客们。 宋妈妈感受到宋氏射过来的目光双腿都打颤了,听到高妈妈的那声喝,她才惊悟过来,忙冲众客人欠了个身,道:“这贱婢打碎了琉璃盏,自伤了脸,知道闯了祸竟还不服管教,跑过来冲撞夫人们,老奴没看住,夫人们恕罪,老奴这便拉她下去。” 她说着甩了滚圆的膀子一面解下腰上汗巾,一面便朝苏璎珞冲了过来。却于此时,苏璎珞抬起头来,她慌乱四顾,似刚发觉周围景致和人群,面上瞬时闪过惊诧和惊惶来,接着却不待宋妈妈和婆子们靠近便爬起来冲观戏的宋氏等人福身,口中喊着,“奴婢知错,奴婢这便退下。” 苏璎珞说罢便垂下了头,掩饰了唇角一抹讥诮笑意。而宋妈妈和两个婆子已冲到了近前,二话不说便去拧她的胳膊。 众人见她竟不挣扎,且口中自称奴婢,便也相信了宋妈妈的说辞。岂知却于此时,站在宋氏身侧刚贺过寿的乔恩岷却惊讶地道:“三妹妹?且慢!” 他这一声着实不小,登时众人色变,心中各有所思,气氛再度凝滞。宋氏本见苏璎珞知趣儿,而婆子已要堵上她的嘴将人拖下去,面色已好看了些,此刻听闻侄子这声喊,当下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来。 “三妹妹生了重病,此刻正在落英院休息,这贱婢怎会是三妹妹?分明是月华院的粗使丫鬟秋月,秋月和三妹妹长的倒有几分肖似,表哥就见过三妹妹一回,瞧错了也是难免。”宋氏未语,倒是端坐在宋氏身后的嫡出二姑娘苏瑛玥开了口。 她这一打岔,乔恩岷便也狐疑了起来。实在眼前姑娘此刻浑身狼狈,脸上又是散发,又是血污的,她方才抬头四望目光曾对上自己,他瞧的清楚,那盈盈若秋水鸿波的眸子,楚楚动人的模样,分明便是那个娇弱可人的三姑娘。可既然二妹妹都说只是肖似,这姑娘又自称奴婢,想必当真是自己眼拙了。三姑娘就算是不得宠的庶女,也不至于被一个婆子如此追着打骂。 乔恩岷正心下念叨,却又有一个妈妈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这新赶过来的正是云妈妈。 她奔过来便瞧见了宋妈妈和两个婆子正在拉扯苏璎珞,当下她便像护犊的疯牛,尖叫一声便甩开正欲阻挡她的丫鬟们冲到了苏璎珞身边,一面推开宋妈妈,一面去护苏璎珞,口中哭喊着,“你们放开三姑娘,姑娘啊!” 有方才乔恩岷那话,再有云妈妈这一搅局,想要遮掩过去是不能了,宋氏感受到四下射过来的目光,气得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紫,转瞬又克制了心里翻涌的愤恨,露出惊诧和担忧来,霍然而起,大声道:“快放手,将她脸上散发拂开我瞧。” 高妈妈亲自拂开苏璎珞脸上的乱发,她一张精致的面容露出来,她右脸颊那道狰狞的伤口也暴露了出来,血肉模糊,引得胆小的女眷惊呼一片,场面乱成一团,宋氏大喊一声,“我的儿啊!” 说话间宋氏已满脸心疼的扑下了观戏台,也不顾苏璎珞浑身泥泞血污将她狠狠抱进了怀中,口中不住地喊着心肝。这等表现简直比亲妈还亲妈,只是她扣在苏璎珞腰间的力道却像是要将璎珞的腰给掐断一般,也只有苏璎珞知道宋氏现在浑身颤抖着气的有多狠。 宋氏会演戏,璎珞却也不含糊,娇弱地依在宋氏怀里,毫不吝啬地将一身的脏污往宋氏面料昂贵,剪裁上好的衣裳上蹭。 宋氏好洁,本抱着苏璎珞就心中翻涌,这下再也装不下去了,忙推开她,面上已露厌恶之色,念着众目睽睽又生生压下,抽了帕子给苏璎珞擦拭脸庞,“这是怎么回事?我儿不是病了吗,怎会若有下人敢奴大欺主,我儿定要告诉母亲!” 宋氏言罢怒目瞪向宋妈妈,苏璎珞面露惶急,怯懦地道:“今日乃是母亲的寿辰,女儿却惹母亲伤心难过,女儿不孝母亲莫问了,不过是女儿自己不小心划破了脸,又和宋妈妈有些误会” 苏璎珞说着似想抬手抚宋氏起伏不停的胸口为她顺气,可却咣当一声从她袖中掉下一根赤金发簪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6 首战告捷 璎珞脸上那伤口分明就是用簪子锐利的尖端划破的,再看地上金簪,赫然便和周大家的头上所剩金簪是一对的。再想想方才苏璎珞冲过来的情景,更有方才宋妈妈的欲盖弥彰,非说这三姑娘是什么府里的丫鬟,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登时客人们便脑补了发生在三姑娘身上的事儿:恶奴欺主,拔下簪子刺伤三姑娘,三姑娘奋力反抗夺了簪子,恶奴恼羞成怒,三姑娘不敌逃了出来,误打误撞跑到了这里,这可真是苍天有眼。 这奴大欺主的事儿多了去了,可做奴才的可恶到对主子动手,这样的事儿可不多,想不到竟发生在堂堂知府家中!这下人做到这等地步,若说宋氏这个当家主母一点不知谁也不信! 今儿来参加寿宴的都是正室夫人,庶女在家中不受待见,受嫡母惩治,她们出于同一个立场其实不会觉得有失公义,可像宋氏这样糟践磋磨庶女,却是太过了,不是大户人家所为,全然失了主母嫡妻的贤良淑德,委实令人不屑。 难得这庶女却是个好的,方才竟还自称奴婢,企图替嫡母遮掩,现在也不肯多言,瞧着倒是个良善本分,又知道孝悌廉耻的。 宋氏见众人纷纷面带同情和赞许瞧向苏璎珞,可看向自己的目光却越来越意味不明,当下恨得胃绞痛,拉着苏璎珞,道。 “母亲知道你是个宽厚善良的,待下人也一向极宽,又孝顺母亲,总恐给母亲添乱,可若是奴大欺主,你却纵着容着,不肯告诉母亲,这偌大内宅,母亲一双眼总是看不全,难免疏漏,你受委屈,母亲心疼,又叫那等刁奴败坏了苏家的名声,你这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非但不算孝顺,还丢了做主子的体面。” 宋氏满脸慈爱地说教着,可口中的话却毒的狠。她只说苏璎珞被刁奴欺压,都是她纵容奴才,不会教养奴才的结果。 烂泥扶不上墙,她这个做嫡母就算疼她护她,也有疏漏之处。发生今儿这样的事儿,她只担个疏忽之过,苏璎珞却要倒大霉,试问谁家会想迎娶一个连奴才都管教不好的懦弱主母? 宋氏这话被坐实了,苏璎珞便别想再给人做正头娘子,只怕想嫁那五十多的刘大人当继室,人家也不会再要她! 璎珞心里发寒,面上却半点不显露,还是那副惊惶模样,无措地垂泪道:“宋妈妈是母亲身边的得力人,全家都是母亲的陪房,周管事治下严明公正,小周管事办事稳妥,一家子都出了名的忠厚老实,宋妈妈岂会做奴大欺主之事?母亲,真是女儿和妈妈有些误会在闹着玩呢,女儿这伤是女儿自己不小心划上的。” 发生这样的事,宋氏必定要将自己推出去以便全了她嫡母的颜面,宋妈妈方才接到宋氏的眼神便知道今儿自己是阴沟里翻船,必死无疑了,听着宋氏撺掇苏璎珞说出自己恶奴欺主的话,宋妈妈心里一阵胆颤,可她全家的命都掌在宋氏手中,哪里敢开口辩驳。 可她不想死,这会子心里又怕又乱,听到苏璎珞的话,她只觉有了一线生机,膝行到了宋氏跟前,哭喊着道:“对,对,夫人,是三姑娘自己划伤自己的,和奴婢无关啊,奴婢是夫人的陪嫁,望夫人看在奴婢全家这些年还算有功的份儿上,宽恕奴婢失职之罪吧。” 这欺主的奴才竟是宋氏的陪嫁,得力的管事妈妈,这样的奴才三姑娘一个庶女又怎敢管教?宋氏方才说的话登时又立不住脚了,宋氏的得力妈妈对庶女动手,要说她只是疏漏,鬼才信! 宋氏面色发绿,一脚踢开宋妈妈,怒目指着她,恨声道:“就是我平日太宽待信任你等,这才可怜了我儿!” 宋妈妈见宋氏竟毫不容情,对死亡的惧怕压制了一切,又冲苏璎珞道:“三姑娘,你快和夫人解释,是你自己划伤自己的!” 她一慌之下,语气像平日一般生硬,只当苏璎珞还是以往那个懦弱胆小的三小姐,全然忘记了今儿是怎么被算计到了这步田地。她这话简直就是威胁,众人纷纷摇头,心若明镜。 璎珞见该做的事儿都做了,留下这烂摊子哪里还肯替宋氏收拾,当下做出被宋妈妈惊吓胆寒的模样来,退了两步,身子一软便惨白了脸向地上晕倒。 乔恩岷和苏府的几位姑娘方才也随着宋氏下了观戏台,一直关切地瞧着苏璎珞,见娇弱可怜的三妹妹被个刁奴吓得晕倒,乔恩岷忙上前一步便要去扶,谁知苏璎珞眼见就要倒进他的怀中,却突又神奇地蛮腰一扭,生生错过他,倒在了一旁云妈妈的怀里。 宋氏见苏璎珞晕倒,面色越发难看,指着宋妈妈怒声道:“这等恶奴,我竟被你平日忠厚的模样欺骗,三姑娘病重,我念着你是老人,素来细心,这才专门派去照顾,你竟瞒着我做出此等恶事来!三姑娘是疯了吗?竟会自己划伤自己?刁奴欺主到了此刻竟还妄图狡辩,来人,将这刁奴堵了嘴!拉下去乱棍杖毙!” 宋妈妈听宋氏连死都不给自己留一分体面,登时便欲强辩,可高妈妈已解了汗巾堵住了她的嘴,她只能呜咽着挣扎着,绝望地被拖了下去。 那边乔恩岷见苏璎珞面色惨白地靠在云妈妈怀中,娇弱地似一阵风便能吹散,又见她脸颊滴血,红白相映,越发显得肌肤莹玉,想着方才她倒下纤细欲折的腰肢无意间滑过他臂膀,那柔软无骨,娇弱似柳之感,直挠的他心若虫爬,对欺负这样玉人的刁奴更加恨意难抑。 见宋妈妈被拖下去,竟还满脸不服,毫不悔过,他面色一冷,沉声冲宋氏道:“姨母,这等刁奴想必家里人也不是什么好的,竟敢对主子动手,正该全家发卖才是!” 乔恩岷这简直是当众打宋氏这个姨母的脸,宋氏满色紫涨,十指深深陷入掌心。没有乔恩岷这话,宋氏疏忽了宋妈妈一家,客人们也不会揪着别人家的事儿不放,可有了乔恩岷此话,宋氏哪里还糊弄的过去。 周大是外院副管事,其长子是采办上的管事,次子管着车马房,媳妇在大厨房上,虽不是管事,可也极得脸,唯一的女儿也是嫡女苏瑛玥的一等大丫鬟,一家子得势,都是宋氏的心腹干将。 宋氏肉疼不已,盯了一眼乔恩岷,见侄儿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意气之色,竟毫不改口,她忍着一肚子郁结,只得愤声道:“表少爷说的对,出了此等刁奴,其他的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将这一家子都绑了发卖。” 若只发落了宋妈妈,以后她的家人便能将自己给折磨死,她方才当众提起周大一家便有深意,这个世子爷果没叫自己失望,璎珞听到宋氏的怒吼声,心里发笑。 不过方才闭眸前对上的那道清锐的视线是谁,那道视线好似将她整个都看透了般,恍惚间好似是个穿戴华贵的公子,他是谁,苏府有这等人物吗? 本尊的记忆中并无这号人物,再度确认后璎珞便丢开了此事,她安心之下,再抵挡不住身体的疲累,实实在在沉睡在了云妈妈的臂弯中。 迷糊中,她脑中闪过方才闭眼时乔恩岷那张紧张的俊颜,心想这位平邑侯世子长的果真人模人样,只可惜根本就是个不通庶务的色胚,白瞎了一副好容貌,本尊的眼光当真不敢恭维。 “平邑侯乔源也算个八面玲珑的,怎就养出了乔恩岷这样的蠢驴!”似回应璎珞心头所想,那边叶宇轩啧声道。 “爷说的是。”小白平板地应声。 叶宇轩便忽而一笑,勾了勾手,待小白附耳过来,他低声吩咐了两句,小白脸一黑,点头而去。心里却腹诽不已,想他堂堂啸锐营统领如今竟沦落到偷听人墙角的地步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7 口吐莲花 宋氏压抑着怒火,顶着众人各色目光安排下人将晕厥的苏璎珞送回院中安置,又亲自吩咐请大夫,熬补汤,好生给苏璎珞包扎伤口等事儿,这才垂泪道:“都怨我,太过信任身边老人,竟养出这等刁奴来,叫大家看了笑话” 今日已经丢了大人,宋氏说这话不过是想着她自己认了错,客人们便不好再说什么,总要看着她主人的颜面上安慰她几句,将这事儿给揭过去的。 谁知她话落,那御史黄夫人便接口道:“教导照顾庶出子女是嫡妻应尽的职责,疏忽不得。看府上三小姐这样只怕被刁奴欺负并非一日两日,夫人丢脸倒没什么,可苏大人眼见升迁在即,若是前程因齐家不严被御史弹劾而致耽搁,那方是夫人这个嫡妻最大的不贤。” 黄夫人做为客人这话说的馁实不留情面,只她既这般说,多半是敲打于宋氏,表示给苏府脸面,黄大人不会因此弹劾苏定文。 宋氏该感激才是,可黄夫人这样当众打她的脸,她哪里能产生感激之情?一时间面色如调色板,变幻个不停。 “是啊,三小姐容色极佳,又知道孝敬嫡母,好好培养,将来出息了,夫人也跟着体面,对家中兄弟姐妹也是助力,这样家族才能兴盛啊。”同知府温夫人也接口劝着宋氏。 温同知虽位在苏定文之下,可这温夫人刘氏却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又自诩诗礼大族出身,最重规矩,此刻自然不会顾及宋氏的颜面。 她这话简直是直接骂宋氏虐待庶女,不配做嫡妻,宋氏何曾出过这样的洋相,丢过这样的人?面上怒色渐起,登时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若此刻宋氏再对客人发火,那才真是雪上加霜,苏瑛玥见母亲眼看就要失控忙跪了下来,哭道:“都怨小女,前些时日病的狠,累的母亲又要操持家务,又要照顾我,竟是累倒了,疏忽了三妹妹” 到底今儿苏家是主,客人们要留几分情,也不好多议他人家事,加上多半客人不像黄夫人乃是三品诰命,更不若温夫人有尚书府做后台,听苏瑛玥如是说,她们便也尴尬地附和劝慰了宋氏几句,这才算给了宋氏台阶。 经此一闹,还听什么戏,过什么寿?宋氏借口要亲自去瞧苏璎珞,众人也都识趣儿的纷纷告辞,苏府夫人的寿辰宴以隆重热闹开场,却已仓促奚落收场,徒惹了一场笑话。 回到梅院正房,宋氏便恨得将博古架上的物件砸了个粉碎,待将火气泻出三分,她才坐在拔步床上喘着粗气歇下来。出了这等事,庶出的姑娘哪里敢往宋氏身边凑,唯嫡出的二姑娘苏瑛玥和六姑娘苏瑛珍围着宋氏,苏瑛玥见母亲大怒,也未多言,只吩咐下人进来收拾一番,而苏瑛珍却已愤声骂了起来。 “母亲,那小娼妇坏了您的寿辰,女儿这便撕了她去!” 她说着便欲往外冲,苏瑛玥拦住她,却道:“妹妹稍安勿躁,还嫌今儿不够丢人的吗?!那贱蹄子就在府中,还能跑了不成,早晚便宜不了她的。” 苏瑛珍知道二姐是个有主意的,也素来听她的话,闻言虽面有不甘却忍了下来,忿然地坐下。 苏瑛玥见此,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这才冲宋氏道:“母亲且先让三妹妹过两日舒服日子避避风声吧,不管她今儿故意与否,都还是捏在母亲掌心的小庶女,母亲为这么个小东西生气不值当。何况母亲已为她定了那么门亲事,又给她服食了那种药,还怕她将来能翻出浪来?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挽回母亲的体面,挽回父亲心目中母亲的形象。” 宋氏非是蠢的,要不然也不会虐待苏璎珞多年都没出过纰漏,还贤名在外,她今儿不过是骤然遭受重击,失了理智,这会子听了女儿的话,她已平静了下来,当即站起身来道:“你说的对,你速带珍姐儿去给那贱蹄子弄些补品端到落英院,母亲这便亲自去好好照顾她!” 宋氏将好好照顾四字咬的极重,眼中阴厉一闪已起了身,苏瑛玥也劝着依旧愤恨不平的妹妹随着出了屋。 璎珞先前和云妈妈所住的破落院子不过是宋氏为惩罚她自裁临时关押她的地方,宋氏出了梅院,压下怒火,亲自将晕厥的璎珞安置回她的闺院落英院。 苏定文听到内院发生之事,怒气冲冲地从外院回梅院质问宋氏时,却被告之宋氏正在落英院,他又大步冲进落英院,瞧见的却是宋氏坐在榻边满脸心疼垂泣着为晕厥的女儿上药的情景。 他怒骂质问声堵在喉间,宋氏瞧见他却一愕后起身跪了下来,道:“妾身没有管好内宅,竟养出了欺主刁奴来,妾身有罪,愧对老爷,已无颜面见老爷,妾身自请下堂,请老爷成全。” 宋氏进门十余年,为苏定文生养了三个女儿,两个嫡子,又持家有道,且她是苏定文的母亲,京城定安侯府老夫人嫡亲的侄女,有娘家和老夫人撑腰,莫说是宋氏虐待了庶女,即便她弄死了庶女,苏定文都不可能休了她。 宋氏拿定了此点才如是说,为的就是消除苏定文的猜疑,维系自己贤良的形象。 躺在床上装晕的璎珞心里冷笑,宋氏这女人能这么快压下怒火,积极应对突发状况,倒也不算个蠢货。 见宋氏如是,苏定文果然面色稍霁,想到表妹从小性情便温婉贤淑,待人宽和,进门后虽是独霸了他几年,可自生下了一儿一女后,没出月子便主动为他纳新妾,还主动停了姨娘们的避子汤,而且这些年也从不叫姨娘们立规矩,又从不为难庶出子女,苏定文神情又缓了两分。 他上前两步虚扶了下宋氏,道:“夫人这是作何,咱们苏家岂容休妻这样的事儿发生,你这可是为人媳,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女该说的话?!快起来。” 宋氏这才起了身,苏定文见璎珞脸侧包裹着纱布,面色惨白,瞧着确实可怜,想到今日丢足颜面,到底忍不住狐疑,探究地道:“周大家的是你的心腹,怎会做出此等事来!” 宋氏眼泪如珠串一般往下坠,又跪了下来,哭道:“三丫头不明白我的苦心,不愿嫁给刘大人做继室,竟是做出了自裁的事儿来。老爷气恼她如此忤逆嫡母,不顾苏家女儿的名声,便罚三姑娘到荒院闭门思过,礼佛抄经。许是周大家的以为三姑娘失了宠,这便自作主张欺凌主子也怨妾身,这些日忙着老爷回京等事,疏忽了三丫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8 爹爹救我 苏璎珞上吊的事儿苏定文是知道的,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着这女儿竟敢以死威逼嫡母,且还是为了自己的婚事,他便认为是苏璎珞忤逆嫡母,并允了宋氏略惩小戒。 想必是周大家的自作主张才酿成了今日之祸,苏定文想着便蹙眉道:“三丫头年幼不懂事,有什么你好好劝她,她也不至误解之下做出忤逆嫡母的事情来。” 宋氏忙福身,道:“妾身知错了,三丫头是庶出,若想嫁人做正室不过是些寒门子,这嫁过去,以三丫头的容貌,只怕并非幸事,再说寒门子想出头着实不易,妾娇养的女儿怎忍心她跟人吃糠咽菜?若想嫁那高门府邸,便是给人做妾室,即便是庶女,我也不愿那般委屈她,将来孩子也要低人一头。 刘大人虽是年纪大,可大一点知道疼人,三丫头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没有翁姑,更没妯娌,内宅她一人说了算,那原配又只留下了一个女儿,还早已出嫁,三丫头只要生下嫡子来,刘大人还不疼如眼珠? 更何况刘大人此次立功,眼见就要升迁,三丫头嫁过去就能得个诰命,比妾身都要体面。刘大人露了想结亲的意思,妾身念着这些觉着可行,本是想慢慢和三丫头商量的,可偏她自己个儿跑出来给刘大人瞧见了,刘大人一眼便看中了当下便要我允诺,都不容我推脱的,这些老爷也都是知道的 罢了,如今说这些也没意思,等三丫头醒来妾身会慢慢和她说的,三丫头也是个孝顺懂事的,必能明白妾身和老爷的一番苦心。老爷,有何话咱们移步暖阁再说吧,三丫头晕迷,本已受尽委屈,莫再扰了她。” 见宋氏如此关心璎珞,连这样的小细节都想的到,又想着确实是苏璎珞不检点叫刘大人瞧了容貌,宋氏才不得不匆匆给了刘大人口头承诺。苏定文的面色便愈加缓和了,已经完全相信宋氏是被刁奴所骗,根本不知苏璎珞受虐一事。 璎珞躺在床上,心下为宋氏喝彩,只差没顶礼膜拜了。这宋氏当真好口才,被她这么一说自己都要以为嫁给个老头子当继室是高攀了,既然这门亲事如此好,宋氏怎不定给自己的女儿。 拜托,大了足足四十四岁叫就大了一点?这苏定文还是官身,居然如何好糊弄,还是这个世道庶女的命运就是如此?苏定文是当真觉得宋氏在为她考虑? 不管怎样,今日她划自己一道,却不能叫宋氏这样轻易便揭过去。 “啊,别过来呜呜,别打我母亲,我听话六妹妹饶命云妈妈,妈妈救我” 璎珞突然哭喊起来,本已转身的苏定文回头去瞧,只见原本晕厥的女儿似被梦魇了,满脸的惊恐,身子瑟瑟发抖,双手正伸出无意识地在空中挥舞着。 那身上穿着宽袖白绫亵衣因她高举手臂滑落到了腋窝,露出一些上臂肌肤来,那原本莹白如玉的肌肤上赫然遍布了深深浅浅的伤痕,阳光下尤为刺目。这些伤痕色淡的瞧着已有些年头了,那小臂上虽伤口少些,可也有两道明显的! 苏定文目光盯着女儿的手臂,本已平和下来的面孔又升满了怒火,他不置信地盯向宋氏,怒声道:“你骗我?!” 宋氏面色瞬间惨白,见苏定文瞧向她的目光充斥着从未有过的不信,愤怒,伤痛,甚至寒意森森的厌恶,她张大嘴一时心慌之下竟找不到辩白的说辞。 她这模样瞧在苏定文眼中更是坐实了虐待庶女的事实,苏定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便将她狠狠拖到了床前,指着璎珞身上的伤疤,横眉冷目地道:“你敢说你不知道?!敢说这是周大家的最近才误解了你弄出来的伤?!” “老爷,妾身真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宋氏只能哭着摇头,表情尽量无辜,哀求地瞧着苏定文。 “云妈妈救我娘我怕爹爹救我” 苏璎珞的哭喊声仍在继续,苏定文听到她哭着喊娘,又喊起爹爹来,只觉那声音破碎颤抖,又充满了依赖无助。 看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便想起了她的生母,那个温柔动人,因给他育子血崩过世的可怜女人,想到她去时拉着他的手将一双儿女托付给自己。 这些记忆被唤醒,他一颗心都软了,又悔又痛,慈父心空前泛滥,瞧着辩白无词的宋氏便愈觉厌恶,狠狠地用力甩开本抓着宋氏的手,宋氏踉跄两下后背撞在床棂上,痛呼一声,满脸受伤地盯着苏定文。 苏定文却不搭理她,已上前握住了璎珞在空中挥舞的手,另腾出右手安抚地拍着她,口中喊着,“莫怕,爹在,都是爹不好,以后有爹为你做主,谁都别想欺负你,莫怕” 宋氏在一旁看着,直气得银牙紧咬,恨不能扑上去撕碎了苏璎珞,再劈头骂没良心的夫君一顿。 而床上的苏璎珞却极给苏定文面子,被他安抚,瞬间便安宁了下来,甚至还用脑袋蹭了蹭苏定文的手,那依赖儒慕的动作登时令苏定文内心极度满足,觉着自己无比高大,越发坚定了以后要好好弥补女儿的决心。 见璎珞安静地沉睡,苏定文才给她掖了被子,起了身,宋氏见他竟瞧都不瞧自己一眼,登时心里一凉,神情微慌,踉跄着爬起来匆忙追着苏定文出了屋。 苏定文怒气腾腾出了屋,恰见苏瑛玥姐妹端着汤药过来,两人见苏定文满脸怒气冲出,后头跟着鬓发散乱,一脸泪痕的宋氏,苏瑛玥倒还好,苏瑛珍已是面露气愤,尖声道:“父亲,你怎么能为那贱” 苏瑛玥岂能不知嫡妹的脾气,见情况不妙,不待苏瑛珍说出难听话便上前将她扯到了身后,道:“六妹妹住嘴,三妹妹还病着,莫在此吵闹!” 言罢冲苏定文福了福身,面露关切,道:“父亲,三妹妹的药刚熬好,父亲不瞧着三姐姐用药再走吗?” 苏定文目光在苏瑛玥关切而恭谨的面上一扫,落在一脸忿忿不平的苏瑛珍脸上,狠瞪了一眼,见苏瑛珍一个瑟缩,想着方才苏璎珞喊的那声六妹妹饶命,登时目光便又锐利了几分。 苏瑛珍何曾被父亲这般盯视过,吓得往苏瑛玥身后藏,一副心虚模样,苏定文这才冷哼一声,冲宋氏怒道:“你养的好女儿!” 言罢,一甩手,大步而去。 宋氏追了两步,眼见苏定文已出了院子,根本不再给她解释的机会,她心知此刻自己说什么苏定文都不会相信,故便不再追,而是眸光一闪冲苏瑛玥使了个眼色,迅速地转身悄无声息地又往屋中而去。 她绕过博古架回了内室,目光锐利直盯床上的璎珞,见璎珞眉宇微蹙,长长的睫毛却剪影般搭在眼睑上,纹丝不动,显是沉睡着并未有一丝不妥,她眯眼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起来吧。” 床上璎珞却依旧闭着眼眸,一点动静都没有。宋氏见此,不觉狐疑。这小贱蹄子方才梦魇的太过凑巧,她怀疑这贱蹄子是在给她下绊子,难道是她多心了? 苏瑛玥紧跟着宋氏进了房,见此,她快步走至床前,竟是拔掉头上的鎏金镂空嵌蓝宝蝴蝶发簪抬手便用尖端隔被狠狠扎向璎珞的腿。 她用的气力不小,即便是隔着被子也有股钻心的疼痛传来,璎珞闭着眼眸,神态不安的动了下,却未曾睁开眼睛,瞧样子分明是晕迷之中。 苏瑛玥见此,目光微敛,转身和宋氏对视一眼。很快,有轻微的脚步声远去,室内恢复一片宁静,是宋氏母女出去了。 床上璎珞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今日她闹了这一场,短时间内,宋氏当会给她安宁,可待流言消弭,人们都忘记了今日之事,宋氏必会狠狠地报复。作为这内宅主人,宋氏要收拾自己太容易了。在宋氏还击之前,她必须得利用苏定文被唤醒的一星慈父心为自己谋条出路,谋个依持才成。 璎珞想着,到底抵不住身体的疲累和虚弱,又沉沉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柏芝院的正房中叶宇轩已听闻了发生在落英院的事儿,他勾起唇来,难得的面露不解,道:“你说她身上果真有很多旧伤?” “遍布上臂,抓c烫c刺c勾不一而足,一个闺阁女子身上有这样的伤,倒显触目惊心了。”小白平板的声音响起。 叶宇轩不由就挑了挑眉,抚着手中羊脂麒麟玉雕道:“这便更奇怪了,这三小姐既有如此能耐何故会隐忍多年被弄的满身伤痕?有意思啊,有意思” 叶宇轩说着唇角勾起了兴味的笑意,小白生生打了个寒颤,爷竟对这个苏三小姐上了心,而想到寻常令爷上心的那些人,小白心里为苏璎珞默哀了两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9 硬气起来 苏珞一觉醒来,屋中已燃起了羊角灯,竟已夜幕沉沉。她刚起身,趴在脚踏上打盹的云妈妈便被惊醒了。见璎珞已下了床她慌忙地从一旁的梨花木春凳上拾起一件姜黄色外衫给璎珞披上,道:“姑娘莫着凉了” 璎珞见云妈妈神情有些局促,瞧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自然明白云妈妈心中所惑。本尊从小便是云妈妈照顾长大,突然性情大变,原本怯弱如兔一般的人儿突然敢做出大闹寿宴的举动来,只怕云妈妈不怀疑她是鬼上身便是好的了。 这般想着,璎珞眼眶一红,神情戚戚地道:“云妈妈,你知道吗,我病重时见到娘了,那时候我感觉都快病死了,以为娘是来接我到黄泉路去,我欢笑着想扑进娘的怀中去,可娘却劈头盖脸将我骂了回来。 娘怨我没有照顾好自己,更没尽到当姐姐的责任,丢下弟弟竟要懦弱寻死!娘骂我不孝,不肯认我云妈妈,若非娘将我骂醒,我兴许真就去了可我如今才十四岁,我不甘心就这样病死,不甘心啊!就是这股心劲儿叫我又活了过来,乳娘,我是死过一回的人,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不会再叫任何人欺我,辱我!从今儿以后,谁都别想再压迫虐待咱们半分!” 许是这具身子还残留了本尊的情感,璎珞说这些话竟有股悲凉和愤恨涌上心头,令她不知不觉淌了泪。这一席话便更显声情并茂,合情合理,让人动容了。 人大难不死,性情变化也是可以理解的,何况云妈妈被欺辱多年,她也想改变处境,只无奈没有手段罢了,如今三姑娘性情坚毅,有主见了,这都是好事,云妈妈只有欢喜的,又怎么会多疑?她当下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都怨奴婢没用,姑娘才受了这么多的苦” 见云妈妈自愧不已,璎珞又安抚了她几句,才道饿了。云妈妈忙去吩咐摆饭,大厨房倒没敢再苛待璎珞,晚膳八菜两汤,另有几碟精致的糕点,新鲜瓜果,颇为丰盛。 璎珞并不意外,不动声色地用过膳,听云妈妈说宋氏病倒了,她便不置可否地一笑。宋氏今儿从她这里走时虽是被气的不轻,可全然不似被打击到的样子,只怕病了是假的,装柔弱才是真的。 她这一病,苏定文难免心软,而府中下人说不定还会觉着是自己这个庶女气倒了嫡母。 见云妈妈神情有些惶恐,欲言又止的,璎珞便率先开了口,道:“妈妈若觉今日我莽撞,想劝说我任打任挨便不必多说了。” 云妈妈见心思被璎珞说中,这才有些不安地道:“姑娘今日将夫人得罪的狠了,老爷瞧在老夫人和夫人所出的二子三女的面儿上是不会真将夫人如何的,老爷也并不管内宅之事,这以后姑娘可怎么办啊” 璎珞却是一笑,扬眉瞥向云妈妈道:“乳娘以前也总是这般说,叫我多忍忍,忍到出阁也就好了。可最后咱们换来的是什么?我差点就孤零零地病死在那荒院里,到底我也是这府里的小姐,竟连个大夫都请不来。乳娘,人善被人欺,我算是瞧明白了,乳娘以后莫再说容忍,就算以后我都顺着夫人,日子也只会更差。” 云妈妈一愣,可宋氏的手段她知道,自家姑娘哪里是夫人的对手,她又欲言,璎珞却敛了笑,黑曜石般的眸子漫不经心地瞥了过来,语气轻柔,道:“倘若乳娘腰杆子直不起来,我可请了夫人送妈妈出府荣养,妈妈不必再跟着我,也省的彼此所累,伤了昔日情分。” 璎珞这话说的轻,语气却是毫无商量的冷硬果决,云妈妈瞧着眼前的姑娘,姑娘还是那般眉眼,可那脸上再也找不到半点昔日的怯弱无助,那张面容上不经意流露的矜贵,不容拒绝的风华气度,简直像她生来便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上位者一般,这样的神情即便是在老爷的身上她都没有看到过。 这般的姑娘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光芒,摄人心魄,令人胆颤,这这还是她的姑娘吗? 云妈妈浑身一颤,接着已无意识地跪了下来,道:“奴婢再也不说了,奴婢都听姑娘的,以后定不给姑娘添乱丢脸。” 见云妈妈瑟瑟发抖,璎珞却未出言安慰,倘若云妈妈还如以前软弱胆小,那确实不适合留在她的身边。而且以前的苏璎珞和云妈妈与其说是主仆,其实更像母女,苏璎珞处处听云妈妈,依赖云妈妈,如今她取代了本尊,虽是会敬重庇护云妈妈,但却是要换种相处模式。 片刻,待云妈妈要哭出声来,璎珞才起身扶起了她,柔声道:“非是我心狠,而是我们如今处境堪忧,再像以前那般被撕碎也无人会怜,妈妈再想想我的话,今日妈妈受了伤,早早下去歇着吧。” 云妈妈被璎珞拉起,听璎珞话语中自带一股关切和亲昵,便又觉着姑娘明明还是那个姑娘,兴许姑娘是对的,想到姑娘性情大变都是因为自己太过没用,云妈妈一颗怯弱的心便硬气了几分,道:“姑娘的话奴婢都记得,奴婢头上的伤并无大碍,今儿还是奴婢守着姑娘好。” 原本落英院的丫鬟们都被宋氏以未照顾好主子的理由给关到了起来,宋氏临时调过来的几个丫鬟不过是冲个场面,她们在形势不明之前,自然不会到璎珞面前巴结,没得再得罪了宋氏。 此刻除了云妈妈,也无人能照顾璎珞,故而璎珞闻言便只点了下头。云妈妈退出去,似到外头吩咐了几声,接着外头添漆床上便响起了云妈妈躺下的窸窣声音。屋中彻底恢复了宁静,璎珞这才有功夫打量自己的闺房,房间不大,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一式家具都是花梨木所制,靠窗放着一张雕工精美的软榻,中间摆着紫檀木的炕桌,靠东墙摆着一溜衣柜,中间是一张八仙桌并两个春凳,西边四季花卉虫鸟的博古架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装饰品,将内室和外间隔开,留下的门廊上挂着琉璃珠子穿成的帘子。 拔步床的左边通往净房,外头放着衣架,脸盆架,并一个莲花底座足有一人高的穿衣镜,再过去是一张长条桌,上头供着白玉玲珑的双龙吐珠四脚小香炉,靠桌的墙上挂着老翁垂钓图,再过去是梳妆台。 单单看这屋中的用物全然看不出是个失宠庶女会有的,宋氏并不愿意留下虐待庶女的明显把柄。自然,宋氏也很清楚,这屋里的东西都是造了册的,苏璎珞只有使用权,根本就没有支配权,所以她并不介意在此间充充慈母。 而苏璎珞身上的伤多半都在背上,上臂,大腿这样的私密处,根本无法示与外人看,加之本尊胆小懦弱,宋氏才敢肆意让下人欺凌体罚她。今日若非机缘巧合,她也无法叫苏定文那样凑巧地看到本尊这一身的伤痕。 宋氏要脸面,还顾及名声,这很好。 璎珞想着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一人高的穿衣镜上,想到今日宋氏说以她的容貌嫁个寒门子弟未必是幸事的话来,这才想到自己还不清楚本尊的模样。 说也神奇,这具身体虽然留有记忆,可这记忆却像是一本没有图画只有文字的书般,她凭借着记忆根本就想象不出本尊的模样。所以当璎珞站在穿衣镜前,瞧清楚镜中人儿的身影和模样时,饶是她性情还算沉稳也不由瞪大了眼睛,半响才五味杂陈地咒骂一声,“该死!” ------题外话------ 嘎嘎,亲们想让咱们的女主长成什么样(⊙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0 月下惊变 却见那镜中人身材高挑,线条纤细却又过分的突兀有致,那腰肢细似风吹便折,修长而笔直的双腿,纤巧却圆润的削肩,线条优美的脖颈,身段天生的曼妙妖娆,瞧着竟叫人觉着羞耻。 更过分的是她的容貌,妍姿妖艳的叫人惊叹。雪肌玉肤,那眉,若远山,不画而黛,那鼻,玲珑秀挺,那唇,色艳若花,那腮,秀靥艳艳。 最惑人心神的还是那一双眸子,并非纯粹的丹凤眼,可也非杏眼,眸大而明亮,又稍显狭长,眼角斜飞而起,眼睑上挑,映着那色若黑曜石的秋水瞳,那雅致细长的眉,还有右眼角一颗小米粒大的朱砂痣,使得沉静若水时也自有一番灼烈风情堆彻眼角。 倘使轻颦娇嗔,那股子妖娆妩媚,姣丽蛊媚,简直叫女人瞧了都要喘不过气来,风情万种,莫如是。 之前璎珞便觉这身体的一管声音尤物柔腻甜糯的太过,如今再瞧这容颜却只觉相得益彰,尤物,这女子的存在似就是为了极致地诠释这两个字,什么叫千娇百媚,妖娆如风,什么是增娇盈媚,群芳难逐,璎珞算是见识了。 这样的容貌是极易惹祸的,也难怪宋氏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也难怪记忆中本尊总是在胸前缠上两层厚布走路时也还要躬身含胸的,从不敢抬头挺胸。 看了二十来年的一张熟悉的脸突然间变成这陌生样,哪怕长的天仙模样也会觉着瘆人,更何况这张脸美则美,妖则妖,却并非璎珞所喜的类型。打了个寒颤,璎珞叹了一声,转过身来。 说实话,这样一张脸若放在现代绝对是福气,大把的男人争抢着娶回家捧着宠着。然放在古代倘使出身好也就罢了,可对庶女来说,却不算福气,简直就是祸事。 怪不得今日那些夫人们瞧见她的容貌半响无声,也难怪宋氏欲将苏璎珞早早嫁出去,脸如今还没全然长开,又常年营养不良已有如此风情,倘若再留上两年,只怕苏定文会主动插手苏璎珞的婚事,待价而沽。 到时候宋氏想再打压苏璎珞只怕不易,说不得苏璎珞得了高位人的宠爱反要压上宋氏一头,倒不若趁着现在苏璎珞没能长开,又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便将她送给苏定文的上峰当继室。 不行,她不能成为苏定文荣华富贵的筹码和棋子,这张脸得遮掩几分才成。 她记得荒院中似是长着不少黄鸡草,将黄鸡草的叶子捣烂,黄汁涂在脸上兴许能叫容貌黯淡几分,况且灯下看美人本就要漂亮几分,白日涂了黄汁,再在着装打扮上刻意扬短避长往丑里整,总能遮掩过去的。 这般想着璎珞便又突然念起一事来,她竖起耳朵听见外头已响起云妈妈清浅的打呼声,便再不迟疑,找了件外裳穿上,又披了件暗色丝绸披风悄然溜出了屋。 院子里很安静,府中规矩并不严,入夜也不锁院门,璎珞趁黑小心地溜出落英院便遁着记忆往之前宋氏关押她们主仆的荒僻小院走。 今日府中出了大乱子,下人们见风使舵也都夹起尾巴,早早就缩在房中不越雷池,故而璎珞这一路并未撞上什么人。 荒院并未落锁,她推开院门进去,见月光如水散落一地清辉,院角荒草茵茵,映着青瓦墙自有一番现代不会有的幽静纯朴,站定后清浅一笑,深吸了口格外清新的空气这才往东面的厢房走。 早先苏璎珞上吊惹怒宋氏,被罚在此思过,大厨房连茶水吃食都不给,是云妈妈将这厢房辟了弄成个简易的小厨房,每日给苏璎珞做些简单的面食汤食。 如今她和云妈妈回了落英院,这里并没人收拾,还是原先的样子,璎珞进了屋,在那堆锅碗坛子中翻找出一个药钵来,见里头果然还有残存的药渣,她摸出怀中早准备的一块方巾,将药渣倒进去包好收进怀中,这才起身出了屋。 她推开房门时却蓦然僵住了身子,瞪大了眼睛,只因方才还空无一人,月光静寂的院子中此刻赫然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挺拔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劲装夜行衣,明明站在月光盛亮之处,却叫人觉着瞧不清他的身影,好像他是夜的影子般难以扑捉,若非男人脸上带着的面具在月光下反射出了微光,还有他手中提着的寒剑正森然冒出冷光来,只怕璎珞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看到他! 男人似也没料到璎珞会突然出现,四目相对,璎珞只觉那人的目光带着迫人的威压,恍若实质,冰冷彻骨,让人产生雄鹰窥兔,无法抵挡之感。 前世时便是国家领导人苏珞也是见过的,也能应对自若,可如今这男人只一个目光,竟便叫她心下发寒,深感压力。 这男人如此打扮,又出现在这里,只怕被自己撞见并非幸事,璎珞正感不妙,那身影便一瞬到了近前,璎珞甚至没有瞧清男人是怎么移动的,他已一把箍住了她的腰肢,接着眼前一花,待璎珞回过神时已被男人按在墙角跌坐了下来,而且怀中还多了一物。 璎珞低头去瞧,怀中的分明是个襁褓,个月大的婴孩正静眠着,男人蹲跪在她身后,紧贴墙角,右手从她的腰间穿过,一面紧紧将她囚在他的怀中,一面用大掌虚掩婴孩的嘴巴,大概是怕孩子会突然醒来啼哭。 有人在追他!璎珞肯定这一点,可明眸转过四下却并不见一个身影,更不闻一点声响。 风过,身前半人高的荒草簌簌作响,清风送来草泥清新的味道,另外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显然,这男人受了伤。 他这样的人,倘使未曾受伤,定不会叫人逼的狼狈躲避,莫名的,璎珞就是这样肯定。 “不想死便莫做声!”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却强硬的声音,伴随着一股阳刚灼热气息冲进了耳廓,璎珞厌恶地侧头避了下,却极为配合地无声点头。 她前世时喜欢登山野游,为了自保,柔道c空手道皆有涉猎且身手不错,可那些功夫在这个无声无息,似还会凌波微步的古代高手面前,璎珞不以为能起到什么作用。 更何况,如今情况不明,谁知道那追赶他的人会不会放过自己,起码这男人目前看来并没有杀她的意图。 璎珞下意识躲避的动作令男人敏锐地挑了下眉,他见怀中的女子竟处变不惊,镇定自若地全然不似内宅妇人,被陌生男子禁锢在怀,也安静如猫,一声不吭,又见方才她露出厌弃的神情,可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配合,他自面具透出的一双深邃黑眸便不由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诧和疑惑,只是那神彩转瞬即逝,接着他手中的寒剑悄然斜点地面。 这个举动能叫他第一时间发出攻击,又隐藏了剑的寒光,璎珞注意到了男人的动作,知道追他的人必定来了,可她凝神细听,还是什么都没听到,不过她还是本能地放轻了呼吸,本能地抱着孩子往男人怀中缩了下,躲在了更深的暗影处。 男人身体明显一僵,瞥了璎珞一眼,心下微诧,好聪慧的女子。男子感叹的同时,院墙外蓦然闪过黑影,敏捷若夜狸一般,瞬间站在了院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1 黑衣人 那是八个黑衣人,身上皆背着弓箭,手中提着寒剑,杀机沉沉,越墙落地,动作诡异,竟是半点声音都没有,他们面上蒙着面巾,黑巾上绣着血红的一朵牡丹,显得有些诡异。 一行人似凭空出现在院子中,璎珞头一次见识了传说中的功夫,却也因这些人身上的杀气意识到今日她真是撞上了大麻烦。 这些人可不似心存悲悯之辈,而且他们如此行事打扮分明是在行隐秘的刺杀之事,倘若身后这个男人被发现了,只怕她也要跟着倒霉,被刀子捅真的很痛,她穿越一回可不是为了再忍受一回那种痛苦的。 千万别被发现啊,璎珞心里祈祷着,可显然菩萨没听到她的祈祷,就在这时襁褓中的婴孩竟动了起来,璎珞惊得低头,却见婴孩果真皱起了小脸,像是要醒来准备哭闹了。 身后男人本虚掩在婴孩脸上的大掌立刻盖在了孩子的嘴上,生生压下了他的哭闹声,可这样也使得婴孩更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好在那边院中的黑衣人并未注意这边,很快分散开来进了几个屋子搜查。 男人找的地方很巧妙,就在院子的墙角。这处因堆着一些废弃的东西,前头又长了荒草,加之这院子空空荡荡,给人的感觉便是一目了然,根本不可能藏人,而她和男人身上又穿着暗色衣裳,躲着在没光的院角,反倒因灯下黑,使得那些黑衣人忽略了。可此刻孩子如发出声音来,他们也会立刻被这些黑衣人堵在院中,连个缓冲的空间都没有。 璎珞的心提了起来,只是感受到身后男人温热的身躯,听着他依旧平稳有力毫无一丝凌乱的心跳声,她又莫名心安了些。可这份心安没持续多久,只因黑衣人还没从屋中出来,而婴孩的脸色却已涨红。 很显然,婴孩不明就里,被死死捂住嘴,挣扎中无法顺畅呼吸竟然眼见就要憋出问题来了。璎珞感受到男人动了下,她余光瞥见他放下剑,五指间亮闪闪,多了几枚暗器,登时便意识到他这是不打算再躲藏了。 璎珞心念急转,这男人没杀她的意思,可这不代表一会子打斗起来他会护着她!他受了伤,保护孩子和他自己都吃力,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而那些黑衣人身上半点人气儿都没有,杀机四伏,只怕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会遭受灭口!她黑带五段不假,可在这些高来高去的传奇功夫面前,只怕没多少作用,更何况她也不可能快得过人家的利箭啊。 不行,不能让这男人冲出去!璎珞想着,毫不犹豫便伸手按住了身后男人捏着暗器的手。 她这一举动很突然也很强硬,男人显然是误会了,凌冽之气蓬勃迸出,与此同时,他被她按着的手也不知怎么一动,璎珞就觉一股痛麻震在她捏着男人的柔荑上,使得她的手立刻被震了开来,而下一刻他捏着暗器的手已抵在了她的脖颈上,锐利的寒刃划破了肌肤 可也在此时他生生又顿住了抹断她脖颈的动作,愕然地瞪了眼,浑身肌肉蓦然坚硬如铁,幽眸中瞬间写满了惊诧c愕然更有数种分不明的情绪翻涌着呼啸而过。 璎珞右手强势按在男人手上时,左手已豪不停顿地扯开了身上的夏衫,又飞快地扯落了肚兜,一片莹白迫不及待地弹跳了出来。因着姿势问题,璎珞暴露的肌肤好巧不巧地擦过男人捂在婴孩嘴上的手背,也正是如此,生生令他停止了动作。 肌肤骤然接触到清凉的空气,敏感地毛孔四张,擦过男人温热的手背,冷热一激,璎珞也僵了身子,一股古怪的感觉从磨蹭处袭了过来,甚至压过了脖颈上被刺的伤痛。 感受到男人僵硬似铁,却挪开了压在她脖颈下的剑刃,璎珞暗自咒骂一声,这才用手托起莹白雪团避开男人的手在挣扎的婴孩涨红的脸蛋上点了点。 男人蓦然明白了璎珞的意图,缓缓移开捂着婴孩的手,璎珞一面吸引着孩子注意,一面紧盯男人的动作,待他彻底松开手,她精准地在孩子还没发出声音前便堵住了他的嘴。 孩子许是受了惊吓,好容易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当下便裹住用力吸允了两下,从未被碰过的娇弱被如斯对待,一股无可言语的疼痛传来,使得璎珞差点没叫出声来,恰那些黑衣人从屋中出来,她生生忍下了呼声,明眸中却水光微氲,落满了暴躁。 璎珞跌坐在地上,男人将她囚在怀中,他自己则单膝蹲跪着,这个角度恰将璎珞的一番举止和神情都尽收眼底。她的脖颈上被划破的伤口淌下一滴血来,正滴落在那露出的肌肤上,血色殷红,沿着少女弧度优美的线条往下滴,映的那肌肤愈发妖娆。 男人无意间瞥见这一幕,目光闪了下,转瞬抬眸,清淡的目光落在璎珞面上,见她卷翘的睫毛下,一双眸子氤氲中浮现的不是娇弱,却是烦躁暴怒,他扬了下眉,不知怎的,锋锐的唇角竟是轻勾了下,转而才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夜风吹过,荒草簌簌而响,不知名的虫子吱吱地叫着,这边的动静倒是被掩盖了过去,那些黑衣人在屋中没寻到人当下也不多留,其中一人低语了句什么,他们便瞬间跃出了院墙,朝南边去了。月光皎洁,方才的一幕似错觉一般,小院又恢复了宁静。 璎珞没敢动作,生怕那些人再回来,身后男人不知是不是和她一般想法,竟是也没动作。方才紧张时倒不觉如何,现下一股尴尬和暧昧便不可控制得在这方狭窄的院角弥漫了开来。 璎珞前世时虽是已婚人士,且在国外就学生活多年,思想开放,可她从没生过孩子,在陌生男人面前喂奶这样的事儿还是很令她尴尬的,方才为了保命事急从权,可她也感受到男人那道灼热的视线了,这会子男人的目光虽早已移开,但是璎珞很气愤地发现,男人的心跳并不像方才那般沉稳平缓,他的呼吸也有些絮乱,分明重了很多! 好呀,姑奶奶舍身救人,不感恩也就罢了,竟敢对姑奶奶动龌龊心思,姑奶奶不发威,真当姑奶奶是朵小白花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2 自以为是 璎珞怒了,抬起右手肘便往身后狠狠地撞,她的动作狠辣而果决,竟是出乎意料的敏捷。饶是男人武功不弱,自视敏锐过人,当他躲避时,璎珞那一肘已经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窝。 璎珞一肘得手,却并未收势,身子就势往一旁侧滚,抬脚便往男人的双股间踹。这回她却没有得手,脚踝被男人牢牢握在了掌中,他显然是生气了,那力道似是要将她的脚踝给捏碎。 璎珞当下头冒冷汗,怒目迎上,撞进的却是男人露于面具外一双狠戾凶残的黑眸。 方才璎珞还觉这男人身上没有杀气,又因为他抱着孩子被这么多人追杀,属于弱势群体,当下便对他多了几分莫名的信任和维护,这会子男人身上迸发的狠戾和杀气简直比方才那伙人加起来都要盛上数倍,让她觉着自己就是被野兽盯上马上会被撕成碎片的小动物。 璎珞打了个寒颤,心下却更怒,狐眼一眯,恨声道:“过河拆桥,卑鄙无耻!” “自以为是!” 男人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低沉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自以为是?什么意思,璎珞见这男人还敢口出恶言,当下也不客气,一面挣扎,一面抬起另一只脚直踹男人面门,可还不待她的脚踢到,男人钳着她脚踝的力道便松了,接着在璎珞愕然的视线下,他竟全身一松靠着墙晕厥了过去,他这一动,璎珞踹过去的那脚自然便落了空。 璎珞挣脱男人松松扣着的脚就势踢了他两下,见他毫无反应,这才确定他是真晕倒了。 不是吧,瞧着挺厉害一人,就被砸了下心口就这样了?真是没用! 血腥味又浓了几分,璎珞见男人胸口的黑衣已被血湿透,这才意识到这男人受了重伤。难道方才他气息不稳,心跳絮乱并不是冒犯自己,而是身体虚弱之故? 这般想着她毫不害羞地一把撩起男人的衣袍下摆,见那处安安静静,并没猥亵之状,她释怀的同时,想着男人晕倒前那句似讥似嘲的“自以为是”不知怎的便又有些气闷,觉着自己作为女人的自尊心被打击了一下。 却与此时,怀中被噙着的那处一松,风一吹凉的璎珞立刻回过神来,低头一瞧却原来那婴孩又沉沉睡了过去,她伸手探进襁褓摸了下,湿湿的,很明显,婴孩方才醒来是因尿湿了襁褓,并非饿了,这会子被她安抚,竟又睡下了! 璎珞将手抽出来,指尖微潮,她并没和小孩接触的经验,登时一阵恶心,狠狠地在男人胸膛黑衣上蹭了几下。再看那襁褓中嘟着红唇睡的香甜的孩子,还有撒手不管晕在地上,胸口还不断淌血的男人,璎珞傻眼之后今日第二次隐忍不住地咒骂出声。 “!” 自从穿越之后她好像就一直霉运当头,穿成个处境堪忧的小庶女也就罢了,出来挖几颗草竟然也能遇上这样的倒霉事! 左右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非亲非故的,今日她已仁至义尽了。璎珞想着便爬起身来,掩了衣裳,扯了扯男人的手臂将沉睡的孩子往他怀里一塞,拽了两把黄鸡草便往院外走。 可她推门时却又忍不住瞧了眼那角落,如今虽是夏季,可这夜里也凉意渗人,院角又潮湿,连道月光都没,那孩子瞧着那么小,虽是裹着襁褓,可说不得也会着凉,古代的医疗水平差,一个成年人都有可能被场风寒给夺了性命,何况是这样的小婴孩 那男人虽说可恨,但到底和她没有深仇大恨,又是她一肘子把人家给砸晕的,再来,这两人瞧着身份不一般,万一这两人在苏府出了什么事儿,也不知会不会牵累到苏府,倘若苏家大祸她一样逃不掉啊。 璎珞思来想去,到底叹了一声又折返,她回到院角,细细又瞅了两眼。见那男人虽穿着夜行衣,但露出的里衣内领上却绣着精美的银线祥云纹,非寻常人所用之物,又见裹着那婴孩的襁褓用料极好,绣工亦是精美,不觉又多瞧了两眼,瞧清那繁复的花纹,脑海中便有两个字跳了出来。 内造! 记忆中本尊的绣工极好,看来这襁褓果真是宫里出来的,难道这父子俩还是皇室宗亲? 璎珞蹙了下眉,若当真如此,那便更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们了。 “但愿你们能知恩图报。”她一面嘟囔,一面弯腰抱起了孩子。 璎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男人拖进屋中躺好,脱力地一屁股跌坐在旁,浑身大汗地粗喘。 这男人真够沉的,本尊这具身体也真够娇弱的,穿越前她虽身材纤细,可从不缺少锻炼,又喜好攀岩野营,身体极好,若是以前那具身体即便男人再沉一些,她也能搬运的轻轻松松璎珞叹了口气,暗自决定好好锻炼下身体,早日恢复前世状态,她最受不得病美人了。 歇了口气,璎珞便爬起来两下扯掉了男人身上的衣裳,精壮的身上露出来,璎珞又扬了下眉。 男人身材很好,宽肩蜂腰,肌理结实却又不显粗野,皮肤是极性感的古铜色,泛着健康的蜜色光泽,若非他胸口上正挂着两道外翻的伤口,并且血肉外翻,正不停淌血,有碍观瞻,璎珞都要吹起口哨来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也难怪被她砸重心窝会晕过去,只怕一般人早便顶不住了,这男人心智倒是坚毅,对得起他那双深邃黢黑到令人心惊的眼眸。璎珞想着,目光又落到了男人的脸上。 他脸上面具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和他面部曲线倒是极为贴合,黑金色,没有任何花纹,却只盖住了脸的上半部分,露出线条锋锐的薄唇,还有弧线刚毅却不失优美的下巴。 此刻他的唇因失血有些发白,可唇角却微抿着,有一抹冰封的冷色沉寂着,从露在外头的部分,和面具包裹着的挺直的鼻不难猜出这男人容色极佳。 瞧着瞧着,她便对男人的长相起了几分好奇,想都未想便抬手去掀他脸上的面具。谁知她的手刚摸上冰冷的面具边缘,男人便骤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黑沉沉,静若暗夜和她对上。 如今近距离瞧他的眸,狭长而黢黑,深邃的平静中带着一股审度的冰冷。璎珞竟被盯的心中颤栗,动作一顿,心道这男人好可怕的气场。 ------题外话------ 首推求收藏啊!这收藏都不动弹,好捉急,首推效果不好,直接影响到素素文文的后续推荐,你们的收藏是偶写下去的动力啊,姑娘们,喜欢此文快动动芊芊素手帮素素收藏一个哦(づ ̄3 ̄)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3 救人 这男人受了如此重伤,方才她那一肘子用尽了全身力气,直击在他心口上,他竟如此快就醒来了! 颤栗之后,璎珞有些愕然,又有些佩服,却没有半点窥探别人容貌被抓的尴尬。 见她的手眼看就要扯下面具,男人倒也没阻拦,只是静静和璎珞对视了两秒,开口道:“不想惹祸上身便莫多事。” 即便他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听了会招祸上身这话,璎珞也没兴趣瞧了,当下便撤回了手,翻了个白眼,嫌弃地回道:“稀罕!” 谁稀罕瞧啊,姑奶奶还不乐看了呢。 说话间璎珞站起身来,道:“你既醒了,我便不奉陪了。” “等等!” 她刚转身,男人便坐起身来,张了口。璎珞心一紧,道莫非这人要灭口? 她转身却一脸平静,笑道:“大恩不言谢,公子不必客气,奴家救人也不是为了图回报,公子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男人默了下,接着才道:“姑娘可否弄些婴孩能食用的粥饭。” 他的话带着商量,语气却全然不是那回事,分明是发号施令,璎珞神色微恼,接着却嫣然笑了,道:“好啊,不过总不能白忙活,公子怎么谢我?” 刚才还说大恩不言谢,这会子又公然要好处,且脸上半点尴尬都没有,男人沉默一瞬方道:“姑娘想要什么?” 璎珞闻言是真笑了,当下便热情地在男人身前蹲下,眼睛转了一圈,见男人身上毫无吸引她的东西,唯右手拇指上一只血玉扳指,色彩殷红似血,一瞧便非凡品,当下便定睛不动了。男人见此却并未将扳指脱下来,只沉声道:“此物不行,来日” 来日叫人送银子来吗?拜托,空头支票谁不会开啊,倒时候人不见了,她找谁哭去。 小气!璎珞心里骂,眼睛却毫不迟疑地又落到了婴孩的襁褓上,挪了下脚便毫不犹疑地将挂在婴孩脖子上的金镶玉项圈取了下来,道:“这东西总不能也有特殊意义吧?” 许是见她竟欺负到了婴儿头上,男人的嘴角又几不可查地抽了一下,可却没有说话。璎珞将项圈收进怀中,站起身来,道:“这是利息,明儿送千两银子来,九百两银票,一百两碎银,床下头有个大破瓦罐,放在里头就成。”说罢也不待男人答应,便又道,“我这就去弄些吃食来。” 感受到身后男人紧追的目光,璎珞不受影响,她原就是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何况如今她很缺银子,百千两的还是少要了呢。璎珞相信,这两人的命绝对很值钱。 她款款地提裙迈出一脚却想起一事来,又回头道:“床底下有半坛子酒。” 那酒是她发烧时云妈妈费了大劲弄来给她擦拭手脚降温的,方才她扯落男人衣裳掉出来两个小瓶子,当是治外伤的药吧,男人包扎伤口应该用得上那酒。既然收了人家银子,璎珞不介意好心一点,她从来都是很有信用的商人,璎珞言罢不等男人回话已出屋向厢房而去。 反应灵敏,似会些拳脚功夫,出手狠辣,不留余地,处事冷静,心思细腻,胆大聪慧,似还知道如何处理外伤,脸皮够厚,又贪财好利,还住在这种偏僻的院落。 这姑娘到底是何身份,瞧那模样,还有她今儿这番举动,莫不是苏定文的小妾?可依着她那模样和性子,若是小妾也不至被冷落在这种地方啊。 好奇怪的女子,男人眼见璎珞身影消失,目光又深沉了几分。 璎珞记得厨房还剩了些云妈妈弄来糊口的白面,想来还在原处,弄些面糊糊,孩子能吃的吧。 前世她野营时也会自己弄简易的吃食,做面糊糊倒难不住璎珞,只是古代的火折子和泥炉实在不好用,璎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点燃了小风炉,收拾了两碗面糊糊,她尝了一口,入口甜咸适宜,还有一股葱香,虽不算人间美味可也不难吃。 将面袋子又放回去,灭了火,东西归位,璎珞才端着两碗饭回了上房。屋中充斥着淡淡的酒味,男人已处理了胸前的伤口,璎珞进来他缠着绷带的动作未停,也并未抬头瞧她。 璎珞将碗放在桌上,想着那没到手的一千两银子便走过去欲帮他包扎,见那白布自背后绕过,背上缠着的布竟是红色的,她便蹙了眉,道:“你背后也受伤了?怎不等我给你上药,你这样如今天热,伤口会溃烂的。” 璎珞对自残的人一向没甚好感,语气自然好不了,带着股责备和不赞同,男人听罢瞧了她一眼,眼神冰冷,可接着却沉默着任她三两下又拆了他好容易才裹好的白布。 胸前伤口刚刚包扎好,璎珞动作也不温柔,扯开白布,难免撕扯到他的伤口,见男人一声不吭,连呼吸都没甚变化,璎珞倒放柔了动作。她将布条挂在椅背上便提了酒坛,随手递给男人一截腰带,男人一愣,才明白璎珞是要他疼了咬住腰带,摇了下头,道:“不” 他话没说完,璎珞便挑眉,丢了腰带,二话不说一倾酒坛便往他背上狰狞的伤口上倒。男人不防,浑身肌肉一抖,猛地抽了一口冷气,又抑制不住发出一声闷哼,璎珞当下被爽到了。 让你装酷!璎珞压抑了要溢出唇的坏笑,捡了瓷瓶,闻了闻,古代的金疮药倒和云南白药味道差不太多,想必成分也该差不多。 她上药的动作很利索,倒没再折腾男人。伤口创面极大,皮肉外翻,有些地方离五腹六脏要害极近,上药无疑是极疼的,至始至终男人却没再吭上一声,倒叫璎珞有几分佩服。能这般隐忍,可不是装酷二字能行的。 她用布条给男人缠了两下见他要自己接手,便挑了下眉,戏谑地盯着他,道:“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不会现在倒害羞起来了吧?” 男人动作一僵,果没再坚持,璎珞抿唇一笑,加快了动作。倒不是她热心,实在是她忙活了半天,不想自己的劳动成果再被他三两下毁了。 她包好微微倾身将白布在男人胸前打着结,目光眨动倒瞧见男人漂亮的腰腹上有一条淡淡的长疤,那疤年岁已久,可却依旧很是狰狞,竟是从心窝位置划下,穿越肚脐,小腹直没进了腰股间。 璎珞瞧着这伤疤不由就想,这么可怕的伤口,着实凶险,不过这男人既生了孩子,看来是没有伤到命根子,倒是运道好。 她想着又不免盯着男人裤腰下的重要部位瞧了那么两眼,那男人似察觉到了璎珞的视线,浑身一僵,往后仰了下,从璎珞手中扯出布带子飞快地自己挽了个结,又披了衣服,将自己裹了起来。 璎珞愣过神来,不由抿唇一笑,戏谑地瞧了他一眼。 这是害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4 别忘银子 男人位处高位,又素来清冷,鲜少被女子如此近身。此番被璎珞直勾勾地盯着某个地方,且见她眼神奇怪,当下便越发肯定她必是苏定文的妾室,且多半还是出身风尘,姑娘家哪里能像她这样。 这般认定也不知怎的就叫他浑身涌起一股无名火来,自扯了绷带避开她,便讥声道:“你是苏定文的妾室吧,姿色不错,苏定文好福气。” 他话一出口只感语气不对,似有些轻佻又带骨子说不上的味道,当即自己便蹙了眉。 他蹙眉璎珞自然是瞧不见的,只被他一句话说的怒意翻腾,好啊,好心好意地救了你,你倒装起大爷嫌弃起姑奶奶来了。 你才小妾,你丫全家都是小妾,下辈子投胎还小妾! 心里恼着,璎珞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反倒心思一动,觉着就叫他认定了自己是小妾的好,谁知今夜的事儿会不会给自己招祸。 于是她妩媚一笑,伸出手便抚上了男人冰冷的面具,一面轻轻贴着面具无限爱怜和挑逗地抚着,一面眯着媚眼轻声嘟嘴,道:“苏定文到底老了些,爷不知道,那大房宋氏又是个颇有手段的,哥哥也瞧见了,奴家在这府里头过的各种不如意” 她说着神情已哀怨了起来,叹了口气手指下移若有若无地用玉指指腹去蹭男人露于外的肌肤,缓缓往他的薄唇上移。 感受到她的手指触及他的肌肤,他浑身猛然一绷,随即又似掩饰的软下来。璎珞心下好笑,巧笑倩兮地又凑近了些,吐气如兰的在男人耳边哈着气,慢悠悠娇软软的道:“哥哥倘使念奴家的好,奴家今儿也算和哥哥有了肌肤之亲,奴家愿意” 她这话还未说完,男人果然如所愿地别来了头,她的食指未能抚上他的唇瓣,蹭过他锋利的唇角落了个空,璎珞便咬了下唇,伤心楚楚地嗔了一眼他,抬手推了下他的肩头,正正按在那肩上一片暗红的破损处,恨声道:“真是个狠心的!” 言罢她却是抬袖一掩眸子,妖娆无限地扭了个身,伤心欲绝地自往外头去了,只到了门外却又忍不住回了下头,道:“别忘了我的银子啊。” 说罢,又扭了腰飞快地下了台阶,奔了出去。她这一番举动实也不过眨眼间,男人只觉她靠过来带来的那股幽香还在,下一刻人已消失在院中,他怔了一刻,随即蹙眉,抬手擦了下被她蹭过的唇角,才恍然方才竟是被调戏了,且自认心志坚毅,又对美色清冷,自制力极强的他竟被晃了下心神。 他自嘲地一笑,念着璎珞直呼苏定文的名讳,便越发认定她不是苏府里的姑娘,不由又抿了下唇。 若她真是受了大妇责难的小妾,瞧着这两碗面糊的份儿上,明日便多送些银两来吧,这般想着便也丢开了此事。恰此刻他耳中扑捉到了一些动静,右手本能地抚在了一旁的剑柄上,可接着他便又松了手。 片刻十多个穿武士袍的男子便越墙而入,他们的动作同方才那些黑衣人一般敏捷无声,只是气质却全然不同。 一方是肃穆威仪,一方则是杀气阴沉,那前头一队人更似杀手,而这新来的,虽个个身上都有杀伐之气,可这种杀伐气却更似沙场上磨砺出的英勇无畏的浩然之气,很显然这些人都是军人。 那打头之人四十来岁,他落于院中便直奔上了台阶,见男人带着面具盘膝坐在厅堂中,当下便领着众人跪了下来,愧色道:“属下失职,请爷处罚!” 而璎珞脚步飞快地出了荒院,冷风一吹这才觉着双腿发软,她素来是个遇强则强的性子,方才面对危险只能强力应付,可心里终究是担忧撞破隐秘之事,那男人会杀人灭口,如今安然离开了那院子,竟有股劫后余生之感。 不敢多留,她脚步飞快溜回落英院,果真如她所料,并没下人发现她的离开,外室中云妈妈许是一日受累太过,睡得很沉。 璎珞自回到寝房,寻了物件将采来的黄鸡草揉碎用胭脂盒子装好,这才躺下,一日辛劳,竟是很快便睡了过去。 翌日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云妈妈告诉她,宋氏病倒了,免了姑娘们的请安,她念着璎珞昨日晕厥,身体还没恢复,便没有叫醒她。 璎珞点了点头,道:“妈妈,昨儿宋氏派过来的丫鬟里可是有紫绸?昨儿夜里厢房那边没什么动静吧?” “是有紫绸,另还有两个梅院的三等丫鬟紫嫣和紫菲,昨儿紫绸小日子来了,闹着腹疼,姑娘还晕睡时,紫嫣给紫绸熬了些调理的汤药,后来厢房那边便没了动静,夜里想必紫嫣二人将紫绸照顾的极好,奴婢倒没听到动静。” 梅院的二,三等丫鬟皆是紫字辈,紫绸是宋氏身边高妈妈的闺女。昨日才和三等的紫嫣,紫菲被宋氏拨过来临时照顾璎珞。 璎珞闻言冲云妈妈勾了下手,待云妈妈靠过来,她低声交待了两句,见云妈妈神情大变,面色犹豫,便道:“妈妈昨儿答应我的话可要记得,倘若这点事儿妈妈都办不了” “奴婢都听姑娘的。”云妈妈见璎珞面色沉了下来忙应声。 片刻两个丫鬟端着盥洗用具进来,那五官靓丽,身段高挑穿浅绿色绣绯色桃花半臂的正是紫绸,另一个圆脸厚唇的却是紫嫣。 两人一进来璎珞便如受了惊吓般从床上站了起来,一脸局促,道:“我,我怎敢劳两位姐姐伺候两位姐姐快将东西放下,我这里有妈妈就够了” 紫绸被宋氏派过来,一是落英院本来的丫鬟都被关了起来,只怕都是要发卖处置了的,璎珞这里确实少人。宋氏让她们过来掩人耳目,图个面上好看。再来也是授意她们好好观察下璎珞,看看这个三姑娘昨日一番举动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紫绸见璎珞和平日一般上不了台面,当下眼中便有轻蔑之色一晃而过,只是她领了宋氏的任务,却是耐着性子伺候着璎珞梳洗了一番。 璎珞进净房换了衣裳,坐在梳妆台前,这才冲紫嫣道:“辛苦紫嫣姐姐了,我这里有云妈妈伺候梳头便好,紫嫣姐姐且去歇着吧。” 言罢她又看向了紫绸,咬了咬唇,诺诺地道:“我听说母亲病了紫绸姐姐能否留上一留和我说说母亲的病我我心里实在担忧” 紫绸见她如此更为认定昨日一切都是巧合,璎珞这是怕了,想向她讨些主意呢,故而她见紫嫣瞧向她便点了下头,紫嫣这才冲璎珞福了福身扭身出去了。 屋中唯剩璎珞三人,紫绸昂着下巴,神情倨傲,等着璎珞求她透露些宋氏的情况,岂知她眼角的轻蔑还没漾开,璎珞便变了脸。 原本一张唯唯诺诺的脸瞬间散发出一股冷冽和强势的光芒来,紫绸一愣,下一刻璎珞已站起身来,她甚至都没看清三姑娘是怎么动作的便已被三姑娘撂倒在了地上,她张嘴欲叫,嘴里已被三姑娘堵了一团东西。 她挣扎,可三姑娘抓住她的发髻便往地上撞,嘭的一声闷响,她头一阵木懵,云妈妈已死死将她按着,待她回过神时,人已被五花大绑躺在了地上。 紫绸简直难以置信,她瞪大了眼却见三姑娘蹲在她身边笑靥如花,妖冶的明眸中却半点笑意都没有,冷飕飕地叫她骨头发寒,直冒虚汗。 这还是那个胆小如鼠,怯弱如兔的三姑娘吗?她!她到底要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5 绝子药(跪求收藏) 紫绸惊恐地挣扎了起来,璎珞蹲在她身边,食指竖在唇边,道:“嘘,紫绸姐姐莫怕,我只是有件事需紫绸姐姐解惑罢了。” 她笑容和善,语气低柔,听在紫绸耳中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紫绸算是明白了,昨儿根本就不是意外,分明就是三姑娘蓄意的!三姑娘竟是这样可怕的一个人,竟将夫人和她们全都给骗了! 那么现在三姑娘为什么要暴露在自己面前?她就不怕自己将她的真面目告诉夫人吗?还是,三姑娘认定自己没这个机会了?她要杀了自己吗?! 紫绸惊魂不定,面色不停变幻,璎珞却已站了起身,她自床下摸出一包东西扔到紫绸面前,那东西散开,里头正是璎珞昨日在荒院寻到的那些药渣。 紫绸见了那些药渣面色一变,璎珞却慢条斯理地在她身边又蹲了下来,随手挑了挑紫绸头上的发簪,拔了一根捏在指间,银钗尖端抵着紫绸的脸,道:“紫绸姐姐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经知晓我要问什么了,现在我把布取下来,紫绸姐姐可莫要乱叫乱喊哦,不然呵呵,我受了惊吓,可不敢保证这手会不会乱抖,银钗会不会就划破了姐姐这张娇美的脸。” 璎珞身上有一股邪气寒意,紫绸一点不怀疑三姑娘会划花她的脸,倘若三姑娘连自己都下的去手,又怎会怜惜于别人! 她身子一抖,点了下头,嘴里塞的布条被抽走,紫绸立马低泣了起来,道:“这些药都是夫人拿给奴婢,吩咐奴婢送去给云妈妈熬给三姑娘喝的救命良药。” 闻言璎珞倒也未恼,表情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惴惴不安的紫绸,笑道:“哦?救命良药啊,我倒不知母亲这般体贴我呢。”她说罢也不待紫绸反应便将布条又塞进了紫绸的嘴里,冲云妈妈使了个眼色。 早先本尊和云妈妈被关进荒院,苏璎珞当夜便发起烧来,云妈妈求着要找大夫,可却无人搭理她们主仆,最后云妈妈好容易弄了些酒来给苏璎珞擦拭身子,苏璎珞才没被烧成傻子。 翌日紫绸便送来了一包药,说是宋氏仁善,知道三姑娘病了专门叫人去药铺抓来的,云妈妈不疑有他,熬着给苏璎珞灌了三济汤药。苏璎珞并未好转,眼见一日比一日病情严重,才有了昨日云妈妈求周大家的寻大夫的一幕。 后来璎珞重生,还大闹了宴席,云妈妈先还以为都是紫绸送的那些药起了作用,这会子见此情景,云妈妈心中敲起鼓来。 云妈妈以为这是救命良药,璎珞却清楚,本尊吃了这些药根本一点用都没有,若不然她此刻也不会灵魂穿越到了这里。宋氏恨不得苏璎珞病死在荒院,又怎会叫人给她送药? 这药一准是有问题的,这也是昨夜璎珞去寻药渣的缘由,此刻见紫绸反应,璎珞越发肯定这中间有鬼。如今这具身体是她的,她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她须得马上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云妈妈早得了璎珞吩咐,接收到璎珞的眼神,她几步到了冰鉴前,自里头舀了一大勺冰块用布一裹走了过来,犹豫了下终是狠了狠心按照璎珞之前的吩咐将那裹了冰块的布包塞进了紫绸的衣襟里,按在了她的小腹上。 紫绸被冰的寒意一激身子剧烈颤抖,登时面上血色褪尽,虚汗几乎立刻就冒了出来。 璎珞笑嘻嘻地道:“天热,难为紫绸姐姐还要被夫人派过来伺候我,我给紫绸姐姐降降温,紫绸姐姐身上清爽了,想必才能更愉悦地和我谈心。” 紫绸本便有宫寒之症,大夫说需细细调理才能无碍子嗣,这事儿府里不少人都知道。 这两年紫绸容貌越发出挑,家里指着她攀上好亲,便越发注意给她调理身子,不仅平日不叫她碰凉物,用温药补着,每到她小日子来了,更是有专门的方子给她熬药服用。 如今正是她的小日子,需注意再注意才是,云妈妈这一包冰塞进去,紫绸哪里受得住,只觉整个人都像是被扔进了冰窟中,五脏六腑都被搅拧着剧痛起来。身体上的痛没什么,她怕只怕她多年的调理要就此付诸一炬了。 “哟,紫绸姐姐怎还流汗了,想是热的厉害,妈妈,再去取些冰来。”璎珞抚了下紫绸额头的冷汗笑着道。 紫绸挣扎着哀求地看向璎珞,璎珞笑了,道:“紫绸姐姐真是好颜色,这般娇美的容貌我瞧着都怜惜呢,姐姐今年有十六了吧?这般年纪还没配人,想必姐姐是有高志的。姐姐识文断字,生的也好,外头那些个粗人也确实配不上姐姐老爷如今正值壮年,风流倜傥,姐姐倒不若当了姨太太,既能翻身做主,又能帮衬家人一把,若姐姐再生下麟儿,有家人撑腰,姐姐在府上便立稳了脚跟,只怕连夫人都要避让姐姐三分呢” 紫绸听璎珞说中了自己和家人的心思,眸露骇然,璎珞却自顾地又道:“这几年紫绸姐姐处处避着爹爹,从不在爹爹面前出头,老实本分,一心为夫人尽忠,夫人这才信了姐姐。可夫人是什么人,想必姐姐比我清楚,夫人擅嫉的很呐,姐姐想如愿只怕不大容易,若不然姐姐也不会白耽误到现在,可如今姐姐的年纪等不得了啊我倒有一个法子,能叫夫人心甘情愿抬了姐姐,我本是想将这个机会送予紫绸姐姐的,可没想着,我有诚意,紫绸姐姐却瞧不上我呢。” 见紫绸面露狐疑,璎珞这才抽了她口中布条,紫绸双唇打颤着道:“三姑娘想叫奴婢做对夫人不利的事儿奴婢不会做也不信什么机会” 倘若得罪了宋氏,当上妾室也是死路一条,若非如此,凭借她的容貌,哪里能荒废到现在,早便爬上苏老爷的床了,故而紫绸毫不松口。 璎珞闻言遗憾地叹了一声,接过云妈妈手中的冰包,道:“我相信没我帮忙,紫绸姐姐照样能够当上爹爹的妾室,只是倘若我手里这袋冰块再送进去,姐姐觉着会如何?女人宫寒最是要不得啊,尤其小日子来了正值虚弱之时,一不留神寒气如体,伤了身子,再好的药都养不回来了。花无百日红,一个下不了蛋的妾室会如何,想必紫绸姐姐是很清楚的吧?哎,不能生孩子,那宠爱可都是虚的呢。” 紫绸见璎珞提着那包新裹的冰袋晃着,牙齿都打了颤,她想大声叫人,可这样强势的三姑娘叫人根本不敢冒险。三姑娘这是逼她出卖夫人,逼她和三姑娘上一条船,可她此刻人受制于三姑娘,她就算心有不甘,难道还有别的路可选吗? 紫绸怕了,她在宋氏身边隐忍多年,不想自己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她不能做那下不了蛋的鸡! “三姑娘当真能叫夫人心甘情愿抬奴婢为妾?” 紫绸张了口,璎珞便笑了起来,道:“紫绸姐姐相信我,如今除了我,再没第二人能帮姐姐达到目的还不得罪夫人的了。” 璎珞的话语很轻,可却不妨碍她语气中的肯定和自信,紫绸默了下,目光又落到了那些药渣上,道:“那不是续命良药,是是夫人给三姑娘精心准备的绝子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6 子嗣缘薄 “什么!绝子药!你说绝子药!” 云妈妈闻言,愣了一下后,不可置信地惊叫起来,接着她便似疯了一样扑倒在地捶打起扭曲一团的紫绸来,颤声哭喊,“畜生!我打死你个丧心病狂” 那药碾的很碎,单凭药渣,璎珞虽不大肯定就是绝子的,可她因从药渣里发现了些许川芎,再联想到宋氏要将苏璎珞嫁给刘望山,那刘望山至今无子,倘若苏璎珞嫁过去得子便站稳了脚跟,脱离了宋氏的掌控,可若她无法受孕,苏璎珞即便出嫁也得看宋氏脸色委曲求全地活着,想明白这些璎珞早便有心理准备,故而此刻听了紫绸的话倒不是很意外。 可她也因此目光冷寒起来,见云妈妈激动地哭喊,璎珞怕招来人忙安抚了云妈妈两声,云妈妈泪水奔涌,抑制了哭喊声却自璎珞手中抢了冰袋便要往紫绸衣襟里塞,哽咽着道:“让你害三姑娘,也叫你断子绝孙都不解我恨!” “三姑娘!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见自己已老实交代,云妈妈竟还要害她,紫绸面色发白哀求着,璎珞抬手抓住了云妈妈,垂眸间锐光闪过,“妈妈,她也是听令于人,身不由己,要报仇咱们也找对人!”欠她的,她总是要讨回来的。 “是啊,三姑娘说的是,我也是听命于夫人我也不想害三姑娘的” 云妈妈这才咬牙恨声道:“夫人!” 璎珞又安抚地拍了拍云妈妈,才行至窗边条案,那里早准备了笔墨纸张,她提笔写了一阵,再回来时笑盈盈地在紫绸身前蹲下,一面将纸上紫绸的供词拿给她看,一面柔声道:“如今姐姐将夫人的秘事供了出来,而我又答应帮紫绸姐姐达成心愿,我们便算一条船上的人了。原不该再多此一举,但我现在无依无持,倘使紫绸姐姐翻脸不认人,我以后便是想哭都找不到地儿,我多年受欺,实在是怕了,难免谨慎。姐姐何不将此供词签字画押,这样我也能安心,更快更好地帮姐姐?” 紫绸万没想到璎珞竟还留了这一手,竟要逼着她画押,她盯着那纸张上写的供词,怎肯就范,三姑娘得了这东西,她还不得一直捏在三姑娘手中! “紫绸姐姐马上就要当上姨娘,将来和夫人免不了有利益之争,姐姐以后和我才该一条心,我又岂会害姐姐?”璎珞说着瞥了云妈妈一眼,云妈妈作势又要往紫绸怀里塞冰块,紫绸惊地当即便点了头。 签字画押,璎珞亲自给紫绸松绑,又亲自将她扶起来,云妈妈奉上一杯热茶,紫绸一口气灌下,璎珞方和颜悦色地令云妈妈送她出去。直到紫绸回到厢房歇过劲儿来,她才意识到她惊恐之下竟迷迷糊糊地犯在了毫无依持的三姑娘手中。 倘若刚才她大声喊人,三姑娘未必真敢划花了她的脸,更不可能真在这府里杀了她。可她怎么就那么害怕地任三姑娘宰割了呢,如今倒好,三姑娘什么好处也没给自己,可自己却将小命送到了三姑娘的手心。三姑娘和夫人是死敌,夫人怎么可能听三姑娘的心甘情愿将自己送给老爷做妾,三姑娘莫不是骗她的吧?可她此刻,除了相信三姑娘还能怎样,夫人的性子最是眼中不揉沙子,若知道她都招供了,即便是被逼,也一定会将她碎尸万段的 紫绸如何懊悔不安且不说,云妈妈回到内室时却见璎珞正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往脸上抹着一种黄汁,云妈妈见她神情平静,心里便更愧疚难过,只觉姑娘都是在强撑,是为了安抚自己,哪个姑娘听到自己服食了绝子汤会不伤心,这等于是一辈子都毁了啊! 云妈妈泪水再度决堤,噗通一声跪下,重重叩头:“姑娘,都是奴婢糊涂,是奴婢糊涂啊!奴婢,奴婢怎能亲手将虎狼之药灌进姑娘口中呢” 璎珞见此一叹,将脸抹匀,又将放着黄汁的盒子藏好,这才在八仙桌旁坐下,道:“我说过不喜欢妈妈战战兢兢,卑躬屈膝,这不单是指妈妈在她人面前,也指妈妈面对我时。妈妈关心则乱,并不为过,再说如今那药已入我腹,哭和懊悔歉疚又有何用?得想法子解决才是正理。” 璎珞言罢,云妈妈这才抹着眼泪站起来,见她面色拘谨,璎珞一叹,她现在手边信得过的就只有云妈妈一人,可处境却堪忧,她一人双拳难敌四手,云妈妈性格怯弱,她需逼云妈妈早些强硬起来才行。 云妈妈似也察觉了璎珞的心思,慢慢止住了哭声,道:“奴婢明白。” 璎珞这才道:“我平日身子还算康健,那些药兴许伤不到根本,如今服药时日又不久,兴许再用药养着便能养回来,寻机会叫大夫看看,万事莫自己吓自己先乱了阵脚。” 云妈妈听璎珞安慰自己,这才应是,眼眶又因这样懂事的姑娘热了起来,瞧着三姑娘沉静的面容,她心里却念叨着这可真是老天开眼,三姑娘这回是真的开窍了,她一下子便似找到了主心骨,又想着昨夜和方才璎珞给她说的那些话,当下便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胸膛。 璎珞余光将云妈妈的变化看在眼中,笑着打发她出去,挪开眼又去看镜中的自己,面容虽有遮掩,失了不少光彩,可这张脸还是那样的妖娆,天生丽质。 高莺莺也是这种偏妩媚的长相,可她那种程度和本尊这幅模样作比简直一点色彩都没了。有这样一张脸,她即便是生不了孩子也是不愁出嫁的吧。 前世自由恋爱,她都没有找到愿意为其生儿育女的男人。如今重生在古代,放眼毛没长齐的毛头小子都通房抱满怀,她只怕更找不到哪个男人,叫她甘心肯为他孕育孩子了,喝不喝绝子汤又能如何? 她原本恐宋氏毒辣要谋算本尊性命,此刻知道不过是绝子汤倒微松了口气,想到前世那个未及意识到便失去的孩子,璎珞苦笑,兴许她天性凉薄便注定没有子嗣缘吧 这般想着,却蓦然一股楚痛钻心,璎珞甩了下头强迫自己丢开此事。她站起身来,自行出了屋子。 ------题外话------ 难道素这本写崩了?肿莫点击收藏这么差啊,呜呜,码字好没动力,亲们,点进来喜欢的话一定要收藏个好!抱抱!求安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7 放开我 院子中静悄悄的,可她刚出屋子,西厢房的门帘便被撩开,紫嫣和紫菲先后出来,脸上皆是警戒之色。 “三姑娘这是要去哪儿?”紫嫣率先开口。 云妈妈闻声也忙从东耳房走了出来,见紫嫣二人一副质问模样,不动声色地站在了璎珞身后。 “母亲虽是免了姑娘们的请安,然母亲既病了,做女儿的哪有不去侍奉汤药的道理,我我正要往梅园去给母亲请安。”璎珞唯唯诺诺地道。 紫嫣二人见她这般模样,半点也不奇怪,在她们看来这样子才是对了,三姑娘从来怯弱,昨日的事情多半巧合而已,闹了那一出,三姑娘自然要往梅园去请罪的。 “三姑娘这就对了,若非三姑娘,夫人又怎么会平白病了。奴婢们伺候三姑娘过去吧。”紫嫣几分不屑地撇嘴,迎上璎珞。 璎珞却是怯怯一笑,道:“紫嫣和紫菲姐姐收拾西厢房也是辛苦,怎敢再劳动两位姐姐随侍,此处离梅园左右不过几步路,可否劳紫绸姐姐随我走上一回?” 说话间璎珞目光一转瞧向东厢,那里紫绸听到院中动静正掀起青白棉门帘往外偷窥。她不防璎珞会背后长眼突然瞧过来,被璎珞似笑非笑的目光一瞧登时腿便一软,哪里敢不应。 她咬了下牙,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打起门帘,走了出来,道:“三姑娘这便走吧。”言罢又冲紫嫣二人道,“夫人病了更要清净,我随三姑娘过去便是,你们且屋里去吧。” 紫绸发话,紫嫣二人自是连忙应是。 璎珞跟着紫绸出了落英院,云妈妈随后。 璎珞院位置极偏,离宋氏所住主院梅园远的紧,见璎珞脚步不紧不慢,表情悠然地瞧着四处风景,半点方才的怯弱模样都无,紫绸心下一凛,不知不觉便放慢脚步也跟在了璎珞身后。 察觉到此,璎珞余光扫过紫绸捏着袖摆的揉搓的手,轻轻勾起了唇角,一面走着,思绪却是飘忽起来。 眼前闪过前世种种,不可抑制地便想到了苏阳,弟弟此刻应该已接到她被杀的消息了吧,自从父母飞机失事,他们姐弟便相依为命,弟弟被她教导的很优秀,苏珞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撑不起家业,只是怕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太多孤单,弟弟瞧着阳光外向可内心却和她一样是个凉薄冷情的,不容易接纳他人 这般想着她心口一阵锐痛,思绪如潮,眼眶也微热起来。能重生固然是得了便宜,她唯一牵挂的就是苏阳,她的弟弟啊。 “三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那个不长眼的下人又欺负了三妹妹?!” 璎珞恍惚间突然身前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追忆,她猛然止住脚步,却差点撞进一个男子的怀里,因脚步停的匆忙她身子不稳地退了两步,鼻翼间有股熏香蹿过,那是男子身上衣服熏过的香味。她知道古代不少男人喜欢在衣服上熏香,有的还喜欢在脸上擦脂粉,可她却觉得纯属变态,登时便蹙了眉。 “三妹妹小心!” 男子说话间竟然抢前一步抓住了璎珞的手臂,有将她往怀中带的趋势,璎珞抬头,眸光锐利如剑,是乔恩岷。 被她疏离的神情,冰冷的眼神扫过,乔恩岷顿住了动作,璎珞手臂一抽,道:“放开我!” 她那凛冽的眼神和通身的气势,使得一张艳绝无双的脸一霎间绽放出一股令人自惭形秽的高贵美艳,一种令人仰慕又却步的冷艳。 乔恩岷瞧的痴住,抓住璎珞的手本能地又紧了紧,随即面色一慌,以为璎珞是生气他这几日对她的疏忽,忙道:“三妹妹可是怪我” 璎珞这会子心里烦闷,哪里有耐性和他纠缠,何况若是两人这般模样被人瞧见,足以给她再添麻烦了,她正欲挣脱,便闻一声惊叱自不远处传来。 “表哥!” 璎珞瞧去,正见苏瑛玥目光清锐站在月洞门处望来。璎珞面露慌乱,手上却不着痕迹地施展女子防身术,手臂不过一送一抽,错了下身,登时便挣脱了乔恩岷,接着毫无停顿地后退两步,咬着唇,一副无措c害怕c着急地瞧着苏瑛玥。 “表哥和三妹妹怎在这里?” 苏瑛玥转瞬已是一脸笑意走了上来,探究地又盯着璎珞瞧了一眼便不动声色地看向了乔恩岷,见乔恩岷一脸怅然若失地仍旧盯着璎珞,她眸光轻闪了下。 “我我正要到梅园去探望母亲,和表哥不,和苏世子是偶遇,并非二姐姐,且莫误会”璎珞急急开口解释,眸中已有些许泪意。 苏瑛玥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更加笃定,亲昵一笑,道:“瞧三妹妹,姐姐不过随口一问,怎至于急成这样,好妹妹,快擦擦汗。”她说着抽出绢帕便仔细地给璎珞擦拭起额头急出的密汗来,笑容可掬地道,“表哥可是也要到梅园去?” 乔恩岷只以为璎珞是早瞧见了苏瑛玥,这才对他疾言厉色,这会儿方收回视线,知没机会再和璎珞单独相处,对上苏瑛玥便有些淡淡的,道:“本是要去瞧姨妈的,刚好在此碰到了三妹妹,这会儿方才想起一件事来,需得先往柏芝院去一趟,晚会儿我再瞧姨母去。二妹妹和三妹妹且先过去吧。” 苏瑛玥闻言也不多言,只福了福身,道:“如此表哥慢走。” 见乔恩岷转身而去,璎珞方惊魂不定地跟着福了福身,直起身子恰迎上苏瑛玥望来的明眸,她面色又是一慌,“二姐姐,我当真是偶然遇到苏世子” 苏瑛玥不在意得一笑,亲昵地拉了璎珞安抚几句,一行才往梅园而去。 宋氏的梅园位于苏府的中轴线上,院子外围着一片照水梅,每到一月花盛时,树冠如盖,花白如雪,掩映着梅园,梅香阵阵,异样清幽。如今虽是夏日,梅树却被修剪的枝干遒劲,别有一番疏朗之感。 璎珞亦步亦趋地低着头,随着苏瑛玥穿过梅林,默默往梅院中走,一路能感受到苏瑛玥不时投过来的探究目光,她只觉不知。 苏瑛玥见璎珞面色苍白,紧咬着红唇,手指紧张的绞着帕子,面上神情怯弱,一如平常,狐疑中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两人沉默着进了梅院,只见院子中静悄悄一片,唯正室门前垂首立着两个小丫头,瞧见璎珞一行进了院子,那穿着绿色比甲的圆脸丫头目光飞快在璎珞身上扫了一下。 谁知她的视线刚刚落在璎珞身上,璎珞便浑身一抖,双膝一弯往地上跪去。 以往她没少在宋氏的院子中罚跪,见璎珞胆怯至此,苏瑛玥唇角挑过一抹鄙夷的笑意来,忙回身托住了璎珞的手臂,冷声道:“三妹妹这是干什么,还想让这府里人都说母亲苛待你,罚你跪冷地面,好引来父亲责罚母亲吗?” 璎珞一抖,忙又摇摇晃晃直起身来,未语眼眶倒先无措的红了起来,道:“不是的,我我” 苏瑛玥这才轻哼一声,道:“不是便好,二姐姐一直觉着三妹妹不是那等阳奉阴违,两面三刀,里外不一的。” 她说着狠狠捏了捏璎珞的手臂,璎珞只咬唇忍着,一声不吭。 苏瑛玥慢慢露出丝笑意来,那廊下站着的小丫头方下了台阶,笑着道:“二姑娘和三姑娘来了啊,夫人刚用了药,正说要去落英院探望三姑娘呢。” 璎珞闻言腼腆地笑了下,手中绞着的帕子微松了松,有些不知所措地瞧着苏瑛玥。 苏瑛玥松了璎珞的手,笑着道:“三妹妹和母亲必定是有误会,瞧母亲多疼三妹妹,我们快进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8 扮猪吃虎 璎珞随着苏瑛玥进了屋,绕过雕漆嵌红绿宝石四季花卉屏风便到了宋氏平日起居的堂屋。 璎珞垂着头,眼角飞快扫了眼,屋中只垂首站着宋氏的四个心腹大丫头还有陪房高妈妈。迎面靠墙的罗汉床上,宋氏一脸阴沉的靠在弹墨修竹大迎枕上,身上穿着石青色家常对襟小袄,腿上搭着暗紫薄毛毯,长发披散着,额前盖着毛巾,瞧着面色微白,倒是真病着了。 见璎珞进来,锐利的目光便扫了过来,似要活生生吞噬了她。罗汉床边儿一身嫩粉缂丝衣裙的苏瑛珍已跳了起来,一阵风般往璎珞身前张牙舞爪的冲来。 苏瑛珍冲至璎珞面前高高扬起手便往璎珞面上闪来,璎珞闭上了眼睛,身子摇摇欲坠却半点也不敢躲闪,心里却默默地数着,一,二果然,只数到二,掌风都没触到她的脸颊,苏瑛珍的手已被一旁的苏瑛玥一把抓住,伴随而来的还有苏瑛珍尖利的叫声。 “二姐姐,你干嘛拦着我,你没瞧见这贱人将母亲气成了什么样子嘛!你放开我!” 苏定文五个女儿,除却苏璎珞,还有四姑娘苏瑛蓝,五姑娘苏瑛紫,其她三个都是宋氏所嫡出。大姑娘苏瑛琼已经出嫁,二姑娘最是沉稳知事,而今年十二岁的六姑娘苏瑛珍是最冲动没脑子的。 此时苏定文已经恼了宋氏,苏瑛玥又怎么会让妹妹明目张胆地再在自己的脸上落伤? 璎珞颤抖着睁开眼,正瞧见苏瑛珍一脸恼怒地盯着苏瑛玥,苏瑛玥只蹙眉拉着苏瑛珍高高举起的手,拽着她拖到了宋氏身边,苏瑛珍恨恨地跺了跺脚,又用眼睛瞪着璎珞,一副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 苏瑛珍那眼神璎珞自是不怕,心下倒觉着这小丫头有几分真性情,全然不似她面甜心苦的母亲。 “跪下!” 站在宋氏身侧的高妈妈率先斥喝一声,璎珞登时身子一抖,双腿屈起颤抖着干脆往地上直直跪去,只可惜膝盖还没触地,便浑身一软,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手撑着地面,爬了两下都没能跪起来。 即便这样,璎珞心里也是恼恨的要命,想她生来跪过谁,如今却不得不示敌以弱。作为一个内宅庶女,一个连父亲都不放在心上的没宠庶女,宋氏弄死她不过都是分分钟的事情,如今她根本就没有半点对抗的资本。 不过出来混,早晚都是要还的。今日之耻,她苏璎珞早晚要还给宋氏。 “嗤!”见璎珞如一滩烂泥软在地上,面色吓得惨白,苏瑛珍嗤笑出声,随即又冷声道,“装可怜给谁看呢,狐媚子生出的小狐媚,整日里想着勾男人,表哥也是你能肖想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没骨头的烂德行!” “六妹妹!这话也是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子能说的!”苏瑛玥肃声说着,宋氏也抚着眉心瞧了苏瑛珍一眼,苏瑛珍这才撇撇嘴沉默了下来。 高妈妈瞧了宋氏一眼,上前一步紧盯着璎珞,道:“三姑娘连夫人的寿宴都搅了,这会儿还在此装什么胆怯害怕?老奴看,三姑娘如今是越发长进了。” 璎珞身子又抖了抖,哆哆嗦嗦地道:“是宋妈妈宋妈妈用簪子划我脸我害怕,逃出来不是故意,母亲饶命,不不,夫人饶命!” 高嬷嬷见璎珞话都说不全,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这便看向宋氏。 宋氏如今虽是恨不能打死眼前这个庶女,但苏定文已经恼了她,到现在都没回府,她如今是更不能对璎珞动手脚了。 打也打不得,光骂不痛不痒半点不解恨,宋氏还嫌费劲。只看着坐在地上的璎珞就觉着咽气,一阵阵的头晕喘息不过,宋氏竟有种拿眼前人没有办法的荒谬感。她狠狠地长出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既是要我饶命就该听话,如今你惹出这样的大麻烦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家里是不能留着你了,和刘大人的亲事是非结不可,你若再要死要活的,你死了一了百了,我也不能怎样你,只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孽种弟弟。” 宋氏说完满意的看到地上坐着的璎珞恐慌的抖了抖细弱的小肩膀。 璎珞前世最疼爱的就是弟弟苏阳,谁都知道弟弟是她的逆鳞,最是碰不得,如今这份情感倒好似被带了过来一般,听闻宋氏拿这身体的弟弟苏景华威胁着,她低垂的眸子闪过寒星般的冷光,半响才低低的道:“我嫁” 宋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摆手道:“我希望这话你能亲口告诉老爷,下去吧。” 璎珞默默站起身来,摇摇晃晃退了出去。跟着她一起进屋的紫绸却在高妈妈的示意下留了下来。 云妈妈跟着璎珞到了梅院便被拦住,打发回了落英院,如今紫绸被留下来,璎珞只当没看到,出了屋子便独自一人往回走,心里盘算着要快点找个机会见见弟弟苏景华。 屋中,见宋氏这么轻巧便打算走了璎珞,苏瑛珍不由跺脚,不满道:“母亲怎么这就让她走了!” 宋氏拉了苏瑛珍坐下,叹息道:“你这年岁也不小了,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啊,如今母亲还能打她不成?那岂不是更对外坐实了母亲不贤的名声?” 苏瑛珍不由嘟嘴,闷声道:“那也不能这么轻易就绕过那小贱人!” “别一口一个贱人的,这是你能说的话!?行了,谁说母亲就这般绕过她了,高妈妈,等会你去叫了人牙子来,好好给三姑娘选几个陪嫁丫头。”宋氏拍着苏瑛珍的手吩咐着。 苏瑛珍闻言柳眉又竖了起来,急声道:“母亲怎么还给那贱丫头挑陪嫁伺候,就该叫她孤零零嫁过去才好!” 苏瑛玥接过大丫头明月手中的汝窑白瓷茶盏捧给宋氏,这才抬手点了下苏瑛珍的眉心,道:“瞧六妹妹说的,咱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庶女出嫁也没有不陪嫁下人的道理,三妹妹出嫁正该好好选几个伶俐漂亮水灵的丫头伺候着呢。” ------题外话------ 谢谢亲亲们的安慰和鼓励,乃们太可爱了,么么哒,希望能在评论区看到更多的熟人,素素喜新爱旧,也望看到更多鲜嫩美妞扑进怀,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9 慈母心肠 苏瑛珍听着姐姐重重咬着的水灵漂亮两词,这才反应过来,母亲这是要给刘大人多多的准备通房丫头。想到苏璎珞不仅要嫁一个老头,还要面对一屋子妖妖媚媚的狐狸精,没几日就失宠的哭天抹泪,独守空房,她便眉开眼笑,拍着手道:“正是,正是,我记得城西的王牙婆手中鲜嫩的丫头最多,就请她带人过来,快快,高妈妈快去请她,下午我和高妈妈一起挑人,一定要多给三姐姐选几个好丫头。” 说话间苏瑛珍已跳了起来,推着高妈妈一起出了屋子。 宋氏见苏瑛珍风风火火的推着高妈妈出去也未阻拦,慢慢啜了一口茶,爱怜地看着苏瑛玥叹道:“你这妹妹若是有你一半的聪慧母亲也能省省心。” 苏瑛玥温婉一笑,小心地给宋氏压了压腿上的薄毯,方道:“妹妹有母亲,哥哥们,还有我呢。” 大丫头明心也笑着接口道:“谁说不是呢,咱们六小姐天真无暇,若能一辈子这般才是大福气呢。有夫人这样的母亲,两位少爷那般的哥哥,又有聪慧的姐姐护着,六小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宋氏将手中茶盏递给明心,又取掉额头上捂着的帕子,明月接过就着明荷端来的水盆重新拧了一遍水,这才敷在宋氏额头上,扶着宋氏在大迎枕上靠的更舒服了些,挥手便和几个大丫头悄悄退出了屋子。 苏瑛玥坐在罗汉床上担忧地瞧着宋氏苍白的面色,道:“母亲又何必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母亲昨夜是不是又没能睡好,夜里起了几回?” 宋氏欣慰地拍了拍苏瑛玥,道:“这又如何是小事,母亲的名声坏了,往后你和妹妹这亲事上都要受损。你哥哥的亲事也得跟着坏掉,好在这不是京城,若这事儿生在了京城,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母亲真是天天撒鹰,倒被鹰啄了眼。” 苏瑛玥不由劝解道:“瞧母亲说的,哪里能因这点事儿就坏了亲事了,咱们这样的人家,结亲结的不过是家室身份,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能碍着什么事?母亲放宽心,女儿巴不得嫁不出去,日日陪着母亲呢。” 宋氏笑了起来,叹息着爱恋地抚了抚苏瑛玥的鬓角,瞧着女儿娇美圆润的面庞道:“一转眼我的玥儿也这般大了,生的又是如此花朵一般,母亲可舍不得玥儿日日陪着我,我的玥儿值得最好的男儿捧在手心疼爱,母亲一定会为你找个好人家。” 苏瑛玥不由面上一红,娇羞地嗔道:“母亲。” 宋氏拍着苏瑛玥的手,安抚地笑了笑,方才道:“你眼见也十六了,这亲事上没什么好羞的,以前母亲看好你珉表哥,可如今瞧着你珉表哥竟是越来越迂腐不通俗务了,配我的玥儿到底委屈了你。母亲的玥儿懂事沉稳,任是哪个府里的宗妇都当得起,你珉表哥虽是平邑侯世子,平邑侯府这些年到底有些没落了,我玥儿值得更好的。” 见苏瑛玥羞红了脸,宋氏笑着将她揽进怀中,又道:“倒是你妹妹那个性子,母亲也不放心将她嫁进显赫门庭,平邑侯府有你们姨母看着,嫁过去,亲姨母成了亲婆母,你姨母只有更疼惜的。你珉表哥虽是有些个不通庶务,可到底也算怜香惜玉,是个念情的,定然也会对你妹妹好,你妹妹那个性子哎” 宋氏虽叹气,面上却满是宠溺之色,顿了顿瞧着怀中这两年越发出落的二女儿目光闪动,又道:“母亲如今病倒,这两年你随着母亲管家理事也正该好好历练一下了,那柏芝院的叶公子” 苏瑛玥听宋氏突然提起在家中客居的叶公子不由疑惑的抬头,宋氏见女儿满脸懵懂,由不得笑了起来,微微坐直了身子,拉着苏瑛玥仔细盯着她,道:“玥儿瞧着那叶公子如何?” 苏瑛玥先是一怔,触及宋氏的目光,猛然反应过来,顿时涨红了脸,推着宋氏就要站起身来,“母亲!母亲再这般打趣女儿,女儿女儿这可就走了。” 宋氏不由呵呵笑了起来,强按着苏瑛玥坐下,才道:“我的心肝,母亲还能害你不成?母亲这可真不是打趣你,那叶公子说是在家中惹了事,这才随着你表哥到南边来散心。你表哥虽含含糊糊不愿提及那叶公子的身份,你姨母的信里也只说了要以上礼待之,但母亲心里有些想头,那叶公子只怕总之这些时日母亲已经仔细看过了,叶公子那样貌,气度,行事都错不了!虽是人傲气清冷了些,可只有比你珉表哥强的。你虽有母亲为你打算着,可真有了机会,也不能错过。你只告诉母亲,你瞧着那叶公子如何?” 苏瑛玥如今已十六,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也就是这些年父亲一直外放,宋氏念着一家子早晚要回京城,不忍将女儿远嫁在地方上,又念着真贵人都在京城,故此心想回京给她说门好亲事,这才耽搁了下来。 如今听闻宋氏的话,又想着那叶公子俊美的模样,苏瑛玥只觉一颗心跳的厉害,羞红了脸只往宋氏怀里钻,半响才瓮声瓮气的道:“母亲觉得好自然就是好的” 宋氏笑了起来,抚着苏瑛玥的后背,道:“这就对了,你听母亲的,如今你管家理事,叶公子客居在咱们家,你正该多尽地主之谊呢。他如今远离了家,又是避祸散心,咱们招待好了,又怎会不记这情?何况母亲的玥儿是这般的好” 屋中宋氏母女细细的念着,而那边璎珞已出了梅园。她转过小径便到了花园,念起昨日夜里的事,也不知那男子是否已经带着孩子离开,又会否给她留银子,璎珞犹豫了下见四下无人,便径自转了个弯儿往偏僻的荒院方向而去。 她刚行至一处假山前,却突然自假山洞中猛然探出一双手臂来,在她尚未反应之际已环在了她的腰上,接着她身子一轻竟被生生拽了半个圈儿。裙摆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消失在了小径上,璎珞已是被拽进了假山的山洞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0 咬踢踹 光线一暗,璎珞本能的就想到了夜里那抱着孩子的神秘男子,怒声道:“过河拆桥,杀人灭口,混蛋!” 璎珞嘴上骂着,手脚半点也不敢耽搁,一肘曲起狠狠往身后撞,右脚抬起也往脚下一双青色亮缎的官靴上跺。 身后人明显没想到她有这等战斗力,脚灵敏地往后撤了下,可肚子上却没来得及回避,被璎珞狠狠地捅了一下,登时闷哼一声。 可还不待身后人发火反应,璎珞已抓住了他的手臂,恶狠狠的一扭,同时她的身子轻盈的自他的腋下穿过,用尽吃奶的力气扭着男子的手臂便往后头的石壁上狠撞,与此同时,左手也抬了起来,紧握成拳往男子面上嘴鼻间击。 叶宇轩万没想到这内宅娇滴滴的女子出手竟然这样狠辣果决,感觉一股蛮力将他的手臂往身后的石壁上推去,他忙自运着气一震肩头。 一声轻呼,抓在他手臂上的力道顿时脱落下来,叶宇轩趁机一把抓住璎珞的手臂,手肘抬起横在了璎珞的脖颈间,强势地带着她往石壁后推,同时抬起手,掌心朝外迎上璎珞击向口鼻的拳头,将她的手死死包裹在了掌中。 璎珞被抵在了假山壁上,心下发沉,凝眸看去,只迎上了一双令人寒栗的暴戾双目,一张近乎妖冶的少年面庞,却并不是夜里那冷寒的黑衣男子。 认错了人?璎珞不由怔住了。这丫又是谁,这双眼睛好像是在哪里见过,是谁呢。 叶宇轩将横在璎珞脖颈下的胳膊又抬高了些,迫使她不得不微抬着脸仰视着他,满脸满眼都是暴戾。想他京都小霸王,何曾被人碰过一个手指头,从来都只有他打人,没有别人动他的,今日竟然吃了这丫头片子一肘子,倒现在腹部还隐隐作痛,更何况,方才若不是他反应迅速,只怕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弱丫头能砸断他的鼻骨!这叫他如何能不火冒三丈。 他心头火起,手上也没个轻重,捏着璎珞小拳头的五指咯咯作响,冷声道:“小野猫,看来你的秘密还不少,你有什么是值当让人杀你的人灭你的口的?嗯?” 疼痛传来,璎珞倒抽一口冷气,不过这疼痛倒也叫她头脑一清,蓦然想起在哪里瞧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来。 宋氏的寿宴上,她晕倒前,迷蒙中看到的可不就是这样一双眼睛。这暴戾少年看来是府里的客人了,能够自由出入这内宅,看来不是一般的客人,身份想来不低。 搜索了一遍记忆,璎珞确定不认识眼前人,不由心下急转。如今她麻烦缠身,宋氏的贵客她可招惹不起。再说这身体的原主以当小妾为己任,她苏珞可是死在了小三手中,如今无奈托生在了庶女身上已是闷的吐血,可不能再叫人瞧见和男子拉拉扯扯,若是毁了闺誉,沦为小妾,她还不如一头碰死干脆。 璎珞此刻恨不能一巴掌拍死眼前少年,哪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这少年瞧着就不是个好惹的,可她打都打了,这打一下和打两下,三下,应该没有什么区别吧?啊? 见璎珞垂着眼眸兀自无言,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又见她长长的睫毛抖动个不停,面色也苍白的吓人。再感受到掌心中少女拳头娇小玲珑,叶宇轩哼了一声,不由慢慢放松了对璎珞的钳制,恶声恶气地道:“这会儿知道怕了,方才用肘子撞爷的利索劲儿哪儿去了!说话!” 璎珞抬起眼睑,妩媚的眼睛里已是汪了一滩泪,映着黑曜石般的眼珠幽深而清亮,楚楚怜人,自然便带着股娇艳风姿,分明十足十的弱女子。 “你是谁怎么怎么在我家后花园” “别哭!你哭什唔”见璎珞眼泪都要滴落下来,叶宇轩一怔之下厌恶地拧了眉,身子本能松开些往后退了半步,岂知他尚未怒叱完横在璎珞脖颈下的手臂便是一痛。 璎珞飞快低头,一口狠狠咬在叶宇轩手臂上,脚下也不消停,抬起便重重踩在了叶宇轩的脚面上,使劲一阵揉捻。 叶宇轩疼的咬牙,松开璎珞往后躲闪,璎珞趁机抬脚一脚又狠狠往叶宇轩膝盖上踹去,直踹的少年整个人都仰倒在了假山壁上,眼前人影一闪,璎珞已兔子一般闪出了假山,双手撑着假山石三两下便爬了上去。 叶宇轩烧红了双眼,捂着被踹了的膝头,来不及去揉便撑起身子往外奔,谁知腿刚伸出山洞,人还没出假山洞,上头便直直滚落一块巨石,惊地他忙忙缩腿,便是如此大腿还是被滚落的山石蹭上了一些,衣摆划破,顿时便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叶宇轩一口气堵在喉咙上,差点吐血,跳脚在山洞里头转了一圈才一脚飞起踹走堵着山洞的石头奔了出来,四下一望,园子里静谧一片,早已不见了璎珞的踪迹。 远处小白藏在树冠阴影里,远远瞧着璎珞从山洞中钻出来,手脚并用毫无形象可言地爬上假山石,利落地一脚踹下一块石头,抱着裙摆,兔子般跳过几块堆积错落的山石,跨到紧邻山石的九曲回廊上一溜烟地飞奔而去,不由目瞪口呆。 尚未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向来跋扈飞扬的少爷气急败坏地从山石洞里踉跄着冲了出来,俊美的面容上那神情叫小白震惊中都有些不忍一睹。 他瞪大了眼睛,眼瞧着叶宇轩原地跳脚,气急败坏地扯了把垂落在山石壁上的藤蔓,谁知那藤蔓不知是何种植物,油绿茂盛的叶子下竟生着密密麻麻的小刺,顿时掌心一片血点,他又恼的将扯下的藤蔓狠狠摔在地上跺了两脚,眯着眼往璎珞消失的方向死死盯着。 自家爷这模样分明是吃了大亏,小白心有戚戚却又忍不住一阵笑意。之前他就说少爷躲在山洞里不妥当,少爷非留个心眼,说什么别叫人瞧见他和苏家三姑娘在一起,三姑娘再赖上了他,争着抢着给爷当小妾就坏了。苏府这位三小姐先前勾引乔恩岷他们主仆可是看见过的,他觉得少爷顾虑的有道理,也便没再劝阻。 如今想想,人家好好的姑娘被猛然拉进山洞,可不就要着恼,只是没想到娇滴滴的闺阁少女竟能让爷这样的恶霸吃个闷亏。这可真堪比天下红雨了。而且爷的功夫不弱啊,怎么就吃了暗亏,难道那苏三姑娘太妖娆,爷这等心性都受了蛊惑?可爷自己都那副长相,这没道理啊。 小白直忍得双肩乱颤,闷笑不止,半响才回过神来,忙禀了气息,偷偷地转身就要溜走。 谁知刚一动,远处便传来一声怒喝。 “躲什么躲,给爷滚过来!” 小白浑身一僵,这才飞快跳下树垂着头往叶宇轩身边走去。 璎珞经此一事也不敢再往荒院去了,直直便奔回了落英院。她尚未进院,远远就见云妈妈等在院子门口正焦急的探看,璎珞忙快行几步,迎上云妈妈担忧的眼眸,心头一暖,安抚道:“妈妈别急,我没事。” 云妈妈将璎珞上下打量了个遍,见她确实完好无损,方才长出一口气。 两人进了屋,璎珞接过云妈妈捧上的茶盏缓缓喝了一盏茶,心神才安定下来。 那花园中遇到的少年瞧着虽飞扬跋扈,可却也是个骄傲自大的性子,虽暴戾到底年岁还轻,只怕也狠辣不到哪里去。这种人,吃了什么亏,必是要自己找回场子来的,万不会跑到宋氏那里告状。 这毕竟是内宅,以后她万事小心点,少出院门,那少年客居也不会长久,想来躲过去也就罢了。 ------题外话------ 璎珞:“我可是女王御姐,尼玛,这憋屈身份,没法过了,我要罢工!” 素素:“息怒息怒,我会给乃开金手指滴。” 璎珞:“金手指?钻的姐也不稀罕,赶紧让女配逆袭吧。” 素素:“你舍得美男们都到女配怀里去?” 璎珞:“赶紧的,都去折腾女配吧,姐要的是温柔多情的面首!面首!” 素素:“” 面具男:“其实我很美而且很温柔!” 小轩轩:“其实我是只披着狼皮滴忠犬!” 素素:“帅哥们保持高冷队形啊!其实面首美男的都是浮云,姐要的是收藏啊,打赏啊,评论啊,有木有!” 哈哈,新一月来了,祝美妞们十二月快乐,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1 紫绸背主 “姑娘?夫人那里可是又为难姑娘了?”见璎珞兀自发呆,云妈妈又紧张了起来。 璎珞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放下茶盏,道:“没有,她这会儿为了她的好名声不敢将我怎样的。左右她若不弄死我,能拿捏的也就是我的亲事了,如今她已经将我说给了个六十老头,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宋氏若聪明便不该惹我,瓦罐碰瓷器,惹怒了我,还不知道谁更惨呢。要知道宋氏可还有四个儿女没成亲出嫁呢,妈妈也别太担心。” 云妈妈闻言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红了眼睛,道:“姑娘这亲事那刘大人都能当姑娘祖父了,还不知有几年活头呢。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姑娘再求求老爷吧,老爷如今为了姑娘都恼了夫人了,可见老爷心中还是有姑娘的,姑娘再求求老爷吧。” 璎珞摇头一笑,道:“妈妈怎么到现在还指望老爷能怜惜我,他若有半点父爱当初便也不会答应将我许配给刘望山。比起老爷的前程,莫说是我,便是二姑娘和六姑娘这样的嫡女又算的了什么。” 云妈妈不由落起泪来,彷徨地道:“那可怎么办,现如今还没有交换庚帖,等下了小定,这亲事可就铁板钉钉了啊!” 璎珞忙拉了云妈妈坐下,抽出帕子给她试着眼泪,笑着道:“妈妈放心,这事也不是没有法子,老爷最是在意他的前程,这事儿若要作为还得在这前程二字上做文章,妈妈且容我再想想。” 云妈妈见璎珞面上满是从容沉静,不由心下一定,忙笑着连连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 璎珞却出起神来,她现在其实有些想顺其自然的成全宋氏,干脆就结了这门亲事。 一来,她作为庶女,在宋氏一手遮天的苏家实在处境维艰,倒不如早早嫁了出去。 再来,她对婚姻爱情根本没什么期待,前世都没能找到知心爱人,在这三妻四妾的古代就更别提了。嫁个老头说不定很快就能做寡妇,这样她就能早早得过清净日子了。 更有,这地方对姑娘的限制太多,做了妇人,她才能出去走动,想要挣银子做生意,也总是先成为妇人。这地方,虽是有女户,但那是女子成亲没了夫c子的寡妇,方能成为户主,而且官府也不是随便都给寡妇建户的。而未出阁的姑娘,那根本就不能拥有自己的财产。 若是能有法子,嫁过去后不和那刘老头圆房倒真是一条不错的路子。只是那刘望山年尽六十尚未得子,又是个好色的,只怕很难叫她如愿。再来,六十无子,那刘望山八成有什么身体缺陷,这种人常年抑郁也容易有古怪癖好 璎珞越想越是心烦,便甩了甩头暂且丢下这个事儿,瞧向云妈妈,道:“此事不急,如今我刚刚闹了这一出,宋氏不会在这当口就给我定亲。倒是有件事得早早安排。” “姑娘说。”云妈妈见璎珞面色凝重,忙正色坐直。 璎珞抿了抿唇,道:“宋氏将弟弟丢在外院,轻易也不放他进内宅一回,我这都大半年没瞧见过他了,如今我和宋氏交恶,宋氏现在不能拿我怎样,怕就怕她把火出在弟弟身上,弟弟年纪还小,只怕护不住自己。宋氏也不需要干什么,只要让弟弟在外头出个什么意外,断个胳膊,腿儿什么的” 璎珞尚未说完,云妈妈已面色惨白抓住了璎珞的手,颤声道:“姑娘说的是,得快见见三少爷。就算帮不上什么忙,至少要给三少爷提个醒。可夫人阻着三少爷和姑娘见面,这可怎么办” 云妈妈不由站起身来,来回地走动。璎珞心念急转,奈何本尊活的实在失败,如今璎珞连个能用的人都想不到,任是璎珞智计再多,此刻竟也束手无策。 倒是云妈妈突然眼前一亮,一拍双手,急急道:“姑娘,还有三天可就是夫人的忌日了!” 璎珞一愣,随即才明白,云妈妈口中的夫人说的是苏璎珞和苏景华的生母。云妈妈是璎珞的乳娘,当初璎珞的生母未去时,在外宅里云妈妈一直视苏璎珞的生母为当家夫人的。 璎珞不由眼前一亮,笑着道:“奶娘说的是,今年刚好是娘的十周年祭,我和弟弟正该给母亲做场法事呢。” 心下有了章程,心神一松,便有股不可抑制的疲惫席卷了全身。这具身体到底是大病初愈,加上她这一早上来回奔波折腾,此刻只觉浑身酸软无力,连带着眉宇都黯然了下来。 云妈妈忙站起身来,扶了璎珞,道:“姑娘如今想开了,且要爱惜身子,这会儿离摆饭一个时辰,姑娘再睡一会。” 璎珞也不推辞,乖巧地点头,随着云妈妈往拔步床去。 梅院中,宋氏和苏瑛玥亲香片刻,见女儿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这才笑着道:“快些回去好好打扮打扮,母亲前些日给你置办的那红宝石赤金蝴蝶头面正趁如今这葱翠欲滴的初夏时节,这会子不戴,还留着压箱底不成?快去吧。” 苏瑛玥面色绯红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宋氏又扬声唤了苏瑛玥的大丫头绿云进来仔细的交待好好伺候,这才眼瞧着苏瑛玥绕过屏风离去。 听到门帘声落下,宋氏才吩咐明心,道:“让紫绸进来回话。” 明心应了,转身出去,片刻便带着低眉顺眼的紫绸重新进了屋。高妈妈办差回来,也进了屋。 紫绸垂着头,恭敬地福了福身,心里有些心虚地一直打鼓,强忍着慌张,回道:“夫人命奴婢好好观察三姑娘,奴婢不敢怠慢。昨儿三姑娘自醒过来便战战兢兢,坐立不安,夜里翻来覆去,像是没怎么睡着。快天明才安生了一阵,只似做了噩梦,醒来就六神无主的,慌着赶着要来给夫人请安。奴婢瞧着三姑娘确实是害怕,还和以前一个样儿。” 紫绸言罢便不再多言,沉静恭敬地站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2 丢进水里 高妈妈见宋氏面色稍缓,捧了新换的茶盏伺候宋氏用了两口,这才道:“三姑娘平日里懦弱,万事不争,可却最是在意那张脸。三姑娘生的颜色好,每次挨打都先护着脸面,生怕受损个一星半点。老奴瞧着这次三姑娘脸上被金簪划破的伤口可不浅,一个不小心怕是就要破相夫人,这若真是像宋妈妈说的,是三姑娘使得苦肉计,那能对自己这样狠,事后还如此滴水不漏,这三姑娘可就真不简单了,夫人往后可得多留心。” 宋氏听了面上便露出了恨色来,依着她方才观察,那苏璎珞根本还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再听紫绸的话,就更没什么好怀疑的了。一个十四岁的丫头片子不可能深沉算计到人前人后都不露分毫破绽,再说苏璎珞是她自小看到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变了性子,突然就伶俐胆大起来! 想来寿宴上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无心之举,当真是被周大家的欺负狠了,慌乱逃命才误撞了寿宴。 可恨周大家的,平日千伶百俐,忠心老实,如今犯了大错,竟然还企图欺瞒,方才她令人去问,她还口口声声说是三姑娘自己划破了脸! 宋氏不由满面恼恨,道:“这欺主的奴才,本来念着她伺候多年,我还想将她一家子先送到庄子上避避风头,如今看来,这奴才是当真不能要了,以后不定给我惹多大的祸事呢。” 宋妈妈和高妈妈都是宋氏的陪嫁,跟过来后,两人一直都是宋氏的心腹,内院管事。自然少不了争宠,高妈妈是个没福的,男人早早就没了。而宋妈妈的男人周大出息,宋妈妈也就压了高妈妈一头,这叫高妈妈如何能够甘心,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自然痛打落水狗,要将宋妈妈彻底拔除。 “夫人好性子,待奴婢们一向宽厚,巧兰也是一时糊涂。夫人得她伺候多年,一时离了只怕不趁手,也难免伤感。老奴看将巧兰一家送到庄子上晾她些日子,她定会幡然悔悟的。”高妈妈劝道。 宋氏登时便冷哼一声,道:“不过一个奴婢,我还离不了她了?!还小心翼翼的捧着她一家子,等着候着她悔悟不成?!天下间没这样的道理,罢了,老爷这会子还生着气呢,我也犯不着为这么个不着五六的东西再惹了老爷疑。你下午便去将他们一家发落了,卖出府吧。” 高妈妈强忍着喜悦,恭敬的应了。 宋氏面色舒缓下来,瞧着亭亭玉立垂首站着的紫绸,道:“紫绸今年也十六了吧?” 高妈妈望了眼亭亭玉立站着的紫绸,笑着道:“可不是,这丫头生月早,过了年虚岁都十八了呢。” 宋氏不由若有所思地又瞧了眼紫绸,道:“去将我紫檀木比翼双飞首饰匣里那对碧玉水滴莲花的耳坠取出来给她戴着吧,这般好的颜色,水葱般的年岁,正该好好装扮起来。” 宋氏说的那对耳坠紫绸知道,那是宋氏的嫁妆,成色极好,轻易是不会赏人的。紫绸心下一喜,强忍着雀跃偷眼看向高妈妈。 高妈妈便笑着嗔道:“还不快给夫人跪下磕头谢恩,这都是夫人喜欢你,给我们全家的恩典呢。” 紫绸忙跪下磕了头,明心取了耳坠,当着宋氏的面给紫绸带上。那耳坠碧的一汪水般挂在少女优美白皙似剥壳鸡蛋般的脖颈间,晃晃荡荡,更添颜色。 宋氏这才满意的点头,道:“这就对了,你们打扮的漂亮,我瞧着也赏心悦目。好了,下去当差吧,好生伺候着三姑娘。” 紫绸应了,躬身退出了屋。 苏瑛玥自梅院出来念着母亲的话,便吩咐绿云往大厨房去拿一匣子莲蓉酥糕。绿云往大厨房去,苏瑛玥带着绿玉回了海棠院。 她自新作的夏裳中仔细选了件藕粉色遍绣花卉的对襟小袄,一条时新的十六幅花间裙穿好,腰间又系明紫新荷宽腰带,垂露的丝绦上挂了镂空银铃禁步圧着裙摆。 又将母亲指的石榴红戏蝶赤金头面选了几支格外精致的插在头上,挂了东珠耳铛,这才对镜羞涩一笑,站起身,亲自捧了绿云从大厨房取来的一盒莲蓉酥糕,直往叶宇轩客居的柏芝院而去。 巧的很,她到了柏芝院刚好就撞上了自后花园折羽而归的叶宇轩主仆。 远远的苏瑛玥只见那少年一身的暗紫锦袍,精瘦的腰身上扎着石青色镶白玉宽腰带,头上戴着红色绣蟠龙纹样的抹额,身姿挺拔,大步如风,整个人在阳光下都充满了威吓力。 阳光漏过树荫的光影将那张俊美到近乎妖冶的面庞映的深邃起来,连十七八少年郎最后一点稚色也被遮掩的一干二净。俊颜沥朗日,只剩下锋芒毕露的肆意和气势。 苏瑛玥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脸红心跳的厉害,再不敢多瞧,忙垂着头,一脸娇羞地力持端庄迎了上去。 叶宇轩一肚子的火气,一路脚步如风冲到柏芝院,一眼便瞧见了扭扭捏捏,还自以为大方得体,端庄稳重的苏府二姑娘。眼见她面带桃花,两颊如痴赤,手里还捧着个红漆雕花小食盒,登时脸色更阴霾的滴水。 小白跟在叶宇轩身后,满脸怜悯地瞧着离的越来越近的苏瑛玥。 自家爷身份高贵,生的又太好,没办法,像苏府二小姐这样的女子在京城他见的多了,爷最是厌恶这等苍蝇般贴什么的,平日里凑上来的女子就没有好下场了,更何况如今爷还正暴怒地无处发泄。 小白在心里已为苏瑛玥默默点了一排蜡。 苏瑛玥哪里知道这些,察觉到叶宇轩越来越近,她心如鹿撞,回忆着蓝姨娘腰肢轻摆,柳若扶风的模样款款走了两步,屈膝就要见礼,岂料她人还没弯下,叶宇轩已一阵风般自身前刮了过去,衣摆荡起的腿风差点没将她扇个踉跄。 苏瑛玥一阵愕然,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冰峰般冷厉的话。 “丢进水里去!” 柏芝院的风景极佳,垂花门前青石小桥,引着一弯碧水,环绕了半个柏芝院。 小白万非悲悯地瞧了眼一脸茫然站起身来,还痴痴望着自家爷背影的苏府二小姐,干净利索,娴熟无比的一把拽住苏瑛玥腰后衣襟,不过轻轻一举,一丢。 噗通一声,苏瑛玥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便已落进了桥下水中,一头扎进去灌了满嘴满鼻的冷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3 狼狈二姑娘 那池塘水其实并不深,站起身来也不过没腰而已,可苏瑛玥骤然落水,晕头转向,惊慌失措,瞬间便呛地泪水连连,喉咙生疼。 荷塘里遍种荷花,下头一层淤泥,苏瑛玥一头扎进去,使劲扑腾挣扎,十六幅的花间裙整个铺展开盛放在水面上,露出裙下套着的绿绸衬裤。岸上看去,只瞧见那大屁股探出水面,不停地扑腾,其上一双乱舞的脚,右脚的绣花鞋丢出去时已甩掉,宽大的足袜被蹬的将掉未掉。就像是敌营里挥动着的投降白旗。 绿云瞧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惊呆了,半响才尖叫一声,“姑” 她话还没出口,就堵在了喉咙眼上,只因小白已如法炮制将绿云也提起来丢了进去。 那厢苏瑛玥好不容易挣扎着从水里出来,顶着满头满脸的乌臭淤泥,抹了把脸苍然四望,这边绿云便直接砸在了苏瑛玥的脚边儿,溅起半人高的水花来。 水花甩在苏瑛玥头脸上,淤泥又往下落,直直冲进苏瑛玥因尖叫而长大的嘴巴里,腥臭难闻,味不可挡。 苏瑛玥何曾受过这样的苦,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弯起腰来哇哇大吐,怎一个狼狈了得。 她吐了半响,只觉胃里翻涌的胆汁都呕了出来,哪里还顾及什么形象,只委屈地,呛红了眼睛,就要嚎啕大哭。 嘴巴长大,尚未发出声音来,桥上小白就冷着脸,阴声道:“想死的更快些,直管哭,我们爷最厌女人哭泣,去年太仆寺少卿家的二小姐可不就是因为哭,被爷敲掉了两颗门牙嘛。” 苏瑛玥吓得惊恐万状着死死捂住了嘴,害怕,屈辱,悲伤,羞愤,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从瞪大的眼睛里滚滚落出来,冲刷着乌黑的脸庞一道道白痕。 小白眼见苏瑛玥主仆再不敢出声,这才拍拍手,转身也进了柏芝院。 “姑娘,你没事吧” 绿云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探出手去扶站在水里,摇摇欲坠的苏瑛玥。 苏瑛玥双眼发红猛然转头,目光森寒血红地瞪着绿云,厉声道:“滚!” 言罢,落着泪,跌跌撞撞自行往岸上爬去。 绿云瞧着苏瑛玥狼狈万分的背影,一颗心不停往下沉。二姑娘最好颜面,今日她瞧见了主子这样狼狈屈辱的一幕,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二姑娘受了这样的委屈,只有她随身伺候着,夫人也不会饶过她的。想着,绿云浑身发抖,面色更见惨白。 叶宇轩不喜人打搅,当日他住下,柏芝院附近便遣散了闲杂下人,宋氏严令府里的奴婢往这边来。苏瑛玥私会外男,恐被人瞧见,只带了绿云一个。 如今虽形容狼狈,好在无人瞧见,这令苏瑛玥稍稍安慰了一些。可一想到在自己家中,她竟生生遭受了这样的屈辱,苏瑛玥就恨不能杀人。她不敢这般湿着身子直接回海棠院,眼泪一路模糊着,飞快往园子里去,只想着找个隐蔽地方先躲起来。 如今虽是夏初,但池水还是很凉,苏瑛玥为了美丽,穿着单薄的夏裳,如今湿了水,贴在身上,薄透不提,风一吹,就似刀割。苏瑛玥好不容易瑟瑟发抖地躲到了花园的暖阁,已是面色雪白,双唇发青。 绿云不用苏瑛玥吩咐,忙忙地往海棠院奔,回去给苏瑛玥拿干净衣物,令丫头们准备姜汤热水。 苏瑛玥自己躲在暖阁里,抱着肩缩着身,越想越觉着委屈伤痛,由不得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苏瑛珍亲眼看着高妈妈吩咐人去寻人牙子,想着下午便能给璎珞选丫头,她便心情愉悦,畅快无比。也不愿窝在自己的珍华苑无趣,难得的兴致高昂,带着四五个丫头跑到了花园来看景。 花园中的景致早已被看腻,她正觉无趣气闷,懒散地甩着帕子四处乱逛,就听到了暖阁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哭泣声。 苏瑛珍登时柳眉一竖,提着裙子便往暖阁里冲,到了暖阁,一脚踹开门,兴奋地道:“去,看看是哪个贱蹄子扰人清净,给我拖出来!” 苏瑛珍一声令下,四个丫头便冲了进去,片刻没拖出人来,倒是引得几声惊叫。 “二姑娘!” “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六姑娘,快,里头是二姑娘!”丫鬟小巧冲出来唤着。 苏瑛珍怔了一下,提起裙子冲了过去,转过暖阁里的八宝阁,一眼就瞧见自己时刻端方优雅的姐姐正抱着腿,瘫坐在东墙的柱子下,浑身湿透,脚下一滩水渍,发丝散乱,满脸泥污,双眼红肿。 苏瑛珍简直不敢置信,半响才扑了过去拉住苏瑛玥的手,惊叫着:“二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二姐姐弄成了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瑛玥平日里再沉稳知事,心思狡诈,到底还是个十四五的少女,经叶宇轩一吓,此刻再见到嫡嫡亲的妹妹,哪里能忍得住。拽着苏瑛珍的手便哽咽着,断断续续哭道,“他怎么能叫人叫人将我丢进水里?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见苏瑛玥说的不清不楚,苏瑛珍急的直跺脚,道:“二姐姐,你倒是说啊,是谁啊!” “是柏芝院的那个叶公子,他叫小厮叫小厮丢丢我进水!”苏瑛玥说着已是哽咽难言。 苏瑛珍在家中就是一朵被宋氏捧着霸王花,她们姐妹何曾受过一星半点的委屈,她又是个最冲动火爆的性子,此刻一听苏瑛玥的话,立时便像点了的炮仗,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怒声道:“好啊!住着咱们家的房子,吃着咱们家的饭,这般对待姐姐,世上哪有这般规矩!二姐姐等着,我这就给姐姐报仇,找那叶混蛋算账去!” 苏瑛珍说着甩脱苏瑛玥的手便冲了出去。 苏瑛玥却不像苏瑛珍这般没脑子,一来那叶公子这样毫不顾忌将她丢进池塘,她虽愤恨,可却也更加清楚,只怕这个叶公子真有什么得罪不起的大来头。 再来,她今日受辱,遮掩还来不及呢,哪里能够闹腾起来将事情宣扬大? 她方才一时冲动将事情告诉了苏瑛珍,此刻见苏瑛珍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一个着急撑着地面就要站起身去追苏瑛珍。 可她平日养尊处优,最是娇弱不过,今日落水c生气c吃风,抑郁,一个焦急竟是眼前一黑,软软地晕厥了过去。 ------题外话------ 推荐优雪《绝色战神之天才大领主》凌飞卿是剑峰千年难遇的极品天才,重生之后,身为天才竟被判定为毫无魔法天赋的魔废体质!还是一个废土领地的大领主?!作为一个凶残的剑修,凌飞卿表示——魔法什么的简直就是战斗力负五的渣渣好吗! 对魔幻感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4 竖进横出 苏瑛珍见二姐姐晕迷过去,更加恼恨,只吩咐两个丫头护着苏瑛玥回去海棠院便带着另外三个丫头急色冲冲地往柏芝院奔去。 苏瑛珍冲到柏芝院时叶宇轩刚刚换了一身衣衫,往靠窗的罗汉床上躺着,卷着裤腿任小白涂抹伤药。 他大腿上一道淤青,期间血丝隐隐,腰腹间更是被撞击地紫青一团。疼倒是不疼,可瞧着那伤,他便眼角乱跳,气血翻涌。 小白给他奉上了清火的茶汤,尚未吃上一口,外头便响起了苏瑛珍尖利的叫喊声。 “姓叶的,你给本小姐出来!别缩头乌龟的藏着躲着,我可不是二姐姐好性儿,由着你欺负,给我出来!” 苏瑛珍的谩骂声传进来,听到声音叶宇轩面上的暴躁,怒色反倒平息了。削薄的红唇,锋锐唇线微微一挑,映着桃花眼眸里的冷光,若寒月照水一晃,瞬间便叫小白心肝抖了一抖。 不待叶宇轩反应,小白便跳了起来,狠声道:“这个苏家六小姐真正蠢货一只,竟敢这样寻上门来,似这样五六不分的蠢猪,就该撕烂她的嘴,打的她爹妈不认。爷,宽坐,属下这就去处置。” 说罢,不待叶宇轩言语,小白便一撩袍摆转身大步出去了。 叶宇轩又怎会不知小白是怕他亲自料理苏瑛珍,将人家苏府嫡亲的小姐怎么样了,事情闹大不好再在苏府呆着。 可一个苏瑛珍又算的了什么! 叶宇轩嘲讽的挑了挑眉梢,缓缓又嘬了一口茶,面色阴沉着闭上了眼睛。 外头,小白出了屋,不待苏瑛珍再出声,已三步并两步地袭到了苏瑛珍面前,无视苏瑛珍跳脚的模样,直接抬手,一掌利落劈下,眨眼间便将苏瑛珍劈晕了过去。 苏瑛珍的身子软软倒下,小白已是往后跃了两步远,苏瑛珍的丫头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愣是没扶上一下,眼睁睁瞧着苏瑛珍仰面卧倒在了地上。 小白瞧着三个呆若木鸡的丫头,暗自摇头,这苏府当真是一门的蠢货,好在还有个落英院的三姑娘,不然他都要怀疑这苏宅是不是风水出了问题。 那个苏二小姐还算一般愚蠢,这个苏六小姐压根就是一傻缺,无知无畏成这样也真不容易。 见三个丫头还是站着没反应,小白挥苍蝇般摆摆手,厌弃道:“还不赶紧抬走,等着我们爷出来鞭尸呢?啊?” 三个丫头听到鞭尸二字,回过神来,眼见小白双眸寒星般尽是冷光,毫不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一人抱着苏瑛珍的头,两人分别拖了一条腿,胡乱将苏瑛珍抬起来,脚步踉跄着向院外奔远了。 苏瑛珍带着三个丫头一路喊打喊杀地跑到柏芝院来,动静实在是大,引得下人们纷纷探头探脑的观看打听,待得丫鬟将苏瑛珍抬回她的珍华苑时,二姑娘被京城来的客居公子丢进池塘里,六姑娘被敲晕抬回去这事已是风一般刮遍了整个苏府。 宋氏自在寿宴上丢尽了脸面,又被苏老爷一顿斥责后当夜便有些头疼脑热,今日一番忙碌,好容易才躺下补眠,岂料刚睡着便被大丫鬟明心焦虑的声音吵醒。 “夫人不好了,二姑娘不知怎么得罪了柏芝院的叶公子,被叶公子的小厮丢进了荷塘里,六姑娘跑到柏芝院去理论,结果也被那小厮敲晕了抬回了珍华苑,奴婢刚刚已安排人赶紧去请大夫了” 宋氏睁着迷蒙的双眼,正为被打扰而气怒便听到了明心焦急惊惶的一连串话。宋氏只觉着明心说的每个字她都懂,可连在一起怎么就叫人听不懂,或者是不愿懂。 恍惚了半响,宋氏才一个急怒攻心摇晃着身子倒回了,明心惊地忙扶住宋氏,冲外头喊着,“夫人,快,请大夫!” 她声音刚落,手臂便被宋氏紧紧抓住,转头迎上宋氏焦虑阴沉如血的眼眸。 “我没事,快,去二小姐和六小姐的院子里守着,不准下人们四处走动,乱嚼舌根!扶我起来!” 宋氏说着便拢着衣衫欲坐起身来。宋氏对嫡出的儿女个个护若眼珠,两位少爷留在京城国子监读书,在太夫人身边尽孝,不能承欢膝下,大姑娘出嫁已有七八年了。 苏瑛玥沉稳懂事,苏瑛珍天真烂漫,两姐妹日日陪伴宋氏,宋氏对二女更是疼惜有佳,如今骤然听闻爱女遭受如此之事,又怎会不激怒慌乱? 她自然明白,宋氏这是怕下人口口相传,坏了两位姑娘的闺誉,忙着将丑事捂住,可如今这事只怕都传遍了苏府,哪里还遮掩的住啊? 明心瞧着宋氏的眼神都有些怜悯起来,战战兢兢地道:“六姑娘一路吆喝着跑去了柏芝院,如今只怕” 宋氏眼前一黑,随即双眸闪过一丝阴霾,道:“给我传令下去,府里谁敢乱嚼舌根,不管是谁,有什么根基,统统重打五十杖卖去挖矿!” 明心忙应了,伺候着已坐起身的宋氏穿着鞋子。 璎珞自然不知道她无心插柳柳成荫,不过踹了叶宇轩两下,就让苏家二姐妹触了霉头,成了叶宇轩的出气筒。她回到落英院便睡下了,一觉香甜,若非肚子饿的震天响只怕还醒不过来。 她睁开眼睛头一眼瞧见的便是站在床边兴奋的满脸红光,满眼雀跃正满屋子乱转的云妈妈。自璎珞穿过来,印象中云妈妈整日都是一张苦瓜脸,骤然瞧见她这般被天上馅饼砸到的欢喜模样,璎珞极不适应的往被子里埋了埋头。 云妈妈一瞧璎珞睁开眼睛却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到床上,一把将璎珞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搓着手道:“姑娘猜刚刚出了什么事?” 不待璎珞回答云妈妈便接着啪啪一拍手,道:“是二姑娘和六姑娘,她们都被客居在柏芝院的那位贵客给打了!” 璎珞眨了眨眼,一片茫然。云妈妈口中的贵客应该就是今日她在花园里遇到的那位吧,这就奇怪了,他客居在别人家怎么还打人家的小姐,就算打也该打的是自己吧,怎么就将苏瑛珍二人打了呢? 想到叶宇轩暴戾的眼睛,还有他手臂横在自己脖颈下,一副要取人命的模样,璎珞严重怀疑这位有蛇精病倾向,怎么逮谁都咬,见人就动手的。 ------题外话------ 苏瑛珍:“叶文轩,滚出来,女主惹祸凭啥我们姐妹倒霉!” 小轩轩:“就凭你们长得丑!” 苏瑛玥:“眼瘸啊!我们也是小美女的有木有!” 小轩轩翻个白眼:“你们也算美人?这样的能使美人计,爷还不如回去揽镜自照呢。” 小白:“爷,您已经够自恋了,悠着点吧。” 小轩轩:“爷可以悠着,亲们的收藏,评论可不能悠,不然作者大人一个不高兴爷这男主还竞争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5 洞察人心 云妈妈并不知道叶宇轩为什么要将苏瑛玥丢进水塘里,只知道二姑娘浑身湿透晕迷着被送回了海棠苑,六姑娘跑去柏芝院理论同样晕厥着被抬去了珍华苑。 她眉飞色舞的说着听来的闹剧,璎珞听闻苏瑛玥是在自己回到落英院不久出的事儿,便有些愣神。恍惚猜到苏瑛玥八成是受了自己的无妄之灾,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她一边好笑,一边又有些忧虑起来。那个所谓的贵客看来比她想的还要跋扈凶蛮,身份比她想的还要高贵。 这行事,完全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主儿啊,这要是下次瞧见自己,他不会把自己给拆把拆把喂狗吧?不能吧? 这可是个特权社会,自己如今这身份实在太低了点,再多的聪明才智撞上那身份高贵,非要你命的,也都没用了啊。 璎珞忍不住抖了抖肩膀,有些后悔起来。那人好像极厌女子哭闹,早知道当时她就多流点眼泪,指不定他嫌无趣就放过她了。当时想着这古代内宅,外男轻易不能乱走,只要自己躲在落英院就没事了,可如今看,那人根本是个混的,根本不能以常理论,怕是直接打进这落英院都是有可能的。 璎珞头疼起来,可她毕竟不是个杞人忧天的,左右事情已经这般了,只忧虑一下,她便也丢开了,笑着道:“妈妈在屋子里高兴一阵也就罢了,出去可莫露了分毫,免的让宋氏抓住了痛脚,现如今我只怕护不住妈妈。” 云妈妈忙收敛了神情,点头道:“姑娘放心,妈妈虽是个不中用的,可这时候也不能给姑娘添乱。” 璎珞拉着云妈妈的手,也道:“妈妈也放心,总有一日我会让妈妈随心所欲的行走在外!” 云妈妈欣慰的笑起来,连声道:“嗳,妈妈信姑娘!” 璎珞这才拉开被子起身,吩咐道:“紫绸可回来了?唤她来回话。” 紫绸进来时璎珞正坐在八仙桌旁的春凳上,支着手托腮瞧着青瓷茶壶上的缠枝花卉。听到脚步声,她抬头就见一个纤细娇弱的身影走了进来,紫绸穿着水红色的比甲,浅绿色轻纱襦裙,一条白腰带束着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长相甜美又不乏妩媚,整个人若春日新枝上的含苞花蕾,亭亭玉立。这个一个美丫头,偏就一心想做她那渣爹的小妾,璎珞暗叹一声可惜。 只璎珞目光扫过紫绸耳朵上新挂的碧玉耳坠,眸中还是多了些笑意,扬起眉梢用下巴点了下八仙桌旁边的另一个春凳,示意紫绸坐下说话。 紫绸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瞧着三姑娘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就感觉背脊发寒,被三姑娘那双黑黢黢的眼眸盯着更是站立难安。她终是没敢直接往那春凳上坐,而是从旁边拖了个小杌子来侧着身子坐在了璎珞的下首。 璎珞见她神情满是戒备,警惕,不由好笑,慢悠悠地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的紫绸,道:“紫绸姐姐不要惊惶,我对像紫绸姐姐这样的美人一向是宽容温和的,更何况,紫绸姐姐既欺瞒了夫人,那便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苏璎珞对自己人可一向疼爱有加。” 璎珞说着若有所指地瞥了眼紫绸耳边的碧玉耳环,眨巴着眼睛,将手中的茶盏往紫绸手边又送了送。 眼前三姑娘眨巴眼睛的模样就像个纯真不知世事的小姑娘,眼前闪过三姑娘毫不犹豫见冰块往她衣襟里塞的邪气模样,再听璎珞的话,紫绸眼角抽了抽,忙忙接过了茶盏,咬了咬唇,才道:“三姑娘当真有办法让夫人同意老爷纳了我?” 璎珞见紫绸眸中透着焦急之色,但笑不语,慢悠悠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嘬了一口,这才道:“紫绸姐姐戴着的耳环是今儿夫人新赏的吧,瞧着水头做工都很不错呢,该是京城珍宝斋的东西吧?夫人出嫁时,定远伯夫人专门自珍宝斋定制了一批首饰给夫人做嫁妆,夫人珍爱的很,寻常可不会拿这东西赏赐人,今儿赏给了紫绸姐姐,紫绸姐姐就没想想原因?” 紫绸闻言一愣,片刻才面露疑惑,道:“今日夫人瞧着奴婢的眼神确实不大对,瞧着奴婢的眼神也古里古怪的。” 璎珞一笑,道:“这便是了,如今老爷因夫人在寿宴上丢了脸面已是恼了夫人,夫人又怎么会不想法子笼络回老爷的心?这一般正室夫人要笼络男人能使的手段,紫绸姐姐当不会不清楚吧?” 紫绸闻言又是一愣,随即似想到什么,眼前一亮,急切的道:“三姑娘的意思是,夫人有意将奴婢开脸送给老爷,借此笼络老爷?” 璎珞一笑,却不答反问,道:“若我没有料错的话,得了这等金贵首饰赏赐的不止紫绸姐姐一人吧?” 紫绸面上神情一变,三姑娘真是神了,今日她在梅园可不就见明心的头上也插着一支碧玉梅花流苏簪,明月的手上也挂着一只水头很好的碧玉镯子,那簪子和镯子瞧着和她这对耳环倒像一套。当时她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夫人疼惜身边的大丫鬟,原来夫人这赏赐竟是有此缘由在里头。 璎珞从紫绸突变的脸上已瞧出了答案,又缓缓道:“夫人或许有这个意思,但这人选可未必非要是紫绸姐姐。紫绸姐姐的母亲虽是夫人的心腹,可正是因为高妈妈是夫人倚重的人,夫人才未必选姐姐。要知道紫绸姐姐成了姨娘,这万一以后有了孩子,夫人怎还能像如今一样信任倚重高妈妈?这不是自断臂肘么,咱们夫人可是聪明人。” 紫绸登时面色便难看起来,焦急道:“那我岂不是没了机会?!夫人赏赐明心和明月的那簪子和镯子可都比给我的耳环要贵的多!夫人岂不是更看中明心和明月!” 紫绸这般着急也是有道理的,她如今已经快十八了,若再当不上姨娘,便只能等着指配小厮,可她作为高妈妈的女儿,寻常小厮哪里瞧的上眼? 璎珞摇头,眨巴着眼睛,笑道:“所以紫绸姐姐才需要我的帮忙啊。只要紫绸姐姐按我的吩咐行事,我保证姐姐能轻轻松松就心愿得尝。” 璎珞言语间的笃定和自信令紫绸心一颤,遂站起身无比恭敬的福身道:“紫绸愚钝,请三姑娘赐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6 招人爱 见紫绸这般就上了钩,璎珞心下愉悦,又呷了一口茶,方点头道:“紫绸姐姐不必如此,坐下说话。” 紫绸不敢怠慢,忙又重新坐下,只是这次比之方才坐的更加谨慎恭敬,只屁股挂在了小杌子上。 只听璎珞又道:“如今老爷可是因为夫人虐待庶女而觉夫人不贤,厌弃于夫人,这个时候倘使我在老爷面前夸赞了紫绸姐姐,老爷又怎会不对紫绸姐姐另眼相看?老爷对紫绸姐姐上了心,凭借着紫绸姐姐的姿容手段,还怕不能叫老爷主动向夫人要你?如今夫人正急于笼络老爷,即便因此心中难免不喜,可也定会如了老爷的意,成全紫绸姐姐被抬姨娘。” 紫绸眼珠子转了转,目光晶亮起来,片刻又蹙起眉来,道:“三姑娘莫怪奴婢冒犯。奴婢看平日老爷和夫人很是恩爱,夫人又为老爷孕育了五个子女,老爷还是敬重夫人的。怕只怕老爷此刻已消了气,回头夫人再小意劝解一番,寿宴一时便过去了。再说,老爷并非痴迷美色之人,只怕让老爷主动向夫人要奴婢并非容易的。” 璎珞自然听出来了,紫绸根本是说,自己这个庶女平日就不得宠,只怕苏定文也就是一时恼了,此刻已原谅了宋氏,而且自己这个庶女的话在苏定文那里也未必就管用。 紫绸能说的这般委婉,可见心下是对自己有了忌惮。璎珞满意的点头,笑着道:“紫绸姐姐说的是,这就得咱们再加一把火了呀,紫绸姐姐可别忘了今日园子里发生的事,我是不得宠的庶女,可二姐姐和六妹妹却是老爷疼爱看中的嫡女呢。” 苏瑛珍二人的事,宋氏定然会瞒着苏定文,也会勒令下人们传闲话,她掌控内宅多年,不想要苏定文知道的事情定然传不到苏定文耳朵里去。自己没心腹,没人手,没能耐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此事告诉苏定文,可紫绸有高妈妈这个母亲,在内宅也算树大根深,这点小事却是办得了的。 璎珞话语一顿,见紫绸若有了悟,方继续道:“正如紫绸姐姐所想,若是老爷好容易在外头消了些气回府就听说二姐姐和六妹妹的事儿,老爷会不会又怒火高涨起来,觉得夫人管家不善?这世上的事儿此消彼长,老爷恼怒了夫人,自然我这个庶女的话就显得格外中听,也会看重的多。” 璎珞舒了一口气又道:“老爷虽敬重夫人,非痴迷美色之人,可夫人为老爷安排通房妾室,老爷也从未拒绝过,他生夫人的气,可就像是紫绸姐姐说的,可他终会原谅夫人,到时候夫人给老爷抬姨娘,老爷自会接过这个台阶,给夫人这份脸面。可他心中又有恼,为了敲打夫人,多半不会收用夫人定下的人,这样老爷向夫人主动讨要紫绸姐姐岂不是水到渠成?老爷承了夫人的情,紫绸姐姐也就是夫人的功臣了,夫人心里那点不喜很快便会消散的,毕竟是老爷主动看上了紫绸姐姐,可怨不得姐姐呢。” 紫绸听了顿时面露欢喜,同时因璎珞这一番掌控人心的话更是忌惮钦佩起来,再不敢怠慢看轻璎珞半分,忙站起身来,冲璎珞恭敬地屈膝福了福身,道:“奴婢明白了,谢三姑娘成全。” 璎珞送走了紫绸已到了摆饭时辰,厨房的份例,庶出姑娘中午六菜一汤,另配一叠糕点并一盆时鲜瓜果。云妈妈带着人摆了饭,璎珞便打发了伺候的丫头出去。 她这具身体只有十四,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比之前世近三十常年奔波胃痛的身子,如今这具身体鲜嫩的正如尽情吸收阳光雨露的小树,吃什么都是香的。 璎珞美美的用了一顿,舒展着身体躺在东厢靠窗的美人榻上,唤了云妈妈来,伏在她的耳边交待道:“妈妈且避过人到咱们先前住的那荒院去,那床下的破瓦罐,妈妈拖出来瞧瞧可有什么东西,若有就赶紧拿回来。若没有也莫停留,早早回来。” 云妈妈诧异的瞧向璎珞,见她并无解释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璎珞没等多久云妈妈便匆匆地回来,脸上神情鬼鬼祟祟,颇有些忐忑难安。璎珞瞧她神情心下一乐,打发了紫绸出去,云妈妈忙忙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小包袱来,颇有几分惶惑地道:“姑娘,那瓦罐里怎么会有这么些银钱?我们住在荒院时瓦罐里头明明还什么都没有,这银钱是从哪里来的?姑娘又怎么会知道如今里头有银钱?” 云妈妈说罢,见自家姑娘只顾着稀罕银子,竟然还拿起一块银锭子放在嘴边作势要咬,整张脸都放出光来,忙一把夺过璎珞手中银锭,急声道:“这银子脏的很,姑娘怎么能往嘴里放!姑娘,这银子和银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东西来历不明,咱们还是赶紧还回去吧!啊?姑娘不知道,妈妈这一路踹着这东西,只觉烫的慌,别再惹出什么事情来,姑娘” 璎珞自动忽略云妈妈的啰嗦只满怀欣喜的散开包袱将里头的银票和碎银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苏璎珞是个穷的,莫说是银票了,连成锭的银子都没见过。璎珞好奇的又拿了一粒粒的碎银把玩半响,又仔细研究了一番古代的银票,数了数竟只银票就有一千五百两之多,分明远远超出了她所索要的数目,当下便眉开眼笑。 心道这古代土著还蛮上道,这是觉着她伺候的好?哈,瞧着冷冰冰的,还知道服务的好要给小费,这素质,这觉悟,这大手笔,怎么那么招人爱呢。 她拍着手将银票捂在怀中暖了暖,突又想到前世的财大气粗,便又意兴阑珊下来。 哎,前世她才是随便给人打赏的爷好不,果然,人这身份一变连眼皮子都浅了吗,这么下去可怎么办? 璎珞顿时又怏怏不乐,无比担忧起来,恹恹的将银票都丢了回去,长叹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春凳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7 万念俱灰 云妈妈还在啰嗦不己,璎珞揉了揉脸,才勉强压下眼皮子浅的问题,笑着冲一脸紧张的云妈妈道:“妈妈放心,这银子一不是坑来的,二不是白捡的,是你家姑娘凭借正当手段挣来的,至于什么手段妈妈就不要问了,反正这银子放心用便是了。” 璎珞言罢随手捡了几块碎银塞进云妈妈手里,将其它的包了起来,吩咐道:“碎银妈妈去换了铜钱好打赏这院子里头的小丫鬟。其它的妈妈寻个地方好生放起来,等过些时日我寻了门路,咱们好拿出去做些什么小买卖,手里头也能有个进项。” 云妈妈有狐疑的瞧了璎珞两眼,见她满脸沉稳并无一丝不妥,也就放心地收了银子,点了头。璎珞见云妈妈裹着包袱,忽又跑进内室从床脚又摸出一块金块来也丢进了包袱,这才示意云妈妈收起来。 那金块不是旁的,正是从婴孩襁褓里取出来的小金项圈,为了保险,璎珞早寻了没人时将项圈用石头砸成了一团。所谓手中有钱心里不慌,前世时璎珞出身富贵,钱在她眼中不过符号而已,穿越成了要啥没啥,可怜巴巴的内宅庶女,一穷二白,虽是没两日,璎珞已觉心慌气短,寸步难行。 现在有了这些银子,虽是不多,可也尽够寻常人用一辈子了,璎珞登时觉得浑身轻松,悠悠然躺回了罗汉床,眯着眼瞧起外头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枝来。 不同于璎珞的好心情,此刻宋氏正头疼欲裂。她刚刚送走大夫,坐在床边担忧地握着苏瑛玥的手。 苏瑛玥浑身滚烫地躺在锦被间,额头上搭着降温的湿巾,即便睡着她的神情也显得惊恐不安,双眉紧紧蹙着,宋氏心疼的无以复加,满心恼恨和愤怒。 明月进了屋,小心的屈了屈膝,道:“夫人,珍华苑那边,奴婢已亲自给六姑娘喂了安神汤,如今六姑娘已经睡下了。夫人早上起来便直说胃口不好,只用了半碗粳米粥,现在已过了饭点,二姑娘和六姑娘要紧,可夫人的身子也是顶顶重要的,若没夫人病倒了,没了夫人相互,以后谁又能像夫人一样为两位姑娘周全,便是夫人为姑娘和京城的两位少爷着想也得保重身子啊。” 宋氏长叹了一声,这才示意苏瑛玥的大丫头如水上前照看着,起身回了梅园。 她只勉强用了大半碗粥便令人撤了饭菜,再度焦急地问道:“表少爷还没从外头会文回来?” 自苏瑛珍姐妹出事,宋氏勉强按捺住杀到柏芝院的冲动,便叫人去请乔恩岷,偏偏乔恩岷一早便出门会文了,到此刻宋氏已问了四五遍。 明心见宋氏焦急,不由小心翼翼的道:“已派了小厮前去寻表少爷回来了,表少爷今儿是在城外交织山上会文,有些距离,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不过这会儿也不早了,说不得马上就进府了。奴婢已交代紫红守在了二门上,表少爷一回来必定先来回夫人的话。” 似回应明心的话,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小丫鬟的声音,“表少爷回来了!” 宋氏双眸一眯站起身来,门帘被挑起,乔恩岷一身暗青色织锦长袍,迈着大步进了屋,宋氏不待他作揖见礼,已开口,梗着脖子道:“珉哥,你带过来那个叶公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你今儿便和姨母说清楚!不然姨母这就打到柏芝院去!” 乔恩岷一路上已经得知了府中发生的事,见宋氏如此疾言厉色忙上前扶了宋氏,道:“姨母莫急,此事让两位表妹受了委屈,回去我定好生将此事告知父亲母亲,叫母亲补偿两位妹妹。咳,姨母不知道,那叶公子性情乖戾,脾气古怪,平日最厌别人扰他清净,二妹妹不知此事,方才闹成如今这样是侄儿该打,早该将叶公子的喜好习惯好生告知姨母。” 乔恩岷嘴上如此说,心里却也窝着火。那叶宇轩是父亲让他请到穗州散心的,父亲来时再三交代,要他招待好,奈何他和叶宇轩实在是两路人,将叶宇轩安置在苏府,他再三交代宋氏,叶宇轩喜静,不喜被外人打搅,结果二表妹还是跑到了柏芝院去,两位表妹这教养实在是 到底没长在京城,在这规矩上也太松散了些。如今事情闹成这样,一会儿他还要去柏芝院赔罪,父亲那里也得写信认错,他这还满肚子火气呢。 宋氏听乔恩岷这般说,哪里听不出乔恩岷是在埋怨苏瑛玥不检点,自己送上门去被羞辱,宋氏面上一阵红白交错,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她暗自调息半响,这才抬起眸子,眼神锐利的盯着乔恩岷,道:“这个叶公子是皇室宗亲,对否?” 大丰国姓便是叶,这位叶公子来自京城,又被兄长平邑侯尊着讨好着,宋氏便猜多半是位皇室宗亲,而且必定是位得势的宗亲。也正是因此,她才不惜叫苏瑛玥放下身段作出倒贴的事情来。只因苏瑛玥虽也是定安侯府的嫡女,可到底苏定文非嫡长,爵位也落不到苏定文的头上,论起来苏瑛玥不过是五品知府的女儿,万万配不上得势的宗室子。 乔恩岷被宋氏盯视着到底点了点头,道:“姨母猜到了便好,不是侄儿不疼自家姐妹,实在是姨母也知道,这些年平邑侯府已不符往年风光。自父亲天玺三年被降职,便一直郁郁寡欢,父亲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如今好不容易走通了叶公子的路子,此刻实在得罪不得平邑侯府好了,姨母才能安枕无忧,这次只能委屈着些两位表妹了。” 宋氏听得双眼发花,只觉一口气堵在胸中怎么都透不出来。她千娇百宠养大的金贵女儿何曾受过这样的折辱委屈,如今生受了,竟然连个讲理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和着牙齿混着血往肚子吞,如何甘心! “就算是皇室宗亲,天潢贵胄,可我们玥儿和珍儿也是勋贵家的千金,不是那草叶烂泥,怎能住着我们家,吃着我们家,却磋磨我们家的女儿!这事定要讨个公道!”宋氏重重一拍桌子,惊的桌上粉彩梅花茶盏咯咯直响。 乔恩岷皱眉,尚未言语,却觉眼前光线一闪,却是门帘被挑起,苏定文怒气冲冲地进了屋,冲着宋氏便叱喝一声,道:“愚妇!讨要什么公道!?自己的女儿不好好教养约束,你还要讨什么公道!啊?!” 宋氏被劈头盖脸一顿斥责,整个人都懵了,她万没想到平日对自己敬重的夫君竟然会如此不给自己体面,用那般严厉的语言斥责自己,用那样厌恶的语气和眼神,更令她羞愤的是,他竟然还是当着外人,当着小辈的面这样做。 宋氏一时间身子抖如筛糠,摇摇欲坠,简直觉得万念俱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8 质疑 乔恩岷见苏定文怒气腾腾的进来,一时倒是尴尬万分,本来作为娘家人,苏定文这般不给宋氏体面,他正该为姨母出头。可他一来因苏璎珞的事,觉得姨母不贤,二来又因苏瑛珍姐妹得罪了叶宇轩心头有怨,竟是沉默着低了头。 宋氏先被苏定文打击,再瞧着乔恩岷暗自抱怨的模样,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放在桌上的手臂一颤,直接将白瓷梅花的茶盏扫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宋氏呆怔怔地瞧着那一地碎瓷片,只觉一如她此刻的心。 苏定文瞧见妻子那模样,到底心生不忍,冲乔恩岷道:“你姨母为你两个妹妹操心劳累,该多让她休息,柏芝院叶公子那里,还请贤侄周全一二。” 乔恩岷忙拱手作揖的应了,脚步匆匆往柏芝院而去。 屋中没了外人,宋氏豆大的泪珠便滚落了下来,苏定文紧锁眉头,略有不耐,劝道:“好了,我也是骤然听闻二丫头和六丫头的事,心中焦急激怒,这才说了你两句,何至于如此!” 苏定文作为勋贵子弟却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可见其野心和对仕途的在意。两个嫡出的女儿,他虽疼爱,可更在意用她们联姻,带给自己的各种助力。如今生出这样的事,一个弄不好两个女儿兴许是废了,他如何能够不在意? 他从外头回来本已消了些气,毕竟正室亏待庶女的事情司空见怪,没那么难以接受。可他一回府,尚未进内院,便听到两个小丫头躲在花墙下嚼两位姑娘的舌根,他的两个女儿不仅名声差点毁了,还跑去得罪了贵客,宋氏更好,事后不想着善后堵住流言蜚语,反倒令下人乱嚼舌根,这叫他如何能不怒气满心? 不仅如此,他从前一直觉得宋氏是贤内助,如今头一次对妻子的处事能力和教养能力,以及智商都产生了怀疑。只是想到宋氏生养的五个子女,想到多年的夫妻情分,瞧见宋氏深受打击的模样,到底心软。 宋氏闻言面色稍缓,可她到底意难平,只抽泣着道:“那叶公子叫小厮欺辱了我们两个金尊玉贵的女儿,就算不能讨个公道,可内宅闺秀怎能被人近了身子,再怎么也得将那小厮的双手打断,妾身又哪里说错了!” 苏定文一听宋氏到现在还说出这不知高低深浅的话,刚平息的火气便又冲了上来,声音拔高,怒道:“打断那小厮的双手?你口中说的那小厮是平江侯府白家嫡出的七少爷,你以为你是谁?可真是长进了啊!” 宋氏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可置信的盯着苏定文,道:“白七少爷?白家的少爷怎么给人做了小厮侍卫?就算那叶公子是皇室宗亲,他” 宋氏说着猛然想到了什么,一时间面色微白,道:“白七少爷不是小厮侍卫,是伴读?!那叶公子竟是皇子?按他那年纪,岂不是圣上最疼爱的皇幼子?老爷怎么不早告诉妾身!” 任你身份是何等的尊贵,进了宫当了龙子凤孙的伴读,那就是代主子受过的,和奴才秧子,侍卫小厮的也没什么区别了。白家少爷能像侍卫一般跟在那叶公子的身边,也就只可能是这个原因了。 苏定文是典型的士大夫,内外有别,外头男人的事情,朝堂之事回府后从不多说,内宅之事也统统交给宋氏,绝不干预,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知道宋氏教养的好女儿竟能作出私会男子的事情来。再想到之前苏璎珞和乔恩岷的事,宋氏狡辩说苏璎珞的母亲出身泥垢,苏璎珞在府外也学了不良习气,不守妇道。如今宋氏的女儿也这样,苏定文便越发觉得宋氏为妻不良,没有教导好他的子女。 他怒声道:“我早交待你好好招待叶公子主仆,只顺着他们的意思,不必太过讨好,没事也莫去打搅,可你何曾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他言罢,也没了和宋氏继续纠缠争执的兴致,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屋中死寂下来,宋氏一直笔直坐着的身子也摊到在了圈椅上。 苏定文大步出了梅园犹豫了下便往柏芝院去,可他尚未走到便遇到了蹙眉往回走的乔恩岷,乔恩岷只道柏芝院关着门,里头奴婢说叶公子已歇晌,不让人打搅。苏定文拍了拍乔恩岷的肩头,交待他傍晚时再去便转身往外书房去。 垂花门前,一个穿青莲色比甲的小丫鬟垂首站着,瞧见苏定文过来忙小跑过去福了福身,脆生生的道:“老爷安,三姑娘吩咐奴婢守在这里,想请问问老爷何时得空,姑娘想着老爷在外只怕免不了吃酒挨饿,吩咐厨房做了一碟子山药芙蓉糕,想亲自给老爷送过去。” 有宋氏的安排,苏定文平日难得见到几个庶女的面,从前他并不很在意苏璎珞,有了寿宴之事,却是突然对这个三女儿印象深刻起来。想着她那日睡梦中喊着爹爹,对他依恋万分的模样,苏定文脚步一转往落英院而去。 小丫头得了云妈妈的赏,领了差事过来,见老爷转了方向,心下一喜,忙紧跟了上去。 落英院,苏定文未入屋子便听到里头一阵轻松愉悦的欢笑声,这几日府中处处阴云密布,听到这样欢喜不忧的笑声,苏定文只觉心头蒙着的一层阴霾也随之消散了些,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小丫头快走几步挑开门帘,苏定文迈步进屋扬声道:“什么事这般高兴?” 听到动静,内室里一阵动静,接着便有个身影飞快的转过多宝阁跑了出来,容色动人,身姿曼妙,正是自己的三女儿苏璎珞。 以前苏定文并未多留意过这个庶女,印象中这个女儿总畏畏缩缩,极上不得台面,连她长得什么样子都瞧不分明。如今再瞧,骄阳下,眉眼如画,妖冶灵秀,身段玲珑,青春活波,真真是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苏定文不由若有所思,念着这个女儿马上要嫁出去,竟觉有些可惜。 那刘望山虽是他的上司,可到底已年迈,在仕途上不会再有起色,过个两年兴许就要致仕。而自己正当壮年,几次考评又皆是优异,眼见就要升官,这若升了,那刘望山便不再是上峰,怎么也是平级,再过两年他步步高升,刘望山归田回乡,在仕途上便更是对自己毫无益处了,且那刘家连个子嗣都没有,后继无力 如此一想,苏定文愈发觉着当日考虑不周,不该早早应下宋氏这门亲事,想到这些,他对宋氏对这门亲事的种种说辞都起了怀疑,越想越觉得宋氏在糊弄自己,脸色不由难看起来。 璎珞跑出内室,对苏定文难看的面色只做未见,满脸惊喜的迎了苏定文,福了福身,道:“父亲怎么亲自来探望女儿了!该女儿去看望父亲才是,父亲快坐!” 璎珞脸上的孺慕欢喜是那样的明显,苏定文表情柔和了不少,在伏椅上撩袍落座,再度问道:“方才乐什么呢,说出来也叫父亲跟着乐呵乐呵。” 璎珞便笑着道:“是紫绸姐姐表演杂耍给女儿看呢,真真是精彩绝伦,可好看了!” ------题外话------ 谢给素钻花票的美妞:秋心自在含笑中。顾莳景。13795256619。月夜子玦。h一ngiu。k一ngn。zhqy3440。潇湘安桢。不死娇花。长夜家的总攻大人。15918737409。lhlhlh。nan1991。careen1203。潇湘水无尘。猫杂杂。纳兰槿。13769140000。nvshen0119。紫颜未雨。何盼iii。chenrui1979枫韵雪。13735274680。林丹珑。15967335075。18017190800。涟漪zl6822。风馨。瘦de像猪儿yye308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qser8948277。yanh一ng849。凤加异。应怜荷。会睡觉的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9 留心 一个丫鬟能表演出什么好看的杂耍来,这也不过是苏璎珞没见识过外头好玩好看的东西才会稀罕,欢喜成这样。这般想着,苏定文瞧着女儿欣喜兴奋异常的眉眼竟有些心酸愧疚起来。 说起来,这个女儿养在外宅时也曾和他像寻常人家父女一般亲近过,她的母亲虽是官妓出身,可却是个像水一样温婉贤淑的女子,那时候他过去了,母女俩也曾像一家人般围着他含嘘问暖。算起来,这个女儿自四岁到了苏府只怕就没再出过府门,平日过年节庆,府中请来杂耍唱戏,好似也没瞧见过这个女儿的身影,宋氏似乎说过,她的身体不大好 苏定文想着,心里越发愧疚,温和着道:“小丫头能玩什么精彩绝伦的杂耍,等回到京城,今年过年好好出去瞧瞧热闹。” 璎珞先是一喜,随即急声道:“紫绸姐姐耍的可好了,不信叫紫绸姐姐也耍给父亲看看,紫绸姐姐!” 璎珞说话间转头去唤紫绸,苏定文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见一个略显眼熟的丫鬟翩翩而来。 她穿着浅绿色绸缎褙子,嫩黄色宽袖小袄,束藕粉色惊涛裙的丫鬟捧着一盏茶。一色鲜嫩的颜色包裹着那年轻妖娆的身子,衬得越发雪肤花貌,荷花边儿的袖口露出的一节皓腕,葱段般水嫩白皙,听闻璎珞的话,眉目间闪过羞涩匆匆瞟过来一眼,忙又低了头,略显羞恼的嗔怪的瞧了璎珞一眼,神情颇为灵动慧黠。 苏定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转过了目光,眼前却晃动着少女含羞带怯的秋水眼眸。 紫绸耐着紧张,姿态从容的将茶盏放在苏定文的手边,才笑着道:“三姑娘谬赞了,不过是点雕虫小技,哪敢在老爷面前显摆,三姑娘可快绕过奴婢吧。”说话间已羞红了脸。 苏定文又瞧了紫绸一眼,端起茶盏来轻呷了一口,只觉鼻间隐隐有股荷香自茶盏上飘过来,分明是少女身上的熏香残留。 苏定文在同僚中并不算是贪花好色的,平日也不大留意府里的丫鬟,紫绸本是宋氏院中的二等丫鬟,寻常并轮不到她伺候苏定文,眼瞧着紫绸有些眼熟,便笑着道:“我记着夫人院子里的丫鬟有紫字辈的,你怎么在这里?” 紫绸便忙福身道:“夫人前些时日将落英院的奴婢都打发了,如今三姑娘回来住着,便遣了奴婢几个过来先照顾着三姑娘。老爷记得没错,奴婢原是梅园的二等丫鬟。” 苏定文见璎珞瞧向紫绸的目光颇有几分依赖之色,又想着方才屋中的欢笑声,瞧着紫绸的目光越发柔和,点头道:“嗯,你是个好的,仔细照顾三姑娘。” 紫绸忙又躬身应了,璎珞便笑着道:“爹爹方才进来时候脸色不大好看,可是在外头公务太过繁忙了?” 璎珞在一旁坐下,关切的问道,许是屋中的气氛很好,苏定文忍不住便出口道:“还不是你那二姐姐和六妹妹” 他话未说完便觉出不妥来,生生顿住了,扭头瞧,却见苏璎珞一脸的茫然,道:“二姐姐和六妹妹怎么了?” 苏定文今日回府,听见两个小丫头躲在花墙下说着苏瑛珍姐妹的事,说是府里下人都瞧见了,他当时就气得不轻,欲发落那两个说闲话的丫头,可脚步声却惊了两人,那两人不等他逮到就溜走了。 听那两个丫头的意思,苏瑛珍姐妹之事已传遍了全府,怎么此刻苏璎珞倒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苏定文目光微锐,探究地盯着苏璎珞,试探着道:“你二姐姐和六妹妹的事情你不知道?” 苏璎珞越发茫然起来,道:“我不知道啊,怎么了?父亲不知道,紫绸姐姐为了让我安心静养,早吩咐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外言莫入,没差事也不准随意出入落英院。是二姐姐和六妹妹出了什么事吗?” 苏定文微怔了下,外言莫入,内言莫出,正该如此,他不由赞许地又看向垂首站在一边,安静温婉的紫绸。想着连一个丫头都明白的道理,宋氏都不明白,令苏瑛珍姐妹的事弄的满府皆知,流言漫天,对宋氏更加心生不满,口气淡淡的道:“没什么。” 璎珞也不再多问,只咬了咬唇,犹豫了下才道:“父亲,再两日便是我姨娘的十周年祭了,如今弟弟也已十岁,我想等姨娘忌日时,带着弟弟一起到城外的普济寺,去给姨娘点一盏长明灯,也和姨娘说说弟弟已经长大了,我也快嫁人了,叫姨娘安心。不知道不知可不可以?” 苏定文又怔了一下,瞧着璎珞忐忑的模样,半响才长叹一声,道:“原来一晃都已十年了,是该去和你姨娘好好说说话,点盏长明灯。回头我让钟山从外院账房给你支五十两银子,去了也好给你姨娘做场法事,此事等下父亲给你母亲说。” 璎珞登时欢喜起来,忙忙起身屈膝福礼,道:“多谢父亲。” 璎珞这一笑,更若繁花盛开,娇艳明媚,苏定文心下快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以后有什么事便叫你的丫鬟去寻父亲,父亲当年答应了你母亲要照顾好你和你弟弟,这些年是父亲疏忽了你。” 璎珞做不来抱着苏定文的胳膊撒娇卖乖,便只得点着头,佯装感动的羞涩着低了头。 苏定文从落英院出去直接便回了外书房,吩咐小厮常青道:“去梅园给夫人说一声,两日后三姑娘和三少爷要到普济寺去上香,叫夫人好生安排下,多派些丫鬟婆子护院侍从跟着。” 常青领命到了梅园,将苏定文的意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他刚退下,宋氏便气恨地将多宝阁上的物件摔了好几个,心伤道:“妈妈你看看,二丫头和六丫头受了那么大委屈,他都不过去看上一眼,问上一句,如今倒有精力去看那贱丫头,去给那死了十年的狐媚子做法事,他这是想要干什么!宠妾灭妻吗?啊!?” 高妈妈忙着将宋氏从一堆碎瓷片中拉了出来,安抚着按在了罗汉床上,劝解道:“夫人跟个死人生那门子闲气,老爷也就是疼爱二姑娘和六姑娘,这才会生如此大气。至于落英院那个,不过是个庶女,这些年老爷何曾放在心上过,如今这般不过是恼了夫人的缘故。等老爷消气,还不得把她丢在脑后?到底二姑娘和六姑娘才是老爷看着长大的,没有放着嫡出女儿不爱,偏去疼庶女的道理。再说,那小贱人的亲事都要定下了,夫人又何苦和她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宋氏闻言这才舒缓了神色,道:“你说的对,等过了这一阵,就紧着换庚帖下小定,先将亲事定下来,回京前说什么也得将这丧门星,狐媚子嫁出去!还有,今日我明明吩咐下人们不准乱嚼舌根,到底是谁将风言风语传给老爷知道的,快去查!查出来看我不拔了她的皮!” 高妈妈应是,宋氏方舒了一口气,道:“行了,你去吩咐车马房准备马车,点些人好好护送那对孽种去上香,务必要浩浩荡荡的,倒叫外人看看到底是我这个嫡母苛待了庶女庶子,还是那对贱种不孝不悌,造谣生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0 苏瑛紫的请求 三姑娘和三少爷要到城外给生母上香一事很快便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苏府。大宅门里的奴才们都是看人下菜碟,最是见风使陀。见老爷恼了夫人,而夫人也不得不在三姑娘的事情上妥协,有些伶俐的已敏锐的发现这苏府内宅的格局有些变了,落英院不能像以往那样对待了。 当日的晚膳虽还是按照份例,可璎珞便发现无论从装碟的瓷器还是糕点菜品的口味,都精致仔细了许多。 她用过膳,见院外晚风送爽,霞光漫天,便叫丫鬟在廊边的那片青竹丛旁架了个摇椅,躺在上头消食观景。 “五姑娘来了。” 璎珞正眯着眼晕晕欲睡,就听小丫鬟报了一声,她睁开眼眸正见一个十三四的姑娘带着两个丫鬟进了院子。 那姑娘身材娇小却玲珑有致,皮肤比寻常人要白上一些,五官清雅又不乏甜美,唇角带着羞怯的笑意。黑漆漆的杏眼掩藏在浓长的睫毛下,眉目间蕴着呆板之气,顿时叫那精致的眉目减色了不少。加之她唇色浅淡,瞧着似有不足之症,身上又穿着一件色彩陈暗的青绸夏裳,登时倒叫那出众的容貌又不起眼了几分。 璎珞瞧着慢慢走近的五姑娘苏瑛紫,只觉的这姑娘无论打扮,姿态,神态举止上无一不附和着庶女的角色。她努力搜寻着记忆,竟都没找到关于这苏瑛紫半点的痕迹。 印象中这个五妹妹好像身体很不好,常年都病倒在暖风院中,和她同样病弱的生母姜姨娘作伴,因着她姨娘得的是会过人的肺病,加之五姑娘常年风寒咳嗽不断,故此连宋氏也特免五姑娘每日的晨昏定省,一年也不见得苏瑛紫走出暖风院几次。 同为庶女,倒是四姑娘苏瑛蓝总跟着苏瑛珍讨好卖乖,常常随着苏瑛珍欺负原主,留给璎珞的记忆也深刻的多。 璎珞瞧着渐走渐近的苏瑛紫挑了挑眉,作为庶女便是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却也不是件容易而简单的事,能低调到像苏瑛紫这般,璎珞可不信这位五姑娘像表面上瞧见的这般木讷柔弱。 这位五妹妹大驾光临她这落英院,还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不避嫌的跑过来,倒叫璎珞好奇起原因来了。 璎珞笑着站起身来,迎上苏瑛紫,笑着道:“五妹妹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快请进屋,云妈妈,劳烦你给我们姐妹沏壶茶,再拿点果品糕点来,我和五妹妹在西厢好生说会话。” 云妈妈笑着应了,苏璎紫也反手握了璎珞的手,笑着道:“早便听闻三姐姐生了病,想着来探望三姐姐,只我自己这身子也常年的不利索,生怕过来再过给了三姐姐,这两日清爽些了,这才敢出门来搅扰三姐姐。” 两人说这话进了屋,璎珞让着苏瑛紫在靠窗的榻上脱了鞋盘膝坐下,自己也爬上了榻,紫绸带着丫鬟进来在榻上支起小炕桌,云妈妈摆了果品茶水,便带着丫鬟们退了下去。 璎珞笑着将茶水捧给苏瑛紫,道:“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茶,听闻姜姨娘是个风雅人,最懂茶道,想必五妹妹也是尽得真传,且将就尝些,可不准嫌弃!” 璎珞说着瞪了眼,鼓着腮帮子,一副敢嫌弃就和她没完的刁蛮模样,苏瑛紫不由由衷的噗嗤一笑,只觉这个三姐姐当真是变了,她笑着接了茶,极给面子的灌了两口,颇有些牛嚼牡丹的豪迈劲儿,见璎珞愕然地盯着自己,面庞微红,放下茶盏,抽出帕子抹了抹唇角,方才眨巴着眼睛道:“三姐姐却不知这传闻的话最是不可信,姨娘就说过,这饮茶就是为了解渴,要那么风雅还不是本末倒置?三姐姐和听闻中很是不一样呢。” 苏瑛紫睫羽眨动间,眉目一下子灵动慧黠起来,使得整张脸也跟着美丽清雅,光彩熠熠。 这才是真正的苏府五姑娘,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璎珞本以为苏瑛紫会和自己好一阵试探拉扯,倒不想她这么快就先揭了自己的底牌,以真面孔示于自己,语气态度自然而亲切。 璎珞盯着苏瑛紫瞧了会儿,方才笑着道:“五妹妹和姜姨娘才是真正的真人不露相。” 苏瑛紫面上不由一红,道:“姨娘和我也是身不由己,只得明哲保身,以前的事儿三姐姐不会见怪吧?” 苏瑛紫说着面带忐忑盯紧了璎珞,璎珞自然明白,她是在为以前宋氏和苏瑛珍等人欺负自己而冷眼观望,不曾援手致歉。 以前的苏璎珞自己站不起来,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帮着她,拉着她,更何况苏瑛紫母女在府中的处境也确实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苏瑛紫和姜姨娘没有像刘姨娘和苏瑛蓝一样落井下石已是人家的良善之处了。 故此,璎珞扬眉一笑,只指着桌上放着的苏瑛紫带来的一个长方形盒子和一袋子纸包,道:“给我带的什么好东西,这见不见怪,可就看妹妹以后的孝敬了。” 苏瑛紫便又笑了起来,打开盒子,道:“是我自己绣的一条腰带,也不知三姐姐瞧不瞧的上,这纸包里头包着些丹参,姨娘说三姐姐大病一场,拿来泡水喝也是补血益气,强身壮体。” 璎珞将那藕荷色的腰带从盒子中挑了出来,细细瞧去,只见两指宽的藕荷色素面锦缎上细细地绣着一圈散碎各色小花,繁乱中又有股落英缤纷的凌乱美感。 黄c蓝c红c紫各色小碎花在素面缎带上朵朵盛开,迎着光线色彩流转,竟若繁花飘落,异常精美。 璎珞眼前一亮,细细摩挲着那上头的绣花,道:“五妹妹这绣工真正是好,这心思更是玲珑剔透,不然也做不出这般鲜亮的绣活来。不过五妹妹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做这么一条美美的腰带给我,不会只是为了来探病吧?” 见璎珞直言相问,苏瑛紫不大好意思的一笑,却也不拐弯抹角,直道:“三姐姐才是洞察人心,再剔透不过了。我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她说着往外瞥了一眼,见门口只云妈妈坐在小杌子上坐着针线,紫绸带着一竿子丫鬟正远远地在院子里摆弄花草,便转眸盯着璎珞,道:“姐姐后日不是要出府去普济寺上香,我想姐姐偷偷的带着出府一趟,不知可否。” 这位五姑娘竟然胆大的要偷溜出府!?璎珞不觉怔怔的瞪着一派悠然的五姑娘,心道这文风不对啊,这不是宅斗风吗,怎么突然就江湖风起来了。 而且五姑娘这难道是要出去私会情郎?五姑娘啊,做为土著妞,乃这么豪放胆大,特立独行,真的好吗?还叫不叫咱这穿越妞活了! ------题外话------ 乃们不收藏,不打赏,不评论,全部都潜水,还叫不叫素活了!美妞们乃们都这么低调,真的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1 姜姨娘母女 不管这五姑娘是要偷溜出去干什么,不知道原因,璎珞可不敢将她弄出府去,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宋氏正愁没理由发落她呢,自己不刚好给她送了棍棒?不用通知苏定文,宋氏便能名正言顺的处置了自己。 璎珞于是挑眉,眨巴着眼睛道:“五妹妹觉得不知道原因我会冒险,糊里糊涂的答应五妹妹吗?” 苏瑛紫显然也知道这点,抿了抿唇,凑近璎珞,道:“不瞒三姐姐,我和姨娘在外头偷偷开了一家绣纺,不算什么大买卖,也就是挣个脂粉钱。这绣纺的生意虽不算极好,可也还算有盈利。这回爹爹马上就要任满回京述职,若是不出意外,肯定是要留京的。所以我和姨娘就想着将这绣纺也搬回京城去,可铺子里的一个老绣娘却不愿意跟着进京,这两日便要乘船回家乡去。姐姐不知道,我和姨娘也没什么本事经营绣纺,这绣纺能挣钱不过靠的就是这个老绣娘的家传独特绣法。” 苏瑛紫言罢,舒了一口气,咬了咬唇,拉了璎珞的手又道:“姐姐也知道,咱们庶女出嫁,只有三百两银子的嫁妆,侯府公中另贴补三百两,根本就没有铺子庄子什么的。这绣纺是姨娘拿私房钱偷偷置办给我的,又是个有盈利的,倘使就这样关了,总归是不甘心。有这么一个铺子,总归是有个进项,将来嫁了也算多个依持,不至于太过被动漂浮。早前姨娘对这位老绣娘有些恩惠,我就想着亲自出去寻了那老绣娘挽留一番,兴许她瞧在我诚心一片的份上,就肯跟着到京城去了也说不得。这事儿自然不好叫夫人知道,连父亲也是不知的,我正一筹莫展,这不刚好妹妹便要出府去上香,所以只能求到了妹妹这里。” 苏瑛紫一口气说完,殷切的盯着璎珞。 璎珞倒不想苏瑛紫和姜姨娘竟然有此等本事,那姜姨娘原本是清倌人出身,有次苏定文在外和同僚宴饮,多瞧了两眼,便有下官将其赎了身,又另外换了个良家子的身份送到了苏府来。想必姜姨娘当初在楼子里时也有些积蓄,认识几个人,能办成此事也是可能的。 璎珞仔细瞧了苏瑛紫半响,感觉她不是在说谎话,这才轻叹了口气,道:“姨娘对五妹妹这份心真真叫人羡慕。” 苏瑛紫腼腆一笑,明眸中却满是温和流动的柔光,看的出她和姜姨娘母女感情是极好的。随即她面上又露出些许悲悯来,握紧了璎珞的手,道:“姐姐也还有三弟弟啊,父亲三个儿子,大哥和二哥都是嫡出,有大姐姐,二姐姐和六妹妹,只怕我们这些庶女也是入不了大哥和二哥的眼。将来嫁了我也不指望能有娘家撑腰,可三姐姐就不一样了,三弟弟和姐姐一母同胞,虽是庶子将来也会有一份家业,什么时候都是姐姐的依仗呢。” 璎珞早见苏瑛珍姐妹一提亲事,嫁人便一脸娇羞,扭扭捏捏,倒是欢喜苏瑛紫的落落大方,一时也握了苏瑛紫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捏着苏瑛紫尖尖的下巴,左右扭动着打量着,见苏瑛紫满脸迷茫,便笑着道:“五妹妹长得这般貌美如花,将来嫁给谁不得捧在手心疼爱,哪里需要什么娘家人撑腰,只咱们五姑娘便能人家人爱,花见花开,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苏瑛紫被璎珞如是调侃,也不知是羞是恼,登时红了脸,抽出被璎珞握着的下巴,抡了手去挠璎珞,口中嚷着,“三姐姐长这么一张脸,嘴巴又如此不饶人,才真真是不给人活路呢。” 两人在屋中闹成一团,笑声便传了出去,引得院外紫绸往这边窗口瞧了两眼,暗道这个三姑娘真真成要妖了,五姑娘瞧着木讷怯懦,和她那生母姜姨娘一个样,最是油滑冷情,这么会功夫竟就和三姑娘亲近上了,这可真是奇怪。 璎珞二人笑闹了一阵,方才又说起正事来。 “我是要出府,可只怕也不得自由,夫人定会叫丫鬟婆子们盯着我,五妹妹也知道,我手里头可没什么得用的人,这要将五妹妹偷偷带出去只怕不容易。” 苏瑛紫见璎珞已然应了下来,当即便眉开眼笑,道:“三姐姐放心,我那院子里头都安排好了,到时候我早早就会钻进三姐姐的马车中,只要三姐姐打发了丫鬟,自己上车,别做声就好。等出了府,到了大街上,这人一多,府里的马车就得被冲散些,到时候姐姐找个机会让马车停一下,只要支开车夫一会我就溜下车了。三姐姐又不在寺里留宿,等回府的时候我早早在城里等着,再如法炮制的钻进车里就成了。三姐姐放心,我警觉些,不会被人发觉的。” 璎珞见苏瑛紫都安排好了,也便点头应了,两人又说一会儿话,璎珞便送走了苏瑛紫。 她瞧着苏瑛紫离开,脚步轻快地回转屋里,心情变得极度愉快。既然姜姨娘和苏瑛紫能在外做些小生意,想来她赚钱养活自己的想法也是可行的。这辈子她不求大富大贵,拼死累活,能自己挣点小钱,卖一处可心的庄子,吃饭吃到饱,睡觉自然醒,没事遛遛狗逗逗猫,再和丫鬟们搓搓麻将,逛逛园子,心血来潮了到庄子外也种种菜,踏踏青,优哉游哉的,哎呀,这日子不要太安逸了哦。 云妈妈进了屋见璎珞倒在罗汉床上眯着眼笑,不由上前蹙眉道:“姑娘怎么就能答应五姑娘呢,这可不是小事,万一五姑娘有个好歹,姑娘怎能逃得过夫人的责罚?便是姜姨娘到时候也得反咬姑娘一口啊。再说,姑娘和五姑娘又不相熟,怎么能这么实诚,什么都摆给五姑娘看呢。” 璎珞见云妈妈满脸担忧便笑着道:“咱们在内宅太势单力薄了,能帮衬下便帮着些吧,再说五妹妹是个心有成算的,这事姜姨娘一准也知道,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云妈妈见自己的话璎珞分明就没往心里去,只当她年纪小,又没出过府,半点不知外头的艰险,急地直跺脚,道:“姑娘到底从哪里看出五姑娘是个有成算的?那五姑娘比姑娘还小了半岁呢,独自跑出去可不是好玩的!这要是遇到了拐子,拧了卖去那不干净的地方都是好的!” 璎珞眨了眨眼睛,见云妈妈实在着急,便坐直了身子,问道:“我且问妈妈,那姜姨娘当初刚进府时听闻很是得宠对不对?” 云妈妈一愣,不明白璎珞怎么就将话题一下子转到了这个上头,却还是答道:“那时候咱们还没进府,听说是极为得宠的,要不也不能进府没两个月就有了五姑娘,还有下人说,要是姜姨娘能给老爷生个庶子,只怕夫人也要礼让三分,只可惜姜姨娘最有宠的时候有了身子,等生完五姑娘又坏了身子,染上了肺病,大夫说这病弄不好要过人,老爷便是再宠也不怎么去了。” 璎珞当下便点头,道:“妈妈瞧,这便是姜姨娘有成算的地方,妈妈不觉着姜姨娘这病来的太及时太蹊跷了些吗?说是肺病,还过人,可这都十来年了,姜姨娘这病是不坏也不好,就这样一直拖着。五姑娘可是姜姨娘的心头肉,真若过人,姜姨娘敢将五姑娘放在自己院子里头养着?得亏五妹妹是个姑娘,倘使是个少爷,姜姨娘此刻还不知人在哪里呢。也得亏姜姨娘有了能过人的病,不然啊,五妹妹可由不得姜姨娘自己想怎么养就怎么养着。妈妈只想想,五妹妹前,除了四妹妹,府里可还有别的庶出子女?听说父亲之前还有位高姨娘,一位马姨娘,如今她们人呢?” 宋氏并不是个能容人的,在四姑娘苏瑛蓝之前,苏定文的后宅里头就没个庶出子女,并非没有姨娘怀孕,而是她们根本没有机会生下庶子来罢了。也就是宋氏有了大少爷,并养到了六岁,又生养了二少爷,有了这两个嫡子,稳稳地站住了脚,这才允了自己的陪嫁丫头抬成的刘姨娘生下了四姑娘,以成全宋氏的贤名罢了。 也正是如此,苏定文将苏璎珞姐弟抱回府,宋氏才会那样的生气恼恨,这些年才会那般磋磨这对姐弟。 璎珞的话令云妈妈狠狠打了个冷颤,还没回过神来就听璎珞慢悠悠的声音又响起,“云妈妈你瞧,姜姨娘这才正经是个本分聪明的,这些年她带着五姑娘在那暖风院里不定过的多安逸舒心呢。这有吃有喝,还不用给夫人请安,不用伺候男人,真真是赛过神仙。” 璎珞说着双眸一亮,一拍双掌,手舞足蹈的踢腾着腿,兴冲冲道:“哎呦呦,这么一瞧,我那父亲对人家姜姨娘也不过就是个借种的物件,哎呦,姜姨娘可真是个妙人,她这个思路真正不错,也不知道你家姑娘我能否借鉴一二。你看姜姨娘这股子聪明劲儿,她亲自养出来的五姑娘能是个没成算的?八成外头有人接应五姑娘,不然姜姨娘哪里放心五姑娘就这么溜出府去,所以妈妈还是甭替这样的聪明人担心了。” 云妈妈正被残忍的现实打击的浑身发寒就听到了自家姑娘的惊人之语,登时目瞪口呆,整个人都不好了。为啥她觉着她良善的姑娘越长越歪,而且越来越往扭曲诡异的路上狂奔而去了呢 ------题外话------ 话说云妈妈这次是真心真相了,她家姑娘扭曲指数只会越来越高。美妞们,素素的收藏也好扭曲啊,亲们快帮忙收藏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2 出府 那厢苏瑛紫离了落英院便脚步轻快地往暖风院走,其大丫鬟蔷薇紧跟着,不觉也担忧的道:“五姑娘,怎么就把什么都告诉三姑娘了,来的时候姨娘不是都交待了,让五姑娘先来探探三姑娘的底,别莽撞行事。” 苏瑛紫却是一笑,答道:“以往我没接触过三姐姐,倒不知三姐姐是这样一个心思剔透,手段不凡的玲珑人。你别看三姐姐好说话,只怕本性孤傲着呢,我诚心以待,老实说了缘由才能结交上,若是遮遮掩掩,只怕便是于三姐姐无碍,她也未必肯帮我一二。此事我自有分寸,回去会和姨娘说的。” 蔷薇却是一愣,半响才道:“奴婢真看不出三姑娘哪里手段了得,还不是被二姑娘和六姑娘欺负的连奴婢都不如。” 苏瑛紫却是目光一凛瞥了蔷薇一眼,斥道:“以后这话不许再说了!过去我不知道,不过现如今三姐姐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你只看紫绸的行事还不明白吗?我和三姐姐在西厢说话可只云妈妈守在门口,其她丫鬟可都被紫绸给支使开了!紫绸自己也离的那西厢远远的,这说明什么?” 蔷薇被苏瑛紫一提点,神情登时一变,不可置信的道:“紫绸竟然被三姑娘收服了?!这怎么可能!” 苏瑛紫却是一笑,道:“算你机灵。紫绸有没有为三姐姐所用不知道,但紫绸此刻定然是因什么被三姐姐辖制住了。那紫绸可不是寻常丫鬟,她的母亲可是高妈妈,说紫绸在这满府的丫鬟中目下无尘,心高气傲半点也不为过。紫绸不过才到三姐姐身边几日而已,反正若是我,是万万做不到的。这样你还敢小觑三姐姐,像方才那般不敬三姐姐,往后出了什么事,可莫怪我不护着你。” 蔷薇顿时一慌,忙忙着道:“谢姑娘提点,奴婢往后不敢了。” 柏芝院后,一片葱翠欲滴的栀子花树挂满了雪白色的花朵,夏日暖风袭来,花香阵阵,本是静好明媚的景致,此刻花林中却有一个红色的身影若蛟龙入海般,飞腾旋转,剑光点点,寒锋闪闪,呼卷起层层劲浪,打的那花树上娇嫩的花朵漫天飞舞。 落花于空中被剑气毫不怜惜地切割成碎末,碾落地上又被一双腾挪踢转的石青色绣祥云锦缎官靴踏起,又被红色的衣摆卷高,飞飞扬扬,如狂风卷雪。那雪中一抹血红色的身影,衣袍翻飞,劲气鼓荡,恰如冰天雪地中一簇不灭的烈焰。 小白自小径转进花丛,一眼便瞧见自家公子舞剑的身影,每一下旋转动作,他手中寒剑无论刺勾挑卷都能削落一树花朵,招招狠辣,剑剑冰寒,每一下都彰显着剑主人的坏心情,小白不由耸了耸肩,一阵无语。 这都两三天了,爷这脾气,怎么还越发越来劲了。不过也是,想公子爷何曾受过那般窝囊气,又不能真打进人家姑娘住的院子里去。偏那狡猾的三姑娘自那日奔进了落英院就躲着藏着再也没出来过半步。爷不拿这些花木发火出气,还能怎么着。毕竟,也不是天天都有苏二姑娘,苏六姑娘那样的蠢货送上门的。 小白快行两步,靠着一颗藤蔓,禀道:“爷,乔恩岷又来了,在院外候着呢,您今儿见他吗?” 小白言罢并不闻叶宇轩回答,只见那道道剑光更加阴寒了些,便知叶宇轩这是没有见人的兴致,不由长叹了一声,又道:“爷,虽说咱喜欢辣手摧花,这花能让爷摧残也算花的气运和造化,可到底这花木无辜,再说从爷休息那阁楼后窗正好看这一片花林,倘使爷把这花树都削光了,这大夏天的光秃秃它也不中看啊” 小白话没说完,就有几朵花同时携带着劲风射了过来,他匆忙躲避,到底还是叫一朵花打在了右脸颊上,小白止了话,揉着脸瞧向那依旧挥动长剑的身影,慢悠悠的道:“爷,三姑娘要带着弟弟到城外普济寺上香。” 小白利索的说了这一句便淡定地抱着胸瞧向叶宇轩,果然他这话尾音都没落,那边正舞的起劲的叶宇轩便一个飞身转了过来,随手一挥,火红的广袖扬起,手中寒剑嗡地一声响,已是入了挂在树丫间的剑鞘中。 叶宇轩冷飕飕的目光掠过白广彦,只道:“不分主次!收拾东西,去普济寺!”他说着人已从白广彦的身边大步走了出去。 白广彦被叶宇轩冰冷的视线扫过,抬手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才道:“三姑娘后日才去呢,这还早,爷急咳,走的到快。”白广彦说话间飞身而起,取下挂在树上的长剑,待落地回身哪里还有叶宇轩的身影。 瞧着空荡荡的庭院,还是遍地狼藉如龙卷风过境满是残枝烂叶的地面,白广彦长叹一声。 那位爷何曾等过什么人,这是要早早跑去普济寺等那位三姑娘两天的意思吗?哎,真不知该替那位三姑娘荣幸还是默哀。 偏璎珞是个心大的,早便将柏芝院的一对主仆忘到了脑后,窝在落英院中休养身体,收拾东西,优哉游哉的过了两日,不仅将落英院的几间屋子都指挥着小丫鬟按自己的心思重新布置了一遍,连苏璎珞的几个箱笼也叫她翻腾出来理了个遍。 到了出门上香这一日,她更是一觉饱眠,早早便爬了起来,将前夜挑拣出来的一条水绿色撒花烟罗裙套上,又着了葱绿菊纹右衽小袄,外套一件粉白梅花轻纱罩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云妈妈梳了个垂云髻,上头也不戴珠宝首饰,只用轻软飘逸的鹅黄色缎带缠绕着乌压压的黑发,又在脸上涂抹了些盒子里的黄鸡草汁便出院往宋氏的梅园请辞。 宋氏这两日受了刺激,又忙着安抚两个女儿,心力交瘁,病的越发厉害,早知今日璎珞姐弟出门,也不耐烦再见她平白添堵,璎珞到了梅园连院门都没进入便被大丫鬟明心打发了。 璎珞乐得轻松自在,领着云妈妈和跟随的丫鬟们便直冲二门,二门处早已有一顶暗青顶棚的马车车厢等候着。 紫绸带着两个大丫鬟上前欲扶璎珞上车,璎珞侧身瞧了云妈妈一眼,笑着道:“紫绸姐姐带着她们将行李什么的先抱出府吧,这里云妈妈陪我坐就好。” 紫绸也不疑有他,屈膝应了,便带着紫嫣等人往府门而去。 璎珞扶着云妈妈的手跳上车,果然便见角落里缩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五姑娘苏瑛紫,她冲苏瑛紫眨巴了下眼睛,待云妈妈也上了马车便忙着放下了车帘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3 弟弟苏景华 小车被两个粗使婆子拉着一路往府外走,自侧门出了苏府才停下来,自有小厮牵了早等候着的马过来套车。 璎珞迫不及待的从车厢中探出头来四下寻找,半响才锁定了车旁靠近府门处一个穿竹青色直缀的少年。那少年瞧着七八岁上下,人很瘦,脸色在晨阳下也呈现微微的干黄枯燥之色,五官生的极好,可眉眼间的阴郁怯懦之色使得一张脸整个都减色了下来,又因个子矮小,衣裳宽大,瞧着便叫人生出一股难受感来,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苏珞前世父母离世后便和弟弟苏阳相依为命,穿越之后她唯一记挂着的也是弟弟苏阳,因知道再也回不去了,故此她强硬的压下了对弟弟的思念和记挂。苏璎珞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这叫璎珞极为高兴,无形之中已经将对弟弟苏阳的那份感情投注在了苏景华的身上。 她对今日能见苏景华很是期待,可看到苏景华的这一刻,璎珞心里却五味杂陈起来。她的弟弟苏阳是朝气蓬勃的,是骄傲飞扬的,是自信阳光的,甚至有时候骄纵跋扈。而眼前人,处处于苏阳相反,明明只是十岁的少年,竟是这样的暮气沉沉,毫无少年人的声气。 宋氏不准璎珞姐弟见面,璎珞的记忆中对这个弟弟的印象也极模糊。璎珞没见苏景华时也曾想过,苏景华可能会被宋氏给养坏,可她总存在一些期许和希望。毕竟苏定文只有三个儿子,两个嫡子有养在侯府老侯爷和侯夫人身边,唯今身边只此苏景华一个,怎么着,苏定文也该多关心关注这个儿子才对。有苏定文的教导,苏景华总不至于太差劲。 可如今苏景华竟是这等模样,璎珞宁愿宋氏将苏景华养成纨绔子也好过如今这幅没骨头任扁搓圆的样子。 璎珞盯着苏景华半响,他终于察觉了璎珞的视线,或者是终于不再忽视璎珞的关注,扭头瞧了过来。四目相对,璎珞强力按下心中的烦躁和郁结,朝着苏景华温柔一笑,谁想苏景华竟连个点头致意都没便淡漠地转开了头。 璎珞简直难以置信,她以为这是她在异世最亲近的人,也是她唯一想接纳的人,可他这算什么?!啊!这世上想要无视她苏珞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好,真是好小子! 璎珞转头钻进车厢,一把狠狠地甩上车门,抖着手指着云妈妈,压着嗓子几乎是咆哮出声,道:“妈妈,你看看他,看看他那副样子,我到底还是不是他嫡嫡亲的姐姐!啊!?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五六不分的!啊?!” 云妈妈瞪着眼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措地瞧着怒不可遏的璎珞,半响才诺诺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夫人不允三少爷和姑娘见面,三少爷和姑娘不亲近也不是一二天了。” 云妈妈见璎珞闻言脸色实在是难看,咬了下唇,有些底气不足的安慰道:“三少爷如今还小,等他长大了自然就知道和谁最亲最近,姑娘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这血缘是切不断的。” 璎珞只觉一拳头砸在了棉花团子上,一屁股重重坐回车座上,狠狠闭上了眼睛,挥手道:“都别和我说话!” 她总以为苏璎珞在内宅过的不好,苏景华也是个没娘护着的,在外院定然也是举步维艰,心系姐姐,难道不该是成长环境越恶略,两姐弟越是抱团亲近的吗?就像是她和弟弟苏阳一样,可事情怎么会这样!可笑,云妈妈和本尊似乎还都已习惯了这种状态,这简直叫她难以置信! 璎珞闭着眼睛,勉强压下心里翻涌的各种情绪,努力的找出本尊记忆中关于苏景华的那些片段。 这些天她初来乍到,一来忙着应付宋氏,再来也努力适应环境,加之这具身体到底之前经了一场折腾,大病一场,极容易疲倦,故此她也没能好好的回忆下苏景华。如今这一翻找便蹙起眉来,一时不知该做何感想才好。 却原来宋氏阻止璎珞姐弟见面,苏璎珞又是个怯懦没用的,竟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苏景华的身上。每次好容易见了面,她从来都不关心弟弟在外头的境况,不是抱着弟弟哭天抹泪的感叹两人的苦命,就是哀诉自己在内院的种种可怜凄惨,然后就对苏景华各种施加压力。 总是念叨着让苏景华好好做学问,将来考中了功名好为自己撑腰如是。更离谱的是,苏璎珞在内院艰难度日,无以为继,听闻外院男子的月例银比闺阁女儿每月多二两,每每见了弟弟总要张口讨银子。 苏景华本就年纪小,早先还依靠姐姐,亲近苏璎珞,可每年好容易和姐姐见面都是这般,渐渐的不知什么时候起,姐弟俩便成了如今这般。即便苏璎珞痛哭流涕,苏景华也只是淡漠的看着。 尤其是最后一次见面,苏璎珞为了筹措银两置办好看的衣裳首饰去勾引乔恩岷,强硬的取走了苏景华一直戴在脖子上的一块玉,当给了当铺。那块玉虽质地好可却裂了三道暗纹,是苏璎珞姐弟的生母在临去时放进苏景华襁褓里的,苏景华一直不曾离身过,珍惜非常。 也可能是这件事使得原本就薄弱的姐弟感情更加雪上加霜,璎珞回忆起这些来,倒能理解苏景华方才的所作所为了。她有些无奈的抬手揉着眉心,脸上神色黯然下来。 突然手上一暖,璎珞睁开眼睛,却见一直缩着身子躲在车厢里头的苏瑛紫探身过来抚上了她放在膝头的右手,迎上苏瑛紫关切的眼神,璎珞勉强苦笑一下,道:“以前是我糊涂了,自病了一场才算活明白了过来,五妹妹莫见笑。” 苏瑛紫便握着璎珞的手轻拍了下,低声道:“夫人为三弟弟也算煞费苦心了,有一点云妈妈其实没说错,三弟弟总归是三姐姐的亲兄弟,血缘不是说切断就能切断的,好在三弟弟也还年少,三姐姐如今明白过来,总归不算晚,一定还来得及的!” 苏瑛紫明亮的眼眸中没有探究和质疑,只有温和的关切和坚定,对于她此刻毫无保留的安慰璎珞是感激的,不由反握了苏瑛紫的手,重重的点了下头,道:“五妹妹说的不错。” 此后马车中再无人说话,马车滚滚似转了两个弯便突然人声鼎沸起来,想是到了主干道上。 吆喝声,叫卖声,街头各掌柜们早起问安声,小孩儿跑来追去的欢笑声,大人的喝斥叫骂声各种声音汇集在一起,热闹而真实。 马车也渐渐慢了一些,因早市街头有不少从城外赶着来城中贩卖农家生产的乡下人,也有不少赶早上街来采买东西的人,乱七八糟,苏府的几辆马车果然被人群给岔开了。 璎珞寻了机会叫了停,丢给车夫一百钱,打发他去街边买胡家烧饼,苏瑛紫便瞅准时机溜下了马车,低着头,矮着身子,一溜烟地消失在了人群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4 又遇 苏瑛紫离开后璎珞也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待车夫买了热气腾腾,酥香松脆的胡家烧饼来,她一面吹着气,撕扯着丢进口中嚼,一面将头贴在车窗上,隔着小细缝往外看。 穗州算是大丰富庶的州郡,几条主干道上人来人往,极为热闹繁华的样子,马车也算宽敞,人少时大概能并排行驶两辆马车。璎珞留心了下,街上并不乏女子的身影。 一些寻常人家的妇人们若无其事的在街头巷尾活动说话,包着头巾的农家妇挎着篮子满街随意行走,不少花样年华的未嫁姑娘也跟在家人身后外出行走,甚至有妇人坐在自家店铺前头抱着哇哇大哭的娃子撩了衣裳旁若无人的喂奶。还有不少小富之家的夫人小姐带着一两个丫鬟游逛的,有的头上戴着帷帽,遮了半个身子,有些却只在眼睛下挂着一块纱巾。 璎珞满意的长长舒了一口气,看这个样子,这大丰朝对女子的束缚并不很严。以前苏璎珞没出过门,只听说外头女人们也是上街的,寡妇也是能够改嫁的,却并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如今真实瞧见璎珞算是彻底放了心。优哉游哉的靠在车厢壁上美滋滋的哼起小曲来。 云妈妈见璎珞前一时还愁容满面,下一刻已欢天喜地起来,不由摇头一笑,暗道姑娘虽是越变越深不可测,到底还是小姑娘家家,怒也来的快,喜也来的快。 马车又悠悠晃晃的行进了小半个时辰才出了城门,接着便一路飞奔起来。官道虽修的平整,可到底是土路,免不了颠簸。璎珞依在云妈妈怀里,反而兴致勃勃的将车窗推开半扇瞧外头的风光。 初夏时节正是农作物生长旺盛之时,田地里的麦子都尽情的舒展着枝叶,畅快的吸收迎接阳光雨露,晨光艳阳下,一片片青幽幽的望不到尽头,暖风吹过,绿毯荡漾,送来混了泥土芳香的清新空气,令人毛孔都舒服的张开了。 太阳还没挂到树梢,路边已有不少农人忙完了早活,扛着锄头,挎着箩筐,背着孩子往家中回。听到马蹄声,纷纷让至路边,垂头避过。远处可见炊烟袅袅,这画面淳朴而生动,引得璎珞竟是微微红了眼眶。 她该感谢上苍的,纵使死于非命,纵使姐弟别离,纵使生而艰难,处处受制,可她到底还活着,而活着是如此的美好。 璎珞一路看着风景,吹着晨风,虽是颠簸,倒觉比前世开着跑车吹着海风,跑在加州一号公路上还恣意舒坦。到底抵不住美景,还没到普济寺,眼瞧着前头路边设了个歇脚茶棚,璎珞便喊了停车。 云妈妈耐不过璎珞的央求,给她戴上帷帽扶着璎珞下了车。后头马车上宋氏专门派过来跟着璎珞的柳妈妈眼见前头璎珞下车,也跳下车来,神气腾腾地冲了过来,道:“这眼见就到普济寺了,三姑娘怎停了。赶紧上车,中午前赶到,做了法事,用过午膳出发往回走,敢黑才能回府去。” 璎珞见她连行礼都不曾便炮仗一般说了一大串,一时间目光森冷,道:“柳妈妈着急便打前探路去吧,也好早早到寺里头安排下,我身娇肉贵的,又是刚刚大病一场,再颠簸下去就不用回去了,你就地挖个坑把我埋了得。” 听璎珞说的吓人,又因帷帽遮挡瞧不清楚璎珞的气色如何,刘妈妈脸上一阵青红交加,到底没敢再言,眼睁睁看着璎珞扶着云妈妈的手进了茶寮。 那茶寮是给路过的行人临时歇脚遮阳用的,很是简陋,只卖些干馒头,粗粮饼,茶水也是纯解渴的粗茶,璎珞闲闲地坐下抿了一口茶便冲进口中一股碎茶沫,虽是如此,她也一口口用的认真。 那边刘妈妈带着几个大丫鬟坐了一桌,见璎珞端着缺口茶碗倒像是在品极品碧螺春,登时便鄙夷的撇了撇嘴,转头再不看一眼。 璎珞见苏景华也从马车下来走了过来,登时便放了茶盏冲他使劲招手,道:“小华,快过来姐姐这边。” 这回众目睽睽苏景华倒是没装看不见,低着头到了璎珞的桌前,可还不等璎珞抬手去拉他坐下,他便抬眼冷淡的看向了璎珞,压着声音道:“这个月的月例银子还没发,我手里没银子。” 言罢他也不待璎珞反应便转了身,几步便走到了离璎珞最远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璎珞瞧着少年的背影只觉喉咙噎了一口气,半响出不来,她撩起帷帽狠狠灌了两口茶这才顺过气儿来。心道,臭小子姐都给你记着账,以后慢慢给你算! 璎珞这边吃了一盏茶见日头渐高,天也热了起来,正准备起身就见一个穿着花布上裳,下套褐色灯笼裤,腰系粗麻带子,头包旧方巾的妇人抱着个孩子进了茶寮。 那妇人瞧着五十来岁,长相一般,只是细皮嫩肉的委实不像个操持家务的农家婆,故此璎珞不由便瞧了她两眼,这一瞧倒是一怔。 只见她怀中抱着的蓝色碎花襁褓抱着的婴孩瞧着个月大,粉雕玉琢,眉眼精致如画,正紧闭着眼睛睡得沉沉。 那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婴孩,漂亮到叫人一见难忘,印象深刻。故此虽然孩子换了襁褓,换了一身旧布衣裳,又被襁褓挡住了半个小脸,可璎珞还是一眼便认出那婴孩。 是那夜黑衣面具男人抱着的孩子,绝对不会错! 可这孩子怎么又被这么一个老妈子抱到了这里来,这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那男人应该是他的父亲吧,怎么不见了他。 这么大的婴儿随时会醒来,醒来了就要吃奶,尿了拉了,总是要赶紧换尿布的,可那老妈子却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怎么瞧怎么古怪。 璎珞不由蹙起了眉,见那老妈子也不进茶棚坐下就吆喝着买了两张大饼胡乱包着塞进怀里就要转身离开,璎珞想了又想,念着自己作为庶女,势单力薄,若是能结一段善缘,将来离了苏府也能多个依持,手中多上一张牌。何况,那么小的孩子,到底和自己是有些缘分的,她也不忍心既发现了问题还眼睁睁只看着,故此她到底站起身来向那老妈子直直追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5 再救一次 璎珞脚步匆匆出了茶寮,脚步一滑便撞在了那中年老妈子身上,踉跄了下,扶着那老妈子的手才站稳,倒是撞得那老妈子身子退了两下方站稳。 璎珞做这些时一直用眼角观察着那老妈子,见那老妈子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将怀中婴孩往胸前藏,神情一瞬间惊恐万分,不由心下一沉。 那边刘妈妈等人见璎珞出来忙站起身来就欲跟上,璎珞却是抬手摆了摆道:“你们坐着,我和云妈妈到附近走两步就回来。” 刘妈妈听璎珞这般说,只以为她是要去方便,便沉哼了一声又带着丫鬟们坐了下来。 璎珞这才挡住又欲往外走的老妈子,笑着福了福身,道:“方才我没走稳,撞着您了,真是抱歉。”她说着探身过去一下子扒开了老妈子怀中的襁褓,道,“孩子没被撞醒吧,哎呦,云妈妈快看,这孩子长得可真真是好看。” 璎珞说着也不待那老妈子反应便探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指甲抽回时往婴儿耳朵后撩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用力刮了下,却见那婴儿粉面红红的,依旧呼呼睡着,竟是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这孩子分明是被喂食了什么致迷的药物!这老妈子有问题。璎珞想着,面上动作却半点不显露,似也没发现老妈子的不悦和躲避,笑着道:“这是您的孙子吗,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呢,您老真有福气。” 老妈子勉强笑了下,将孩子又往怀里揽了下,才道:“乡亲们也都是这样说的,说我这孙子是菩萨座前的童子转世呢,这不,娃子他娘下地干活去了,娃子今儿早醒,哭着喊着找奶喝呢,老婆子可得赶紧的抱我这金孙过去嘞,姑娘没撞上我,没事没事。” 老妈子说着便越过了璎珞主仆往前头的地边儿去了,璎珞不动声色地带着云妈妈一路也往那边的地里去。 下了路沿儿,进了一处庄稼地,又往里头走了一段,云妈妈便四下看了看,停下道:“姑娘就在此处方便吧,奴婢给姑娘看着点。这太阳眼见就升高了,中午赶不到寺里就得吃点苦头晒着了,咱们回去了就赶紧赶路吧,姑娘可别再贪玩了。” 璎珞踮着脚望着老妈子的方向,眼见她抱着孩子越走越偏,身影快被树木草丛遮挡了,忙拉住云妈妈的手,道:“妈妈帮我遮掩一二,刚那抱孩子的婆子有问题,我得过去看看,妈妈别多问了,等着,我很快回来。” 璎珞说着便丢下云妈妈提起裙子穿过庄稼地直追那老妈子而去,她心里着急,连跑带跳,飞快的前进,连树枝挂破了手背也不在意,这般倒是很快便又瞧见了那老妈子的身影。 见那老妈子带着孩子往靠山的偏僻地方去,璎珞更是不敢懈怠,脚步放轻,远远的缀着。 约莫跟了两刻钟,行至一处山涧,那婆子方才停了下来,坐在了一处溪边大石头上喘着气东张西望,似是在等什么人,时不时打开襁褓看看里头的孩子,面上神情说不出的挣扎。 璎珞躲在暗处,见她一直没什么举动正觉着急,又怕那边云妈妈顶不住压力,想着要不就不管这闲事算了,左右她那晚也算救了这孩子一回,她也不该他欠他的。再说,那夜这孩子便被抱着躲躲藏藏的,兴许这老妈子是受了那面具男人所托带婴孩躲避的呢,也许真是自己多想了。一时又觉婴孩的情况不对劲,那日情况危急,那面具男人都没给孩子喂药,何况此刻,万一她走了,那婴孩出个什么事儿,总归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她正这般挣扎着,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只灰鸽扑簌簌的闪动着翅膀落到了婆子身前不远的溪边,婆子身子一震,将孩子放在大石头上忙忙跑过去捉了灰鸽,璎珞只见她从鸽子腿上取下来一个小竹筒,倒出里头纸卷的信条来,接着她盯向大石上安静睡着的孩子,面上便闪现出了沉痛狠戾之色来。 璎珞顿时便有股不好的直觉,悄然往婆子处一点点接近,那婆子许是情绪激动,紧张过度,竟是没察觉她的靠近。 璎珞到了近旁,那婆子已是俯下身扯开襁褓,用手掌死死压在了孩子口鼻上,眼睛里有泪光滴落下来,可她的神情却异常坚定狰狞,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 璎珞惊的再不隐藏,快步便袭了上去,清呵一声,“住手!” 婆子一时大惊失色,本能松开手转过身来,眼见璎珞扑了过来,竟是随手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向璎珞刺来。 可璎珞并非真正的内宅没有经过事情的大家闺秀,她前世喜欢自己旅行,防身的本事学了不少,身姿利落的躲开婆子刺过来的匕首,一把便握住了婆子的手腕,敲落匕首,徒手接住,狠戾一拧,冲着婆子的后腰便是一脚。 那婆子被踢趴出去,一头磕在石头上,尖叫一声,她滚落在地,还没来得急再有动作,璎珞已冲了上去抬脚踩在了婆子的侧脸上,死死压住,居高临下的冷声道:“对这么小的婴孩下手,不怕死了下地狱吗!?” 那婆子动弹了下似想挣扎,璎珞脚下用力一碾,晃了晃手中的匕首,眯着眼笑道:“你看我像是好性儿的人?再动割了你脖子!” 那婆子立马便老实了起来,璎珞心下得意,只道这古代还是有好处的嘛,随便恐吓威胁都有人信。 她也没兴趣多打量婆子,念着云妈妈那边不知怎样了,便利落的俯身抽掉婆子腰间系着的粗麻腰带,费了一番力气方才压着婆子将她的手脚都捆绑了起来。 那婆子惊惧万分,躺在地上,死死盯着璎珞,“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可知道我是谁,我警告你,最好别多惹是非,我们不是你一个小小丫头能惹的起的人!你快放开我,我只当没见过你,你” 婆子还欲多言,璎珞已几步过去抱起了孩子,探手抹了抹孩子,觉得一切还好,这才松了一口气瞧向试图吓走她的婆子,道:“你没看出来吗?我可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客,我告诉你,姑娘我最惯施毒,等会我一刀解决了你,往你尸身上洒点腐蚀粉,保管你那尸体瞬间化成一滩血水溪水一冲,半点痕迹都没有,我管你什么人,谁又能找得到你。” 婆子也不知是怕了还是觉得璎珞有病,目瞪口呆地盯着她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璎珞兀自得意,摆弄着怀中孩子,一面想将他弄醒瞧瞧可否有恙,一面思索着之后该怎么办。那孩子不知是方才被婆子折腾的狠了,还是正该醒来,被璎珞揉弄了几下便睁开了眼睛,竟没有哭泣,黑葡萄般剔透的眼瞳纯净的叫人惊叹,璎珞只觉得瞧着这样一双眼睛真真叫人整颗心都柔软的一塌糊涂。 却于此时,突然几道身影自远处飞速的掠来,几乎是在璎珞抬眼的瞬息间便到了近前,左右前后眨眼间便包围了璎珞。 他们个个穿着苍灰色的衣裳,面目沉冷肃然,眼神凌冽如刀,手上更是握着寒剑,光芒反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6 吐你一身 几个灰衣人手中长剑映了粼粼溪水反射出清冷夺目的寒光来,似能刺破人的喉咙。 璎珞心下一惊,面上却力持镇定,一面飞快作出戒备姿态,一面探手便掐住了怀中婴儿的咽喉,大声道:“谁都别动,不然我捏死他!” 她双眸锐利明亮,半点都不见慌张,动作干净利落,瞧着镇定非常,实则心里已惊的要命,这可不是现代的法制社会,璎珞很清楚,这些人倘使当真来者不善,瞬息间就能要了她的命,这会子她连后悔的机会和时间都没有了。 她喊罢,眼见身前最先赶到的那灰衣人眼神一冷,紧紧锁定婴孩,却并未动作,璎珞登时大松一口气,双腿微软。 她自然不可能捏死孩子,方才那么做不过是第一时间试探对方,倘若这些灰衣人是那婆子的同伙,自然不会管这婴孩的死活,那她也要跟着危险了,可如今很显然,这些人是来保护这孩子的。 璎珞见他们没有动作,生恐造成什么误会,忙又道:“那婆子要闷死孩子,是我救了他,你们是来护着孩子的吧?你们的主子呢?” 她的问话没人回答,几个灰衣人一动不动的站着,只盯紧了璎珞,似是要等什么人。 璎珞抿了抿嘴,也不再开口,果然没一会儿便有一声尖锐的啸声自远处传来,站在璎珞前头的灰衣人跟着仰天尖利一啸以做回应。 璎珞突然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由不得紧紧抱着孩子退后了两步,眯着眼睛盯着远处传来呼啸声的丛林,片刻,那丛林便有了动静,似有什么东西飞越穿过草丛茂林,像利箭一般向这河边射来,璎珞似乎已听到了沉而急促的落地声,粗重而厚实的喘息声。 那不像是人,周围莫名有股躁动的不安,丛林中惊起一片飞鸟来,璎珞诧异睁圆的眼睛,忽然一只庞然大物的暗灰色身影从密林中矫健一纵而出,直跃起半人高,噗地一声扑进了溪水中,带起漫天的水花四射溅起,那庞然大物豪不受阻碍,踏河溅水地淌来,瞬间便到了近前。 是一只巨型狼犬吗?璎珞眨了下眼睛,猛然心脏一缩,短促的惊呼一声,脚步却牢牢盯在原地,僵硬了身子。 天!那不是巨型犬,是一只狼,一只货真价实,亮着森寒獠牙,瞪着幽绿眼眸的狼! 它体型庞大,四肢修长,片息间已奔袭过溪,登上了岸。浓厚的毛发在阳光下淌落一地水花,狼头高昂,两耳尖竖,露着獠牙,吐着涎水就那么蹬着后腿死死盯着她。 它似随时都会扑上来将她撕碎,拆吞入腹!它因剧烈奔袭而鼓荡着的庞大身躯,搭在石头缝隙间银亮的利爪,无不说明这是一只凶狠暴戾的野狼,全然不似公园中圈养在笼子中瘦的只余外形没了野性的狼。 璎珞只觉浑身血液都凝结了,只能硬撑着于那只狼隔着帷帽对视,不敢稍动。 也不知是眨眼间还是过了许久,当那只狼突然抖落满身水珠,温驯的趴在地上像犬一般舔舐起爪牙时,璎珞才猛然回过神,蓦然发现水岸边多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那人依旧一袭黑衣,一张冰冷的面具遮挡着大半张脸庞,不同于那日狼狈的模样,他露于外的薄唇透着健康的血色,微昂的下巴不自觉间已透出疏离冷傲来。 身上干净的黑衣在阳光下能看到隐隐的质地精良的暗纹,腰间束着一条深褐色的腰带,并无绣花,却在正中镶着一块祖母绿的盘扣,绿玉一汪水般,雕刻着精美的神兽纹,右侧腰带上系着一块羊脂玉雕玉麒麟方佩,下头是水绿色的丝绦缀着几颗足有莲子大的青碧色碧玺珠子。 迎上男子遮在面具下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璎珞整个人似一下子跌回了尘世,身子一松,往后退了一步。清风吹过,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连身上的夏裳都紧紧贴在了后背上。 男人定定看着璎珞却没说话,见她双腿一软往后退了一步,他才抬了下手,指尖有什么东西掠出,璎珞只感眼前寒光一闪,下一刻头上的帷帽便坠落在地,眼前蓦然大亮。 不知他是存心吓唬她,还是当真失了分寸,那寒光带过她一侧发髻,随着帷帽坠落,绸缎般的长发也随着缠绕着的缎带割裂散落了肩背,一缕割裂的发丝飘飘荡荡落在了地上。 璎珞瞪大了眼睛和男人对视,目光中欲怒又抑的火气烧的一双秋水眸亮的慑人心魄。 瞧着那姑娘直挺挺的站着,明明已浑身冷汗却还满脸云淡风轻,明明已怒不可遏,却又顾忌他身边啸月而敢怒不敢言,男人不知为何唇角便轻牵了下。 只那弧度还未曾扬起便倏忽不见,他并没有走过来去接孩子,也未曾和璎珞多言一句,瞧清她的面容便转开了目光,目光清寒的盯向被璎珞绑着的婆子。 婆子此刻早已是面如死灰,在他眼眸转过去时浑身抖如筛糠,额头重重磕向一旁的石头,道:“他们找到了奴婢的老母,老母和奴婢失散二十年,如今已年过花甲,奴婢不能让老母死于非命,爷看在奴婢伺候郡主近三十年的份儿上容奴婢自裁吧。” 她说着便要咬舌自尽,一旁的灰衣人察觉她的意图却一步上前直接卸了她的下巴。 “去。” 一声淡如风的命令随风飘散,璎珞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眼睁睁看着那只一直匍匐在男人脚边舔着爪子的狼猛然腾起扑在了婆子身上。 婆子被卸掉了下巴,甚至连惨叫声都发不大出,只能听到压抑的呜咽声,这种声音比凄厉的叫声更让人骨寒,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肢体撕裂声。 血腥味瞬间便盖过了河边清新的草木香气,野狼吞噬嚼咽骨肉的声音令人浑身打颤,如坠地狱。 璎珞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作为文明社会成长起来的女人,她即便平日再冷静胆大,也不能面对这样血淋淋的一幕。想转身可偏偏脚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想扭头便脖颈像钢板一般梗着动不了,眼睛更像被粘着了一般就是移不开,只无意识地将孩子的头往怀里埋了埋,直到男人挺阔的胸膛挡在身前,她才如从诅咒中被解救般,猛然扭头哇哇大吐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7 集体做梦 璎珞面上的神情实在太云淡风轻,镇定从容了,以至于靖王世子秦严根本没料到她会突然呕吐出来,不知道为何虽然接触不多,可他完全没法将眼前女子当成寻常的闺阁千金来看。 她突然腿一软向前倾来,他本能便抬起手臂,一手拖住了孩子,一手扶住了她的肩。然后便无可避免的被吐了一袍。 秦严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了,眼瞧着女子吐出的污秽东西落在袍摆上,沿着小腿曲线往下流,他奇怪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的那么厌恶和难以忍受,甚至于他扶在她肩头的手都没有松开。 他只在她又一次呕吐时才微微蹙眉侧身避了下,倒是璎珞察觉到了男人的搀扶厌弃地挣了下,将怀中半抱着的孩子往男人的怀中胡乱一塞,几步扑到溪边又弯腰吐了起来。 她这一吐便有些止不住,直到胆汁都呕了出来才渐渐好了一些,她无力地撑着膝头,发丝也垂落了一脸,只觉前所未有的狼狈。面前突然多出一只手臂来,干净修长的手指,中指食指间夹着一方墨黑棉帕送到了眼前。 男子不送那帕子还好,瞧见那帕子,璎珞也不知是胆气回来了,还是气得狠了,登时压都压不下心头那股怨愤和委屈,一把便狠狠地推开了横在身前的手臂,扭头怒目瞪着眼前人,咬牙切齿地吼道:“死开!这会子装什么体贴周到,装什么好人绅士,早干嘛呢!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啊,告诉你,这招姑娘早用烂了,放在姑娘我身上,它c不c管c用!” 璎珞又咳又呕的,一会儿功夫便折腾的双眼蕴泪,粉面微红,柔软的黑发凌乱的贴在面庞上,抬眸间怒气腾腾,眸子被泪水润过,愈发黑亮逼人,摄魂动魄,偏烧红的脸庞冷若冰霜,花朵般的唇角嘲弄讽刺,整张娇面冷凝一如盛放在千年冰滩中的一朵莲,却泼辣夺目又若世上开的最艳的玫瑰。 秦严并没有和女子接触的经验,都有些弄不明白她怎么情绪变化如此之快,瞧着她盛怒的娇美模样,一时就怔住了。只僵硬着手臂,眉心蹙的更加厉害,以至于那张贴合在脸上的面具都微微撑起,咯着眉头,头一次叫他有种不舒服的碍事之感。 见眼前男人没反应,璎珞只以为他皮糙肉厚,自己的话根本伤不到半点,实力放在哪儿,她除了占些口头之风,根本不能将人家怎么样,既然如今言语伤不到对方,她便连逗留的心思都没了。 顿时她便直起身来,一把推开前头挡着的人,迈步便重重地往回路的方向走,这里血腥味太浓了,她一刻也不想呆,而且那老妈子是被她捆起来的,她有种做了帮凶残害人命的荒谬负罪感。 她走了几步脚步猛然一顿,转身又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在男人灼热的视线下,一把抓住他腰间的玉佩用力一扯,两三下没扯动,索性直接拉了他的腰带,一个用力,腰带盘扣便挣开了。 璎珞连着腰带和玉佩一块抓在手中,也不理会男人瞬间散乱的衣衫,只冲他扬了扬手,理直气壮又气怒万分地道:“要不是我,等你们赶到,你那儿子早死了!救命之恩!两次!明白?这个抵债了,便宜你了!再见!不,永不再见!” 说罢,她再度转身,裙摆带起一阵风来,利索地捡起地上被打落的帷帽抬步便走,这次她再没回头看上一眼,眨眼间便冲出了山涧,很快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秦严一直蹙眉站着,眼睁睁的看她冲出又转回,眼睁睁瞧着她扯了他的腰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面上神情尽数被面具遮挡瞧不清楚,只是露于外的薄唇却是越抿越紧,优美的下巴紧绷着,整个人愈显冷肃,似有股暴躁的气息从挺俊的身体里弥散出来。 几个灰衣人从璎珞开口怒叱秦严起便收起了气息,拼命减弱存在感,心里已不知为那个胆大妄为的女子默哀了多少遍了,只以为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姑娘就要做了狼食了,却没想到事情越来越往诡异的方向发展,那姑娘竟嚣张万分的离开了,活生生,好端端的离开了! 不,那姑娘甚至还把自家主子折腾的衣衫不整,怎么看怎么像是被抛弃的模样,不过这位美人的脑子是不是太奇葩了,盘扣玉佩什么的能比他家主子值钱重要吗?这太不可思议了,大概是在做梦,嗯,一定是! “哇哇” 婴孩的哭泣声突然响起,这才打破了山涧中无处不在的压抑气息,秦严回过神来,低头瞧着正哇哇大哭的孩子,转头道:“乳娘和王太医带过来了吗?” 其中一个灰衣人忙上前,回道:“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秦严将怀中婴孩托给那灰衣人,吩咐道:“抱他过去。” 那灰衣人不敢耽搁,忙接了孩子,轻轻裹了襁褓,带着三个灰衣人护送着孩子一起往普济寺的方向掠去。 剩下的两个灰衣人,其中一人将地上捡到的信递上,秦严只扫了一眼便吩咐道:“查,消息传出穗州,你便不用回来了。” 那灰衣人单膝跪地领了令也迅速地离开了,只剩下寻常跟随秦严的影七站在原地没动。 打发了众人,山涧一下子清冷了下来,秦严又站了会方才转身到溪边,蹲下将污秽的袍子浸在溪水里任其冲刷干净,站起身时就见方才被他用暗器削落的璎珞的那一小缕发丝还静悄悄的躺在石边的一处缝隙里。 乌黑亮泽的发丝夹在狰狞的石缝中,瞧着竟是别样的柔软,鬼使神差的秦严便抬手捻起了那一缕发丝,发丝入掌他才意识到做了什么,接着却是感受到了来自影七的惊愕目光。 也不知是影七的那道视线实在太突兀,还是怎么的,秦严耳根莫名一热,连带着手中的发丝也瞬间变得烫手一般。可这会子再丢掉岂不是更尴尬更奇怪? 秦严登时便淡定无比的站起身来,扬手拍了拍湿着的衣摆,就势若无其事地便将那一缕发丝袖进了袖囊中。 影七目瞪口呆,随即猛地抬头望天,不住眨眼,心道:太阳这么大,我怎么还在做梦,我没醒,我啥也没看见,啥也没看见 “去查查她为什么在这里。” 秦严清冷的声音传来,半响影七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一抹有如实质的冰冷视线投注过来,影七才猛地将目光从火辣辣的太阳上移开,眼前一阵阵金光乱冒,傻颠颠的道:“他?啊!她!?” 随即他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只觉自己今日出门一定忘了带脑子,再这么下去,不用主子吩咐他便得自行去当啸月的狼食了,他顿时连抬头去瞧主子脸色的勇气都没有了,咳嗽着连声道:“是,是!属下这就去查那位姑娘为什么在这里。” 盯着自己的视线又冷锐了几分,影七立马捂住嘴,又慌乱的放下手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匆匆转身,以平生最高绝的轻功消失在山涧。 不过是片刻,影七便飞身而回,禀道:“爷,那姑娘是穗州知府苏定文的庶女,在家行三,今儿乃是她生母姨娘的十年忌日和弟弟一起往普济寺上香去的。” 秦严闻言眉心动了一下,带得面上贴脸的面具轻轻抖了一下,道:“苏定文的庶女?不是小妾吗?” 他问罢便紧紧抿了唇,心知说了傻话,影七办事他还是放心的,这么说当日夜里她是故意那般让他心生误解的,这女子秦严一时心生出一股极为复杂的感觉来,有些莫名烦躁起来。 影七闻言唇角抽了抽,感情爷还当人家姑娘是苏定文的小妾呢,可这更不对了啊,爷这样的人怎么能对人家的小妾生出觊觎之心呢,影七觉得今日的太阳有点大,烤的他的脑子都糊涂了。 ------题外话------ 秦严泪流满面:嘤嘤,奴家终于也有名字咧。不过,亲妈啊,这个女主才见面两回就给奴家宽衣解带,这节奏真的好吗? 素素斜眼挑眉:嗷嗷,得了便宜还卖乖,太傲娇了小心女主直接踢你出局!不过,亲们啊,都快十万字了美人们还潜水,这节奏真的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8 入寺 上次璎珞还恐被杀人灭口,后来一直相安无事,璎珞便放下心来,明白那男人没有杀她的意思。既是如此,这次她好歹又帮了忙,自然更没有被灭口的理由了。 故此璎珞出了山涧便脚步慢了下来,她不会傻到将男人腰带拿回去等着惹事,故此到了路边庄稼地,她便蹲下刨了块尖锐的石头将那腰带和玉佩都拿了出来,使劲割裂了缝隙和丝绦。 直到将腰带上的祖母绿腰带扣和玉佩碧玺珠子都撤了下来,这才收进怀中藏好,又跺了被拆的四分五裂的锦缎腰带几脚,刨了个坑埋了进去,一边填土,一边怒骂着,“混蛋,臭蛋,王八蛋!” 狠狠地在土坑上又压了两块石头,璎珞才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匆匆带上帷帽往路边茶寮的方向跑去。 她寻到云妈妈时,云妈妈正在和刘妈妈争执着。刘妈妈拉着云妈妈的胳膊,一直逼问姑娘呢,云妈妈却是垂着头,只一个劲儿的哭。 璎珞满身怒气地从庄稼地里冲出去,眨眼就卷到了刘妈妈身边,冷声道:“刘妈妈可真是尽忠职守,姑娘更衣也要寸步不离不成?这是吵闹什么,莫不是想引得路人围观,毁了我的闺誉吧?知府家的姑娘更衣被农人瞧见,哈,这样的笑话可真是千年不遇,只怕以后苏府的姑娘也别想要出嫁了!” 璎珞的话毫不客气,令刘妈妈一时涨红了脸,见路沿上不知何时真聚集了好几个农人在瞧热闹,刘妈妈心知璎珞的话不假,若三姑娘真这么毁了闺誉,夫人也不会绕过她。当下刘妈妈便没了气焰,呐呐着道:“老奴这不也是担心三姑娘,三姑娘这么久没归,又不见了踪影,老奴追问云妈妈只知道哭,三姑娘出个什么事儿,老奴也甩不脱责任,回去夫人还不得趴了老奴的皮。” 璎珞便扬眉道:“什么叫我不见了踪影?不就是闹个肚子,怕被人笑话避的远了些吗,至于惹来你这等诛心之言?” 刘妈妈便闭了嘴,再不言语。璎珞这才扶着云妈妈的手缓步往茶寮而去。 一行人再度上路,这回马车行驶的飞快,不到正午便到了普济寺。普济寺是大丰秦川路八州郡最富盛名的寺院,百余年前大丰圣祖皇帝的母亲高氏嫁后多年无嗣便是在普济寺中上香而归,九个月后顺利生下来了圣祖爷,至圣祖爷一统山河建下大丰,当时做了德纯孝贤太后的高氏,亲自从京都动身前来普济寺上香祭拜,为佛祖重塑金身,使得普济寺一时间名声大噪,一跃成为大丰数得着的名寺,也成为据说求子最灵验的寺庙。 普济寺修建在葱翠的云香山半腰开阔处,璎珞在山脚下了马车,改而乘滑竿一路沿着青石台阶上了山,寺门前两颗上百年的银杏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树下早已有知客僧等候着。 进了寺庙,璎珞带着弟弟一起先到大圆通殿拜过,添了香油钱,这才被领着到了专供女香客休息的客院。院子清幽异常,客房中虽铺设简单,但却极是干净整洁,檀香袅袅,令人心静。 知客僧双手合十一礼,道:“如今已到了饭食,施主请用过斋饭,慧能师叔已在准备,下午便替苏施主姐弟做法事。” 璎珞也行了合十礼,目送知客僧离去,这才转身落座,取下帷帽,瞧着苏景华目光柔和地关切道:“渴了吧?让云妈妈先给三弟弟倒杯水,将咱们带着的糕点先取些摆上,你用两块垫垫饥,省的一会儿斋饭上来吃的急了容易积食。是不是昨日没休息好,你的脸色怎么这般差?小厮们伺候的不用心吗?姐瞧着你比上次见到时又瘦了些,如今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怎么能行。” 璎珞絮絮叨叨的说着,尽力拉近和苏景华的距离,让他觉出自己的不一样来。苏景华也确实没见过对他含蓄温暖的姐姐,印象中姐姐总是抱怨他读书不够努力,一遍遍的强调要他一定要足够出息将来能为她撑腰。 瞧着眼前眉目间满是温暖柔情的女子,瞧着她眼睛中分明透出来的毫不掩饰和做作的关切亲近,苏景华一时愣住,半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瞬时戒备起来,道:“你又想做什么?我不饿,斋饭你自己用吧。” 言罢,竟是站起身来,大步便扬长而去了。 璎珞一阵无语,经过一上午的打击却已没初见时那么火大了,只长吸了两口气吩咐云妈妈打水洗漱。 普济寺的斋饭做的很是入味鲜美,璎珞让丫鬟借了个食盒,自己美美的用了一顿,便将早拨出来的斋饭放在食盒里,打听了苏景华的去向,亲自提着食盒去后山寻苏景华。 此刻普济寺的观音殿中,叶宇轩一身宝蓝色绣银丝团纹交领长衣,腰束一条浅蓝色缀蓝宝石的宽革腰带,别了个滚蓝边月白色缀东珠的荷包背着手站在殿前向外观望,妖冶的俊面之上一片清冷。 白广彦刚进殿前院门,叶宇轩便微眯了眼,撩袍跨过台阶站在了殿檐下。小白见了,紧赶两步上了台阶,低声在叶宇轩的耳边道:“爷,探明了,那禅院里头住着的竟果然是敏惠长公主,连靖王世子秦严也在,他不是奉命领兵往川西剿匪去了,怎么突然也跑到了这穗州来。还有敏惠长公主自年前便称病去了陪都别院休养,没想到竟是瞒天过海,到了这里。” 叶宇轩闻言眸光微闪,却是冷哼一声,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庙宇望向北方,道:“半年前废太子和废太子妃被父皇贬为庶人,流放苍岭,咱们的密报探知当时废太子妃似已身怀六甲,后却又传来消息废太子妃在流放路上小产了如今看来那孩子只怕根本不曾流掉,还顺顺利利的降生了,按时间算,只怕如今有四五个月大了。” 小白闻言惊诧道:“怎么可能,连皇上的密探都确定那孩子没有了,那么大的肚子怎么遮掩的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9 该谁怜 叶宇轩却嘲讽一笑,道:“当时正值隆冬,北边本就寒冷,又是流放,颠沛流离的,只怕一直养尊处优的福佳郡主早就被折腾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孩子在腹中穿着厚重宽松些未必便糊弄不过去。再说,这些年秦严在荆北路统兵,他手段不凡,能力超群,又不乏狠辣果决,只怕荆北路上下早已被他垄的铁桶一般,他是孩子的舅舅,苍岭又紧邻荆北路,即便不能一手遮天,可想要藏着一个孩子那也不是什么难事,父皇这些年也老了,有些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小白眉头蹙起,却道:“爷这么一说倒还真是,那福佳郡主虽唤敏惠长公主为姨母,可她自小便是被敏惠长公主养大的,感情胜似亲母女。能让敏惠长公主出京秘密来了这穗州,让剿匪的靖王世子这当口上还擅离职守,除了此事好像也不会再有别的了。呵,这穗州可是诚王封地,孩子藏在这里倒叫人意想不到。只是既然在荆北路藏的好好的,怎么又折腾到了这边来。其实要我说,那孩子也是皇上嫡亲的孙子,皇上子嗣单薄,就算孩子送回宫中皇上也未必便会厌弃,何必这般躲躲藏藏的呢。” 叶宇轩却抿唇,神情有些恹恹起来,道:“孩子到底小,皇宫那种地方呵,谁知道呢,这孩子长在外头说不得还是大福气呢。” 他言罢,想了想又道:“上个月秦严先斩后奏将贺州知府刘承年五马分尸了,弄的朝堂上下弹劾不断,父皇杖了他五十廷杖,这才令他统兵去川西剿匪将功折罪。秦严这人虽暴戾,可却不是鲁莽冲动之辈,爷还好奇那刘承年到底是怎么惹了这活阎王,如今看来八成还是和那孩子有关。” 他沉吟一瞬,抚了抚衣袖,方才又道:“咱们到穗州来虽也遮掩了行迹,可到底不算刻意,倒是皇姑母和秦严,倘使不是有意透露行踪,咱们也不可能探知他们在这普济寺。” 小白顿时明白了过来,扬眉道:“爷是说,那秦严在试探爷的态度?” 叶宇轩伸展手臂,打了个懒腰,方道:“不然呢?他们那些个破事爷懒得搅合,秦严是个杀神,这秦川路只怕免不了一番动荡,穗州咱们是呆不得了。等爷找那臭丫头算了账,咱们马上就动身,今夜便离开这穗州府。皇姑母那边咱们还是莫去打搅了,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自家这位爷对有些事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往日若发生这等事情,爷只怕早就跑个没影了,今儿竟然都到了这时候了还要去寻那苏家的庶女出气,小白都不知道该为苏璎珞点几排蜡了。 望天默哀了下,到底忍不住心软,小白自言自语道:“哎,其实人家小姑娘家家的也怪不容易” 他话没说完,叶宇轩便自袖中弹出一粒莲子来袭上他的脑门,小白驾轻就熟的避过,心下一声长叹,苏三姑娘,这可真不是小爷我不怜香惜玉,实在是主命难违啊。 他迎上叶宇轩瞪视的目光,立马道:“苏三小姐这会儿刚出了禅院往后山去寻她那弟弟了。” 叶宇轩这才冷哼一声,凉飕飕地道:“出来一趟小白倒是长进了,都学会怜香惜玉了啊。她不容易,你家爷就容易了?哼,那苏三的香也不是你该怜的!” 言罢,叶宇轩便抬步走下了殿前石阶,大步流星往外去了。 不是他该怜的?那该谁怜?爷吗? 小白瞧着自己爷亟不可待的脚步,自动脑补着,不由又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见时辰过午,那太阳已往西天移去,并没冒到东边去,这才似松了口气般,摇了摇头,剥开莲子丢进口中,嘎嘣一咬跟了上去。 那厢璎珞提着食盒和云妈妈往后寺去,云妈妈到底上了年纪,又是自行跟着滑竿爬上山的,这会子便有些气力不济,不住歇脚。 璎珞见寺中极为清净,并没什么杂人,不时还能遇到小和尚,便吩咐云妈妈在一方荷塘边儿坐着歇息,自行往后寺去寻人。 普济寺的后寺临近后山门是一处极为幽静的小山窝,山窝里遍种了上百年的高山榕,林子里盖着一座小禅院,是普济寺被圣祖爷御赐寺名后第一代方丈普慧大师的闭关清修之地。如今虽早已荒废,可那些高山榕却依旧冠盖如伞,遮天蔽日的守护在禅院四周。 璎珞遁着林间小道往山坡上爬,尚未登顶就听到了一阵的喧嚣吵闹声,她停下脚步细细一听,不由地双眸泛冷,满脸薄怒。 “你算什么少爷,少爷当成你这样比狗都不如!给二爷我狠狠打!” “二爷说的是,老爷压根不记得还有你这么个儿子,你算什么少爷,竟然还敢瞪我们文二爷,真是嫌命长!打,快打!” “哈哈,瞧他那副窝囊样,哎,下手有点分寸,别打到他脸上去!” 山窝里嘻嘻哈哈的笑声打骂声不断,璎珞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地上,飞快地脱下了长裙外头罩着的纱质罩衫,又将长裙裙摆撩起,掖在腰间丝带里,露出穿了墨绿绸裤的双腿,四下扫去,瞄准远处一颗低垂的高山榕便悄步冲了过去。 仔细选了一支粗细长短都趁手,上头还长着藤蔓的树枝废了大气力弄断,又潜到食盒边打开食盒将那碗沾素包用的辣椒水尽数细细密密地涂抹到了藤蔓上,璎珞才放轻步子爬上了小坡头。 入目,下头的榕树林中,一群四个穿短打衫的小厮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小身影痛揍,那身影抱着头躲避着,整个身子都半埋在了树下的草窝泥土里去,竟是一声不吭的任人痛打。 旁边的一颗榕树下,一脸欢笑的宋长文靠着树干坐在地上,翘着个二郎腿,正一面磕着瓜子,一面瞧热闹,一旁一个小厮手中拿着把折扇给他摇风。 这个宋长文璎珞是知道的,是弟弟苏景华的长随,自然也是宋氏安排给苏景华的人。宋长文的爹宋福是大夫人宋氏的陪房陆妈妈的男人,陆妈妈福气不佳,那年宋氏长子宋景涵染天花,陆妈妈奉命去照顾宋景涵,结果后来宋景涵好了,陆妈妈自己却染上了病,一命呜呼了。 可也正因此,宋氏待宋福一家子颇为恩厚,宋福一直掌管着宋氏的几个陪嫁铺子,当着大掌柜。他的两个儿子在府中也是横行霸道,被一干小厮护院捧着。 这个宋长文便是宋福和陆妈妈的小儿子,小厮们都尊称一声文二爷。 可这下人便是再嚣张也没打主子的道理,主子便是再怯懦没用,也没无声无息挨打的道理啊! 璎珞站在坡头上瞧着苏景华抱着脑袋任挨任打的模样,只恨的浑身颤抖,双眼通红,拎着棍子便冲了下去! 不远处小白跟着叶宇轩也进了榕树林,他眼力过人,耳力自也比寻常人强,远远就瞄见璎珞提着棍子杀气腾腾冲下了山坡,登时惊的直咽唾沫,颤声道:“爷,她这是要找人拼命去?这这” 他这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该做什么反应好,抬眸看去却见自家主子素来邪魅淡定的脸色一片铁青,骇人非常,拎起袍摆已飞快的往山坡上掠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0 激怒护弟 “给二爷狠狠敲他那一身骨头,这样的窝囊废还要什么骨头!敢瞪你二爷,真以为你二爷是那等好性儿的,啊!” “二爷说的是,狠狠的敲!” 宋长文吐着瓜子皮正瞧的乐呵,指点着小厮动手,突然见就见对面山坡上一个人影飞快地掠了下来,他眨了眨眼,那身影还在,揉了揉眼,那身影离的更近了。 那身影像是从天而降,陡然间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她穿着葱绿色上裳,腰间别着一卷微荡的水绿裙摆,下头露出笔直细长的穿着墨绿裤子的小腿,整个人被一层层深深浅浅的绿色包裹着,跳跃在夏日绿意满山的林子中。 阳光透过茂密的林叶洒落下来,随着那女子的奔跑,忽明忽暗的跳跃在她面庞上,映的那张娇艳若桃李的面庞愈显灵动,那女子双眸亮的惊人,似整张脸都放着火光,美丽妖娆的根本就不似个真人。 靠着树干半躺着的宋长文猛然放下揉着眼睛的手,瞪大了眼睛,火烧屁股般跳了起来,抬手指着越奔越近的璎珞,张大了嘴,一双眼睛似要突出来般,指着璎珞蓦然大叫一声,“树仙!山山妖!” 他这一声吼因吃惊多度,声大惊人,顿时几个小厮便齐齐停手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这年头年轻美貌的姑娘都珍藏在重重内帷,出外行走的都是婆子媳妇,便是有那好看些的也实在难以达到璎珞这种程度,小厮们常年在外院行走,像苏璎珞自进了苏宅就没出过内宅,他们自然是不曾见过的。 此刻也不知是陡然出现的少女太过明媚耀眼,已出乎他们的想象,亦或者是这一片数百年生存的榕树林灵气太重,还是那宋长文的言语先入为主了,小厮们齐齐望去,竟是尽皆震惊的盯着璎珞,愣住了。 璎珞冲近,眼见那群小厮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口水都要流下来,恶心的双眼冒火,更加怒不可遏,抡起手中长棍冲着最近的那人兜头便是一闷棍,她这一下带着冲劲,下手是极狠的,那小厮当即头破血流,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了下去。 璎珞一棍得手,下手越发利落,甩着棍子又扫向其他几人。她虽没学过使棍的功夫,可这世上的打人架势,武术套路大多相通。她精通跆拳道,对人体各处薄弱点那是如数家珍,棍棍都打在几个小厮的脆弱之处。 脸,左c右c后脑,能挨着就使劲地抡,腮,喉能戳住就没命的捅,后颈脊椎,心脏,腋下一处都不放过,腹,肋,裆,尾椎得着机会也不管是谁就招呼上去。人体的骨头衔接处最是脆弱,棍棒更是如雨点般,使劲往膝盖,尾椎上敲。 瞧着是疯狂的乱打,可却是招招阴毒,一点力气都不浪费。那几个小厮本来就呆着,被璎珞冲下来一阵乱打,顿时就乱成一团,莫说是反抗了,连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都没便已个个挂彩,哀嚎一片。 璎珞横冲直撞,打倒一片便直冲那傻眼的宋长文,一棍子直敲他打着哆嗦的膝盖骨,将人撂倒在地,不解气的踹了一脚方才又挥舞着棍子四处猛抽。 前些天才下了几日的雨,虽是阳光照射了几日,可这山林里头湿气重的很,璎珞挑拣的树枝更是在树下,故此还有些湿漉漉的,上头的藤蔓潮湿而有劲道,抽甩在身上几乎立马便叫薄薄的夏衫破开条条口子。 宋长文也算养尊处优,半个少爷,鲜血立刻便从白嫩的身体中流了出来,那藤蔓上抹着的辣椒水也不是好滋味,渗进皮肉中疼的人牙关打颤,浑身冒着冷汗,更别说反抗了。 宋长文哀嚎着,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竟是晕头转向地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求饶,“仙子娘娘饶命,饶命啊” 山坡上,叶宇轩和白广彦飞快地掠近,登上高坡,就瞧见宋长文一脸色相魂不守舍的指着璎珞喊着山妖,白广彦本还挽着袖子准备随时增援,听到这叫声,瞧见下头苏府小厮们的集体反应,登时便没绷住噗嗤一声笑。 叶宇轩瞪了他一眼,小白才扭曲着神情严肃下来,接着便目瞪口呆地瞧见下头六个大老爷们被个娇滴滴的少女一番胖揍,瞬息间哀嚎遍野。 这战斗力,着实是小白难以想象的,脑子里已经不自觉地恶补着当日在假山洞子里,自家主子是不是也是这般被一番狠揍了。 他由不得吞着口水喉咙发干偷瞄叶宇轩,叶宇轩似明白了他的想法,俊美的脸色又黑了一层,眼眸扫过小白,叫小白嘿嘿一笑,忙自转了头,干巴巴地道:“爷,这苏三姑娘怎么就能知道人哪里最脆弱好打呢,瞧这样子,属下都替那些小厮骨头发寒疼的慌。” 叶宇轩也早注意到了此点,想着那日在山洞里头她攻击他的时候,也是这般每次出手必定直取要害,一时间漂亮的桃花眼眯起,瞧着璎珞身影的眼瞳色彩更加浓郁,似落尽了满林苍翠欲滴的绿荫。 小白呆了下,收了笑,认真的瞧向下头的战况,只他尚未严肃片刻,就又见到宋长文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口中哭天抹地的喊着仙子娘娘,小白实在受不住的憋着满脸笑,猛拍大腿,弯着腰直跺脚。 心道这苏府真是神了,姑娘有奇葩伶俐如三姑娘这般的,奇葩愚蠢有二姑娘六姑娘那样的,少爷也奇葩的有苏景华这样窝囊的,怎么连个小厮下人也能奇葩成这模样,都被打的爹娘不认了,还以为是撞了邪真碰着山妖了。 叶宇轩此刻也是忍俊不禁,平日漫不经心的笑意总带着那么些邪性和阴冷,此刻眉梢眼角却落满了柔和欢悦的光,使得那张过分美丽魅惑的俊面更加璀璨夺目。只转瞬他便收了笑,眯着眼,寒声道:“这样的蠢货留着命也是浪费粮食!” 小白连连点头,想了想,又无比认真的道:“能博爷一笑就是他的大用处,大造化!”言罢,又跺着脚笑翻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1 善后 处于战斗状态中的璎珞压根就没发现山坡上头多了两个看客,她将一干小厮并宋长文打倒在地后,眼瞧着宋长文不住磕头,心里已是冷静了不少。 她很清楚,倘使再打下去,不定便会将这些人的脾性给打出来,自己能够将他们一番收拾,不过是先声夺人的原因。这不管是打架还是打仗,虽说是越战越勇,越败越弱,可真要逼到了死路上,眼见没了活路人都是会激起勇气反击的。 她这会子早便没了气力,真叫这几个人回过味儿来,反抗起来,她还不定要吃多大的亏。这几个狗东西,只要还呆在苏府,以后多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于是她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宋长文,冷声道:“滚!” 宋长文如蒙大赦,压根就不敢抬头看璎珞一眼便连滚带爬地起身往远处跑,那些被打倒在地哀嚎不已的小厮们也忙跟着爬起来,尾随着宋长文一路跌跌撞撞狼狈而去。 别人认不出璎珞来,苏景华又怎么可能认不得自己的同胞姐姐?可他此刻跪在地上,眼盯着一身冷寒之气的璎珞,还真就觉得不认识她了。 这还是那个遇事只知道抹眼泪,见面就抱怨,只会喊痛哭短的姐姐吗?这还是那个除了督促他读书好长大为她撑腰却从来不知过问他生活,从不关心他死活的姐姐吗?这还是那个对着别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唯唯诺诺的姐姐吗? 苏景华不停问着自己,可每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的,眼前人太陌生了,可那眉眼分明就是姐姐。可眼前人虽陌生,却莫名叫他心安,叫他眼眶发红,鼻头发酸,叫他觉得常年照不到一丝光的心底似有什么撕裂了厚厚的甲壳缓缓透进一些光芒来,那光芒是希望。是让他费劲全身力气都想要去抓住的一缕温暖,有了这股温暖,他在这世上便不会再孤苦无依,无亲可近,不会再茫然寂寥,孑孑独行。 那是姐姐呢,是护着他在意着他的姐姐!哪怕依旧爹不亲,娘不爱,他也不再是多余的人,这世上还有人这样的关切着他。 少年泪水淌出,定定看着因一番动作而面色潮红,气喘不已,鬓发散乱,形态狼狈的璎珞,却觉着她是那样的好看,不知为何便淌着泪傻笑了起来。 璎珞回身也瞧着那少年,他甚至还保持着她冲下山坡的姿态跪在地上,头发沾满了草叶,满身泥泞,清瘦的脸颊却因激动涨的通红,一双大大的眼睛被泪水冲洗的发亮,里头有着感激,依赖和担心失去的惶惑不安。 璎珞心头一软,神情却愈发的凶神恶煞,丢了手中棍子几步冲过去,揪住苏景华的襟口握拳对着他的胸膛便是一拳头,直将少年整个打翻了出去,又扑了过去,压在了苏景华身上,一拳拳的落下,口中怒骂道:“他们说的没错,你这个样子还活着干什么?!干脆一根绳子吊死干净!他们打你,你不会反抗是吧?你的骨血呢,你的血性呢?你他娘的还是个男人吗?!我这么不问缘由地打你,你也不还手是吧?好,好!果然是个没骨头的窝囊废!姐今儿便拆了你的骨头,反正也是没用了!今儿打死你,总好过以后叫外人得了便宜!” 少年被骑在身上的少女打的胸口闷痛,可却不及心里的痛,别人骂他也就罢了,为什么自己的亲姐姐竟也这般对待他,辱骂他!何况是在他以为看到光明的此刻,她怎么能刚给了他一点温暖就这般狠狠的夺去,再往他心口上插在一排冷刀?! 少年此刻来不及去想少女前后反差之大的原因,只被愤怒屈辱,痛苦抑郁冲撞的浑身热血奔腾,双眼血红,拳头紧握地嘶吼出声,道:“我不是窝囊废!” 璎珞眯眼挑眉,满脸讥讽,居高临下地盯着苏景华,又是一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在苏景华的下巴上,讽道:“不是吗?那你还手啊!你敢还手吗?!你他娘是我亲弟弟就给我爬起来还手!谁打你,你就给我打回去!” 她声音一落,少年便若受了蛊惑一般,疯狂地抱住身上压着的璎珞挣扎着拳打脚踢地动起手来。 璎珞舒了一口气,全神贯注的和苏景华扑打在了一起。这臭小子,总算不是那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山坡上小白望着瞬间扭打成一团,双双滚进草坑里,像两只小兽般毫无章法你一拳我一脚打的激烈的姐弟俩,已经不知是今日第几次瞪圆眼睛了。 半响他才抬了抬手,有些感叹地指着那一对姐弟,道:“这是亲姐弟吧,不知道的看到这模样还以为是世仇呢,简直恨不能拆了对方一样,怎么连嘴都咬上了!不过这三姑娘的弟弟也确实被养的不成样子了些,再不激一激,发出血性来就真毁了。可这也不是个姑娘家该干的活啊哎,三姑娘这也是没有办法,也没个能帮衬她的人,爷,我就说三姑娘不容易嘛。” 叶宇轩望着下头的情景神情有些复杂,脸色不是很好,心底有些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明的情绪一直翻腾不去,闻言他淡淡瞥了眼小白,只道:“你不觉着你的话越来越多了吗?” 小白不以为然的想了想,还是道:“劳爷提醒,可该闭嘴时属下从不多言。” 言罢他肯定的点了点头,心道要不是自家爷遇上这位三姑娘,爷身上气场就有些奇怪,沉默的叫人心慌,他至于这么聒噪多舌嘛。 于是被自己忠心感动的小白再度开口道:“我要是有个这么处心积虑为我着想的姐姐,我一准将她好好护在内宅,定然不让她如此为我操劳担忧,奔波出力。” 都说天家无父子兄弟,叶宇轩听闻这话,眼望着下头被苏景华咬了几口,扯乱鬓发却还在痛骂苏景华的璎珞眸中一时盛满了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柔光。 倘若他有这么个姐姐或妹妹,大概也会捂的严严实实,捧在手心里护着吧。她对弟弟倒是用心良苦,这份情也叫人动容,只是他却瞧她那弟弟越发的不顺眼起来,简直恨不能捏死那小子。 叶宇轩又望了眼扭打着的璎珞实在看不下去了,有些无力的抬手抚了下额头,转身往榕树林外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冲小白道:“女子的裙摆那是能顺便撩起的?她可真是那些小厮去处理下,然后统统绑了扔到苏定文面前,上个月礼部尚书蒋志文刚因内帷不修,齐家不严被免官罢职,他若想步此后尘便放任那宋氏继续磋磨庶子庶女吧。” 小白闻言自然很意会主子的意思,处理下就是要挖了那些个小厮的双眼。让他将人绑了送去给苏定文,自然也是怕那些人事后再寻三姑娘报复。 可爷不是来报仇找场子的吗,怎么倒成为人善后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2 姐弟亲近 璎珞和苏景华双双倒在地上,身上已经没了半分力气,整个人都虚脱的全身微颤。 她仰面躺在草窝里迎着从树荫间泄下的一缕缕阳光,于身上的疲累相反,心里却洋溢着说不出的轻松舒坦,好似穿越而来被圈在重重后院的郁结一下子都疏散了。 身旁传来苏景华粗重的呼吸声,璎珞扭头望向他,少年躺在她的身侧,脸颊再不复之前的苍白,变得潮红精神,一双眸子灿星一般晶亮,和她四目相对,璎珞挑起眉来,道:“臭小子还不错,咬死姐了!以后也要这般,谁打你谁欺负你,统统给姐姐亲手还回来!” 苏景华如今已经是十岁的少年郎了,并非不通事理的幼童,何况他从小孤苦无依,心智其实是比同龄人要早熟些的,此刻怎么会还不明白璎珞的用意? 他定定看着璎珞,却见她满头大汗,浑身泥泞,披头散发地那般躺在地上,脖颈上甚至还有一道抓痕一路爬进衣领中,侧脸上一道结痂的伤疤。 苏景华瞧着那道深深的伤口,听说那伤口是被宋妈妈用金簪刺的,如今在阳光下尤显狰狞,本结痂的伤口有些地方因方才他的没分寸而重新裂开,渗出了鲜血来,也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 姐姐生的美,所以也最是爱惜颜色,以往从他这里要去的月银似乎都是买了头油c桃花粉c香胰子什么的,方才他好几次手都抓拍到了姐姐的脸上,姐姐却丝毫不曾生气在意。 以前即便是受欺,没好的衣裳首饰,可不管什么时候姐姐都一丝不苟的打扮地飘飘亮亮的,如今她却形象邋遢狼狈无比的躺在那里,可他却觉得姐姐现在的模样最美。 苏景华眼睛发涩发酸,吸了吸鼻子方道:“姐你还会离开我吗?” 苏景华问的有些奇怪,璎珞却听明白了,不由冲他凶神恶煞地道:“你说呢?傻样!多大的人了还冲姐姐哭鼻子,行了,快点起来,姐姐给你带了饭菜,只怕这会子已经凉透了。” 说话间璎珞已一撑身子勉强爬了起来,她不会对苏景华说那些动人的话,她只会用自己的行动慢慢的亲近他,她会将对苏阳的感情投注在他的身上,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太孤单了,也因为在这个异世作为庶女的她,唯一能依靠的也许真的只有眼前这个十岁的孩子了。 苏景华并不是性情驽钝或刻薄寡恩的人,从她的观察看,这孩子是极有灵气聪明懂事的,不过是从小没有一个亲人关怀过他,又被宋氏安排的小厮各种欺凌,使得他找不到任何温暖,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和希望,这才会越来越封闭消沉,越来越沉默孤僻。 她前世能将苏阳教导的优秀自信,从不因自幼失去父母而自卑自怜,今世也同样能将苏景华教导好。 就像苏瑛紫说的,如今还不算晚,一切还都来得及。 璎珞起了身便不再看苏景华,自行便往山坡那边走,身后苏景华躺在地上却是用手遮挡着双眼,晶莹的眼泪颗颗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臭小子,给你一盏茶时间。” 前方响起璎珞恶声恶气的话,身边的草丛中一声响,落下什么东西,苏景华望去,却是方才姐姐用来打人的棍子。他身上受了伤,自然明白棍子是姐姐丢给他拄着上坡用的,眼望着那明显气力不济正费力往山坡上爬的身影,苏景华紧紧抱住了棍子,像抱着这世上最贵重的珍宝。 苏景华从山坡那边过来时一双眼睛通红,璎珞只做未见,已寻了块平坦些的石头,将食盒中的饭菜都取出摆在了上头。 饭菜虽早就凉了,可好在是夏天,两人又浑身大汗,用起来倒也不觉什么,璎珞怕苏景华自己用膳孤单尴尬,便执箸陪着,自己吃的少,时不时给苏景华夹菜添汤。 说起来这还是姐弟两人长这么大头一次一起用膳,这些年便是吃年夜饭,也是分席而坐,苏景华吃的很认真,也吃的很慢,像是要细细的留住这份静谧温暖的时光。 时不时地他抬眸偷看璎珞,从一开始的对上璎珞的视线便红着脸躲开,到后来的不躲不避,直将璎珞带来的素斋都扫进了肚子里,他才放下了筷子,见璎珞将盘碟往食盒里放,忍了忍到底问道:“姐姐脸上的伤是宋妈妈划的吗?” 璎珞闻言便抬眸赞许的瞧向苏景华,她果然没有看错,这小子是个聪明通透的,只是少了长辈引导罢了。 含笑收回视线,璎珞捡起地上的盖子合上食盒,方才道:“你觉着呢?” 苏景华闻言便又红了眼眶,半响才咬着唇,握着双拳道:“姐姐的处境竟到了自残相搏的地步了吗?姐姐放心以后以后我会好好读书,等明年我便求了父亲允我参加童生试。” 璎珞心头一暖,却是曲指弹了苏景华的眉心一下,唏嘘道:“真是贴心,哎呀,我这么好的弟弟将来长大了可也不知要便宜那家的闺秀了。” 璎珞说着一个没忍住捏了捏苏景华的脸蛋,少年长得并不像璎珞,模样也不大像苏定文,不过却同样的眉眼精致,长眉,桃花眼,隆鼻,薄唇,柔和的虽稚嫩却已线条分明的下巴。 璎珞平日并不喜欢男子长一双大大的桃花眼,总觉着过于风流轻浮,可长在自家弟弟脸上,就觉着湿漉漉的,带着依赖和羞恼,怎么看怎么萌,忍不住又用手背蹭了蹭苏景华低垂着的长长睫毛。 苏景华何曾被这般戏谑过,一时间脸色涨的通红,扭开头,不停眨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璎珞被他那模样逗的哈哈大笑,见苏景华都要恼羞成怒了,方才捂着肚子咳了两声勉强严肃起来,又盯着苏景华道:“说真的,你那屋子里头的丫鬟们可还老实?” 苏景华闻言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璎珞在问什么,登时涨红的脸都发紫了起来,憋着气鼓着脸就要跳了起来,道:“姐!你” 璎珞却拉了他一把,将他又按回石头上坐下,认真的道:“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跟姐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现在年纪还太小,有些事心里一定得有成算,真坏了身体可就养不好了。” 并不是她心思不单纯,太龌蹉肮脏,实在是宋氏太过阴毒,她不得不多虑上一层。 这古代男子成熟的早,一些勋贵之家公子哥们都是十三四房中就开始正经地放通房丫头,十五六都到了成亲年纪了。怕就怕宋氏在这时候就给苏景华安排上心思不纯的丫鬟,勾地他先坏了身子。正是因为苏景华才十岁,璎珞才不得不担心害怕。 ------题外话------ 素素儿子肺炎住院了,这两天都是发存稿,错别字可能没时间改了,亲们看到了给素素留言,素素回来再修!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3 姐弟叙话 见璎珞一副不得到答案,不会放手的样子,苏景华忍着别扭,哼声道:“有,有那么两个丫鬟” 璎珞听闻竟真有丫鬟不老实,登时脸就黑了,眸中寒星点点,半响才咬牙道:“有这等心思的丫头就算长得再美也是蛇蝎心肠,你要是敢在这事上给我犯糊涂,不等宋氏毁了你,我便先打断你的腿!听到没!” 苏景华听璎珞语气满是森寒之意,浑身一颤,也顾不得羞涩了,忙忙着道:“姐,我没有,我真没。” 璎珞见此,这才面色舒缓了些,道:“咱们也快回京了,宋氏不可能将府里的丫鬟婆子都带回去,只要你心里清楚,这事儿且先不急,等回京城姐姐会给你换一批丫鬟。” 苏景华这才松了口气,点头乖觉地道:“姐姐放心。” 璎珞拍了拍少年的肩头,又道:“至于什么好好读书为我撑腰的话以后便不要再说了,你只要心里有姐姐便好了。目前你最大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读书什么的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更何况你现在那个夫子总之,你没有个好身体,什么都是空谈。何况你还小,先学做人方能立世做学问,就你方才那样子,连几个小厮都能骑在头上,学问好了又有什么用?” 见少年咬着唇,一言不发,璎珞心下一软,叹了一声,方道:“以前是姐姐不对,自己没本事,便总苛责你,将压力都加注在了你的身上,岂不知你比姐姐还年幼,还需要长辈的照顾引导,这次姐姐大病一场,梦到娘骂我了,姐姐是真被骂醒了,以后再不会像以前一样” 璎珞的话尚未说完,苏景华便猛然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的盯着璎珞,道:“姐姐梦到娘骂你?” 璎珞其实都是胡说的,总得为自己的性情大变找个理由啊,可见少年双眼灼热,一脸紧绷,不由便点了点头,道:“是啊,你是娘拼了命生下来的,娘便是到了地下也是在乎你的,娘骂我不是很正常吗?” 苏景华神情一时复杂万分,半响垂着头道:“姐姐,娘娘是个怎样的女子?” 璎珞见少年如此,只当他是从未见过生母,也未曾听人提起过,心怀孺慕,便笑着回忆着道:“娘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琴棋书画都懂,还会做很好吃的糕点,很温柔,睡觉的时会抱着人轻轻拍着唱好听的歌,她的声音可好听了。娘的手有软有香,揉在脸上特别舒服其实姐姐已经记不大清娘的模样了,可姐姐却记得,娘去了眼睛还死死地盯着襁褓中的你,后来是老爷帮娘合上眼睛的。娘那是舍不得你,她一定很想亲眼瞧着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娘她惦记着你呢。” 苏景华不由浑身颤抖起来,半响才低低的道:“可娘是个青楼女子” 少年的声音很低,低到璎珞费了很大力气才听到了他的话,登时蹙眉厉声道:“娘是青楼女子,可那不是她愿意的,她从很小的时候便和亲人走散了,被卖到那种地方已是她的可怜之处了,她也不是心甘情愿做人外室的,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她从没想过和夫人争宠,从没主动拉老爷到外头,即便有了孩子她也没要死要活的求着老爷带她回家,她本本分分的呆在那个小院子里,安静而无奈,何况,娘被老爷赎身时还是清倌人。姜姨娘也是清倌人,你可见过五妹妹嫌弃过?景华,这世上谁都可以轻贱她,可唯独你,独独她用生命换来的你,没有任何资格轻她贱她!做人如果忘本,便猪狗不如!倘使再叫我听到你说这等话,莫怪我不认你这个弟弟!” 苏景华听璎珞的声音无比严厉,不由缩了缩肩头,咬唇道:“我知道了姐姐。” 璎珞瞧少年的身影寥落而单薄,到底不忍过分苛责,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荷包来递给他,道:“这里头是三十两的碎银子,你拿着,回头买个笔墨纸砚什么的,也能应应急。身边的小厮也不会全是不得用的,捡了心性好的该用银钱笼络的时候也莫吝啬,总归是恩威并施方能叫底下人心甘情愿听命。” 苏景华一愣,盯着那送到面前的荷包半响都没伸手,直到璎珞将荷包塞进了他的手中,他才看向璎珞,急急道:“姐姐从什么地方弄来这么些银子,怎么能都给了我,我不要!” 说着就要将荷包丢还给璎珞,璎珞握了他的手,含笑道:“你能想着姐姐,姐姐也欣慰了。放心,姐姐手中还有,这些你拿着,安心用,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银子是那里来的,就不是你小孩子家家该管的了。总之姐姐一没偷二没抢,还有娘留给你的玉佩,之前姐姐不该拿那东西去当掉,我都吩咐云妈妈了,等一会儿下山回城,先就去当铺赎当。嗯,等这次回府,姐姐想想办法,最好能三两天便见上你一面,姐姐不能在外走动,有些事还要你快快站起来替姐姐去做呢。” 苏景华便一下子挺起了稚嫩的腰肢,点头道:“我都听姐姐的吩咐,姐姐想在外头买什么东西也来找我,我都给姐姐买来。” 璎珞又揉了揉苏景华的脸,这才伸手道:“走吧,咱们出来也大半天了,只怕云妈妈也要寻过来了,下午还要给娘做法事,有话等下回见了再说。” 苏景华点头,拉着璎珞的手站起身,拍了拍袍子,又去接璎珞手中提着的食盒。璎珞也不客气,将食盒给他提着,又亲自给少年整了整微乱的头发,姐弟俩这才相携出了林子。 也不知云妈妈是不是寻他们姐弟走岔路了,一路竟也没碰到,到了禅院附近,璎珞打发苏景华到前头为男客准备的客房换衣裳,便自行提着食盒往禅院走。 她这一趟出来和苏景华的感情突飞猛进,心中像是放下了块大石一般轻松,脚步也分外轻快,谁知刚转进一处月洞门便觉眼前黑影一闪,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人来,她脚步一时停不住一头撞在了那人身上,头顶响起一个阴凉凉的声音。 “臭丫头,这回可是你主动撞爷身上的!咱们两笔账一块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4 再跑 璎珞前世活了二十五六岁,猛地被叫臭丫头,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半响才明白过来,那冷飕飕阴测测的声音说的就是她。 等等,这佛门清净之地竟然也有登徒子,明明是自己突然出现害的她撞进了他怀里,竟然还敢恶人先告状,得了便宜卖乖! 娘可忍姐不可忍! 璎珞面色冰寒,往后退了两步,离仅贴着鼻子的宽阔胸膛远了些,与此同时抬手就将食盒往对面人的脸上甩。 对付泼皮无赖,她素来毫不留情。 只对面人显然对璎珞的暴力不合作显然早有防备和预测,璎珞的手刚抬起便被一个手刀劈中手腕,食盒落地,里头瓷器发出碎裂声响,散了一地。 璎珞疼的惊呼一声,抬眸寒星点点直瞪身前人,这才将对面的人瞧了个真切。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不用刻意回忆,便叫她瞬间想起了来人,更别提少年郎过分美丽邪魅的俊美面容,见一次便不可能忘得掉。 璎珞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恍惚,怪不得他说两次账一起算,她早该想到是他的,早该转头就跑的。这会儿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见璎珞四目相对后便垂了眼眸,黑曜石般的眼珠四处乱转,叶宇轩抱着胸,长眉高挑,慢悠悠的道:“你觉得是你的腿快,还是爷的暗器快?这次可没有地势之便,你敢跑爷就敢削断你的腿!” 璎珞小身板抖了抖,心里头恨得牙痒痒,想她苏珞行商狠辣不弱于任何男人,何曾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可如今虎落平阳,想着眼前少爷对待苏瑛珍姐妹的毫不留情,她还真就不敢跑了。 不过现在少年满身戒备,她不敢跑,不等于就不能跑了。跑,还是要跑的,而且是一定得跑的!不然这混蛋还不知要将她怎么样呢。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降低他的防备,想好了跑的路线,怎么个跑法,才能实施。 只要跑了一切好说,因为事实证明,眼前人虽混,可到底还是有底线,要不然在苏府时他就可以直接杀到她的闺房去,或是趁夜将她弄出苏府折腾,也不至于忍到现在还跟到寺里来。 这说明只要不是女人主动贴上去,他也不会主动去坏人家的闺誉,这里离圆通殿其实不远,圆通殿人来人往,只要她跑到了那里,按少年的行事当不会再怎样她 这次跑了,她回去苏府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出内宅,这种贵少爷,都是好新鲜的,过个一段时间,指不定堵不住她便将她忘到脑后,不记得曾被踢过了。 是这样的吧?必须是! 璎珞飞快转着念头,想明白了便咬着唇抬起头来,道:“上回是我的不是,我这里给公子赔礼了。” 璎珞说着便屈膝乖巧的给叶宇轩福了福身,叶宇轩冷哼一声,道:“你觉得只这么福福身,道个歉就得了?爷是那么好哄的?你不会这样天真吧!” 璎珞登时便眨了眨眼,咬着唇,偷偷瞄着叶宇轩,突然脸一红,道:“其实上次,上次我也不是故意伤着公子的,实在是突然被人拉进了山洞,里头光线又暗,我紧张之下就没能看清楚人” 璎珞说着犹豫了下,眉眼间落满了羞涩,抬眸又瞧了眼认真听着的叶宇轩。 叶宇轩听了璎珞的话神色倒是缓和了不少,饶有兴致地盯着璎珞,眉梢不知觉的愉悦扬起。 就见璎珞瞧了他一眼,又飞快垂眸,道:“后来我回到落英院,仔细回想了下,才才想清楚原来是公子您。我我还让身边妈妈打听了公子。” 叶宇轩唇边便勾起了一抹兴味的笑,道:“哦?你打听到什么了?” 璎珞却是猛然地上前垮了两步,抬眸直愣愣,痴迷迷地盯着叶宇轩,呼出的气息甚至都扑到了叶宇轩的脸颊上,她娇滴滴地道:“我知道公子是京城来的贵人,公子长的长的这般俊,我们上次在假山洞里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公子如果愿意璎珞当以身相许,公子” 璎珞说着,面带桃花,满脸情意,撩着衣衫就往叶宇轩身上贴去。 叶宇轩是见过苏璎珞去寻乔恩岷的,苏家的三姑娘自甘下贱算计着要做乔恩岷的小妾,这事他是清楚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苏三姑娘性情大变,变得厉害,才弄的他对苏璎珞起了探究之心,且越是探究越是移不开眼,越是好奇关注。 这男女之事怕就怕个好奇二字,如今关注了一时,苏璎珞最早给他的印象已经淡的没了影儿,谁承想她猛然间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叶宇轩搞不明白啊,这前后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他一时在想她不该这样,她不是这样的人,一时又觉她说的句句是真,难道真是发现了自己身份要倒贴过来?毕竟他比乔恩岷可强多了! 他一时间脑子完全不会转了,只是他因着一张脸和那身份的原因,素来不少女子投怀送抱,他也最是厌恶这个。眼见璎珞半脱了身上的外罩衫扑了过来,他本能地惊吓万分地往后直退了步。 搁在以前,有女人贴上来,他早驾轻就熟,毫不犹豫就飞起一脚将人踹飞了,可今儿却不知怎么回事,眼瞧着璎珞扑来,竟是完全失了方寸,只觉怪异非常,好像扑过的不是寻常女人,而是什么妖魔鬼怪,他甚至有种扭头逃跑的冲动。 他这边一退,璎珞眸中便闪过了光亮,她早有准备,瞧着是向叶宇轩扑去实则早做好了跑路打算,一个扭身飞快地裹好衣衫便像箭一样带起一阵风冲过月洞门,眨眼间又消失在了叶宇轩的眼前! 可怜叶宇轩都还没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眼前就没了人,禅院里空荡了一瞬,他才猛然反应过来,面色大变,追到了月洞门,前头璎珞却已冲到了一道拐角,叶宇轩很清楚那拐角过去便是圆通殿前的大院子。 这会子圆通殿定然人来人往,他除非会瞬移,不然就算追了过去也是没用。眼见那女子跑到了拐角,回头冲他灿烂一笑,如花美丽,接着直接消失在了眼前,叶宇轩一拳头砸在了月洞门上,直砸的青筋突跳,满指青紫。 ------题外话------ 哈哈,女主的逃跑段数很高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5 扑和不扑的问题 小白躲在院中的角落,眼瞧着自家爷的神情因那姑娘的每一句话变了又变,柔和了又柔和,又眼瞧着那姑娘三两句话吓得爷神情大变,步步后退,更是眼瞧着那姑娘风一般消失。他瞧着暴跳如雷,猛砸石门的叶宇轩,突然觉得自家素来嚣张跋扈的爷有点可怜,这回虽没被那姑娘打,可这比打了还不如。 这这明显是被嫌弃了啊。 小白又往角落缩了缩,这回连试图转身走掉逃避怒火都不敢了。 就见叶宇轩猛地转身,几步走到那食盒之前,一脚踹飞了食盒,又将地上散落的盘碟等物踩成了一地碎片,这才抬眸,沉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小白抖了抖眉毛,走上前,一时无言,倒是叶宇轩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 “爷不如乔恩岷?” 小白浑身一抖,呆了呆道:“怎么会?!论样貌,论身份,论性情才华,他乔恩岷哪里能比得上爷一根指头啊,就算这些都不论,爷您放的屁也比乔恩岷打的嗝香啊。这完全没有可比性” 见叶宇轩面色仍旧冷沉铁青的厉害,小白又道:“爷,这个事情是这样的,那个苏三姑娘吧她这没扑上来,这总是比真扑上来好的多吧?啊?爷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爷您仔细想想,您再想想是不是吧。” 而且现在也不是扑和不扑的问题,问题是哎,他也不知问题是什么了,总觉着爷这个逻辑好像有点问题啊,可问题在哪里呢。 小白纠结着,叶宇轩闻言一想,只要想到苏璎珞真敢扑上来,真是存了要勾引他的心,他便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像是活吞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这么一想,小白说的也对,可她没扑上来自己为什么也这么堵心堵肺的,还是那个问题,难道他就比乔恩岷差了吗!? 他想着,越想越暴躁,忍不住瞪向小白,气急败坏道:“她跑你就不会拦着,要你跟着干什么吃的!” 小白一阵无语,爷啊,您都反应不过来,您是不是太高看属下了 和圆通殿并不遥远的一处幽静禅院中,两颗百年素馨花树冠盖如伞,交错生长,葱翠的阔针形叶片压着形态优美的枝条,枝桠顶捧着一朵朵簇生的红花,花冠漏斗,裂片回旋,朵朵高雅端庄,芬芳自若。 本是一片难得美景,此刻院中人却明显没有赏花的心境,花树下的几间禅院中正有哭泣声断断续续的传出。 那屋子中,布置简洁的客房东墙的炕上,一个美妇人正抱着个婴孩痛哭流涕。 她标准的鹅蛋脸,长眉凤目,风髻露鬓,已然四十有三,可因保养得益,瞧着却不过三十来岁,此刻即便端庄美丽的脸上满是泪水,瞧着也自有一番高华气度,一举一动皆是凤仪,本就是极致的美人,经过岁月雕琢,更是美的令人不敢直视。 她穿着一身碧青色流彩暗花云锦上裳,勾勒宝相花的藏青色马面裙,腰间束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腰带,外罩一件八团喜相逢锦纱长衣,一头乌发束着如云高髻,上头却只简单地插着几支雕花不同的羊脂玉发簪。 此美妇正是当今太后嫡出的女儿敏惠长公主殿下,而她怀中所抱婴孩,正是被璎珞两次所救的那个孩子。 孩子经过一番折腾已是沉沉睡了过去,即便这样,敏惠长公主也没舍得将孩子放下,只一个劲儿的盯着看了又看,哭了又哭。 一旁的扶手椅上,秦严已换了身冰蓝色缂丝长衫,清冷的颜色穿在身上越发显得冷然沉肃,让人退避三舍,不敢直目而视。他脸上还覆着面具,见姨母自见着孩子便痛哭不止,到底缓和了声音,劝解道:“姨母莫伤心了,多哭无益。” 他素来不曾劝解过人,说出的话自也干巴巴的,敏惠长公主不由抬头横了他一眼,道:“这可是你嫡亲的侄子,是我娇娇的骨肉啊,他吃这么些苦,你这做舅舅的都不心疼!啊!” 坐在敏惠长公主身旁的少女见秦严沉默以对,便推了推敏惠长公主的手臂,道:“娘,难得表哥那么个冷人都出言安慰劝解您了,您好赖给个笑脸,不然下回他还不得连句干巴巴的话都省了。再说,您看安安这不是挺好的,瞧,睡的多香沉,他长的可真像娇姐姐呢,等大了不定多俊美呢。” 这开口的少女瞧着十五六岁,穿着火红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一条镂金丝遍绣牡丹花的蜀锦惊涛群,身姿高挑,眉眼明媚,一道长眉给漂亮的脸蛋凭借了几分英气,正是敏惠长公主和博易侯最小的女儿乔丹华,年前及笄刚受封了丹云郡主。 她的话果然转移了敏惠长公主的注意力,抚着婴孩稚嫩的脸蛋露出了一抹笑意,点头道:“是啊,这孩子真真和娇娇小时候一模一样呢,瞧这小嘴,这眉眼,就没有一处不好的。” 长公主口中的娇娇,正是秦严嫡亲的姐姐,废太子妃秦仪琼的乳名。 当今太后乃是先帝的元后,其十三岁生子,诞下一对双生的公主,正是敏惠长公主和敏颖长公主。太后年纪小,头胎便是双子,虽后来母女皆平安了,但到底是九死一生,伤了身子,此后数十年再也没能诞下皇子来。 今上却并非太后的亲子,而敏颖长公主嫁进靖王府后,生下长女秦仪琼和长子秦严后,没过多久便病故了,唯今太后的血脉也就只剩下了敏惠长公主。 敏惠长公主和敏颖长公主一胎双生姊妹,感情自是很不一般,自妹妹去后,便将她的骨肉秦仪琼抱到了身边亲自抚养,后秦仪琼及笄嫁入东宫,贵为太子妃。 只可惜三年前,太子却因巫蛊案被皇帝所废立,秦仪琼也因太子巫蛊诅咒皇帝一案被一同废立,年前皇帝再度下旨,废太子和废太子妃流放苍岭。 秦仪琼在流放路上费劲心机,颠沛流离情况下留下的骨血,敏惠长公主又怎么会不疼惜? ------题外话------ 扑和不扑的问题后果很严重,不收藏不评论不打赏不投票问题也很严重,亲们自己掂量啊┗|`一′|┛嗷~ 另推荐沐榕雪潇《嫡女重生之一世荣华》,雪是写宅斗的老作者了,文文质量保证,亲们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哟。 简介如下:内阁大学士府最尊贵的嫡出姑娘,祖父突逝,母亲以通奸罪名被沉溏,幼弟夭折,她贬为最卑贱的庶女沦为堂姐的陪嫁,几经辗转,活活打死,一朝重生,携怨归来。她要解今生困境,报前世仇怨,撑起一片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6 内定侧妃 敏惠长公主听了丹云郡主的劝渐渐地便停了痛哭,乔丹华这才笑着抚了抚孩子的脸颊,再度劝解道:“母亲,让安安睡到床上去吧,这般抱着,他也舒展不了身子呢。” 敏惠长公主这才恋恋不舍地吩咐乳娘将孩子抱了下去,孩子出了屋,她沉下了面色冲秦严道:“童嬷嬷这个贱婢,她是你母亲的乳娘,你母亲去后便又跟着你姐姐,算是用了四十八年的老奴了,没想到竟干出背主的事来,竟敢夜半将安安偷出去,这若是没有那位苏家的三姑娘,可真真是不敢想!” 秦严闻言声音微冷,却道:“这次是我疏忽大意了,以后不会再出此等事,姨母放心。”他说着语气顿了下,呷了一口茶,似有些漫不经心地抬头,又道,“苏姑娘两次相帮,她那嫡母似有些善嫉心小,姨母倘使能帮扶一二,也算替安安还了恩情。我外头还有些事,便先告退了。” 言罢,放下茶盏,起身施礼,大步流星地便出了屋。 他出屋半响乔丹华才一拍手,满脸兴奋和古怪地道:“母亲,表哥方才是在替那苏家姑娘讨人情吧?没错吧?啊,这是怜香惜玉的意思吧?是吧?哎呀,这是什么?老树开花?枯木逢春?干柴终于遇烈火了?” 敏惠长公主其实也蛮惊讶的,可听女儿越说越不像话,不由正了面色瞪她一眼,疾言厉色地道:“说的什么话,没大没小!” 乔丹华便吐了吐舌头,道:“母亲,我这不是这些年第一回听他口中提起个姑娘来,稀罕的嘛。” 她说着贴在了长公主的胳膊上蹭了蹭脑袋,探头眨眼道:“母亲难道都不好奇,那个苏三姑娘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性子?” 长公主生了三个儿子,最后才得了乔丹华这一个女儿,自是从小就千娇万宠,被她一撒娇,脸色便也暖和了下来,点了点女儿的额头,道:“母亲这会儿不方便见她,等回京了吧。再说,你表哥也就是瞧在她相帮两次的份儿上才提了那么一句,至于这般大惊小怪的!你这孩子,眼见都要嫁人了,怎么还这么咋咋呼呼。” 乔丹华便垮了脸,松开抱着长公主的手,一蹦三步远,摇头道:“母亲,我这刚及笄,你就想打发了我,我告诉你,没门。我的亲事母亲就少操心吧,啊?反正不过二十岁,女儿就赖在家里说什么也不嫁了。您就是给我挑了天皇老子来,女儿也不乐。母亲,女儿还小呢,您还是多多替表哥操心吧,他可都二十四了,别人像他那么大孩子都一长串了!他那个性子,啧啧,能看上他的铁定是我大丰国第一女英雄!我未来表嫂得多大勇气才能嫁过去啊,那姑娘小姐得多大胆气敢喜欢上他啊,要不就成全了永平得了,人家喜欢他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啊,好歹还是嫡出的公主,身份多尊贵呢。” 乔丹华说着就往外跑,一面头也不回的摆手,道:“母亲您听我的,多关心操心下表哥吧,女儿真不急。” 声音落她的人已出屋没了影,长公主点着不停晃动的竹编门帘,叹声道:“瞧瞧,瞧瞧,每次一说亲事就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身旁伺候着的周嬷嬷将新沏好的茶捧给长公主,笑着劝慰道:“郡主说的也对,郡主身份尊贵,有您和侯爷,还有宫中太后娘娘操持着,郡主便是留到二十,还能嫁不出去?咱们郡主品貌,才情,气度那都是顶顶好的,只有越留越金贵的,这娇宠的女儿晚出嫁还不是常理?当年公主下嫁不也十九了。倒是世子爷,这亲事可是真拖不得了,眼见着过了年就二十五了。” 秦严如今已二十又四,等过了年就二十五,这若是此刻就定亲,待到成亲也都二十六七了,婚后就算马上有了子嗣,那也而立之年了,这而立之年又那成婚早的都能当爷爷了。 长公主长叹了一声,道:“你说的是,可这些年不知为这孩子说了多少门亲,他楞就没个满意的。可着这满京城的姑娘就没一个能入他眼的?” 她说着也没了吃茶的兴致,将茶盏递给周嬷嬷,揉了揉眉心,若有所思道:“你说丹儿方才的话是不是有些个道理?这还真是头一次听阿严提及个姑娘来,只是这苏家姑娘身份上太不般配了,又是庶女” 周嬷嬷将茶盏递给丫鬟,回身扶着长公主在炕上躺好,笑着道:“那苏家三姑娘,看行事倒是个伶俐聪慧的。世子爷若真留了心,不行便先抬回去,将来世子爷袭了王爵,封个侧妃想来苏家都巴不得呢,世子爷那院子里有这么位伺候着,亲事上也能缓一缓,不至叫公主这般为难担忧。” 周嬷嬷说着又笑着靠近长公主,道:“这难就难在头一个上,只要世子爷近了女色,纳了苏姑娘,这有一个,就有第二个,以后娶妻生子,还不都是顺理成章的。” 寻常人家自然不会未曾娶妻便先纳了妾的,可这秦严的情况确实特殊,亲事一直不成,又常年不近女色,再等下去可真就成孤家寡人一个了。 长公主想了想,便也双眸一亮,忙撑起身子又坐了起来,吩咐道:“你快去,将陈知唤来,本宫且问问这个苏三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嬷嬷忙应了声,快步出去。 长公主有些焦虑地等了片刻,门帘打起,便有个一身灰衣的青年进了屋,正是护送婴孩的灰衣人其中领头的。 请安后,长公主便问道:“今日你们是怎么遇到苏家那位庶女的,你们爷和那位姑娘说了什么,可做了什么,那姑娘是何反应,你且细细说于本宫听。” 陈知一愣,随即不敢怠慢,忙细细地说了一遍,长公主听的面色几遍,挥手打发了陈知出去,才苦笑道:“这孩子看来是真起了心思了,何曾见过他做过给人递帕子这般的仔细事儿。可他这也太怎么能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就处置了那童嬷嬷呢,这好好的姑娘也要被他给吓着了,真是可怜见的。” 周嬷嬷便笑着拍手道:“错不了!公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这些年世子爷身边除了那只母狼,连坐骑都是公的,这下子公主可该放心了吧。世子爷这只是开窍晚点,这可不就有喜爱的了?” 长公主连连点头,面上也露出了笑意来,兴冲冲的道:“等回京吧,你可给本宫好好留意着,那苏家举家一回京便下帖子叫本宫先见见这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7 乔丹华 乔丹华出了院子,带着丫鬟清儿便往人声鼎沸的圆通殿晃去,清儿见乔丹华脚步匆匆的,便紧跟两步,道:“郡主慢点,长公主又没让人追着,仔细一会子出一身的汗,多难受啊。” 乔丹华步子这才慢了下来,吁了一口气道:“没追来就好,清儿啊,你说这女子干嘛非要出嫁,真是讨厌死了,本郡主就算在闺阁中呆上一辈子又能怎样,哥哥们还能少了我一口吃的?嫁人能有什么好的,女儿家出嫁前是娇娇儿,嫁了人那就成了一根草了!”乔丹华说着缩了缩肩膀,一副受惊模样。 清儿翻了个白眼,道:“清儿不知道女子为何都非得出嫁,就知道郡主为了逃婚每次都那般出卖世子爷,这不大好。这要叫世子爷知道了定没郡主的好果子吃。” 乔丹华嘟嘴,回身便给了清儿一个爆栗,道:“你是谁的丫头啊,胳膊肘子怎么尽往外拐!你知道什么,他就是这些年身边没个女子才越来越阴沉不定,阴阳怪气的,再这么下去,还不得所过之处,冻伤一片?我这完全是为了他好!” 清儿抿了抿唇,不再多言。心下腹诽,郡主您每回都卖兄求自由的已经不厚道了,能不能别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清儿都听不下去了。 乔丹华说着却眼睛一亮,拉了清儿便道:“你快去,打听打听那位苏家姑娘现在人在哪里,问到了就赶紧的过来回我!快去!” 璎珞这会子刚刚摆脱了叶宇轩,半点都不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又惹来了一桩麻烦,已经被贵人内定成了某某人的小妾侧妃,被小三了,她正满怀虔诚地跪在圆通殿的蒲团上叩拜着。 她前世是个不信神佛的,可如今自己都穿越了,却不得不信上几分,跪在蒲团上,璎珞诚心祈祷着。 信女只愿弟弟苏阳能寻到一位知心爱人,夫妻和睦,相扶相协,一生顺遂,望菩萨感信女一片爱弟之心,成全信女。 璎珞正跪在蒲团上认真的诵着佛本心经,就觉着身旁有道视线火辣辣的灼人,她睁开眼眸扭头就撞上了一双琥珀色冒着亮光的剔透眸子。 眸子的主人,长着一张极为明媚大气的脸庞,一双长眉黑浓飞扬,极为惹人注目,给少女平添了英气,是一个瞧着便不让人讨厌的女子。 可她怎么跪在身旁的蒲团上,一不拜佛,二不祈福,就扭着头一副发现新大陆般火热的盯着自己啊?那眼神若非眼前人是个女子,璎珞非把她当成瞧见猎物的纨绔不成。 璎珞一时有些迷茫,不由便眯了眯眼,她本就妖娆的容颜,因这难得的迷蒙和慵懒而平添蛊惑,引得乔丹华倒抽一口气,道:“古诗有云,‘深山修炼渡千年,今朝脱骨成狐仙。半颦半笑炫秋水,一姿一态醉春山。长采百花饰云鬓,久语群兽闹溪涧。风姿卓越无人识,界外桃源自流连。’这诗说的定然就是你这般的女子。” 少女的话分明在说璎珞就是狐仙,即狐狸精也,委实算不上什么好听的话。可少女的眼睛中却毫无恶意,只有惊叹之色,璎珞不觉有些好笑。 苏璎珞这幅尊容确实勾人了些,她明白少女的意思,便也不会生气着恼,只眨眼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半响才道:“今天好像就有人叫我山妖呢,不过我若为妖,此刻也不敢到这菩萨座前来了。故而我想,我大概和姑娘一般都只是长的好看点的人,所以呢,姑娘也不用盯着我使劲看了,这样我会不好意思呢。” 乔丹华不由双眸晶亮起来,更凑近璎珞了一些,道:“我没见你以前也觉着自己长的好看,现在可不敢了,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我可没见你被瞧的哪里不好意思了,脸都没红呢。” 璎珞回头恭敬的又拜了两下,这才起身,道:“我身体不好,脸上常年都这般没血色的。” 见她往殿外走,乔丹华忙也起了身,亦步亦趋得跟上,道:“你家人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身体不好,脸没血色?你定亲了吗,你长的这么好看,就该早早嫁人啊,嫁了人,一定会被捧在手心,嗳,你别走啊,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乔丹华冲出殿外,见璎珞不答话,索性拉住了她的手臂,固执的不肯放手。 璎珞无奈,只得冲乔丹华笑着道:“姑娘说笑了,姻缘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说话的份。” 乔丹华便长眉一竖,道:“你莫要敷衍我,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将来倘使要嫁人,就要嫁个文武双全,谋略过人,容貌俊美的儿郎,他最好心里眼里都只有我一个。你呢,是喜欢文质彬彬的,还是冷酷英挺的,要不温和可亲的?” 璎珞只当眼前小姑娘是个好玩好闹的性子,见她不松手,便笑着随口道:“温和可亲的吧,好接近点,姑娘我一会子还有事情,能放开我了吗?” 璎珞的话令乔丹华神色一黯,蹙了下眉,接着她才一把扯下腰间一只双蝶玉佩塞在了璎珞的手心,又强行地从璎珞发间摘下仅有的一支素银华盛来,道:“我叫乔丹华,是京城人士,我们换个信物便算认识了,以后你到了京城记得找我玩。” 璎珞瞧着手中的玉佩,对少女的热情有些无力招架,仔细打量了她两眼方将玉佩收进了袖中,笑着道:“我是苏璎珞,以后有机会一定去寻姐姐。” 言罢她福身一礼,这回乔丹华倒没再拦着她,松开了手,璎珞下了台阶快步往禅院方向去,右手却抚到了袖中的玉蝴蝶上。 那块玉雕工一流,精致非常,绿的一汪水般,一眼便能看出不是寻常人能佩戴,还能随手给人的物件。那少女天真烂熳,飞扬无忌,这般姑娘不会是家中庶女,必定是贵门得宠的嫡女。 她只介绍了名字,却不报门楣,似又笃定会在京城再见到自己。这般行事,分明就是认识自己的。可苏璎珞的记忆中却根本没有这个少女半点影子。 这就古怪了,一个贵门嫡女干什么要来结交她这个苏府小庶女? 想不通,璎珞索性不再多纠结,左右少女没什么恶意,等再见面也许一切就都明了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8 归府 璎珞脚步匆匆离开,乔丹华却一直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盯着璎珞的身影,直到瞧不见了,她还瞪着眼盯着璎珞消失的方向口中喃喃不已。 “清儿,她可真是好看,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唔,好像有一个人能一较高低,轩表哥也好看。这个苏璎珞要是能将脸色再养的红润白皙点,不知多倾国倾城呢,一准比轩表哥还好看,怪不得能让铁树开花。” 她说着一跺脚,纠结得眉头直皱,道:“完蛋了,完蛋了,表哥完蛋了,人家姑娘喜欢温和亲切的,他那样子完全不搭边啊,我得瞅个机会将这事告诉表哥下。” 一旁清儿打了个寒颤,暗忖着,郡主真胆大,这事儿也敢搅合,也不怕惹恼了世子爷当了啸月的甜点。 远处,小白和叶宇轩站在一颗大树后,见乔丹华久久凝视着璎珞的背影,眼睛都不眨动一下,小白抚了抚头,抬手点着乔丹华的身影道:“还以为两年多没见,这丹云郡主的花痴病能好点呢,她怎么还严重了,这连女子都花痴上了!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乔丹华最爱看美人,又最喜画美人,以往只要见到叶宇轩两眼就冒火光,每次都是被小白拖住,叶宇轩才好脱身。想到各种拦截丹云郡主的往事,小白心有余悸,往事不堪回首,只差没泪流满面了。 两人因离的远,大殿这边又嘈杂,故而也听不到乔丹华和璎珞都说了什么,听闻小白的话,叶宇轩扫了眼依旧站着的乔丹华,道:“出发吧,天黑前赶到泸县驿站,等着苏家姐弟回府,派人将那几个小厮丢回去。” 乔丹华既注意到了璎珞,叶宇轩倒不好再去寻璎珞的麻烦,万一撞上了又是麻烦。小白会意,也不再多言,随着主子转身离去。 那边璎珞唯恐叶宇轩还在什么地方候着堵人,便特意寻了两个小沙弥只说是迷路了,让人带着才回了禅院。 云妈妈早已伸长了脖子等候着,见璎珞终于完好无损的回来这才放下心来,给璎珞换了一身衣裳便匆匆往做法事的元德殿去。 下午的法事极为顺利,做完法师璎珞又给苏景华点了盏长明灯,见太阳已偏西,一行人便开始紧赶慢赶得出山回城。 一路马车赶的飞快,璎珞这一日三番四次的折腾,早已累的浑身乏力,上了车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城门口云妈妈才将她推醒。 璎珞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外头已暮色沉沉,不由舒展着双臂道:“也不知五妹妹是不是已经等在了八通当铺附近。” 马车很快便进了城,待行至大同街上路过一家丝线铺子,璎珞便喊了停,只说要让云妈妈去给自己选一些绣花样子并购置些各色丝线来。 刘妈妈一脸的不乐意,云妈妈拉着刘妈妈的手便塞进去一只荷包,道:“这一趟刘妈妈跟着我们姑娘出门也是辛苦了,上午时还闹了点不愉快,盖是因为我家姑娘不懂事的缘故,贪玩了。刘妈妈别往心里去,这些就当是我代姑娘给妈妈赔礼了。” 刘妈妈一摸,心下一惊,只感觉里头硬硬的一块碎银子,少说也得有一两,她没想到寻常受尽欺负,落魄无比的三姑娘竟然这么大手笔,自然是意外惊喜,心花怒放,眉开眼笑的道着不敢,眼瞧着云妈妈去了。 璎珞又打发了车夫去买小吃,见刘妈妈守在车边儿不挪步,便笑着道:“听说妈妈的小孙子都两岁多了,妈妈这出来一趟也不给孙儿捎带点零嘴?” 刘妈妈刚得了璎珞的打赏,一下子便被说动了,笑着道:“那奴婢去叫丫鬟来伺候着” 璎珞却摆手,道:“不必,云妈妈眼见就过来了,你瞧,车夫不已经回来了嘛,你且去吧,我没什么事。” 刘妈妈望去,果见车夫已买了路边的小吃用手捧着荷叶包正往回走,便笑着走开了。 那边车夫却被人撞了下,那人道歉的功夫,车帘一掀,一个小身影飞快地爬了进来,冲着璎珞眨了眨眼,正是苏璎紫。 一日未见,苏璎紫虽脸上带着点疲倦,可眉眼间却喜气洋溢,瞧她样子璎珞便知她的事情定然是办成了,不由笑着将她拉到暗处藏好。 苏璎紫窝在了车角暗处笑着冲璎珞点头道:“谢谢三姐姐,我方才瞧了三弟弟一眼,感觉他有些不一样了呢,恭喜三姐姐。” 璎珞闻言冲苏璎紫抿唇一笑,耳听着外头车夫的脚步声接近了,姐妹俩便也不再多言。 片刻云妈妈便从丝线铺回来,上了车,璎珞忙问道:“怎么样?可赎回来了?” 云妈妈却是进了丝线铺,从后门绕去了后街的八通当铺,赎回先前璎珞托府中婆子当进当铺的玉佩。 云妈妈神情不大好看,闻言摇了摇头,道:“没能赎回来,掌柜的说那玉佩本就当的是死当,不能赎,何况如今东西也已经不在当铺里头了。” 当初当那玉佩时,因玉佩有裂纹,活当的话当铺根本不收,故此便当了死当,璎珞原本想着没几日,且那玉佩成色虽好,到底有三道裂痕,只怕也没人要,想着这次多给点钱一定能将玉佩给赎回来,却没想到东西竟然已经不在了。 想到苏景华对那玉佩的在意,璎珞蹙起眉来,道:“可问过玉佩是被谁给买了去?” 云妈妈叹了一声,道:“说是跑商的商客,掌柜的并不认识,只记得是一位中年人,只怕早便离开穗州府了。那玉佩看来是寻不回来了,姑娘也莫伤心,玉佩虽重要,总是没有人重要的,如今姑娘和少爷亲近,便比什么都强。” 已经追不回来了,惦记又有什么用,璎珞只得怅然得点了点头。 一行回到苏府天已黑透,府门前挂着的红灯笼映了一地红光暖辉,马车卸了马儿,还是由两个婆子拉着从侧门而进,入了二门,璎珞带着苏景华一起往梅园去给宋氏报平安。 宋氏的梅园早已掌灯,院子里廊檐下的几溜红灯笼照的院落明亮而温暖,璎珞姐弟尚未进院子便有小丫头迎了出来,笑着福身道:“三姑娘和三少爷回来了,老爷听闻姑娘和少爷过来请安也等着呢,三姑娘和三少爷小心脚下。” 璎珞听闻苏定文也在,垂眸间目光微闪,心里咯噔一下。宋氏果然好手段,竟这么快便笼回了苏定文吗,看来她得小心提防了,莫让宋氏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9 替她出气 这回璎珞却是猜错了,自苏定文恼了宋氏后,这几日宋氏虽是日日去请人,可苏定文却一直歇在外书房中。今日却是京城定安侯府来了信件,宋氏才借机将苏定文请进了内院,这不正说着话,璎珞姐弟便回了府。 进了屋子,果见苏定文和宋氏并排坐在堂屋的红木圈椅上正吃着茶。璎珞和苏景华上前见了礼,宋氏忙示意丫鬟给两人拿了锦杌子来,道:“一路劳累,都坐着回话吧。可给你们姨娘做过法事了?在寺里可吃过斋饭了?一路顺利吗?下人们伺候的可还尽心?” 璎珞带着弟弟坐下,方才笑着回道:“多劳母亲费心,已经给姨娘做了法事,路上一切都顺利,下人们也都很用心。我和弟弟都年轻,并不累的。倒是母亲的脸色不大好,可是病候又加重了?大夫开的药方子可是不怎么对症?” 宋氏这几日连气带怒,各种不好,病情也确实是加重了许多,脸上即便覆着厚厚的脂粉也难看的很,璎珞关切的话她怎么听怎么像是讽刺嘲笑,幸灾乐祸,偏当着苏定文的面半点也发作不得,只心口缀着块石头般难受,面上还要装着温和笑意,道:“如此便好,下午还未曾用膳吧,母亲早已吩咐大厨房温着膳食呢,快回去用过便早早休息吧。” 璎珞闻言恭敬的点头和苏景华一起站了起来,两人尚未来得及行礼告退,外头高妈妈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后头还跟着外院管事杨福才。 高妈妈的脸色看起来很是差劲,她刚进了屋,宋氏便心中咯噔一下,实在是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糟糕的事情,以至于宋氏觉得自己脆弱的神经随时都会崩裂。 璎珞瞧见高妈妈的样子,也诧了下,她不知发生了何事,更不知有利还是不利自己,便也不愿多掺合,扯了下苏景华的袖子,正欲带着苏景华悄悄退出去,就见杨福才骤然瞧向她二人,开口道:“三姑娘和三少爷且先留一留,老奴有事回报,这事儿于三少爷有关,恐老爷一会儿有话要问二位。” 璎珞闻言只得站定,却见宋氏闻言锐利的目光登时就扫视了过来。 宋氏有很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杨福才道:“老爷,外头有几个人,声称是叶公子的侍卫,奉了他们家公子的命令,将咱们府上几个奴才送了回来。” 苏定文一脸的莫名其妙,诧异道:“什么意思?咱们府上的奴才怎么敢劳动叶公子的人送回来?是什么奴才?叶公子如今人不在府中吗?” 杨福才瞧了苏景华一眼,道:“叶公子两日前便离府了,奴才们并不敢询问其去向。方才叶公子的人押着七个人回来,都是三公子的小厮和长随,今儿陪着三公子上寺庙去的。” 苏定文眉头愈发蹙了起来,见苏景华也一脸的莫名其妙,便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杨福才却面色凝重地道:“老奴也不甚清楚,那领头的侍卫只说他们家公子吩咐要将人亲手交到老爷的手中,老奴再三询问那侍卫都不肯透露原由,只是只是那七个小厮全部都被拔了舌头,夺了双眼形状及其可怖。” 杨福才的话刚落,宋氏便惊叫一声,面色惨白着哆嗦了一下,苏定文也是大惊失色,猛然站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杨福才面色沉肃又重复了一遍,苏定文猛然双目暴突盯向苏景华,那眼神像是要活生生将他吞食掉,怒声道:“孽障!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情冲撞了叶公子,不然你的小厮怎么会被叶公子拔舌挖眼!你说!” 苏景华到底年岁还小,虽然心恨几个小厮平日里的欺辱怠慢,可乍然听到这般阴狠的事情,已是被吓得面色微白,此刻又被苏定文怒叱,他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忙噗通一声跪下,惊惶地道:“父亲,儿子没有,儿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璎珞也是满眼的惊诧,她不用深想就知道被叶宇轩的侍卫送回来的定然是那在榕树林中欺负了苏景华的几个小厮。只因为他们一行回府时那宋长文几个便没有踪影。 因为宋长文在府中很有体面,平日里当差也是说没影儿便跑个没影儿,带队的护院头只以为宋长文又带着一帮子小厮风流戏耍去了,故此也没在意。 而璎珞还以为宋长文几个身上有伤,早早回府治伤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竟是被叶宇轩的人给抓了起来,此刻才送回来。 这么说,她在榕树林中的所作所为是被那叶公子瞧见了吗?他拔了小厮们的舌头,是不想他们乱传她的坏话毁了她的闺誉吧?可挖他们的眼睛,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这不对啊,自己打了他,在寺庙里头又戏弄他一回,他这会儿应该想方设法地来寻自己的晦气,清算总账才对啊,怎么又反过来帮她了?还是她会错了意,他并非要帮自己,而是挖了什么坑给她? 可他将欺负他们姐弟的小厮挖眼拔舌怎么看怎么像是给她出气的,这中间又能挖什么坑,总不至于这个什么叶公子真是蛇精病,他神经错乱了吗。 璎珞正思量着,苏定文已经往前冲了两步,高高扬起手来,眼见就要往跪着的苏景华脸上招呼,口中更是怒斥道:“孽障,你还敢狡辩欺瞒!我打死你这个惹祸的孽障!” 璎珞简直难以置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父亲,不问缘由,就认定错在儿子,不由分说竟就要对儿子动起手来,这还是父亲吗,简直就是仇人啊! 璎珞黢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清冷的寒光,不待苏定文的巴掌落下,璎珞便身子一软往苏定文的方向踉跄地倒过去,她这一歪看似轻飘飘,身子却狠狠撞在了苏定文的身上,直将苏定文撞地往一旁退了两三步才站定,而苏定文扬起的巴掌自然也没了着落,尽数都拍在了空气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0 宋氏要倒霉 璎珞撞开苏定文便也就势跌坐在了苏景华的身旁,面色苍白着道:“拔舌挖眼这也太可怕了。” 苏定文怒从中烧,正要训斥璎珞,可见她浑身发抖,面色苍白,显然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到底是女儿,不好过分苛责,便蹙眉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话!” 宋氏听到叶公子三个字就有些心有余悸,方才听闻小厮被叶宇轩给拔舌挖眼送了回来,她先就觉得倒霉事上门了,脸色一白,浑身乱颤。 此刻见苏定文对苏景华发作,宋氏才反应过来。对啊,那些小厮可都是苏景华的下人,莫非是苏景华不知天高地厚惹到了那人?即便不是苏景华的错,那他的小厮犯错,也是苏景华这个做主子的约束不利之过。 宋氏登时就来了精神,抖擞着跟着站起身来,冲至苏定文身前,揽着苏定文,劝阻道:“两个孩子不就是出府去上个香吗,怎么可能就惹出什么祸事来?惹上叶公子,一个弄不好咱们满府都得受到妨碍,这两个孩子平日最是胆小谨慎,就算平日里和妾身有些个误会,可也不会就故意做出惹恼叶公子报复苏府的事情来的,老爷且息怒,好好问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兴许都是误会呢。你们还不快快说清楚!” 宋氏说着回头瞪向璎珞姐弟,眸中寒意直逼人心。 璎珞听宋氏眨眼间就将他们扣上了居心叵测,故意招惹叶公子给府中招祸以期报复的罪名,一时倒佩服起宋氏的机智来了,这样也攀扯的上。 她抬起头来,满脸的茫然,道:“母亲,我们姐弟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弟弟的小厮们从进了寺庙和三弟弟发生了一些不快之后就不知去向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会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既然事情很严重,父亲还是快叫人将那叶公子的人请进府回话吧,我们姐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璎珞一再强调什么都不知道,苏定文见她和苏景华确实一脸的茫然,这才压下了怒火吩咐杨福才,道:“请叶公子的人到外书房叙话。” 他言罢,一甩手,匆匆忙忙往外院去了。宋氏见他离去,神情舒展的回身坐在圈椅上,吩咐明月上了一盏新茶,掀起盖子轻轻撇着茶水,欣赏着跌坐在地上的璎珞姐弟忐忑不安的神情,笑着道:“这可当真是自寻死路,果真是两个丧门星。” 璎珞垂着眼眸,心下为宋氏的幸灾乐祸摇头不已,高兴的这么早,一会子苏定文折返回来,宋氏会不会受不住苏定文的怒火和打击呢。 前院,苏定文尚未走到书房的院落便在一处游廊碰上了叶宇轩的人,只见几个浑身散发着冷意的侍卫押着七个满脸血污形状可怖的下人过来,那七个小厮眼见已是丢了半条命,脸上伤处都没做什么处理,骇人的模样令人齿寒。 可迫于叶宇轩侍卫的压力,他们竟是连吭都不敢吭上一声,只能麻木凄惨得被驱赶着,一路跌跌撞撞过来,身后滴落一地的血点,苏府的下人们皆被骇地躲藏了起来,探头探脑根本不敢靠近,更莫说接待这些侍卫了。 这些小厮都是苏家的下人,即便是有错也该由苏家处置,这般就将几人拔舌挖眼,手段狠辣不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这简直就是往苏定文的脸上扇巴掌,苏定文脸上闪过一抹隐忍的怒意,可却不得不生生忍了下来,谁叫叶宇轩是今上最疼爱的小儿子呢。 苏定文硬生生换上了一副笑脸,急赶两步迎了叶宇轩的侍卫头领,笑着拱手道:“劳几位送我这几个不长眼的下人回来,实在是下官之错,快请书房叙话,福才快去准备茶水点心。” 那领头的侍卫态度倒好,笑着冲苏定文拱了拱手,却道:“不必了,属下几个也就是奉命将人送回来,再传我们家公子的几句话,公子赶着离开穗州,我等便不多叨扰苏大人了,传完了话便回。” 苏定文听闻叶宇轩要离开,微微愣了一下方才笑着道:“不知叶公子有何话训诫下官?下官洗耳恭听。” 领头的侍卫却是摆手,道:“苏大人是一州知府,朝廷栋梁,训诫倒不敢当,我们爷就是因在苏府住了几日,承苏大人的情,有几句话好心提醒下苏大人。” 苏定文闻言一口气堵在心口,这话说的,当真是黑的成白,感情这位当着众人的面打他苏定文的脸,他还要承他的情,感他的好了。 心下郁结,苏定文却半点不好表现出来,忙道:“叶公子太过客气,叶公子能住在下官府上,是下官的荣幸。” 侍卫点头,道:“我们爷说了,上个月礼部尚书蒋志文才刚刚因为内帷不修,齐家不严被免官罢职。苏大人您是正经科考出身,这在勋贵子弟中当真算了不起的,这又外任辛苦十多年,兢兢业业,克勤克俭,年年考绩也都不差,这次入京眼见就要升官,这档口上可莫因齐家不严而步了蒋志文的后尘,我们爷也是好心一片,怕大人耽误了前程,这才代为管教苏府下人一二,苏大人可莫见怪才好。” 苏定文听的有些懵懵懂懂,莫名其妙,忙道不敢,他见那侍卫就要转身而去,忙又冲杨福才使了个眼色。 杨福才上前一步,忙往侍卫手中塞了几张银票,笑着道:“不知这几个下人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可否这位小兄弟明示一二。” 侍卫将银票推了回去,却还是冲杨福才道:“苏大人到可问问这些下人对令公子做了什么,告辞!” 他言罢,冲苏定文一个抱拳,转身便带着同行的几人大步去了。 “老爷,您看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杨福才回身指着瘫了一地的小厮,请示着苏定文。 苏定文蹙眉将那侍卫的话又回味了两遍,怎么想都想不通,他怎么就齐家不严了,难道还是之前二丫头和六丫头犯下的糊涂事?可方才那侍卫又说此事和苏景华有关,偏苏景华一脸茫然,似根本不认识也没见过叶公子 他心中烦躁,不耐的冲杨福才道:“这般惹祸的混账下人还有什么好说的,统统免了差事撵回家去。” 他言罢,大步便又往内宅而去。 ------题外话------ 为了素素俩娃的奶粉,厚着脸皮推荐老公奉天的新文《邪兽狂妻》,美妞们帮忙去收藏下,好吗?飞吻送上。 她,魔法大陆声名最盛的天才少女,受封帝国少将,赐婚珈蓝亲王,万众瞩目。却遭未婚夫诱捕,身陷囚牢面临永恒封禁。他是帝国最年轻英俊的亲王却背负“害妻”之辱。当她地牢自爆,地球重生,他毅然追随,却化作呆萌萌一只小兽。 小兽又如何?照样斩她姻缘,断她桃花,兽扑缠上! 重生加失忆,她把自己当成正宗地球人,等等,某只腹黑小兽死缠烂打c求婚示爱,威逼利诱c痴缠不休是肿莫回事?! 小兽,你搞错种族了啊! 这是一个腹黑小兽和蛇蝎萝莉相恨相爱,痴缠追逐的故事,也是在地球异变c重返蛮荒的黑暗时代携手打怪升级炼宝收宠c虐渣渣,称霸群雄的故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1 宋氏挨打 “老爷回来了!” 宋氏听到外头丫鬟的禀报声放下了茶盏,冲明月使了个眼色,明月忙过去扶起了跌坐在地上的璎珞姐弟,道:“三姑娘和三少爷怎么还跪着,快快起来。” 璎珞也不多磨蹭,拽着苏景华便站了起来,笑着道:“不敢劳明月姐姐相扶。” 明月见她和苏景华这般识趣便松开了手,又退回了宋氏身旁。 小丫头打起帘子,苏定文已是大步冲了进来,在太师椅上坐定,他不待宋氏开口便猛然一拍桌子,盯着苏景华道:“孽障!还敢欺瞒为父,那叶公子的侍卫已经说了,这事与你这逆子有关,你还不从实说!” 苏景华浑身一抖,又跪下来磕头道:“父亲,儿子真的不认识什么叶公子,也没见过什么叶公子啊。” 苏定文见他面色实在不像说谎,又想到那侍卫说让他好生问问那些小厮们对苏景华做了什么,这话倒像是小厮们犯了什么错,为苏景华撑腰一般。 他心中有存疑,便缓和了神情,道:“你且将一路到寺中,再到回府的事情都细细道来,尤其是关于你那几个小厮的事情。” 苏景华这才吞吞吐吐的道:“一路儿子在马车中,小厮们都是骑马跟随,很顺利就到了寺庙,后来儿子因和小厮生了些生了些不愉快,他们他们就不见了踪影,到回府儿子都没再瞧见过他们。” 苏定文登时眉头紧蹙,厉声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你的小厮怎么会从到了寺里就没了踪影,什么叫生了些不愉快就没了踪影!?你还是岁的幼儿吗,连话都回不全!” 苏景华咬唇不语起来,苏定文气的面色发青,抄起手边的茶盏就往苏景华身上砸,那茶盏没落到苏景华头上,却被挡过去的璎珞袖摆甩飞,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璎珞扑到苏景华身上,再次跌坐在地上,这回她狠狠压在了苏景华的伤腿上,又低声贴在他耳边道:“喊啊,这会儿装什么硬汉!” 苏景华倒也精乖,听了姐姐的话便领会了意思,惨呼一声“好痛”,说话间他身子往前扑倒,宽宽的长袖扬开,顿时便露出了块块紫青的小臂来。 因苏景华扑倒的方向正是苏定文所坐的位置,故此那带伤的手臂就无遮无拦地暴露在了苏定文的眼皮子底下,被屋中明亮的灯烛照的清清楚楚。 那伤一瞧便是今日新增的,苏定文眼眶一缩,怒道:“这伤怎么回事?你的腿怎么了?” 他说着已是拽了苏景华的袖子,将那袖口掀的更大,眼见上臂也有伤,又扒开衣襟,胸膛上一块块紫青顿时也露了出来,这么一瞧,分明满身都是伤,而且瞧着全部都是今日新增的。 苏定文简直难以置信,一下子就想到了苏璎珞的那一身的抓c刺c烧等各种伤痕,再联想到那些被狠狠惩治的小厮,还有苏景华的吞吞吐吐,以及叶宇轩侍卫的那些话,登时便黑了一张脸,怒道:“那些小厮打你?!” 除了这个原因,再没什么能让这个庶子沉默至此了。因为当主子的被奴才打了,说出来奴才不对,主子更是丢人现眼,所以要遮遮掩掩。因为那些个小厮都是宋氏给安排的,子不言母过,说出来抱怨出来就是错的,故此要沉默到底。 苏定文怒气中烧,双眼都通红了,瞧着低着头的苏景华道:“说话!是不是!?” 苏景华浑身一抖,这才噗通一声跪下,小声道:“是” 苏定文便抬手指着他,哆嗦着道:“好,好,真是我苏定文的好儿子!” 主子被奴才打,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这倘使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若被政敌知道了,还不得一本弹劾到御前。 如今这事儿竟然还被皇子亲眼所见,那可是皇上最疼宠的小儿子,这若是叶宇轩在皇帝面前稍稍提起此事,他苏定文便得给皇上留下个无法齐家的印象。家都不齐,还能断什么百姓事,他还做不做这个官了? 怪不得叶宇轩的那些侍卫不管他怎么问都不说原因,人家那是给他苏定文留着面子呢,这样的大笑话如何宣之于口? 苏定文气的脸都白了,虽是恼怒苏景华不争气,但他更明白,没有宋氏的授意,那些个小厮不敢猖狂与此。 怪不得叶宇轩的侍卫说他内帷不修,有宋氏这等“贤”妻,可真真是他的福气! 苏定文抖动着手指着苏景华,猛然转身,抬手一巴掌就狠狠甩在了宋氏的脸上,怒道:“你这个毒妇,别人的妻子都是贤内助,你是生怕我这官升的太快吗?啊!?” 宋氏本还等着看苏景华和璎珞姐弟的笑话,哪里能想到事情就这么急转直下了,听到苏景华答是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心知大不好,可就是愣着想不出任何的对策来,只一颗心慌乱的跳个不停。 宋氏呆怔怔,苏定文的巴掌便甩了过来,这一下苏定文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直将宋氏甩得从太师椅中跌坐在了地上,顿时便觉右颊的后牙有些松动,唇角血丝蔓了出来。 宋氏活了这半辈子,何曾被人动过一个指头?她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双眼发直不可置信得盯着苏定文。 明月等几个丫鬟也都呆立着,噤若寒蝉,面无人色。一时间屋里竟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偏偏外头的丫鬟婆子们都不知道屋中发生了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响起高妈妈的声音。 “夫人,三姑娘和三少爷的晚膳奴婢都照着夫人的吩咐拿过来了,三姑娘和三少爷一日劳顿可得快快用了这热菜热汤,不然是极易生病的” 说话间高妈妈提着个双层大食盒进了屋,一瞧宋氏跌坐在地上,鬓发散乱,嘴角淌血,登时愣在了那里。 苏定文瞧着高妈妈和她手中的食盒,脸色黑的能拧出水来,瞪着宋氏,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装贤惠,扮良善!啊?!你真当爷是傻子,被你宋如欣骗的团团转啊!” 苏定文说着一把夺过那食盒,兜头便往宋氏身上砸去,食盒落地,里头噼里啪啦一阵响,汤汤水水都流了出来,直溅了宋氏一身,烫的宋氏尖叫着哭泣着也不顾形象就往后爬,菜汤贴着身子往下流,那样子别提多狼狈了。 宋氏让高妈妈送食盒来,本以为是苏景华闯了祸,这时候送膳食,一方面会让苏定文更气恨苏景华,火气更大,另一方面也能彰显她对庶子的宽和。岂料如今这食盒却火上浇油,让宋氏自食其果。 璎珞见苏定文大发脾气,便挑了挑眉,悄悄拽了拽苏景华,姐弟俩不动声色地轻轻退出了房。不管是宋氏还是苏定文,想来都不会高兴被子女瞧见这一幕。有些热闹,看了也是没意思。 两人出了梅园,璎珞脚步轻松,苏景华却还有些迷茫,早先他年幼时受下人欺负,也曾向苏定文告状过,可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当日他非但未能得到苏定文的庇护,反倒被罚跪了两个时辰,苏定文责骂他对嫡母安排的下人抱怨不满是何用心。可这次苏定文却如此大怒,这让苏景华有些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些什么。 “父亲这辈子只怕只有前程二字最是在意。” 耳边突然响起璎珞的嘲讽声,苏景华只觉脑中闪过一道光,豁然开朗起来。 他看向璎珞,不明白的道:“姐姐,那叶公子就算瞧见了小厮欺负我,可我又不认识他,他干嘛帮我们?” 璎珞眨了眨眼,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帮我们了?人家这是在苏家住了两日,感激老爷,提点老爷呢。毕竟老爷若是任由夫人如此肆无忌惮虐待庶出子女便是齐家不严,很有可能会被政敌弹劾,惹来大麻烦。这都是叶公子对老爷的一片心,可和咱们姐弟没什么关系。” 应该是这样吧,毕竟宋氏这样,说不定有一天真会给苏定文惹来大麻烦,政敌这种东西可是无处不在的。嗯,肯定是这样。 不然的话,那什么叶公子就该找自己算账才是,哪里有反过来帮忙的道理。 璎珞竭力说服着自己,兀自点了点头,言罢她便也放下了此事摆手道:“这次事后老爷应该会给你重新安排小厮,你可好好挑选一番,莫放过机会。身边的人都笼好了,才好腾出手脚来做别的事。” 苏景华点头,只觉现在有了姐姐指点方向,眼前才不似以前一片漆黑,像是拨开浓雾,总算瞧见了一条通往光明的路。 苏景华和璎珞又说了两句话便各自分开,苏景华往外院去,璎珞带着云妈妈自回落英院。 古代的马车实在是颠簸,璎珞这一路倒还勉强忍着,等回到内室往拔步床上一躺便有种浑身关节重整般的酸疼和疲累,她都想就这么睡死过去算了。 云妈妈见此笑着道:“姑娘可还不能睡呢,这空着肚子也睡不踏实不是,妈妈这就去催饭。” 璎珞闭着眼有气无力的哼了声,云妈妈见她实在困顿无力便吩咐丫鬟们都出了屋子,想着就让她先眯上一会。 屋中静谧无声,璎珞瞬间神思便迷糊了起来,就在她眼见便沉沉陷入黑甜之际,却猛然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视线,一种危险感使得她浑身一个机灵,猛然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 璎珞扭头几乎是瞬间便捕捉到了站在屋角阴影处的一道黑色人影,她瞳孔一缩,张口便欲大喊,却又硬生生得将破口的声音又堵了回去。 她没有忘记,这不是前世了,在这个古代,女子的闺房进了男人,只怕一辈子就完了,更何况,还有个宋氏虎视眈眈要找她的麻烦,这事被宋氏知道,怕是不用明日宋氏便能让她暴毙而死。 那站在阴影处的人显然没料到一个闺阁女子竟然会如此警觉,他见璎珞连人影只怕都没瞧清便要喊出来,登时一惊,身影动了下,好在下一刻璎珞便自行又把声音压了回去。 黑影舒了一口气,暗道好险,后怕不已。主子对这位姑娘是个什么态度还不明确,倘使这位出个什么事,他可担待不起。 想着,那黑影也不敢多看坐在床上的少女,身影又往黑暗处退了下,方低声道:“苏姑娘莫惊,在下奉主子之命捎了几句话给姑娘,说完便走。” 璎珞闻言依旧警惕地望着那边,一声不吭。黑影似知道她在侧耳倾听,便道:“我家爷说,姑娘欺骗爷两回,爷却帮了姑娘两回,这一来一去姑娘欠爷多矣。爷有事须得离开穗州府,可这账却抹不去,爷希望在京城能见到苏姑娘,细细算算这笔账。苏姑娘若是敢嫁在这穗州,爷敢保证,定叫姑娘付出代价,叫苏府家宅不宁!” 那黑影说完,也不待璎珞反应,身影一闪就没了踪迹,璎珞眨了眨眼,那角落里分明没了人影,她揉了揉眼,使劲捏了捏脸颊,这才确定方才的一幕并非错觉,更不是什么做梦。 璎珞只气得跳下床,猛踹了床棱一脚,奔到八仙桌前倒了一杯茶,咕咚咚几下灌进去才重重扔了茶盏,一屁股坐在春凳上发起呆来。 那个黑影口中所言主子不用想便是那位叶公子,这人可真真是可笑,谁要他帮忙了吗,他自己多管闲事,窥人,还将账硬生生归到别人头上。再者说了,这次小厮的事情也就算了,上回苏瑛珍姐妹,明明是惹了他,他自己给自己出气,怎么也算帮了自己,那事儿和自己何干了? 便是这回小厮的事情也非自己所愿,那些小厮哪个在府中没个根基?他手段那么毒辣,将人家挖眼拔舌,这笔账,那些小厮的家人一准都要记在她们姐弟的头上,将来还不定要暗中使什么绊子呢。真以为他们姐弟是他啊,可以这样快意恩仇,随心所欲的。 更何况,什么叫希望在京城见到她,要是敢嫁在穗州府,就要她付出代价。这是在说宋氏要将她嫁给刘望山的事情,是叫她退婚的意思吧?! 可宋氏要她嫁,她能有什么办法,好吧,她确实有办法,可他凭什么管这事,凭什么觉得她就有法子了! 简直莫名其妙!蛇精病又犯了吧!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璎珞气怒非常,又倒了两杯凉茶,登时半点睡意都没了,想了又想,到底长叹了一声,闷闷地觉得和刘望山的婚事还是退了吧。 一来,刘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半点不了解,不能就这么冒冒失失就嫁过去,再来,有了今日的威胁,真若嫁了,她不担心苏府上下的死活,可却不能不担心苏景华。 有了决断,璎珞便又琢磨起如何让苏定文悔婚一事起来。 却说梅园中,苏定文发了一顿脾气便甩袖而去了,他离开,宋氏的几个丫头才敢上前,慌乱着将跌坐在一堆碎瓷烂汤中的宋氏给扶了起来。 就这么一会子功夫,宋氏的脸已经肿胀的老高,保养白皙细嫩的手掌也被碎瓷片刮伤了两道长口子,身上更是被热汤水烫伤了好大一片,好在菜饭从大厨房拎过来已经散了不少热气,没有起水泡。 饶是如此,宋氏的肌肤也被烫的一片血红,看上去浑身是伤,凄惨无比。 宋氏长这么大都不大知道痛的滋味,受过最重的伤也不过就是绣花针扎了手,今日被敬爱的夫君如此伤害,不仅仅是身上的疼痛难忍,更重要的是心中伤恨难言,有种痛不欲生之感。 她双眼红肿,面容呆板,任由高妈妈吩咐着丫鬟们给收拾好了坐在床上,整个人瞬息间便像是老了十多岁一般,再没了平日里容光焕发,姿容华盛之态。 宋氏正万念俱灰,外头却响起了小丫鬟的声音。 “二姑娘和六姑娘来了。” 听闻女儿来了,宋氏呆板的面容才像是被触动了,匆忙整理了下神情,吩咐高妈妈道:“你去亲自送她们回各自院子里,我这会儿不便见人。” 不管是为了宋氏和苏定文做父母的颜面,还是为了家宅安宁,此刻宋氏确实不适合见两个女儿。 高妈妈应了声,匆匆迎了出去。外头响起细碎的说话声,脚步声,接着又安静了下来。宋氏这才扑倒在枕被间呜呜咽咽得哭了起来。 心里的怨念和恨意若浪潮翻涌,她无法去恨自己五个亲生儿女的父亲,对苏定文只能怨怼,故此便将心中的滔天恨意都归到了璎珞姐弟的头上,一双被泪水洗刷的通红的眼睛中放射出阴毒的光芒来。 翌日,璎珞起身便听紫绸说,宋氏又免了姑娘少爷们的请安,璎珞心道宋氏昨日挨了打,只怕如今脸上的掌印要涨的似猪头了,又怎么会见他们这些儿女。 她早便料到了这点,也乐的自在,吩咐了云妈妈几件事便打发她去了,自己在西厢房中练起字来。 宋氏的免请安自然不包括亲生的苏瑛玥姐妹,昨日梅园里头闹的厉害,外院苏景华的小厮惨不忍睹的被送回来,更是像阵飓风一样传遍了整个苏府,下人们都战战兢兢,连带着苏瑛珍姐妹也惶惶不安,昨日夜里她们没能见到母亲,今日一大早天还没大亮便相携着到了正院,足比平日请安还早了尽一个时辰。伴读为妃 宋氏恐女儿担心,便让高妈妈迎进了两姐妹。宋氏脸上的伤倒不似璎珞想的那般高肿如猪,她摸了上好的伤药,经一夜已消了肿,可白皙的脸颊上五个大手印子青紫青紫的,却显得更加骇人了。 她身上的烫伤却因掩在衣衫中瞧不出来,饶是这般,苏瑛珍和苏瑛玥见之也泪水横流,惊吓不轻。 苏瑛珍抹着眼泪道:“母亲,到底是为什么,父亲怎么能发这么大的脾气,都对您动了手?不行,我也去问问父亲,他怎么能因为苏景华那孽种犯错,却惩罚到母亲您身上来!” 苏瑛珍说话间就要往外冲,高妈妈忙拉住了她,宋氏将苏瑛珍拉进怀中,亲自给女儿擦拭着眼泪,心中酸涩难言,道:“母亲没事,昨日的事情,也是将你父亲给气的狠了。你们不懂,那叶公子来头甚大,他的印象和评价对你们父亲很重要,一个弄不好兴许还要影响你们父亲的仕途。也是因此,你们父亲才发了脾气。母亲这脸也就是看着骇人些,其实并不疼,你父亲他平日对母亲和你们什么样,你们应该清楚。所以,千万莫因了这事儿和你们父亲生了嫌隙,抱怨父亲。知道吗?” 宋氏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会因为自己和苏定文的感情出了问题便挑唆着儿女和父亲生疏。她很清楚,只有苏定文疼爱她的儿女,对他们才是长久的依持。而且只有苏定文看中她所出的子女,他才会对她这个嫡妻多敬重。 倘若苏瑛珍和苏瑛玥姐妹对苏定文生了怨恨之心,慢慢的父女间越来越生疏,将来只会便宜的庶出子女,亏了的还是她们母女。 可惜就算宋氏使劲的为苏定文分辨,苏瑛珍心里却还是存了许多的不满,总觉得是父亲为了庶出的子女打了母亲。 昨日苏定文从内宅出去便下了禁口令,不准下人们嚼舌根。苏瑛玥虽然打听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清楚,若没有那个什么叶公子的插手,母亲不会惹的父亲暴怒。想到那人让随从将她丢进荷塘的耻辱,苏瑛玥眸中恨意闪动,久久难抑。 她半响回过神来,心知母亲不会让她们过问她和父亲的事情,便转移了话题,笑着揽了宋氏的手臂,道:“母亲,听说昨个儿祖母送信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氏松了一口气,点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大伯父家的莺妹妹过年便要及笄了,你祖母的意思是这江南穗州一带多出好绣娘,叫母亲好好踅摸两个绣娘带回京城,也好给你莺妹妹做及笄礼的礼服。” 苏瑛玥闻言感叹道:“早便听说大伯家的莺妹妹不仅生的美貌无双,更是才艺出众,气度端庄,和太子太傅家的谢三小姐被称作是京城双姝,最是得祖母的喜爱,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苏瑛珍却嘟嘴道:“我看未必,我不信莺姐姐再好还能好过了咱们大姐姐去。咱们大姐姐可是侯府的嫡长女,当年没出阁还被称作是京城明珠,连皇后娘娘都称赞不已,祖母不知道多疼大姐姐呢。” 宋氏所生的长女苏瑛琼容貌出众,气质温婉,精通书画,从小便养在定安候夫人的身边,当年没出阁时也算颇有几分名气。 宋氏听小女儿提起出嫁了的长女,一时脸色柔和了不少,笑着道:“你们都是祖母嫡嫡亲的孙女,哪个你们祖母也是一样的疼。” 她说着拉了苏瑛玥的手,道:“你及笄时,跟父亲母亲在外头,也没能好生操办,委屈了我儿,等回去母亲好好给你打一匣子首饰。倒是珍儿,后年也该及笄了,母亲一定好好为我儿操办,让我儿风光及笄。” 年后及笄的,其实除了京城安定侯所出的苏瑛莺外还有苏璎珞c苏瑛蓝和苏瑛紫,可宋氏却丝毫未曾想到自己这一房的三个庶女。 宋氏说着对高妈妈招手,高妈妈便捧了个紫檀木的雕花长盒子来,宋氏笑着道:“这些都是你们祖母专门按了京城时兴的式样给你们姐妹俩打的首饰,你们快看看。” 母女三个试着首饰说笑起来,宋氏勉强压下心头难过,暂时松快了一些。 落英院,璎珞正静静地坐在书案后练字。 苏定文作为恩科出仕的文人,自视饱读诗书,他的子女自然不能做斗大字不认的文盲。故此,自苏瑛玥六岁,便为她们姐妹请了西席,教几个姑娘读书习字,作诗绘画。 前一段时间,西席王先生因家乡老母六十大寿请辞回去祝寿,宋氏念着到了年下便要举家进京,故而便给西席先生备了一份厚厚的程仪,算是送走了王先生。 因念着在穗州不过就半年时间,便也没再另请西席,只等着回了京城后再说。 本主苏璎珞虽挨打挨饿,可宋氏许是恐西席先生将内宅之事说出去,有碍名声,故此倒是没有限制庶女们读书认字,苏璎珞也是跟着西席学习了的。 只是本主穿衣吃饭的问题都保证不了,自然也没那时间和闲情逸致读书写字,也只是认得几个字,会写罢了,一手字实在见不得人。 苏珞前世作为家族企业的掌舵人,为了磨练心性倒是狠练了几年的毛笔字,有空时便爱写上几张,而且还专门请过大师指导。如今她成了苏璎珞,不能突然间便写得一手好字了,故此这几日空了璎珞便躲在西厢房中习字。 云妈妈从外头进来时,她正将新写的几张字往火盆中投,见云妈妈挑帘进来,璎珞将手中最后一张纸丢进火盆拍拍手站起身来,回到书案后整理着笔墨等。 云妈妈上前低声道:“奴婢已经和看守内院小角门的杨妈妈说上了话,奴婢透了些意思,杨妈妈倒也意会,瞧样子,她是乐意为姑娘办事的。” 杨妈妈是看守小角门的婆子,从那角门出去就能通到外院的梧桐院。而梧桐院虽不是苏景华的院子,却是个空置的院子。只要璎珞能收买了杨妈妈到梧桐院去,她便能和苏景华在梧桐院中说话,小心些定然不会被人发现。 璎珞听了云妈妈的话眸中有了一点笑意,道:“看来老话说的不错,有钱能使鬼推磨呢。更何况,如今夫人惹恼了老爷,府中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看守小角门平日可没什么油水,杨妈妈会乐意也是意料之中。” 云妈妈也高兴的点头,道:“这下子好了,姑娘就能想什么时候见少爷,就什么时候见到了。” 璎珞便笑着道:“确实是个好消息,妈妈这两日多找杨妈妈说话,近日我便得见次弟弟。” 苏定文因怒了宋氏,连着几日都没有回府。之前苏定文恼了,不过是在外书房中宿着,如今竟是几日的不见人影,宋氏焦躁不安,更没心情对付璎珞姐弟,日日都忙着派人出府打探苏定文的行踪。 又过了两日,天气渐热,午后蝉鸣阵阵,空气也多了几分燥热。 宋氏草草用了几口午膳便没兴致的挥手令丫头们收了下去,自靠在东厢的美人榻上闭目养神,明月跪在榻边儿给宋氏打着扇子。刚扇了两下,宋氏便不耐烦的抬手夺了羽扇,兜头砸在了明月的脸上,怒道:“打扇都不会,越扇越热,要你们何用?!” 明月吓得脸色发白,忙额头点地,请起罪来。 宋氏本就各种郁结生了病,这几日因苏定文不着家,越发病的难受,药汁灌的一嘴苦味不说,嘴边还因为焦虑急躁出了一圈的燎泡,脾气也一日比一日暴躁。 这些天来小丫鬟们都躲得远远的,根本就不往正房这边凑,明月几个大丫鬟贴身伺候,没法躲避,只得承受着宋氏一日比一日的苛责谩骂。 明月跪着不敢吭声,宋氏却不解恨,一双眼睛盯着明月就欲起身,明月身子一抖,却在此时,帘子被打开,有脚步声匆匆进来,明心绕过了山水屏风,满脸轻快的禀道:“夫人,老爷回府了!” 宋氏双眸一眯,忙坐起身来,连声吩咐,道:“快,给我梳妆更衣,去催促大厨房收拾一桌家常菜,这屋子里怎么这么热,赶紧再添点冰,派人去请老爷过来,就说我有事相谈。” 明月如释重负,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欲上前搀扶宋氏,宋氏便咬了下牙,挥手道:“你和明心都下去,好好收拾一番,穿身鲜亮衣裳,将我赏给你们的首饰也都戴起来,叫高妈妈和明清进来伺候着便是,愣着干什么,快去吧!” 早先宋氏便透露出要将两人中一人开脸给苏定文的意思,只是过了这些日一直没有动静,明心和明月没想到如今老爷一回府,夫人竟就准备叫她们伺候老爷,愣了一下,被宋氏催促这才满脸羞红的退了出去。 宋氏眼瞧着两人扭扭捏捏而去,身段个顶个的垂柳扶风般鲜嫩,再望着镜子中日益憔悴苍老的容颜,片息间因苏定文归府的喜悦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满口满心的苦涩难言。 外头高妈妈听到动静却是飞快地冲小丫鬟翠儿招了招手,翠儿乖觉得跑到了跟前,高妈妈贴着她的耳朵吩咐道:“快去,寻了你紫绸姐姐,就说了老爷回府了,夫人打发了明心两个回屋梳妆。” 翠儿应了一声,转身碰跳着往茶水间转了一圈,便瞅了机会提着个小桶趁人不备出了院。 苏定文进了府门还未到中门便迎上了宋氏派去请人的大丫鬟明荷,苏定文既然已经回府了,便也没打算再和宋氏僵持下去。毕竟宋氏和他从小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又为他生养了五个孩子,是他的正妻,即便他再不满,也不会长期和正妻生分离心。 故此他只道去书房处理点事就过去,明荷忙喜气洋洋得回梅园报信。 苏定文到书房换了一身衣裳,梳洗一番便抬步往内宅走,刚过了垂花门,就见迎面一个娇弱扶柳的人儿提着个大食盒往这边走来。 一身浅碧色的湖稠褙子,一条月牙白素面罗裙,腰间系着条嫩绿流苏,满头乌发只松松挽了个髻,斜斜地插着只素银步摇。一身清爽素气的打扮,不仅没显得寡淡,反倒更映衬的那女子更加面容姣好,楚楚动人。恰如夏日午后的一缕清风,吹进了苏定文的心头。 苏定文不由目光一定,细细打量,却见这走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见两日在自己那三女儿处见到的丫鬟紫绸。 苏定文目光闪动间,紫绸已到了近前,恭敬得福了福身,苏定文收回目光,瞧了眼紫绸提着的食盒,道:“什么东西?” 紫绸忙细声细气的回答道:“是三姑娘为三少爷准备的一些水果,吩咐奴婢给三少爷送过去。” 苏定文想到那日苏景华露在外头的一身伤痕,面色难得柔软了下,点头道:“去吧,好好伺候三姑娘。” 紫绸忙应了又福了福身,许是大食盒有些沉,她一屈膝,身子竟是歪了一下,苏定文适时抬手扶了下紫绸的手臂,只觉触手一片的温软滑腻,恰如一方凉玉叫人爱不释手。 苏定文见紫绸瞬间双颊嫣红,不由轻笑了声,这才松开手,大步跨过紫绸往梅园去了。 他进了屋,宋氏已迎了出来,忙着屈膝见礼,苏定文随口应了一声,人已进了内室。 宋氏忙紧跟其上,两人在靠窗的大扶椅上并排坐下,便有丫鬟脚步轻悄地奉上了用冰镇过的时鲜瓜果,呈上了凉茶。 苏定文呷了口茶才看向宋氏,道:“药可都按时用了?怎么气色这般差?” 宋氏眼眶一红,忙忍了忍方道:“多谢老爷挂心,都按时用了,老爷瞧着也黑瘦了些,外头公务繁忙,可老爷也要注意身子,外头的吃住总是不如家里” 苏定文点头,却不耐烦听这些,问道:“丫鬟说你有事相商,是什么事?” 宋氏心下一堵却不敢表现出来,笑着道:“还是母亲送来书信一事,想为大伯家的莺丫头寻两名好绣娘绣明年及笄礼上的礼服。” 苏定文便摆手道:“这事儿你安排就是,不必和我说。” 宋氏咬了咬唇,起身走了两步便跪在了苏定文身前,哭道:“老爷,妾身真的已经知错了,以前都是妾身用人不明,管家不利,以后妾身定会好好照顾庶子庶女,将他们当亲出一般,再不敢苛待半分。” 苏定文却怒声道:“胡说什么!庶出便是庶出,怎可和嫡出一视同仁!你是想让言官弹劾我嫡庶不分,修身不正吗?!怎生越发糊涂了!” 宋氏身子一颤,心下却大大松了一口气,诺诺得道:“老爷教训的是,妾身会做好嫡母,宽和厚待庶出子女的。” 见宋氏面色苍白,人憔悴的不成样子,苏定文到底是软了心肠,亲自起身扶起了宋氏,道:“这便对了。” 两人坐下又说了几句话,宋氏方道:“姜姨娘常年病着,刘姨娘虽是老人,伺候的也经心,可如今四丫头也快及笄说亲了,她做生母的总要帮着张罗出嫁绣品什么的,总不能尽心尽力伺候老爷。老爷虽然还有两个通房丫头巧心要若雪,可她们两个也是不顶用的,一直不讨老爷的欢心。如今妾身也病倒了,老爷这后宅到底还是太单薄了些,明月和明心如今年纪正好,妾身想着将她们中的一个安排着开了脸,伺候老爷,老爷看如何?” 宋氏说着招手吩咐明月和明心上前见礼,两人明显精心打扮了一番,站在一起珠翠妖娆形同一对姐妹花。 苏定文扫了一眼,放在扶手上的右手动了动,上头仿似还有一股幽香环绕,这燥热的天气还是打扮清爽的人儿瞧着舒心,不由点头道:“她们两个都是你惯用的大丫鬟,你生着病,我岂能再夺了你身边伺候的人?罢了,还让她们伺候着吧。” 宋氏闻言心中先是一喜,接着又咯噔一下,心道难道老爷连安排妾室的体面都不给她了吗。 她正忐忑就听苏定文道:“我看就紫绸吧,她是高妈妈的女儿吧?我记得年纪也不小了,高妈妈跟着你也算劳苦功高,便算是你给她的恩典吧。” 宋氏登时便愣住了,半响她才勉强笑着道:“老爷看紫绸好,那便紫绸吧,这是紫绸的福气。说起来,紫绸那丫头倒是比明月和明心颜色还好些,难怪老爷喜欢。” 算起来,这还是自宋氏嫁过来,苏定文头一回主动要个女子,往常的几个姨娘都是宋氏安排谁就是谁,宋氏最后还是没忍住说了两句酸话。 岂知她话音还没落,苏定文便丢了手中茶盏,冷声道:“你若不愿意便莫作势与我纳妾装这个贤惠,我也不是那好色贪花之人。” 宋氏哪想到不过说了两句,苏定文就恼怒成这样,一时间气的脸色涨红,苏定文却又冷哼一声站起身来,道:“你这院子里的二等丫鬟都是紫字辈,和五丫头名字相冲,以后统改成青字辈,青绸以后便叫青绸,改口唤青姨娘吧。” 言罢,一甩袖子人已大步而去,宋氏死死咬着唇这才未曾痛哭出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2 三姑娘要定亲 一个时辰后,高妈妈便拉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青绸跪在了宋氏的面前,青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抬不起头来。高妈妈按着女儿的头,自己也使劲地磕头,道:“夫人,奴婢是您的陪嫁妈妈,如今事情却出在了我这女儿的身上,奴婢没脸见夫人了,请夫人惩治奴婢母女。” 青绸也哭着磕头,不停得道:“奴婢也不知道老爷为什么单指了奴婢,奴婢就是今日去给三公子送瓜果碰巧遇上了老爷,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奴婢真不知道为什么,呜呜,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自绝谢罪,请夫人原谅奴婢的老娘,娘对夫人一片忠心啊。” 青绸说着,猛然起身便往旁边的墙上一头撞去,明月就站在旁边,眼疾手快便抱住了青绸的腰,青绸挣扎不已,两人拉扯起来。 宋氏看着鬓发散乱,双眼红肿的青绸,目光阴晴不定。她知道高妈妈这半年都在给青绸相看府中的小厮,前段时日高妈妈还说看中了几个,想等她空了,让她帮忙给青绸掌掌眼,青绸也一直老实的很,从不穿红戴绿,涂脂抹粉,也从来不主动往老爷身前凑,青绸不愿意当姨娘,她是知道的。 这事说来还是老爷起了心,也兴许是老爷为了敲打她,不愿收用她安排的人选,又因为今日恰好就瞧见了青绸便顺口提了青绸。 老爷并不痴迷美色,青绸虽然长得好,可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想来要勾引老爷,迷了老爷的心也是难事,更何况青绸也就是刚刚离了梅园,她也没机会勾引老爷。 此事还是凑巧了,是青绸命该如此。 宋氏想着,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也放下心来,莫说这事她认定青绸母女未曾背叛她,便是她怀疑了,此刻也不能将青绸如何,更不能眼看着青绸撞墙。 故此宋氏一拍桌子,道:“好了,大喜的事情撞什么墙。行了,我还不相信你们母女吗,高妈妈快起来吧,青绸也到我身边来。” 青绸和高妈妈似被宋氏吓到,忙忙安静下来,青绸近前,宋氏拉了她的手,轻拍着道:“我知道你是想嫁出去做正头娘子的,可如今老爷既看上了你,你便觉委屈,也得认命,往后且莫再说撞墙自绝这样的傻话,老爷不喜,夫人我也不喜。好好伺候老爷,伺候的好了,我重重有赏。” 说罢又吩咐明月去拿首饰盒,要亲自给青绸选几样首饰,青绸抽抽搭搭地委委屈屈答应了宋氏。高妈妈又趁机上前,好生表了忠心,既然已给青绸抬了姨娘,宋氏念着苏定文正恼自己,事情已然如此,便想将事做的圆满,也讨苏定文一个好,还能拉拢施恩给高妈妈母女,叫她们以后更为忠心。 故此当夜宋氏还为青绸摆了几桌席面,让高妈妈招待府中有身份的奴才们吃了回就酒,算是给新抬的青姨娘脸面。 青绸风风光光成了姨娘,苏定文当夜便歇息在了新抬的青姨娘的院子里,而一肚子难受委屈愤怒还要死撑贤惠面目的宋氏当夜折腾了一晚上,正房的灯也一夜未熄,第二日一早丫鬟便忙着去给宋氏请大夫,宋氏彻底病了。 苏定文纳了青绸便算和宋氏暂时和解了,除了日日留宿在青姨娘处,每日到也到正院用上一顿午膳。青绸对宋氏也毕恭毕敬,每日一早就到梅园里侍奉宋氏汤药。 宋氏眼瞧着青姨娘被男人滋味过,越发娇媚动人的面容,心里跟塞了几大块石头一般,怎么都通畅不了。 她几次三番不许青绸再来侍疾,青绸当面恭敬应下,翌日照样前来请安。宋氏虽为此疑心,又堵心,可看着青绸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模样又觉是自己多心。 青绸似根本不明白每日出现在眼前对宋氏是多大的打击一般,宋氏骄傲,让她明着和青绸说原因,她也无法拉下脸来,直到苏瑛珍指着青绸怒斥了一回,青绸才似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一般,哭着离开,再也没主动往正房立规矩。 这般过了大半个月,宋氏的病才慢慢地好转,眨眼已经是盛夏时分,苏府好像又回到了以往的平静时光。可只有宋氏自己清楚,有些事再也不一样了,以往她和苏定文夫妻用膳,总有淡淡的温馨气氛在屋中弥漫,可如今夫妻对视间却只剩下了说不出的隔阂和疏离。 甚至有时候她都无法直视苏定文的眼睛,怕从中看出冰冷和不耐来。短短两个月时光,宋氏整个人都没了以前的年轻风采,老态了不少。 这日清晨,宋氏刚刚打发走了回事的婆子们,明月便快步进屋禀道:“夫人,刘府来了个管事妈妈,说是奉他们家姨奶奶的命来给夫人送自家庄子上产的新鲜瓜果。” 宋氏闻言双眸一闪,笑着摆手,道:“刘大人是咱们老爷的上峰,刘府的人怠慢不得,快请进来。” 片刻便有一个穿着深褐色褙子的婆子被带了进来,见过礼寒暄了几句,婆子便道:“夫人也知道,我们府上,自打夫人过世,内宅便也没个能主事之人,我们姨奶奶虽是得老爷的宠,勉强接管了中馈,可这和各府来往却不是一个妾室该做的事。我们姨奶奶是个本分人,只盼着我们家大人赶紧续弦,迎娶了贵府的三姑娘,好将这中馈内宅整个都交到三姑娘手中呢。” 宋氏听了这话便知是那刘望山吩咐小妾来催婚了,之前两府也说好了,过了宋氏的寿辰便忙此婚事,只可惜宋氏寿宴搞砸后,宋氏便被各种糟心事缠身,竟是一时半刻没顾得上此事。 如今刘府催上门来,宋氏只觉这些时日,晦气事总算是过去了,喜事总算上了门,她忙笑着道:“是我疏忽了,早该派人去府上去走动的,你回去替我谢过你们姨奶奶,就说这个月二十三日便是嫁娶的黄道吉日,我在府中恭候贵府来人。” 那婆子一听,自然知道宋氏这是让她二十三日来换庚帖,眼见还有半个月,便眉开眼笑得应了,也不多打搅便告辞而归。 而璎珞自打手中有了银子便没少打赏各院的小丫头,经过这些时日早已不是刚穿来那会儿的孤立无援。刘府来人一事很快便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虽不知刘府的下人具体和宋氏说了什么,可璎珞只猜也知道刘府下人是来做什么的。 宋氏巴不得她这个庶女早早嫁过去受苦,通房丫头都已经给她买好了备着多时,自然只有答应的道理。 念此,璎珞吩咐高妈妈道:“你今儿傍晚从角门出去寻弟弟,将我的吩咐传给他,让他这两日就行动。” 高妈妈闻言神情一肃,点头应是。 到了傍晚摆饭时辰,高妈妈便悄然出了落英院避开人往二门的西角门去,杨妈妈打开角门,高妈妈闪身出去爬到梧桐院一处高亭上,在亭角一处不显眼的地方系了条红布条。 片刻便有脚步声沿着亭前花道接近,高妈妈飞快拽了红布条迎了上去,果见苏景华一身青绸长衫四处留意着走了过来。 两人躲在了一处花木间,凝神听了听动静,见无人发现,高妈妈才道:“前几日姑娘给了少爷五十两银子叫少爷偷偷在府外买两个得用的机灵人,少爷可办了?” 苏景华笑着道:“今年收成不好,人市上卖身的价贱,我挑了三个人,一个十四岁少年叫王聪,家里头原是做小买卖的,去年赔了生意,父亲因催债的相逼一病不起,没熬过走了,家资都贱卖抵了债,不得已便出来自卖,这王聪以前跟着父亲跑过买卖,人很灵活,瞧着也老实。” 见高妈妈连连点头,苏景华大松了一口气,继续道:“还有个三十来岁的,叫陆忠,本是给一商户人家管着个药材铺子,那户人家去年举家南迁回了老家,陆忠不大愿意离开家乡,便自赎了身,自己开了个小糕点铺子,因没人撑腰,没几个月便被人挤兑地倒了,觉得生计艰难,索性又思量着卖身寻个东主,我打听了下,这人的名声还不错,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也算是精干,便也买了下来。” 高妈妈闻言笑着道:“少爷果然是长大了,这两个人都卖的极好。” 苏景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又道:“还有个二十来岁的汉子叫马六,原先在镖局里头跑镖的,会些粗浅的功夫,因是年纪大了想要娶妻生子,便想卖身换点银子筹了聘礼,这人说话办事也都很是利索。这三个人一共也就花了三十八两银子,姐姐给的银子还剩了不少,我便自作主张另赏给三人一人三两银子好安家。” 苏景华说着脸上一红,有些忐忑的瞧着高妈妈,这到底是他头一次自己办事,总怕有负璎珞的期望。 高妈妈到是连连点头,道:“姑娘要是知道小少爷将事情办得这么妥妥的不定多高兴呢。” 苏景华腼腆一笑,随机忙抓了高妈妈的衣袖,道:“我门房上的小路子说今儿刘府来人了,姐姐到底有什么办法叫父亲同意退亲啊,有了这几个人帮忙真能办成这事儿吗?” 高妈妈便拍拍苏景华的手安抚道:“少爷别急,今儿妈妈便是为这事儿来见少爷的。” 见苏景华瞪着眼睛竖耳倾听,高妈妈道:“少爷让那三个人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叫这穗州府的茶寮戏院都知道夫人要将姑娘定给老爷的上峰做继室,叫人们都议论那刘大人已是六十高龄,能当咱们老爷的父亲了,再添油加醋的说说咱们府上寿宴发生的事。还有,老爷虽是科举出身,又是侯府嫡子,可还要卖女给上峰行人情博高位。尤其是广延街上的清铭茶楼,老爷的幕僚白先生和万先生听说每日清晨都要过去喝茶的,务必要将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两位先生的耳朵里去。” 苏景华听的面色凝重,道:“这些流言蜚语真能影响到父亲,让父亲改了主意吗?” 高妈妈却是一笑,道:“姑娘说了,老爷今次回京如无意外,必定是能擢升的,这回事倘若穗州城中百姓非议老爷行贿上峰,卖女求荣,不定便会弄的到手的差事鸡飞蛋打,到时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老爷是个谨慎人,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有了这满城的风言风语也会毁了这门亲。” 苏景华越听眼睛越亮,高妈妈见他都意会了,便又嘱咐道:“这事儿不急,宁可慢慢的引导人言,也不能操之过急露了痕迹,到时候老爷定要查这些风言风语的来头,可不能给老爷抓了尾巴。” 苏景华连连点头,保证道:“妈妈放心,我省得,妈妈回去只管叫姐姐安心。” 云妈妈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两人也不敢长久的说话,便各自散开。云妈妈从角门进去,绕到园子里走了半圈才转回了落英院。 璎珞听了高妈妈的回话,对苏景华买的三个人也是极为满意,笑着点了头,道:“我就说,我苏璎珞的弟弟怎么可能是扶不起的阿斗,万万不能啊。” 高妈妈见璎珞一脸得意,也高兴的点头称是。 璎珞因安排好了此事,这夜睡的便格外踏实,哪里想到她翌日刚起身用过早膳去给宋氏请了安,出了梅园苏瑛紫便追了上来,笑着道:“三姐姐等等我,好久没到三姐姐那里去过了,可否去讨杯茶喝?” 宋氏因为亏待庶出子女受苏定文冷落,这些时日不仅宋氏对庶女们很是宽厚,连带着也约束了苏瑛珍姐妹对璎珞几人也和颜悦色了一些,近些时日璎珞几个庶女的日子过的颇为轻松。苏瑛紫不时便会到璎珞的院子中坐坐。 见苏瑛紫追上璎珞,两人手拉着手有说有笑,从梅园请安出来的四姑娘苏瑛蓝不由挑着眉梢冲二人讥笑,道:“有些人得罪了神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倒霉呢,可笑还自以为是,洋洋得意,更好笑的是,有些人还上赶着去抱大腿,也不怕抱错了回头一起摔个狗啃泥。” 说罢,苏瑛蓝便掩着嘴嗤嗤笑了起来。 苏瑛蓝生的肖她的生母刘姨娘,娇小甜美,只可惜这一笑之下,眉眼间全是尖酸刻薄之相,生生丑了三分。 她的生母刘姨娘是宋氏的陪嫁出身,是宋氏安排给苏定文的妾室,因此和宋氏也算亲近几分,加之苏瑛蓝惯常跟在苏瑛珍身后不遗余力地拍马屁,故此以前在苏府的庶女中她也算头一份。 且苏瑛蓝也一直以此为荣,每每跟着苏瑛珍欺负璎珞,嘲讽苏瑛紫,好似踩着她们,她便能高贵几分。 璎珞闻言不过挑了下眉,懒得搭理这种小人,倒是苏瑛紫回头淡淡的道:“有些人日日抱着神佛,也没见得就得了神佛青眼,如今还不是只能和咱们姐妹一处说话。” 宋氏所出的苏瑛珍和苏瑛玥此刻请过安后自然要留在梅园中和宋氏亲香一番,苏瑛紫这话是讽刺苏瑛蓝日日拍马屁,此刻照样和她们一般被宋氏赶了出来。 苏瑛紫听的一脸涨红,冷哼一声,带着丫鬟怒气腾腾地打前走了。 璎珞无语地瞟了眼苏瑛蓝的背影,笑着拉着苏瑛紫的手道:“她是个蠢的,你理她作甚,走,我昨儿刚去园子里摘了些新鲜的青杏,想自己腌渍些杏脯,我头一回做这个,你也帮我瞧瞧怎么能腌的酸甜可口。” 苏瑛紫点头,两人说笑着回到落英院,进了西厢房,高妈妈看着丫鬟上了茶便打发了她们出去,自己又搬了个小杌子坐在窗户下做针线。 自从苏定文发火,宋氏变老实,青绸做了姨娘,紫菲和紫嫣两个也收敛了不少,再加上高妈妈时不时给两人点打赏好处,两人不知道璎珞银钱的来路,只当是璎珞得了苏定文的青眼,苏定文给的私房银子。 见璎珞得了苏定文的高看和宠爱,两人对璎珞便多了几分忌惮,近日倒也老实。 见下人们都退了个精光,苏瑛紫也不多寒暄试探,凑近璎珞道:“我听说刘家来人催嫁了,三姐姐是怎么想的?” 苏瑛紫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日她主动要来落英院,璎珞便猜定然是有事,可也没想到竟然是为这个。眼见苏瑛紫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切,璎珞心中一暖,握了苏瑛紫的手,道:“有五妹妹这句话,以后五妹妹便永远是我苏璎珞的亲人!” 苏瑛紫闻言不由神情一震,反握了璎珞的手,道:“我们本就是亲姐妹啊,三姐姐也永远是我的姐姐。” 她说罢又凑近了一些,咬唇道:“那个刘望山三姐姐可千万不能嫁!” 璎珞挑眉瞧向她,苏瑛紫面上一红,道:“姐姐也知道,我姨娘以前是清倌人,如今虽是嫁进苏府多年,可和外头两个要好的姐妹还有点联系。其中有一个姐妹自赎了身后正给我们管着外头那间绣铺,这个绣铺每月都是通过给咱们针线房送绣线将账本夹带进来。那日刘府来人,正巧那绣坊的刘姨送账本进府。她刚好就听说了三姐姐和刘望山欲定亲的事儿,这个刘姨在楼子里呆的时间比姨娘可要久的多,前两年才刚赎身出来,故而有些个肮脏事儿也知道的比一般人多些。她说那个刘大人”极品校花妹妹 璎珞正听的起劲,苏瑛紫却顿住了话,整张脸都有些泛红,从腰间摸出了一张纸条来塞在了璎珞的手心里,低声在璎珞耳边道:“反正就是有些个不好,你晚上等丫鬟们都歇息了,偷偷躲在被窝里打开纸条一瞧便明白了。” 她言罢整个人似都不自在了起来,竟也不多坐了,站起身来就要离开,璎珞也不多留人,将苏瑛紫送出了院子。 她回转屋中便打开了苏瑛紫给的那张纸条,打开一看便有些傻眼。眨了眨眼才确定没有瞧错,却见上头写着两个大字“不举”,许是怕她不明白,另在下头还写了几个小字批注。 “即生不出孩子。” 璎珞愣了片刻,蓦然笑出声来,这苏瑛紫瞧着也是个精怪的,不想竟害羞至此,就这么两个字不好意思说出来也就算了,还嘱咐她半夜没人时候躲在被窝里头偷着看,真真是可爱。 璎珞笑过之后,又蓦然一愣,随即眸中闪过狂喜,有种人在家中坐,突然天上就砸下块大馅饼来的感觉。 她就是愁苦着不知刘府的情况,这才考虑再三放弃这门亲事的,如今既然这刘望山不能人道,她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嫁过去她就立马能得到自己渴慕的清净日子啊。 有些男人就是因为不能人道才越发喜欢将美貌的女人抬回家中放着,令其独守空房,一方面掩盖其残疾的真相,叫外人羡慕嫉妒。另一方面看着女人寂寞如花的凋落也能满足其变态的扭曲心理。而这个刘望山,只听说他没有子嗣,却不闻他的内院不停死人什么的,他那元配听说也是生病多年后来无治而亡的,这便说明这个刘大人没有因身体缺陷而凌虐他的内院女眷,不过是娶回去空扔着而已。 这简直就是为她苏珞量身打造的美好姻缘啊,若是放过了,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苏珞想着立马就有了决断,叶宇轩的警告此刻早便被她踢到了脑后。一来,她不自恋,不认为就那么两面之缘,就能让贵公子怎么惦记着她,再来当要想的东西触手可及时,她从不会因担忧未知的事情而思前想后,放弃去获得。 像是叶宇轩那样的贵公子,璎珞自认见的多了,不过是吃了她的暗亏,心中不服气,贪个新鲜,她真若嫁了刘望山,他还真能从京城杀到穗州府不成?再说,过上一段时日有了更新鲜的事,新鲜的人吸引住了注意力,指不定连她是谁都忘到脑后了。 至于苏景华,倘使她嫁在这穗州府,自然也要想个法子将苏景华留下来,宋氏一直视他们姐弟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苏定文也不在意苏景华这个庶子,想让苏景华留下来想来并非什么难事。 至于回了京城的苏定文宋氏等人,璎珞根本就不甚在意,也就是一个苏瑛紫,可那叶公子再怎么生气报复想必也不会报复到一个小小的庶女头上。 至于找宋氏算账什么的,璎珞还巴不得呢。而且什么事情都没有她自己的悠闲清净日子来的重要。她只有早早嫁人才能早日脱离这憋闷的后宅,只有嫁给刘望山这样的人才能早日经营自己的势力。 那刘望山已经很老了,古代人六十岁已是高龄,兴许哪日她便成了寡妇,等那时候她也有了自己的势力,也许有一日过的孤单了,她还可以考虑再嫁,找个老实的人生上个孩子。 但绝不是现在,等着再度成为联姻的工具,错过刘望山,谁知道下次宋氏和苏定文会给她找个什么样儿的。 璎珞越想越兴奋,直在屋中快步走了几圈便往外冲,急急忙忙得喊着,“云妈妈,云妈妈!” 云妈妈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自己姑娘这般喜形于色的模样了,眼见璎珞边叫边奔出来,眉梢眼角都是喜色,云妈妈忙随着璎珞进了屋,就听璎珞吩咐道:“你快想办法去见弟弟一面,一定要赶快,让他停下那件事,千万别再让人四处传我要定亲的那件事情了。快去,快去!” 云妈妈听的一呆,随后焦急地道:“这是怎么说的?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璎珞急道:“妈妈快去,照我说的做便是,我有分寸的,来不及和妈妈多说了,难道我还能害了自己不成?” 云妈妈见璎珞实在着急便也不敢再多耽搁,忙应了声转身去了。 璎珞焦急得等待着,直等到云妈妈回来听闻苏景华那边还没来得及行动,她才长出了一口气倒在床上美美地滚了两个滚,趴在凉凉的竹编床垫上吃吃笑着畅想起嫁人后的美好生活来。 过了两日,云妈妈见璎珞整日美滋滋的练字,逛园子,早晨起来,晚上睡前还把自己个儿关在屋中打上一套什么健体的拳,可却就是不再提毁亲这码子事儿,且她每次提起此事,都被璎珞各种借口敷衍过去,云妈妈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这日傍晚将璎珞堵在房中,非要问个清楚才行。璎珞见拖延不过了,索性摊了摊手道:“实话和妈妈说,我就是准备什么也不做了,等着嫁给那刘大人了。而且,这刘大人,你家姑娘是嫁定了!” 云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呆了半天才慌里慌张得去捏璎珞的脸,道:“姑娘这是中的什么邪,说的什么胡话!啊?姑娘这到底都想些什么呢?这是怎么了!先前姑娘为了不嫁给刘大人,连上吊都干出来了,险些就那么去了,如今怎么又喊着要嫁,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那刘望山都能当姑娘祖父了,姑娘嫁过去能有什么好的,能过几天的好日子!” 云妈妈眼见泪水都急的流了出来,捏着璎珞的肩头不停的摇晃,似要将她糊涂的姑娘给摇醒过来。 璎珞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抚着云妈妈的背轻轻拍着,道:“妈妈别急别恼,且听我慢慢说,我都想的好好的,真不是在胡闹。” 云妈妈勉强压抑住翻涌的情绪,大力摸了一把眼泪固执得盯着璎珞,道:“好,妈妈倒要听听姑娘有什么话可说,就要这么葬送了自己的一辈子!” 璎珞盘膝坐好,拉着云妈妈在床上坐下,才道:“妈妈,你也看到了,咱们夫人是老爷的嫡妻原配,有是老爷青梅竹马的表妹,这感情之深不是寻常能比得的吧?夫人为老爷生养了两子三女,可以说个个出色,老爷也敬重夫人,出去谁不说老爷和夫人伉俪情深,令人艳羡,可是妈妈觉得夫人的日子过的顺心吗?光是这苏府中就不知道葬送了多少的冤魂,且不说那些个丧命的妾室,只怕连小生命就有好几条。我有时候躺着睡不着就会想,不知夫人夜半时分想到那些葬送的人命会不会彻夜难眠,尤其是双手沾满了血腥,自己所为的那个男人还躺在别的女人身边软玉温香,到底又有什么意思呢。” 见云妈妈着急欲言,璎珞拍拍她的手,又道:“妈妈且听我说完,这样的人生太无趣太凄凉了,我不想这样,而且要我因争宠巩固地位就去取别的女人和孩子的命,我真的做不来。可不这样做,可能就无法在内宅立足。我就会陷入两难之地,我怎么能让自己走上那样的绝路呢,妈妈。” 璎珞说着面上露出坚定之色来,双眸绽放出奇异的明光,若骄阳穿破云雾的一瞬灿烂,道:“我要的日子一定要是悠闲的,舒心的。而这些嫁给那个刘望山都能得到!妈妈不知道,昨日五妹妹来给我说了一件事,那个刘望山他不能人道,既然是这样我嫁过去也没那么多争风吃醋的事,也就不用打理他的内宅,更不用没良心的残害别的女人和孩子。那个刘望山今年已经快六十了,他没几年活头了,等他没了,我真要觉得孤单改嫁就是了,咱们大丰改嫁的妇人且不少呢。而且刘望山只怕过两年就该致仕了,这当官虽然好可一个弄不好就要抄家灭门,多吓人啊,嫁给这个刘望山就要保险的多。” 云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脸上一阵比一阵惨白无色,直到璎珞说罢,她才猛然摇晃着璎珞的肩头,道:“我看姑娘真是中邪了,姑娘这和出家又何差别!” 璎珞摇头,忙道:“这怎么能一样,出家的日子青灯古佛,多少凄苦,我这样丫鬟环绕,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能偷偷在外头做点小买卖,挣些脂粉钱,等如愿当上了寡妇,咱们就挑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买个庄子,想四处游玩了,就四处晃荡晃荡,冬日登高看雪,夏日入林打渔,多么自在啊。我不是说了,等一个人腻味了我会找个老实人让他入赘的。” 云妈妈恨的抬手就给了璎珞一下,闷闷得打在她的脊背上,又哭道:“姑娘这说的什么疯话,老爷有三个少爷呢,哪里轮得到姑娘招赘!啊?!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璎珞不由咬着唇,双眼瞬间汪出一滩泪来,使出了杀手锏,哆哆嗦嗦地道:“实话告诉妈妈吧,就是咱们府上前些时日住着的那位叶公子,这回在普济寺我撞上了,不仅撞上了,我还一不留神就打了他一顿。他现在因有要事离开了穗州府,可他撂下了话,说是等进了京城就叫我求死不能。妈妈,那叶公子就因为二姐姐去给他送膳食便将二姐姐丢进荷塘里,我一个庶女,他要捏死我更是不费吹灰之力,所以我不敢跟着老爷进京了,说什么也得赶紧嫁进刘府不行,妈妈放心,我若留下定然也会想了法子让弟弟也留下来的。” 云妈妈见璎珞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不禁便相信了她的话,事关璎珞的生死,云妈妈自然就松动了许多,璎珞又细细的劝解分析,陈述利弊,云妈妈到底心事重重的不再反对。 说服了云妈妈,璎珞大大松了一口气,只等着定亲。她却不知道,与此同时的川西一处鹿砀山上,也有人正讨论着她的这门亲事。 川西一带前几年来异常干旱,致使收成奇差,匪患为祸,川西知府报了朝廷,朝廷却没当一回事,只勒令当地官府剿匪。 这两年越剿越多,甚至还发生了匪贼攻击官府的事情,这才令皇帝震怒,恰前些时日靖王世子秦严犯了事,弹劾的奏章都快淹没了皇帝的龙案,皇帝便将其杖责五十,令其领兵到这川西之地剿匪将功折罪。 大丰北边有北耀国年年进犯,秦严十六岁便统领疆西军,当年首次出征便奇袭了北耀繁华重镇飞云城,揭开了大丰国与北耀国战争反败为胜的序幕,此后八年,他镇守北地,十战十胜,收复了早先失去的大片疆域,使得北地疆土稳固,百姓安宁。 北耀人历来能征善战,秦严既能领出一支钢铁无催般的疆西军,自然不将几个匪贼看在眼中,他誓师出了京城便秘密离开剿匪大军去了穗州,忙完了穗州之事,这才快马加鞭赶回军营。 不过月余功夫,手下能将已经领兵将四处流窜的匪贼都驱退,尽数堵在了这鹿砀山中。 官兵将群山几个出口都围堵了起来,也已围困了数日,预测匪贼已快弹尽粮绝,正准备明日天亮便发起最后的总攻,将其一举消灭。 山中的暮色总是来的早些,天际晚霞还拖着长长的余晖,扎营的山谷已夜色沉沉,营地中早便升起了点点篝火,巡营的士兵也执着长枪脚步肃杀得来回走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位于营地正中的帅帐附近却格外安静,连巡营士兵都远远避开,不敢靠近,只因谁都知道,秦少帅最是喜静,且武功高强,莫说有兵士严阵以待,随时警惕地拱卫在四周,宵小之辈根本无法接近帅帐,便是有人自持武功高强靠近了,也是羊入狼口,秦少帅几下子估计着也就亲自收拾了。 更何况,没见大帐外还卧着一头凶残的狼吗? 啸月静静躺在帅帐外的空地上,卷曲着身子,懒洋洋像只大狗,猛然间它倏地睁开了眼,幽绿的光在夜幕下闪动着令人骨寒的冷意,浑身的毛发也一瞬竖直。不过很快的,它又甩了甩脖子,趴在前爪上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在同时一道灰色的身影掠进营帐,单膝跪在了帐中长案前。 案后秦严穿着身宽松的家常直缀,一头乌发只高高束起,也未用金冠玉簪,只拉了条黑色缎带随意扎着。正反复试用着兵器处新研制出来的袖弩。 帐中多了一人他也未曾抬头,重新在箭槽中上了箭,猛然抬手便朝跪着的人影射出。 破风声响起,影七身子陡然一个鲤鱼打挺,若鹞子般腾上了半空,嗖嗖嗖三声,小箭尽数自他腾飞的脚底穿过,当当当的射进了帐篷北面的一张梨花木矮几中。 秦严蹙了下眉,道:“发箭速度倒是比前次快了些,事情办的如何了?” 秦严从穗州府过来,却将影七留在了穗州善后,影七闻言退到了秦严身边,沉声道:“一切顺利,小公子一切安好。” 秦严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像是没有察觉影七的欲言又止一般。继续摆弄着那小巧的袖弩,影七飞快地抬头瞟了眼自家世子爷,垂下眸子,眼珠闪了下,到底开口,道:“因小公子身在穗州,世子爷令属下们严密关注穗州各官员府邸,属下回来时,穗州通政使刘望山刘大人正在忙着迎娶继室,说是要在本月二十三换庚帖,刘望山要续娶的正是苏定文的庶女苏三姑娘。” 影七说话间余光一直留意着自家世子爷,却见他最后提及苏府三姑娘时,世子爷一直摆弄弩箭的手终是顿了一下,影七心下暗暗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算是做对了。 帐中半响没什么声音,秦严的手也就顿了那一下便又如常地拆分起了弩机来,正当影七怀疑方才是自己瞧错了,心下有些忐忑时,就听秦严道:“李桂庚这会儿人已快到穗州府了吧?” 影七愣了下才忙躬身道:“李大人上个月末从泾川路往穗州府走,算算日子,这两日正该到穗州。” 秦严点头,沉声道:“传爷的吩咐,让李桂庚好好查查穗州通政使刘望山。” 影七闻言心下一震,沉沉应道:“是。” 秦严目光闪动了下,脑海中又闪动起一张芙蓉面来,苏三姑娘她两次两帮,她那嫡母委实阴毒,竟然要将她推进火坑,于情于理他都给帮她这一回。 只是如此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3 一波三折亲事黄 璎珞做梦也没想到,仅仅见过两面,连长相她都没瞧见的秦严会插手她的婚事,自打从苏瑛紫处知道了刘望山的隐疾后,她便在数着日子盼着早日定亲,也好叫她早日脱离苏府这个牢笼。 穗州一带自月初开始便雨水不断,璎珞每日除了去给宋氏晨昏定省,连园子也去不得了,整日就闷在落英院中,习字看雨,定亲似乎成了她这些天里唯一的期盼和乐趣。 她这一等便是十来日,这日一早天空难得的竟是停了雨,东方慢慢露出些许红光来,眼见就是一个大晴天,璎珞心情大好,用过早膳便又打发了小丫头草儿到前院玩去。 这样刘府倘若今日能来人,她便能第一时间知道。璎珞这边尚未等到刘府来人,那边宋氏的梅园高妈妈却慌慌张张,面色不佳的进了院子。 在院中扫洒的小丫头们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垂首着给高妈妈行礼,高妈妈平日还点头叮嘱她们两声,今日竟是脚步不停,目光都没扫她们一眼便急步过去直冲正房了。 小丫鬟们一见她那模样便知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多半是不好的事情,登时便心有戚戚,敛声屏气了。 高妈妈上了台阶,到了正房帘外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内心的波动,打起帘子进了屋。 房中宋氏正指点着明月和明荷将她的几匣子陈旧的金首饰清点出来好送到首饰铺子融了重打制成时新式样,备着进了京出门做客时戴着给各府小姑娘们做见面礼。 见高妈妈进了屋,老脸紧绷着,显然是有事要说,宋氏将手中捏着的赤金步摇随手扔进旁边的一堆首饰中,道:“出了什么事吗?” 高妈妈抿了抿嘴,面色又几分发白,张口却道:“夫人,方才前院刘管事来报,刘宅昨夜被抄家了!” 宋氏闻言半响都没反应过来,待将高妈妈那话又在心里过了两遍才猛然一捏扶手,道:“刘宅?哪个刘宅?” “就是夫人想的,通政使刘望山刘大人被抄了家了。”高妈妈有些急促地道。 宋氏的眸子猛地一缩,面色也微微泛起了青白之色,连收拾着首饰的明月二人也大气不敢吭了。 宋氏半响才舒了一口气,道:“怎么回事,先前半点风声都不曾听到,怎么突然就被抄家了,啊?老爷呢,老爷可出府了?” 高妈妈忙回道:“听说是皇上派的钦差大臣巡视京南三路,七天前钦差就到了咱们穗州府一直密而未宣,说是以客商的身份就住在穿云客栈中,昨儿夜里突然发作便抄了刘大人的家,听说刘大人已经被关押了起来,只等钦差巡视完押回京城发落呢。” 宋氏听的大热天冷汗直冒,想到前几日还和刘府有往来,更是心头噗通通直跳,就听高妈妈道:“这下三姑娘的亲事怕是不成了,夫人筹谋了这么久” 高妈妈惋惜的话尚未说完,宋氏便低斥道:“糊涂!辛好这门亲事没成,不然万一牵连了老爷,那可如何是好。当务之急不是那小贱人的死活,而是千万莫被钦差查到了咱们府上,你去,快约束好府上下人们,给我下严令,这些时日谁若敢在外头惹事,统统一顿板子发卖出去。咱们府上从今日起,缩减用度,不必要买的东西便少采买,都给我警醒着点,还有,老爷回来了马上来禀,快去!” 高妈妈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不过一个时辰后,苏瑛紫走在前,丫鬟蔷薇挽着个针黹篮子,里头放着绣线,花棚等物进了落英院。 “五姑娘来了。”紫菲正站在院子中看着小丫头收拾院子中因连日落雨而零落的花叶,见苏瑛紫进了院子也不很惊讶,只因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璎珞在屋中听到声音便迎到了廊下,正见苏瑛紫一袭淡绿色的襦裳襦裙款步而来,瞧见她便笑着道:“今儿看天好,在暖风院闷了这些天,便想着到三姐姐这里来松快松快,一起做些绣活。” 璎珞笑着道:“那感情好,五妹妹的绣工了得,也让我这手笨的沾染些灵巧劲儿。” 璎珞说着下了台阶,拉了苏瑛紫的手,姐妹说笑着进了屋。待屏退了下人,两人便都去鞋上了罗汉床,靠在一起头挨着头比对着花样子。 苏瑛紫将浅绿色的丝线放在绣了一半的娟帕上试着颜色,一面低声笑道:“妹妹今儿可是来恭喜三姐姐的。” 璎珞闻言一愣,道:“我有什么好恭喜的?”难道是和刘府的亲事定下了?可今儿刘府并未来人啊,再说,要是和刘府的亲事定了,苏瑛紫应该替她难过才是,哪会跑过来恭喜。 见璎珞一脸茫然,苏瑛紫眨着眼睛低声道:“昨天夜里从京城来的钦差抄了刘大人的家,三姐姐再也不用担心嫁进刘府去了,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是什么,我不该来恭喜三姐姐吗?三姐姐给我这个耳报神什么好处呢?” 苏瑛紫说着冲璎珞伸出嫩白的掌心来,一脸的讨巧,却见平日万分伶俐的三姐姐面色难看的呆呆的坐着,一双眼眸里竟还有委屈的水光浮动,怎么看也不是乐极而泣的模样。 苏瑛紫不由僵了笑脸,忙推了下璎珞,小心翼翼的道:“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璎珞此刻真不知是何感受了,她确实觉得非常委屈,怎么她天天盼,夜夜等的就候来这么个消息呢?! 她就说天上怎么就掉下了大馅饼来,原来还没落到身上就变成了大冰块直接砸的人一颗火热的心哇凉哇凉的。 璎珞回过神来双肩登时便耷拉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失魂落魄的。惊的苏瑛紫忙又推着她,一个劲儿的唤着三姐姐。 见小姑娘眼眶都有些急红了,璎珞才勉强将自己从低落的情绪中拯救出来,笑着道:“方才我就是想着抄家的事儿,又念着那刘大人府上和咱们府上也算是常来常往的,刘大人还是咱们老爷的上峰,这说抄家就抄家我就一时想茬了,自己倒将自己给吓着了,五妹妹别担心。” 苏瑛紫听她这么说才笑了起来,又推了一下璎珞,道:“说起来也是,本都是一样的人家,如今说抄家便这么一夜间没了,是怪吓人的。” 璎珞勉强笑着又和苏瑛紫说了会儿话便送走了她,瞧着苏瑛紫离去的身影,璎珞双眸微眯。 看来宋氏的梅园也不是那么铁桶一般严密,自己的丫鬟只探听到出了事,夫人严命禁止下人外出惹事,却半点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姜姨娘那边却是什么都知道了。在梅园,自己也得想法子安插个耳目才成。 到了当日下午,刘府被钦差抄家一事便在苏府中传开了,最高兴的莫过于云妈妈,她当日勉强被璎珞说服,这些天就没个笑脸。如今高兴之余,却又担心进了京城会遭受叶公子的报复,一时间忽喜忽忧,璎珞瞧着却只有苦笑。 苏瑛珍听闻了刘府抄家一事直气的砸了一套米分彩官窑茶盏,当日傍晚去给宋氏请安,刚巧便和璎珞在梅园外碰上。苏瑛珍登时便怒气腾腾的冲了上来,指着璎珞便骂道:“你果然就是个丧门星,那刘大人就和你议个亲事,这还没成呢,你就克的人家被抄了家,这要是谁和你结亲岂不是要将人家全家克死!” 璎珞却是笑着眨了眨眼睛,一副唯唯诺诺的讨好模样道:“六妹妹说的是呢,所以我还是别嫁出去祸害别人家了,六妹妹能不能帮我求求夫人,就别给我说亲了好不好?” 苏瑛珍哪里想到璎珞竟会这般回答,愣了一下,跳脚道:“那怎么行,你这样的丧门星还想赖在家里一辈子,你想的美!” 璎珞一时露出苦脑的神情来,道:“那母亲给我说亲,岂不是说哪家就是要害哪家?哎呀,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对夫人的名声只怕不大好,要是再没人敢和咱们府上结亲那可怎么办呢?我倒没什么,二姐姐和六妹妹岂不是要嫁不出去了!” 苏瑛珍一口气堵在心口半天出不来,憋的双颊通红才破口大声道:“我在说你的命不好,你胡乱攀扯什么!二姐姐和我才不会嫁不出去呢。” 璎珞连连点头,满脸木讷的笑着道:“哦,是我说错了,原来二姐姐和六妹妹都这般恨嫁啊。六妹妹放心,你和二姐姐一准是能嫁出去的!”璎珞言罢还肯定地重重点了点头。 苏瑛珍简直都要被璎珞气死了,跺着脚,厉声道:“你现在怎么越来越蠢了,连个话都拎不清!你才恨嫁,你再敢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苏瑛珍的两个大丫鬟因其被小白劈晕护主不利而受了惩罚,宋氏将梅园的二等丫鬟青灵和青雯给了苏瑛珍,宋氏吩咐过让两人好好照顾六小姐,六小姐若闯祸两人也得跟着受罚。 因苏定文恼恨宋氏虐待庶女,宋氏已经严命苏瑛珍最近不可再对璎珞动手,可六姑娘遇上三姑娘,若是不动手根本半点便宜都讨不到,常常六姑娘暴跳如雷,三姑娘不过轻飘飘几句话就把六姑娘噎的回去砸半天东西,饭都用的少了,眼见着最近因为肝火旺脸上起了好几个红包包,甚为影响美观。 如今六姑娘又和三姑娘对上了,眼见苏瑛珍已经气的忍不住想动手,青雯两个忙一左一右上前拉住苏瑛珍劝解不已。 苏瑛珍不敢不听宋氏的话,狠狠瞪了璎珞一眼,一路和两个丫鬟拉拉扯扯地发着脾气打头进了宋氏的梅园。 璎珞撇撇嘴,悠然地跟在后头也进了梅园。 璎珞进了屋,就见苏瑛玥和苏瑛珍一左一右陪着宋氏坐在罗汉床上,苏瑛蓝陪侍在身边,正和宋氏说笑。 璎珞上前见了礼,宋氏顿时便目光阴冷的盯视了过来,道:“刘大人被抄家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苏瑛蓝见宋氏发作璎珞,脸上满是兴奋和得意之色,幸灾乐祸地冲璎珞挑眉诡笑,和苏瑛珍挤眉弄眼,等着璎珞倒霉。 璎珞脸上适时得露出一丝窃喜,转瞬即逝,点着头瓮声瓮气地道:“听说了夫人上次吩咐过后,我便叫小丫鬟请了父亲过去,已经亲口和父亲说同意这门亲事,我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 宋氏见她口气有些急,分明是欢喜不已的,又死死按捺着,似生恐自己发怒责打她一般,宋氏非但没有感到愉快,反倒生出股憋闷之感来,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甚。 似乎最近只要碰到这个庶女的事情,便没有一件称心顺意的。偏偏她如今不能将她怎么样,这叫她有种在内宅越发束手束脚的感觉,如何能不憋出病来。 宋氏只觉瞧见璎珞便浑身不舒服,一时也想不出该拿她怎么办,索性眼不见心静,摆摆手便道:“下去吧。” 璎珞福了福身,也不多说话,转身便退出了屋。 见她好端端的离开,苏瑛蓝面上的笑容僵了,不由沉不住气的道:“夫人怎么就让她走了,她方才在院外还气的六妹妹心口疼呢。” 苏瑛蓝言罢,苏瑛珍也跟着面露不满,抱怨着,“母亲就该让她跪在太阳底下晒着去,晒脱皮了才好,看见她那张脸我就有气!狐媚子!” 宋氏本就头疼,被两人吵的更是不安宁,苏瑛珍是她疼爱的小女儿,自然不忍心责骂,顿时满身的火气便都朝着苏瑛蓝去了,怒斥道:“那是你三姐姐,上下尊卑,我看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去,回彩霞院跪着,午膳也别用了!” 苏瑛蓝没料到宋氏会突然发作与她,登时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地站着愣住了。 宋氏见这个庶女竟然还敢瞪着自己,顿时寒眸一眯,向苏瑛蓝射出冷毒之光来,苏瑛蓝这才慌忙着跪下,哭着道:“谨遵母亲吩咐。” 言罢,爬起来跌跌撞撞出去了。 苏瑛蓝是宋氏陪嫁丫头刘姨娘所出,苏璎珞姐弟在这当口上宋氏不敢再惩罚,怕出纰漏引得苏定文更怒。可苏瑛蓝不一样,即便罚了,宋氏也料定了刘姨娘不敢将事情传出彩霞院半句,苏定文不可能知道。 发作了苏瑛蓝,宋氏好像又找回了以前碾压庶女的威风来,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些,瞪了苏瑛珍一眼,道:“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跳梁小丑般,你以后莫跟她混在一起!” 苏瑛蓝总倒贴着苏瑛珍,苏瑛珍也喜欢和苏瑛蓝在一处,如今被宋氏斥责,才嘟着嘴闷闷的应了声,遂又恼恨道:“母亲就这么放过那小贱人吗?我不想进了京城还要和她在一个园子里,母亲不是说了,不会让她入京的吗!我可不想让京城的人也都知道我有一个狐狸精姐姐!” 宋氏双眸眯起,轻拍着苏瑛珍的手,声音阴寒的道:“放心,母亲说过的话会算数的,既然嫁不出去,那便莫嫁了,给我寻了这么多麻烦,嫁出去倒便宜了她!京城哼,她这薄命的哪里有福气上京去!” 宋氏说什么都不会让苏璎珞跟到京城去的,进了侯府,变数太多,到时候她未必能一直拿捏住庶女的亲事,所以在进京前,她一定要解决了这个碍眼的庶女! 刘府已经倒了,亲事也黄了,事情已然如此,又过了两日,璎珞也就放下了此事。倒是听说一场七八日的暴雨,江州一带的河堤决了口,这些时日不断有难民往穗州拥来。 苏定文作为穗州知府,又念着皇上所派的钦差就在穗州府,有意好好表现一番,更是忙于公务,安置难民,安定城中秩序,亲力亲为忙于各种救灾事宜,每日里早出晚归,连新纳的青姨娘也抛到了脑后。 官府号召城中的富户捐钱捐粮,又开了粮库在城外每日施粥两次。穗州府不少富户也跟着效仿,不少府中都在城外开设了粥棚,每日定时施粥一次。 宋氏掌着内宅,也开始安排高妈妈每日带人到城外施粥,另因着十灾九疫,故此府中采买了一大批药材,每天大厨房都按着方子熬了预防时疫的汤药,各院早晚都送上一桶。 一时间整个苏府都飘荡着股药味,府中气氛也压抑了许多。这段时日,宋氏将庶女的晨昏定省都免了,璎珞一时过的更悠闲自在。 这日午后见阳光很好,又不算很晒,璎珞便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廊下一面和云妈妈学针线,一面看院子里几个小丫鬟嬉闹,院外小丫鬟雀儿抱着个蓝布包着的瓦罐进来。 几个笑闹着的小丫鬟便都凑了上去,笑着道:“雀儿,你老子娘又从家里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我看看,我看看!” 雀儿是从外头买来的,并非家生子,每月其母亲后会到后门寻她,将雀儿的月钱拿回去家用,也给雀儿捎带些吃的,雀儿将瓷罐取出来,笑着道:“不过是些我娘腌制的咸菜。” 小丫鬟们围着取了盖子,也不讲究便捻起一两根来尝着,璎珞见她们热闹高兴,便也一笑,冲云妈妈道:“这夏日吃点咸菜倒也爽利,妈妈去弄个碟子,也给我夹一碟来尝尝。” 雀儿听到了忙上前笑着道:“奴婢家里旁的没有,这自家腌制的咸菜可多着呢,奴婢娘腌制的咸菜村里人都说好,就没吃过这个味儿,姑娘要喜欢奴婢下次叫我娘多送点。就是这几日城外拥挤的难民越来越多,听说官府怕难民都拥进城里来,有意要封了城门,也不知我娘还进不进得来。” 听了雀儿的话,春儿也蹙眉道:“我娘前两日来看我也说了这事,今年咱们穗州的收成也不好,不过在城外施粥的府邸还算多,说是到现在正经饿死的还没死几个。可就是这样,听说灞河边上卖身的也都人满为患了,我娘说好些壮丁都不要银子,只要给口饭吃,给个住的地方就愿意签了卖身契呢。” 璎珞闻言不由心下一动,捏着针线的手紧了一紧。天外有天之三界 晚上璎珞翻来覆去想了又想,翌日便拉了云妈妈道:“妈妈我想出府一趟。” 云妈妈只觉自从自家姑娘寻死未成醒来后便无时无刻不在考验她的承受度,前些天定亲的事才过,这才没两日安生,怎么就又胡闹了起来。 见云妈妈满脸无言,璎珞忙道:“妈妈且听我说,咱们手上如今得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等进了京城,只怕也不会比现在好上多少,我们的丫鬟婆子都是宋氏安排的,有些是宋氏的人,有些不是,可因着看不清,咱们也不敢放开手脚收拢,即便收拢了过来也不敢完全放心用,这样咱们就举步维艰。如今还好,等到了京城,更是复杂,事情也更多,到时没几个得用人,妈妈觉得行吗?” 云妈妈表情一变,道:“姑娘这是想出府去买些人?” 璎珞点头,道:“我且不说,弟弟是男子,身边若没些人跟随,又能做成什么事来?咱们手中银子不少,倒不如趁着此时多买些得用的人。老爷这次回京,不可能将府里的下人都带过去,定然是要放出去一大批,只带着心腹家生子回去。这到了京城侯府便得补上一批人进府,到时候咱们买的人也跟着进京,先送到人牙子那里过一遍手,再顺理成章地送进府,安排在身边,岂不是一切都妥了。” 云妈妈听的双眸一亮,却摇头道:“这事儿行,可也用不着姑娘出府亲自去挑人啊。要不还是让少爷去吧,再不济奴婢走一趟也成。如今城外正混乱,什么人都有,姑娘出去太危险了,说什么也不行。” 璎珞却摇头,坚持道:“这事儿只能我去。景华年纪还是太小了,只怕眼力不够,识人不清。妈妈常年都不出府一次,离了府,夫人就先得紧盯着妈妈不放,更不好出城买人了。妈妈放心,只要咱们小心一些,我中午用过午膳从角门出去,晚膳前回来,妈妈只说我不舒服要休息不让人进内室打搅便没人能发现。我出了府,让景华和他新买的那三个人都跟着,出城也不四处乱走,买了人就回,不会出事的。” 云妈妈如今算看出来了,只要是姑娘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她拦不拦的根本没用,故此见璎珞已想妥当便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 于是当天下午璎珞便有些不大舒服,人也恹恹起来,第二日用过午膳,趁院子中丫鬟都去用饭,璎珞偷偷溜出了落英院,往二门的角门去,片刻云妈妈安排好院子中的事也追了过来,云妈妈在明,璎珞在暗,一前一后到了角门。 看守角门的杨妈妈已经不是头一回放云妈妈出去私见三少爷了,见她来了四下看了看便匆忙打开了角门,道:“云妈妈又给三少爷送吃食啊,快去快回。” 云妈妈却笑着拉了杨妈妈的手,道:“这回我不是要出去,我们姑娘这两日身上有些不爽利,也没什么胃口,中午送银子让大厨房做了几碟子糕点,姑娘念着妹子你多有照顾,专门让我收拾了一些出来送给杨妈妈尝尝。” 云妈妈说着拉着杨妈妈,一面推着往房里走,一面打开食盒给她看,躲在暗处的璎珞凑准时机,一溜烟便蹿出了角门,躲进了紧连的梧桐院。 她刚跑出去,杨妈妈便想起未锁的角门来,笑着道:“云妈妈先坐,等我锁了门泡壶茶,咱姐俩也吃着点心说会子贴心话。” 云妈妈连声应了。 梧桐院,苏景华早便等候着了,见了璎珞便递给她一套小厮的衣裳,璎珞迅速换好,垂着头跟在苏景华身后往府门走。 此时正是府中下人们用午饭的时辰,上下最是松乏,门房里几个小厮聚在一起吃着小酒,见苏景华带着个小厮过来,也没人多在意。 苏景华到了门房附近就装作生气的样子一个劲儿的和身旁小厮拉拉扯扯,小厮点着头弓着身陪着笑,门房看过去,正瞧见苏景华的背影,小厮倒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瞧不清也没人特意跑去看,少爷生着气,跑出去也只有挨脸色看的,赏是不会有的,管这个闲事干什么。 吃着酒的小厮福泉还感叹着,道:“自打三少爷的小厮被挖眼割舌,三少爷的脾气倒是见长了。” 另一个小厮摸了一嘴的油水,用筷子敲着盘子,道:“那可不,老爷为这事专门将三少爷拎到书房教训了一顿,说的就是三少爷性子太软这回事,三少爷就是为了让老爷满意,也不能和从前一个样儿啊。” 又有小厮长叹一声,道:“唉,这主子们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我看咱们以后还是小心些吧,三少爷再怎么不得老爷心那也是少爷,且不说如今还是府里头唯一的少爷呢。” “说的是,文二爷平日里多嚣张跋扈,这不如今被去了眼挖了舌,照样屁也不敢放一个,听说这两天他病的越发不好了” “快别说这事儿了,吃酒吃酒!” 璎珞随着苏景华出了府拐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便有辆马车驶了过来,璎珞自行上了马车,车座上已放了套叠的整整齐齐的女装,璎珞利索的换上,又带上了厚厚纱帐的帷帽,敲了敲车壁,苏景华才跳上了马车吩咐开车。 马车滚滚直出城门,往城外灾民聚集之地而去。出了城外头便是一副喧嚣哭喊之声,马车走的很慢,不时就有灾民拦车乞讨。璎珞将车窗推开了些往外看,满目疮痍,遍地都是拖儿带女,衣衫褴褛,背母携子的逃难人。 地上烂泥地上更是横七竖八躺的都是人,也不知是死是活,不少都一动不动的,路上横陈着的人瞧见马车也麻木得不动一下,撞上的每一双眼睛都枯败颓然,茫然无助,叫人瞧了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璎珞何曾见过这样的情景,前世大地震时,璎珞也曾带着公司的人上灾区捐赠物品,救助百姓,当时看到的虽也是满目疮痍,可却不时就能见到救灾的车队人员,简易的帐篷之类也有人组织着搭建起来。虽四处倾颓,却还有生的希望,可眼前这些人,似乎已成了等死的活尸,叫璎珞瞧着他们都觉生无可望。 除了这些,城门口已拉起了栅栏,阻止难民大规模进城,难民聚集的地方也时而瞧见身着差服的人驱赶鞭打难民。 璎珞蹙着眉,心里不舒服,索性便关上了车窗。片刻马车便到了城外的临时人市。璎珞带好帷帽跳下马车,苏景华买的三个人,十四五岁的王聪留着看守马车,璎珞带着陆忠和马六并苏景华往里走。 陆忠三十来岁瞧着便像某府上的管事,而马六年轻力壮,一身短打,一看就是护卫随从,璎珞虽是一身女装,却并非华贵的衣料,一瞧便是给大户人家当丫鬟的。 富户丫鬟有些小姐身边的,或是少爷的房里人,出了门也爱带着帷帽遮掩了模样,又有一身华服的苏景华在,一行几人瞧着就是寻常商户人出门买人,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这临时的人市四处都是卖身的,有自卖自喊的,有卖儿卖女的,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哭着卖孙的,还有跪在尸身旁边贱卖求口薄棺的。 除了本地的人牙c富户转悠着在挑人,璎珞还听到不少操着外地口音的。更有穿戴风流老鸨打扮的妇人穿梭着专找那水灵的丫头的。 哭喊声,拉扯声一阵阵响起。 人市临着河道,靠河岸的地方摆着许多薄棺木,薄席子,好些人都是这边卖了身,那边直接就换上一口薄棺。璎珞留意了下,方才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买下个十七八的小伙子,只要了一百文钱,可那边一张薄席子竟就要价八十钱,更不要说一口薄棺材三两银子了。 到了这里,年轻力壮的青年倒成了廉价的,反倒是那些骨瘦羸弱,模样尚小的女孩能卖个好价,可这样卖出去命运是可想而知啊。 苏景华看的唏嘘不已,便拉着璎珞的手,道:“姐姐,咱们多买些下人好不好?他们看着好可怜。” 璎珞见苏景华满眼的悲悯和请求,不由回握了他的手,尚未言语,一旁便插过来一对兄妹来,噗通两声便跪在了身前。 那少年瞧着十四五的模样,拉着十一二岁左右的妹子磕了个头便笑着道:“少爷看看我们兄妹如何,我叫王大声,我妹妹王小秋,我识得几个字,跑的快,会算账,能牵马,我还会唱小曲,最能用树叶吹小调,吹的听了的就没说不好听的。我妹妹手巧,会做饭,能绣花,剪得窗花纸,小狗会叫,小鸟会唱,少爷买了我们兄妹。夏天小的给少爷打扇唱小调,出了门小的给少爷牵马坠镫,进了府小的给少爷磨墨理书,冬天年节了我妹子剪了红窗花往窗户上一贴又好看又喜庆,送给长辈还能表个孝心得个彩儿不是?” 少年那妹子口才没他好,只恭敬得磕了头,急切的道:“公子爷就买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什么苦都能吃。” 苏景华忙拉着璎珞的手摇了摇,璎珞还未言语,就听不远处一阵骚动,接着一个穿暗青色锦缎长袍的公子哥带着几个小厮随从冲了过来,那公子哥瞧见跪在璎珞兄妹俩便叫了起来。 “快,在那里,给公子爷堵住他们!那小子是泥鳅变得,别让他再带着小美人跑了。” 他一声吆喝,几个随从大叫着便冲了过来。 璎珞一瞧这架势,再听那公子的话,又瞧了瞧跪着小姑娘清秀的眉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倒是那兄妹俩,瞧着那群人追了过来,也不纠缠着璎珞一行寻求庇护,匆匆爬起来就要走。 璎珞一时倒勾起了唇角,道:“慢着,谁准你们离开了,你们兄妹我们买了!” 这少年分明是听到了方才苏景华要多买人的话,知道苏景华是个心善的,这才赶紧凑上来的。这份机灵劲也是难得,加之能说会道,到也是个可用的。不过叫璎珞动心的却是这少年的心性。 许是他看自己这一行人势单力薄,比不得那边追人的公子哥,便不欲给他们添麻烦,那边一追来,他便要带着妹妹走。能有这份心性却是难得,由兄及妹,他那妹妹眼神清明剔透,也不会差了。 少年听到璎珞的话一时露出狂喜之色来,又犹豫得望了眼追上来的人,欲言又止,璎珞便点头道:“给他们兄妹十两银子,人买下了。” 少年见那边人都已围了上来,璎珞却还这般说,当下便没再吭声,拉着妹妹跪下又重重的磕了个头,拉着妹妹不动声色地站到了璎珞的身后。 那边穿小厮衣裳的几个男子已追到了跟前,期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抬手便来扯王小秋的的胳膊,却被马六一马鞭抽了回去。 小厮惊叫一声,怒目瞪着马六,马六冷哼一声,道:“没长眼的东西,没见这两个人我们公子爷已经买下了吗?” 小厮瞧了璎珞一行几眼,见不过一个小公子带着个丫鬟,一个管事和一个侍从,便轻视的昂了头,道:“我们少爷要的人,莫说你刚买下,便是睡上了也得给爷让!” 说话间那穿暗青色锦袍的公子哥也追了上来,摇着折扇,一双眼睛阴鸷的盯着璎珞身后的王小秋,道:“老老实实给公子爷过来,不然仔细你的皮!爷如今好言好语和你说话,掏银子买人,真惹恼了爷,爷将你白抢回去也是没人敢管!” 王小秋抖了下,苏景华忙站在她前头,蹙眉道:“都说了,人我们买下来了!” 那公子哥却是一拍折扇,跳脚骂道:“哪来的毛头小子,毛都没长齐全倒来跟爷抢女人了!啊?给爷滚开!你们可知爷什么来历!吃罪的起吗?” 苏景华气的面色微变,还要再争,璎珞却拉了他一下,淡淡一声轻笑,道:“哦,不知公子爷什么来头?不管公子爷是什么人,有句话怕也听过,这历来强龙不压地头蛇,公子爷确定要在这穗州地界儿上于我们抢人?我劝公子还是三思后行的好!” 她的话不见声音多高,语气也不紧不慢,甚至带着股淡淡的笑意,只最后一句时蓦然冷了音,语气中陡然升起一股冷厉的杀机和威势来,竟叫人身心忍不住一抖。 尽管她带着帷帽,瞧不见容颜,可周围几个小厮却都感受到了一道沉冷的目光在身上掠了一下,最后似定在了自己公子爷身上。 暗青锦袍公子面色微变了下,目光不善地盯着璎珞。却见那女子不退不进,依旧从容淡定的站着,不知怎么就给人一股压不倒的气势和无法于之相搏的威压。 这公子哥和小厮皆非本地口音,璎珞的话可不正正戳在了要害上。 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小厮见此拉了拉那公子的袖子,小声劝道:“公子爷,能用得上这等丫鬟,想必不是一般人家,那小公子年纪虽小,穿戴却都不俗,别真有什么来头。咱们总归是路过此地,强龙不压地头蛇,别真栽在这里,再说那丫头也就长相清秀点,公子爷真犯不着。这里这么多人呢,不缺好看的,要不咱再看看?” 公子哥闻言又打量了下随手抚着衣袖的璎珞和站在一边昂着头的苏景华。 苏景华今日得了姐姐的吩咐,穿的戴的都是最好的,一身金银线点素团纹交领锦袍,腰束浅紫色缀玉石的腰带,别着精致小巧的镂空赤金香熏球,额头上还束着条嵌滚圆东珠的明红缎子抹额。 年纪虽小,却容貌出众,确实不像一般商户人家的公子。 暗青锦袍公子哥咬了咬牙,到底冷哼一声,踹了小厮一脚,道:“抢个人都手慢,还不滚!” 说着一甩袖子带着一群人吆喝着走了。 璎珞也不意外,只转身冲那兄妹二人道:“人市东头口停着辆紫棚乌木马车,看车的是个叫王聪的小厮,你们别跟着了,过去马车候着吧,车上有吃的,王聪会暂且安置你们。” 王大声兄妹大吃一惊,要知道方才璎珞吩咐买人时,旁边的管事已经利索的将银子给了他们兄妹,如今又没签卖身契,按手印,眼前的姑娘竟放心让他们兄妹自行走开。 “姑娘不怕我们跑了吗?”王大声不由问道。 璎珞却只一笑,道:“去吧。” 王大声一时眼眶一红,和妹妹又跪下磕了个头,一起去了。 璎珞带着苏景华继续往前走,却没看到不远处的河边儿上,一个身姿修长,面容颇为俊美的公子一直眼神专注的望着这边。 他容长脸,一双长眉,颜色有些淡,长在他比常人略显苍白的脸上却极为浓淡相宜,眉下眼眸微长,瞳仁是琥珀色,看人的时候眸光清明,灿若星河,挺直的鼻梁,不厚不薄的唇。 虽五官都不极为出众,可拼在一处却叫人觉得相得益彰,眼前一亮,俊美清雅,更别提那举手投足间的温雅和润之气了。 他穿了件石青色圆领长袍,腰缠玉带,乌黑的发束起,头戴八宝紫玉冠,身上再无其它饰物,却给人种君子如玉的感觉。他站在这乱糟糟的人市上,周身却有股宁静安然之感,许是气质太过温和,不尖锐,明明是个耀眼的人物,站在那里竟并不格外引人注目,可只要你瞧见了他,便无法将目光移开。 见璎珞姐弟走开,他略侧头,道:“那个是苏府的少爷吧?” 他旁边一个中年人穿着身缂丝右衽长袍,做管事打扮,闻言点头道:“是苏知府家的小公子。” 男子点了下头,却是蓦然一笑,若朗月升空,明华一瞬,道:“这个苏家的庶女倒是个有眼力,有自信,有魄力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4 匡掌苏瑛蓝 男子旁边的管事愣了一下方才惊诧道:“苏家这个小少爷是个外室所出的庶子,听闻他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姐姐,大少爷说方才那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是这小少爷的庶出姐姐吗?不能吧,闺阁小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管事虽嘴上满是疑惑可心里却已相信了,只因自家大少爷的话便没有错过,何况大少爷还说的那般肯定。 能让大少爷赞赏的人可没几个,不过这么想想也是,谁家的丫鬟气势能比少爷还强? 不过方才的情景,看似没什么,只是两家因争个下人发生了些不快,可其实不然,那女子身上的凛冽风华且不说,只她轻飘飘两句话便能镇住场子,叫一个纨绔子忌惮离开,便不是寻常人。那姑娘的每句话可都点在要害上呢。 买了人,却还未曾签身契便敢让兄妹两个在这乱糟糟的地方独自离开,这是对自己眼光的极度自信,行事如此果决,可见这位苏姑娘是个有魄力。 这姑娘待下也宽和,大少爷常常说见微知著,这般细细一想,这个苏府的庶女果真很不一般。 并且,她这一番作为,轻轻松松就收服了那兄妹两个的心,要知道人在绝望苦寒中给他一点温暖便能叫他感激一生,没见方才那兄妹两个离开时眼眶都是红的,身子都是颤的吗。 管事越想越心惊,男子却率先迈步而去,管事这才回过神来忙跟了上去。 璎珞对此一无所知,方才他们买下那一对兄妹的一幕被不少人看到,众人见她出手极是阔绰,竟给了那一对兄妹十两银子,登时便拉扯着自家的孩子都冲了过来,尤其是那些要卖漂亮女儿或孙女的,更是杂七杂八的说着自家孩子多少伶俐多少美丽。 远处卖身的见这边突然热闹起来,也跟着一窝蜂般拥过来,倒将璎珞一行人堵了个严严实实。 璎珞仔细看了,只在一堆人中挑了个年纪略大,个子极高壮,眼神很清明的姑娘。便让马六冲开人群,忙忙往远处去。众人见此,又跟了两步便也散了。 璎珞带着苏景华慢慢从东走到西,一路又挑了十来个人,一面还不时提点苏景华几句,眼见太阳已经偏西,璎珞才吩咐回转。这一路走的略快,却也又买了七八个人。 待快走出人市时却见一处围着一些人极是热闹,人群中有争执声传来。 璎珞瞧了眼,却见人群中几个人正跪在地上拽着一个穿棉布短打的中年男人哭求着,那中年男人一脸的为难,旁边还围着一群十几个半大孩子,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璎珞瞥了眼便挪开了视线,脚步不停就要走过去时,却突听一声大喝。 “行了,都别哭也别求了,谁都别再说要卖身的话了,咱谁也不卖了!要死也都死在一块!走!都起来,跟师傅走!” 说话间那些孩子围着的那个中年人拖着两个一大一小的女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刚好就挡住了璎珞一行的路。 璎珞站定,扬了扬眉,却见中年人右手拉着的少女瞧着十五六岁,容貌极为明艳,身段也甚好,她脸上还挂着点泪珠,甩开中年人的手跪了下去,道:“不行,师傅就让我自卖了吧,不然咱们这些人连晚上的饭食和住处都没着落。原子他们那些大孩子也就算了,小石头几个还太小,住在这敞天地里没一天就得病倒的。师傅也看到了,人家是要买个丫鬟去伺候太夫人的,太夫人爱听戏,瞧我唱的好,这才给的高价钱,我去了吃不了什么苦,师傅就让我去吧。” 她言罢,中年人左边的那少女也跪了下来,仰着小脸道:“云姐姐莫争,要卖也该卖我,人家给的可是五十两银子,不仅能够大家安置下来,还能给戏班添些基本的行头,这样咱们青云班便能维系下去了。只要能再唱起来,就不怕没有活路。若不然,大家就不得不分开!云姐姐卖了自己,也就能换来戏班子几日十几日吃住,等这些银子用完了,不是还得陷入困境?说不得到时候还得卖人,卖我吧,只要卖了我一个就能解了戏班子困境。再说了,云姐姐可是戏班子的台柱子,师傅若是让她自卖了,以后咱们青云班还怎么翻身!万万不行!” 璎珞瞧去,不由微微瞪大了眼睛。却见这开口的少女,比之方才那个姑娘更是美丽,她瞧着不过十岁模样,即便年岁尚未长成,一张小脸却已然出落的娇美如花,竟有倾城之姿,是个难见的美人胚子。也难怪在这贱市上也能卖个五十两银。 “说什么鬼话!你懂个什么,你以为五十两银子买了你是去干什么?不懂事的死丫头,都说了,我是大姐,要卖就先卖我,你出什么头!”之前的少女再度开口。 “我知道,不就是将来当清倌人嘛,清倌人卖艺不卖身,我” “那都是鬼话!不过是待价而沽的戏码罢了,你是要戳师傅的心吗?!起来!”中年男人厉声打断少女的话,使劲拽着她的胳膊,想将人拉起来。 “要卖该卖我这个大哥才对,我是男子,到了那里都一样,我这就签了身契去,都别争了!”旁边一个穿粗布长衫的青年也跳了出来。 “大哥卖了自己还不够大家两顿馍饭呢,再说咱们这一群人就大哥会写拳脚功夫,没了大哥被欺负了谁出头?” “大姐姐,六姐姐都别争了,师傅都说了,谁也不卖,咱们要饿死也饿死在一块,再说,小石头晚上也不怕冷,大哥抱着我可暖和了。” “是啊,大不了咱们不唱了,各自找份活,等有了些积蓄再置办行头,重立班子。”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争执不下,说话间几个小孩子又哭了起来。只见那边一个穿着缂丝长袍管事模样的人一脸苦笑的道:“我们老太太不过是爱听戏,今儿来挑丫头碰上能唱的,我便想着买个回去讨老太太欢心,我这是正当买人,给的价钱也公道,这怎么弄的像是大恶人一般,卖不卖倒是给个话,我也不是非买这人不可了。” 此人一出声,那边一个打扮妖娆的妇人也追了上来,道:“我们风月楼也是正当买人,这样,我们再加二十两银子,只要将这姑娘卖给我,我保证吃香喝辣的伺候着,这进了楼,当了清倌人,凭着这姑娘的容貌将来说不得要进大官人府邸的,不知多少荣华富贵,班主可别阻了这姑娘的前程。再说,你这带着人一年到头的四处跑,风吹日晒不说,这姑娘一张脸可是要招祸的,前两年也就是她年纪小,这往后你们没个后台,呵呵不定如何呢,还是早早进了我们风月楼好。” 璎珞看了这半天倒是明白了,感情这是一个戏班子,许是也遭了灾,班子里的孩子们都在闹着卖身呢。这便有意思了,都说戏子无情,瞧这个青云班倒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呢。 璎珞仔细瞧了瞧那个中年班主,见他瞧着不过中年,却一脸风霜沧桑,如今更满目伤心灰暗,可他瞧着几个少男少女的目光却很是亲和,看得出对这些孩子是真好。 略略一思,璎珞便对马六低声吩咐了几句,带着苏景华绕过吵闹争执的人群往自家马车方向去了。 璎珞登上车没片刻,马六便脚步匆匆而来,跟在他身后的正是那个青云班的班主。 璎珞将车窗推开却隔着帷帽近距离打量着这个青云班的班主,见他神情紧绷,腰背却挺直,一张方正的脸上带着些忐忑之色,却不掩淳朴面容,便笑着道:“班主怎么称呼?” “在下姓李,单名一个江字。不知小姐唤在下过来可有什么吩咐?”李江垂着头,也没敢往马车中望,小心地回答道。 璎珞却一笑,道:“李班主不必如此紧张,我不过是方才见班主和底下徒弟感情极深,颇有些动容,故才叫班主来问询一二,你们这是也遭了灾吗?” 李江见璎珞极为和气,神色这才松缓下来,苦笑道:“不瞒小姐,在下的青云班不过是一个小戏班子,因没根基,也没好的行头,好角儿是留不住的,走走去去就留下这么一班子娃子。这些年戏班子一直安稳不下来,都是大江南北的唱,戏班子里收留的穷苦孩子也越来越多,大家都是一处长大的,又都是被父母遗弃,差不多经历相同的,师兄妹之间的感情自然也就深些。这不,我们本是在滚州府唱,因是惹了些麻烦便连夜赶路去了江州,恰当地一家乡绅娶亲,便请了我们戏班子给乡亲们连唱九日的戏。这当安置下来,当夜就下了暴雨,后来又遇上了决堤,人虽没伤着,可行头却尽数被洪水冲了个没影,在下为救个小弟子,连身上一班子人的嚼用银子也掉进了水里,唉,这一个戏班子上上下下也二十多张嘴,这才有了今儿这一出” 听了李班主的话,璎珞勾唇道:“李班主仁义,我也是爱戏人,今日既撞上了便是缘分,我倒有心帮上一帮这样吧,我出四百两银子,帮青云班度过难关。但是青云班过段日子需得随我进京城安置,且若我有吩咐青云班不可推脱,要为我做些事,班主觉得如何?” 见李班主满脸惊愕的抬头,璎珞又笑着道:“班主放心,我一个闺阁女子,也不会让班主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 李班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半响他才回过神来,面露狂喜之色,忙跪下来磕头道:“小姐是我青云班的贵人,莫说青云班以后为小姐办些事,便是青云班也该属于小姐才是。小姐再造之恩,以后但又吩咐,青云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这就叫孩子们过来给小姐磕头!” 璎珞见李江站起身便欲走,忙示意了马六将人拉住,道:“李班主且慢,此事我不希望张扬出去,班主只需记住今日所言便好。” 李江愣了下随即拍着额头,道:“瞧小的糊涂的,小姐请放心,小的定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连班子里的孩子也不会透露半分。” 闺阁中的姑娘怎么能和他们这些戏子扯上半分关系,倒是他太糊涂唐突了,李江面上露出了愧疚之色来。 璎珞心知李江是误解了,却也不解释,只是指了王忠,冲李江点头道:“这是王管事,他会安置好你们,把银两拿给你们的。以后若有什么吩咐,我也只吩咐他去寻你们。”说罢,璎珞关上了车窗,吩咐王聪开车。 马六留下安置璎珞新买来的那二三十个人,王聪自赶着车一路往城中驰去。 璎珞上了马车又换回小厮的衣裳,到了苏府如法炮制得进了府,她藏在梧桐院离近角门的暗处没多久,角门便被动了,云妈妈探出头来,璎珞忙提着裙子冲了过去。 云妈妈推开门忙忙将璎珞放进去,见她一溜烟已往落英院的方向奔了过去,忙将角门关好锁住,这才松了一口气提了钥匙回到紧挨角门的后罩房,小心翼翼将钥匙挂回了杨妈妈的腰间,推了推吃酒吃的脸色发红,眼神恍惚的杨妈妈,道:“大妹子,我们姑娘这也该醒来了,我就不陪你吃酒了,眼见都是各院去领晚膳的时辰了,大妹子也赶紧洗把脸,醒醒酒,啊。” 云妈妈回到落英院时,璎珞已经避开人偷偷从后窗跳回了闺房,云妈妈进了内室就见璎珞正坐在床上,伸展着手臂由着青菲伺候穿衣。 云妈妈大松一口气,上前接过青菲手中的腰封,笑着道:“我来吧,你去催催晚膳,姑娘睡了一下午定然早饿了。” 青菲本就不乐伺候璎珞,闻言扭头便出了屋,璎珞瞧着她的背影冷笑一下,待她脚步声消失在外室,璎珞才低声道:“叫妈妈担心了。” 云妈妈抬手点了点璎珞的眉心,道:“姑娘以后可不敢再这样了,今日一天妈妈这心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再来两回这样的事妈妈也活不成了。今儿半下午有一阵青嫣许是起了什么疑心,非要进这内室来,妈妈阻拦不住,眼见她就要闯进来,吓得腿都软了,幸亏草儿那丫头是个机灵的,从后窗跳进了内室,往门帘扔了个茶盏。那茶盏在青嫣脚下砸了个粉碎,这才阻了青嫣进屋的脚步。要不然总之以后姑娘再不可如此了。” 璎珞听罢点头一笑,道:“草儿是个能用的,就是年纪还小,不够沉稳,妈妈多留心调教。” 璎珞出去这样的大事,光靠云妈妈一个也周全不过来,这些日子璎珞仔细观察了院子中的小丫鬟,选了两个还算得用的,其中一个便是这草儿,还有一个雀儿。 夏日炎炎,蝉鸣阵阵,一晃便是大半个月。因钦差在穗州,及时上报了穗州一带的灾情,朝廷便派了三皇子诚王前来赈灾,诚王快马加鞭押运着银两和赈灾粮进了穗州府,雷厉风行地发了数十条命令。 此次诚王明显是要大干一场,表现其能力和魄力给皇帝看,故此上下官员莫敢在此刻拉后腿,更不想成为诚王立威的磨刀石,官员肯下力气,加之这次决堤本来也并不算严重,大半个月的时间倒是将难民都基本安置妥当了。 本来诚王已是要回京复命,不成想这些日,城外竟有些难民开始有高热,乏力,头晕,惊厥等症状发生,有些脸上已经起了丘疹,太医初步已经确定是天花。登时城内城外一片惶恐,昨日穗州城已经开始封了城门,只准出不准进。 城外也建起了隔离区,稍稍有些症状的难民,宁可错杀也不放过,都被送进了隔离区。 苏府上下也一片恐慌,每日都用艾叶烧水四处擦拭。连奴婢们也都禁止出府探亲之类的活动,只每日角门打开两次,早采买,晚处理各院的肮脏污秽之物。 苏定文忙于公务,已经好几天都不回府,这日傍晚好容易回了府,宋氏忙迎出了梅园,一路寒暄进了内室,青姨娘跟着进净房伺候苏定文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宽松的细麻布道袍,松松挽着个发髻出来。 宋氏亲自捧上温热正好的茶水,苏定文饮了一盏茶,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神色温和的冲宋氏道:“这些日子内宅辛苦夫人了。” 宋氏忙笑着道:“瞧老爷说的,内宅不过每日安排熬夜,严禁下人外出,勤于打扫,安排下去自有婆子们忙碌,妾身能有什么辛苦的。老爷才是真辛苦,瞧着都廋了两圈,人也黑了多少。” 宋氏说着眼眶便是一红,抽出手帕轻试着眼角,道:“妾身听说外头天花已蔓延到了城中,老爷在外头忙碌,妾这心里早晚都高高提着老爷千万莫要往危险的地方去!老爷若是妾和几个孩子也都活不成了。” 见宋氏眼泪滚滚往下流,苏定文定睛瞧着,只觉妻子容颜憔悴,竟像是突然间老了许多,他和宋氏青梅竹马,又是少年夫妻,感情还是很深厚的。之前生气宋氏不够贤淑,凌虐庶出子女,又因宋氏糊涂,对宋氏失望之下便生了厌恶。 如今瞧着宋氏如此,倒又心生暖意。更何况,宋氏是他的元配嫡妻,他并无宠妾灭妻的想法,哪怕是为了两个嫡子,他也必要给宋氏体面尊荣。 故此,苏定文眸中有了柔情,拍着宋氏的手,道:“你我夫妻一体,二十多年同床共枕,有什么事是能叫你我生分的?又有哪个姨娘能抵得过你我夫妻情分的,有些话我不说,你当心里有数才是,不要整日胡思乱想。” 宋氏听的豆大的泪珠往外滚,回握着苏定文的手,道:“我明白,我这辈子最幸的事便是嫁给了表哥。” 两人相视而笑,青姨娘侍立在一旁,低垂着头,眸中飞快闪过嫉恨之色。弓着身子,悄步退出了屋子。 宋氏和苏定文很是亲热了一阵,宋氏才推开苏定文忧心道:“老爷外头的疫病可控制住了?天花不会传到城中来吧?” 苏定文闻言面上一沉,道:“方才诚王已下命,火烧疫病区,城内城外凡是有些个发烧头疼症状的都已被移进了疫病区,只等明日夜半动手烧村。” 宋氏听罢,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半响才道:“不是说朝廷已经派了太医下来,也已在四周采买药材给病了的百姓治病的吗?” 苏定文摇头,道:“糊涂,你可曾听说过天花能治的?太医能管得了这么多病患?那些话不过是暂时安抚愚弄百姓的谎言罢了,哪里能真信。” 宋氏面色发白,身子抖了下才道:“凡是有些发热的就赶到了疫病村,这一把火下去,可就是人间炼狱啊。这也太有损阴德” “住口!诚王也是你能编排的。你一个内宅妇人莫多想这些,自太子被废,诚王和瑞王争相立功,这次诚王来赈灾,倘使灾情没过,又爆发天花,瑞王一派岂会不落井下石?也难怪诚王这般等不得要下狠手段。只是此事太大,说不得哪天就要被告到皇上那里,诚王是皇子龙孙,又有皇后娘娘护着,皇上不会将他怎么样,一旦事发,我们这些下头人就都成了替死鬼。” 苏定文说着,宋氏已急得抓了苏定文的手,道:“这可如何是好,老爷” 苏定文拍拍宋氏的手,道:“别急,我已经请了往靖州府调粮的差事,明日天不亮就出城,等回来这事也都过了,将来就算有个什么,我人不在想必也不会牵扯太深。” 宋氏听了心下稍定,垂眸眼珠转了一下,道:“老爷既出城,若不然妾身也带着孩子们往普济寺去一趟,就说去给灾民祈福,住上一夜,天亮再归,老爷看如何?” 苏定文略一思便点头赞道:“夫人这主意好,夫人也避上一避,到时撕扯的就更清了。只是如今城外不安定,夫人此去需多带些人手,一路也注意莫接触脏东西,再染上了病症。” 宋氏连连点头应下,才又道:“老爷多日不归家,这些日子外头又乱,几个孩子也忧心忡忡,担惊受怕,今日好容易老爷在家,若不然将孩子们都叫过来一起用顿饭?让大厨房好好准备一桌席面,将华哥儿也叫过来。老爷看可好?” 苏定文闻言面露满意,笑着道:“夫人这就对了,家和万事兴。” 宋氏抿唇一笑,唤着丫鬟安排去了。 璎珞听闻宋氏让在梅园摆席面,勾了勾唇,换了身衣裳便带着青嫣和青菲两个赶到了梅园。 她到时,苏瑛玥,苏瑛蓝和苏瑛珍都已到了,正围着苏定文含嘘问暖。见苏瑛蓝没在,璎珞便知那丫头定然是又告了病。 璎珞见了礼,站在了苏瑛蓝身边,只羞涩地垂头笑着。 她今日穿着一件秋香色右衽襦裳,领口袖边都镶着明绿色的包边,上头绣着雪白的梨花,腰间束着鹅黄绣折枝花卉的腰封,下系一条藕粉色襦裙,只在裙边简单绣着七彩蝴蝶。 一头乌发挽了个双环髻,斜斜插着几支素银簪,柔和的颜色暖和了些明丽夺人的容颜,顿时整个人娇媚艳丽和恬静温婉,奇异的融合在一起,除了脸色有些差,竟是愈发夺人心魄,出落芳华了。不用细细比较,一眼便能看出这是几个女儿生的最好的。 想到这个女儿刚刚黄了亲事,苏定文更觉得是天意,这女儿说给刘望山太糟蹋了,还是再养一两年,等愈发动人再论亲也不迟。 苏定文想着,不由目光柔和的道:“怎么脸色这么差,可是平日的膳食都不合口味?” 璎珞倒没想到苏定文会当众关切自己,察觉到四下瞬间有几道毒箭般的目光射过来,璎珞暗自腹诽苏定文真会给自己拉仇恨,面上却羞惭惶恐的道:“膳食都是合口味的,母亲掌管中馈,样样齐妥,女儿们的份例都是最好的,下人也不敢克扣,许是我自小体弱,吸收不好,故此脸色稍差些。倒是父亲黑瘦了极多,女儿们暖床高被,父亲在外颠簸劳碌,女儿心中有愧。” 苏定文见璎珞虽神情有些拘谨,可却没了往日的怯弱小家子气模样,如今倒也算的上落落大方,举止有礼,顿时面上便有了笑意,连连点头。 宋氏在一旁含笑看着,苏瑛玥也笑着道:“三妹妹说的也正是女儿们心中所想,父亲太辛劳了。” 苏瑛珍心里恨不能上前甩璎珞几个耳光,脸上带着不忿之色,嘟嘴垂了头。 苏瑛蓝却最不是滋味,以前在庶女里头,她是头一份,苏璎珞是要被她踩在脚底下的,如今这个贱人竟得到了父亲这般关注,方才父亲连嫡女都没关心一句,甚至还数落训诫了苏瑛珍好几句,凭什么苏璎珞这个贱人就能得到连嫡女都没得到的尊荣?! 不仅如此,前几日苏璎珞犯错,自己半点事儿没有,还连累的她在院子里的太阳地里跪了足足一个时辰。 凭什么! 苏瑛蓝实在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道:“三姐姐竟然还知道关心父亲,我可听说三姐姐这些日子天天去逛院子,边唱边玩,不知多少高兴自在,欢乐无限呢。倒是二姐姐,听闻这些天连饭都吃不下了。” 苏瑛蓝恐自己分量太轻,还拉上了苏瑛玥,言罢她见苏定文脸色果然微沉,顿时便眸光阴冷的瞪着璎珞,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璎珞面露慌张,忙道:“我听云妈妈说思虑太重容易生病,念着父亲在外辛劳,母亲这两日也忙碌非常,便想打理好自己,多多到花园走动锻炼,莫要在此时生病再叫父母亲忙上加忙,其实这些天我都有为父亲抄经书祈福,四妹妹误会我了。” 璎珞的话滴水不露,孝心可嘉,苏定文笑容扩散开来,道:“哦,还抄了经书?晚会让丫鬟送到外书房,父亲看看。” 璎珞面上一红,垂头道:“女儿字丑。” 苏定文却是笑着道:“重在心意,字丑多练练也就好了,父亲那里有本贤云夫人的描红本,她的簪花小楷笔法古朴肃穆,体态自然,是楷书中的上品,一会儿叫你丫鬟给你捎过去,咱们家不少笔墨纸砚让你们练字。” 苏定文说着,目光微沉盯向苏瑛蓝,道:“女子最忌口舌,回去好好抄几遍女戒。” 苏瑛蓝面色发白,忙跪下来应了是。 宋氏目光在苏璎珞和地上跪着的苏瑛蓝面上飞快的扫了一下,垂下眸子,眼底一缕暗光飞闪而过。 以前她以为苏瑛蓝是庶女中最伶俐的,如今看来,这个三丫头倒还真是开了窍,伶俐起来了。不过伶俐还是不伶俐的,过了明日也就没关系了。 宋氏想着,眸中阴狠之色翻涌一瞬,抬头已是笑着道:“华哥儿怎么这会还没来,这孩子前些日子总是外出,也不知今日是不是又不在府中。” 宋氏声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了小丫鬟的禀报声。 “三少爷来了。” 湘妃竹帘子被打起,苏景华一身月白色锦绣长袍,一双厚底青布鞋,迈步进了屋。他上前冲苏定文和宋氏恭恭敬敬地作揖行了礼,退到了璎珞身边站定。 这还是自那日叶宇轩送小厮来苏府之事以后,苏定文头一次和苏景华碰面,脑中不由回想起苏景华满身是伤的样子。苏定文神情便也格外温和,道:“听你母亲说这些时日你总是出府?” 苏景华身子一震,战战兢兢地回道:“回父亲的话,儿子前段时日结识了文府的三少爷文天海,因是投缘,故此常常一起讨教学问。” 苏定文点头,想了想,道:“文府的三少爷,可是去岁那个九岁便过了童生试的?” 苏景华忙道:“正是,文弟虽是和儿子同年,学问却比儿子高出不止一筹,儿子羞惭。” 苏定文面上神情愈发温和,点头道:“男儿在外不能没几个知交好友,文家三公子是个好的,你可以和他多多走动。” 苏景华躬身应训,宋氏握着扶手的指甲刮在了椅背上。 苏定文已站起身来,道:“开席吧。” 今日宋氏倒没让分开男女席,大家一处围着圆桌坐下,食不言,静悄悄的用过膳食,一家人又移步堂屋吃茶说话,待外头天色已沉,璎珞等人便起身欲告退,宋氏却放下茶盏道:“这些日子外头染病的百姓极多,你父亲忙于公务也免不了接触不干净的东西,母亲日夜忧心,明日想带着你们姐妹前往普济寺上香祈福,你们姐妹都回去收拾一下,辰时出府,莫要耽搁了行程。” 璎珞闻言心下微动,这个时候宋氏不在府中好好呆着,却要往疫病风行的城外跑,说是去祈福上香,鬼才相信。 加之今日的苏瑛玥有些奇怪,璎珞总觉得她过于沉默了些,好像面对自己时,苏瑛玥有一种笃定的平静。而她的这种平静让璎珞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并且宋氏今日对他们姐弟也太过温和,连眼底的锋锐都没平日那么尖锐。 这次出府宋氏必有所谋,璎珞肯定这一点,不由心中沉沉却面上不动声色地恭敬应是,退了出去。 宋氏唤住了苏瑛玥和苏瑛珍姐妹,璎珞也没在意,出了正室,青菲和青嫣也没了踪影,想来是寻原来的姐妹们说话去了,璎珞懒得寻她们,自顾和苏景华说着话往外走。 出了梅园,苏景华瞧着姐姐平静宁淡的面容不由蹙眉道:“姐姐,明日” 璎珞抬手扯了下他,飞快的在他手心写了“梧桐”两个字,笑着道:“明日你好好跟着夫子读书,不必担心,姐姐会代你给菩萨磕头为父亲祈福的。” 苏景华心知姐姐是要自己一会去梧桐院细谈,便勉强压下担忧点了点头,却闻后头响起苏瑛蓝嘲弄的声音。 “三姐姐和三弟弟的感情可真是深,也是呢,到底是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就像那一窝狗,打架时听说也是知道亲疏的。” 苏瑛蓝的声音尖锐,脸上满是嘲笑之色,分明暗骂苏景华和璎珞是两只狗,苏景华当即面露愤色,就要开口,璎珞适时拉了他一下,转身缓步走到了苏瑛蓝的面前。 她的个子高挑,虽比苏瑛蓝大上三个月,可却足足比苏瑛蓝高了一个头,她微昂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苏瑛蓝,蓦然一笑,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明丽而凛冽的气势来,她黑漆漆的眼眸盯视着苏瑛蓝,眸中满是悲悯之色,波光流转,潋滟风采,瞧的苏瑛蓝头皮发麻,顿时便不自禁地被直逼得后退了两步,磕磕巴巴得道:“你要干什么?你笑什么?” 璎珞不觉歪了头,轻轻眨眼,凑近苏瑛蓝,低声道:“自然是笑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四妹妹这样的蠢货,真是一大奇观。” 苏瑛蓝顿时脸色涨红,怒目满面,尖着声音道:“你敢骂我!你竟然敢啊!” 苏瑛蓝的骂声尚未喊出,只听“啪”的一声响,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已经落在了苏瑛蓝的右脸颊上。 苏瑛蓝惨叫一声,偏过头去,直被甩得踉跄了三步才堪堪站定。 璎珞现在早已不是刚穿越来的那一具破败的身子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合理安排膳食和睡眠,一有空就锻炼身体,身体充满了力量,一个巴掌下去,很快苏瑛蓝的脸便肿的高高,面目难看起来。 苏瑛蓝眼冒金星,半响才不可置信的盯着璎珞,哑着声音喊道:“你打我?!你敢打我?” 璎珞逼近了一步,却是笑道:“你看,我打都打了,四妹妹现在还问这个问题,不是蠢是什么?” “你!我打死你个贱人!”苏瑛蓝尖叫一声,甩手便向璎珞扑了过来。 她的两个丫鬟杜鹃和百灵早在一向唯唯诺诺的璎珞向着苏瑛蓝走过来时便愣住了,只因她们从来没有见过那般气势凌人,让人禁不住双腿发软想要跪倒在地的三姑娘。 眨眼间苏瑛蓝被打,她们更是傻子一般彻底呆愣在旁,此刻苏瑛蓝冲璎珞扑过去,两人才反应过来,想要冲上去护主,可她们脚步刚动,璎珞锐利的眼神便扫了过去,只轻轻一撇竟让两人生生被吓住了动作。 于此同时苏景华也上前一步,沉声道:“小爷看谁敢动!” 百灵和杜鹃竟就这么被震住了,那边璎珞也一把就抓住了苏瑛蓝甩过来的手,死死握住,一点点用力,瞧着苏瑛蓝的脸都疼的惨白了起来,璎珞才瞧着她淡声道:“六妹妹如今已不敢轻易对我喊打喊骂,我要是你,就会好好想想原因。六妹妹是真蠢也便罢了,若是假蠢还是三思的好,蠢过了头可是要适得其反的。呵,我和三弟弟若是狗,不知老爷当如何,老爷如今尚在梅园中,要不我们姐妹一起过去问上一问?” 见苏瑛蓝额头上滚落点点冷汗,璎珞才一甩手将她丢在了一旁,苏瑛蓝跌坐在地上,璎珞拍了拍手,像是要拍落什么脏东西一般,俯视着苏瑛蓝,道:“要告状四妹妹尽管去,不过我赌老爷和夫人只会重惩四妹妹却不会动我和三弟一个手指头,不信的话,四妹妹尽可一试。三姐姐先回落英院了,四妹妹什么时候去告状,我随时奉陪。” 璎珞言罢,转身便走,苏瑛蓝盯着她的背影,不知是因璎珞方才的话太过笃定,还是她身上的气势实在太过骇人,苏瑛蓝竟是呆呆坐着,半响都没敢吭上一声。 眼瞧着璎珞已走出了七八步远,苏瑛蓝才猛然脸色扭曲地飞快爬起来,向着璎珞冲了过去。 “姐姐!” 苏瑛蓝一阵风般刮过来,苏景华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见苏瑛蓝将璎珞狠狠撞倒在了路边的草丛中,璎珞顿时闷哼一声。 “你干什么!走开!”苏景华一把推开得意站着的苏瑛蓝,忙扑过去跪在地上扶着璎珞,满脸焦虑地问着,“姐姐,你怎么样?” 璎珞面色痛苦,却是捂着脚踝抽气道:“我的脚好疼。” 苏景华脸色顿时一变,紧张道:“姐姐试着动一动,看看是不是伤到了骨头?” 璎珞僵着身子右脚未动便又闷哼一声,咬牙摇了摇头,苏景华顿时便哽咽了起来。 苏瑛蓝本还得意地站着看热闹,正准备冷嘲热讽,如今瞧此情景,脸上的笑意僵住,露出些许害怕之色来,要知道苏璎珞的腿要是真断了,这事儿就闹大了,她就铸成了大错。 苏瑛蓝不由满脸狐疑,指着璎珞,道:“你别装神弄鬼,我就轻轻推了下怎么可能断了骨头!?你是瓷娃娃吗!” 璎珞只呼着疼,并不理会她,苏景华焦虑四望,正见到青菲和青嫣两个远远站在梅园的垂花门处观望,顿时便跳起来怒声吼道:“还不快去叫婆子将三姐姐好生抬回落英院去!禀夫人,叫大夫!” 青菲这才福了福身,转身进了梅园。青嫣走了过来,扶住了璎珞,片刻便有四个粗使婆子抬着个美人榻出来,将璎珞移在上头,一路抬着往落英院而去。 待他们一行人的身影消失,杜鹃二人才忙奔过去扶住苏瑛蓝,连声道:“姑娘,你没事吧?” 苏瑛蓝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开杜鹃,怒斥道:“早干什么呢,滚开!” “苏璎珞!我就轻轻推了一下,装什么鬼,这个贱人!”苏瑛蓝尖利的骂了一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便要往梅园里奔。 百灵和杜鹃却忙上前拦了她,劝道:“姑娘,如今老爷的心偏着三姑娘和三少爷,夫人也因先前的事受制于三姑娘,今日又是姑娘有错再先,辱骂了三姑娘和三少爷,如今三姑娘的腿还不知怎么样呢,姑娘即便先去告状,定然也没有好结果的。更何况,奴婢敢说如今老爷在梅园,青菲定然不会去禀报夫人,那不是给夫人添堵嘛。姑娘且息息怒,今日之事咱们还是先回去和刘姨娘说说,从长计议啊。” 苏瑛蓝心知两人说的有道理,狰狞着脸色回身便左右开弓地打了两人几个耳光,这才提着裙摆怒气腾腾地往彩霞院跑去。 ------题外话------ 哈哈,美妞们新年都上哪里玩了啊,快给憋的发毛各种蛋疼的素妈分享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5 田庄生变 青菲进了梅园果然没有去禀宋氏此事,如今苏定文还在梅园中,苏瑛蓝辱骂璎珞,有错在先,苏瑛蓝整日和苏瑛珍赖在一起,得宋氏教养,禀报了此事,苏定文见苏瑛蓝如此泼辣,岂不是又要见怪于宋氏?青菲怎么可能去给宋氏添乱添堵? 她不过是叫了几个婆子抬了美人榻便将璎珞抬回了落英院,云妈妈见自家姑娘好端端出门却被抬着回来,顿时面色发白,紧追着进了内室,扑在床边哭着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璎珞握住云妈妈的手,安抚地捏了下,几个粗使婆子将璎珞抬上床便躬身退下了,青嫣弯腰将璎珞的右腿绸裤卷了上去,果见她的脚踝处微微红肿,青嫣蹙了蹙眉,道:“四姑娘也太没轻没重了,三姑娘且先忍一忍,等会儿大夫便来了。” 言罢,见璎珞垂泪点头,青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瞪了璎珞一眼,暗骂真真是矫情。以往四姑娘跟着六姑娘又不是没动过手,打的那比现在可厉害多了,不然三姑娘身上那些伤疤是哪里来的?那时候也不见三姑娘如此委屈,如今可真真是长了脾气了。 青嫣懒得在此多呆,便站直身子,敷衍地曲了曲腿,自行出屋去了。 云妈妈气的直咬牙,璎珞却一笑,轻声道:“妈妈理会她做什么?早晚我定叫她哭都寻不到地儿去!” 云妈妈见璎珞眸光清冷,满是笃定之色,自然是深信自家姑娘的。这才收了愤懑之色,笑了下,瞧着璎珞红肿的脚踝眉头却又皱成一团,璎珞低声道:“没事,不过轻扭了下,涂点跌打损伤的膏药,不用明日就能完好无损,妈妈放心,我这都是故意的。” 云妈妈闻言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道:“姑娘这也太胡闹了,虽是姑娘自己有分寸,可万一弄不好伤着了骨头可如何是好?!到底是什么事,要姑娘这样自伤?” 璎珞懒懒的伸了个腰,自行拔了头上发簪,青丝一泻而下,她甩了甩发丝,舒适地靠在大迎枕上道:“夫人明日要带着我们姐妹去普济寺祈福,我扭了脚自然是去不成了。” 云妈妈闻言一愣,道:“姑娘是觉得明日大夫人有什么阴谋?” 璎珞却摇头,淡声道:“这个时候出城总觉得不大对,不管宋氏是不是有所图谋,我如今势单力薄,还是防范未然的好。” 云妈妈叹了一声,遂抚摸着璎珞的脚蹙眉道:“四姑娘也太傻了,如今六姑娘都不敢轻易和姑娘动手了,她倒还不知所谓的。” 璎珞笑,扬眉道:“四妹妹虽然不是什么好性的,有些个冲动易怒,可绝对也没妈妈说的那么傻。妈妈细想想,是一个行事冲动张扬,毫无头脑的庶女好拿捏,还是一个见风使舵,谨小慎微的庶女更能令宋氏放心?” 云妈妈一惊,道:“姑娘是说四姑娘的愚蠢冲动都是装出来的?” 璎珞勾了勾唇,叹了一声,“这高门大户里的庶女哪里有一个是简单的,真简单了就只能像我从前一样被欺凌至死。冲动跋扈,毫无头脑不过是四妹妹的保护色罢了,她虽然说不上聪明,可也没蠢到妈妈想的程度。妈妈只看看刘姨娘,这么些年了,姜姨娘病着,除了夫人,老爷的内宅可就只剩下一个刘姨娘。刘姨娘虽说是夫人的陪嫁,对夫人忠心耿耿,可若没几分手段,也不是光忠心就能在内宅站住脚的。” 宋氏可不是一个真大度不嫉的人,刘姨娘和宋氏共用一个男人,没有伶俐只凭忠心怎么可能常年屹立不倒。苏瑛蓝这些年来,也确实是庶女中过的最畅快飞扬的一个,这可都得益于她那毫无头脑,只知倒贴嫡女的行事风格。 这苏府的姑娘只怕也就苏瑛珍是个真傻的,也不知宋氏是真疼她,还是和这女儿有仇,竟将女儿养成这般模样,难道还指着能养她一辈子不成,就苏瑛珍那个脾气,嫁了人就等着受苦吧。 璎珞于云妈妈闲聊,梅园中,苏定文又和宋氏以及两个嫡女说了阵子话便去了前院书房,他明日一早便要出城,还有许多公务赶着处理。 宋氏打发了苏瑛玥姐妹各自回院,留在梅园的青菲才经过通报进了内室回话。 她屈膝见了礼,将方才在梅园门口瞧见的璎珞和苏瑛蓝争执的一幕细细的说了,这才道:“奴婢瞧着三姑娘是比往日长了脾气,也厉害多了。且她和三少爷似乎感情好了不少。” 宋氏闻言却不屑的一笑,道:“这些时日我看她的日子是太舒心了些,几次不快老爷都袒护于他们姐弟,上次小厮之事,更是叫这对姐弟出尽了风头,这人哪,最是容易惯,吃了甜头,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心也跟着活络了,可不就长了脾气。” 宋氏说着又冷哼了一声,拨了拨白梅青瓷茶盏中漂浮的茶叶,方才慢悠悠的道:“依你这些时日的观察,三姑娘除了胆子大了些,脾气长了些外,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这些时日璎珞对青菲两人是极客气的,虽有些脾气,可也不敢发作在她们两个身上,更何况,若真是有手段的,岂能容她们两个把持着落英院上下,只怕早该想法子拔钉子了。青菲眼见着苏璎珞根本就她和青嫣毫无办法,除了长了点脾气,还是那个窝囊三姑娘。 想着,青菲便笑着道:“三姑娘的脾气纵有也是不敢冲着夫人来的,最多对上四姑娘一般的庶女能腰板硬上一硬罢了。夫人放心,有奴婢两个看着,三姑娘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宋氏满意的点头笑了,令高妈妈赏了青菲一支梅花赤金流苏簪,才吩咐道:“行了,去领了对牌,出府请个大夫给三姑娘看看腿,莫要耽误了明日出门。” 青菲躬身应是,退了下去。大夫到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夜色已笼罩了整个苏府,璎珞的脚踝不过是扭了一下,大夫连药都未开,只叫拿了跌打损伤的骨痛膏给她贴上便无碍。 这些都是府中的常备药,片刻青菲就拿了几贴膏药来,云妈妈给璎珞贴上,青菲便道:“既然姑娘的脚没什么事,夫人吩咐明日还是辰时出发,姑娘且莫晚了,东西行李奴婢和青嫣已为姑娘收拾好了,姑娘早些休息。奴婢告退。” 青菲说着曲了曲腿,云妈妈忙道:“三姑娘的脚都这样了如何还能上山!” 青菲却似笑非笑的回头,挑眉道:“三姑娘的脚不是好好的吗?不过扭了一下,明日定然就全好了,若是因跌了一跤就不去为老爷祈福,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编排姑娘不孝?夫人这可都是为了姑娘好,云妈妈说呢?” 云妈妈脸色难看,青菲轻笑一声转身就自顾出了屋。 云妈妈见她出去,这才回头担忧地瞧向璎珞,道:“姑娘都扭了脚了,夫人竟还非带着姑娘出府,这其中定然是有谋算,可咱们又不知夫人究竟要做什么,这可怎么办!” 璎珞却神情平静,只笑着道:“左右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妈妈一会儿偷偷出梅园去寻下弟弟” 她压着声音在云妈妈耳边交代了几句,见云妈妈点头一一应了,这才挥挥手,道:“行了,妈妈也不用太担忧,你家姑娘又不是笨蛋,就由着宋氏摆布了。明日还要早起,吩咐丫鬟进来洗漱吧。” 翌日,风和日暄,万里无云,草木舒展,竟是难得的好天气。 云妈妈扶着璎珞的左胳膊,绿儿架着璎珞的右臂,后头跟着提着包袱的青嫣和青菲一行出了落英院往二门去,二门早有两辆车等候着。 今日宋氏带着所有女儿前往普济寺祈福,只为主子乘坐的马车却只准备了两辆,璎珞到时,苏瑛蓝和苏瑛紫都已到了,两人也未曾交谈,隔得远远得站在马车旁。 苏瑛蓝脸上涂了药,今日却还是清晰可见五个指印,见璎珞被搀扶着过来,顿时冷哼一声,扭过了头去。 苏瑛紫咳嗽着冲璎珞见礼道:“三姐姐还好吧?” 璎珞笑着摇头,握了苏瑛紫的手,道:“不过是扭了脚,五妹妹可也还好?” 苏瑛蓝见两人站在一处寒暄,又是一声冷哼。 说话间苏瑛珍姐妹也跟着宋氏姗姗而来,宋氏今日穿着一身正红色遍绣牡丹富贵花样的织锦褙子,下穿暗蓝色金银线绣水波纹的马面裙,腰间束着绛红色镶佛家七宝的腰封,挂着赤金嵌碧玉压裙,一头乌发梳的油亮,插着红宝石赤金牡丹分心,耳边挂着对粉东珠耳坠,整个人显得端庄贤淑,精神奕奕。 不知是心情好,还是胭脂用的多,璎珞觉着宋氏今日的脸色比寻常好看许多,她微敛眸,和苏瑛紫一起冲宋氏福身见礼,宋氏像是没看到璎珞的脚伤,更像是没注意到苏瑛蓝脸上的指印,目不斜视地扶着明心的手上了车。 穿一袭粉霞锦绶藕丝缎襦裙,外披团锦琢花纱罩衫的苏瑛玥今日也显得精神奕奕,她目光触及璎珞和苏瑛紫还寒暄了两句。 苏瑛珍今日穿着锦绣双蝶钿花小袄,套着月牙凤尾罗裙,头戴响铃簪,腕上还挂着两只金累丝镶宝石虾须镯,罗裙的柔绢曳地,将少女的明媚甜美一展无疑,只是她眉目间的刻薄尖锐之色破坏了衣衫的柔和,显得有些违和。 她昂着头盯着璎珞,正要说上几句,苏瑛玥便拖着她上了宋氏坐的车,苏瑛蓝忙跟着往车边去,还没凑到车前,苏瑛珍已猛然扭头瞪着她,尖着声音道:“没见庶女都坐后头的车吗?你往哪里挤?平日给你两份脸面,当真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苏瑛珍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的丫鬟婆子都瞧了过来,苏瑛蓝顿时脸色涨红,只觉一张脸火辣辣的,她的双眸蕴满了屈辱的泪水,到底是十多岁的小姑娘,一时朦胧的眼中便有锋锐的怨恨之色泻了出来,苏瑛玥双眸陡然一眯,紧紧盯着苏瑛蓝。 连带着坐在车中的宋氏也眯着眼瞧了过来,苏瑛蓝察觉到苏瑛玥的目光和宋氏的注意,这才猛然低了头,颤抖着声音喊了声,“我只是想和六妹妹在一起呜呜” 苏瑛珍却是什么都没发现,她骂了句便转过头扶着青灵的手上了车,此刻闻言才转过头来,见苏瑛蓝瑟缩着肩膀站在那里,整个人满是寥落和伤心,到底平日苏瑛蓝对她各种示好,两人也算相处愉快,苏瑛珍面露不忍和懊悔,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她也没多说什么,只咬着唇飞快钻进了车中,倒是苏瑛玥又望了苏瑛蓝几眼方才跟着上了车。 璎珞瞧着那边的情景淡淡一笑,以前苏瑛珍过的如意,苏瑛蓝跟着她还能欺负欺负本主这样的庶女,日子过的真不错。 可如今苏瑛珍不顺心了,苏瑛蓝就只能做出气筒,这是苏瑛蓝选的路,就该自己个儿好好承受着。 璎珞和苏瑛紫礼让着先后上了马车,两人刚坐好,苏瑛蓝便脸色难看的也爬了上来,梗着脖子坐在了靠门的位置。 苏瑛蓝沉默不语,苏瑛紫自也不是会挑衅生事之人,璎珞更不屑逞口舌之争,故此璎珞和苏瑛紫凑在一处低声说话,苏瑛蓝身子僵硬地独自呆着。 马车一路就这么出了府门,婆子套了车,车夫扬鞭,马车滚滚便往城门方向驶去。许是城外闹天花的原因,这次出门,璎珞明显发现外头街上安静很多,马车也跑的比前次快。 待到了城门,马车稍停了一下,似疏通了关系,城门被打开,出城的人群都让到了一侧,苏府的马车相继由一队差役护送着出了城门。 城外的灾民如今已经疏散安置,马车出了城门反倒行的缓慢了,璎珞上次还能推开车窗肆意观看路上风景,今日随着宋氏出门,又有苏瑛紫和苏瑛蓝在车中,反倒不好再乱来。 日头中升时马车已接近普济寺,璎珞正向苏瑛紫讨教针法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苏瑛蓝一路被璎珞两人晾着,早已暴躁难言,此刻车一停,她率先一推车门,道:“怎么回事?” 后头婆子和丫鬟们所坐马车也都停了下来,苏瑛蓝问话,其丫鬟百灵忙跑了过来回道:“前头夫人的马车不知道怎么就停下来了,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苏瑛蓝一听宋氏的马车先停了,忙戴好了帷帽扶着百灵的跳下了车,璎珞和苏瑛紫对视一眼也戴好帷帽下了车。 却见前头宋氏的马车果然停在路中间,几个护卫和车夫正围着前车轮指点着,车门开着,宋氏面容不悦的坐着,璎珞几人上前见行了礼,宋氏点了点算是应了,冲车夫问道:“怎么样?赶紧修好了行路。” 车夫却是满头大汗,哆嗦着道:“夫人,车轴坏掉了,不不能修” 宋氏听闻此话顿时露出惊怒之色来,道:“你出府前没有检查马车?如此玩忽职守,要你何用!” 车夫吓得面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奴才要检查马车时恰好家中婆娘在家摔了一跤,婆娘身怀六甲,奴才问讯担忧不已,便回家了一趟,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请夫人赎罪。” 宋氏脸色阴霾,苏瑛玥却拉了宋氏的胳膊道:“母亲,我们这次是出来给父亲祈福的,重罚他岂不是损了福德?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妻子怀胎,若再不重视才是混账之人,且绕他一次吧。” 宋氏这才舒缓了面容,冷声道:“罢了,罚两个月的月例,下去吧。” 车夫退下,高妈妈凑上前来躬身道:“此处离咱们在云香山的庄子倒是近的很,不如先去庄子上,歇息歇息,用过午膳,夫人若是想上普济寺,也好换了马车继续赶路,赶在天擦黑前到。倘若累了,还能在庄子上住上一晚,明日赶早进寺也是一样。” 宋氏闻言略一思便点了头,道:“只好这样了。” 苏瑛蓝便忙上前道:“母亲先换坐我们的马车吧,我们姐妹到后头下人的马车上去先挤一挤。” 因城外闹灾,宋氏今日出门一律从简,就两辆给主子乘坐的马车,后头的马车都是极简陋的下人马车,如今宋氏的马车坏了,自然不能让她去坐下人马车,苏瑛蓝即便不主动提出换车,宋氏也会这样安排。 “还是四丫头懂事,就这样吧。” 宋氏应了,扶着高妈妈的手下了马车,苏瑛玥姐妹紧随其后。 宋氏带着苏瑛珍姐妹自然而然地换乘了璎珞几人的马车,后头给大丫鬟们准备的马车便换乘了璎珞姐妹。 这马车虽不及给主子的宽敞体面,可也是干净整洁的,璎珞姐妹刚坐好,马车便再度开动起来,璎珞挑开车帘瞧了眼拐了弯的车队,就闻外头的田地中响起两声鹧鸪叫声。 苏瑛紫也探头往外瞧了瞧,笑道:“这田地临近官道,这鹧鸪倒是不怕人。” 璎珞放下车帘,眸光回转,明媚的艳光像外头的葱郁夏色般潋滟眼底,笑着道:“山里多野味,一会到了庄子上说不得有口福呢。” 苏瑛紫便笑着点了点头,马车滚滚,再度行路,也就两刻钟左右果然就到了高妈妈所说的庄子。 早已有护院打前到庄子上报了信儿,他们一行到时,庄子的管事已迎候在门口,马车一路开进了庄子。 璎珞下了车,转眸打量四周,但见这处庄子建在山脚下,抬头便能瞧见郁郁葱葱的山崖。 而庄子依山而建造,宅院瞧着都是精致而小巧的,房屋也不宣阔,整个庄子该是没多大,不过小桥流水,映着葱茏山脉,置身其中倒是别样的舒服悦心。 宋氏下了车,面色有些疲惫,便吩咐了管事婆子将她们姐妹送到了各自的临时住处,午膳便也不在一起用了。 璎珞被带到了一处靠后的院落,名曰锦绣院,院子不过三间正房,并左右两间厢房。正房僻出一间明堂待客,璎珞和苏瑛紫在明间里说了会儿话,丫鬟们便传了午膳。 两人早便饿了,一道用了膳,便有丫鬟来传宋氏的话,今日就在庄子中宿上一夜,明日一早起身赶往普济寺。 故此苏瑛紫便也不再多停留,起身自回了给她安排的白芷院。 璎珞送走苏瑛紫便依在窗前看了会儿风景,眼见太阳微斜,又没什么事情好做便又睡了个午觉。 她醒来后到苏瑛紫的白芷苑去做了会儿针线,天色便有些灰暗起来。 山里的夜色来的格外早,璎珞回到锦绣园时院落里已经点起了灯笼,红彤彤的映照的回廊台阶如笼暖烟,璎珞用过晚膳后,天色便彻底沉了下来。 璎珞一路提着心,不想这一日便这样轻轻松松的无波无澜的过去了,璎珞不禁又心生疑惑。难道宋氏的阴谋并要在普济寺中等着她?可也不像啊,今日那车夫虽答话天衣无缝,可璎珞还是觉得到这庄子上来的有些凑巧蹊跷。 怎么就刚好离这处庄子近时那马车偏就不早不晚的坏掉了呢,她还是确信这庄子上一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等着自己。 见自己严阵以待地一日却过去了,璎珞索性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松了松筋骨,晃进净房去沐浴,左右已经这般,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她出来时已换了件撒花烟罗衫,套了条百花曳地裙,见院中挂起了灯笼,照的花木愈发娇嫩可爱,璎珞便笑着吩咐草儿将屋中的摇椅摆到廊下去。 草儿笑着应了,挪好了摇椅,又进了屋,片刻就从行囊中翻出来一个月白色绣粉白桃花的香囊,碰跳着跑了出来,道:“山里虽是空气好,可蚊虫却阿特别多,且都是那种一咬人就起大红包的毒蚊子,姑娘赶紧将这香包戴着,里头都装的是祛蚊虫的香料,也不难闻的。” 说着便蹲下身将香囊系在了璎珞的腰间,璎珞细细打量那香囊,蓦然抬头冲草儿一笑,道:“这荷包是你做的?” 廊下的红灯发出柔和的光,散落在璎珞娇媚的脸庞上,映的她欺霜赛雪的肌肤如晕了层绯红的胭脂,竟整张脸都散发出一股珠玉般的光芒来,一双明眸秋水盈盈,眼尾上翘,平添妩媚风情,挺而翘的鼻尖上沐浴的水光未曾擦干,灯光一照也似落了珠光,晶莹跳跃,映着漆黑明亮的眼眸,红润透亮的唇瓣,直叫草儿眼前一阵眩晕,呆了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璎珞见她不回答,只是呆站着,不由好笑轻轻摇头,也不再等她回神,闭上了眼睛,慵懒地窝在摇椅上吹夜风。 闭上眼睛的璎珞有种妩媚和温雅,甜美和妖娆并存的奇异美丽,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草儿也不知呆呆站了多久才猛然回过神。 瞧着躺着的璎珞,她竟发觉自己心跳的极快,草儿不由喘了口气,心道姑娘这么美丽,又那么聪慧,这样的姑娘将来不管嫁给谁,还不都被捧到手心里疼爱。 这样的姑娘又怎么会是寻常人?草儿越发觉得跟着三姑娘不会错了,只要自己对姑娘忠心,以后定然也能有个好前程。尤其是三姑娘如今身边还没有得用的人,正是自己的机会。 草儿想着,悄步进了屋,取了把扇子,就站在璎珞身边轻轻摇着扇子给璎珞驱赶起蚊虫来。 山中的空气极是清新,花草的香气混着淡淡的泥土味,扑进鼻翼异常让人舒心安心,璎珞眯着眼睛,片刻神思便恍惚了。也不知睡了有多大会儿,突然听到说话声,璎珞便蓦然醒了过来,却是闭着眼睛假寐。 “青嫣,青菲姐姐,姑娘睡着了,你们小声点啊!”声旁响起草儿焦急的声音,璎珞睡着期间,她一直在身边给璎珞打着扇子,扇着蚊虫。 那边青嫣和青菲说笑着进了院子,被草儿提醒,非但未曾压下声音来,反倒怒斥道:“哟,你一个不入等的小丫鬟倒教训起我们来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这夜风这般凉,你怎么能让三姑娘就这么睡在外头,瞧,姑娘的头发都没干呢,姑娘改明儿病了,瞧我不扒了你的皮!” 青菲说着冲上台阶,抬手便要去拧草儿的耳朵,璎珞却蓦然睁开了眼睛。青菲只觉一道极有压迫力的视线恍若实质的落到了自己身上,她本能地扭头望去,一下子撞上了一双冰寒冷厉充满杀伐之气的明眸。 青菲整个人便被那眸子盯的双膝一软,浑身一抖,心脏也陡然缩成了一团,险些跌倒在地,更别提去收拾草儿了。 她一身冷汗,再凝眸去瞧,却见坐在摇椅上的璎珞正眨着眼睛坐起身来,大而亮的凤眸中满是刚睡醒的迷蒙之气,方才的一瞬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青菲一时茫然,璎珞已开口道:“什么时辰了?” 她的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娇软微哑,慵懒勾人的令人心颤。青菲觉得方才定然是自己瞧错了,舒了一口气,挺了挺腰杆,道:“已经戌时了。” 青嫣也上了台阶,握住了璎珞放在膝盖上的手,惊道:“呀,姑娘的手怎么这么凉,身上也是冷的,这样可不行,姑娘快起来走动走动,不然明儿起来一准要病倒的。” 青菲也跟着道:“是啊,这山风最是伤人了,别看是盛夏,一样易得伤寒。方才奴婢们在后头园子里玩,姑娘不知道,园子里从山上引了一条活水,庄子上的小丫头们用橘子挖空做了一盏盏小灯,点上灯放进潭子里,随水漂流,好看的不得了。姑娘跟奴婢们去院子里看看吧,也能走动走动,身上热了驱了寒气刚好回来休息。” 青菲说着便强行拉起了璎珞,拽着她便往台阶下去,青嫣也过来推着璎珞。 璎珞却是一笑,道:“橘子还能挖空做灯的吗,倒是有趣,不过青菲姐姐也容我回屋加件斗篷啊,这会子还真有些冷呢。” 璎珞说完,青嫣两人便松了手,要跟着璎珞进屋换衣,璎珞却摆手一笑,道:“哪里用得着两位姐姐,叫草儿伺候就成。姐姐们去院子玩了这半响定也累了,且在廊下坐会儿歇息下。” 青嫣二人见璎珞一如既往的抬举自己,心中嘲笑,却也受用的很,脚步当下便站定,道:“姑娘可快这些,等会橘子灯该熄灭了。” 璎珞应了声便和草儿进屋去了,没过片刻,她果然披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出来,青嫣和青菲上前一左一右簇拥着璎珞往外走。 见草儿亦步亦趋的跟着,青嫣吩咐道:“有我们伺候着姑娘就行了,你去看着烧壶热水。一会儿姑娘回来,刚好喝杯热茶。” 璎珞便也回身,温和的冲草儿道:“有你青菲和青嫣姐姐伺候着就成了。” 草儿躬身应了,璎珞随着青嫣二人出了院子外后头的花园而去。 三人刚出去,草儿便四下瞧了两眼,见无人注意沿着回廊一溜烟也出了院子。 璎珞跟着青菲二人有说有笑的穿桥过林到了后花园,如今天色已然不早,庄子中的下人早已歇息,栽种了不少花草的后花园在明亮的月色下宛若沉睡的美人,倒是别样的清幽美丽,如同仙境。 花阴浓郁,树影斑驳,璎珞随着青菲二人在花园中穿梭,不知走了多远,下了一座小木桥,见前方已临近山脚,便停了脚步道:“怎么这般远,前头都到院墙了,我这会儿身子倒走的出汗了,要不还是算了,别瞧了,咱们回去吧?” 青嫣见璎珞面带狐疑忐忑,语气也带着几分怯懦胆怯,不由撇唇一笑,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阴毒的得意之色,却摆手道:“这都到了,就在前头拐过那个花道。要不姑娘等下,奴婢去前头看看橘子灯灭了没。” 说着她甩开璎珞的手小跑着便钻进了前头花影,片息间就不见了身影。 “嗳,青嫣姐姐回来,咱们不去了!青嫣姐姐!” 璎珞急的跺脚,神情有些焦急,青菲见璎珞面色都有些变了,脸上也闪过一兴奋之色来,也跟着丢开扶着璎珞的手,道:“姑娘别急,奴婢去叫青嫣赶紧地回来便是。” 说着也丢下了璎珞,提着裙角一阵风般也钻进了花道,一转弯没了人影,身后传来璎珞惊慌的叫声,青菲唇角的笑意愈发高高荡了起来。 两人刚刚消失不见,璎珞便敏锐得发觉身后有道人影无声靠近,她眸光一闪,只觉什么东西狠狠劈在了后脖,璎珞双腿一软,滑倒在了地上。 她闭着眼睛躺在了地上,那边跑远了的青嫣和青菲便一前一后从花道那边又奔了回来,青嫣见站在璎珞身前的男人傻愣愣的呆着,不由上前压着声音怒声道:“就是她,赶紧背着她走人,傻站做什么?!” 那站着的男人瞧着三十来岁,高大身材,一身庄稼汉的打扮,样貌也极是普通,闻言醒过神来,却是搓着手嘿嘿一笑,道:“这可真是漂亮,这样的货色,没见过,真真没见过,这下发了。姑奶奶们莫催,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弯腰将软在地上的璎珞小心翼翼抱起来,猫着身子便往后头院墙处而去,见他身影消失在院子中,青嫣二人才对视着一笑,转身相携着往回去了。 两人回了院子,趁着没人注意快步进了上房,在旁边茶水房围着小泥炉烧水的草儿听到动静忙跑了出来,却被青嫣挡在了屋外。 “往哪里去呢,这回是姑娘出门带的人少,才允你这不入等的小丫鬟进了小姐的屋子,你可别就不知规矩了,有我们这大丫鬟在,哪里容你这丫头进屋伺候。毛手毛脚的,没得惊醒了姑娘。” 说话间青菲也从内室出来,压着声音道:“行了,姑娘已经睡下了,今夜我和青嫣值夜,你赶紧睡去吧。” 草儿低垂着头,应了一声,放轻脚步退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6 被掳出府 璎珞早已察觉到了危险,尚未出府时便已在警觉地躲避,如今避无可避跟着宋氏出了府,又岂会一点也不防备? 更何况,青菲二人何曾如此热情的伺候过她,两人非要拉着她这么晚了还来逛什么园子,璎珞便知她等候了一日的宋氏的谋算终于来了。 她跟着青菲二人到了花园,方才是故意表现的惊慌失措,而背后人影一靠近,璎珞便早早发现了,在最关键时候她不慌不忙地微微错了下身子,那男人的一记手刀根本就未曾劈在要害上,而是落在了肩膀位置,璎珞不过是假意装晕罢了。 她躺在地上,听着青菲二人的催促声,感受到男人毫不掩饰色意的目光,满心都是杀意和恨意,感受到被人抱起来,也勉强忍受着不适,只装作昏迷不醒。 袭击璎珞的男人是个高大壮硕的中年汉子,他将璎珞抱着到了庄子的后门,后门早已洞开,看门的门房中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大高个脚步匆匆便带着璎珞出了庄子。 “喵喵!” 刚出庄子就闻两声野猫的叫声在幽静的夜色中响起,大高个惊的脚步一顿,接着大骂了一声,将璎珞头朝下抗在了肩头,这才快步奔跑着往东边的林子而去。 璎珞趴在大高个的肩上,大高个身上穿着粗麻布的衣裳,她忍受着皮肤蹭过麻布的不适感,还有男人身上肮脏而难闻的味道,以及颠簸感,强行装着昏迷,心下因那两声猫叫安定了不少。 到了林子,大高个停了下来,将璎珞放在了地上,快步往林子深处而去,璎珞眯着眼透过月光见那男人奔进林子不过片刻便赶出来一辆马车来。 她忙不动声色地闭上了眼睛,大高个重新将她抱起放进马车,起身间却趁机在璎珞绝美的脸蛋上抚弄了一下,又呆站了片刻,许是觉得她一个闺阁弱女子没什么好防备的,竟连绑缚都省了,只嘿嘿淫笑了两声便关上车门,爬上车辕往东面疾驰。 璎珞忍着满心的杀意躺着未动,待马车车门被关上,她才恨恨抬袖拭了下脸。 那厢,也便是璎珞跟着青菲和青嫣进入后花园的时辰,苏瑛珍临时住的若柳园中蓦然自阴影间跳下一道黑影来,那黑影跳下墙在角落躲了片刻,见无人注意便一溜烟地往正房的后头滚去。 正房的后面种着两颗枝繁叶茂的银杏树,瞧着已有百年之龄,月下笼住一片阴影,黑影几下飞快地滚到了树后,侧耳听了半响,见正房内室已毫无声息,唯有东边的耳房中传来丫鬟极低的说话声。 黑影便胆大地悄步接近了正房内室的后窗,从腰间不知取出一个什么亮亮的东西,随手往窗户上一划,糊着轻纱的窗格子便透出了屋中的烛光,那黑影隔着小洞往里瞄,却见青纱帐遮着架子床,隐约可见一个人影躺在床上。 黑影一闪又到了连着内室的碧纱橱外,同样在窗口捅出个小洞来,见碧纱橱的添漆床上躺着守夜的丫鬟,分明还没睡着,翻动着身子,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管状物,伸进小孔往里吹了点烟雾,耐心等了片刻侧耳去听,碧纱橱里已是半点声响都无了。 黑影喉间发出一声得意的哑笑,这才又转回了内室后窗,两指一夹向着窗边丢去一物,那似个圆形器物滚打在床沿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咚响。 黑影丢了东西听到内室传来窸窣之声便迅速地沿着来路跳过高墙,消失在了若柳园中。 而屋中,苏瑛珍本已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响,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叫了声,“青灵?” 只听外头半点动静都没有,苏瑛珍奇怪地撩起床上帐幔,正就瞧见床前地上躺着一个发光的小圆球,苏瑛珍揉了揉眼,奇怪地披了件衣衫下了地,她捡起那小圆球,却发现圆球中间是空的里面似塞着张纸条。 苏瑛珍将那纸条抽出来就这床前羊角灯微弱的光芒瞧着,待瞧清楚上头写着的字,苏瑛珍立马脸上便显露出兴奋之色来,她将纸条往腰间一塞,轻手轻脚地爬回床上,胡乱找了件衣裙穿上便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到了外间,见碧纱橱里头的青灵已睡的沉沉,她得意一笑,几步到了门口拔开门栓,悄然离开了屋子,飞快地避开耳房低声说话的小丫鬟沿着抄手游廊出了若柳院,一路往后花园而去。 这会儿天色已晚,庄子上为数不多的下人早已休息,苏瑛珍运气好,连巡视的婆子也未遇到,一路顺利到了后花园中苏瑛珍便压着声音喊了起来。 “四姐姐?四姐姐?苏瑛蓝?!” 她猫着腰找着人,却突然后颈一痛,双眼一翻,身子向后倒进了一个黑影的怀里。 黑影飞快接住人,往肩上一抗,冲院墙快步潜去,眨眼间没了踪影。 月辉清影,花园中静谧无声,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官道上,一辆破旧的马车摇摇晃晃奔驰的飞快。璎珞躺在车厢中,这辆马车很是简陋破败,连苏府下人乘坐的马车都不如,不知之前是做什么用的,里头还充斥着一股子臭鱼腥味。璎珞躺在里头只觉异常颠簸,差点被又熏又颠地弄吐出来。 她死死咬着牙,手抚进衣内,触摸到一点冷硬,舒了一口气,心思急转了起来。 这大高个将她从庄子弄出来显然并非害命,不然他早该动手了。方才他口中说什么好货色,挣银子,瞧样子是要将她带远卖掉换银子。 这分明是人贩子,此人和青菲两个合谋,宋氏定然知道他的底细,而作为苏府的姑娘,她的闺誉完了,便必定会影响宋氏的两个嫡出女儿,便是出嫁的大姑娘也定要被人耻笑。宋氏不可能做这样的蠢事,故此宋氏定不会让她真的被卖掉。 这样的话,多半宋氏会派人在她未被卖出去前便将她救回,再将此事遮掩的严严实实,而这个人贩子,也定然会被杀人灭口。这对作为知府夫人的宋氏想必并不难,如此一来,失踪了一段时间,又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她闺誉已毁,苏定文不是要让她暴毙,便会将她送入佛堂,囚禁一生。 如此,她这个眼中钉,也算是永远离开了。看来这些时日,她的所作所为,当真令宋氏恨的难言,竟然不惜费如此大功夫,牵扯这般广的弄出这样一出大戏来。 如此阴毒,宋氏也不怕遭受报应。 宋氏若要追回她,最快也要等到天亮,若现如今她刚刚离开庄子就被追回,便也达不到毁她闺誉的最佳效果。而且宋氏一定早掌握了这人贩子的行踪路线,这样看,在天亮宋氏发作之前,她一定得悄无声息地回到庄子才成。 璎珞正想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璎珞心中一惊,忙悄悄探手握住了怀中先前藏着的匕首,她全身戒备,那大高个却并未打开车门,璎珞感觉车身微震了下,显是那大高个跳下了马车,接着有脚步声迅速接近。 “你怎么这么慢,老子这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那人似舌头有些问题,说话声有些含糊不清,稍觉口吃。 “啰嗦什么,赶紧将人弄进马车,老子这可是从高门大户偷人出来,就算有内应,能和你这从村里掳人一个样儿?有种,你他妈怎不和老子换换。那庄子护院不少,老子搭了半条命才将人弄出来,你再啰嗦一句,老子踹烂你那蛋子!赶紧!”大高个带着火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说话间,马车门被大力推开,一股清凉的夜风灌了进来,接着璎珞就觉身边一震,被丢进来了一个人影。 那后来的口吃人贩子笑着骂道:“你看,我就说了一句,你就这么些话等着。别看兄弟这回弄的是村姑,可这姑娘那可是兄弟我踩了小半月的货,小模样好着呢。等拉到南边,准能卖个好价钱。” 说着两人便关上马车门跳上了车板,一抖马车,再度行进起来。 车中恢复漆黑,璎珞睁开眼眸看去,却见身旁躺着的少女鬓发散落,瞧不清面容,只身段却极为玲珑,身上穿着细棉布的衣裙,许是被突然丢进马车身上疼痛,她身子动了几下,竟是轻哼了两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少女的脸颊正好被丢在璎珞旁边,她蓦然睁开眼睛就对上了璎珞黑暗中异常清亮沉静的眼眸,少女眼眸陡然睁大,满是惊恐,就欲尖叫,璎珞飞快抬手堵住了她的嘴,右手食指竖在唇边给了少女一个禁声的暗示。 少女倒也算明白人,瞧清眼前的环境后便浑身颤抖着冲璎珞眨了眨眼睛。 璎珞还没放手,就听外头那个口吃人贩子声音兴奋的道:“怎么样?这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不是真和仙女一样好看?那皮肉又嫩又娇?老子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识过大户小姐,哥哥赶车,我去瞅瞅!” 璎珞闻声一惊,忙给了少女一个眼神便躺了回去,只她躺好,外头的人却并未打开车门。 “瞅什么瞅!这大户人家的姑娘是好偷的?虽是被主母所厌,按理当没人给她出头,但这高门大户的事儿说不清,咱们赶紧离开此地才是正经,别他妈这时候还要风流不要命的,等卖了手里这几个,咱们就收手,到时候那窑子里的随便玩。你看上那个赎了身娶回家老子也不管你!再说了,这大户小姐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雏儿能比窑姐儿舒爽?长的再好没调教也是一根硬木头,听老子的,赶路要紧!” 大高个的呵斥声传来,只听那后来口吃人贩子嘟囔两句,“这不我瞅我的,你驾你的车两不耽误嘛。” 他虽是这般说,可到底是没再动作。 马车似驾的更快了,却于此时路旁突然传来一声啸声,那声音很是凄厉,像夜猫的叫声,却又分明要尖锐高亢,在这月夜下空无一人的田间官道上,直听的人心头发麻。 “什么声音”外头响起口吃人贩子微颤的声音。 那驾车的大高个也是浑身一抖,本能地一拉缰绳,马儿长嘶一声,猛然停了下来。 还不待车板上坐着的两个人贩子查探情况,突然就从路两边冲出来两个人影来,嗖嗖两声破风声,两道索套从路边甩了过来,从天而降,竟是直接便套在了两个人贩子的身上,一扯一拉,两个男人发出惊呼声,从马车上滚到了地上。 还不待二人挣扎着站起身来,两根闷棍便直敲两人头颈,二人前后晕厥了过去。 这一番变故不过都在眨眼之间,璎珞在听到外头响起诡异的叫声时便冲身旁少女低喝了声“抓紧。”,马车突然停下,璎珞两个也被惯性带地撞在了车门上,若非璎珞提醒抓紧了车框,两人非得被甩出来不可。 待车停稳,听到外头传来打斗声,璎珞立刻便跳了起来,钻出了马车。她站在车前板上,入目正见马六一根闷棍下去将那个掳她出府的男人砸晕,璎珞抿了抿唇,轻哼了一声。 “姑娘,您没事吧?” 说话的是另一个和马六一起来的矮个子男子,他二十五六岁模样,长的毫不起眼,眉眼间有些谄媚的贼气。 这人是那日璎珞在人市上买的,名唤刘二栓,和他一起买下的还有个王重山,两人是姨表兄弟,家都在八华镇,没发水灾前,两兄弟便常一处四处晃荡,偷鸡摸狗,是当地有名的混混。 兄弟俩虽不是什么正经人,可却算孝子,家里遭了灾,两家人只剩下两兄弟还有个六岁的小妹子,为了给全家买棺材,养活小妹子,两人便也在河边人市上自卖。 似刘二栓兄弟这种人,璎珞觉得多有奇用,只看你怎么用他。故此,当时也未曾多想便买了下来,昨日她察觉到危险,便叫云妈妈入夜后去寻了苏景华,只令马六带着刘二栓兄弟今日一路尾随着苏家马车,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静观异变。 宋氏以车轴坏了要换马车,再次行路时听到了两声鹧鸪叫,璎珞便知马六三个一直跟着,后来璎珞进了庄子,马六便令刘二栓摸了进去。自己和王重山守在了庄子外头。 傍晚时那人贩子驾着马车偷偷摸摸地跑到庄子后的林子藏身,一切都看在了马六和王重山的眼中。马六觉得此事定然和璎珞有关,到了入夜,见那人贩子在庄子后门踅摸,便使了王重山也进去寻璎珞通风报信。 王重山和刘二栓本就是偷鸡摸狗的行家,加上庄子上下人又少,宋氏为了方便行事,在璎珞所住院落安排的下人也少,故此二人摸进去轻轻松松便寻到了璎珞,且并未惊动任何人。 璎珞沐浴进了净房便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后便见到了王重山,得知了府外的动静。鉴于那人贩子赶着辆马车,璎珞是有所猜测的,只令王重山和六二栓见机行事,她自己也按捺住性子只待宋氏发作。 之后青菲两人非要拉着璎珞去逛后头的花园,璎珞心里对宋氏的计划便又猜出了一两分。她借口回去加件衣裳,进屋后便自后窗吩咐了王重山兄弟几句话。 更是将一张早先就写好的字条交给了草儿,令草儿在她离开后就引着王重山去苏瑛珍的住处,又吩咐刘二栓配合王重山行事。 而人贩子抱着璎珞出了庄子的后门听到的猫叫声,正是马六所为,马六一路一直尾随着马车。 若非事事件件安排的妥当,璎珞又怎么敢就这么被带出府来? 此刻见刘二栓已追了上来,苏璎珞眸光一亮便一撑车辕跳下了车板,道:“我没事,人呢?” 前次在人市上璎珞带着帷帽,刘二栓未曾见过她的真容,此刻猛然瞧见,只觉月光下那飞身跳下马车的女子宛若月下精灵,身姿纤巧。再望,又觉眉若远山,眼若秋水,面若莹玉,口若含朱。 刘二栓一阵恍惚,再定睛,那女子已站稳,雪肤花貌乍然由模糊转为清晰,就如一幅模糊的画卷,骤然轮廓清晰被染上了绚丽的色彩,那画中人竟是难以形容的美艳惊绝,仿佛夜色也因眼前这倾城美貌,被拨起撩动,顿时让刘二栓昏昏然,不知身在何方,一阵阵头晕目眩起来。 璎珞见自己问完,刘二栓只直愣愣傻呆呆站着,竟也不回话,顿时便目光一冷。 那边马六忙抬脚就踹了刘二栓一脚,刘二栓猛然回过神来,率先注意到的便是璎珞一双挑凤目中透出的冷锐寒色,恰若清冷的月,高洁而令人不敢亵渎,那眸,那冷艳的人儿,又哪里是自己这样的人能看,该看的! 虽被买下不久,可刘二栓也瞧出自己这个主子并不是寻常的闺阁少女,手段颇为了得。再想到眼前少女对付嫡母的反击手段,刘二栓登时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道:“大哥带着人,马儿跑的慢,恐马大哥这边人手不够,姑娘再出了危险,便使了奴才一路快马先追了上来。姑娘放心,大哥马上就到。” 似回应刘二栓的话,静寂的小道上蓦然传来了马蹄声,眨眼间一骑便破开夜幕到了近前,马上跨坐的正是刘二栓口中的姨表大哥王重山。 而王重山的马背前打横丢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穿藕荷色绣银线缠枝菊花对襟长褙子,莲碧色轻纱罗裙的少女。月光下,少女两耳上挂着的红宝石赤金耳坠发出幽幽的明光来,可不正是今日苏瑛珍出门时戴着的那对耳铛。 这少女自然也没别人,正是宋氏的宝贝小女儿苏瑛珍。 见王重山果然按自己的意思将苏瑛珍掳了来,璎珞眸含冷意的扫了眼苏瑛珍无知无觉的脸庞,吩咐道:“将她绑了手脚给我丢进马车。” 刘二栓闻言二话不说,上前便将苏瑛珍给扯了下来,扭了手脚捆绑了个结实,抱着便往那人贩子的破马车走。 那和璎珞一起被人贩子丢进马车的少女此刻也已爬下了马车,正躲在车厢边儿上探头小心翼翼的往这边瞧。 刘二栓抱着苏瑛珍过去,她忙缩着身子往边儿上让了让,刘二栓便嘿嘿一笑,道:“姑娘,我们是好人,别怕,遇到我们家小姐,你可是福气了。” 刘二栓偷鸡摸狗,长的也是贼眉鼠眼,极上不得台面,简直一眼瞧去便不是正经人。不然璎珞买人时也不会一眼就将他们兄弟的老底看了个透。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当真是一股子流里流气的痞气,那少女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摇摇欲坠地扶着马车瑟瑟发抖。 璎珞瞧去,不觉好笑。不过她如今这一番作为瞧着确实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那少女触及璎珞的目光,大概是方才在马车上有些共患难的情分,此刻倒有了些勇气,几步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求道:“小姐,小女闺名云水绣,是云香山鸡冠峰山脚下的云家村人。小女是父亲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云秀才,小女是昨日傍晚在溪边儿浣洗衣物时被贼人迷晕抢来的,小姐是好人,救救我,让我离开吧,小女给小姐磕头了,小姐肯救我,小女做什么都行。” 璎珞望去,但见这云水绣果然长的极为标志,瓜子脸,柳叶眉,生这一双盈盈若水的杏眼,乌发云鬓,未施粉黛的小脸,月光下素净怡人,难得的是,眉眼间带着点书卷气,愈发显得人清丽不俗,即便是一身棉布衣裙,也难掩天生丽质。如今泪眼朦胧,正显楚楚动人。也难怪会被人贩子给盯上,费尽心机的弄了来。 古代闺阁女子的闺誉太是重要,可以说和性命都是息息相关的,按说眼前少女瞧见了今日一幕,便是被杀人灭口也是可能的,然而璎珞到底做不来草菅人命之事,她只细细盯着少女瞧了片刻,便淡淡道:“我不需要你为我赴汤蹈火,结草衔环报答恩情,只要你立个誓言,誓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便可。” 那云水绣闻言忙擦了把泪水,又磕了个头道:“小姐放心,今日之事于小女也是万般遮掩之事,又怎会说于他人,小女起誓,倘将今日之事告知他人,倘有损坏恩人清誉的半点行为,就叫我云水绣被雷劈,被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璎珞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干脆地摆手,吩咐马六和刘二栓,道:“你们两个送她回去,王重山跟着我回去便行。” 马六闻言略有些不放心,道:“姑娘还是让王重山跟着刘二栓送人去吧,奴才今日出发前少爷特别交代了,让奴才一刻也莫离姑娘身边。” 璎珞却是摇头,道:“你不擅长遛街蹿巷,开锁躲藏,我得悄无声息的回去才好,还是让王重山跟着吧。我有分寸,放心。” 璎珞说话虽总轻声细语,天生的嗓音又软糯娇软,可不知是她语气总太过从容还是话语总太过笃定,反正听在马六耳中却不知为何,颇有些一锤定音的威慑感。 更何况,马六心里也清楚苏景华的一切事情都是眼前小姐做主的,他们的主子头一份便是小姐,少爷的话许是可以商量着打个折扣,可小姐的话千万不能辩驳。 此刻,璎珞发了话,马六便不敢再多言,躬身应了声是。 而王重山下了马,踢着躺在官道地上的两个人贩子,问道:“姑娘,这两人怎么办?” 璎珞瞧了眼无知无觉的两人,却是蓦然一笑,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那笑意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凌冽冷意,和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接着就见她几步走到了地上躺着的其中大高个的身旁,裙角轻摆蹲了下来,然后她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来,寒光一闪,便狠狠插进了那人的右手手背中,鲜血登时便溅了出来。 那高个男人惨叫一声,蓦然睁开眼睛,他还什么都没看清,璎珞已是一记手刀干净利落地劈在了他的后颈上,就如男人在后花园劈她一般。 男人再次晕厥了过去,璎珞将匕首收进刀鞘中,若无其事得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丢着吧,让他们好好吹吹夜风。一会儿醒来了,也好赶紧逃命去。” 言罢,她走向马儿,在马六几个的目瞪口呆中,一个利落的翻身人便跨坐在了马背上,身姿昂立,手执马缰,不管是上马的动作,还是策马而立的姿态,竟是行云流水,自然娴熟,显然并不是头一次骑马。 马六几个越发觉着璎珞深不可测,刘二栓更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抬手摸了摸眼睛,心下不停打鼓,冷汗冒了一背。 璎珞却已居高临下冲王重山道:“丢给他们一匹马就好,咱们快些往回赶。” 说着,她一抖马缰,身下马儿长嘶一声,纵马便往回疾驰而去。王重山忙紧跟着从田地里匆匆牵出之前被马六他们藏起的马儿,翻身上马,紧追着去了。 云水绣没想到璎珞说走就走,眼见那一骑荡起烟尘消失在官道上,她望着远方眸中满身惊叹之色,跪在地上又重重磕了个头,这才起身避开相貌猥亵的刘二栓躲在了马六身后。 马六吩咐道:“去牵马,扶云姑娘上马,咱们也赶紧离开这里。” 王二栓这会儿也不敢再乱说话了,忙点头应着,跑去牵马。 几人离开官道没过多久,便有一辆马车自西边官道上疾驰而来,那马车瞧着并不十分华贵,却足够的宽大,两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挂着的辔头不知是什么材质,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车夫是个挺年轻的小子,驾车的技术却极为精湛,那两匹马儿在他的催动下竟每一步都和谐配合着,抬蹄落蹄半点不差,步子也紧慢长度相同,使得马车即便开的急速也很是平稳。 驾车小子离的老远便发现了官道上停着的毫无声息的马车,还有躺在路上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人,他驾车速度并未停下来,只是微微侧头冲车厢中禀了一声。 “大少爷,路上躺着两个人。旁边儿停了辆马车,里头好似躺了个被绑缚的姑娘。” 马车中一个容貌颇为隽秀俊美的男子正靠着车壁捧着本书,闻言他目光未曾抬起,轻轻翻了一页,夜风从窗户吹进,带来些许血腥味,他忍不住蹙眉咳了两声,极清润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无须理会。” “是,”少年应了一声,加快马速,马蹄哒哒,飞溅尘土,从路边疾驰而过,湘妃竹的编织窗帘随着夜风轻轻晃动,自摇起的车帘正能瞧见两个交错躺在路中间的身影。 那高个男人趴在地上,一双血淋淋的手在月光下泛着微亮的血光,车中男子无意间瞥见,淡淡转开了视线。风过,些微的血腥味瞬间消散无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7 如玉公子 璎珞一路策马扬鞭,奔的飞快,夜风吹拂在脸上却是别样的舒服,前世她也曾扬鞭策马在草原上奔驰,那种飞扬的感觉,仿似天地间一切烦恼都抛之脑后,那种快意人生的感觉又被寻回来了。 她水盈盈的眸子微微眯起,眸光清明盯着前路,只觉心胸开阔,一路坦荡,人说乐极生悲,许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她干了坏事还毫不悔过的模样,身下马儿不知为何,猛然前腿一软就往地上栽倒。 璎珞惊叫一声,只来得及护住全身要害便跟着跌滚在了地上,好在官道都是泥土路,前些时日又一直下雨,路面倒不是很坚硬,璎珞翻滚出好几米,堪堪稳住身子,只觉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痛。 “姑娘!” 王重山的惊叫声从后面传来,他忙提缰勒马,跳下马背,脸色苍白的盯着跌在地上的璎珞,一时想伸手,又碍于男女大防,上下尊卑,犹豫着。 要知道他如今已卖身给了璎珞,且签的都是死契,倘若璎珞有个什么事,少爷岂会绕过他,他还不如现在就逃命去,可逃奴哪里能有个好的? 王重山忙跪在了璎珞身边,紧张的又连声问道:“姑娘,你怎么样?” 璎珞不敢随意乱动,生恐跌坏了哪处骨头,这古代的医术恕她实在不敢相信,倘使成了残废,她真不敢想在苏府内宅她的日子会如何难熬。 璎珞早从宋氏和苏瑛玥的行事上算定了两人有所筹谋,而苏瑛珍却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璎珞也料定了苏瑛珍并不知道宋氏和苏瑛玥的阴谋。 虽说是冤有头债有主,宋氏和苏瑛玥的阴谋,报复在苏瑛珍身上有些不妥,可苏瑛珍倘使知道其母其姐的谋算,只会拍手称快的,宋氏和苏瑛玥当也是怕苏瑛珍太过喜形于色,露了痕迹,这才特意瞒着她。 更何况,以前本主身上的各种伤痕可都是拜苏瑛珍所赐,苏瑛珍恨不能苏璎珞去死,苏瑛珍是宋氏最疼爱的小女儿,璎珞不过是要让宋氏自食恶果罢了,难道这样也叫恶毒? 老天爷这也太偏心了吧,坏的人日日作恶倒能贻害万年,她不过小小反击了一下,至于让她被摔成这般吗? 璎珞一面苦笑腹诽,一面轻轻动着四肢,试探着全身骨头的情况,她这一动全身都是疼的,可令她松了一口气的是胳膊腿什么的都还能动。 璎珞登时长出一口气,一咕噜坐了起来,冲着旁边跪着的六神无主的王重山便怒骂出声,道:“你嚎什么丧!闭嘴!这谁去买的马,分明是一匹病马,忘带眼睛出门了吗?!” 她说着颤手指着那匹躺在地上全身抽搐着的马,双眼冒火地盯着王重山。 王重山被璎珞吼地顿时便傻了,半响才面色惊喜地道:“姑娘没事啊!”言罢,被璎珞沉冷暴怒的目光盯地浑身一抖,忙道,“是是奴才弟兄俩一起去挑的马,马贩子明明说这马是北边刚运过来的上等马,一匹马足花了四十两银子。谁知道会奴才知错,请姑娘责罚。” 璎珞的那匹马此刻已停止了抽搐,像是浑身上下都被抽去了魂魄力气,瘫在地上一个劲的吐着白沫,显然是有什么病症一直压着,今日一累便爆发了出来,眼见那马就要不好,璎珞直肉疼她那白花花的四十两银子。 抖着手,指着那转眼就要咽气的马儿,她怒道:“这样也叫上等马?马贩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你们兄弟不是混迹街头巷尾,号称坑蒙拐骗无敌手的吗?给我花四十两银子买这么一匹病马回来,我看你们兄弟出门不仅忘了带上眼睛,临出门还在脑壳里头给我塞了一把稻草还顶着聪明样儿四处晃!” 不怪璎珞暴怒,实在是这一下摔的太狠,跌在地上半天她都头晕脑胀,现如今浑身骨头还跟被拗断了重铸一般,更何况,这还是她反应的快,顺势滚落在了地上,倘若应对不及时,摔个缺胳膊断腿是必定的,说不得倒霉,摔断了脖颈丧命也是极有可能的。 王重山被骂的满脸通红,抬不起头来,他终年骗人头一回给主子办差便被人给骗了,只觉丢人的很,更何况害的主子落马,被骂两句还是主子宽厚呢。 见王重山垂着脑袋被骂的一声不吭,抬不起头来,诺大的汉子跪在那里倒可怜巴巴像个孩子,吭吭哧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璎珞这才磨牙道:“现在怎么办?就剩下一匹马了,难道还要姑娘我和你同乘一匹?天亮回不去,姑娘就甭回去了!” 王重山自然不敢让璎珞和他同乘一匹马,闻言忙大声道:“奴才跑的快,姑娘骑马,奴才回头跟着。一准不误了姑娘的事。” 璎珞闻言翻了个白眼,如今已是二更天,这一路人贩子赶马跑的风快,早已离庄子许远,现在夏日,下人们都起的早,眼见着天很快就会亮,他们二人骑马狂奔尚能赶得及回到庄子。 跑?逗趣吧! 璎珞自己骑马回去,又不知庄子是个什么情况,万一需要开个锁跳个墙的没个帮手也容易被发现。 王重山显然也知道说了傻话,缩着肩膀又一声不吭了。 却于此时,官道上突然响起了马蹄声,听声音和他们回庄子倒是同方向的。王重山双眸一亮,忙爬了起来,道:“姑娘等着奴才去拦车!” 这缓缓驶来的正是之前越过人贩子一行那辆双驾宽阔马车,璎珞斥骂王重山的声音因怒气而清脆响亮,在这静寂的夜色中传出了很远。 车中的男子耳力极佳,离的很远便听到了顺风飘来的斥骂声,那声音虽因离的远有些飘渺不清,可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分辨出了那过分甜糯娇软,却又音调清冷,语气沉肃的声音。 那把嗓音明明最适合清喉娇啭,含娇细语,却每每口出雷霆,令人一听难忘。 听到少女暴怒着几句话将人骂的哑口无言,男子眼前自动便浮现出了一副生动的画面。她虽是训斥人,话语却并不十分伤人,甚至语言很是诙谐明快,这话听了只叫人反省愧疚,却半点也不刺人心肺。 男子放下手中的书,色淡的唇角微微扬起,冲车外吩咐了一声,“慢些。” 驾车的少年闻言愣了下,却马上减了速度。马车悠悠然往前行,很快少年便瞧见了停在路旁的两人两马,少年诧异地挑了挑眉,心道古怪,方才遇到麻烦,少爷只嫌走的不够快,如今又遇麻烦,瞧少爷这样子还要主动靠上去要求帮忙不成? 少爷瞧着人温和,可实在却是个寡淡的性子,一向又最怕麻烦缠身,今儿这反应不大对头啊。 驾车的少年纳闷不已,便瞪大了眼睛盯着路边站着的两人,见那是一个仆人打扮的男人,还有一个一身纱裙披着斗篷的姑娘,顿时更觉古怪。 瞧那女子模样分明是闺阁少女,怎么这大半夜的如此模样站在路边,更别提旁边还倒着一匹死马。 这么诡异! 那少女即便低着头瞧不清容貌,可单单身段和站在那里的姿态就惹人心跳,这说不定是什么仙人跳的局,少爷吩咐让车驾的这么慢真的好吗? 少年想着,不由回了下头,犹豫着道:“少爷” 他话未表达出来,车厢中便又响起了男子清润低沉的声音,道:“驾你的车便好。” “是。”少年应了声,再不敢言。 马车很快就靠近了璎珞二人,王重山忙冲到了路中拦住了马车,躬身一礼,急声道:“车中的贵人能否带我们一程,我们是云香山下马嵬庄的人,我家老爷在州府做生意,如今老爷出去跑商,我家小姐独自守在家中,今日入夜下人送信,说是我家老太太在乡下突发症候,眼见着就要不行了,我们家小姐赶着回去见祖母最后一面,小姐连马车都等不及准备,骑马便冲了出来,谁想这马儿竟半路发病,突然就口吐白沫死了,我家老太太就小姐这么一个孙女,要是临了见不着小姐,只怕不能瞑目啊,贵人行行好,捎带我们一程吧。” 王重山说着,抹着眼泪跪下就磕起头来。 旁边嘤嘤的哭泣声也传了出来,璎珞肩膀抖着,清辉月光下,怎么瞧怎么楚楚动人。 驾车的少年却觉她怎么瞧怎么像是不安好心,加之那一张月光下勾人摄魄的芙蓉脸蛋,分明便是个夜间出来活动的勾人妖孽。 还有这对主仆的说辞,赶着回去奔丧? 还能说的再可怜点吗,骗傻子呢吧! 岂不知自家主子少爷英明神武,常年在外奔波行走什么样的事儿没见过,什么样子的骗局没遇过,这等手段也真好意思拿出来! 少年正翻着白眼腹诽,岂料车厢中已传出了主子的吩咐声,“小姐请上车。” 驾车的少年随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眼瞪的驼铃大,见鬼一般盯着璎珞,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会蛊惑人心的怪物。 作为在开放时代成长起来的姑娘,其实和王重山骑一匹马璎珞到万不得已之时也是会考虑的。可如今既然她穿到了这个社会,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愿意遵循这个世界的规矩。 更何况,要是冬天还好些,如今夏季,衣衫实在轻薄,马背上就那么大点地方,同骑一匹马实在尴尬,就算她思想先进,能够不多想,她也要顾忌下王重山,谁知道人家会不会多想呢。 故此如今有马车可以坐,璎珞当即便抽抽搭搭地福了福身,道:“多谢贵人相助。” 言罢,很自觉的到了马车前,见驾车的小厮没有动作,瞪着铜铃大眼盯着自己,璎珞自己便推开了车门,一撑车辕跳上了马车,冲那小厮得意一笑飞快地钻进了车中。 “开车吧。” 随喜头一回见到这么不客气的,半天都回不过神来,直到车中传来自家主子清朗的吩咐声,他才猛地抖了下,甩动起缰绳,催马行路。 这是个极为宽敞豪华的马车,在车外倒察觉不出,进了车厢,里面便感受到了舒适宽大,车的四周车壁都包着墨绿色织锦暗纹的冰丝,夏日里即便太阳高照,只怕也不会觉得热。 车厢也铺着厚厚的墨蓝色玄色丝绣八团花的冰丝软垫,东边的车窗挨着放了张紫檀木软榻,旁边是同样雕花古朴的紫檀木矮桌,上头摆放着茶盏笔墨纸砚,另供着个白玉玲珑的双龙吐珠八脚香炉,点着不知何种香,袅袅的很是清新。 桌角还放着一对把玩的通红,剔透若玛瑙的南将石狮子头,另有一摞一摞的账册子堆在靠软榻的半边桌上,连车厢的地上都放置了不少。 车厢的四角挂着琉璃灯,光线虽不明亮却很柔和地散在了车厢中,将车中一切都照的清晰可见。 璎珞钻进马车,垂着头目光滴溜溜打了个转,见车中只软榻上依着个人,旁的地方竟也没坐人之处,她便很自觉地盘膝坐在了靠近车门的角落里。 璎珞进马车前已将头发打理了下,额前挡了些碎发,进了马车她余光瞧见主人躺在软榻上,念着先前听到的声音是个极年轻的男子,便头垂的更低,匆匆打量了下车中便沉默着坐着不动了。 她并没有抬头去瞧车中人的意思,而那软榻上的人似也不在意她,目光未曾扫过来一下,璎珞舒了口气,也不知是车中环境太安逸,还是气氛安静,她整个人都觉得松泛了些,紧绷的身子也软了下来。 这一松神便听到了外头王重山策马紧追在马车边儿上的声音,璎珞更安心了一些,没防备就打了个呵欠。 恰榻上人翻了一页书,哗啦啦的纸张声响起,璎珞忙抬手掩了下嘴,作为蹭车的路人,随便打扰主人可是不道德的。 那人似并未听到她的呵欠声,马车中反而响起男子低而压抑的咳嗽声,接着又是翻动账本的声音,偶尔有几声拨动算盘的金石敲击声。 这些声音时有时无,且都轻缓不刺耳,倒成了某种特殊的催眠曲,璎珞本就折腾的够呛,再加上马车摇摇晃晃却又行的平稳,没片刻她便眼皮沉重,晕晕沉沉地靠在了车壁上呈半梦半醒状态,根本就没留意到不知何时那榻上男子的目光已流连在了她的身上。 少女一身狼狈,因她小憩的状态微微仰头歪在了车壁上,使得半个侧脸都显露了出来。恰她头顶的车角挂着盏琉璃灯,灯光昏黄照在她的脸上,只见那仙姿玉色,桃羞李让的秀靥艳比花娇。 修眉连娟,浓淡相宜,其下是掩盖在长若蝶羽的浓密睫毛下的眼眸,即便那眸子此刻轻轻闭着,也可想象她睁开时的耀若春华,瑰姿艳逸。 她的眉目生的太好,百般难描的芳菲妩媚尽在轻挑的眼梢眉尾精致的堆砌着,眼睑下卷曲的睫毛轻轻遮着一粒米点胭红滴泪痣,风流蕴藉却难掩饰。 她有着挺翘的鼻,唇线分明,颜如渥丹,映着那精致的眉目,小巧挺鼻,情致两饶,即便是睡着也无疑是美的令人惊心的。 少女的睡颜带着几分单纯的满足,好似那狭窄的车角便是极得享受之处了。 迟璟奕瞧着璎珞不由轻轻牵起了唇角,是他不够了解闺阁女子,还是这个苏府庶女太过特别,竟就这么在陌生人的车中睡着了,这份心也真够大的了。 还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招人,亦或是真的累极了? 一如她不该出现在乱哄哄,鱼龙混杂的人市上一般,她一个闺阁女子这个时辰却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的嫡母似很难容下她,今日之事会和那位苏宋氏有关吗?是不是还和之前碰上的那两个躺在路上的人有关? 她原来不仅行事大胆,连训斥人也那么言谈有趣,会的似乎也很多,闺阁女子会骑马的可不多呢,嗯,连坑蒙拐骗也能信手而来。 赶着回家见祖母最后一面的姑娘会在马车上悠然的睡着吗?呵,只怕是知道自己的骗术实在骗不了人,左右上了车,索性连装都省掉了,这份惫懒竟叫他觉得有些促狭的可爱。 这个苏府三姑娘当真满身都是令人惊奇想要探究的地方。 璎珞折腾了大半夜,加之先前百日也提着一颗心,故此也着实是累了,她睡的迷迷糊糊,就听咚的一声响,似有一物滚落在了手边。 璎珞猛然惊醒过来,骤然抬起头来,终是将车中主人瞧了个清楚。 他右手正掩在唇边低低的咳嗽着,左手伸向桌边似要去拿茶盏,想来是不小心碰到了桌角那对南将石,其中一只南疆石掉落在了地上,正好就滚到了她的手边。 四眸相对,一个眸光清朗若月华高升,带着点温和的歉意,一个清眸刘盼若盈盈水色,带着点初醒的迷茫慵懒。 迟璟奕见过璎珞两次,一次是在苏府宋氏夫人的寿宴上,他知道当时她定然未曾注意到自己,另一次是在不久前的人市上,当时她已站在惹眼处,而他还是置身人群外,她依旧未曾注意到他。 今次再度相遇,四目相对,那少女明媚的眸子清澈如水,迟璟奕第一次在里头瞧到了自己的人影,不知为何竟生出股等待良久的感叹来,连呼吸都乱了一瞬。 璎珞显然也没想到,随便搭个便车还有大美男可以看,愣了下方捡起手边的南疆石递了过去,因马车上两不相干的气氛已被打破,沉默总觉有些尴尬,便笑着道:“公子这对南疆石矮桩肚圆,个大色好,品相俱佳,配对完美,真是世所难得。” 迟璟奕瞧着递到眼前的南疆石,温润一笑,摊掌向上,璎珞便将南疆石放在了他的掌心,他随手拿过桌角的一只,在掌心把玩了两圈,一对南疆石发出清脆悦耳的碰击声,如同珠玉相击,道:“不过是闲时把玩的玩物,不在珍贵,只在喜爱,姑娘谬赞了。” 这一言一语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璎珞笑了下道:“多谢公子今日仗义相助。”她压根就没想着能再见眼前人,自也没说什么报答的空话。 言罢,见迟璟奕但笑不语,在他清透的目光下,璎珞顿觉自己的谢言怎么听怎么的虚情假意,不由讪讪的摸了下鼻子低了头。 这一低头就瞧见自己一身的尘土泥泞蹭了人家干净整洁的丝绸软垫上斑斑驳驳的,低头间甚至她还闻到了自衣衫上传来的淡淡腥臭味,余光瞄着整个车厢低调的奢华整洁,还有依在软榻上男子洁白无尘的白衣白衫,翩翩贵公子的优雅从容。 璎珞脸上蓦然有些发红,难得的浑身不自在起来。 搭顺风车便算了,还将人家的马车弄脏了,这也就算了谢语也没多少诚意,好像貌似大概是有些不礼貌的吧? 自认还算文明人的璎珞难得的脸皮薄了起来,她正觉窘迫,迟璟奕却先移开视线,微微侧了身子掩着口鼻再度低咳了起来。 璎珞这才抬头瞧向他,见他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也难掩苍白,又瞥了眼堆积了半车的账册本子,眸光微闪了下,待迟璟奕停了轻咳便笑着道:“公子是生意人吗?” 迟璟奕迎上璎珞晶莹的眼眸,轻牵唇角,却道:“正是一介贱商,姑娘见笑了。” 璎珞扬眉,不认同的道:“这有什么见笑的,若没商贾,百姓之家的吃饭穿衣不知要多出多少的麻烦事来,就说我们女子吧,没有行商的,又哪里来的好看衣服穿,好看首饰戴?更莫说繁荣的商业还能富国强兵呢,从商亦是善业,却非是贱流。要说商人多奸倒是有的,贱却真说不上,不过瞧公子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还真不像是个商人。” 迟璟奕是知道的,眼前女子是个官家女,即便是庶女出身,可论起来也是定安侯府的小姐,勋贵之后,这样的官家小姐,最是瞧不起商人。认为商人乃最末等的贱籍,对于她们这些贵女来说,更是卑贱如泥。 官家庶女多是愿意嫁给半百老头去做继室,或是嫁给贫寒的学子,更甚至是进入权贵之家做小妾也不愿意嫁给富裕的商户子,哪怕那商户子多么年少英俊,能干出色。 可璎珞的话,迟璟奕却听的真切,她并非因坐了他的车说好话讨好人,他听的出她每句话都发自真心,这令他眸光微亮,不知为何心里满是雀跃和难以形容的开心。 故此他微微抬起依在金线弹墨翠竹大迎枕上的身子,笑着抬手动作行云流水的执起暖巢中的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了璎珞那边,抬手示意着,道:“哦,那依姑娘看,在下不像商人,又似什么人呢?” 璎珞打量了迟璟奕片刻,只觉此人浑身温润如玉,温和可亲,一举一动皆风流优雅,神情悠闲,一卧一坐都可入画,当真没多少烟火气,更莫说是商人的铜臭气了。 故此她便瞪大了眼睛,满脸吃惊的愕然道:“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公子像名士,自己竟是不知吗?” 璎珞夸张的神色,不加掩饰的赞叹之语,皆令迟璟奕朗笑出声,他的声音本就好听,这笑声更是带着震颤的磁性,听的璎珞心肝一抖,只觉满车生辉,赏心悦目。 眼前男子有种让人心神宁静平和的神奇能力,这样的人很容易招人好感,璎珞也不例外,她转开视线,也不客气捧了他斟的那杯茶灌了几口。 这一夜折腾,她也确实是渴了。 将茶水喝了个底朝天,璎珞才笑着道:“多谢公子的茶,今日坐了公子的车,又吃了公子的茶,为表谢意,公子不介意的话,我给公子当当临时的账房先生如何?就算抵了我的茶钱和车资了。” 迟璟奕未曾想到璎珞会这般说,愣了一下,才扬眉道:“姑娘竟懂账目?” 璎珞随手捡起一本账本翻了两页,大致瞧了下,虽不习惯这古代异常繁琐的记账方法,可却也看得懂,便点了下头,道:“勉强一试吧,谁叫小女子欠着公子人情呢,我这人就怕欠人情。” 迟璟奕听她这般说便一笑抬手,道:“那便劳烦姑娘帮忙看看身旁那几本账目可否有差错吧。”说着指了指桌角放着的几本账册,又从暗格中找出了一个小金珠算盘来,要递给璎珞却又蓦然顿了下,转身又在软榻下头敲了一下,自弹出来的暗箱中拎出来一只小药箱来,递给璎珞,道,“先包扎下伤口吧。” 璎珞瞧着那药箱却是一愣,遂顺着迟璟奕的目光方瞧见了她的右手臂,许是方才从马车上摔下来蹭到了地面,衣衫破裂,肌肤有些若隐若现,而破损的衣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 许是擦伤的时候有些久,已经适应了痛感,璎珞竟忽略了,此刻被提醒方觉丝丝的疼痛钻入心头。 她笑着接过药箱,脆声道:“多谢。” 迟璟奕未曾说话,自摊开一本账册,又往后靠在了大迎枕上专注的看了起来。左手放在一只墨玉算盘上,时不时就要拨弄几下。 璎珞见他如是,也不扭捏,拉开右臂衣袖,见白皙的手臂上果然横陈着三四道狰狞的伤口,上头还沾染了不少尘土,她心知古代医疗条件太差,稍不留神伤口发炎不定就要闹成大事,一时间也不敢大意,仔细处理了起来。 她以前露营攀岩也曾受伤,处理伤口还是蛮娴熟的,消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临到绑缚时却出了问题,左手弄了几下都无法将白布条打结。 再次失败后便也不顾形象用起了嘴巴,可低下头咬住布条的同时一缕头发也滑进了口中,一扯登时吃了满嘴青丝,扯的头皮都隐隐发痛,正有些烦躁,就听那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过来,我帮你。” 璎珞闻言也未多想便将手臂移了过去,瞧着那双修长而好看的手,指尖灵动的在布条上跳跃了几下打了个好看的结。璎珞瞧着那双手,只觉这人做医生倒是合适,这样灵巧的手当真适合操手术刀,嗯,弹钢琴想必也很漂亮。 她总归不是古代土生土长的女子,注意时倒能装模作样,临到小事就各种马虎。她这边盯着人家男子的手猛看,半点都没发觉有问题,那边迟璟奕却忍不住手臂有些僵硬,耳根也不受控制的微红了一些,鼻翼间少女身上的气息一个劲儿的往上涌,那味道着实不算好闻,甚至还有些腥臭尘土气儿,可就是这样的气息却也叫他觉得一阵局促难安,伸出的手有些机械的缩回,又转了个圈,去拿桌上的茶盏。 璎珞压根就没发觉不对劲,见那手捧了茶盏,她也就收回了视线,往桌边挪了一点,捡起本账册翻看了起来。 璎珞从小就对数字敏感,前世又是成功的商人,要说什么最拿手,查账算账绝对算是其中之一,她自小便擅长心算,把得出的各种数据列在纸张上,眨眼便能算个清清楚楚。 打算盘她却只是会而已,真不在行。可如今对着陌生人,阿拉伯数字,各种公式是不好用的,只得将那金珠的小算盘取了过来,却只在心中合计了数据后拨在上面,等下一个数据出来后再打上算盘,虽是有些慢,可比之一般账房先生却不知要快多少了。 璎珞工作起来本就是极为认真投入的,这项品质不会因为换了具身体而受影响,此刻她翻起账本,整个人便沉入了其中,气质也随之而变,专注沉肃起来,引得迟璟奕忍不住看了她好几次。 璎珞开始还想着藏拙,待投入其中便什么都忘了,常常哗啦啦翻上好多页纸才在算盘上打上一次数据,一本账目查的越来越快,这种速度迟璟奕就算想不注意都难。 他的目光不时扫过被璎珞翻过堆积在一旁越来越多的账本,甚至有些不确定起来,她这当真是在查账? 时间就在哗啦啦翻动纸张的声音中一点点过去了,璎珞正拨动算珠,外头却蓦然响起了王重山的叫声。 “姑娘,咱们到地方,该拐弯了。” 璎珞这才蓦然抬头,马车缓缓停住,她匆匆又拨动了几下算珠,将手中账本合上放在身旁,跪坐起身,从桌上自拉过笔墨纸砚,飞快的磨墨,执笔,唰唰的写了三张纸,吹干后分别夹在了特意放在一边的三本账目中,这才扭头冲迟璟奕道:“这三本账皆有误,我都标明在了纸上,这两本一个差了一千二百三十八两银子,一个差了八百二十一两银子。还有这本竟有三千三百五十六两银子不明去向了。另外还有这本账,账目是没有问题的,可采买各种木料的价格我总觉得不大对,我一个闺阁女子,对这木头的行情也不是很了解,直觉未必就准,公子可以自己翻看下。” 璎珞言罢便站了起身,敛衽一礼,道:“今日多谢公子了。” 她说罢,不待迟璟奕多言,便转身钻出了马车,撑着车辕跳下马车,见天色已透出青白之色,眼见便要天亮,不敢耽搁,忙走到了王重山身旁,接过王重山递过来的马缰,一蹬马镫,裙裾飞扬,下一刻已昂然端坐在了马背上,见迟璟奕推开车窗望来,她微微欠了下身,只道:“告辞。” 言罢,一抖马缰,一骑飞快往路左边的弯道奔去,王重山快步跑着追了上去。 迟璟奕眼望着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田间小道上,这才轻咳了两声,关上车窗阻绝了山间清冷的空气,吩咐道:“回去后让人查查,穗州知府苏府近日发生了什么事。” 随喜微楞了下,忙应了声,驾马而去。 ------题外话------ 素素这本《庶女》是素素写文以来成绩最不好的,昨天订阅又创新低,心情一片灰暗。是素素的情节有问题吗,文文有问题的话,希望妞们指出来,素素也好及时调整,么么哒。 跪求订阅啊,不然这本书可能真没什么推荐了,嘤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8 再遇秦严 这边璎珞骑马往庄子赶,那厢璎珞等人离开后小半个时辰,马车中的苏瑛珍便醒来了。 她是被冻醒的,只觉浑身都泡在冰霜中一般,全身都僵硬寒冷成了一团冰碴,她悠悠转醒,半响都没弄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动了动身子,手臂和脚腕上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瘙痒感,接着是疼痛感。 整个人竟都是麻木的,鼻翼间传来令人欲吐的腥臭味,苏瑛珍惊慌的顾目四望,简直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 破败肮脏的马车,被夜风吹的噶吱吱摇晃的破烂车门,车外一览无遗的深黑夜色,远处狰狞的夜景像是要吞噬人的野兽,令苏瑛珍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她的头很疼,她想叫声音却似卡在了喉咙间,一时竟难以喊出声来。她太害怕了,怕的眼泪鼻涕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努力回想,终于想到了晕迷前的一幕幕。 她本来已经在香软的被窝中就要睡着了,突然有动静响起,她捡了一张纸条,上头分明就是四姐姐苏瑛蓝的字迹。 四姐姐说要请她去看场好戏,一场有关苏璎珞的好戏, 还说这场戏会让苏璎珞彻底消失在眼前。 四姐姐在纸条上还专门强调了,说这戏是母亲和二姐姐一手安排的,母亲和二姐姐既然不告诉她,定有其中原因。让她千万莫要惊动了丫鬟,偷偷自己出门到后花园,不然就看不成这好戏了。 四姐姐自会在后花园等着她。 苏瑛珍这几日早就发现自己那二姐和母亲在谋划什么,可她们每回说话都背着自己,打发了她离开,神神秘秘的叫苏瑛珍又气闷又没办法又好奇,当时一见那纸条,她想都没想便兴奋的偷偷溜了出来。 她想一定是她在出府时候对苏瑛蓝生气,当众发落苏瑛蓝,苏瑛蓝要讨好自己,这才请自己过去看好戏。 她怀着雀跃的心情一路偷偷在后花园里找苏瑛蓝,可苏瑛蓝没有出现,她却突然被人敲了后颈,晕了过去。 如今她双手双腿被绑缚,已然不在庄子中了,这是哪里,是什么人掳了她,她是闺阁小姐啊,如今被带到了这荒郊野地,他们要对她做什么,就算什么也不做,她的闺誉也完了,她一辈子都完了啊。 苏瑛珍恐惧而绝望,许久她才猛然身子一震,尖叫了起来。 “来人!来人,求求你们放过我,来人啊,有没有人!” 她凄厉的叫声不曾唤来路过之人,反倒是将那口吃男给唤醒了,口吃男想起之前被套马索套住身子拽下马车又被敲晕的事情,登时激灵灵打了个颤,忙爬起来跑到高个男的身边,使劲推着他,道:“大哥,大哥,快醒醒!” 高个男也就是被璎珞劈的狠了,加之手上失血过多,才久久不醒,如今被又推又掐,悠悠转醒,瞪大了眼睛,面色苍白着道:“怎么回事?” 口吃男摇头,就听到马车中传来苏瑛珍的尖叫声。 “谁?谁在车外!” 她双手双脚被绑躺在马车中,浑身吓得发软,根本就坐不起来,也看不到马车外的情景,此刻听到男人的说话声,本能地就感受到了危险,声音满是颤抖。 高个男和口吃男对视了一眼,忙爬起来就往马车去,一把推开半遮半掩的马车门,眼见车中只剩下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女,先前他们掳来的两个倒是不见了,两人目瞪口呆,皆愣在了那里,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你们走开!走开,你们是谁!”倒是苏瑛珍见两个穿着寒酸,满脸凶狠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马车外,登时尖叫着往车中滚。 高个男和口吃男此刻心中满是惊惧和不解,听到苏瑛珍大喊大叫,高个男伸手就拽住了苏瑛珍的衣衫,狠狠一拖将苏瑛珍扯了过来,上手对着她的脸便是左右开弓狠狠的两巴掌,凶恶的道:“闭嘴!再敢叫老子他妈的切碎你!” 苏瑛珍被打的眼冒金星,双颊红肿,牙齿松动,哪里还叫的出声,眼泪成行往外滚,只觉跌进了炼狱也不为过。 高个男见她老实了些,这才拽着她的脖颈,道:“你是谁,谁将你扔进马车的?先前那两个女人呢?说!” 苏瑛珍颤抖着,晕头转向,说到底也只是十二三的小丫头,又被宋氏养的娇,什么都没经历过,此刻竟是哭着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的道:“娘,娘我要回家。” 高个男和口吃男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生活,稍不留神进了牢房便莫想出来了,今日事情出了纰漏,他们心中已充满了惊惧,哪里还有耐心听苏瑛珍哭泣嚎丧。 口吃男拽过苏瑛珍便撕啦啦将她的衣衫扯了个粉碎,瞬间露出里头精致的绣花肚兜来,他肮脏的手胡乱揉捏着苏瑛珍,恶声恶气的道:“哭!再他妈哭,老子哥俩,现在就办了你,老子哥俩眼见着就活不了了,死前也得风流一回!” 高个男眼睛盯着苏瑛珍勉强挂在身上的肚兜使劲看了两眼,一把推开口吃男再度勒住了苏瑛珍的脖颈,道:“老子再问最后一遍,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说话!” 苏瑛珍被男人扯的几近赤身,又被男人又捏又摸,此刻抽泣着脑子倒清醒了些,不敢再哭爹哭妈的,哆哆嗦嗦的道:“我是是穗州知府苏定文的嫡女,你们你们抓了我,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快送我回去!” 高个男闻言面色陡变,他们做这偷人贩人的买卖,最怕官府,平日连个衙役都是怕的,更别说那穗州知府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通天的大官了。 一时间连口吃男也浑身一抖,对着苏瑛珍便又是两个耳光,怒道:“贱人,你吓唬谁呢,官老爷的千金,金尊玉贵,怎么可能到了这里!” 苏瑛珍说也被打,不说也被打,整个人都想就这么死了算了,她缩成一团,哽咽着道:“我没骗人,求求你们放我回去,我父亲会酬谢你们的。我有好多金贵首饰,我都给你们!” 苏瑛珍的表情话语根本没有半点作假,高个男顿时面色灰白起来。 他能做偷人贩人的勾当,本身便不是什么笨人,此刻将今日所发生的事一一回想了一遍,再想着平日里人家所说的那大户人家女眷间的勾心斗角,阴损龌蹉之事,顿时有些明悟起来。 当下他便将苏瑛珍狠狠扔进了马车,一撑车辕坐在了车板上,冲口吃男道:“只怕她说的都是真的,咱们这回走眼了,不管她怎么就到了这里,咱们都得赶紧离开,汇合了老三快点乘船逃命去。” 口吃男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欲上车,却与此时远处的官道上突然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那马蹄声像天边的滚雷,带着肃杀之气,分明不是一两匹马,而是一支马队,马蹄声似要踏碎这个深沉多变的夜,望去,远方已经腾起了漫天的飞尘,尘土滚滚间一支铁浪骑兵向这边冲了过来。月光下,骑兵身上的甲胄在呼卷的尘土中闪动着森寒的冷光。 口吃男和高个男整个都愣住了,惊骇的浑身颤抖,只以为是官府派人来索拿两人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要命丧于此了,竟然连动都不敢动了。压根就没想到,即便车中人是知府的女儿,知府最多也就能调动府衙的衙役,而眼前的分明是军队,又怎么可能是来抓他们的呢。 再说,官宦人家的嫡女没了,遮掩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这样大张旗鼓的寻找。 那一队骑兵疾风骤雨一般,瞬间便奔袭到了眼前,两个人贩子因惊惶一动不动,那马车便刚好停在了路中间。 骑兵队伍却丝毫都没有减慢速度,那打头一骑是匹通体乌黑油亮的高头大马,只马儿长长的鼻梁上却长着一簇雪白的鬃毛,四蹄更是染雪般,飞驰起来如踏云端。 而马背上的男子亦身着戎装,银白色的甲胄在月辉下发出清冷而闪烁的光芒,甲胄使得他本就挺拔高大的身躯愈发显得英挺肃杀,他面上未曾佩戴头盔,却覆着一张面具,面具下露出一抹弧线分明凌厉的紧致下巴,肌白却如若冷玉雕刻。 他身后披着一件玄金斗篷,斗篷上飞舞着赤红蟒纹,随着他奔驰而过,斗篷飞扬,一人一马宛若天神降临,却正是靖王世子秦严。 他一骑飞驰,遥遥领先,路过马车却并未停顿一下,一阵风般就从马车旁飞掠了过去。其后一队铁甲兵士,也自动分成两队,若射出的两道利箭自马车左右呼啸而过。 铁甲兵士队伍的中间却是两辆大马车,因人贩子的马车停在路中央,顿时便被阻挡了去路,有两个军士迅速在人贩子的马车前勒马停下,也不多言,更对车中被绑缚的少女恍若未见,扯过马缰便要将马车往路边牵赶,好让出道路来。 两个人贩子像傻了一般,只坐着瑟瑟发抖,马车往路边移动,车中苏瑛珍却猛然惊醒过来,大喊起来,道:“救救我!我是好人家的女儿,被歹人掳了来的,你们救救我,求求你们了!” 少女的声音凄厉而尖锐,颤抖着在夜色中响起,传出许远,即便少女的话声音凄惨令人动容,可两个军士也不过一瞬面有所动,随后便再度恢复了无动于衷,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分明是一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军队,没有将领统帅的命令,军士们根本就不会多管闲事。 见他们无动于衷,苏瑛珍顿时便绝望崩溃了,也不再考虑什么闺誉,什么遮掩的,大声喊着,“我是官家女儿,我父亲是穗州知府苏定文,你们不能不管我!” 官家小姐,穗州知府的女儿被掳,确实让人惊诧,可那些军士却还是未曾多加理会苏瑛珍,苏瑛珍顿时面无人色,双眼暗淡,脸上的希望彻底消失了。 却不知,她那句穗州知府苏定文一发出,前头已奔驰出近百丈的秦严猛然一提马缰,马儿长嘶一声,生生顿住了前行的脚步。 他骤然而停,后头紧跟的军士竟也应对迅速,齐齐提缰停马,数十匹马儿的长嘶声惊的夜色也似被撕裂开了一般,浮动着一股杀气。 秦严调转马头,策马往马车方向奔来,两队军士也跟着转马拱卫左右,蹄声四溅,瞬息间便包围了马车。 苏瑛珍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泪眼朦胧地抬头,就瞧见骏马扬蹄,嘶啸长鸣,停驻车前,马上男子身材高大英挺,昂藏在甲胄下的身躯似充满了力量,他头顶明月,目光透过面具深邃而清冷,宛若神祗,令人畏惧敬仰。 苏瑛珍整个人都愣住了,秦严目光不过扫了她一眼,见她衣不蔽体,当下便转开了视线,道:“苏定文的嫡女?” 他的声音低沉划过夜色,震颤心神,苏瑛珍半响才恍惚过来,忙不停点头应道:“是,我是,这位将军” 她话尚未说完,秦严已调转了马头,只留下一句话便再度驱马奔驰而去。 “全部敲晕带走。” 马蹄声远去,苏瑛珍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一个军士一个手刀再度打晕了过去,身上被胡乱裹了件斗篷拖出马车,头朝下丢在了马背上。 那两个人贩子也连挣扎的机会都没,也被随后敲晕甩在了马背上,马车被直接推翻到了路边田垅上,骑兵队伍再度扬尘驰骋,向着穗州城的方向呼啸而去。 四更天时,秦严领着人在官道上又遇到了一辆宽大的马车,马车迅速地移到了路边让道,待一队骑兵飞驰而过,随喜才慢悠悠的将马车又赶到了路中,微微侧头冲车中道:“大少爷,方才那队军士中间,两匹马上丢着两个生死不知的汉子并一个发髻散乱的少女,瞧着像是咱们先前遇见躺在路中的那两个人。” 彼时璎珞刚刚告辞离开不过两刻种功夫,马车中迟璟奕正震惊地翻看着被璎珞理出来的毫无错漏的几本账目,闻言他翻页的手指微顿了下,方才道:“知道了。” 随喜便也不再多言,赶着马车也往穗州城的方向而去。 天光微亮时,秦严一行已临近了城门,一骑哨探从对面飞驰而来,禀道:“将军,已查探清楚,诚王今夜三更天已放火烧村,如今火势已起。” 哨探的话令秦严微眯了眼眸,只淡声道:“前头引路。” 哨探忙调转马头,一行人往穗州城东南方向而去。 诚王是皇三子,乃如今正宫皇后所嫡出,二十四岁封王,如今已年近而立。他将稍有症状的百姓都集中在了穗州城东南的一处小村落中,只说集中起来好方便朝廷派太医给百姓治病,也能控制病疫传播。 百姓们在村落安置后,每日也确有官府派来的医者送药,他们信以为真,却不想就在今夜三更天,突然便村落四处起火,火势滔天,烈焰滚滚,百姓们慌不择路地往外逃,可村落两端却俨然被衙役官兵围堵了起来,燃火的高高栅栏阻住了逃命的道路,即便冒着火焰滚出栅栏也会被官兵的利箭射穿咽喉。 百姓们这才惊觉,官府根本无意救治他们,不过是欺瞒手段将他们围而杀之,一了百了罢了。 秦严带着人冲到时,远处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滔天的火焰滚着狼烟往上冲,直遮盖了半边苍灰色的天空,四处一片惨叫求救声,直若人间炼狱。 村落外官兵森立,一处高台上,诚王叶宇浒居高临下的站着,神情冷漠的瞧着那滔天烈焰一点点席卷村庄,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他骤然转身望去,未曾瞧清来者是谁,便瞧见了那一马当先的踏雪乌马,顿时瞳孔一缩,眉峰紧紧蹙起。 作为赈灾的钦差,诚王带着的钦差仪仗也跟随在侧,瞧见远处杀气腾腾奔驰而来的军队,半响才有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大喊一声,“保护王爷!” 钦差仪仗并诚王亲卫这才蜂拥般动了起来,将高台拱卫了起来。而那边尘土飞扬,秦严已带着人到了高台前的空地上,他端坐马上,凝眸盯向台上负手而立的诚王。 两人四目相对,分明有冷锐的火光四射而溅,引得四周大小官员,兵士衙役莫敢发声。 诚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起,蓦然一笑,阴阳怪气地道:“秦严,你剿匪有利不在京城等着父皇封赏,跑到这穗州做什么?私自带兵外出,本王看你是上次的廷杖未曾挨够吧。莫以为有太后的疼爱维护,你便可以居功自傲,不守朝律!” 秦严显于外的锋锐唇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冷声却道:“诚王殿下也莫以为有皇后庇护便可草菅人命,为所欲为!” 诚王登时双拳青筋暴起,怒目道:“秦严,你此话何意?本王乃奉命前来赈灾的,父皇早有圣旨允本王全权所有赈灾要事,可有临机专断之权!本王放火烧村,不过是权宜之计,釜底抽薪,将疫病齐根而断,何曾草菅人命?!你再胡说八道,休怪本王参奏你干预钦差,阻拦赈灾,跋扈越权!” 相比诚王的震怒,秦严却依旧面容冷淡,只清声回道:“是权宜之计,还是草菅人命,诚王殿下还是回京向皇上分辨吧,本将确实无权论断。” 他言罢,转头便挥手道:“给本将推开火栅栏,放百姓出村,灭火救人!” 一声令下,军士们便齐齐下马往村落扑去,长枪挥舞,转瞬挑起围堵在村口的火栅栏,两个火人便滚了出来,立马有军士上前扑倒火苗,将冲出来的人搀扶到一旁安置,更有一队军士前去寻找水井灭火之物。 村中逃命的百姓,眼见这边有了生机,蜂拥着都冲了过来。 叶宇浒眼见秦严带兵冲来便知不妙,秦严是废太子的小舅子,废太子被问罪流放,叶宇浒出力不少。皇子争位,废太子虽落败,可靖王府却全然无事,秦严和废太子感情深厚,于诚王交恶也已不是一两日了。 此刻出现在此,定是要阻止他火烧村落的,故此诚王上来便咄咄逼人,摆明是奉皇命行事,可他没想到如此,秦严竟还是说动手就动手,眼见转瞬间村民便要冲出来,诚王面色急变,厉声大喝,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本王拦住他们!叫病民冲出来,天花肆虐,本王定将尔等砍头问罪!” 他声音落下,钦差护卫队,王府亲卫和官衙兵役们才忙冲上前去,顿时刀剑齐鸣,寒光四溅,两方人瞬间便交上了火,剑拔弩张,谁都不让。 叶宇浒也忙从高台上大步冲了下来,怒斥着秦严,道:“阻拦钦差,秦严,你是要造反吗?!” 秦严仍高居马上,闻言却淡淡一声笑,道:“鱼肉皇上的子民,本将看要造反的只怕是诚王殿下吧?” 叶宇浒顿时恼羞成怒,双眸映着火光愈发猩红暴戾,拔剑便向秦严刺去,道:“钦差宝剑可先斩后奏,今日本王先了结你,让你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倒要看看,父皇会否惩罚本王,太后可否还能护着你!” 叶宇浒的剑锋刺到近前,秦严才慢悠悠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身影在空中飞旋了一下,便赤手空拳的和叶宇浒打在了一起。 叶宇浒乃皇后所出,作为皇嫡子自视甚高,好大喜功,急功近利,此次他火烧病民便是恐疾病蔓延,影响了他赈灾的功绩。心念着天高皇帝远,只要他顺利灭绝了病疫,皇帝便只有夸赞他赈灾有功,果敢取舍。 反正只要烧了病民便是一了百了,死无对证,染病的灾民被烧死掩埋,那也是再正常不过之事。诚王抱着如此态度,好大喜功之下,便是宁错三千不放过一个。 他心里也清楚,村落里头的有不少人只怕得的并非天花,倘使此刻叫秦严阻拦了大火,救出那些染病的百姓,再将未染天花的百姓带进京城状告于他,大局将极为不利于他,这是可想而知的。 故此诚王出剑毫不留情,是真想利用钦差宝剑杀了秦严,可他的功夫在皇子中虽然算好的,到底及不上在军营中混迹多年,杀人如麻的秦严,不过片刻,他执着宝剑的手便被秦严一脚狠狠踢中。 叶宇浒惊叫一声,手软剑落,眼前剑光一闪,诚王惊地踉跄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瞧去,却见那柄御赐的宝剑已经握在了秦严的手中,他高坐马上,冷冷的瞧着自己,一双眸子反射了剑光,愈发沉冷如冰。 叶宇浒怒不可遏,推开搀扶着他的官员,恨声道:“好个靖王世子,你敢对本王动手!本王看靖王府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秦严却转了下剑柄,一手轻轻抚过寒光四射的剑刃,慢声道:“本将只知道先封尚方剑,按法诛奸赃,只知道皇子犯法于庶民同罪。皇上已授本将治疫止疫一事,从此刻起,这些病民是本将的职责所在了,便不劳诚王费心了。至于诚王是为阻灾情,临机专断,行权宜之计这才火烧村落的,还是肆意妄为,草菅人命,本将还是那句话,皇上自有圣断!” 秦严说罢,手中宝剑蓦然寒光一闪,若飞星流光激射而出,伴着一声惨叫,前头围在村落前阻拦救火的诚王侍卫统领登时应声而倒,脑门上一柄寒剑犹在火光中颤巍巍清凌凌的放着幽光。 风过无声,四周死寂一片,似乎连村落里的惨叫声呼喊声都一瞬远去了。 秦严目光四扫,沉喝一声,道:“本将奉命行事,违者形同此人!灭火,救人!” 军士们再度行动起来,诚王的人却僵站着,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显已经受了威慑,不敢再动。 叶宇浒呲牙裂目,瞪视着马上秦严,喘息急重的道:“秦严你假传圣旨!你往川西平乱剿匪,连京城的门都未入,哪里来的奉命治疫止疫?!倘使父皇授命你来治疫,便定然会召回本王,本王何曾收到回返圣旨?” 秦严却只冷声道:“诚王殿下回去钦差行辕自然便见圣旨,何必在此于本将多做理论。还是诚王殿下尤不死心,想着凭借几个侍卫差役便能阻拦本将的铁甲军士?” 叶宇浒很清楚,形势已不容扭转,听闻秦严的话,顿时胸膛起伏,终是狠狠一闭眼,一甩光袖,怒气腾腾的带人而去。 军士们见此也不曾理会,只忙着救人安置,随后而来的两辆马车上被扶下来十数个大夫模样的人,提着药箱,来不及缓解一路被抓来奔驰的劳累和惊吓,便被军士推着上前救人治病,忙碌不休。 此处一场热闹刚过,与此同时的苏家庄子里,一场热闹刚刚拉开帷幕。 ------题外话------ 素素两个孩子太小,每天被各种琐事所累,扣除了娱乐休闲时间来码字,容易心浮气躁,看到订阅一直呈下滑状态就没忍住提了一两句,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多美妞的安慰和鼓励,谢谢你们,很温暖,有你们在,文文素会坚持写下去的! 再次感谢每个正版支持素素的妞,群抱抱,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9 六姑娘呢 天边露出一点鱼肚白,山中的鸟儿们便着急着跳跃在了枝头,引颈歌唱。 宋氏今日比平日早醒了一个时辰,听着外头鸟儿清脆的叫声,只觉得身心愉悦,再没有比这个早晨更美好的了。 明月在宋氏身后放了个软软的大迎枕,伺候着宋氏吃了一小碗的莲子银耳粥,宋氏便悠然地在等着锦绣园那边的消息。 “什么时辰了?”见外头天光又亮了些,宋氏不由挑眉道。 明月笑着道:“已经快辰时了,再过不到一个时辰,锦绣园那边也该发作起来了。” 宋氏闻言点头,想到马上就要除掉那个祸害,拔了一颗眼中钉,她眉眼舒展着长叹了一声。 高妈妈伺候在宋氏的身边,垂着的眸子中隐隐闪过一抹阴历之色。上次宋氏吩咐全府上下禁言,严禁将苏瑛珍和苏瑛玥姐妹被柏芝院叶公子修理的事情传到老爷的耳朵中,可最后这事还是第一时间就让老爷给知道了。 宋氏吩咐高妈妈去查此事,高妈妈查来查去,最后竟然给她查到了自家女儿紫绸的身上,高妈妈大惊失色,叱问紫绸后才知道了紫绸不小心中了璎珞的道儿,被璎珞拿捏的事情。 紫绸是高妈妈唯一的女儿,她再忠心于宋氏也不可能将女儿给告发出去,便帮紫绸尽数遮掩了此事,只告诉宋氏什么都没有查到,老爷许是从外院奴才的口中听到的此事。 此事虽已过去,但高妈妈每每想起紫绸留在璎珞处的那一份供状,她就如鲠在喉,有那一份供状在,三姑娘就等于捏着了他们一家人的命脉。倘若叫夫人知道她和紫绸的背叛,高妈妈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今次宋氏对苏璎珞发作,高妈妈只希望三姑娘被毁掉,叫紫绸的那份供状再莫有出现的机会! 想着,高妈妈抬起头来,笑着道:“夫人放心,青菲和青嫣两个说一切都妥妥的,等到锦绣园那边发作起来,保管庄子上的人都知道三姑娘被人掳走了一夜,等明日夫人将三姑娘寻了回来,三姑娘也全完了。为了保全二姑娘,六姑娘几个,夫人在这庄子上直接让三姑娘暴毙,老爷回来也是不好多说一个字的。谁叫三姑娘那么倒霉,偏偏就遇上了四处偷女子胆大包天的人贩子呢。” 高妈妈的话令宋氏双眸微眯,抿了抿唇,略有些不放心的道:“那些人贩子是今夜到桥县镇上汇合,明日一早就在桥县镇码头乘船前往南边,不会出错吧?” 高妈妈见宋氏眉头蹙起,岂能不知她还是担心露了痕迹,引起苏定文的怀疑。 高妈妈便点头,道:“夫人放心吧,绝对错不了的,他们船都安排好了,哪里能临时改变行程?最近这一伙人趁着穗州难民多,太过混乱,四处偷美貌少女,已经引得官府追查了。三姑娘那等模样,怪只怪她出府后不检点,坐马车却贪看路上风景,让外人瞧见了模样。她那招人的模样,引了歹人的恶念,尾随至庄子,寻机会偷人,没一点好奇怪的。这是三姑娘自己倒霉又不庄重引来的祸事,可不关夫人的事。” 高妈妈言罢见宋氏挑起了唇角,便又道:“桥县镇上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前往通报官府,引了官府去捉拿那些人贩子,咱们的人也会寻机会解决了那两个知情的人贩子。官府那边知道轻重,即便察觉了三姑娘的身份也不敢胡言乱语将此事外泄的。而老爷只会感激夫人应变及时,处理得当。” 高妈妈说着笑了笑,才又道:“更何况,夫人为了怕老爷疑心,特意将二姑娘和六姑娘都带了出来,这稍弄不好,就要影响二姑娘和六姑娘的闺誉,老爷一向知道夫人护二姑娘和六姑娘为眼珠,万不能怀疑到夫人身上的。事后,以夫人的手段,还怕不能叫庄子上这些人都闭上嘴吗?更别说,咱们马上就要进京了。” 宋氏又随着高妈妈的话将整个计划都细细的想了一遍,觉得确实毫无披露,她是内宅妇人,若非机缘巧合,也不可能得知这一伙人贩子的行踪,并且和这样的人牵上线,苏定文万万也料想不到此点,绝对怀疑不到她的身上,宋氏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道:“这会子又有些饿,去端些糕点来,我垫垫肚子,只怕一会儿闹起来,一日都难用上饭,这女儿不见了,我这做母亲的哪里还好吃饭。” 高妈妈忙答应一声,摆手吩咐明月去了。 “二姑娘来了,山里早上凉,二姑娘快进屋。” 外头传来明心的声音,宋氏忙微微坐直了身子,眨眼间苏瑛玥便饶了进来,宋氏忙伸出手,道:“我的儿,这么早怎就过来了,也不加件厚衣裳,快过来榻上暖一暖。” 苏瑛玥将手伸给宋氏,笑着道:“女儿穿的这就不薄,这大夏天的哪就那么容易着凉,女儿没那么娇弱,母亲莫担心。” 言罢依偎进宋氏的怀中,道:“女儿料想母亲今日定然起的早,便早点过来请安了。” 苏瑛玥如今已经及笄了,眼见这两年内是一定会嫁出去的,故此宋氏早早便已教苏瑛玥管家理事,一些对付妾室,处理庶出子女的手段也不再避着苏瑛玥,反而让她参与,一来是因苏瑛玥颇有心机,能和她商量一二,再来也是宋氏对苏瑛玥寄予厚望,希望她嫁入权贵之家后能够有足够的手段,不吃亏被欺。 璎珞今次的事,便是宋氏和苏瑛玥合谋的,听苏瑛玥这般说,宋氏自然知道苏瑛玥也是惦记着锦绣院那边的情况,便拍着她的肩头道:“放心吧,母亲好着呢。” 苏瑛玥听了这话便知锦绣院那边一切顺利,顿时微微笑了起来,笑容甜美端庄,只眼眸中却满是阴寒之气。 不是她心狠手辣,实在是那苏璎珞长的太好,这样的庶出妹妹到了京城,还不得将她们姐妹都压下去!就算庶女再怎么好,身份限制,也不可能比嫡女嫁的好,可出门做客有苏璎珞在,她和六妹妹便要被比成平庸姿色,那些个夫人们即便不会喜欢苏璎珞的狐媚长相,可也不会再觉得她和妹妹天生丽质,容貌上乘了。 她岂能允许一个卑贱的庶女抢了她们姐妹的风头? 更何况,这些时日这个三妹妹可没少给母亲添堵,父亲眼见着也是越来越在意她。 马上就要进京了,倘若现在再不处理了苏璎珞,等进京就没了机会。京城的夫人们根本就不知道父亲有几个嫡女,几个庶女,如今处置了苏璎珞,简直神鬼不知,毫无痕迹。 苏璎珞一场病过后,人竟越来越心思活络了,只有除去了她,才能防范未然,苏景华那个孽种才能独木难支,被母亲死死压在掌心。 苏瑛玥念着这些,双拳微微捏了起来,杏眸之中闪过一丝狠绝之色。 锦绣院,正房还紧闭着房门,安安静静的。下人们已经起了身,开始一日的忙碌,洒扫婆子放轻了动作打扫着院子里的落叶尘土,小丫鬟忙着烧热水,摆弄廊下的盆景,似和寻常每一个清晨并没什么不同。 却于此时,院子外突然传来的一阵杂乱慌张的脚步声,院子里的人都抬头瞧了过去,却见两个人影飞奔了过来,她们衣衫微乱,鬓发碎乱,裙摆手肘等处还沾染了不少的泥土,头上的发髻也歪歪斜斜,上头不见半点珠玉之色,两人脸色苍白,急喘着奔进了院子,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婆子小丫鬟们齐齐一楞,半响才分辨出来,这两个狼狈的姑娘,竟然是伺候三姑娘的两个大丫鬟,青菲和青嫣。 她们不在正房中伺候三姑娘,怎生这般早却从院外如此狼狈的回来?发生了什么事? “三姑娘呢?三姑娘人呢,可曾在屋中?” “三姑娘可是回来了?” 婆子们正纷纷猜测着,青嫣和青菲已是焦急地大声喊了起来。 因两人形状狼狈,一路风风火火从外头奔回来,引得庄子上的下人们也都纷纷跟了过来,拥在了锦绣园的外头探头探脑的瞧热闹。 青嫣和青菲的话,顿时便令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起来,这到是奇怪了,两个伺候姑娘的大丫鬟不知道三姑娘在不在屋中,怎到问起她们这些粗使婆子来了?再说,这般早,她们并没见三姑娘起身去给夫人请安,三姑娘不在屋中又在哪里? 婆子们一时无言,青菲二人却已像一阵风般强行推开正房的门,冲了进去,接着房中便传来了两人的尖叫声,青菲的嚎哭声直接从屋中传了出来。 “都怪你,昨天夜里就是你提起后花园的小桔灯好看,三姑娘才非要去后花园看灯的,如今三姑娘果然是一夜未归,定然是被歹人给藏起来了!” “怎么能怪我呢,我昨夜劝三姑娘了,是三姑娘自己执意要去逛花园的,哪里想到歹人竟敢在庄子上行凶!三姑娘如今到底在哪里?!” “这可怎么办,倘使三姑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们这伺候的呜呜,我不想死,不想被发卖出去。” 青嫣和青菲的哭喊声响了起来,顿时便像一声重雷瞬间将院子里的人都炸了个目瞪口呆。 三姑娘不见了!失踪了! 这是多大的事儿啊,出大事了! 众人惊惶难信,青菲已哭着从正房冲了出来,喊道:“赶紧去寻夫人!” 她喊着,见众人未有所动,便自行匆匆地往宋氏住着的院子冲了过去,青嫣也追了上去。 大家见此情景也忙都跟了上去,只见青嫣和青菲二人一路冲进宋氏住着的院子便直接跪在了地上,哭着道:“三姑娘不见了,夫人请快使人找找三姑娘吧。” 她们哭喊的声音极大,不过片刻宋氏便披着一件斗篷匆匆出来,发髻只梳起一半,显然是听到动静便出来了。 宋氏脸色难看,双眸冷厉盯着院子中跪着的青嫣二人,厉声道:“一大早鬼哭狼嚎的做什么,什么叫三姑娘不见了,姑娘的闺誉都让你们这起子刁奴败坏完了,简直是胆大包天,竟敢给主子泼脏水,快,给我堵上她们的嘴!” 宋氏言罢,高妈妈忙欲下台阶亲自动手,青嫣却大声哭喊着道:“夫人,三姑娘是真的不见了,昨夜三姑娘非要奴婢二人陪着去逛后花园,奴婢二人劝阻不住便陪着三姑娘一起到了后花园,可谁曾想,后花园中竟藏了歹人,奴婢二人都被敲打了后脑勺,什么都没看见便不省人事了,今日一早奴婢二人醒来,发现身上的值钱首饰都不见了,连三姑娘也不见了踪影。奴婢二人方才忙跑回锦绣院看过了,姑娘的床被都还整整齐齐的,床上也半点热气都没有,三姑娘显见是不曾回去过啊,夫人!” “夫人奴婢们错了,奴婢们死不足惜,还请夫人快快使人寻找三姑娘啊。” 许是青嫣和青菲说的事太过骇人听闻,庄子上的下人们见高妈妈竟是楞在了当场,宋氏也面色大变,身子摇晃着往后倒在了大丫鬟的怀里。 “母亲,母亲您不要吓女儿,三妹妹不见了,这还需要母亲主持大局,母亲可不能乱了方寸啊。”苏瑛玥惊慌的声音传来。 宋氏猛然扶着苏瑛玥的手站了起来,厉声吩咐道:“高妈妈你带些人去后花园寻人,先看看三姑娘是不是在花园里睡着了,若是花园没有,便令人在庄子里找,许是三丫头昨夜走迷了,躲在哪个院子里便休息了,无论如何要快快她。” “明心,你带几个人去庄子前后门问问,看看昨夜是否有什么人离开庄子。” “明月,你带一些人满府里给我查,青嫣和青菲身上的值钱物件,单凡在哪里寻到,不管涉及谁,即刻绑了来我亲自审问!都快去!” 宋氏连着发了几道命令,言罢挥手,高妈妈三人忙令了命匆匆去了。 宋氏这才六神无主的来回在廊下焦急的走动了起来,竟似太过惊骇慌乱连将院子里院子外看热闹的下人驱散控制住都给忘了一般。 不过是片刻高妈妈率先带着人回来,面色慌乱的冲宋氏摇了摇头,宋氏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见明月脚步凌乱地奔了进来,脸色苍白如纸,禀道:“夫人不好了,后门后门看门的婆子被人迷晕在屋子里,后门不知什么时候就洞开着,奴婢带人过去时那婆子还晕睡不醒三姑娘三姑娘怕是” 明月话没说完,可众人却都明白她那意思,三姑娘怕是早便被人从后门给带走了!会用迷香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能是什么好人,三姑娘如今只怕便是追回来也是残花败柳了。 看热闹的下人到此时才惊心害怕起来,三姑娘失踪的事闹的这么大,如今她们知道了,回头等着她们的还不知是什么呢。夫人就算是为了二姑娘和六姑娘也不会放过她们的,夫人会怎么对待她们。 一些心思灵活的下人已经开始偷偷的往后退,想要赶紧离开,热闹看到这一步已经成灾祸了。 却于此时,院外苏瑛蓝带着丫鬟来请安了,她虽然竭力压着心头的欢心喜悦,表现出一副担忧模样,可眉梢眼角还是透露出痕迹来。 脚步匆匆进了院子,苏瑛蓝抹着眼泪道:“母亲,女儿听说三姐姐被人掳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按理说,苏璎珞失踪了,苏瑛蓝该担忧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是否影响自己的闺誉才是,可如今她心里却只有幸灾乐祸。 宋氏敢这么做,定然是有把握控制流言蜚语,不让消息传进京城,宋氏都不怕影响了她的宝贝苏瑛玥和苏瑛珍姐妹,她一个庶女又怕什么。 想到那日在梅园门口被苏璎珞狠狠扇的两个耳光,苏瑛珍低垂的眸光中满是解气之色。 宋氏见她假惺惺的上前,到是心中微微一顿,苏瑛蓝都得到消息赶了过来看热闹,苏瑛珍最是爱热闹,怎生此刻还没到? 宋氏心思不过略微一转,此刻也没功夫多管小女儿,只连声道:“高妈妈,将庄子上的下人先集中关在一起,你派人看守着,不准交头接耳,等此事查清再放出来。” 高妈妈应了一声,正欲行事,院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娇软甜糯的声音。 “咦,五妹妹你看,母亲的院子怎么这般热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那一管声音在清晨略带冷意的微风中传进了院子,有些沥沥如水的清脆悦耳,却瞬息间令苏瑛玥和苏瑛蓝变了面色,饶是不动声色如宋氏也惊诧震怒的瞪了瞪眼,骤然死死盯着垂花门。 “不知道呢,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两道身影相携而来,高挑些的身子玲珑曼妙,穿着对襟石榴红的牡丹花广袖短襦,枚红色的惊涛裙,腰间束着一条绛红色绣折枝花卉的腰封,勾勒出纤腰楚楚,蛾眉颦笑,琼姿花貌可不正是众人口中不见所踪的三姑娘苏璎珞嘛。 于她一同而来的少女穿着一袭葱绿彩绣偏襟褙子,一袭姜黄色绣花曳地裙,露出草绿绣梅花的绣花鞋,正是五姑娘苏瑛紫。 两人相携而来,到了院中,瞧气氛古怪,一时间神情拘谨起来,福了福身,道:“女儿来给母亲请安,清晨天寒,母亲怎生衣衫都未穿好便站立风中?” 宋氏死死盯着全须全尾站在院中的苏璎珞,恨不能上去将她撕裂,她怎么都想不通,本该被掳出庄子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倘使昨夜她根本没被掳走,青嫣和青菲二人又怎么会那么愚蠢的将事情闹大,还说什么一切顺利,她们眼睁睁看着苏璎珞这个贱人被抱出了后门。 是青嫣和青菲说谎,背叛了她吗? 宋氏的目光毒蛇一般嗖地移到了跪在地上的青嫣二婢身上,那眼神直叫两人打了个冷颤,事实上她们也想不通,为什么明明被人打晕掳走的三姑娘怎么又回来了!还和五姑娘在一起好端端的来给宋氏请安,三姑娘那样子就好似昨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那昨夜被人掳出去的又是谁?她们总不能是在做梦吧! 二婢面面相觑,脸色苍白起来,璎珞却满脸茫然的道:“青嫣?青菲?你们一大早的跪在这里做什么?还是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 宋氏沉了脸,怒视着苏璎珞,道:“你这两个婢女一大早便跑到这里来,说你失踪不见了,三丫头,此事你作何讲?” 璎珞闻言张大了嘴,眉眼间全是自然流露的惊讶之色,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昨日夜里青嫣和青菲拉着我去逛后头的花园,两人不知怎么回事,竟是突然就跑了个没影,我大喊两人,两人也不理不睬,将我自己个儿丢在了花园里。我追了半天没追上,索性便回转了,因夜里风凉,我穿的少,冻僵了身子见五妹妹住的白芷苑比我那锦绣院近,便溜进白芷院去寻五妹妹了。本是想喝口热茶,再借件衣裳挡挡风,再回锦绣院。谁曾想进了白芷苑我便连声打起喷嚏来,五妹妹恐我来回折腾今日病倒,便留了我在白芷院和五妹妹一起歇下了。” 宋氏听的心火直冒,怒目瞪着璎珞,沉声道:“跪下!你还知不知道规矩体统,随便留宿在外,竟也不知道回去告知下奴婢们吗?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你可当真是本事了!” 璎珞面色一变,泪盈于睫,腿一软又跌坐在了地上,哭着道:“夫人,我真叫丫鬟去锦绣院说过此事了。不信,夫人可问问蔷薇,昨儿夜里就是五妹妹吩咐蔷薇到锦绣院去的。” 蔷薇闻言忙上前一步,跪下恭敬地道:“回夫人,昨儿五姑娘留了三姑娘在闺房一起睡,奴婢奉命确实往锦绣院去过,当时正好碰上了草儿,奴婢便将此事告诉了草儿。” 宋氏眯起眼来,沉声道:“草儿呢?叫草儿来回话!” 只片刻功夫,草儿便匆匆赶到了,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磕了个头,回道:“昨夜蔷薇姐姐确实到锦绣园来了,只说我们三姑娘要在五姑娘那里歇上一夜,奴婢得了信儿本是要去上房告诉青菲和青嫣姐姐的,可青菲和青嫣姐姐竟是都不在,后来奴婢便到茶水间看着烧热水去了,因是觉得困顿,就打了个小盹,听到正房传来动静,奴婢忙就去寻青嫣和青菲姐姐,想要告诉两位姐姐三姑娘不回来的事情,可青嫣和青菲姐姐却说她们已经伺候着三姑娘休息了,奴婢心里纳闷,只以为三姑娘在奴婢打盹的时候又改主意回了锦绣园安歇,所以奴婢就没再多言,退了下去。” 宋氏听璎珞和两个丫鬟的答话都毫无纰漏,且寻不到半点错处,她们的神情反应更不像是说谎,当即宋氏便将冷厉的目光盯向了青嫣和青菲二人。 这两个贱婢明明说亲眼看着外头的人贩子将苏璎珞敲晕抱出了庄子,可如今苏璎珞却好端端的在这里,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只能是青嫣和青菲两个贱婢在说谎。 宋氏根本就不会去想,璎珞曾真的被带出了府,可她又逃脱而回了。在宋氏看来,苏璎珞一个内宅女眷,是没有半点可能从人贩子手中逃离的。 青嫣和青菲真的冤枉,可如今她们能怎么说,她们此刻昏头转向,根本就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昨日她们从花园后来,草儿确实往上房去过,她们也确实告诉了草儿,说苏璎珞已经休息了。 难道当时苏璎珞当真在五姑娘处?草儿当真是去禀报三姑娘留宿五姑娘处的事?这怎么可能!三姑娘明明被人贩子带走了,怎么可能在五姑娘处!她们在联合起来说谎! 可即便是这样青嫣和青菲也不能当众说亲眼看着苏璎珞被人贩子抱走了,所以璎珞和草儿等人根本就是在说假话啊! 青嫣和青菲二人张口又闭口,急的满头大汗,浑身都是委屈,可却半句也辩驳不出,只能连连磕头,道:“夫人明鉴,奴婢二人昨夜根本就没有回去过锦绣园,奴婢二人当真是被敲晕在了后花园中,还被抢夺了浑身上下的首饰,荷包。今日一早奴婢两个才被冻醒,回去锦绣园,不少下人都瞧见奴婢二人了,可以证明奴婢两人没有说谎!奴婢们都没回去锦绣园,又怎么可能告诉草儿三姑娘已经在正房安歇了呢!” 草儿也忙磕头,哭着道:“青嫣姐姐,青菲姐姐,你们怎么能空口说白话,昨儿夜里明明是你们告诉我,三姑娘已经安歇了,还说昨夜由你们值夜,叫我赶紧退下的。夫人,奴婢对天发誓,青嫣和青菲姐姐确实是这样告诉奴婢的,若未有此事,便叫奴婢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草儿毫不犹豫,毫不含糊的发誓,登时便叫众人都信了。更何况,青嫣和青菲的表情实在怎么看怎么心虚不安。 如今听着像是闹了一场误会,可这内宅的事儿,总是要让人多往深里想上一层,今日这事儿是怎么看怎么有蹊跷,好多说不通的地方。这里头不定有多少的弯弯绕绕呢。 瞧热闹的下人们瞧着宋氏铁青的面色,再看看瘫坐在地上的璎珞,不由心中直打鼓。 按说三姑娘找到了,夫人应该高兴才是啊,可如今怎么看夫人也不是个高兴的样子啊,反倒有些气急败坏的。一个是嫡母一个是庶女,呵呵,这里头的事儿啊,还真不好说。 尽管如此,她们还是长松了一口气,如今三姑娘找到了总是好的,不然的话,主子犯错,倒霉的可都是她们这些个下人们。 宋氏盯着青嫣和青菲,目光再一转瞧着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璎珞,心中思量着,今日之事会不会是青嫣和青菲二人串通了苏璎珞给自己下套。毕竟闹成这样,是个心思灵泛的下人都要怀疑是她这个嫡母在筹谋什么,却不小心出了纰漏。 事情到了这一步,宋氏只觉自己像个小丑一般,闹了场天大的笑话叫下人们看。 她正怒火中烧,却见外头苏瑛珍的大丫鬟青灵和管事全妈妈脚步匆匆,满脸苍白惊惶的跑了过来,宋氏当即便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苏瑛玥从璎珞出现便紧咬着牙勉强撑着不露出失望愤恨之色来,此刻瞧见青灵和全妈妈的模样,她也紧紧蹙起了眉。 六妹妹是个最爱热闹的,今日这么大的动静,她都不曾出现,此刻她的管事妈妈和大丫鬟又这般样子,难道六妹妹出了什么事情?瞥了眼坐在院中地上垂着头的璎珞,苏瑛玥心中一跳,本该被掳走的苏璎珞人在此处,本该在此看热闹的六妹妹却没在此处,难道 苏瑛玥被自己的想法惊的面色惨白,浑身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不能再想下去。 转瞬间青灵和全妈妈已进了院子,竟是对院中跪着的璎珞几人,还有这满院子的紧绷气氛视而不见,踉踉跄跄的直接上了台阶,全妈妈凑到宋氏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众人只见宋氏目光呆滞地死死盯着全妈妈,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已经面如死灰的青灵,接着一口血直接喷出,两眼一翻往后栽倒了下去。 “夫人!” 几个丫头慌乱地扶住宋氏,不停叫着喊着,苏瑛玥和苏瑛蓝都站在宋氏的身边,全妈妈附在宋氏耳边说话,声音虽低,可两人都竖着耳朵在听,故而倒是都将全妈妈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夫人,昨夜青灵守夜不知怎么就晕睡地人事不知了,今早被小丫鬟唤醒时,发现发现六姑娘不见了。” 苏瑛玥只觉方才那种可怕的直接真正发生了,身子摇晃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 苏瑛蓝却心思急转,眼前回荡着苏瑛珍对她各种冷言冷语,讽刺怒骂的样子,还有自己各种赔笑脸讨好的屈辱模样,那些场面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的她双眼都被仇恨烧的通红,要报复,要报仇,一个声音疯狂的回荡在脑中。 苏瑛蓝控制不住的尖叫出声,“什么?青灵守夜时人事不省,今早上六妹妹就失踪了?!啊!” 她说着捂住了嘴,一脸惊惧。 苏瑛玥眼见母亲吐血晕倒,耳中回响着苏瑛蓝的尖叫声,她才猛然反应过来,一个转身,对着苏瑛蓝便是啪啪的两个耳光,怒叱道:“四妹妹你胡说什么!全妈妈说六妹妹生病高烧不退,什么失踪!闭嘴!” 叱罢,苏瑛玥勉强压着心神,一把推开碍事的丫鬟,跪在宋氏身边,掐着宋氏的人中,叫着,“母亲,六妹妹不过是生了风寒,高烧不退,母亲何至于此!” 言罢,她又冲乱成一团的丫鬟们喊道:“快,还不快抬母亲回屋!高妈妈,驱散下人!” 说着冲高妈妈使了个眼色,指挥着明心几个抬着宋氏进了屋子。高妈妈也镇定了下来,忙着令人疏散庄子上的下人,并严令不准下人们乱嚼今日之事。 只说六姑娘生了重病,夫人正是心烦难受之时,谁若嚼舌撞在了夫人的枪口上一律重惩!可下人们却不得不多想,怎么六小姐就这么巧,生病了,昨日到庄子上时六小姐明明还活蹦乱跳的。而且六小姐若只是生病而已,夫人何至于就吐血晕厥了呢。 再说了,六姑娘要是生病,昨日夜里就该闹起来请大夫才是,要知道六姑娘可是夫人嫡出的宝贝,丫鬟们哪里就敢耽搁不报,更何况,方才四姑娘那一声吼,她们可都听的真真的。 六姑娘定然是不见了,万不会是什么生病。再想到洞开的庄子后门,被迷倒的看门人,还有今日的种种蹊跷事,众人心中活泛着已是猜想了很多很多。 不管是哪种猜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苏六姑娘这辈子算是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0 夜闯闺阁 宋氏昏了过去,被抬进了屋,苏瑛玥紧跟了进去,苏瑛蓝掩饰着满脸的快意和幸灾乐祸,捂着被苏瑛玥打了的双颊下了台阶。 也不知是不是苏瑛玥心神慌乱,失了力气,打的耳光苏瑛蓝竟并不觉得很疼,她此刻满心的轻快愉悦,想到苏瑛珍八成一辈子都玩完了,她便觉得压在自己身上十数年的石块似被搬开了一般让人畅快。 苏瑛紫见此,也在璎珞身边蹲下将跌坐在地上的璎珞拉了起来,道:“母亲这里乱成这般,三姐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璎珞点头,拉着苏瑛紫的手,两人不动声色地往院子外走。 高妈妈驱散了下人,匆匆转回,目光沉冷的盯着璎珞看了几眼,这才收回视线脚步匆匆错身往正房而去。 璎珞一行出了院子,苏瑛蓝却追了上来,挑着眉冲璎珞道:“三姐姐可真是好手段啊,我虽不知三姐姐是如何做到的,可今儿这场戏当真是呵呵,以前还真是我眼拙,竟没瞧出来三姐姐才是高人。” 璎珞瞧着苏瑛蓝幸灾乐祸的模样不由心中冷笑,苏瑛蓝怕是以为苏瑛珍回不来了,等苏瑛珍带着那张纸条回来,不知道苏瑛蓝引火上身,是不是还能像现在一样没心没肺。 到底是小姑娘,平日里装的再好,情绪激动时便顾不得伪装了。如此的情绪外露,也不想想宋氏事后会如何寻她算账。 想着,璎珞也懒得和苏瑛蓝打口仗,只挑了挑眉,道:“六妹妹出了事,我怎么看四妹妹像是很开心的样子,我一直以为六妹妹和四妹妹是一对好姐妹呢,倒也是我眼拙。” 苏瑛蓝这才冷哼一声,脚步加快越过璎珞二人往前走了。 璎珞和苏瑛紫一路走到了白芷苑的门前便笑着道:“昨夜叨扰了五妹妹,改日我再专门酬谢妹妹,今儿便不再去搅扰妹妹清净了。” 苏瑛紫心知璎珞说的是今日她帮忙圆谎演戏一事,便笑着道:“瞧三姐姐说的,咱们可是嫡嫡亲的姐妹,三姐姐不过在我那里住了一晚,有什么叨扰酬谢的,三姐姐再这么说,妹妹可是要生气的。” 璎珞便也不再多言,拍了拍苏瑛紫的手,福了福身带着草儿往锦绣园去。青嫣和青菲两个确实被高妈妈留在了宋氏的院子里,璎珞知道,她们是不会再回来了。 苏瑛紫却站在白芷苑的垂花门前凝视着璎珞的背影久久未曾移动,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忌惮敬畏之色。 今日天刚亮,璎珞突然出现在她的闺房中,她一身衣裳脏乱不堪,满身的尘土,显是一夜风尘仆仆而归,再加上青嫣和青菲的话,不难猜出,这个三姐姐果真是被掳出了庄子。 可她却天亮前又没惊动任何人,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不仅如此,六妹妹却成了失踪的那个人。 这一切完全不是一个内宅闺秀能做到的,三姐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三姐姐到底藏着多少底牌 苏瑛紫惊异中觉得以后对这个姐姐当更用心更真诚才行。 那厢宋氏急火攻心吐血晕厥,被苏瑛玥又掐人中又拍凉水,已是醒转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看着地上跪着的全妈妈和青灵,青嫣和青菲,便想起了一切来,只觉噩梦一般冲的她头脑抽疼。 她死死咬着牙,握着拳才勉强忍住了暴怒惊惶,略微沉静下来,阴毒的目光盯着青灵道:“六姑娘是何时不见的?” 青灵打了个冷颤,哭着磕头回答道:“昨夜奴婢伺候六姑娘睡下后才在碧纱橱后躺下,今儿全妈妈见正房迟迟没有动静进屋才发现六姑娘不见了,奴婢是被全妈妈推醒的,奴婢不知道六姑娘是何时不见的,奴婢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夫人饶命啊,夫人!” 全妈妈也磕了个头,面如土色地道:“青灵的状况不对劲,奴婢又四处寻不到六姑娘,便仔细查看了六姑娘的闺房,发现内室和外室的后窗的糊窗纱上都有被利器割裂的破洞,可屋子里却全然没有进过人的痕迹。” 宋氏又扶着头整个人往床上载倒过去。她之前只是模糊的猜到只怕自己的小女儿被掳走了,可到底心中还存着些奢念,如今听到这些话,最后的一丝丝希望也远离了。 青灵也算大丫鬟了,平日里当差也是沉稳仔细的,就是因此,她才将青灵和青雯两个丫鬟拨给了苏瑛玥做大丫鬟,青灵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值夜时睡的死沉,这分明是中了什么道。 她虽然是内宅妇人,可也听说过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有种迷香之类的肮脏东西,点上些便能叫人晕睡不醒。如今看,青灵分明就是被那种迷香所迷。 她的女儿,她金尊玉贵娇养大的女儿如今 宋氏简直不敢再想下去,自食恶果的滋味竟然是这样的令人痛不欲生,宋氏想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手段太阴毒,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吗? 苏瑛玥见宋氏又栽倒过去,忙惊呼一声扶住了宋氏,大声道:“母亲,六妹妹还等着母亲去救她,母亲可要撑着啊。” 宋氏勉强扶着苏瑛玥又坐了起来,却是盯着青嫣和青菲二人,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青嫣和青菲两人已然哭成了泪人,只能再度不停的重复着,说两人确实是亲眼看着璎珞被带走的,接着便偷偷回了锦绣园,安置好一切后快天明又溜回了后花园,早上发动着演起戏来。她们根本不知道六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宋氏却冷笑,道:“你们的意思是一直被我捏在手心的庶女三姑娘从奸恶强壮的人贩子手中逃脱,完好无损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不仅如此,她还想办法让人贩子带走了珍丫头?你们当苏璎珞那贱人是谁?神明吗?!亲眼看着苏璎珞被带走?骗鬼去!给我拖出去堵了嘴使劲打!打到她们说真话为止!” 宋氏一声令下,高妈妈便领着人将青嫣和青菲拖了出去,外头很快便响起了板子打在身上的沉闷声音,以及青嫣和青菲被堵了嘴,发出的呜呜声。 可两人痛晕了过去,还是坚持亲眼瞧着璎珞被人带走,不知六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宋氏摆手令人将青嫣二人先拖下去关好,这才看向青灵,她的眼神不带半点温度,完全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青灵早在寻不到苏瑛珍时便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此刻浑身一震,磕了个头,道:“奴婢有负夫人厚望,奴婢自行了断,只请夫人看在奴婢无心之过的份儿上绕过奴婢家人。” 青灵说着猛然便向一旁的墙角撞去,碰的一声响,青灵满头是血的软倒在了地上。 苏瑛玥何曾见过这样的画面,尖叫一声,浑身颤抖着捂住了眼睛,满心都是惊惧,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屋中几个宋氏的心腹瞧着这一幕,也是兔死狐悲,心有余悸。 青灵已经不是第一个替主子受过的奴婢了,先前伺候苏瑛玥和苏瑛珍的大丫鬟们,因着两人的丢人事全部被发落,如今青灵也是这种下场。 她们知道,青灵不是头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那么下次,下下次,会不会轮到她们?! 宋氏却咬着牙,冷着脸,只淡漠的挥手道:“贱婢,拖出去!” 全妈妈作为苏瑛珍的管事妈妈,本来也是打算自己了结的,可瞧着青灵死在眼前,脑浆都撞了出来,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死状恐怖的模样,登时便软着腿,小便失禁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宋氏只看了她一眼便摆手令明月将她一并带下去先关起来。待几个下人被处置,宋氏才忙着吩咐高妈妈道:“去请大夫,就说六姑娘病的很重,定要将事情圆过去。马上派人去桥县镇,谨慎行事,一定要将珍丫头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回来。还有,那些个人贩子一定要处理干净!另外,派人给我死死盯着苏璎珞那个贱人,这事儿若真是她从中捣鬼,我要将她千刀万剐!” 宋氏撑着心气,焦躁不安地等着,到了第二天傍晚,她才等到了从桥县镇回来的心腹,可心腹却告诉她,人贩子一行已经找到了,可里头独独少了先前跟他们牵线的那两个,不仅如此,六姑娘苏瑛珍也完全没有踪影。 苏瑛珍是真的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宋氏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彻底垮了,当时便又吐了口血,当晚便病了起来。 苏瑛玥平日再沉稳有心机,此刻也乱了方寸,完全不知该如何做,只一日日的守着宋氏,人没两天便消瘦的不成样子。 璎珞一行人也因为宋氏的病倒,苏瑛珍的失踪被滞留在了庄子上不得归府。 苏瑛珍没被找回来,璎珞也很奇怪,后来想想,便觉八成那对人贩子见事已败坏,发现了不对劲,便不敢带着苏瑛珍按原定路线逃命,故此宋氏才寻不到人。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因为她的缘故,苏瑛珍已经被秦严带走。 而秦严更不会知道苏家这两日已遭受了巨变,事实上,他这几日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安置病民,接太医给病民诊病,处理因天花而去的百姓尸身 等他将各种杂事都忙出头绪来已是四日后了,他回到行营还是得影七提醒,才想起了苏瑛珍来。 当时他也不过想到苏瑛珍是璎珞的姐妹,怕事情有碍璎珞,加之到底欠着璎珞人情,便顺手将苏瑛珍带了回来。 如今想起来,这才摆手令影七将那两个人贩子带过来。 两个人贩子被带回来便被捆绑着丢在了营地里,一日只给些水喝,营地里军士林立,守卫森严,他们早便知道这次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身体和心理饱受着双重折磨和压力,早已经不堪重负,被影七丢到了秦严面前,自然是不需再用刑便问什么答什么。 两人招供了自己是人贩子,趁着发灾混乱,便四处搜罗美貌的少女偷掳了卖钱。 秦严听了两人的招供,面沉如水,道:“哦?偷姑娘,偷到了穗州知府家里,你们也算别出心裁,是嫌命太长吗?” 大高个听他声音冷冰冰的,浑身颤抖着磕头道:“将军明鉴,我们兄弟那日正在穗州城中游荡,有个管事模样的人便寻了来。不仅请我们兄弟吃酒,入夜还请我们去青楼耍乐子,末了才说有事相求。他满口说他是一个富户商人家的管事,他们老爷死了,太太先前吃了姨奶奶不少亏,老爷一去,太太便提脚将那姨奶奶给发卖了。只姨奶奶生的庶女是老爷的骨血倒是不好处置。便寻到了我们哥俩,想将那姨奶奶生的碍眼庶女托我们哥俩给处理掉。” 那口吃男也忙道:“是是,是,小的兄弟只以为是一般的富户小姐这才敢动手的,真不知是官家小姐。” 秦严听到这里才嗯了一声,算是信了两人的话,那大高个忙又道:“小的那日夜里按和官家商定好的时间到了那处庄子,到了时辰,庄子后门果然就被悄悄打开了,小的一路摸进了后花园藏着,没过多长时间真的有两个美貌丫鬟带着个小姐打扮披着斗篷的姑娘来了后花园,小的知道这个就是管家口中的碍眼庶女,待那两个丫鬟闪开后便冲出去敲晕了那庶女,两个丫鬟这才出来带着小的出了庄子。小的顺利的将那庶女丢进马车中一路赶着马车往桥县镇去,在路上和小的这兄弟汇合后没多久便被两声怪叫惊的停了马,小的两个听到怪叫,心中惊惧,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两根套马索从马车上扯了下去,又被敲晕了,等再醒来,马车中原先的那个庶女和小的兄弟抓来的姑娘都不见了,却换成了被捆绑着的陌生姑娘,那姑娘自称是穗州知府的嫡女,小的二人才觉出不对来,还没来得及逃命便碰到了将军。” 秦严听了大高个的话这才挑了下眉道:“庶女?之前你带出庄子的那庶女模样如何?” 高大个听秦严的说话声终于有了一点起伏,忙着表现,争取讨好了眼前这个骇人的将军好从宽处理,他声音微高了些,极尽详细的描述道:“要说那庶女长得当真是国色天香,天生尤物,小的干这个勾当,也算见了不少各色美人,可竟是都不及那庶女十分之色,那姑娘天生媚骨,凤眼朱唇,细腰丰胸,身段也比一般少女不知娇软多少,对了,那姑娘右眼角下还落着一滴朱砂滴泪痣,她” “够了!” 高个男正滔滔不绝,突然坐在上首案后的秦严沉喝一声,他本就满身肃杀之气,这一声冷喝更是陡然间杀气腾腾,叫人骨寒胆破,高个男直吓得差点失禁,软在地上又猛然反应过来,碰碰的磕起头来,瞬间便是头破血流。 秦严目光冷厉盯着他,虽未再发一言,可这死寂的坏境却叫高个男只觉在鬼门关已是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冷汗早湿透了衣衫,一个虚脱顿时晕厥了过去。 即便是这样,秦严也未曾收回视线,反倒目光一转,落到了高个男缠着布带子的右手上,没有他的命令,他手下的军士是不可能碰这高个男的,那么他手上的伤口只能是在遇到他们之前受伤的,想到方才高个男的话,秦严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 这人手上的伤会是她叫人做的吗?到底是女人,心肠未免太软了些,既是碰了她,这手还给留着做什么!? 跪在旁边的口吃男感受到秦严的视线,还在瑟瑟发抖地不住磕头,秦严却淡淡收回了视线冲影七吩咐道:“去手,只别叫人死了,带下去吧。” 他声音落下,便有两个军士从外头进来,拖着高个男和口吃男便拉了出去。影七见屋中安静下来,望了眼秦严低声禀报道:“爷可还要审问那苏六姑娘?” 秦严却是抬了下眼皮,冷冷的扫了影七一眼,道:“她一个内宅闺秀,爷见她你觉得合适?” 影七被秦严的目光扫的浑身一震,忙低了头道:“是属下考虑不周。” 秦严未再说话,影七便躬身退出了屋子。 屋中冷寂下来,秦严方才敲着扶手椅背出起神来。 他早便知道她在内宅中不得嫡母喜爱,生计艰难,不然初见时不会是那般情景,可却也不知她那嫡母竟是如此的蛇蝎心肠,手段阴毒。竟敢伙同了人贩子企图将她远远卖到那肮脏地方去。 这也难怪头一次见她时她会那样落魄地出现在那样的荒院子里,身边竟然连个下人都没有。 秦严不知不觉中清冷的眼眸便浮现了一丝怜惜的柔光,想到她不仅将计就计把宋氏的嫡女偷了出来,替换了自己,当夜只怕早悄无声息回到苏家别院了,秦严又莫名笑了一下。 她可真是再度令他惊讶了。 只是,她是闺阁女子,接触不到外头的人,听说她还有个弟弟,那些帮她的人是他弟弟安排的吧,秦严目光微闪了下。 他遂又想到了苏瑛珍,毕竟是苏府的嫡女,总是不能扣下来的,还是要送回去,可如今苏府到底是个什么情景,这事儿又到底是怎么样的,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她那嫡母是否已经怀疑上了她,自己将她这嫡妹送回去,会不会坏了她的事。 这些他都不知道,也许他该去问问她? 这般想着,秦严心思越发灵泛起来,隐在面具下的一双清冷眸子也闪动起明锐的光芒来。 那厢影七出了屋便有个军士小跑凑了上来,禀道:“七爷,那个姑娘还是不肯用饭,整天就知道哭,怎么办?” 影七冷哼一声,抬手一掌拍在了军士的头上,道:“不吃便不吃,既然还哭的出声来,那便是死不了,激动什么。” 军士闻言应了一声,已然知道了上头对他们看管的那位姑娘根本就不看中,登时也不忐忑了,脚步轻快就回了看守苏瑛珍的院落。 还没行至院子便听到了里头传来的嘤嘤的哭泣声,他们这些当兵的最是不耐烦听这种声音,觉得晦气的很。这几日因不知道上头对苏瑛珍的态度,他们没敢将苏瑛珍怎么样,还好言好语的劝过苏瑛珍,此刻既然知道上头根本不在意苏瑛珍,他们自然也不愿再忍受这种魔音穿脑。 那军士冷哼一声便低声吩咐守在门前的小兵几句,小兵嘿嘿一笑快步跑了出去,片刻却提着个血淋淋的包袱回来一把推开房门进了屋。 屋子很简陋,只一间房,靠里墙支着一张简易的床,苏瑛珍此刻便抱着膝盖缩着身子坐在床上哭,瞧见房门打开,她忙抬头道:“我都说了,我不吃!叫你们将军快送我回家,我要回家,你们不送我走,我便不吃饭!你们怎么能这样一直关着我,呜呜” 说着她便又嗷嗷哭了起来,小兵却冷笑着翻了个眼,手中包袱随意往床前一丢,包袱散开,登时便从里头滚出来四条血淋淋的断臂来,苏瑛珍本能地看去,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声尖叫着捂着眼睛往墙角缩,哭喊道:“拿开!拿开!” 小兵却嘿嘿一笑,挑眉道:“我说姑娘,这可是和你一起的那两个男人的手臂,瞧见了吗,就因为他们乱喊乱叫,我们将军便叫人卸了他们两条手臂,如今晕死过去了,估计也没多久喘气日子了,再莫说乱喊乱叫了。你要是继续哭喊闹腾下去,不用我们将军吩咐,小爷先挖了你的眼,缝了你的嘴!看你还怎么哭!” 他的话令苏瑛珍眼泪齐下,却死死咬着手再不敢发出声音来。小兵这才哼了一声,收拾了地上的残肢断臂哼着小曲晃出了门。 咣当一声门被甩上,苏瑛珍浑身发抖着将头埋进了膝间。 苏府,苏瑛玥端着一碗浓浓的苦药汁满脸愁容的走到宋氏的病榻前,用汤匙搅着药汁,送了一口到靠在大迎枕上的宋氏嘴边,劝道:“母亲再吃些药吧,您这般折腾自己个儿,等妹妹回来瞧见不知道多心疼呢,再说,妹妹回来,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母亲为她周全呢。” 宋氏整个人几日间就枯瘦了下来,脸蛋早没了半点红润白皙之色,显得病黄而干瘦,苍老的简直比真实年纪还大上几岁,连眼角和眉心都爬上了好几道皱纹。 她不仅是担忧心疼最小的女儿,更有懊悔,日日折磨着她。当初定计时她就不该铤而走险,为个庶女将两个嫡出的女儿也带到了这庄子上来,就该将她们两个都留在家中!再不然,也该将事情都告诉小女儿,那日行事时,她也该让两个女儿留宿在她这里,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是她太大意了,是她害了女儿啊。宋氏这般心情,使得汤药灌进去便吐出来,几日功夫竟就折腾的保养得宜的身子枯败了下来。 苏瑛玥的汤药送到嘴边,宋氏摇头,抬手推开苏瑛玥的手,只再次问道:“福中还没回来吗?你妹妹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吗?” 苏瑛玥眼睛红肿,她不仅担心苏瑛珍,还担心自己也会因为苏瑛珍的失踪而闺誉受损,一辈子都再难出头,这些天她又有那一日是能安心入眠的呢? 迎着宋氏祈盼的眼眸,苏瑛玥眼圈又是一红,摇了摇头,道:“母亲别过分担心,福中是个办事可靠的,他定然能将妹妹寻回来的。” 宋氏却闭上了眼睛,满脸颓败之色,苏瑛玥瞧着这样的宋氏却有些心烦意乱,暴躁怨怼起来。 平日里五个嫡子中,宋氏便最偏疼苏瑛珍,许是做母亲的都爱照顾最小的孩子,对苏瑛珍宋氏可谓是有求必应的,不仅宋氏自己疼苏瑛珍,还要求她这个姐姐也处处让着苏瑛珍。 将苏瑛珍养成了跋扈不知分寸的性子,宋氏还是包容着,照顾着,只想着将来将苏瑛珍嫁进平邑侯府,由姨母当婆母,一辈子都叫苏瑛珍平平顺顺的。 可若不是宋氏太过偏疼,又怎么会叫妹妹生了个五六不分,鲁莽愚蠢的性子呢,若非如此,只怕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宋氏并不是不知道对苏瑛珍的教养上有问题,可她根本就狠不下心来管教苏瑛珍,可宋氏怎么就不想想,苏瑛珍这样会拖累了其他几个子女,倘若上次不是苏瑛珍愚蠢鲁莽,她被丢入水中的事情又何至于闹的那么大? 苏瑛珍的性子,在外被那些贵夫人们不喜,作为嫡亲的姐姐,她苏瑛玥就算再沉稳也是要受影响的啊。 这些也就罢了,反正宋氏平日带苏瑛玥也不亏,苏瑛玥也非和嫡出妹妹斤斤计较的人。叫她难受的是,苏瑛珍如今已经这样了,宋氏除了苏瑛珍明明还有四个儿女,难道他们四个在宋氏心目中的地位就抵不过一个苏瑛珍吗? 便是为了他们四个,宋氏也不该一下子病倒,不想着为他们周全一二,只想着寻找苏瑛珍啊。苏瑛玥这些天冷眼看着,宋氏根本就没为她考虑过,倘使宋氏心中有她和哥哥们,就应该现在安排后路,提前去做苏瑛珍回不来的各种打算才是! 这些日苏瑛玥耐着性子不仅劳心劳力的伺候宋氏,宽慰宋氏,还要忙着安排苏瑛珍的院子,尽量做出苏瑛珍病重真的在院子中修养的假象来,她也很累! 如今看着这样灰败的好像没了苏瑛珍就没法活的母亲,苏瑛玥没有办法不让自己生出厌烦和怨怼来。 她忽的一下站起身来,随手便将汤药扔到了一旁明月捧着的黑漆托盘上,咣当一声响,药碗倾斜,汤药都流了出来。 宋氏惊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苏瑛玥已迈步往外走去,她还没出多宝阁,外头却响起了高妈妈的脚步声,门帘被打起,高妈妈一脸严肃着急的进了屋,禀道:“夫人,老爷回府了,派了身边的同喜来见夫人,问问夫人和姑娘们出府怎么还不归家,这可怎么办啊!” 宋氏闻言面色一变,倘使叫苏定文知道苏瑛珍被人贩子带走了,那么苏瑛珍即便有幸被找了回来,苏定文也会为了其他子女将苏瑛珍给送走,宋氏很清楚这一点,故此她不过片刻便有了决断,道:“你告诉同喜,六姑娘得了病,在庄子上修养,一时难回府去,叫老爷不必担忧,等过两日六姑娘病痊愈了,我们便回去。” 苏瑛玥听到这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回身盯着宋氏道:“母亲!这么大的事你真以为能一直瞒着父亲?更何况,六妹妹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回来呢,倘若六妹妹一直寻不回来呢!” 宋氏一下子便红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苏瑛玥道:“她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么能这样说!” 瞧着宋氏执迷不悟的样子,苏瑛玥只觉一阵心灰意冷。为了苏瑛珍,到了这时候母亲竟然还想着欺瞒父亲,这样只能使得父亲更加恼恨母亲,只能让母亲和父亲的隔阂越来越大,父亲厌恶了母亲,她和哥哥们又能有什么好! 母亲即便是为了他们,也该现在就告知父亲,六妹妹被歹人掳去之事啊! 子不言母过,苏瑛玥瞧着宋氏连再劝阻的力气也没有了,只一瞬间目光沉冷下来,淡淡的道:“母亲随便吧,女儿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说罢,她便快步离开了屋子,到好像后头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一样。 宋氏万想不到苏瑛玥已心生不满,瞧着她急匆匆离开了屋子,宋氏不以为意的冲高妈妈道:“你去吧,打发了同喜,再派人去庄子外瞧瞧,福中怎么还没回来。” 锦绣园中,没有了青嫣和青菲这两个碍眼丫鬟在眼前晃,璎珞这几日过的当真是舒心的很,这日傍晚,用了膳,璎珞一不留神便多吃了些,因饱腹的难受便带着草儿和庄子上一个唤夏青的小丫头出了锦绣院往后花园散步消食。 庄子的后花园是和后头的山脉相连的,里头有些景色都是浑然天成,自然形成的,后花园虽然不是很大,可却圈山而建,风景极佳,璎珞出不去在这后花园中逛逛倒也能感受到些许自由。 她带着草儿两个在园子中逛了两圈,眼见天色微沉,到底有些心有余悸,怕宋氏病的丧心病狂的再来一出大戏,便带着草儿两个往回走。 尚未出园子就猛然听到一声苍凉骇人的狼叫声,璎珞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院墙外葱翠的山林,道:“这山上还有狼吗?” 夏青也面带诧异之色,道:“到底是山林,山上是有狼的,只是这山脚下毕竟是村子,狼倒不怎么靠近,不过偶尔夜里还是能听到狼叫的,却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这天色还没黑透,狼到是出来活动了。不过三姑娘也无需担心,狼便是再凶狠到底是怕人,咱们庄子灯火通明的,狼是不敢靠近咱们庄子的。” 璎珞点点头,也不在意便带着两个丫头一路回了锦绣园。 她没事一般不喜欢丫鬟们在眼前晃,上了台阶,眼见璎珞进了屋,草儿便挥手吩咐丫鬟们都退下了,自己也转身往西厢房做绣活去了。 璎珞进了内室,几步走到床边,一个轻盈的转身,裙摆一扬,她已抽落了腰带,重重跌滚在了床上,就势踢了绣花鞋,蹬掉足袜。左腿曲起,右腿高高抬起,腿上宽大的绸缎衬裤便跐溜一下沿着光洁的腿,一下子滑到了大腿根部。 那日骑马摔下来,璎珞的左腿外侧被擦伤了一大片,回来抹了药,这几日正是脱痂之时,本就有些发痒,许是她方才走路出了汗,此刻更是奇痒难耐,璎珞抬手抓上两下,舒服的娇哼了一声,余光就扑捉到了一道人影。 她猛然扭头,只见屋梁上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转瞬间便有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像一堵墙般矗立在了她的床前。男人的影子拖得长长打进床榻间,屋中的光线一下子便暗淡了许多,连带着她本宽大的拔步床也好似猛然狭窄了起来。 璎珞愣愣的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一时间连抬着的腿都忘了放下,整个人平躺在床上,一腿曲着,一腿高抬,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呈现在秦严的眼前。 秦严藏身在房梁上,从高处因有拔步床的床顶和床帐挡着,根本就瞧不见床中的情景,他未曾料到璎珞动作这般快,转眼间就衣衫不整了,他从梁上落下,猛然间瞧见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整个人也愣住了。 只见床上少女腰带已除,本严严裹着身子的外衫便整个散了开来,夏日穿戴本就单薄,外衫一露便直接露出了里头玉白的肌肤来,两个小巧而圆润的肩头连着她精巧如蝶翼般的两片锁骨,外衫里头的那件右衽小衣因她平躺的姿势更加禁锢在身上,其间高高鼓起令人遐想的弧度,上头肚兜上红艳艳吐着黄灿灿花蕊的缠枝牡丹妖娆而紧贴地包裹着少女玲珑的曲线。 没了腰带束缚,短衣往上缩着,露出一截平坦可爱的小腹,不盈一握的芊芊细腰一览无余。裙摆都堆积在了身下,她的左足脚尖绷着,更加拉长了腿线,那线条优美,白皙如玉,更若凝脂的腿简直要晃花人的眼,小的不可思议的脚丫子,五指上豆大的脚趾甲泛着细微的珠玉光芒,叫人禁不住想要握住把玩。 秦严愣愣站着,只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 秦严一惊,不敢再看下去忙转开视线,目光落在了璎珞的脸上,偏生少女刚刚运动过,脸色红润,两颊自然两片妖娆红云,挺而秀的鼻一张一瓮,那柔软的唇瓣红艳艳的也若沾染了滴露的海棠花瓣,几粒洁白的细小贝齿间肉粉的舌尖微露,她的眼眸此刻因迷茫泛着层迷蒙的水光,偏生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唇间溢出一丝舒适的娇哼。 秦严只觉比方才更不好了,脑门热血直冲鼻管蜂拥着就要往外流,惊地他忙忽的一下转了身,动作之大使得身影带起一股风,都吹到了璎珞袒露的肚皮上,若一张微凉的手抚摸而过,使得璎珞激灵灵打了个颤,瞬间回过神来。 她作为一个前世穿比基尼走在沙滩上肆意游玩的现代女性,真不觉得现在这样露个腿,暴个腰,又什么不妥的,也实在不会因为被瞧了腿便生出羞恼之心来,可问题是秦严的反应实在太大了。 男人的目光火热而黢黑,转身的动作更是匆忙又慌乱,这些都使得璎珞生出一种错觉来,好似自己方才不是露了半条左腿,而是身上压根没穿衣服。 这种错觉使她也一下子坐了起来,慌乱的遮掩整理衣衫,心跳竟也蓦然快了一分。 璎珞也知道,这古代女子不能随意给丈夫以外的男人看了身体的任何部分,既然穿到了这里,再遁着现代的规矩,自然是万万不行的,那日在荒院事急从权,她给秦严看了不该看的也就罢了,今儿她好好坐在闺房里竟然也生出这种事情来。这种状况,按古代的规矩,其实也无异于在现代被人瞧了个精光了。 这般想着,璎珞便恼怒起来,目光冷飕飕射向秦严,压着声音道:“好看吗?我以为这位爷饱读诗书,顶天立地,该知道女子闺阁是进不得的,更该知道非礼勿视,男女授受不亲才对,难道是我误会了?” 璎珞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不大好,加之想到上回见面男人恶劣的表现,不欢而散的事情,说出的话便有些夹枪带棒,连嘲带讽。 可秦严何曾被人如此落过颜面,顿时便僵硬了身子,整个背影都充斥了阴寒冰冷之气。 ------题外话------ 影七:爷,苏六姑娘您见吗 秦严:她一闺阁女子,你觉得爷见合适? 影七:苏三姑娘的闺阁爷进就合适? 秦严:所以才有事急从权一说 影七:好吧,苏三姑娘的事以后都可以从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1 非礼勿视 秦严刚转过身子,挺直的鼻管中便冒出了一些热流,他活了二十来年,从来都没像现在一般荒唐尴尬,慌乱无措过。简直都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听到身后响起璎珞整理衣衫的窸窣声,他才忙着抬手擦拭了下,以便第一时间达到毁尸灭迹的效果。 他这厢清除了痕迹,刚刚松了一口气,身后便响起了璎珞嘲讽的声音。这若是平日也就罢了,此刻秦严正窘迫不安,这话听在耳中便觉得格外的刺耳尖刻,令他难堪愤怒,毕竟他此番前来是一番好意,而且他也没料想到会看到不该看的,她又何必如此的咄咄逼人。 怒火和陌生的不堪羞耻感使得秦严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凌冽的冷意来,连带着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他怒目回头,一双清冷的眼眸盯视着璎珞,眼神说不出的寒气四射。 秦严冷锐的目光,还有浑身的杀气,令璎珞有股眼前男人随时都会扑上来将自己撕裂的错觉,想到那日被那匹狼撕裂入腹的老妈子,璎珞再是遇强则强的性子,此刻也禁不住心下打起小鼓来。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璎珞不该清高的时候绝对是能屈能伸的,她一向便是个圆滑而极会审时度势的人。 方才秦严满眼呆愕慌乱,她口出恶言,轻轻松松。此刻秦严浑身煞气,双拳紧握,璎珞立马缩了缩肩膀,往后躲了躲,抱着膝头藏在了床角阴影里,委屈地道:“你凶什么!你闯进人家的闺阁看了闺阁女儿的身子倒还有理了吗?” 她话虽说的不客气,然而口气却是变了,声音娇软,带着股少女特有的娇俏甜糯,质问的话听在人耳中倒像是委屈巴拉的诘问,尾音还带着点柔声软气的娇蛮。 她质问间还抬起眼眸嗔恼地瞪了秦严一眼,随后又低头不安地往床角缩了缩身子。 秦严眼力过人,即便璎珞缩在暗处,也捕捉到了少女含嗔带恼的眼眸,她刚刚运动回来,双颊还带着一抹未曾消散的嫣红,那眸子清亮亮的镶在泛着珠玉光辉的粉白脸颊上,愈发波光流转,潋滟风采,让人想抚起她浓密的睫毛好看个够。 秦严只觉自己竖起的炸毛,瞬间便被抚平了一般,身上的煞气一下子便退散了,虽满身还充斥着冷然,可到底没了方才那股暴躁的想要杀人的骇然之色。 他见那少女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低垂着头,柔软的发丝都抚到了脸上,整个人显得单薄而无助,顿时又觉自己方才太失控,吓着了她,一时又觉自己闯进女子香闺的举动确实很不妥冲动,却冷着声音不自在地强调着解释道:“我打过招呼的!” 他的话甚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委屈,璎珞简直要笑出来了,抬眼又扫了下秦严,压着声音道:“你胡说!我怎么不知道你打过招呼的!你几时打的招呼?” 打过招呼?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嘛! 倘使前世,有人敢态度这么恶劣的对她,她早跳脚了,比气势比冷酷谁怕谁啊! 璎珞蜷缩着身体,心里却腹诽不已。 却听秦严道:“我进来前让啸月叫了一声的。”言罢,似乎怕璎珞没听明白,他又补充强调着道,“啸月就是你见过的那匹狼。” 璎珞在后花园时确实是听到了一声狼叫的,可任她脑洞开的再大,也不可能想到那是秦严在给她打招呼啊。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秦严,他的意思是他叫一匹狼给她打过招呼所以不算是不告而入?所以不是他不尊礼,只怪她自己不小心?还有比这个更荒唐的吗! 璎珞气恼不已,一时无言,盯着秦严半响都不知该作何反应,四目相对,不知为何,秦严一时竟也无话,直到空气莫名便得焦灼稀薄起来,璎珞才不自在的偏了偏头,总有种男人眼神越来越幽深黑黢,似要将自己吞噬的错觉。 她暗自呼气吸气,犹豫着道:“你你来有事?” 秦严和璎珞长久对视,竟觉心跳在奇妙的微微加快跳动,他诧异于自己的这种身体变化,有些微慌又有些微微好奇和期待,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他只知道自己不讨厌这种感觉,正打算走的更近点,将她看的更清楚些,少女却蓦然转开了视线,低了头。 秦严有些莫名失望,心里一瞬竟觉空落落的,愣了一下,他才轻咳一声,往床边迈了一步。 这一动目光却又扑捉到了一点莹润的白芒,珠玉无瑕自少女垂曳散在床上的裙摆中滑了出来。他目光一滞,遂又忙抬了头,望着微微飘拂的青色帐幔,道:“你先穿好衣服。” 璎珞莫名其妙,检查了一下自己,才发现方才她虽穿好了腰带,整理了衣裙,可却没来得及穿上足衣,只是将一双脚藏在了裙子下,方才说话时心神一松,不知何时盖在裙子下的一双玉足便露出了十个小脚趾来。 璎珞忙扯了床头的薄被盖在了身上,才听秦严道:“你将苏六姑娘丢给人贩子,你那嫡母便未曾怀疑你吗?” 他来时还有些担心,怕她那嫡母会发作于她,到了这里,瞧见她好好的,面色红润,气色极佳,瞧着很好,才松了一口气。 璎珞却万万没料到秦严来寻她竟是为了此事,她愣了半天,才盯着秦严诧异地道:“你怎么知道此事?”说罢,突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道,“苏瑛珍此刻在你手上?” 苏瑛珍一直没寻回来,这事儿璎珞本就奇怪,也一直为此有些担心,毕竟倘使苏瑛珍真沦落到了青楼等地,指不定哪天被人发现就要影响到她们这些同父姐妹的清誉。 璎珞当时把苏瑛珍丢给人贩子也是觉得宋氏定然掌握着人贩子的行踪,定会将苏瑛珍救回来,她虽报仇,也不想苏瑛珍真沦落青楼。 此刻听秦严提及苏瑛珍,想到宋氏遍寻不到,而秦严又莫名知道此事,璎珞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若不然,秦严又怎么会知道苏府的家事,而且突然跑到这里来和她说起此事? 果便便听秦严道:“不仅苏六姑娘,那两个人贩子也在我手上,我来就是想问问你,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璎珞眨了眨眼,蓦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拍着心口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眉眼也愉悦的弯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秦严,笑着道:“你早说是为此事而来,我方才也就不会生气了,劳你走上一趟,累吧,坐下说话。” 璎珞说着拍了拍身下的床,不怪她变脸快,实在这两日悠然自在中还惦记着那两个人贩子。 璎珞原想着宋氏为了苏瑛珍,只会在第一时间就将那两个人贩子灭口,可如今人贩子和苏瑛珍同时失踪了,璎珞就有些担心,生恐出什么变故,若是两个人贩子再落入了宋氏手中,宋氏知道人贩子已将她带出了府,后来才被换成了苏瑛珍,那么她便彻底要和宋氏决裂,到时候宋氏只怕会丧心病狂的直接取她性命。 即便宋氏不自己发落她,只消买通了两个人贩子到苏定文面前承认是她失了手段才叫苏瑛珍没了清白,到时候即便她再分辨,鉴于苏瑛珍是弱势一方,苏定文也会偏向宋氏。 如今知道人都落在了秦严手中,璎珞一个大麻烦就这么解决了,自然待秦严不同方才。 秦严见那少女瞬间态度大变,冲自己笑的灿烂而愉悦,一时间有些好笑,心里却因她的笑容愉快了起来,面部神情一下子柔和的不可思议,他身上最后一点冷意也消散了。 他自然不会真坐到璎珞的床上去,站在原地身影未动。 璎珞见此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跳起身来,几步跳下床,穿了鞋子便跑到八仙桌旁亲自给秦严倒了一杯茶,捧到了秦严面前,细声细气地道:“你先吃杯茶,此事让我想想,没事,我的婢女没我吩咐不会进来打搅的。” 她动作间,裙角飞扬,那一双小巧玲珑若精雕细琢的玉团般的脚丫还有纤细可爱的脚踝,以及一段白皙优美的小腿便又露了出来,秦严目光闪动了下忙别开了头。 转瞬那少女已捧着一杯茶到了身旁,她的双眸盈盈亮亮,水水润润,一双细白芊弱的手捧着青瓷茶盏,仰着头瞧着他,柔软的发丝披在肩头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秦严觉得此刻她有些像做了错事撒娇讨好他的啸月。 他目光从她的脸滑落到那盏茶上,有些惊诧于自己心中泛起的柔软。璎珞见他未动,却只以为这位爷太是傲娇,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 她抬起右手便抓住了秦严的胳膊,拉起来强行将茶盏塞进了他的掌心,又拽着他走到桌边儿,按着他的肩膀令他坐下,见秦严竟乖乖的任她安排,璎珞低着头得逞一笑,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又抬眸冲秦严笑了一下,在屋中来回走了两圈,这才站定。 她瞧了眼已自顾吃着茶的秦严,目光盈亮的也走到了八仙桌前拖了个春凳坐在了秦严身边,瞧着他,语气轻快的道:“这件事是这样的,宋氏,就是我那嫡母,她带我们出府我便察觉到了不对,故此当夜丫鬟非要拉着我上花园,我便叫人跑到我六妹妹的院子,以四妹妹的名义约了六妹妹到花园去,这才叫我的人敲晕了六妹妹带出了府。想必这些你定然是知道的吧?” 秦严最厌女子,想到当日撞上苏瑛珍时,她那又哭又喊的模样,秦严就没审问她的心思,故此他只审问了那两个人贩子,倒还真不知璎珞是借着别人的名义骗出的苏瑛珍,闻言他抿了下唇,却道:“你那四妹妹对你也极为不好吗?” 璎珞愕了一下,遂不怎么在意的一笑,道:“这大户人家的兄弟姐妹都不是一个娘所生,隔着肚皮,老娘们都你争我夺,你死我活的,轮到孩子,即便是同一父亲,又能亲到哪里去?到还不如手帕交来的亲近呢。” 她言罢又觉自己冲秦严说这些有些奇怪,而且她这些话也太出格了些,一时间咬了咬唇,暗自懊恼自己怎么一高兴就失常。 她闭着嘴,片刻才眨眼道:“我那日回到庄子后,只说当夜歇在了我五妹妹的院子里,可两个丫鬟却和宋氏说亲眼瞧着我被人贩子带走了,只这一点上我们的说辞有出入,会令宋氏心疑。你有办法让那两个人贩子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对吧?你那么厉害,一定能办到的对吧?” 璎珞满脸期待,因这份期待,她的双眸水润润地潋滟着波光,秦严被她盯着,又听她口中说着自己厉害,即便知道这女人不过是在奉承人,心里说不得怎么想他呢,却还是因她的讨好受用,唇角甚至忍不住挑了下,道:“不难。” 璎珞便扬眉笑了起来,又往秦严身前凑了凑,道:“那你说将那两个人贩子并我那好妹妹都送到苏定文面前好不好啊?也不消那两个人贩子多说什么,只要他们隐去曾掳我出府的事,只说将人从庄子上带出来时便是我那六妹妹,路上并未发生任何异变,只是运气不好撞上了你。反正就是他们眼拙掳错了人,你说这样如何?” 秦严听了璎珞的话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若是叫苏定文知道嫡妻为了谋害庶女却不小心陪葬了嫡女,想必宋氏的日子以后都不会好过了,宋氏不好过,她在内宅该不会还像以前那样艰难吧。 想着秦严点了点头,道:“好。” 秦严的音线本就低沉,此刻因压着声音,越发恰到好处的沙哑,充满磁性。璎珞心神颤了下,从来没觉着眼前男人声音竟然这么动听过,笑着起身便冲秦严福了福身,道:“这回爷可是帮了小女大忙了,多谢多谢。” 秦严觉得事情说清楚了,他也不便在人家女子的闺房中多呆,实在该起身告辞了,可双腿却像是灌了铅就是站不起身,瞧着巧笑倩兮的少女,不禁又道:“你还生气吗?” 璎珞奇怪地眨了眨眼,却道:“生气?我早不生气了啊,我方才不知你是一片好心,才闯了我的闺房,言语间若有冲撞之处,你莫生气才好。” 秦严并非问她这个,他说的却是上次在河边,她怒极而去的事,可见她完全没想起来那事,他倒也不好再多提了,犹豫了下只点了下头便站了起来,道:“我回去便会将人交给苏定文,你放心吧。” 璎珞不停点头,又屈膝福了福,道:“那爷您慢走。” 言罢又觉自己像某种特殊职业在送客,只差挥一挥小手绢了,一时垂了头到不再多言语了。 秦严盯着少女的头顶又看了两眼,这才身影一闪,璎珞抬头时屋中已经没了那人,她登时觉得屋子敞亮了起来,空气也清新了起来,舒展着身子,原地转了两个圈扑倒在床上美美的哼起小曲来。 秦严离了苏家庄子便带着啸月一路披星戴月地回了穗州城,他被朝廷派遣前来防治病疫,如今各项事宜已差不多安排妥当,前些时日他都住在安置病民的村落里,今日才回到当地官府给安排的晓峰苑。 这处别院是当地一家富户的宅子,风景秀美,遍种奇花,之前因诚王来穗州赈灾,穗州官府为了讨好皇子便征用了这宅子给诚王歇息,宅子的主人自然也愿意攀上官府,很配合的便欣欣然搬到了别院去,腾出了宅子给皇子住。 秦严到达穗州的当日诚王便奉召回京了,宅院官府便又安排给了秦严这位靖王世子,太后外孙。 只是这些天秦严一直未曾回城,今夜他因念着明日一早便要到苏府去按璎珞的意思送苏瑛珍和那两个人贩子,便索性进了城,入住在了晓峰苑。 晓峰苑夜里也明灯高挂,照的亮如白昼,四周风景在灯烛的照映下恍若人间仙境,湖中红灯于明月交相辉映,轻纱飘拂,回廊照水,奢侈难言。 秦严一路目不斜视,大步进了紫光院,在花厅落座,先便吩咐影七道:“去将苏六姑娘和那两个人贩子带回来,明日爷一早便去苏府。对了,那两个人贩子还活着吧?” 影七又怎会看不出秦严对此事的重视,闻言忙回道:“爷放心,那两个人贩子虽是被去了双臂,可军医也一直照看着呢,一时半会死不了。” 秦严点头,吩咐影七道:“那两个人你安排下,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苏三姑娘,将人从苏府庄子上带出来时便是六姑娘,他们只是阴差阳错的偷错了人,路上又运气不好遇到了爷,期间不曾有任何事情发生。” 影七领会了秦严的意思,躬身应是,秦严这才摆了摆手,影七转身往外走,刚迈了两步就听秦严在身后声音清冷低沉的道:“新上任的那通政使白充赟送了两个人过来?人呢?” 影七闻言脚步一顿,愣了半天才转身偷瞄了秦严一眼,见他正捧着茶盏,用茶盖撇着青瓷梅花官窑茶盏中的茶末,露在面具外的唇略有些不自在的轻抿着,影七飞快垂了头,心下直打鼓,试探着道:“是,是送了两个人,爷吩咐属下送回去,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如今人就在这府上,这府上爷只怕住不惯,好些东西也不知道放在哪里,用着也不顺手。白大人将人送到这宅子也有两天了,她们跟着老妈子还学了不少规矩,比爷熟悉这院子,爷看是不是叫她们来伺候着?” 影七说罢,屏息垂头,生怕猜错了秦严的心思。过了片刻,方才听到秦严轻唔了一声,影七这才昏头涨脑的出了屋。 他快步到了廊下,招手便令伺候在廊下的两个小厮退了下去,又吩咐守在茶水间的江妈妈道:“去叫元曼,元珊两位姑娘收拾下赶紧过来伺候着。” 江妈妈不仅一楞,接着才忙站起身来,舔着脸冲影七讨好笑道:“不知道咱们这位世子爷喜欢啥样子的女子?姑娘们伺候的好,爷高兴,咱们这些人才算是尽到本分了不是。” 影七琢磨了下,努力回想着那位苏府三姑娘的模样,道:“妖娆风情点的,泼辣主动点,嗯艳而不媚,声娇身软,但也不能俗气了,要哎呀,反正就是清艳绝伦的便没错了。” 其实影七心里也很没底,匆匆交代了几句,见江妈妈一副领会了精髓的模样连连点头,影七大松一口气,身影一动赶忙闪人了,出了院子他却由不得又扭头瞧了眼灯火辉煌的花厅。 自打他伺候爷,爷的身边可就没出现过女人,京城王府中贴身伺候的也都是小厮,今儿这爷是开窍了?影七抬手使劲揉了揉脸,强迫自己不再诧异下去,忙脚步匆匆离开。心里念着早些将自家爷的吩咐交代下去,自己还得来这边守着,爷头一回叫姑娘,这成不成的可是大事,今次出京时太后还特意将他唤去垂问了爷女色方面的问题,为爷不近女色焦虑不已,这回好不容易有了点苗头,自己可得好好留意着,可不能再出了什么差错。 那厢刘妈妈已快步出了院子穿过两道抄手游廊,过了两个月亮门到了一处清幽精致的小院,院子里头住着的正是元曼和元珊两位姑娘。 两人是穗州通政史搜罗来的绝色,早早便送到了这宅子里准备伺候秦严的,两人在宅子里等了三日都未曾等到秦严过来,到了第四日却等到了秦严要将她们原路送回的消息,两人来时便得了吩咐,倘使伺候的好自有好处,虽然未曾说伺候不好会怎么样,但想想也知道,就这么被退回去,两人定然落不下什么好。 故此刘妈妈到院子里时,元曼正在元珊的屋子里,二人凑在一起商量着对策,两人正忐忑不安,外头便传来了小丫鬟的笑声。 “刘妈妈来了,妈妈快请屋里坐。” 元曼二人闻声忙站起身来,迎出了外室,刘妈妈已挑帘进了屋子,见二女迎出来忙眉开眼笑地道:“给二位姑娘道喜了,世子爷那边改了主意了,正等着两位姑娘过去伺候呢,二位姑娘赶紧收拾下跟着老奴过去吧。” 元曼二人一听顿时又惊又喜,对视一眼,元曼便忙辞了元珊回去梳妆,她出了屋冲伺候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小丫鬟一溜便进了屋,片刻刘妈妈便跟着出了屋子。 元曼迎上去拉着刘妈妈的手道:“定然是刘妈妈向世子爷说了我们姐妹的好话,世子爷才改了主意,我这真不知怎么谢妈妈,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散碎银子妈妈拿去打酒吃。” 元曼说着便往刘妈妈手中塞了个荷包,刘妈妈推了两下也便就势收了下来,元曼便又笑着道:“我年纪小,又没什么见识,这头一回见世子爷生怕不懂事再惹了世子爷的厌,妈妈可否提点我一二?” 刘妈妈拍着元曼的手,笑着道:“这男人不管多位高权重,多都喜欢那妖娆多姿的,咱们这位世子爷老奴眼瞅着是个清冷性子,这就要姑娘主动点,千万莫拿腔拿调的。” 元曼闻言笑了起来,低声道:“妈妈放心,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哪里敢端着拿着的,多谢妈妈提点。” 刘妈妈便抚着元曼的手笑了起来,连声道:“老奴一瞧姑娘便是个伶俐的,明白就好,姑娘也莫太担心,世子爷既然传姑娘过去伺候,便是看中姑娘呢。” 元曼羞涩地笑着点头,辞了刘妈妈回去梳妆打扮。 秦严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憋坏了,今日才会那般失态,到现在只要静下来眼前就还晃动着女人细嫩光洁似放着光芒的长腿,他吃了两盏茶,还是觉得有些心浮气躁的,再找不到寻日里头的沉静安然。 他正蹙眉摇头想晃掉脑中那些牵动自己心神的画面,外头刘妈妈便引着元曼元珊到了,二女迈着莲步,腰肢摇曳到了厅中,福了福身,娇滴滴的请了安。 秦严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两人的身段自然都是好的,一个纤细高挑身姿突兀有致,一个娇小玲珑,身材比例却极好,颇有几分楚楚风姿。 两人一瞧便特意打扮过,那娇小些的穿着藕色百蝶穿花纱衫,眉目间别有一番动人气韵,低眉顺眼,脸颊羞红一片,瞧着甜美娇俏。 那身量高挑的穿着石榴红色纱衫,灯烛下似被烟霞轻笼,似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还大胆地抬眸瞧了他一眼,眼波流转,有着似怯似羞的柔情,红红的嘴唇轻轻嘟起,带着几分欲擒故纵的诱惑。 秦严的视线停在那高挑的身上,眼前莫名闪过那少女缩着肩膀抱着膝盖,抬眸嗔恼望来的目光,他长吸了一口气,抬手点了下穿石榴红纱衫的女人,肃声道:“她留下。” 刘妈妈闻言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忙拉着呆愕失望的元珊匆匆退出了花厅,元曼心中欢喜,见刘妈妈二人退下去,想着刘妈妈的吩咐便试探着向秦严走过去,腰肢款摆,弱柳扶风。 秦严薄唇抿了下,坐着未动,元曼如受鼓舞,纤腰一扭便要往男人的大腿上坐,一股香风扑面,元曼还未挨到男人的衣角,秦严便豁然站了起来,锐冷的目光扫了眼元曼,那眼神带着股慑人的威压和凌冽的杀气,只将元曼骇的退了几步,脸色发白扶着桌角才堪堪站定。 秦严见此收回目光,却是扬声吩咐道:“沐浴。” 刘妈妈一直守在外头听着里头的动静,闻声面露暧昧的笑意,忙忙便令人将早烧好的水提进净房,不过眨眼间里头便已安置妥当,下人们尽数退下,秦严大步绕过四季如春梨花木屏风进了净房。 元曼面色微僵,努力挂着笑意也战战兢兢地跟了进去,她进去时秦严已宽下了外衫,露出里头穿着的白绫衣来,薄薄的衣料沾染了水汽,贴在身上,越发显得男人身材高大挺拔,肌里紧致贲张,元曼面上一红,鼓了鼓勇气,软着腿上前,试探着伸手,指尖尚未触到秦严的肩头她便感受到了秦严居高临下的目光。 那目光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若钢刀一般扫到身上,元曼牙齿禁不住上下磕碰起来,伸出的手也抖个不停,说实话冷酷的男人她也算见过,可再是冷酷的男人在做那事儿时,对着女人也会消融掉几分冷意,可眼前这位世子爷,面上依旧覆着冷冰冰的面具,整个人都似一柄沥血的剑,随时都有可能噬血杀人般,实在叫她怕的厉害。 元曼牙齿颤抖的声音令秦严目光又冷了几分,眼前闪过的却是另外一张芙蓉面,那少女站在溪边儿也曾表现过惧怕,只是她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抹锐色,像是一只小兽即便在瑟瑟寒风中可怜的呜咽,也会保留尖锐的爪子和敏锐的警觉,随时都会扑上来挠人一身的血。 这般想着,秦严唇角便溢出一抹柔软的弧度来,元曼如受鼓舞,她一时控制不住抖个不停的手,索性身子一歪整个人都往秦严胸前挤去,可她尚未靠实了,秦严便往后退了半步,神情再度冰冷了下来,淡声吩咐道:“出去!” 元曼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可她不敢违逆秦严的话,咬着唇,再度苍白着脸退了出去。很快净房里便响起了水声,元曼站在屏风外却是急地浑身冒汗,她若到了这般地步还完璧而回,以后只怕便真成笑柄,没个活路了。 她犹豫再三,将刘妈妈的话又想了又想,咬着牙将外衫外裙尽数褪了,只穿着件肚兜和亵裤光着脚绕进了屏风。 那厢影七快速吩咐了秦严的命令便匆匆奔了回来,刚到院子他就听到正室传来碰的一声巨响,影七一惊,飞快地闪到了廊下,还没掀开门帘就见一个狼狈的身影从里头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跌了出来,望去正是元曼。 却见她浑身上下只穿着肚兜和亵裤,瑟瑟发抖地用手捂着肚子,只这么会儿功夫脸色已惨白的像是生了场大病,唇角还挂着一屡血丝,模样当真一个狼狈。 影七只扫了元曼一眼便忙收回目光,飞快地瞧了眼屋中,见内室通往净房的大屏风倒在地上,一片狼藉不由蹙眉盯向元曼,压着声音道:“怎么回事?” 元曼颤抖着跪在地上,眼泪已爬了满脸,断断续续的道:“奴婢奴婢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进了净房,还没靠近浴桶,靠在桶中闭目养神的男人便睁开眼眸盯着过来,那眼神比刀子还利,看清她的模样,倒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一般,还不待她走近便隔空一掌将她给打飞了出来,身子撞上屏风浑身都是痛的,她都没敢歇气便忙忙爬了出来,她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元曼瑟瑟发抖,惊恐不安,影七揉了揉眉心,无奈的摆了摆手,眼见元曼如蒙大赦般爬起来便飞快地抱着身子跑走了,影七望着廊下摇曳着的红灯笼只觉满身无力。 这叫什么事儿啊,原以为自家爷遇上苏家三姑娘是好事,如今瞧着这股子折腾劲还不如从前呢,问题应该还是出在那苏家三姑娘身上,这事儿要不要向太后呈报一下呢 影七觉得很是头疼。 影七不知道此刻他的主子秦严也在头疼中,他靠在浴桶上有些烦躁地往脸上淋了一捧水,任由水珠沿着俊美清冷的面容滚落,心中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少女白生生抬起的修长美腿,可方才瞧见那女人几近裸露的身体却只觉得一阵阵厌恶恶心,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题外话------ 秦严:三姑娘,爷病大发了,肿莫办 璎珞:脑抽啊,病了寻大夫,找我干什么 秦严:可爷是见了你才病的 璎珞:这样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后保证离你远远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2 秦严登门 穗州知府苏宅,苏定文的小厮同喜是这日傍晚从田庄上赶回苏府的。 他进了府便直接到外书房去回话,苏定文听说苏瑛珍生了病,正在庄子上养病,宋氏要等苏瑛珍病愈后才能回府,他一向知道宋氏娇惯苏瑛珍,便也没怎么在意,挥了挥手令同喜退下,换了身衣裳就往内院去寻青姨娘了。 如今灾情已过,难民也得到了安置,诚王和靖王世子小闹了一场后已经抢先回了京,而穗州城外病民也在靖王世子的安排下正得到救治,太医们也已从京城派了过来,药材一车车的往穗州运送。 穗州的一切动荡好像都已过去,即便诚王和靖王世子还有些账要各自清算,那也扯不到他的身上,故此苏定文难得的恢复了一身轻。 他到了青姨娘处,自然是一夜风流,说不出的荒唐畅快。 主母不在,苏定文乐的自在,青绸也是趁着机会使劲歪缠讨好,力求将苏定文的心牢牢拴住。 翌日,天色大亮时,苏定文还未从青姨娘的屋中出来,故此一早秦严到苏府时,门房小厮匆匆唤了管事亲自将秦严迎进了前院待客的花厅,那边传话小厮也一路急奔直接到了青姨娘的院子。 听到外头动静,苏定文刚刚穿戴好正坐在床上吃着青姨娘奉上的花茶,青姨娘跪坐在苏定文身后,正有一下没一下给苏定文捶肩捏腰。丫鬟匆匆进来,隔着内室的水晶挂帘禀道:“老爷,外院大管家派了知砚来传话,说是靖王世子鹰扬将军前来拜访,要给老爷送三个人。” 内室中苏定文本还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抚摸着青姨娘放在肩头的滑腻柔荑把玩着,满脸的悠闲自在,听到禀报猛然站了起来,忙着下了拔步床,又回身匆匆将手中茶盏丢给了青姨娘,几步便出了屋子。 外头回廊上小厮知砚正垂首立着,见苏定文出来忙迎上,苏定文已是问道:“怎么回事?可说了是送什么人?” 靖王世子秦严虽不是皇子龙孙,可苏定文却万不敢小觑半分,谁不知道宫里头的太后最疼宠的便是这个外孙。便不说这个,只说这位爷自己的本事,那也是令人不敢轻待半分的。 苏定文可不会忘记前不久这位鹰扬将军才将一位知府老爷给五马分尸,朝廷弹劾的奏折都压倒龙案了,最后又如何?那位知府还不是死也白死,秦严也不过挨了几板子罢了。 只是他和这位靖王世子也攀扯不上半点关系,这位爷今儿怎么到了苏府,送的又是什么人? 苏定文想到前些时日七皇子叶宇轩给他送人的事情便有些心有余悸,这么都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他问罢,知砚便道:“奴才也不知送的是什么人,秦将军带着一辆马车进的府门,如今人已经被大管家迎进了前院花厅,大管家叫奴才赶紧请老爷过去。” 苏定文一听秦严还带着辆马车来,登时便蹙起了眉,越发感觉不妙。秦严这等身份,不可能给他一个小小知府送女人,那马车中会是什么人? 他心中忐忑,脚步匆匆下了台阶,大步流星便往前院去了。 青姨娘站在台阶上,眼瞧着苏定文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这才忧心忡忡的冲丫鬟妙云招了招手,低声交代道:“你快去寻我娘,让娘想办法探探,看靖王世子给老爷送的是什么人?” 妙云应了,脚步匆匆紧接着出了院子。 用马车送进了府,只会是女眷,难道靖王世子是给老爷送女人来了? 青姨娘焦虑地跺了跺脚,心里一片烦乱,现如今她刚刚当上姨娘,老爷正是最宠爱她的时候,她可不想还没站住脚便来个分宠的姐妹! 外院花厅,秦严负手而立站在花厅正中,目光淡淡瞧着墙上挂的一副梅花落雪图,丫鬟上了茶便躬身退到了花厅外。大管家陪在一旁,想着这位靖王世子的各种传说流言,一时间连头都不敢抬,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劝这位爷坐下来用茶了。 他一个下人根本就搭不上话,只一个劲儿的往外张望,希望老爷能够早点过来。 过了也不知多久,大管家都觉汗水流了好多层了,院子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苏定文一袭藏青色圆领锦袍进了院子,他上了台阶,一眼便瞧见了负手站着的高大挺拔身影。 秦严今日并未穿袍服,一袭玄色织锦暗纹的长袍,只衣摆处用暗金绣线绣着简单的江水纹,腰间系着条皮革宽腰带,阳光照在他身上,袍子泛出微微冷光来,有股低调的奢华。就因为站了这么一个人,这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花厅突然显得满室生辉起来。 那人就那么站着便令整个院子都充满了紧绷的肃然气息,叫苏定文呼吸一紧致,心头一跳,暗赞了声,果然英雄出少年。 苏定文撩袍进了花厅,笑着拱手扬声道:“鹰扬将军光临寒舍,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秦严转过身来,凝目盯向苏定文,眸过已经将苏定文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见他容貌俊美,瞧着风度翩翩,可却和心中那张芙蓉面没多大相似之处,一时便神情微淡,抬了下手,道:“苏大人客气了。” 苏定文被秦严目光一扫只觉浑身上下都冷飕飕的寒到了骨头里,脸上笑容有些僵硬起来,总觉秦严的目光有些不善。 偏秦严面上覆着面具,苏定文根本无从探究他的神情,不过这位爷满身都是冷锐肃杀之气,苏定文莫名觉得即便他不带面具,脸上也不会有什么表情可供自己探究的。 他早便听闻靖王世子从小便脸覆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便是上朝面圣也不曾取下面具,如今瞧见果真如此,苏定文虽心中惊奇,却不敢表现半分怪异和不满,毕竟连皇帝都没意见,他哪里敢表现异议?更何况,秦严虽年轻,按武官品阶,鹰扬将军却属正二品武职,比他这个知府可要高了好几级呢。 压着紧张和担忧,苏定文打着精神,笑着道:“鹰扬将军年少有为,战无不克,下官敬仰久已,今日将军能到敝府来,当真是蓬荜生辉,下人们没见过世面,竟也未请将军坐下,着实失礼,将军快快请坐。” 苏定文让座,秦严才迈步坐下,却也不用茶水,便单刀直入的道:“今日过来乃是给苏大人送三个人,苏大人还是让下人们回避下的好。” 苏定文闻得竟还要下人回避,更加狐疑起来,目光又往院外停着的马车扫了两眼,冲大管家打了个手势。 大管家忙吩咐站在廊下伺候着的丫鬟们都退了出去,自己也退出院子,守在了院门外。 一众人退出,不必秦严吩咐,院子外站在马车旁的高个军士便打开了马车的门从里头先后拖出两个人来,拖着进了大厅,丢在了大理石地上。 苏定文望去,面色微白,只见那两人都是寻常百姓打扮,乃是两个三十来岁模样的男人,一个高大壮硕,一个瘦弱矮小,一样的是,那人都被去了双手,伤口显然也没经过多好的诊治,包扎的白色绷带早已被血浸透。打眼一看,简直就是两个血人。 如今天气炎热,这样的大创伤伤口仔细照顾只怕都要九死一生,更何况两人这样胡乱包扎的,苏定文见那二人面色潮红,双唇却全无血色,瞧着便已高烧不退,昏昏沉沉,奄奄一息,分明就是两个将死之人,一时间又惊又骇,实在不明白秦严送这么两个将死之人给他是什么用意。 难道又是府上的下人在外闯了祸事?苏定文额头青筋乱跳,认认真真盯着那两个人瞧了半响,怎么看都一点印象也没,偏大管家也不在身边,无法寻大管家确定,苏定文只好硬着头皮看向秦严,道:“这是?此二人下官不认识啊。” 秦严只淡淡道:“那马车中尚还有一人,苏大人定然是认识的,不妨移步过去瞧瞧。” 他言罢,使了个眼色,拖着两个断臂男人进花厅的军士便冲马车抬手,道:“苏大人请。” 苏定文面上越发惊异不定,已装不出淡然从容模样了。看了两眼笔直坐着,面无表情的秦严,这才点着头站起身来,随着军士出了花厅到了马车旁。 他探头往里一看,直惊地面色满是灰白之色,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惊叫一声,“珍丫头!” 只见马车中斜靠着马壁坐着一人,她头发散乱,身上胡乱裹着一件男人的外衫,瞧式样乃是军中下品军士的官服,外衫已有些散乱,露出里头女子的小袄和长裙来,不难看出那袄子和裙子已有多处被撕裂破损,有些地方甚至已透出白生生的肌肤来。 苏瑛珍此刻正紧紧闭着眼睛,两颊上还残留着几个淡青色的手掌印,她即便睡着也能瞧出双眼红肿,那样子不肖多瞧便知是遭受了凌辱。 苏定文只觉头脑发晕,双腿发软,眼前刺红,惊叫了那一声便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直愣愣站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脚步匆忙跌跌撞撞地奔进了花厅,冲着秦严急声道:“秦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女怎么小女怎么会” 苏定文说着已是眼眶微红,下头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他实在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昨日傍晚他才得到禀报,小女儿病了在庄子上养伤,今日清晨小女儿怎么就这么一副鬼样子被送了回来,她这般模样,苏定文倒宁愿她死在外头。 秦严见苏定文神情激动却只淡声道:“五日前夜里本将令人赶来穗州奉命处理疫病一事,却在官道上碰到了一辆行迹可疑的马车。本将拦下马车,捉了两个人贩子,便是眼前这二人,当时令爱便被捆绑了手脚丢在马车中,已然是方才苏大人所见的模样了。” 秦严的话令苏定文又晃了晃身子,这么说他苏定文的女儿被人贩子拐了的事岂不是已经传遍了军营?!五日前,竟然五日前苏瑛珍便不见了,怪不得宋氏带着孩子们在田庄中迟迟不见归府,竟然还欺骗自己说苏瑛珍病了,要在庄子上养病,这么大的事情宋氏怎么敢如此糊弄他! 苏定文因震惊和气愤面色涨红,胸口起伏不定。如今苏瑛珍的破事已经传遍了军营,这烂摊子叫他如何收拾! 秦严似看出了苏定文心中所想,便道:“苏大人放心,在下的龙虎卫军纪严明,不该说不该传的话半句都透不出去。” 苏定文听了这话,方才神情略安,秦严的统兵能力不容置疑,他松了一口气,压着心头的波涛翻涌,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女明明和内人在庄子上暂住,怎么会到了人贩子手中!?” 秦严却是轻哼了一声,冲旁边站着的影七打了个手势,影七上前两步也不知冲地上摊着的两个人贩子身上哪个部位敲了一下,两人便口申口今着醒了过来,秦严道:“这事儿苏大人还是问这两个人贩子的好。” 苏定文如今已恨死了两个人贩子,一来苏瑛珍虽然刁蛮任性,可在苏定文面前却很会讨好卖乖,嘴巴也甜,又是嫡出的幺女,苏定文平日也很疼爱苏瑛珍,见到小女儿被毁难免痛苦愤恨,再来,这事一个弄不好他的几个儿女将都受到影响。嫁娶上会难上许多。 更有,苏定文自己说不得也会以为此事成为笑柄,连仕途说不定都要受到影响。 苏定文不待两个人贩子彻底清醒便忍不住上前纠起了其中一人的衣领,浑身青筋直冒地摇着他怒吼道:“你们这些天杀的竟敢贩人贩到了官家头上,说,到底是谁支使你们这么干的!” 苏定文还没气糊涂,心里清楚若非有因,人贩子万万不敢动到他的头上来,他问完,那被他摇晃的人贩子便声音虚弱的道:“是大人府上的一个管事。” 苏定文一听此事果然有蹊跷,顿时便气的捏紧了拳头,压了压火气才将那人贩子丢在了地上,怒声道:“说!” 那人贩子正是高大个,他被丢在地上,爬了两下抬起头来,忍受着疼痛,断断续续地将道:“我们兄弟趁着穗州灾乱在这一带搜罗美貌女子诓骗诱拐,抢掳偷来买卖赚个养家钱,有一日府上一个管事寻到了我们,自称是一富户人家,家里老爷死了,寡妇主母便要将碍眼的庶女给处理掉,叫我们兄弟帮忙将那庶女偷出府悄悄拉到南方卖掉,我们兄弟接下了这活,还收了那管事五十两银子的封口费。当日我溜进那富户庄子花园,瞧见一个小姐打扮的姑娘便冲上去将其敲晕抱出了庄子,我和兄弟汇合后便欲赶往桥县镇乘船离开,谁知运道不好,在路上遇到了秦将军被带回了军营,我们兄弟真不知偷来的是官老爷府上的嫡小姐,求官老爷饶我们兄弟一命。” 两个人贩子虽知自己必然逃不过一死,可也不想连累了家人,他们早便被秦严威逼过,这会儿苏定文问起自然全是按照璎珞的意思回答。 苏定文听闻这话,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突的跳的更加厉害,胸口气血翻腾,几乎吐出血来,他不肖深想便有了某种猜测。这样的局根本就不是庶女姨娘们能做出来的,想到当日宋氏和他说想带着女儿们去普济寺避祸的话,苏定文越发肯定了,此事八成是宋氏要谋害庶女,阴差阳错叫人贩子抓错了人。 当时他就奇怪宋氏怎么会想着现在出城,只是觉得宋氏避开确实有利于他脱罪,和诚王放火的事情撕扯开,这才没有多想。如今再想,处处都是疑点! 他简直难以相信,宋氏竟然如此的糊涂愚蠢,他更难以相信宋氏竟然敢如此大胆妄为,他也不愿相信,宋氏竟然会这般恶毒阴狠,对他的话阳奉阴违到这种地步。 想到他离开穗州时为了顾全宋氏的嫡妻脸面还特意到正房陪着宋氏用膳,还曾温言软语的安抚宋氏,而宋氏更是一副知错的模样连连表示已经悔过,结果转眼就出了这等事,苏定文就觉得自己是个大笑话,大傻子,竟然不知吸取教训,还被个女人骗的团团转。 可这事除了是宋氏所为,根本就不可能是别人,别人也没这么大的能耐,能和外头的人贩子牵上线! 苏定文胸膛起伏,气了个倒仰,秦严却已站了起来,冷声道:“苏大人也知道,本将这次是奉皇上之命到穗州治疫的,治疫之事不敢轻忽,本将这些天一直忙于公务,便一时忘了令爱之事,隔了这么几日才将令爱送回,还望苏大人见谅。另外,本将的军营中也没有女子,对令爱照顾也有不周之处,军营没有马车,今日送令爱回来,本将特意令下头军士到城中买了辆马车,本该令爱单独乘坐的,奈何这两个人贩子被本将一怒之下去了双臂,就让他们这么进城恐惊扰了百姓,便事急从权丢到了令爱的马车上,令爱许是太过胆小,不停尖叫,故此本将便叫人打晕了她,对令爱的各种不周之处,苏大人莫要见怪。” 秦严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苏定文便又想到了方才苏瑛珍衣衫不整和两个人贩子同处一车的情景来,可说起来他还要感激秦严送了苏瑛珍回来,更是救了苏瑛珍,他哪里有资格对恩人的种种不妥行为置评抱怨? 苏定文只能强压着吐血的冲动,勉强扯了扯嘴角,连声道:“秦将军大恩,下官改日定当登门拜谢,哪里能怪责将军,将军太过言重了。” 秦严便不再多言,点了下头,道:“如此,本将便告辞了。”言罢,也不待苏定文再言,秦严便大步往外去了。 苏定文强自撑着送了秦严出院,吩咐大管家守在院门处,不准任何人出入,一路亲自将秦严送出了苏府,眼瞧着秦严主仆骑马而去,苏定文才身子一晃往后倒去,小厮吓了一跳忙扶住苏定文。 苏定文靠着小厮喘息了几下,这才压下那股眩晕,猛然直起身子来,怒气腾腾地往府中去。他重新回到前院花厅,神情虽阴历非常,精神却已好了很多,人也平静了极多,附身在大管事的耳边吩咐道:“去叫两个妥当人来,里头花厅里的两个人” 苏定文说着抬手在空中切了一下,比了个杀死的手势,见大管家身子一震,已然明白了过来,才又道:“收拾干净点,尸体趁夜丢出城混在得天花的疫民尸体里烧个干净,万不可露半点风声出去,明白了吗?” 大管家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方才也听到了院子中老爷的咆哮声,他还听到了苏定文的那声惊叫,知道事情和六小姐有关,大管家隐约猜出了是何事,半点也不敢怠慢,忙躬身应了。 苏定文这才又吩咐道:“去给我备辆马车,卸了门板,直接开到这院子里来,伺候爷去庄子,爷要去找夫人!” 大管家只觉苏定文提及夫人两字时,咬声特别的重,一时间他心念转动着,忙又应了一声。苏定文这才摆了摆手,大管家快步而去。 苏定文大步进了院子,走到马车前又瞧了眼苏瑛珍,面上露出沉痛和狰狞之色来,狠狠甩上了车门。片刻大管家便带着两个人脚步匆匆进了院子,指挥着两人利落地捂着两个人贩子的口鼻,解决了两人,拖着尸身出了院子。 苏定文面色阴沉不定地站着,待备好的马车开进了院子,他挥退了下人,亲自将苏瑛珍移上了苏府马车,自己也进了马车,这才大声叫了车夫等人进来,驾着马车一路出了苏府,飞驰着往庄子而去。 苏瑛珍在路上已经被颠簸醒来了,她睁开眼睛,顾不得四处观察便惊恐的缩着肩膀往车厢的角落躲去。 实在是太害怕了,那日被秦严带走,她醒来后只以为得救了,可没想到醒来后却被关进了一个小黑屋里,屋子里竟只有一张床。外头看守她的兵士任她怎么哭求打闹都不多搭理她,更不让她离开那小黑屋一步。 她本就受了惊吓,被关着一日日更是惊恐惧怕,昨日下午那个士兵丢了四根血淋淋的手臂害的她哭都不敢哭了,夜里连闭眼都不敢,她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没想到今日一早便被带出了黑屋,被丢上了马车,小兵说他们将军要送她回家,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高兴,那两个断臂的男人便跟着被丢上了马车,她大声尖叫,惊恐异常,接着便被再度敲晕了过去。 现在她的人还在马车上,是不是那两个断臂的男人也还在?苏瑛珍满脑子都是那血淋淋的残臂,她浑身发着抖,恨不能将自己缩进马车缝里去。 苏定文就坐在马车上,眼瞧着苏瑛珍醒来后便不住缩着身子往车角躲,根本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他脸上神情极为复杂。他知道这个女儿是真完了,瞧着苏瑛珍瑟瑟缩缩的模样,苏定文心疼的同时,怒火也更加熊熊燃烧,对宋氏的愤恨也更加难以克制。 到底是娇养的女儿,苏定文张口大大吸了一口气,向着苏瑛珍伸出手去,安抚道:“珍丫头莫怕,没事了” “啊!别碰我!别碰我!”苏定文的话还没说完,苏瑛珍便挥舞着双手尖叫了起来。 苏定文忙抓住苏瑛珍乱动的手,沉声道:“珍丫头莫怕,是父亲!是父亲啊!” 闻声苏瑛珍身子一震,半响她才瑟缩着从发缝中抬头看去,见眼前果真是疼爱她的父亲,顿时便扑进苏定文的怀中哇哇大哭起来。苏定文念着这个女儿受了大委屈,以后只怕还要受更多的委屈,说不得父女相聚也就此最后一回了,倒也抚着苏瑛珍的头发细细安慰起来。 苏瑛珍哭了不知多久才慢慢哽咽着停了下来,她抓着苏定文的手,道:“父亲,那些救我的军士,他们都知道我是苏府的小姐,怎么办!?您快想想办法,让他们都闭上口!不然女儿女儿” 见苏瑛珍面色苍白,睫毛上全是眼泪,眼睛更是红肿不堪,苏定文拍着苏瑛珍的手道:“你别担心,他们都不会说出此事的,放心吧。” 苏瑛珍闻言大大松了一口气,只觉着整个人都从地狱中回来了,她有种重返人间的愉悦和轻松,遂却恨声道:“父亲,那两个将女儿绑出府的男人呢?他们对女儿动手动脚的,父亲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还有那些军士,女儿都说了女儿是穗州知府的嫡女,是京城定安侯府的女儿,他们竟然还敢对女儿恶声恶气,还拿还拿赃东西来吓唬女儿,父亲一定要寻他们算账!打他们军杖!” 苏定文听到苏瑛珍经过此事还这般口无遮拦,口出狂言,顿时便有些面色难看起来。 他目光复杂盯着苏瑛珍,一时间沉默不语。 以前他总觉着这个小女儿天真娇憨,即便是养的有些娇蛮那也是无伤大雅的,如今却发现这个女儿根本就不是天真,而是愚蠢。若非愚蠢又怎么会轻易被偷出府来丢了那么大的人,若非愚蠢又怎么会在外人面前大喊大叫地吆喝着身份,生恐别人不知道他苏府的姑娘落进了人贩子手中没了清白? 这样一个愚蠢又胆小,狂妄又刁蛮的女儿便算是没有出事,只怕将来出嫁也不能给母家带来什么荣耀,反倒不知什么时候就要闯下祸事,连累家族! 这便是宋氏教养的好女儿! 苏定文想着面色阴沉下来,他本来还很是心疼女儿,心中满是惋惜,如今蓦然间那股心疼和惋惜全部都减淡了,而且隐隐约约的他还觉得这说不得是件好事,这女儿如今出事,总比等到了京城,再闹出比这更大的事情来的好吧。 苏瑛珍见苏定文面色变换不停,不由住了嘴,道:“父亲,你怎么了?” 苏定文回过神来冲苏瑛珍笑了笑,道:“没什么,那两个人贩子已经死了,这次委屈你了,如今回了家便什么都莫要想了,好好休息两日。” 苏瑛珍见苏定文对自己温声软语的,只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觉得府中有宋氏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也就那些军士和两个人贩子知道此事,人贩子既然已经死掉了,父亲又说那些军士不会胡说八道,苏瑛珍心神便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了车壁上,蓦然却想起苏瑛蓝来,面色狰狞地从腰间摸出一团已赃的不成样子的纸条来呈给苏定文道:“爹爹,你看,是四姐姐要害我!我不过是出门时和她发生了几句口角,她便将我骗到了后花园,害的我被人贩子敲晕带走,四姐姐心肠太歹毒了!爹爹看,这是四姐姐那夜扔进我闺房的纸条,上头的字迹就是四姐姐的,铁证如山!” 苏定文将那纸条展开,细细看了两眼,点头道:“等到了庄子,父亲会亲自查问此事,倘若真是四丫头害你,我定不会放纵。” 苏瑛珍面露恨色,点了点头,放松身体靠在了车壁上,遂她又想起那日夜里马车前昂然坐在马背上带着面具,宛若神祗的男子来。 是他救了她呢,若非他,自己早便不知道被人贩子带到什么地方去了,若非他,她此刻也无法回家。他那么好心,那么英俊美好,一定都不知道下头的军士们是如何对她的,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不会允许他们那般对待她。 他是什么人呢,那个小兵说他们将军亲自送她回家,她到底是怎么到家的,会是他送的她吗? 苏瑛珍想着忙又爬起身来拽住了苏定文的胳膊,问道:“爹爹,救了女儿的到底是什么人?就是那些骑兵的首领爹爹可见过他了?他带着一张面具,身材特别高大挺拔,爹爹可是认识他?” 苏定文瞧着苏瑛珍眸光闪烁,春心荡漾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半响才沉着脸道:“外男岂是你能打听的!” 苏瑛珍见苏定文果真生气了,这才忙松开手坐了回去,她一面想着回头从母亲那里再打听,一定能知道救命恩人是谁,一面又憧憬着再次见面的情景,到底是担惊受怕又挨饿挨冻了几日,精疲力尽着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苏定文瞧着靠着车壁睡的沉沉的苏瑛珍长长叹了一口气扭过了脸去。 马车一路疾驰,刚过午便赶到了田庄上,下人开了大门迎了苏定文进府,已有小厮快跑着去给宋氏传信。 彼时宋氏刚刚用了午膳,正靠在床上吃药,听闻苏定文来了,惊地她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不停地在房间中走动,冲高妈妈道:“妈妈这可如何是好,老爷一定是昨儿听说六丫头病倒了,心中不放心便亲自赶过来探病了,这若是老爷知道六丫头不见了不行,不行!可拦着不让老爷见六丫头,岂不是更让老爷怀疑?” 高妈妈也是一脸急色,眼珠子转了转,却道:“要不夫人就说六姑娘可能是被染了天花?” 宋氏听了高妈妈这话,蹙紧了眉,只觉这样说有诅咒苏瑛珍的嫌疑,尤其是苏瑛珍现在生死不明,这般说也太晦气了些。可她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能阻拦着苏定文见苏瑛珍。 耳听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动静,她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咬牙道:“就这么说吧,你等下偷偷溜出屋子让下人们都统一了口风,还有大夫那里也打个招呼,说不得老爷要见六丫头的大夫呢。” 高妈妈躬身应了,外头正好传来脚步声,明月给苏定文的请安声。 宋氏忙扶着高妈妈的手迎到了外室,刚要出屋,门帘被挑起,苏定文一身官府大步走了进来,宋氏抹着泪迎上前去,道:“老爷,你可算回来了,老爷出去公干,妾身却没能照顾好孩子们,叫六丫头染上了天花,妾身无能,老爷啊!” 宋氏的话尚未说完,苏定文便满脸戾气地抬脚便重重给了宋氏一个窝心踹,宋氏整个人都被踢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多宝格上,撞地上头摆着的物件珍玩噼里啪啦掉下来,发出一阵破碎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3 夫妻决裂 宋氏跌趴在地上,手臂撑着地面,还没坐起来便连着呕出两口血来,脸色更是灰白的像个死人。 宋氏这些天本就病的厉害,憔悴的不成样子,苏定文的这一脚又是盛怒中毫不保留力气的一脚,且真真切切落在了宋氏的心口上,直踹地宋氏眼前一阵阵发黑,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瞧着好似随时都会死掉一般。 宋氏这次的吐血决不同于上次的怒火攻心,血气翻涌,而是真真切切地被踹吐了,只怕是伤到了心脉才会如此。 高妈妈完全没料到苏定文进来便动手,而且下手这么狠,跟要宋氏的命一般。眼见宋氏倒在多宝格上爬都爬不起来,只连连的呕血,高妈妈半响才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夫人!” 她将宋氏抱进怀中,宋氏半天才晃过劲儿来,她瞧着苏定文,半张脸和半个胸膛沾满了血色,惨然地道:“老爷为何” 苏定文怒目盯着宋氏,心里虽有些懊悔下脚太狠,面上却依旧盛怒难言,见宋氏到这会儿还不知悔过,竟敢质问他,苏定文一时的懊悔都淡了,冷声道:“为什么?你倒是还有脸问爷问什么?爷问你,六丫头当真在庄子上养病?” 宋氏一听苏定文这话,再想到能令苏定文如此暴怒之事,便知事情一定是泄露了,她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连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都生生僵在了眼眶中。 宋氏只觉苏定文的眼神极为吓人,憎恶决绝,他这种眼神登时像千万把利刃刺入她的心窝,比那一脚更疼的,是她碎成一地再也捡不起来的一颗心。 宋氏觉得很冷,冷的好像一下子被丢进了冰窟,再难感受到一点暖意,而且她有强烈的预感,自己这一辈子都要呆在这样的冰窟中,再难出去了。 头前在府中她和苏定文闹的那几次,苏定文也曾动手打过她耳光,也曾用厌恶的眼光看着她冲她咆哮,可宋氏心里知道有两个嫡出的儿子,三个嫡女在,有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少年结发的几十年情义在,苏定文终究会原谅她,不过是怒的时间长短罢了。 可这次,宋氏从苏定文的眼睛中看到了决绝,她很清楚自己的夫君,他一旦有了决定便再也不会回头。 宋氏惊恐惊惶起来,她不顾浑身疼痛爬起来,扑到了苏定文的脚下抱着他的腿,求着道:“老爷妾身知道错了,六丫头不见了,妾身不该瞒着老爷,是妾身没有做好主母的本分,可六丫头也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出了这等事妾身也痛不欲生啊啊!” 宋氏的身子被苏定文狠狠甩了出去,再度跌趴在地上,苏定文冷声道:“到了此时,你竟然还没一句实话,六丫头是因为什么不见的?你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如今自食恶果,害了亲生的女儿,还想着要欺瞒于我?六丫头那么蠢果然都是随了你!” 宋氏听的身影摇晃,颤抖着唇,哆嗦着道:“老爷都知道了?老爷老爷是如何知晓的?” 苏定文目光冷漠盯视着宋氏,嗤笑了一声,道:“怎么知道的?呵,你真以为这穗州府是苏家的天下啊?任你一手遮天,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还能一点风声不透出?我看你真是蠢不可及!丧心病狂了!” 宋氏瞧着连嘲带讽的苏定文,双眼慢慢烧红了起来。 宋氏是家中的嫡幺女,从小也是被娇宠长大的,夫君又是表哥,婆婆对她也疼爱有佳,子嗣上也极为争气,几乎一口气就生下了两儿三女,后宅虽然苏定文也有小妾,可那些小妾不过都是摆设罢了。 宋氏活了这么大,实在是太顺了,这顺也养成了她傲视一切,不可一世的要强性子。这么多年,唯一让她难受过的便是苏璎珞姐弟,便是夫君背着自己在外头养外室还生养子女的事情。 宋氏虽然擅嫉,可她到底是古代女子,从小接受三妻四妾的教育,苏定文有妾室,可那些妾室都是宋氏安排的,苏定文可以有庶出子女,可那些子女也要是宋氏允许出生的。 苏璎珞和苏景华却是夫君瞒着自己在外头偷偷生养的,而且苏定文是士大夫,宋氏很清楚夫君,若非动了真心,他是不可能干出给妓女赎身还养外室这样出格的事情的。 故此苏璎珞姐弟在宋氏眼前晃,简直就是苏定文背叛自己,爱上她人的铁证,叫她怎么能容得下他们姐弟,尤其是苏璎珞那张祸国殃民的妖媚脸蛋,宋氏每多看一眼便多恨一点。 苏璎珞本好好捏在宋氏的掌心也就罢了,偏偏她开始性情大变,偏偏她开始脱离了宋氏的掌心。 好强的人更容易走火入魔,剑走偏锋,宋氏便是如此,越是拿苏璎珞没有办法,她便越是无法搁下此事,越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彻底拔掉这颗眼中钉。她不是不知道这次的计划太过胆大,有很多不周全的地方,可是她停不下来,控制不住自己。 宋氏觉得自己确实是丧心病狂,走火入魔了。为了一个庶女,不仅将自己给搭了进去,连带着还搭进去一个嫡女,不仅如此,最后那庶女却毫发未损,还得了苏定文的青眼和疼惜。 宋氏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再没有比她更可笑的人了,她望着满脸冰冷的苏定文,突然凄厉的惨笑了起来,她越笑越厉害,笑的眼泪都落了下来,直到因胸膛震动又呕出一口血来,宋氏才摸了一把嘴角,瞪着微微呆愣的苏定文。 她蓦然神情一厉,道:“是,我是蠢不可及!我蠢就蠢在不该相信你的话,苏定文!当年是谁说过娶了我便满足了,是谁说过要一辈子待我好,那些海枯石烂,那些山盟海誓,我根本就不该相信!” 苏定文被宋氏历目质问,面上露出一丝不自然,接着却是冷哼一声,满脸的不以为然,道:“我说的话从来都作数,这么多年我还不够给你嫡妻的尊荣和脸面吗?是你自作孽毁了我对你的情分!” 宋氏惨笑,道:“我自作孽?呵呵,这么多年我有那点对不住你?自嫁给你我上敬公爹婆母,中让妯娌小姑,下疼爱子侄族亲。在外我为你结交各府夫人们,打点好各层关系,内我为老爷劳心劳力管理中馈,主持庶务,我任劳任怨,便是大着肚子我也没歇息过哪怕一日,我不是容不下庶出子女,容不下你的美妾娇儿,我哪次有了身孕没有为你安排妥当?你说!” 见苏定文蹙着眉,一言不发,宋氏继续道:“是,你的妾室姨娘是不多,可前前后后也有五个!通房丫鬟便更莫要提了,我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非就要在外头安置一房外室,还将儿女养到四岁都瞒得我严严实实的!” 宋氏因太过激动,咳了几声这才又惨然道:“你不喜欢我给你安排的妾室,那也好,我可以在外头的良家子中给你寻好的来,可你呢,你竟然去养窑姐妓子!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外头生养了儿女,置办了小家,让我成为那些夫人太太们眼中的大笑话,这就是你给我的正室主母的体面吗?!” 苏定文一时面色铁青,道:“不过是个外室,她已死了十年了,你有必要揪着这个不放吗?而且这也不能成为你残害庶女的借口!你休要和我扯这个!我前后是有五个姨娘,除了新抬的青绸,还有木讷无宠的刘姨娘,其她三个姨娘她们人在哪里?姜姨娘常年有病是为什么?其她两个姨娘她们是怎么死的,你真当我一点都不知道?那些个通房丫鬟更是,没一个能有孕的,你真以为我是傻子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吗?我若是不给你嫡妻元配的体面,我若真是那等宠妾灭妻的,光是这些腌臜事儿就够休你几回了!” 宋氏见苏定文额头青筋暴起,说出这等话来,一时又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眼泪都一行行涌了出来,竟状似疯傻了一般。 宋氏也知道,有些事情本就是各自心知肚明,挂着一条遮羞布粉饰太平,如今她和苏定文已将最后那块遮羞布给彼此扯开了,以后夫妻也算走到了绝路末路上,不可能再回转了。 她的夫君从现在起已算是死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她大笑着望着苏定文,眼见苏定文惊吓地退后了两步,宋氏才猛然挺直了腰板,止住了笑声,道:“休我几回?呵,这才是老爷的心里话吧,那妖精死了这些年,老爷果然还都记在心里头。她们都是好的,只我是恶毒不贤的!你真有本事便休了我啊!你休了我!我恶毒?我不贤?哈,曾经闺阁中我也是连踩死只蚂蚁都于心不安的,是谁?是谁将我害成如今这般模样,夜里睡不着时,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觉得面目全非,可这都是我的错吗?!” 宋氏说着眼泪又成串流了下来,道:“我真后悔,当初母亲为何要将我嫁给表哥你,倘若不是如此,倘若没有那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没有那些海誓山盟,痴心不悔,我也就不会有奢望,也就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苏定文,是你毁了我!是你!” 苏定文面色铁青,又被宋氏的句句质问弄的连连退步,面上青红交加,终是怒道:“你少胡搅蛮缠,也莫要以为我不敢休你,等回到京城禀了母亲,我自会给你一纸休书!” 苏定文言罢,一甩袖子转身大步离了正室。门帘被大力甩上,宋氏呆怔怔跌坐在地上再没了半点生气,整个人颓败如死了一般。 而苏定文出了院子便唤了两个庄子上的婆子令其看守着院子,不准宋氏再出院门半步。 庄子本就不大,院落紧邻着院落,宋氏那边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锦绣苑,彼时璎珞正关了门独自坐在床上练瑜伽,闻声她放下腿跳下床,外头便已响起了草儿的禀声。 璎珞喊了进,草儿才推开房门快步入了内室,笑着道:“姑娘,老爷来庄子了,奴婢听到正院那边隐隐有争吵声。” 璎珞不由扬了下眉,昨日傍晚秦严才方和她议定了事,今儿苏定文便来了,冷面男的效率够高的啊。这人除了残暴点,貌似其他地方还不赖,办事靠谱的很呢。 想必经此一事,苏定文和宋氏会完全决裂,以后宋氏这个主母只能成为摆设,宋氏想要拿捏自己和弟弟该是不能了吧。 璎珞想着心情飞扬了起来,长长出了一口气,眯着眼想了想,招手令草儿靠近,低声吩咐了几句。 草儿转了转眼珠,嘻嘻一笑,应了声便快步出了屋。 苏瑛蓝的蔷薇院,墙角下的花圃中种着一片早菊,如今虽还未到季节,却已经含苞吐蕊,红黄交错,舒展枝叶。 苏瑛蓝一身水红色的艳丽衣裙就站在靠墙的花圃中,正踮着脚尖使劲听着隔壁院落的动静,脸上满是激动和兴奋。 她住的蔷薇院正好就在宋氏所住正房的背后,从这里隐隐约约就能听到争吵声,尤其是宋氏尖利的叫声,不时便能传进一两声到耳中,想到平日里端着嫡母架子从来高高在上的嫡母如今叫的犹如杀猪一般,苏瑛蓝便眉眼含笑,高兴地想放声高歌。 片刻,正院那边没了动静,苏定文离了正院,苏瑛蓝才意犹未尽地跳出了花圃进屋捧了杯茶水含笑品了起来。 她正哼着小曲,外头却突然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接着大丫头百灵便掀帘冲了进来,喘着气,神情极为惊慌。 苏瑛蓝皱了眉头,重重放下茶盏,怒道:“这是干什么,没规矩!” 百灵抹了把快要流进眼睛的汗水,却道:“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苏瑛蓝听她声音颤抖不由直起了背脊,神情也紧张了起来,就听百灵道:“姑娘也知道我和青香是一块进府的,那时候一起跟着妈妈们学规矩,也算有几分交情,平日也能说着话,年前青香被定给了老爷的长随听白,方才青香偷偷告诉奴婢,她从听白那里得到的一个消息,这消息是有关四姑娘您的。” 百灵一口气说罢,苏瑛蓝已急的摆手,道:“你倒是说正事啊!” 百灵目露惊慌,道:“听白说,六姑娘已经被老爷寻到了,原来六姑娘运气好,那日在路上遇到了前来穗州公干的靖王世子一行,结果被带回了军营,如今六姑娘已经被老爷悄悄送回院子去了,可坏就坏在,六姑娘居然告诉靖王世子等人说她是苏府的庶出四姑娘,如今外头人只怕都以为被掳出府去的是姑娘您啊!” 百灵的话令苏瑛蓝一怔之后,面色大变,猛然站了起来,声音尖利地道:“这个贱人,竟然如此害我!” 苏瑛珍就算是运气好中途被救了,可闺誉却也毁没了,她竟然扬言自己是庶出四姑娘,如此坑害自己。苏瑛珍是嫡女,而自己不过庶女,还是生母不得宠的庶女,在父亲的眼中,嫡女自然要比庶女要值钱的多。难保父亲不会用一个庶女去换嫡女,就势便让自己来背这个黑锅! 苏瑛蓝越想面色越是惨白,她双拳紧握,来回在屋中走动着,焦急地咬着唇思量着,接着她一跺脚,面上露出厉色来,大声道:“我找她算账去,想让我替她遭罪,没门!” 苏瑛蓝说着一阵风便冲出了屋子,直直便往苏瑛珍的院子奔去。 苏瑛珍被苏定文悄悄送回来,她只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吩咐丫鬟沐浴更衣,收拾好后换了件石榴红夏裳坐在窗户边由着丫鬟给她梳理头发。却于此时,苏瑛蓝和看守院子的婆子推搡着冲了进来,苏瑛珍正恨着苏瑛蓝,见她自己竟敢送上门来,当下便跳了起来,一脸厉色地冲着苏瑛蓝奔了过去,口中喊着,“贱人,我弄死你!” 苏瑛蓝也正在火头上,见苏瑛珍奔过来,顿时也挥舞着手臂打了过去,尖声道:“苏瑛珍你歹毒阴损,不得好死!” 两人针尖对麦芒,眨眼间便滚成一团,打在了地上,又抓又踹又踢的,尖叫声惨叫声,声声响起。 婆子的拉扯声,劝阻声也透过院墙不停的往外传去。 而苏定文离开正房,便亲自提审了青嫣和青菲以及宋氏几个涉及此事的陪嫁婆子,外院管事等,苏定文到底为官多年,官威骇人,手段威慑力都非宋氏能比,加之此事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下人们也都知道兜不住了,都争取坦白从宽,不过小半个时辰,苏定文便将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 宋氏如何谋害璎珞,如何知道人贩子的信息,如何和人贩子搭上话,如何于人贩子里应外合偷人出去,又打算怎样善后苏定文全数弄了个清清楚楚,只因两个人贩子的供状,还有苏瑛珍交给苏定文的纸条,却叫苏定文认定了是苏瑛蓝洞察了宋氏的阴谋,故意骗苏瑛珍到后花园。 人贩子将苏瑛珍错认成了璎珞,便阴差阳错地将苏瑛珍给带出了府,至于青嫣和青菲坚持亲眼看着璎珞被带走的话,苏定文只当是她们怕办差不利,宋氏会严惩便撒了谎。 几个女儿的功课苏定文往常也查看过,而苏瑛蓝是庶女,为了讨父亲喜欢更是花大工夫练过字,并且总拿写的大字寻苏定文指导,故此,苏瑛蓝的字迹苏定文是很熟悉的。 他摊开那张纸条,瞧着上头熟悉的字迹,只恨得将纸条撕了个粉碎。自己的小女儿是个蠢货,这个四女儿明显也不聪明,不仅如此,还残害姐妹,心狠手辣,太令他失望了。 苏定文正气血翻腾,却于此时下人来报,说苏瑛蓝和苏瑛珍在院子里打了起来。苏定文闻报,差点气个倒仰,怒气满身便往苏瑛珍的院子大步而去。 苏定文到时,苏瑛珍和苏瑛蓝已被婆子们强行拉开,两人的鬓发早已散乱,衣衫不整,浑身尘土,脸上脖上更是挂着血线,形状极为狼狈。 瞧见苏定文,苏瑛珍率先挣扎着要从强拉着她胳膊的两个婆子手中脱离,血红着眼睛,大喊着,“父亲,你快处置四姐姐,害我不说,如今我回来了,她还不死心要来亲手打死我,她太恶毒了!” 苏瑛蓝见苏瑛珍恶人先告状,顿时泪如雨下,哭的梨花带雨,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父亲,我担忧六妹妹的病,前来探病,六妹妹二话不说便冲上来打我,说什么我害了她的清白,毁了她一辈子,我根本就听不懂了六妹妹在说什么。父亲,您看六妹妹都将我打成什么样子了,父亲要为女儿做主啊。” 苏瑛蓝跑来寻苏瑛珍就是要将事情闹大,要揭穿苏瑛珍养病的假象,让庄子上的下人们都知道苏瑛珍根本就没有生病,就是失踪了,减少苏瑛珍坑害她企图李代桃僵的可能性。 苏定文瞧着两个不成样子的女儿,只气的眼冒金光,一个愚蠢的非但不乖乖装病,掩人耳目,竟还和人大打出手,生怕外头人不知真相。一个更是黑心黑肺,没害成妹妹便不甘心,妹妹一回来便迫不及待来再捅上一刀。 对于苏瑛珍,苏定文心中早有决断,已懒得再搭理,故此苏定文锐利的目光便直直盯向了苏瑛蓝,这个女儿大概是以为苏瑛珍再也回不来了,大概还不知道她写的那字条落入了自己手中,这才敢如此理直气壮的向自己告状。 不仅妻子将他当傻子愚弄,连这个庶女也敢如此,苏定文冷笑着上前,抬手便给了苏瑛蓝一个耳光,直打的苏瑛蓝神情发懵跌倒在地,他才沉声道:“堵住她的嘴,丢回院子去,派两个婆子看着她,再让她出来兴风作浪,你们便莫吃苏家这碗饭了!” 婆子们应声上前,还不待苏瑛蓝反应便扯了汗巾堵了苏瑛蓝的嘴,扭着她的胳膊带了下去。苏瑛珍面露喜色,尚没来得及高兴,苏定文便两步过去一巴掌也甩了上去,骂道:“蠢货!” 骂罢,他再没兴趣和苏瑛珍多说半句,甩袖便离开了。 其后两日苏定文一直呆在庄子上,雷厉风行处置了一大批涉事的奴才,而这些人都是宋氏的心腹之人。苏定文手段果决狠辣,又对庄子上的下人们一番恩威并施,一时间下人们战战兢兢,再不敢多言一句,连私底下的嚼舌之语也禁了,庄子因这一番变动陷入了沉寂,连往常夜里蹿动偷食的老鼠似乎都察觉了风向躲着不出了。 而璎珞的锦绣园却一直置身事外,璎珞每日悠哉的看书写字,兴致来时做些针线,对外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似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这日傍晚,苏定文派婆子来传话,让大家收拾行李,准备一下,明日一早离庄回府。 翌日天不亮璎珞便坐上了马车,这回她却只和苏瑛紫同车,苏瑛蓝是被婆子们抬上马车的,据说她生了重病。而苏瑛珍也因感染天花被留在了庄子上,宋氏担忧小女儿,不愿意回府,加之她日夜操心病倒了,也被留在了庄子上,唯有苏瑛玥一人坐着马车,随苏定文回府。 璎珞想,苏瑛珍只怕是再也回不去了,而宋氏许是回京前也不会再回府去,她坐在马车中想着出府时的忐忑紧张,想着刚刚穿越而来时的险恶环境不由舒展着身子抿唇笑了起来。 一行回到城中苏府已是掌灯时分,璎珞回到落英院中刚用了膳食,便早早歇下。翌日一早用过膳,便有丫鬟来禀,道苏定文在梅园的花厅中有事和几位姑娘说。 云妈妈陪着璎珞,带了草儿和雀儿往梅园去,一行人刚走到梅园的门口便瞧见对面也有一队人在缓缓接近,璎珞瞧过去,正是刘姨娘带着丫鬟过来了。 璎珞远远地冲刘姨娘点了下头,迈步便往梅园中走,却闻刘姨娘自后头出声道:“三姑娘留步。” 璎珞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站定了望去。 刘姨娘今日穿着一件铁锈色缠枝菊花的对襟褙子,下头是墨绿色的罗裙,头上简单的绾了个圆髻,戴着赤金牡丹的步摇,她容貌不过中上之姿,只皮肤却极为白腻润泽,到底已年近三十,不知是平日过的不大顺心,还是昨夜没能睡好,眼角的细纹和眼底青痕在晨光下极为明显,眼睛也有些微微红肿。 璎珞于刘姨娘对视,自刘姨娘的眼眸中却是什么情绪都不曾瞧到,一时间璎珞没有开口,刘姨娘竟也盯着璎珞未曾说话,半响刘姨娘才缓缓扯了下唇角,温和一笑,道:“四姑娘以往有些不懂事,伤到了三姑娘,虽是姐妹间总会有些小打小闹,但到底是四姑娘有错在先,三姑娘如今还回来,也是正当正理,婢妾是四姑娘的生母,今儿代四姑娘给三姑娘道个歉,还望三姑娘能大人雅量,和四姑娘冰释前嫌。” 刘姨娘说着冲璎珞缓缓福身一礼,那样子说不出的恭谦和气,让人难以生出防备来。 璎珞却是心下警觉,往旁边让了一步,未受刘姨娘的礼,只道:“刘姨娘客气了,只我却不能十分听得懂刘姨娘的话,什么叫我如今还回去也是正当正理?姨娘这话倒好似我将四妹妹怎样了一般?我可不敢承受姨娘这话,至于以往我和四妹妹之间的不愉快,虽则四妹妹确实在我身上留下了许多烙印疤痕,但我们到底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正如姨娘所说,亲姐妹间打打闹闹的,我自大人雅量,又做姐姐,不会和妹妹一般见识的,故此姨娘也不用为此特意道歉。” 璎珞言罢冲刘姨娘点头一笑,带着云妈妈等人便转身快步进了梅园,根本就不给刘姨娘再度纠缠的机会。 刘姨娘身影微僵,目光盯着璎珞的背影,眼眸中到底泄露出两份深掩的锐利来。 昨日苏瑛蓝是被下人们扶进府门的,回到苏府便被拘进了彩霞院中养病,她听闻此事便知庄子上定然是出事了,更莫说宋氏和苏瑛珍都未能回府。 她听闻老爷禁了苏瑛蓝的足,令其在彩霞院养病,不准任何人去探视,便知苏瑛蓝被牵连其中了,费了很大的力气这才夜半潜入彩霞院见了苏瑛蓝一面,得知了一切。 苏瑛蓝再三向她保证根本就没写过任何字条,她也相信自己的女儿没有任何必要欺骗自己,那么那张骗了苏瑛珍的字条只可能是这个三姑娘安排的。 好一个懦弱可欺,一向绵软愚蠢的三姑娘! 她方才想用话诈上三姑娘一下,她料定了像三姑娘这个年纪,就算再是老谋深算,面对胜利时也免不了心浮气躁,得意洋洋起来,这时候用话一诈定然是一诈一个准,只要三姑娘言语中透出点漏洞来,她便可以跑到苏定文面前哭冤,即便不能彻底将苏瑛蓝洗清,起码也能让苏定文心中存疑,不至于一下子将苏瑛蓝给打入地狱去。 可她却没想到这位三姑娘竟半点不上当,如此的警觉老道,说话滴水不露,还堵得她连回话的余地都没有 刘姨娘抿了抿唇,半响才深吸了一口气,移步紧随进了梅园。 璎珞到了花厅,却见苏定文高坐上首,他身旁站着一个美妇人正伺候茶水。那美妇人穿着一身豆绿色遍绣缠枝蔷薇的对襟长褙子,腰身纤细高挑,眉目清丽温婉,虽瞧着年岁已不小,面容却不见半点老态,神情上反倒多了少女缺乏的恬静安然之气,她的眉目和苏瑛紫还是颇多肖像的,故而不难猜测身份。 璎珞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姜姨娘,不由多瞧了两眼,突见姜姨娘也看了过来,冲璎珞淡淡一笑,福了福身,道:“妾见过三姑娘。” 姜姨娘举止落落大方,望过来的眼神带着几分亲善之意,璎珞侧身还了半礼,又向苏定文请了安见了礼,这才在东边的圈椅过去。 落英院离正院这边最远,故此璎珞到时,苏瑛玥和苏瑛紫皆已在坐了,姐妹见了礼,便按齿序落了座。眨眼苏景华也到了,青姨娘及刘姨娘也站在了苏定文身旁。 见人来的这般齐整,璎珞约莫也猜想到了苏定文要说什么,宋氏和苏瑛珍不回来,总得有个台面上的说法。 果然就见苏定文放下了手中茶盏,也不多拉扯便道:“今日为父叫你们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们,这次到出府你们六妹妹突然得了重病,大夫原以为是感染了天花,后来确诊却不是,而是一种类天花的极古怪的病,这种病大夫并不知道怎么医治。为父心中担忧便上普济寺为你们六妹妹祈福,遇到了普济寺的慈严方丈,大师为你们六妹妹卜了一卦,言道你们六妹妹这次生病并非简单的疾病,而是业障的积累,乃是业障病,靠医药是解决不了的,需得出家来消除自己的业障,方才能保得一命。故此为父已经决定忍痛让你们六妹妹到侯府家庙中修行。此事为父已修书你们祖父母,念及你们六妹妹的病情危急,便不让她再回家中了,今日便有人送你们六妹妹直接回京赶往家庙。” 苏定文言罢舒了一口气方才长叹一声,又道:“你们母亲太过伤心,加之前些时日的病症一直没能将养好,这便病倒了,府中琐事多,不利于她养病,为父便令你们母亲在田庄上养病,回京前也不会再回来府中。还有四丫头,得知此事非但不为妹妹伤心,还跑去冷嘲热讽,落井下石,如此凉薄尖刻,半点女子该有的贞淑懿德都没有,实在令为父失望,已罚她在彩霞院中禁足思过,好好学学女戒女则,回京前也不会再出来走动了。” 璎珞敏锐的感觉到对面站着的刘姨娘又将目光投射了过来,她抬起眼眸轻扫了眼刘姨娘,眸中清朗明净,冲有些愕然的刘姨娘淡淡笑了下,方才又低了头,余光分明瞧见刘姨娘身子僵硬了下,交握在身前的手扭成了一团。璎珞心中有些好笑起来。 以往苏瑛蓝百般欺负苏璎珞时不见刘姨娘表示半点,如今苏瑛蓝不过是小受惩戒,刘姨娘倒跳出来了,就好似苏瑛蓝遭受陷害多么委屈可怜一般,真真是可笑,难道这世上就只允许你迫害别人,不许别人反击回来吗? 苏定文却继续道:“如今你们母亲不在,府中也不能没个掌事的,为父再三考虑,决定在回京前先由姜姨娘接管中馈,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璎珞闻言双眸微闪了下,偷偷瞥了眼坐在身边的苏瑛玥,却见她闻言神情一动不动,璎珞不由抿了抿唇。 苏瑛玥如今已十六,早在三年前她便已经跟着宋氏在学习管家理事,前年开始更是协助管家,但凡宋氏生病都是苏瑛玥来管事的。 如今宋氏不在,按理说也该苏瑛玥这个嫡女来管事才对,没有撇下嫡女叫妾室接掌的道理。可苏定文偏就这么做了,看来苏瑛玥参与谋害自己一事没能瞒得过苏定文呢,苏定文这是连苏瑛玥也恼上了。 坐在厅中的就没个笨人,都知道其中蹊跷,自然也没人表示不妥,苏定文便摆手道:“既没问题,便就这样吧,为父这些日忙于公务也累了,都下去吧。” 璎珞等人忙起身见礼告退,鱼贯出了梅园。 璎珞和苏景华说了两句话便各自分开往落英院去,没过垂花门,后头苏瑛紫便追了上来,两人拉着手一道往花园中闲逛,几个丫鬟远远的跟着,苏瑛紫笑着道:“姨娘让我问问三姐姐,青嫣和青菲犯了错,如今三姐姐身边连个大丫鬟都没有,还有三弟弟那里也是一样,自打几个小厮长随出了事儿,到如今身边的下人也没能补齐全,姨娘想着给三姐姐和三弟弟补上,也不知三姐姐对这人选上有没什么安排,叫我问问三姐姐。” 以前姜姨娘避在暖风院中盖因宋氏风头太盛之故,如今宋氏眼见失宠于苏定文,姜姨娘自然也没必要再那般谨小慎微。何况,如今苏瑛紫年岁也大了,眼见着这一两年也该说亲事,此事姜姨娘出来掌家对苏瑛紫议亲是极有好处的。 这些都得益于璎珞,姜姨娘如今这也算是投桃报李,璎珞自然不会推辞姜姨娘的好意,更何况,她和苏景华的身边确实被宋氏安插了不少人手,根本不成样子,璎珞也想趁着还没回京将身边的人都肃清一下,该发落的发落,该安排的也早早安排好。 扬眉一笑,璎珞回握了苏瑛紫的手道:“那敢情好啊,我先谢谢姜姨娘了,我的院子缺的两个二等大丫鬟便由草儿和雀儿顶上吧,虽说两个丫头现在都是不如等的,一下子提成二等丫鬟有些个不合规矩,可妹妹也知道,我那院子里头的三等丫鬟实在是有些不成样子,倒是这两个小的心思细腻,办事也认真” 两人细细的说着话,明媚的阳光洒在园子中,鸟雀鸣唱倒是难得的悠闲自在。 苏府庄子,苏瑛珍并不知道苏定文已经做了将她送进家庙幽禁一生的准备,她被苏定文甩了一巴掌后便痛哭不至,吵着闹着要见宋氏,可平日里照顾她的大小丫鬟竟然全都不见了,新来看守她的是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极为凶狠,任她哭闹根本就不搭理她。 苏瑛珍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被关了两日,那日下午她在院子中溜达,就听见院外传来小丫头的说话声。 “快看,墙头的花开的可真好。” “别去那边,快回来,那是六姑娘的院子,六姑娘正养病,可千万别靠近。” 接着丫头的说话声便远去了,苏瑛珍顿时明白了过来,她失踪了几日,总得遮掩一下,她以前的丫头定然都被灭口了,父亲对外定然是说她生了病,一直在院子里修养,大概是怕她不知轻重跑出去,或是像那日一样和苏瑛蓝大吵大闹,这才叫婆子们严密看着她,不准她出门一步。 对了,就是这样,过些时日等风声过去了,她也就能好好出去了,她还会是那个苏府嫡出六姑娘。 苏瑛珍这般想着,便再也不闹腾了,更不再因为身边熟悉丫鬟们的失踪,婆子们伺候不尽心而心烦。 日子一晃又是两日,这日一大早苏瑛珍刚用过早膳,便闻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她蹙眉站起身,还没出屋子便有一个面生的婆子带着看守她的四五个婆子冲了进来,那面生的领头婆子瞧上去面容极为不善,盯着她的目光阴沉沉充满了令人惊恐的气息。 身后几个婆子也都严阵以待,瞬间将她围在了中间,苏瑛珍即便再没脑子,此刻也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她惊地往后挪动了两步,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怎能未经允许擅自闯我的闺房,出去!” 领头面生的婆子却是嘲讽一笑,道:“老爷吩咐了,六姑娘生了恶疾,只有出家礼佛才能消除业障,得以一生康健,你们还不快按住六姑娘,早点剃发好叫六姑娘安心礼佛。” 婆子一声令下,围着苏瑛珍的几个婆子齐齐动手,冲上去便将苏瑛珍给双手反剪压在了八仙桌上,苏瑛珍惊恐地尖叫不已,一个婆子抽了腰间汗巾便堵了她的嘴。 那面生婆子更是理都不理苏瑛珍,直接上前拿了剃刀便削起了苏瑛珍的长发。苏瑛珍的头发长得好,乌黑浓密,她一直珍爱非常,也见不得别人的头发比她更好,她犹记得那一年偶然间发现苏璎珞的头发虽没她的瞧着关泽油亮,抚摸起来竟是格外的滑顺如缎,她便和苏瑛蓝一起将苏璎珞的一头长发绞的不成样子。 那时候青丝落地瞧着苏璎珞像是土狗一般跪在地上被压着的婆子弄地灰头土脸,她只觉得痛快舒坦,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此刻她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一头黑发也在一缕缕的落下来,比那日苏璎珞被绞下的头发更多。她感受到长发一点点落尽,风吹在头皮上凉飕飕的寒意,清楚的知道这不是一场噩梦,她是真的要去出家了,她的父亲母亲,姐姐哥哥都不要她了。 苏瑛珍眼泪如珠串一般流下来,心里充满了绝望,忽闻外头又有纷乱声响起,她扭头望去,就见她的母亲宋氏冲了进来,苏瑛珍瞪大了眼睛,泪眼朦胧着求救地瞧着宋氏。 宋氏却捂着嘴,呜咽着重重往后退了两步,颤抖着道:“我的儿,你莫挣扎了,家庙中有吃有喝,你你便好好的在家庙中呆几年,等过个七八年,母亲会想法子接你出来的。” 宋氏言罢,就见苏瑛珍泪水坠落,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目光从不可置信猛然转为愤恨难抑,那眼睛里的恨像刀子一样往宋氏身上刺来,刀刀见血。 宋氏苍白着脸本能地往前冲了两步,她不想最心爱的女儿憎恨自己,然她刚动,身后便有婆子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老爷可是不让夫人出屋子一步的,老奴同情夫人母女即将分离才破例一回,夫人莫要忘记老爷离去时说过的话,夫人也要为其他几个子女想想才好,如今见也见到六姑娘了,夫人还是回去吧,莫让老奴为难。” 宋氏闻声止步,最后瞧了被死死压着的苏瑛珍两眼,转身跄踉着冲了出去。 苏瑛珍双眸含恨直盯着宋氏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狠狠闭上了眼睛,她怎么能够不恨。若非她的好母亲和好姐姐什么事情都隐瞒于她,她又怎么会中了苏瑛蓝那个贱人的圈套被哄骗到后花园去出了事?!如今她受了这么多磨难回到家中,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可她等到的又是什么!她好恨,好恨! 苏府中,璎珞并不关心宋氏和苏瑛珍究竟如何了,没有宋氏和苏瑛珍的日子,她过的极是舒服。有姜姨娘的安排,很快的落英院中便焕然一新,再不同以往。 而苏瑛玥非鲁莽冲动之人,回到府中也深居简出起来,不用到正院晨昏定省,一时间璎珞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日子,当真是睡觉睡到自然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丫鬟们早便觉出了这位三姑娘的变化来,对她的深不可测有了畏惧,办差自然是尽心竭力,璎珞也非刻薄下人的主子,一时落英院中上下气氛极好,除了不能出门少了自由以外,璎珞可谓事事都顺心如意。 自在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一晃暮夏便过,草黄鹰肥,已是秋高气爽。几场秋雨一过,天气便骤然转冷,眼见竟然有了几分冬日气息。 朝廷新派的穗州知府已经到任,苏定文忙着和信任交接公务,而苏府之中女眷们也开始忙乱的收拾箱笼,随时准备着离开回京,璎珞眼瞧着云妈妈指挥着丫鬟们将不大用的物件衣物都一样样仔细归拢收进箱子,一时间不觉怅然不舍起来。 京城侯府听闻并未分家,几房人住在一处,侯夫人又是宋氏的嫡亲姨母,等进了京城,事情只会更多,人言一如侯门深似海,这样悠然自在的日子果然只是浮云一场。 想到那被差一点就订了亲,却被抄了家的刘老头,璎珞不由又怨念了起来。 可怨念也是无用,回京已经成为了定局,璎珞也只能安慰自己,好在如今她已基本解决了宋氏,身旁的牛鬼蛇神也被清理干净,这般进了京城总不至于太过被动吧。 转而她却又想起了那位叶公子来,那位小爷还在京城等着她算总账,想想这些,璎珞便对进京没有了任何期待感。 ------题外话------ 明天开启进京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4 英雄救美了 苏定文自科举出仕便开始外放,到如今已外放十多年,一路从县令到如今的知府,官途一直一路坦程。 这次回京候缺,若是没意外定是要再升的,而且定安侯已活动多日,这次多半是能侯个京城的实缺,故此苏定文已是等不及要早早地回到京城去,也好趁着年节时各府走动下,疏通关系,确保官职。 他匆忙和下任交接了公务后便一锤定音,于十月二十四启程回京,也好早早给下任知府腾出宅院来。 云妈妈早便带着丫鬟们收拾好了璎珞的行李物品,这次进京,府中放出去了一大批的下人,璎珞的落英院也被清理出去不少人,加之先前姜姨娘帮扶已将心思不纯的婆子丫鬟都打发了,一时整个院落都空荡荡了起来。 不过各院子都清出去了人,主子们身边伺候的奴婢都不够数,璎珞这边也不显突兀,加之上京一路也用不着太多人伺候,人多了还不好管理,也就只等着到了侯府再补充。 到了二十四这日,一早天还没亮,璎珞便被云妈妈唤醒,穿衣梳妆,少许用了些糕点,天色还是灰沉沉的她已经被扶上了马车。 这次她身边只带着云妈妈并改名为霜草和霜雀的两个二等丫鬟,依云c依霏两个不如等的小丫鬟,再便是两个粗使婆子。 云妈妈并两个大丫鬟陪着璎珞坐马车,其她下人统乘后头的下人马车。其他几个主子多也如此,故此即便苏家主子不算很多,这车队上下也足有仅三十辆马车。就这还是大件行李早便让大管家提前拉走装船了。 确定要回京的日子后,苏定文便让人将一直住在田庄的宋氏给接了回来,只是宋氏回来后便被关在了梅园中,璎珞并未见到她,此刻她刚坐上马车没片刻就听霜草道:“姑娘,夫人出来了。” 璎珞闻言凑至窗前,果然见宋氏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自府门而出,璎珞望去不禁怔住。 但见宋氏穿着一件大红色对襟褙子,下套一件暗红金银线的罗裙,头上戴着赤金红宝石的分心步摇,明明还是那个人,可瞧着却像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阳光下她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甚至双鬓都有些霜白之色,神情更是枯败麻木,眼神也有些灰败无神。 以前宋氏便爱穿正红衣裳,她穿一身红显得年轻貌美,端庄而不乏妩媚,如今的宋氏穿红衣却叫人有种年老轻浮之感。 扶着宋氏的大丫鬟也已不是明心明月几个,反而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丫鬟,可以看出宋氏这两个月过的只怕极不顺心。 璎珞瞅了两眼便放下窗帘不再多加关注,宋氏蹬车没多久,苏定文也出了府门上了马,马车滚滚而动,一路缓缓往城外而去。 出了城,车队停下来,苏定文和一些前来送行的同僚们寒暄了一二这才重新上路,这次回京,先乘马车到鹤州的吴江府,再在吴江码头换乘大船,一路沿着京南运河到京城。 大管家杨福才早便带着人往前一路打点客栈,又因为离年底还早,不急赶路,一路行来除了马车颠簸外,倒也便利。 五日后璎珞一行便到了鹤州入住富源客栈,休整半日,翌日便能一早进山,穿过牛角山直达吴江码头。 傍晚时璎珞躺在客栈的小床上,摊着手脚由着霜草跪在旁边给她拿捏着酸痛的双腿,云妈妈坐在旁边笑着道:“好在姑娘这些时日极是注意锻炼身子,壮实了不少,若不然这进京一路且得生场病不可。姑娘再忍忍,等明儿过了牛角山便能换乘大船了,水路安稳,便是有些个晕船,也比现在这颠簸着整日吃一嘴的灰,浑身酸疼的好。” 璎珞闻言懒洋洋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这古代远行当真是受罪,马车颠簸不说,灰尘真很严重,一股股地往车中钻,行一日的路每日入住客栈时那是真的风尘仆仆,一点都不为过。 有时候客栈简朴了还无法沐浴,这天的功夫璎珞已到了忍耐的极点。 云妈妈瞧了璎珞一眼,见她脑袋点的小鸡啄米一般,不由好笑摇了下头,道:“听说牛角山的风景是极好的,尤其是这秋日,漫山遍野都是红叶,可好看了,老奴听护院送财说,有段山路在一处山涧中,悬崖峭壁,临水陡峻,当初开这条官道不知废了多少人力功力呢。姑娘不是最爱瞧风景的,明儿且得好好瞧瞧,这一回京指不定再难有行远路的机会了。想再看到这些山山水水,且不容易了。” 璎珞本听的津津有味,听了云妈妈最后几句便又有些索然无味起来,摆手冲霜草道:“行了别捏了,你们赶路定也累的很,都早些安置吧。” 璎珞见到云妈妈口中所言的那条险峻山道是在翌日的过午时分。苏家的车队深入了牛角山,山道果然越来越狭窄,转过一处弯道,眼前便豁然出现了一条断脉。 山道靠着一边陡壁蜿蜒盘旋而上,另一侧便直接临了山谷,谷下一条长涧南流而下,河道狭窄,溪流湍急,间或大小瀑布,百丈垂流,远望飞雪,听之风起,映衬着谷间秋日山景,风景险峻而阔朗,极为入目。 马车缓缓驶上山道,速度便放的极为缓慢,那山道并不算很窄,能容得下一辆双马并驾的马车,苏府即便是主子乘坐的马车也算不得宽大,故此马车行在中间,旁边还能跟随一队护院。 为了防止意外,车夫们早便下了马车,一左一右,车夫和护院牵着马儿往前走。璎珞将车窗推开瞧着远处飞溅的瀑布,湛蓝天空下掠过的不知名鸟儿矫健轻灵的身影,感叹着古代风景之秀美奇绝。 霜雀和霜草两个也叽叽喳喳地凑在车窗旁欢笑声不断,蓦然后头传来几声惊叫并一阵吵杂声,璎珞一诧,霜草已探身出了马车,片刻钻了进来道:“后头五姑娘和姜姨娘的马车好像是坏了,险些跌进山谷中去,好在车夫及时拉住了惊马。这会子已经没啥事儿了。” 璎珞闻言也吓了一跳,冲云妈妈道:“想必五妹妹会受到惊吓,我去瞧瞧。” 云妈妈却劝阻道:“这山道如此窄,那边又乱着,姑娘还是在马车上等等吧,老奴过去看看,倘使那马车走不成了,或是五姑娘惊吓的厉害便请五姑娘,姜姨娘过来和姑娘同坐便是。” 璎珞想了下便也应了,叫了停车,眼瞧着云妈妈下了马车往后头而去。璎珞马车的前头便是苏瑛玥的车子,想来也是听到了动静,车停了下,如水探头望后瞧了瞧又钻进了马车,不一会马车便又徐徐往前去了。 苏瑛玥和苏瑛紫母女一向关系浅淡,如此淡漠也没什么,璎珞见云妈妈半天没过来,正欲探身出去瞧瞧就听到前头响起了苏景华的说话声。 “怎么回事?” 她推开车门果然见苏景华沿着山崖壁大步走来,瞧见她打开马车门,忙望了过来,目光中尽是担忧之色。 苏景华之前一直跟在苏定文身边,一路骑马行在车队前头,想必是听到了后头动静心中记挂着她这才下马过来查探。 璎珞心头一暖,冲苏景华扬起了灿烂的笑脸来,正欲告诉他自己无事,却突见苏景华的面色瞬间大变,一双眼眸惊恐的瞪大,脸色刹那间惨白一片。 璎珞茫然间耳边响起扑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车顶上,轰隆隆的一声响,分明是有东西沿着山壁滚落了下来。璎珞随之面色一变,尚未跃起身子便听碰的一声重物落地声,接着是马儿凄厉的惨叫声,然后马车剧烈的摇晃,人们的惊叫声,车夫和护院的沉喝声 “姐姐!” 璎珞耳边最后响起的是苏景华惊恐万分,已然有些破音的叫喊声。马车天旋地转间她已从车中飞了出来,耳边霜雀和霜草的尖叫声远去,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头顶湛蓝的天空飞旋着,璎珞只来得及大口吸入两口空气,整个人便澎得一下坠入了深深的河水中。 河道狭窄,两边怪石嶙峋,河水中更是遍布了礁石,好在璎珞并未跌落到石头上,饶是如此,她沉浮进水中也感觉胸背一阵钝疼,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碾压了过去。 秋日的河水,即便是午后时分也寒意渗人,冰冷的水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眼前一片浑浊,璎珞此刻根本没有力气去想是如何掉进山谷的,只拼命令自己冷静,放松身体沉入水中,接着用力划水往上游。 她前世游泳是极不错的,可到底换了一具身体,苏璎珞这具身子虽说经过她这些时日的修养锻炼已经强健了极多,可到底稚嫩了些,无论力气还是韧性耐力都无法和前世相提并论。 加之河水实在太过湍急,璎珞瞬间便被河水卷荡出了数十丈,一下子就再听不到上头苏府众人的叫嚷声了。便连一起掉落下来的霜草和霜雀也都没了人影。 当然,此刻璎珞也顾不上二人,她几番努力,莫说游上岸去,便是勉强冒个头游动两下都是艰难,很快便被河水又扑打席卷下去。这时候人的力量真的太微弱了,就若蚍蜉撼树,根本无从反抗。 璎珞试图抓住河道边儿突兀狰狞的岩石,稳住身子,可费力靠近些河边便被尖锐的石头撞地右腿一阵钻心疼痛,她敢肯定,倘若她再坚持往水边去,不等抓住山石,她便得被突峭的石头撞成碎末。 身子越来越冷,力气也越来越小,连头脑都有些昏沉起来,加之被河水扑下去时难免吃上两口冰冷的河水,璎珞只觉身子越来越僵,一颗心也一点点的往下沉。 可即便这样她仍旧费力地想着办法,努力往上游动,只是没坚持多久便听到前头飞瀑声,哗哗的河水飞溅声像是催命的音符,璎珞挣扎间望去,果然瞧见不远处河水当空一断,听那落水飞溅的声音,这个瀑布绝对不小。这若是坠下去,当真不知道会不会一下子便丧了命。 璎珞睁着迷蒙的双眼,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想要挣脱纠缠着身子的河水,可到底是蚍蜉撼树,河水卷着漩涡将她不停的往下带往下扯,双手失去最后的气力璎珞整个人都被带了进去,冰冷的河水淹没了头顶,她闭上双眼,四周都仿似沉寂了下来,似能听到死亡的呼声。 璎珞想就这么死了也好,这个古代对女性这么不公平,半点自由不得,反正这辈子的几个月都是白白捡来的,如今死了也是不亏,像她这么能来古代转一圈的已经算是老天厚爱了 璎珞迷迷糊糊间扯了个自嘲的笑,可就在她已绝望之际腰间蓦然一紧,璎珞只觉什么东西像有力的铁索一下子箍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接着她整个人便被一拉一扯,跌进了一个坚硬又温暖的所在,她本能地伸出手攀附上去,死死缠绕。 那力道倒也没让她失望,带着她一下子便蹿出了河面,新鲜的空气涌来,璎珞像濒死的鱼儿般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吸气,头脑还没清醒过来就听耳边蓦然传来一声沉喝。 “闭气,抱紧!”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嗓音低沉,音调平稳,带着一股令人臣服的力量和安定人心的魅力,璎珞脑子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双臂紧紧缠在了男人身上。 坠落,水花,重击,耳鸣,沉浮 璎珞能感受到坠落的那一刻,男人猛然翻了个身生生将她护在了上边,自己狠狠砸进了水潭中。她心头一震,努力睁开双眼,水流冲刷着眼眸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觉着两人被冲撞着一直往下沉,被水流冲着往前扑,像被拍进海浪中的一艘小船,滩下,河道两岸礁石遍布,抱着她的身躯猛然震了一下,她双耳轰鸣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瞧见一串气泡自两人之间冒了上去,猜想男人该是口申口今了一声,八成是撞上了巨石受了重创。 她本能地挣扎了下,还试试能否有气力自顾好减轻他的负担,刚一动,那禁锢在腰间的手臂便紧了紧,带着几分强势的不耐和警告。璎珞这时候脑子早便不够用了,只害怕真惹恼了这人,他会丢下她不管,死亡的滋味太可怕了,她瞬间便老实了下来,乖巧地放松身体只攀附着他,任他带着自己一点点往上游。 哗,终于破水而出,璎珞努力睁开眼睛,白花花的太阳还挂在头顶,她大口喘息着,眼前一片水光,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欢喜的泪水。 水流很急,即便是瀑布下也未曾减了冲势,只这片刻功夫,两人已被带地又随水漂浮出极远。可这次却好了许多,不管水势如何汹涌,那条铁臂一直都紧紧圈在她的腰间,璎珞扭头,终于瞧清了抱着她的男子。 一张很熟悉的面具,彰示着男子的身份,璎珞甚至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更不知道他的名字模样,可瞧见这张面具的一刻,心里却蓦然间便踏实安定了下来,她知道不管如何,他一定会带她上岸的,莫名的她就是这样笃定。 劫后余生的感觉太过美好,璎珞忍不住便笑了起来,她的笑很虚弱,甚至未曾发出声音,秦严却感受到了,诧了一下,不觉也牵动了下唇角,斥道:“疯丫头!” 他的声音璎珞未曾听到,她双耳还因水流的冲击而阵阵轰鸣,秦严也没等她回应的意思。一手牢牢抓着璎珞,一手努力地划水。 璎珞被他带着,倒是渐渐地恢复了一些力气,脑子能转动了,顿时便担忧起来,两人这么一直飘着也不是个办法,早晚他也会力竭,正绞尽脑汁想着上岸的法子,便听到了一声狼啸声。接着就见河岸边儿的丛林中草木一阵乱动,那一匹曾吓得她狂吐不止的狼瞬息间便从草丛中钻了出来,一双绿眼眸在白日也发着幽森的光芒,它死死盯着他们,沿着河岸飞快地往前奔跑,一路追随。 这次璎珞对它倒没那么害怕了,反倒有些新奇地盯着那狼,瞧着它腾空,跳跃,像离弦之箭敏捷地在礁石上飞驰。 突然那狼甩脱他们,飞快地冲到了前方,没了踪影,璎珞诧地叫了一声,“喂,它怎么不管咱们了?” 秦严只觉她口中的咱们二字异常顺耳,瞧了璎珞闪闪发亮的眼眸一眼,却没精力回答她跳脱的问题,只因前头河道一旁生长了一颗高大的树,啸月已跳上了树旁的大石头,正奋力地往横生在河道这边的树干上扑。 它扑了两下没能成功,摔了下来,眼见秦严二人已卷到了近前,低吼了一声庞大的身躯猛然腾起,这次竟是很顺利地扑上了枝干,它沿着枝干走了两下,重重的身子顿时便压弯了那枝干。 那树枝本就是向着河道斜生的,如今被它这么一压顿时便斜插到了河道上空,秦严瞄准了时机,抽掉腰带在冲过那树枝时,一道飞线甩出,腰带挂在了树枝上,接着这股子微弱的上提之力,他已找到了使力点,带着璎珞身影瞬间从河水中拔起。 啸月嘶吼了一声,跳下了树干,被压弯的树枝归位,璎珞二人的身体也跟着被扬的更高,璎珞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已被秦严带着在空中转了个圈,接着他在树干上一踢,腾挪间已上了岸。 脚踏实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一落地,纵然双腿发软,璎珞还是挣开秦严的搀扶动了下,身子没站稳,跌坐在了石块上,她索性坐着抬头仰望着秦严,眉目间满是喜悦,大声道:“你帮我一次,救我一次,咱们两不相欠了。” 经这一番折腾,璎珞衣衫早已散乱,紧紧贴在身上,襟口大开着,露出优美白皙的脖颈和小半边肩膀来,乌黑的发散乱地贴在面颊和颈项上,淋了水,越发黑亮如藻,黑白交错,触目惊心的美丽。 她面色有些苍白,眼睛却亮的吓人,眉目弯弯仰视着他,脸上灿烂的笑将整个脸蛋都点亮了一般,明明脆弱的已不堪一击,却又矛盾地生机勃勃,偏西的太阳散发出温和的光,笼着少女精致的五官,叫人一阵眩晕。 秦严瞧的一怔,半响都没反应,璎珞自己双耳还有些嗡鸣不清,只以为秦严也是一样,没听到她说什么。不由便撑着身边石头站了起来,一手搭在秦严的肩头靠了上去,凑至他耳边再度大声道:“我说我们扯平了,不过这次还是多谢你!我很怕死的!” 她说话间气息一个劲儿地往耳朵中钻,少女的身体也靠地极近,他低头甚至能从微敞的襟口瞧见一道可疑的勾线。秦严身子一僵,忙忙抬了头,心神一阵悸动,偏头都被她的大喊超的青筋微跳,她的举动真的有些好笑,他偏了偏头,垂着的手臂不知为何,竟不经过他的允许便抚上了她的腰。 接着那手臂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轻轻一用力,那少女踉跄一下,整个人便结结实实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如今虽早已换了单薄的夏裳,改而换上了秋衫,璎珞里里外外虽也穿了四五层,可尽是绫罗绸缎,浸过水衣料便显单薄起来,加之秦严身上本就只穿了一件中衣外头便是外衫,也都是绸缎的,这么一贴近,简直似肌肤相触般,秦严顿时便浑身一震,低哼了一声。 璎珞根本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跌入他怀中的一刻,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男人胸膛的坚硬于女子柔软相触一刻的奇妙感。他的身上很温暖,而她早已冻得冰冷,许是她太冷了,早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欢喜中没觉出来,此刻触到暖意,冷意也就似跗骨之蛆啃噬着身体,叫她觉着男子简直就是火源一般滚烫,冷热一激,她顿时也激灵灵颤抖了一下。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风过无声,璎珞先还没察觉到不对劲,还借着男子的身子暖了下身体,甚至本能地朝热源处又靠了靠。直到她听着男子胸膛里传来的擂鼓般的心跳声,才觉出不对味来。 这可是古代啊,不是现代,现代若遇到这种清净,男女抱在一起彼此温暖下大抵没什么,可这古代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等等,她脑抽了,眼前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可是货真价实的古代人啊,他怎么能这时候还抱她呢? 璎珞正思绪飞转,垂在身侧的手却碰到了男子的侧腿,一下子便触到了一些温热的黏腻液体。 河水不会是温热的,河水也没有这种黏黏的感觉,璎珞手指动了动,顿时一惊,忙抬手抓住了秦严的腰,自动将秦严的行径解释成了站立不稳,叫道:“你受伤了?站不住吗,我扶你,快坐下。” 饶是秦严再没有和女子相处的经验也知道自己抱了人家姑娘是逾礼不对的,他一时鬼迷心窍,抱住她时便后悔了,想着当日他夜闯香闺,她冷嘲热讽,顿时恨不能就地消失在璎珞眼前。 他正不知所措,生恐再被嘲讽,璎珞便为他寻到了理由。秦严瞬间福灵心至地晃了晃身子,顺势松开了扶在璎珞腰上的手。 璎珞扶着秦严在一块大石上坐下,瞧去,果然见他的右侧大腿外被尖石扎了个大大的血口,血水还在不住往外冒,瞧着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的,也不知道究竟伤口有多大。 她惊地忙去扯裙角,想撕些布条先给他扎起伤口来,偏生那绸缎浸了水,湿滑的很,加之她身上又没多少力气,撕了两下都没能成。 秦严瞧着璎珞焦急的模样,突然间觉着那伤处也没那么疼了。 璎珞正努力再三扯着裙摆,却听到呜呜声响起,她抬眸瞧去,便见一条大舌头正在舔舐着秦严的伤口,璎珞惊地面色一变,跳将起来,抬手便一巴掌拍在了啸月的大脑袋上,怒道:“你嘴赃死了,怎么能乱舔!他会感染的!” 啸月正专注地为主人疗伤,冷不防便被璎珞拍了一掌,狼性顿时便爆发了,猛然扭头冲着眼前胆儿肥了的女人便是獠牙外露,嘶吼一声。 璎珞觉着自己一准是吃多了河水,脑袋进了水才会将眼前的狼又当成了大狗,被啸月吓得顿时便抱住秦严往他身后躲,小脑袋摇的若拨浪鼓,巴巴的讨好道:“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您的嘴最干净了,要不您也来给我舔两下?啊,大爷啊,快叫它走开!” 璎珞说着见那狼竟依旧狰狞着神情盯着自己,竟然蹬着腿还有往这边扑的趋势,顿时声音都颤抖了,不住摇动着秦严的胳膊。 啸月瞧着缩在主人身后的女人,不屑的哼了一声,这才又卧倒下来再度专注的舔主人伤口去了。 秦严瞧着璎珞和啸月这般互动,不知为何便觉极为有趣,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他的笑声很低沉,带着某种震颤的磁性,即便是河边水声震耳,璎珞也听到了。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盯向秦严,果然见鬼的瞧见男人露在外头的锋锐唇角轻轻挑起了一抹柔软的弧度,恰若雾散显仙湖般清隽慑人。 秦严给璎珞的感觉一直是冷漠残暴嗜血的,她甚至莫名觉着这男人都不会笑,此刻见他竟笑出声来,她简直受惊了,呆愣愣的半响都恍不过神来。 璎珞的目光太直勾勾了,以至于秦严又感受到了久违的窘迫感,他唇角微僵,自行扯了条布带便利落地将涌血的伤腿给包了起来,站起身道:“先找个地方生火烤衣服,不然只恐要风寒入体。” 璎珞早已冻得双唇紫青,瑟瑟发抖,闻言忙点头道:“你的腿如何?能走吗?” 秦严未曾答话,脚步沉稳便往河边的密林处走,察觉到身后璎珞紧跟而上,脚下滑跌,还及时回身拽了她一下。 见她只这么会儿功夫原本苍白的脸色已呈现青白,眸光凝了下,冲啸月道:“找个避风处。” 璎珞惊奇地瞧着啸月像是能听懂秦严的话一般,身影矫捷冲了出去。 她不由瞪着狼消失的方向,道:“你这宠物太高大上了,它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秦严闻声却回头盯了眼双眼发亮的女人,片刻才声音微硬地回道:“我从不养宠物,啸月是我的亲人。” 苏珞没有养过宠物,可也知道现代不少人都将宠物狗什么的视作家人,宠物离去时还哭天抹泪的操办丧礼的,对秦严的话她也未曾多想,极为理解的点头,没心没肺地道:“恭喜你,有个这么强大的亲人,真是叫人羡慕。” 秦严闻言回头又瞧了璎珞一眼,没再接话。 这条河直扎进了深山之中,如今早已偏离了原本的路径,璎珞四顾而望,只见四面皆是崇山峻岭,层层叠叠的红黄将高山妆点的美轮美奂,太阳的余晖已挂到了山顶,眼见日沉月落,只怕这深山中更冻死个人。 她紧紧抱着双肩跟着秦严,因脚下巨石荆棘实在难行,她又冷的浑身哆嗦,口齿磕碰,便也不再说话只专心留意脚下。 好在没片刻,不远处便听到了啸月的吼声,秦严带着璎珞往发声处去,璎珞惊喜的发现,啸月竟寻到了一处天然形成的山洞。 洞口布满了垂落的藤蔓,秦严用短剑砍出一条通道来,先行进去检查了一遍,这才出来接了璎珞进去。 山洞中又黑又潮,极是阴冷,也瞧不清到底有多深,只听里头传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饶是如此,却也能抵挡些风寒。璎珞靠着山壁跌坐下去蜷缩成一团,已是没了半点力气。 秦严借着微弱的光线瞧了眼璎珞,微微蹙眉,冲跟着的啸月道:“过去。” 啸月委屈的呜咽了一声,庞大的身躯蹭了蹭秦严的大腿,状似扭捏,眼神幽怨。 秦严抬手敲了下啸月的大脑袋,沉声道:“快去!” 啸月这才迈着步子懒洋洋的往璎珞那边儿走过去,璎珞冻得身子都僵硬了,正垂着头用同样冰冷的手揉搓着双腿,突然觉着眼前一黯,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个毛茸茸的热源窝在了身边,她惊了下,抬头就见啸月一双幽绿的眼睛近在咫尺。 她吓得本能往后退了一下,啸月鼻息间便冒出一股热气来,分明是在冷哼,那模样叫璎珞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它的主人,一样如出一辙的让人觉得危险。可他却从来不曾伤害过她,这次反倒舍身救了她,而且让她感到安心。 这样想着,璎珞心中的惧怕倒一下子去了许多,她壮着胆子,忍受着噗通通乱跳的心凑近卧着的啸月,伸手轻轻抚了抚啸月的背毛。 它的毛蓬松而柔顺,硬硬的有些扎手,可却非常暖和。啸月动了一下,似有些排斥厌恶,秦严轻柔的声音却适时响了起来。 “乖。” 男人的声音本就有些偏于低沉,放柔之后有股令人心颤的沉哑,山洞很空旷,他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尾音回荡,璎珞颤了下,抬眸瞧去,总觉着男人幽深的眸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倒好似在冲她说话一般,心悸一瞬。 啸月倒是很听秦严的话,闻声老老实实地又卧了回去,璎珞备受鼓舞,冰凉的手终于贴在了啸月的身上,暖,真的很暖,瞬间便驱散了身上的冷寒。 璎珞再顾不得害怕,被那温暖驱使着双臂伸出抱住了狼身,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 她的个头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可窝在庞大的啸月身旁却显得异常娇小玲珑,巴掌大的美丽面庞贴着兽类动物深灰色的皮毛,显得如玉细腻,若雪脆弱,美女野兽,本就是一双奇异的对比,这种对比会将美人的美丽无限放大。 秦严盯着那一人一兽,瞧着璎珞双眸闪动着狡黠的光,试探着触碰着啸月的皮毛,惊奇的梳理着,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幽深的眸子闪动着,目光带着恍若实质的专注热度。 ------题外话------ 秦严:瞧爷给力吧?赶紧的票票支持下! 啸月:给力的明明是美妞我,手里有票的赶紧掏,不然扑了啊,我扑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5 取下面具 秦严的目光太热烈了,璎珞不由扭头瞧了过去,然他却瞬间移开了目光,覆在面具下的脸有些微微发热,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何以要避开她清澈的视线。 不自在的微咳了下,秦严这才重新转回了视线,瞧着璎珞勉强平复了微微跳动的心跳,道:“我去找些干柴来。” 言罢,他便转了身。璎珞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便是听从安排,她虽有些胆怯就这样和啸月单独在一起,可确也舍不得刚刚得到的温暖,更何况,现在啸月看上去很是温顺和善。 忍着害怕,璎珞点了点,有些担忧的瞧了眼秦严的腿,道:“你的腿可以吗?要不然你也过来暖和一会,等我休息过来好一些了,我也可以出去寻干柴的。” 她以前露营时,也曾做过这些事,和男性同伴们分工合作,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秦严却目光古怪的瞧了璎珞一眼,道:“我无妨。” 言罢,他便大步走出了山洞,身影快出去时感受到璎珞眼巴巴的目光到底回头安慰一句。 “它不会伤害你的,莫怕。” 他的话果然便给了那少女莫大的勇气和力量,秦严见她瞬间便扬起了笑脸,接着便冲他点头道:“我等你回来。” 他目光闪了下,轻扬唇角,转身迈步出了山洞。 他的脚步声消失,璎珞才收回了视线,不想眸光却和啸月幽绿的眼碰了个正着,任凭璎珞胆子再大,心理建设做的再好,此刻终究是单独和一匹狼呆着一处,也不由胆怯起来,缩了缩脖子,呵呵干笑了下,道:“亲爱的狼公子,你这会儿应该不饿的吧?” 啸月幽绿的眼睛冷冰冰盯着挂着一脸僵硬谄笑的女人,盯地女人笑容破碎在脸上,才懒洋洋地无视她,直接闭上了眼睛。 璎珞大松一口气,心中腹诽着坏狼臭狼,偷偷瞪了啸月一眼,将脸贴在啸月身上也闭上了眼睛。 她经过一番折腾虽然身体极度疲惫,可却完全睡不着,且不说身处的坏境不适合睡觉,只一闭上眼脑海中便闪现落崖的一幕幕,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在害她! 璎珞一点都不相信此事会是什么巧合,刚好她的马车到了那里,山顶就有滚石落了下来,还能碰巧就砸到马儿,惊地马车坠崖,这几率简直比自己穿越还小。 她得有多倒霉才能遇上天降飞石啊。 那么到底是谁,是刚刚回到苏府的宋氏?还是一直以来都韬光养晦,引而不发的苏瑛玥?抑或是因那一纸招供书一直对她提防有佳的高妈妈和青姨娘?再不然因苏瑛蓝而对她怀恨在心的刘姨娘? 还有苏瑛紫和姜姨娘的车马也是奇怪,怎么就刚好坏掉了,若非如此,她乘坐的马车也不会被孤立在悬道上,可苏瑛紫和姜姨娘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反而能守望相助,她们没有道理去害自己,不会是她们。 当时坠下山涧,马儿连带着马车都掉了下来,霜雀和霜草两个也不知道怎样了,幸而当时她让云妈妈去瞧苏瑛紫,不然云妈妈那个年纪只怕没等掉进水中便得丧命。 璎珞脑袋沉沉,一时也想不出头绪来,只感今生自己太不招人爱了,平时没觉得,如今一想身边竟全是敌人,一颗心顿觉寂寞冷,不自禁抱紧了啸月,引得啸月一声不满的哼哼。 璎珞忙松了松手臂,轻轻抚摸着啸月的背毛,笑着道:“狼公子啊狼公子,你看我这么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怎么可能伤害到你呢,所以你千万别激动。” 见啸月动了动身子,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卧好,璎珞一脸觊觎地抚了抚它的脑袋,又道:“你看,你家主子对你那么凶巴巴的,我多好,说话细声软语的,做事也有商有量的,我还善良体贴的很,要不你以后跟着我吧,你要是能跟着我,什么宋氏,刘姨娘,什么苏瑛蓝,青姨娘的一准不敢靠近我半步,哎呦,想想就够威风,你看,你跟着我又有美人看,又有威风逞,多好啊” 秦严从外头回来时就听到里头那少女正在策反自己的狼,啸月不时哼哼两声,声音颇为不耐,见一人一狼相处愉快,秦严忍不住扬了扬眉,挑开垂在洞口的藤蔓进了山洞。 璎珞这会儿功夫早便暖和了起来,见秦严进来忙不跌地站起身帮忙将他找来的干柴接了过来,又瞧了瞧他绑着的伤腿,连声问道:“你怎么样?伤口还流血吗?你把干柴都放下我来引燃,赶紧坐下。” 秦严见她忙前忙后也未多言,顺势坐在了一块石头上,饶有兴致地瞧着璎珞将那堆干柴垒成一堆。 点燃篝火其中自有门道,柴堆如何堆叠易燃皆有讲究,见璎珞娴熟地将碎柴枯枝丢在下头,又架了大枝成塔形,有模有样的,他眸中闪过赞许,道:“我的腰囊里有火石。” 璎珞闻言忙拍了拍手不跌地跑到秦严面前,摸向他的腰间,真快便找到了一袋突起,伸进手去扯出个荷包,扯开后果见里头有三个大小不一的小瓷瓶,并一个用牛皮布紧紧包着的小囊,将小囊扯开果然放着火石和火折子。 她唇边溢出欢喜笑容来,忙又蹲在了柴边儿拿了火石打起火来,只是几下都没能打出火来。 璎珞自坠水到此刻不仅未哭泣,还常表现的出人意料,此刻见她蹙着眉头半天都没打起火来,秦严才抿了抿唇。 到底是闺阁女子,这才对了嘛,他这才出声道:“我来吧。” 璎珞却摆手,忙站起身跑到了秦严身边,道:“你坐着,只帮我把火折子点着便好。” 她说着将手中的火石和火折子都塞在了秦严的手中,将他强行又按坐在了石头上,一脸的跃跃欲试。 她就像一个对一切都充满新奇和试探的孩子,丝毫不见对如今处境的担忧焦躁,秦严被她情绪感染,一直飞扬的心情又愉快了几分,不过轻轻碰撞了下便燃起了火折子,递给璎珞。 事实上璎珞现在确实很雀跃,自打从山庄回到苏府,她便没能再踏出苏府一步,已经在小小的四方宅子里头圈了两个来月了。知道了自由的滋味,便不能再接受圈禁。 璎珞终究不是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现代时她更是三天两头的出差,为着集团奔波忙碌,何曾在一个地方呆过超过半个月? 此刻这个阴冷的山洞,却让她找回了前世露营攀岩时的心情和感觉,自然是跃跃欲试,若冒牙的小草尽情吸收雨露般享受这一刻的自由和恣意。 她接过火折子在堆叠的枯枝旁跪下,将火折子吃的微红埋进了碎柴下头,微微趴着轻轻吹着,火苗很快便跳跃了出来,噼啪的燃烧声像美妙的音符在空荡的山洞中回响,璎珞愉悦的弯起了明眸。 秦严目光专注瞧着那少女,火光像是点燃了她娇美的面庞,美眸中跳跃着两簇微光,越发显得明亮清澈,波光流转。她白玉般的肌肤也被火色染上了绯红,她目光专注盯着那堆火,不时拨动下干柴,确保火苗尽快引燃。 散落的发丝因动作垂落了下来,她抬手随意的别在耳后,动作间不经意流露着妩媚多姿。 火苗渐渐腾起,照亮了山洞,秦严移开目光,心里一片安宁。 璎珞燃起篝火,拍着手站起身来,这才来得及四下打量起山洞来。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口窄小,往里延伸有十来丈,呈葫芦型,中间微窄,里头也有微弱的光线露下来,另外还有几缕水流自后边的山石缝隙中透下来,在山洞后头地势略低处形成了一个小潭。 璎珞瞧了一圈对这个坏境很满意,却蓦然发现山洞早没了啸月的身影,她诧异扭头看向秦严,不待发问,便听他道:“啸月找食物去了。” 璎珞经过一番落水挣扎,早便又冷又饿,顿时眉开眼笑,四下扫了眼,跑到山壁处从一堆山体滑落的碎石中挑拣了两块扁平些的,正欲搬到火堆旁坐椅子用,身侧斜插出一只手臂来,秦严已率先拎起了那石块,不过一抬手一丢出,两块石头已工工整整地摆在了火堆前。 璎珞目瞪口呆,楞了下才讪讪一笑,幽怨的扫了秦严一眼。 他一定不知道,他这举动有多么打击她的积极性。 秦严被璎珞湿漉漉的小眼神瞧的心一跳,有些忐忑起来,他怎么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了。难道那两块石头她还有别的什么用处? 璎珞也就不愉快那么一下,随后便也释然了,指着那石凳,道:“过去坐下。” 秦严正恐做错了事,努力想着石头的最佳用处,听到璎珞发号施令,自然第一时间乖乖听令,迈着长腿几步过去便坐了下来。 见他似很急的样子,璎珞奇怪地瞧了眼秦严的背影,这才过去将方才从他腰间小囊中取出的那三个小瓷瓶取了过来,冲秦严扬了扬手,询问道:“哪个是金疮药啊?” 秦严见她竟是要给自己包扎伤口,愣了一下,提着的心才放松了下来,眼前不自觉闪过两人头一次见面她帮他处理伤口的情景,顿时胸口处竟有些微微瘙痒起来,便像是她芊芊手指触过肌肤的感觉还残留在上边,秦严莫名竟有些紧张起来。 他目光瞧向璎珞手中的瓷瓶,顿了顿才道:“青色瓶子里头是金疮药。” 璎珞在秦严身旁坐下,拔开瓶塞瞧了瞧,笑道:“还好你这瓶子塞的紧,虽进了一点水,但还能用。” 言罢她放下瓷瓶,挽了下宽大的袖口,这才去解秦严腿上绑着的布条。在水边他不过简单包扎了下,伤口虽瞧着已不流血了,可到底没经过正经处理,很容易感染,而且璎珞可没忘记,啸月还给他舔了半天伤口。 璎珞因怕扯痛秦严,靠的很近,秦严低头就能看到她柔软黑亮的长发,还有自发间露出来的一点粉白小巧的耳廓,火光照着她的耳珠,红彤彤似透明一般,叫人想抬手抚摸两下,看看是不是像瞧见那么柔软。 璎珞将布条解开时便抽了一口气,却见他腿上那处伤口竟是极大一片,腿上的裤子早已裂开,伤口血肉模糊,皮肉里头还沾着不少的泥沙,甚是狰狞。 璎珞倒吸一口冷气,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的局促感,正犹豫,却听秦严道:“好了,我自己上药包扎就好,你快到后头去将里头衣服脱下来烤干,不然多半要伤寒。” 说话间他已从腰间拔出那柄短剑来,侧开了身子。 璎珞见他握着短剑一时未动,心知他在等着自己回避,他那伤在大腿上,也确实不好叫她来处理。璎珞犹豫再三,见男人露在面具外的唇已有些苍白,念着人家舍命相救,受了重伤,自己明明就不是古代闺秀,骨子里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就这么放任不管多少不道义,加之上回也已经给他处理过伤口了,这回再回避也是矫情,虽说这回他那伤口的位置敏感了些,可包扎伤口,如同医者,也没什么。 璎珞念着便抬手握住了秦严手中短剑,道:“光线不好,你只怕瞧不清楚,再将伤口扯的更大就不好了,还是我来吧,左右也不是头一遭了。” 璎珞说着便夺过了短剑在秦严身旁蹲了下去,道:“将腿伸开,我要动手了。早早处理好,我也好去烤衣裳。” 璎珞的力气实在微不足道,秦严心中还在挣扎君子不君子的问题,手上却已松了卧着短剑的力道,轻易的她便夺去了短剑。 眼见她小心翼翼地割开他大腿处的破衣,凑过去皱着眉盯着伤处瞧,秦严伸展的长腿紧绷起来,片刻便因用力而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璎珞只以为秦严伤口疼痛,便放轻了动作,抬头道:“我得先弄些水来将脏东西冲洗出来,你等下。” 她说罢起身便往后头的小水潭跑去,秦严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忙动了动腿,望着跳跃的火堆出神起来。 璎珞跑到水潭边儿瞧了瞧,却见潭水不深该是经年的雨水,经过山石缝隙的层层过滤,早便清澈见底,非常干净。她满意一笑,用短剑扯掉一段内裙的裙摆,仔细在水中浣洗过,这才撕开一段用来等会儿包扎伤口,其它的尽数泡进了水中,待浸满了水这才匆匆捧起跑回秦严身边,道:“你忍忍,我将肉里的砂石冲出来好上药。” 说着便将水淋了上去,清凉的水冲洗过伤口,沿着大腿往下流,秦严腿部肌肉紧绷了下,璎珞加快动作,突然抬眸笑着道:“对了,你今儿怎刚好就救了我呢?好巧啊,看来老天待我还不薄,当真是我命不该绝。” 璎珞的明眸映着火光流动着暖意的波光,秦严目光黢黑,心里却微微一动,犹记得那次在苏府初见,她故意将烈酒倾倒在他的伤口上,瞧着他疼的血肉喷张,那时候她眼睛跳跃的狡猾。 现在她故意此刻问及这个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她是否担忧他会疼? 这个想法令他唇角轻勾,道:“我前些时日在穗州办差,如今奉命回京,今日也是凑巧遇到了。” 秦严没有说实话,他先前到穗州来治疫,如今才算控制住了疫情,这才带人回京。这点没说谎,可其实他是在昨日下午便遇到了苏府的车队。彼时他也不知自己是出自何等心理,竟是交代了几句便脱离了大队尾随在了苏府车队的后头。 昨日夜里他也是入住在了富源客栈中,今日一早苏府的马车刚离开,他便也不远不近地坠在了后头。她的马车出事跌下山道,他听到动静有一瞬真的很庆幸昨日的鬼使神差。若非如此,也不能这么及时地救她一回。 他本便不惯热闹吵杂,原本以为自己脱离大队伍不过是腻味人多杂乱,今日救了她,瞧见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心中一直是想见到她的。 秦严有些迷茫,恍惚中突然觉地腿处一股微弱的气息萦绕,他凝眸望去,就见许是有处伤口不好清理,璎珞面庞凑的极近,正小心地用手将布带上的水往他伤口上挤。她贴的很近,呼吸间气息尽数洒在了他的肌肤上,从他的角度瞧,甚至有股她凑上去亲吻的错觉。 秦严只觉脑袋轰地一声似有什么在炸开,一股难以克制的悸动令他脑中闪现过一些模糊片段。 那是一些破碎的残梦片段,就是那次从苏家庄子上回去的夜里,他做了个旖旎无比的梦。 那种梦他以前不是没有做过,可那夜的梦却格外不同,第一次梦中女子从来模糊的影子慢慢清晰起来,她有着玲珑的身段,如波的眼眸,嫣红的唇瓣,右眼眸下浓密的睫毛轻掩着一粒妖娆的滴泪痣。 那日他从梦中醒来,被褥一片濡湿,他再度体会到了狼狈和羞耻,此刻那些已被淡忘的片段又清晰了起来。 秦严面色一变,抬手便压住了璎珞的肩膀,将她往外推去。 他情急之下,用的气力着实不小,璎珞只觉肩头一阵疼痛,差点没被推的踉跄倒坐在地上,她惊呼了一声,拧着眉头去瞧秦严。却见男人露在外的唇痛苦的抿着,露在外的脸色似也有些发红。 她诧了一下,心下一惊,道:“你发烧了?” 说着璎珞抬手就欲去探秦严的额头,手指抬起却生生顿住,被秦严脸上一直覆着的面具遮挡了去路。她眨了眨眼,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再度探手去抓那面具,道:“你总带着这鬼东西做什么?取了吧,不碍事吗。” 她的手探出,秦严本能偏了下头,却又僵住了。 璎珞见此眸光含笑,盯着秦严的眼睛道:“若是为了掩饰身份大可不必,你看,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又是闺阁女子,往后想见到你只怕都难。即便是见着了,咱们又没什么利害关系,我还能将你怎么着不成?” 她说着再度探手过去,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一点紧张,连呼吸都跟着轻微了些。 她的手靠近那张严密贴合着男子脸庞的面具,这次秦严没有躲开,只就在她指尖触上那冰凉时候,他却倏然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四目相对,男子的眼眸幽深,似翻涌着漩涡,眼瞳间映了火光,跳跃着两簇火苗。 那火苗像是有蔓延的趋势般,叫璎珞觉得随时会泼溅出来灼到她,她心头一紧,就听秦严道:“你想清楚,看了我的脸,你便再难和我扯清了。”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却似带着某种蛊惑一般,隔着面具透出的眼眸微微眯起,似警告似挑衅又仿佛带着点对她决定的拭目以待。 璎珞听到他的话本有些犹豫,迎上秦严的眼眸却莫名觉得缩回手便输了,而她在这场对决中不愿意输掉场子。 璎珞的手比她脑子转的快,已然猛地探出扣住了面具的边缘,冰凉的触感令璎珞回过神来,却是蓦然扬眉笑了,道:“你放心,即便你长的很丑,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璎珞说着手一扬,一下子便掀起了那张面具,火光瞬间洒满男人的面庞,映照出一张清晰的面容,璎珞有些愕然怔住了。 倒不是男人真的长得很丑,相反,他异乎寻常的俊美,只是却和她想象的样子太不一样。他的气质太过冷凝残暴,以至于璎珞一直觉得男人应该长着一张棱角分明,刚硬粗犷的面容。 可恰恰相反,他的五官生的极是柔和漂亮,可以说是面如冠玉,眉并不浓郁,却也密密飞扬入鬓,眸睫毛纤长低垂,掩映了深幽星目,鼻高挺着,其下是虽薄却唇线清晰,润泽紧抿的嘴。 他的眼眸原本带着面具,遮挡了一部分瞧着非常狭长,璎珞一直以为眼前人长着一双柳叶细眼,却不想原是面具挡住了一部分眼睛,他竟生着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 眼大而长,眼尾微弯,睫毛长,眼周甚至略带红晕,当真是状若桃花,更莫说他瞳仁黑白并不十分分明,不经意间眼神便自带一股似醉非醉。这样的一双眼太过勾人,偏他瞳色幽深,黑沉沉的,瞧人时又分明目光锐利如刀,当真是叫人有些难以直视。总觉那眸子有股蛊惑人心,威慑心神的力量。 好在他的左眼角带着一道积年的伤疤,若一道白线,自眼角延伸到了鬓边,多少破坏了些迫人的容色。 大抵是他有些失血,脸色微显苍白,加之火光照映着,越发柔和了他的面部线条,使得本就清隽漂亮的五官更显好看,只他冷然的神情,还有刀刻般线条利落的发髻线却满是阳刚之气,更莫说那满身的睥睨气度了。 这人的长相光华清湛,气质却嗜血冷寒,奇异地组合在一起,叫璎珞失神了半响,直愣愣地盯着秦严久久没有反应。 璎珞一时盯着秦严错不开眼,秦严也目光幽深的凝视着璎珞,直到干柴发出噼啪一声脆响似要将山洞中稀薄干燥的空气点燃开,璎珞才猛然回过神来,蓦地发现秦严的目光说不出的黝黯炙热,忙咳了声低了头,道:“对了,你的伤口清洗好该上药了!” 璎珞说着就去拿那放在一旁的瓷瓶,岂料秦严却开口道:“不是说要试试我发烧了没吗?” 璎珞暗自咬了下唇,这才笑着抬眸,不知为何,却是再不愿随意碰触眼前男人,只扬眉道:“哦,我方才拉面具时有碰到你额头,凉冰冰的呢。” 言罢却见秦严也扬了下眉,道:“是吗?可我觉得浑身发烫,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苏姑娘这么敷衍于我不好吧?” 璎珞噎了下,突觉眼前人脸皮有变厚的趋向,明明方才一幅不想她拿掉面具的模样,此刻倒又纠缠不休的。前次他夜闯她闺房,她不过说了他那么一句,他就满身的戾气,险些翻脸,怎么这次倒学会死皮赖脸了。 摸就摸,他一个古人都不避讳,她怕什么? 璎珞抬手飞快地将手甩上秦严的额头,故意发出啪的一声响,又利索的撤了手,眨了眨眼道:“你看,确实一点都不烫手。你觉着浑身发烫一定是因为受伤心里害怕产生的幻觉,别怕,男人受点伤没什么的。” 山洞中两人间一直有些怪异的气氛,顿时因璎珞毫不温柔的动作,还有一番调侃的话破坏殆尽。 秦严:“” 见璎珞言罢便又凑过去要给他伤口撒药,便伸手拿过了药瓶,道:“我自己来吧。” 璎珞抬眸瞧了眼秦严,见他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一时也闹不明白这人是不是小气巴拉的生气了,不过即便是不高兴,璎珞也没打算去哄。 伤口左右撒药包扎下就好,璎珞便索性拍拍手站起身来,道:“你慢慢包扎,我去后头换下衣裳。” 言罢,她也不再等秦严回答便脚步轻快往山洞的后洞去了。秦严倒不是真生气了,只是鉴于先前她靠近时吹拂到腿上的气息到现在还好似久久不散,不敢再让她帮忙撒药而已,可见她这么利索就起身走了人,他心里有觉得不大是滋味,不由抬眸瞧了眼璎珞远去的背影,本就冷然的面容又黑了一分。 璎珞绕进后洞,躲到一块山石后飞快地脱了衣裳,将早已被火烤干的外衫套上,又在潭边将衣衫上的泥泞砂石冲洗掉,这才拧了水拎着中衣出来。 她出来便见啸月不知何时已经回了山洞,正蜷缩在秦严的身边,仰着头舔着脸求抚摸,旁边丢着两只已被咬断脖颈的灰兔子,还有一只草黄色未死透的狍子。 秦严用手揉着啸月的毛,啸月眯着眼,一脸享受地不时伸出舌头舔着秦严的手,旁边篝火正燃的旺,发出昏黄而暖和的光,柔柔的笼罩着那一男人和依偎着他的狼。男人的目光是从来未有过的温柔,唇角甚至还勾着一丝笑意,连那狼的目光,璎珞都似诡异的看到了些笑意一般。 璎珞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出现这种幻觉,只想到秦严先前的话,他说啸月是他的亲人,这一刻璎珞倒真体会到了。 画面无疑是很安宁美好的,但却违和的很,不是狼都凶残无比,满身侵略性的吗?不是狼都害怕火光的吗? 璎珞觉得自己二十来年的知识积累都被这古怪的一幕颠覆了,她迈步过去目光盯着啸月,惊异地笑道:“你确定它不是一匹披着狼皮的狗?” 秦严闻声未曾瞧过来,倒是啸月似气恼她这个外人打扰了它和主人的美好时光,不悦的发出一声闷叫,冷幽幽的狼眼倏然射了过来。 外头天色早已黑透,此刻狼的一双眼睛越发幽绿发亮,森寒寒的盯着璎珞叫她立马就不动声色地往秦严身旁蹭了蹭,缩头缩脑起来。 啸月不屑地回头,继续去舔主人放在膝头的手。 ------题外话------ 秦严:你看了爷的脸,负责吧! 珞珞:哈?你以为你木婉清啊? 秦严:木婉清是谁? 珞珞:一个被始乱终弃的可怜女人 秦严:爷没以为爷是木婉清,所以你也不能对爷始乱终弃,负责吧 珞珞:啊啊啊,谁家的蛇精病快来领走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6 两人一狼山洞过夜 也不知是不是那啸月和人一起呆的时间太久的缘故,璎珞竟觉着它的神情极为活灵活现,让她很清楚的感受到了它的肢体语言。 她这是被一只狼给鄙视了!? 许是这匹狼有些地方太过人性化,璎珞胆子又大了些,无语地从秦严身后闪出身来,有些仗主欺狼的冲啸月挥了挥拳头,呲了呲牙,见啸月压根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璎珞又觉得无趣,哼了声弯腰捡起地上那两只野兔和短剑,冲秦严道:“我负责剥兔子,你负责烤熟它。” 璎珞前世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相反她挺爱自己捣鼓些吃食,厨艺也还算不错,处理鸡鸭鱼什么的还是会的,这里缺乏佐料,烧烤便不是她的强项了,她并非娇弱的随时依靠别人的女人,早便习惯了自立自强,合理分工,她言罢也不待秦严反应便打算动手。 秦严却站了起来,道:“女人还是有个女人的样子好。” 言罢便自从她手中拿走了短剑和兔子,不由分说往潭边儿去了,璎珞瞧着他的背影撇撇嘴,嘟囔道:“我还不信你那冷棍子模样能见几个女人,又知道女人该是什么样子?” 话虽如此说,可有人愿意将活全揽了,璎珞也不会自找劳累,鉴于马上就有食物可吃,她心情愉悦的将湿衣服一件件晾晒在篝火旁的干枝上,还特意将贴身的肚兜掩在了下头,待收拾好便坐下来隔着篝火瞧起啸月来。 主人走了,啸月好似有些无聊正逗弄着身前那只半死不活的狍子,那是一只没长大的幼年狍子,个头很小,更像一只可怜的小羊。它伤了腿,脖子上也被咬了一口,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连呜咽的力气都没有了。 啸月用爪子扒拉一下,那狍子便忍不住在地上使劲蹭上一蹭蹄子,接着便气竭地重重闭上眼睛,又是一阵无声无息,啸月便又用爪子去扒拉,瞧着那狍子奄奄一息地反复挣扎,它好像觉得和有趣,得到了极大满足一般,玩的不亦乐乎。 璎珞为那狍子默默点了一排蜡,又往火堆上加了两根柴,将火拨的更旺,秦严便已利索地收拾好那两只兔子走了过来,他将剥洗干净的兔子放在一旁干净石头上,又抓起那只已经被啸月玩的死透的狍子用短剑飞快哗啦了几下,拎着狍子的耳朵一抖,那狍子便光溜溜的去了皮。 他提着狍子进了山洞,眨眼出来已清洗干净,分割成块,又将肉穿在棍子上架在火上烤,不时翻动一下,动作娴熟。 璎珞早饿的前胸贴后背,紧紧盯着那撕拉啦冒着油的肉,一时倒也无话。 她不说话,秦严也不是多言的人,只不时透过腾起的篝火瞟上对面坐着的少女一眼,见她直勾勾盯着兔子,有时候还砸吧两下嘴,双手托着下巴,鼓着腮帮子,像只饿坏了的馋嘴猫,不由眸中多了些笑。 两人都无言,气氛却并不显冷硬尴尬,从来没有人能给他这种古怪的感觉,秦严觉得有些新奇,一时竟不想食物早熟,只觉得瞧着少女嘴馋的模样也蛮有趣。 兔子和狍子还是很快烤好了,秦严的三个瓷瓶里甚至有一个小的装了些盐巴,洒了盐烤的焦黄的肉好吃的差点叫璎珞咬掉舌头,她以最快的速度风卷残云的解决了小半只兔子和一只狍子腿,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幽怨的瞧了眼趴在地上已将另外大半只兔子和狍子吞咽地连骨头渣滓都不见的啸月,见那大尾巴狼正心满意足的舔着爪子上的油水,璎珞转眸冲秦严道:“啸月一直吃熟食的吗?好奇怪。” 秦严早解决了其它的肉,将骨头都丢给啸月,才瞧向璎珞道:“不是,人,它就喜欢新鲜活蹦的。” 他的话令璎珞一下子便想起了那日溪边儿血淋淋的一幕,顿时面色一变,差点没恶心的吐出来,忍不住气鼓鼓地狠狠瞪了秦严一眼,秦严却是发出一声轻笑,分明是故意的。 璎珞本很是恼怒,见秦严好整以暇的盯着她,好似专等着她跳脚一般,她不由有种被逗弄的不爽感,一下子便压下了怒火,蓦然璀璨一笑,扬声道:“喂,你抱了我,也算看过我的身子了,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啊?” 秦严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会这般说,一时目光一窒,神情一楞,连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愕然地看着璎珞。 见他这般,璎珞心生得意,不待秦严回答便哈哈大笑起来,一时笑一时站起身来,睥睨着秦严道:“放心,跟你开玩笑的,瞧把你吓得。你这样的冷面男非我所喜,咱们一来一往,也算扯平了,等这次我回去便当从不相识便好。” 她言罢也不顾秦严微黑的面色,自顾舒展腰身,又转了转有些酸疼的肩头,道:“累了,我先休息了哦,明天也好早点离开。” 她说着将地上方才秦严一并找回来的一些干草抱了一些,铺在了靠东边山墙的一处平坦的角落。待收拾好,她转身又取过烤干的衣服绕到后头山洞又将衣裳层层换好。 吃饱穿暖,外头虽听着山风呼呼作响,璎珞一时也不觉山洞阴冷了,她出了后洞,正要往草铺去,却瞪大了眼,愕然地瞧见她方才好容易收拾好的墙角躺着个大咧咧的高大身影,分明就是秦严。 这这人,他还能不能再恶劣一点!就算她被他所救,可两人论起来也是一命还一命,也不能将她当丫鬟使唤吧,怎么能直接享用别人的劳动成果! 璎珞恶狠狠盯着男人宽阔的背影像是要努力盯出个洞来,她知道他一准没有睡着,她盯盯盯,偏秦严就是装作不知,躺着一动不动的。 这分明就是在报复方才她的作弄,璎珞气恼之后恍然过来,一时倒被这男人的孩子气给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念着人家今日到底救了自己一命,璎珞叹了一声,认命的过去将剩下的干草抱起,四目一望却发现除了方才她寻的那处角落,这外头的山洞别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躺人,多不平坦。 而山洞里头连着的后洞空间倒是要大一些,可莫说里头没点篝火冷的很,还被那小潭水占去了一部分,甚是湿冷,更不适合睡觉了。 璎珞抿了抿唇,抱着干草便往秦严的方向过去,索性就在他身边又铺了一人宽的草垫子,两人中间隔了一指宽的空隙。 她铺好又往篝火堆里丢了些干柴,一转身却又傻眼了,却是她新铺好的草垫子又让占去了,那匹吃饱了一直懒洋洋舔弄毛发的大尾巴狼不知何时已走过去卧在了秦严身边,将她的床给整个压在了身下。 璎珞顿时怒了,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样欺负人的!太过分! 她几大步冲到了秦严身边,抬脚便踢了下男人的小腿,火冒三丈地控诉道:“喂,啸月占了我的床啊!” 秦严自然知道这个,他方才猛然听到璎珞让他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却没想到她竟只是在作弄自己,她笑成那个样子,又一口一个不喜欢他这样的男子,叫他心里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百结的心肠顿时被浇的透心凉。令他难堪的是那一刻他竟真的在想娶她的问题,可她却笑成那个样子。 很好笑吗? 这叫秦严觉得自己就是个大笑话,他这边怒气翻涌,那少女竟还像是没事儿人一般转身就走了。方才他躺在这里觉察到她来回忙碌着铺东西,等她转身去拨弄篝火,却是他招手让啸月过来的。 此刻听到璎珞怒气腾腾的控诉声,秦严才觉舒坦了一些,懒洋洋的转头瞧了眼璎珞,却未曾起身,只道:“所以并非我占用了苏姑娘的床铺不是吗?” 秦严丢下这句话便又躺了回去,他那意思竟是要她去找啸月理论吗? 璎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一时暗骂无赖,倒也摸清楚了,眼前男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轻易惹不得。她是小女子,能屈能伸。 想着璎珞在秦严的脚边蹲了下来,扯了扯他的衣摆,道:“你看,我不过开个玩笑,你要不高兴我拿这个玩笑我道歉便是了,再说,这个又有什么好生气的,难道你真想要娶我不成?” 她言罢秦严便坐了起来,只是瞧着她的目光更冷了,璎珞讪讪的笑了下,决定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可怜巴巴地抱着肩头道:“我今日跌进水里磕磕碰碰这会子哪里都是疼的,就想躺下舒展下身体,方才不觉得,此刻头也昏昏沉沉的” 她本就生着一双极为出彩的眼眸,张扬时眸光若星c沉静时眸若幽潭,含笑时波光流转,难过时潋滟水光,楚楚怜人。 少女娇软的声音,盈盈的眼波无不叫人心生柔软,秦严面色稍缓,瞧了眼啸月,啸月蹭了蹭秦严的背脊这才踱步往山洞外去了。 它本就不怕冷,这热乎乎亮堂堂的山洞若非因主人在此,它连靠近都不会,谁会稀罕那破草床。 蠢女人! 璎珞见啸月去了,顿时眉开眼笑,没什么形象的直接扑倒在了草垫上,她方才的话虽是向秦严示弱,可却也不假,跌进河水确实受了一番苦头,此刻躺在草垫上才发觉浑身上下就没一处不酸疼难受的。 原是躺下便不愿再动一个指头的,可却被身下干草上的怪味呛地轻咳了几下。 啸月即便有主人经常打理,到底是庞大的肉食动物,身上难免带着股浓重的腥膻味,这干草就让它卧了那么片刻,便带上了一股子味道。 璎珞素来是个爱整洁干净的,那时候身上冷的打颤急于抱着啸月取暖自不讲究,此刻闻着这股子味道却难以忍受,不由又扭着头眨着水汪汪的眼眸去瞧秦严。 她眼眸清澄,好似汪着一潭春水,卷翘浓密的睫毛映着不远处的火光,像是落了一层绒绒的金光,那眼神带着些讨好的示软,秦严瞧了她两眼,这次倒没难为她,一撑身子便站了起来,却道:“你睡吧,我出去看看。” 璎珞见他迈着长腿往山洞外去,一时也未多想,高兴地往旁边滚了过去,面朝墙侧躺舒服了长长舒了口气。 出气吸气间却有股淡淡的说不出的味道萦绕进鼻翼,那是带着点药香却又干净清爽的男人味,身下躺着的干草也暖暖的,还残留着些男子躺过的温度,被那味道和暖意包围着璎珞觉得有些别扭,动了动身子这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时又想不知道苏府的人此刻是否已经寻了过来,不知苏景华是否已难过的哭了,最重要的是,她这一落水又在外头过了这一夜,等回到苏府这名声清誉还真不好说能不能保得住。 不过如今事情已经如此了,再担忧纠结又能怎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璎珞迷迷糊糊听到啸月的嗷啸声,心里竟有些安定,辗转了两下很快也就睡了过去。 山洞外,秦严并未走远,就靠在山洞旁的石崖上,远处山岳在夜色下层层叠叠,一轮圆月挂在山巅,洒下满山的清辉,秦严从来没觉得月色可以这般清美,不免心情愉悦的抬手抚了抚啸月的头。 啸月蹭了蹭秦严的手,感受着主人难得的好心情,跃上山洞前一处高石向着天际明月引颈长啸一声,说不出的快意恣肆。 秦严又站了片刻听着里头没了动静这才重新回了山洞,他先前不过是心中着恼才会故意折腾璎珞,此刻自然不会当真去和璎珞躺在一处,只脱去外衫迈步过去压在了璎珞的身上,便坐在了火旁将篝火拨弄的更旺了些。 山洞外有不知名的动物跑动的声音,某种虫子唧唧的叫声,寒光吹过树枝,枯枝断叶偶尔发出几声脆响,山洞口火光明明暗暗闪动着,洞中却暖意融融,别样的安宁静谧。 璎珞本以为这一夜自己会短眠多醒,可却没想到竟是睡的极沉,她是被吵杂的叫喊声给吵醒的,睁开眼睛时,山洞中已经有了淡青色的天光,想来外头天已经亮了。 她吃了一惊,忙坐起身来,顾目而望,不远处的篝火却还燃的很旺,山洞中却不见了秦严和啸月的影子。 璎珞揉着额头跪坐起来,仔细倾听,这才确定方才并非是幻听,果然有人声,且听那喊声似乎就在附近。她心思微动忙站了起来,尚未走到洞口,光影一闪已有道身影进了山洞,正是秦严。 璎珞忙盯着他,尚未张口,秦严已开口道:“苏府的人沿河寻了过来。” 璎珞皱了皱眉,垂眸想了想,抬头恳求的瞧着秦严道:“公子救人救到底,看在我先前帮过忙的份儿上,能否稍稍回避一下?” 倘使叫苏府的人瞧见她和这男人在一起,她的闺誉就全完了,若秦严回避了,她失踪了这一夜,虽是难免要被人说三道四,可总归要好过直接去给人做妾,何况这人这般冰冷的模样,做妾只怕人家还不要。 秦严一点都不意外璎珞会这般说,闻言却未曾让开道,只道:“你若还想要闺誉便老实呆着,一会儿便莫出声,我自有安排。” 璎珞听他说的笃定,怔了下,莫名便相信了他,点了下头。 却见秦严过去灭了篝火便在石头上坐了下来,只片刻那外头的人声便靠近了过来,璎珞见秦严坐着不动如山,也没回避的意思,更没出去的意思,一时有些着急起来。 他这样是什么意思,什么都不做他是打算如何保全她的闺誉的 璎珞一时焦急而不安着,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秦严看,秦严却故意忽视她的视线,就是不动也不言,更不看她,好像根本不知道她的焦躁一般。 远处的人声慢慢靠近了,璎珞听到他们口中一声声地喊着三姑娘,果便是苏府的下人们追寻了过来。 “三姑娘?三姑娘?” “方才河边明明有血迹,可咱们都在这附近寻了这么久了,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啊。那血迹也说明不了什么,我看杨管家,咱们还是往下游再寻寻吧。” “快看,那里像是有个山洞!” “过去看看。”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也在慢慢靠近,璎珞惊地跺了跺脚,再忍不住了,几步抢到了秦严身边,拽着他的衣袖,连扯带摇,压着声音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啊,他们眼见就要进来了啊!等他们进来我还有什么闺誉可言啊!” 秦严却抬眸瞧向璎珞,他此刻又将那面具带在了脸上,透出面具一双狭长的眼眸中幽静冷淡,却道:“你很着急?怕什么?” 瞧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璎珞都要郁结的吐血了,她当然着急了,要是叫苏府的人瞧见她和一个男人同处了一夜,她还要不要活了,立马就得步了苏瑛珍的后尘。要不然就是一床锦被遮了这事,那样的话她就只能跟着眼前男人了。 她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但他瞧着都这么老了,连儿子都有了,她难道真过去给他当小妾吗? 不对,难道眼前男人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他说要想保全闺誉便莫要出声,是了,她不出声,等苏府的人发现他们,将来她进了他的府邸,成了他的小妾,这闺誉可不就保全了嘛。 璎珞顿时气的面色涨红,几乎是愤恨地盯着秦严,咬牙低声道:“我可不欠你什么,你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算计我给你当小妾去!” 秦严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双幽深的眼眸中明显闪过愕然之色,接着他黢黑的眼睛里便燃起冲天的冷意来,一甩袖子便挣开了璎珞拽着衣袖的手,直将她人甩地踉跄出去好多步,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却好似她是什么脏东西般抚了抚袖子,竟是冷笑一声,道:“爷算计你?好啊,爷现在便走出去,也好坐实了你这罪名。” 璎珞见他当真站起身来就要往外去,吓得面色一变,哪里还顾得上秦严冷寒的气场,忙又紧追两步,再度扯住了秦严的手臂,死死拉着拽着,声音已带了哭腔,道:“我说错话了,是我说错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大人雅量,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你不知道,我真不能给人当妾啊,我做不来的。你别吓唬我啊,我一点都不经吓。” 秦严回头瞧向璎珞,还有被她紧紧抱着的手臂,抿唇道:“放开!” 璎珞此刻哪里肯放,反倒又加重了力量,整个人都快挂到秦严的手臂上去了,眸中满是恳求地盯着秦严,固执的不肯松手。 笑话,现在松了手,真叫他跑出去,她还要不要愉快的在古代生存了? 秦严额头青筋都跳了起来,他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一面恨不能和他马上撇清关系,生恐外头人瞧见他,倒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让她避之不及,一面又毫不注意男女之防,死气扒拉地抱着他。 要说两人昨日在水中抱也抱过了,不该碰的也都碰了,可当时事情紧急,又是那种环境,生死关头,秦严自然心无旁骛,什么都没感受到。 可此刻,他的手臂甚至都能感受到她胸前的那团柔软温热了。这个女人简直 他挣,她却抱地更紧,他明明可以用了力气将她甩出去的,可竟半点气力都使不上。 秦严盯着璎珞,若非少女眼中的惊恐和恳求之色太真实,他都要怀疑她是在装腔作势了。可因为她是真的担忧害怕,恨不能立刻和他撇清关系,他却更加堵心堵肺的难受了。秦严觉得自己二十来年的情绪变化都没有这一个日夜来的多。 两人正僵持着,外头却蓦然响起了两声狼苍凉的叫声,那叫声就响起在山洞口,接着是一阵骚乱的惊叫声。 “狼!有狼!” “啊!狼啊,快跑!快跑!” “是个狼窝,三姑娘不会在这里的,快,快离开这儿。” “有人受伤没?” 一阵喧哗声后,很快外头的脚步声,吵杂声便远去了,璎珞眨了眨眼,有些傻眼。 她怎么就忘记了,还有啸月在呢,璎珞觉得她大概真的误会秦严了,这人这么冷,人家怎么可能算计她回去当小妾呢,长的妖艳也不能成为自恋的理由啊。 这绝对是病,她以后得改。 璎珞垂着眼眸,一时双颊微热,恨不能消失在眼前,察觉到秦严依旧冰冷盯视过来的目光,璎珞更是咬了咬舌尖,眼珠转悠着东躲西藏,就是不敢再抬头去瞧眼前男人。 秦严盯着一脸心虚的女人,鼻翼间发出一声轻哼来方道:“能放开手了吗?” 璎珞这才惊觉过来,她这会儿还死死扒在秦严的身上,忙忙松开手退了两步,冲秦严眨眼笑道:“你知道的,人要是一紧张,脑子就会不管事,我真没怀疑您人格的意思” 秦严却挑唇冷笑,道:“便是紧张,姑娘也不该随便占人便宜吧。” 璎珞:“” 她有占便宜吗?抱个手臂就是占便宜了?好吧,似乎有点那个嫌疑。 见秦严满眼嫌弃地盯着她,璎珞脸色一僵,本能地抬手拍了拍方才扒拉过的秦严的衣袖,复又被男人嘲讽勾起的唇角刺的讪讪收回手,诺诺地道:“谁让你不和我说清楚,故意看我着急的,我会想岔也是情有可原吧,再说了,方才你明明回避下就好了,如今可算好了,苏府的人都走了,我失踪的时间又要被延长,岂不是更糟糕了!” 璎珞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先还因为错怪秦严哄了几句,此刻男人冷硬的态度立马叫她炸了毛,越说越是理直气壮,肩也不垂了,眼也不盈了,背脊挺直,目光质问盯着秦严。 秦严冷笑,道:“苏府的人还未曾走远,苏姑娘自可现在离去,追上便是。” 秦严这般说,璎珞不知为何倒是犹豫了起来,见秦严说罢便迈步往洞外去,璎珞忙跟了上去,却非但未离开,反倒亦步亦趋地跟着秦严。 秦严走的很快,璎珞跟的很辛苦,一时心里怨恨个不停,觉得自己换了具身体,怎么就有了自虐的倾向,早去追苏府的人就完了,何必跟在这冷面男人的身后,不仅要看人脸色,还因赶路磨地双脚怕已起了水泡,浑身都疼,饥肠辘辘。 盯着前头在山石间行走如飞,如履平地的男人背影,璎珞恨恨地嘟囔不停。 小气,喜怒无常,粗鲁 璎珞的抱怨是在过午时彻底消失的,就在她走了一上午的路,双腿灌了铅般,又被饿地头晕眼花,阳光晒的昏头转向要支持不住时,竟然就绕出了山谷,且在不远处的山道上瞧见了一队停在山坳中休息的车队。 这车队眼瞧着和苏府的车队差不了太多,七八辆的马车,并二三十个护院。此刻车队似是停下来烧火做饭,护院门都下了马成群的靠在树旁吃着干粮,说着话。 那边几个婆子打扮的人架了个红泥炉子上头小锅里不知熬的什么,热气腾腾,另有几个大户人家丫鬟打扮的漂亮姑娘来回走动着。 璎珞瞧见这车队微楞了下,却见前头赶路的秦严终于停了脚步,回头瞧了撑着膝盖狼狈喘息的璎珞,唇角似又勾了勾,却道:“等着。” 璎珞这回不敢再惹他了,虽不知他是何用意,却忙点了点头,寻了个大石头藏在了后头。偷眼瞧去,就见秦严头也不回,大步流星便往那山坳的车队去了。 璎珞有些纳闷,一时以为他是寻吃食去了便舒了一口气,坐在地上捶起酸疼的双腿来。 从今日出了山洞,她便没再瞧见啸月的身影,兴许狼白日寻地方睡觉去了,少了抓动物的狼,璎珞立马觉得日子难熬。抚了抚早饿瘪的肚子,十分想念昨夜的美味烤肉,可惜那男人今天心情很不好,八成是没肉吃了,不过他若是能讨些吃的也不错。 这么看,他也还不错,还算有些绅士风度,起码没指使着她去讨食物,想到今日早上醒来,山洞中还燃的很旺的火光,璎珞心中的不满也就慢慢去了。 那篝火烧的旺,她昨夜半点都没觉出冷来,昨日本就落入冰水,浸泡了许久,若非上了岸,他让啸月给她暖身子,后来又及时吃饱肚子有了能量,夜里也睡的安稳,只怕一场大大的伤害是免不了的。这都多亏了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更莫提今日一早还是她先错怪他的。 璎珞想着便下定了决心,等会儿秦严回来,她一定不再嘀咕腹诽他了,定要好好表现,不就是哄人嘛,其实前世做生意时她也常做的。 璎珞这边想着,却突听有脚步声过来,那脚步声极是轻,怎么听都不是男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璎珞诧异地回去瞧去,不由微愕地挑了挑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7 振威将军盛家 璎珞扭头,却见来人果然不是秦严,而是一个穿着墨绿色比甲年约四五十的婆子,她的身后还带着个穿湖绿袄裙的丫鬟。 瞧见她,那婆子便露出了和善可亲的笑容,快行几步冲璎珞福了福身,道:“可是苏姑娘?老奴是振威将军府的金嬷嬷,我们太夫人就在那边马车上,正候着姑娘呢,姑娘这便跟老奴一起过去拜见太夫人吧。” 璎珞早在瞧见两人过来便忙忙站了起来,错开身只受了金嬷嬷半礼,又还了礼,听到金嬷嬷的话不由心下更是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道:“如此劳烦嬷嬷了。” 金嬷嬷只温和一笑,转身打前儿往山坳处去,跟着她的俏丽丫鬟也上前冲璎珞福了福身道:“婢子妙哥见过苏姑娘,姑娘小心脚下。” 说着上前虚虚扶住了璎珞的胳膊。 璎珞心中狐疑不定,实在不明白那人在搞什么明堂,却觉得他定然不会害自己。 振威将军府,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户人家,本主对大丰的朝廷官职也并不了解,也不清楚是个什么人家,还有将军府的太夫人,听上去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也不知那人为什么要她去拜见太夫人。 璎珞怀着疑问一路跟着那金嬷嬷却是到了停在车队正中间的一辆极为阔大的马车前,金嬷嬷敲了敲车门,紫檀雕刻莲花缠枝纹的车门被推开,里头一个容貌极为清丽的婢女探出头来笑着道:“苏姑娘来了啊,快快到车上来。太夫人正等着呢。” 说着她退到了旁边,已有丫鬟在马车旁放了矮凳,璎珞含笑点头,扶着金嬷嬷的手登上马车,略微弯身进了马车,余光就见正对车门坐着一个穿铁锈墨蓝双色金妆花通袖袄,玄色绣宝相花马面裙的老妇人。 心知这位定然是振威将军府的太夫人,璎珞忙恭谨地福了福身,道:“小女穗州知府苏定文庶出三女,苏璎珞见过太夫人,太夫人福寿安康。” 她福了身,却有一个丫鬟在身前放了个织锦绒面绣竹枝纹的垫子,璎珞知道,通常小辈见了辈分极高有高品级诰命的老夫人都是要磕头的,她心中虽觉不大舒服,却还是入乡随俗,恭恭敬敬地在垫子上跪倒,工工整整的磕了个头。 一旁那极貌美的丫鬟便笑着将璎珞搀扶了起来,这才听上首的老夫人开口道:“既然在此碰到了便是缘分,老身也是要往京城去的,你既于家人走失了就暂跟着老身,等进了京城,老身再送你回去。” 璎珞没想到这位太夫人开口竟是就将自己留了下来,想也知道这是秦严的意思,他定然是认识这位太夫人的,可他此刻人呢? 璎珞不由抬眸瞧了太夫人一眼,却见她瞧着已六七十岁模样,满头银发,只插着两支碧绿的玉簪,显得雍容华贵,身体该是不大好,苍老的脸,也显得不大精神,眉目间有一道深深的皱纹,法令纹也极深,显得便有些严肃。 她的目光甚为锐利,神情冷淡,瞧着是一位不拘言笑,又位居高位极有威仪的老太太。 这样的老太太只盯着人便会令人产生局促感,若是一般的小姑娘多半是要胆怯的,可璎珞到底并非十多岁的小丫头,在太夫人的逼视下落落大方的一笑,问道:“多谢太夫人好心收留,只不知道带我来的那位公子如今人在何处?” 太夫人见璎珞举止有度,目光倒柔和了一些,却道:“他已经离开了,你安心跟着老身便是。”言罢,她也不再和璎珞多说便冲身边那美貌丫头道,“带姑娘下去安置吧。” 璎珞听闻秦严已经离开不由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也不再多言稳稳又行了个礼,这才出了马车。 那美貌丫鬟扶着璎珞下了马车便笑着将璎珞往后头另一辆马车走,笑着道:“苏姑娘莫瞧太夫人严厉,相处久了就知道她老人家最是宽和慈悲一个人了,姑娘莫要害怕太夫人。苏姑娘落水被冲到了岸边,我们太夫人可不刚好救了姑娘,姑娘对了太夫人的眼缘,太夫人怜惜姑娘,又不放心送受惊昏迷不醒的姑娘离开,这才携姑娘一同进京。也是姑娘生得美丽又举止大方得体,谦恭淑懿,怪道太夫人喜欢呢,便是奴婢瞧见姑娘这般品貌也晃花了眼睛。哦,忘了说了,婢子叫苏木,这些日姑娘有什么缺的,不顺心的都可以来找婢子。” 方才听太夫人的话,璎珞便明白秦严是将自己托付给了振威将军府,有太夫人从中周全,到时候她人被太夫人送回苏府,得太夫人相救,这闺誉自然就无碍了。至于现在不送她和苏府的车队汇合,多半秦严是恐路上再出什么岔子。 他这般为她考虑周到,璎珞越发后悔早上对秦严的误解,想必当时他已为她打算好了,只等带着她过来拜托太夫人,这才叫她噤声的,可偏她不信他,还错怪了他,也难怪他生气成那样。 此刻听了苏木的话璎珞心中愈发明白,压下心中翻腾的感激和一丝说不出的情绪,笑着冲苏木道:“瞧苏木姐姐说的,太夫人不仅救了我,还收留我要送我回家,若非太夫人慈悲,哪里会如此,这等恩情,我感激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害怕太夫人呢。” 璎珞说着冲苏木福了福身又道:“只是太夫人慈悲,我却不能不知礼数,每日若不去给太夫人请安难以心安,可我也不知太夫人何时方便,她老人家喜欢什么,有什么避讳,还请苏木姐姐于我说说,指点一二才好。” 苏木忙错身未曾受璎珞的礼,笑着拉了璎珞的手道:“姑娘不知道,太夫人礼佛喜静,不大爱热闹,太夫人即碰上了姑娘,伸手相帮那也是应该的,是积功德福报,姑娘若是实在感念,不防给太夫人绣个荷包什么的,也算是表了一番心了。” 苏木的意思璎珞也听明白了,不过是说太夫人肯帮忙都是秦严的缘故,本便也不是太夫人救了她,她也不必去报这个恩。太夫人喜静,不爱被她这个不相干的人打扰,让她没事就呆在马车中做做针线活啥的,没事就不用去那位太夫人面前晃荡攀交情了。 既人家没有交好的意思,璎珞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巴结,笑着应了便被送上了马车。 苏木又安排了两个十三四的丫鬟伺候她,一个便是那先前跟着金嬷嬷的唤作妙哥的漂亮丫鬟,另一个唤妙云。 两人将璎珞安置好,妙哥陪着璎珞,妙云便去给璎珞准备膳食,璎珞捧过妙哥沏好的杏仁茶先咕咚咚便喝了满杯,舒服地叹了口气,放下茶盏却见妙哥正笑意盈盈地瞧着自己,顿时落落大方的一笑,道:“我自早上便没吃过东西,实在是饥肠辘辘,妙哥姐姐莫笑话才好。” 妙哥倒也未曾露出鄙夷神情,反而笑着道:“瞧姑娘说的,这有什么好取笑的,婢子就是见姑娘喝茶也那么漂亮这才多瞧两眼。姑娘肚子饿便先用些糕点,是婢子疏忽了。” 她说着便从车角的暗格中取了两碟子糕点来摆在了小桌上,道:“原没想着姑娘会来,也没准备马车,这辆马车原是太夫人身边大丫鬟苏木姐姐和苏青姐姐乘坐的,这糕点是今日早上在镇子上时婆子们为两位姐姐准备的零嘴,不过一早两位姐姐就伺候太夫人去了,一直未曾回来,糕点都是干净的,不曾动过,姑娘莫嫌弃先用些,等下妙云便会将粥饭领回来了。” 璎珞笑着应了,捻起一块红豆糕慢慢吃着,问道:“姐姐们这是从何处归京啊?怎么瞧着除了太夫人竟也没别个主子了?若是有,还请姐姐提醒下,我好前往拜见。” 妙哥却神情微黯,道:“姑娘长在穗州可能不知道,我们振威将军府现如今就只有三位主子,太夫人c夫人和小孙小姐,振威将军府盛家祖籍是江州,太夫人每五年便要到江州来看看祖坟里的老将军和两位小将军,我们这是刚从江州过来。” 璎珞闻言不由一诧,道:“太夫人年纪这般大了,竟还由着她五年便南下一次吗?江州离京城可远着呢,太夫人的身子怎能经受的住这样的颠簸。” 妙哥便叹了一声,絮絮叨叨地和璎珞说起振威将军府的事情来。 却原来这振威将军乃是大丰世袭的一种武官爵位,属一等将军,正一品。盛家的祖上,也就是太夫人的公公盛永跟随开国皇帝南北征战,大丰建国时便受封了这振威将军的爵。 振威将军属于功爵,这种爵位是可以世袭罔替的,并不随传承而降等,这头一代振威将军盛永出身草根,按说一跃成了一品将军也算人生圆满了,偏他在子嗣上却非常艰难,妾室一房一房的抬,子嗣却连个影儿都见不着,到快六十岁才得了一根独苗。 虽是庶子,可到底算有了后,当即便记在了老妻名下充做嫡子养大,盛永到也长命,活到快八十才病逝,彼时儿子盛志林也已弱冠之龄,这盛志林便是太夫人的夫婿。 盛志林是振威将军盛永唯一的子嗣,自然在父亲去后便承袭了爵位,成了新的振威将军,他也是争气,不仅生的容貌俊美,还文武双全,更要紧的是,竟还是个痴情种子。娶了当时镇北侯府的嫡长女也就是现在的太夫人楼氏为妻后,便一心一意的守着楼氏过日子,夫妻鹣鲽情深,连个妾室和通房都没有。 只这振威将军府好似注定了子嗣艰难一般,太夫人楼氏嫁进府八年才生下了长子,其后竟是再未有孕,老将军子嗣单薄,太夫人多次劝说夫君纳妾,老将军却只是不允,道其父纳妾良多,最后却也只得一线血脉,可见子嗣多少和纳妾并无关系。 唯今他已经有了嫡子,又何需要再纳妾,子嗣缘分到时自然便有了,无子嗣缘即便纳再多美妾也是一样。 楼氏感动夫君的一片情谊,后便渐渐不再提纳妾之事。楼氏独子盛松年十五岁便娶妻王氏,这王氏在子嗣上倒是个争气的,头一年便怀孕产下了一女。 虽不是男娃,可这在振威将军府当真算是天大的喜事了。王氏乃是川西路安州望族王家的女儿,婴孩一岁时王氏带着孩子回娘家奔丧,谁想竟遇上了当时的庆王谋反,彼时振威老将军手握重兵,庆王为得到振威将军府的支持便将主意打在了王氏身上,一番动乱,王氏虽保住了性命,那女婴却死在了战乱中。 不仅如此,当年庆王谋乱闹的极大,形势也一度极为险峻,振威老将军和小将军皆在那场战乱中为护先帝和彼时还是皇太子的皇帝送了命。 这下振威将军府顿时便绝了子嗣,王氏虽然保了命,可丈夫和女儿却双双离开了人世,她深受打击,几度痛不欲生欲自绝相随,好在关键时刻竟发现又怀上了身孕。 将军府上下欣喜若狂,不管王氏腹中是男是女,那都将是将军府唯一血脉了,王氏也强撑着养起了身子来。八个月后,王氏顺利产女,虽不是男婴,难免叫人遗憾,可到底算是留下了一点血脉。 本来大丰便有规矩,功勋人家绝了子嗣这爵位朝廷便自动收回,而没有嫡子,庶子继承爵位的则要降等承继。 像振威将军府这种情况,早在第二代承继爵位时便该自动降为二品将军府,可当时圣祖皇帝因怜盛永六十方得庶子,便下了特旨保全了振威将军府的爵位,言道庶子既记名嫡子又乃盛永老妻一手养大,便和嫡子一般,不必降等袭爵。 而到了楼氏这里,丈夫和儿子皆因保护先帝和太子而战死,先帝也下了恩旨,王氏产子则袭振威将军爵,若产女便招赘,待有了子嗣同样可再承爵振威将军。 故此太夫人楼氏和王氏便只守着孙女,等着这位孙小姐长大,可许是王氏刚怀这位孙小姐时忧思过重,伤心太过,怀孕早期颠沛流离没能养好的原因,这孙小姐自幼便体弱多病,用药养到了八岁到底没养住,再次让楼氏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王氏不堪打击,丧女后便进佛堂,吃斋念佛,心如死灰,轻易不出佛院一步。而楼氏更是愧疚满怀,总觉地是自己没做好,当初若是坚持让夫君纳妾,兴许偌大的振威将军府便不至于就这么绝了后。 因这愧疚,楼氏这些年每每都坚持千里跋涉回祖籍祭拜亡夫和儿子,任谁劝说都是无用。 而将军府的另一位主子小孙小姐却并非盛家的子嗣,不过是王氏娘家的小姐因容貌肖似先前去了的孙小姐,这才被养在了将军府中。太夫人虽然疼爱,可回乡祭祖时却也未曾带过她。 这也是为什么璎珞没在车队中看到其他主子的原因,璎珞听了妙哥的话不由有些唏嘘不已。一时间倒明白了太夫人瞧着严厉而不拘言笑的原因,家中无男丁,想必偌大的将军府这些年都是靠着太夫人支撑了下来,这一个府邸之中没些少年人,整日暮气沉沉,也难怪老人会偏清冷严肃一些。 想到这里,璎珞不由又想到了秦严,早便觉得他该是京城之人,而且身份定然不会低了,如今瞧来,能和一品将军府的太夫人搭上话,还能让太夫人给面子帮忙,想必她的猜测是没错了。只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那位太夫人瞧着并不好说话,也不知他承了太夫人的情是否允诺出去什么。 璎珞想着便瞧了眼一旁忙着将糕点收下去的妙哥,兴许她会知道那人的身份,一时想问,张了张口却又摇头一笑。 不管秦严是何身份,他那样的人原也不该和她扯上什么关系,原本她还想着相帮两次扯点关系,以后说不得能多个靠山,多点底牌,可如今人家也帮了她两次,而且还为她欠了振威将军府的人情,算起来还是自己欠了人家的,既是这般,以后还是不见了的好。 她只愿这次回京后别再碰到他,各自相安罢了。既是这样,又何必再费心打听。 有时候不知姓名便会当陌生人轻易随时间遗忘,知了姓名反倒更易在心中留下烙印,想再忘掉却是难了。那人太过危险,即便他的危险在她面前已相对收敛了极多,可璎珞还是莫名觉得危险。 苏府车队那边,璎珞的马车坠下山道,顿时便陷入了一片惊慌混乱,苏景华趴在山道边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苏定文阴沉着脸,将跟在马车旁的车夫和护院皆捆绑了起来,这才组织了一队护院小厮亲自带着人沿着河道往下游寻人。 而苏家的车队却不好继续留在狭窄的山道上等候,一来山道危险,谁也不敢说还会不会有落石滚下来,再出变故,再来,路那么窄,也不好一直占着山道,堵了后来人的路。 故此苏定文带着人一走,杨福才便也领着其他家眷往前,先到码头上船等候着。 苏景华却死活不愿跟着马车往码头等候消息,非要跟着苏定文一路寻找,苏定文眼见他哭的泪人一般,想到生死未卜的三女儿,到底因宋氏的种种对璎珞姐弟有了些怜惜,便点头同意了。 他们这一找便是三日,将沿河两岸都寻了遍,可一起掉下山崖的两个丫鬟霜雀和霜草都寻到了,偏就找不到璎珞。 这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苏定文等着回京述职,走动关系,自不方便在路上多做耽搁,料想璎珞多半凶多吉少,便留下了一队下人并老仆朱管事继续在山中寻找,自己带着两个长随准备先行到码头于宋氏等家眷汇合后好先回京城。 苏景华见此,哭闹着要留下,苏定文自然不允,强行将他带了回去。苏府一行从码头行船离开时,其实璎珞已经行到了他们前头去,正悠闲的窝在振威将军府的大船上趴在柔软的锦被间百无聊赖地翻着本佛经。 外头响起脚步声,璎珞放下手中的佛经望过去,就见妙哥端着托盘,上头放着个莲花纹青瓷小碗,盛着红豆小米粥走了进来,见璎珞眼巴巴瞧过来,便笑着将粥放在了桌子上,道:“姑娘若是实在无聊就再做会儿针线活,等再两三日便船行流江码头了,到时候奴婢下船去给姑娘多挑选几本得心意的书。姑娘也能打发些时间。” 璎珞这两日要说还是过的极为舒服的,除了本主这具身体竟然会晕船。三日前她刚上船还准备兴致勃勃地好好看看这古代的运河两岸风光,谁知道船刚开,还没能驶出码头,璎珞便只觉天旋地转,哇哇吐了起来。 这一吐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一天都在不停的折腾,只要稍稍吃些东西就得全部给吐出来才算完事。虽然船上也备了晕船的汤药,可汤药喝下去便被吐出来,根本就起不了作用,还是妙哥不停给璎珞按摩穴道,这才算好了一些。 第二日虽情况有些好转,可却还是吐了五六次,直到今日璎珞才好了些,可也下不了床。前两日她实在难受,便叫妙哥给她寻两本书来打发些时间,转移注意力,谁知道翻遍了整个船,竟是除了太夫人那里有两本佛经,就没了旁的书。 璎珞日日躺在床上,只觉浑身都快闷出毛来了,此刻听闻妙哥的话她眼睛一亮,撑起了身子,道:“船到流江码头会停吗?前天路过白壶口码头可就没停靠啊。” 妙哥神情却微微一黯,叹道:“姑娘放心,到了流江码头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停靠的。” 见她神情不大对,璎珞放下了手中的经书,微微凝眸,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妙哥这才道:“姑娘不知道,我们太夫人一向便有嗽喘的毛病,平日伺候的姐姐们可注意天冷天暖的变化了,稍微有些尘土烟雾什么的东西都不准近太夫人的身,那些花儿粉儿的更是不往太夫人的房中送,丫鬟们也都不准涂脂抹粉的。太医说太夫人这个病其标在肺,基要在肾。” 妙哥说着在璎珞身后塞了个软垫令她在床上靠的舒服,又将青莲碗端给璎珞接过,才接着道:“平日里我们太夫人都在用补肾纳气养气的方子,每次出京也是随行带着大夫的,偏巧前两日在鹤州府时那位老大夫起夜时得了风寒,竟是病倒了。太夫人想着再两日便要改水路,一路平稳很快便能到京城,这便将老大夫留在了鹤州府慢慢养病。谁知道昨夜太夫人这咳喘的毛病竟就犯了,直折腾了大半夜,今儿眼见又重了些,等到了流江码头就得赶着去请大夫,哪里会不停靠的。等船停了,奴婢禀了大管家,也随着下岸给姑娘买些书来想必大管家会同意的。” 璎珞闻言哪里还会想着买书的事儿,忙道:“太夫人生了病,自然以太夫人的身子为要,我帮不上忙,又怎么能还赶着给主人添乱呢。我说感觉这船行的比昨日快了些呢,原是如此。太夫人这既是老毛病了,船上难道就没有备常用药吗?” 妙哥却道:“自然是有的,可太夫人这咳的气势汹汹,带着的都是些温补的药,寻常太夫人突然犯病时,多是大夫给扎针再辅助汤药,偏如今大夫又不在船上,汤药用下去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璎珞闻言蹙着眉头想了想,道:“如此我倒也听说过这嗽喘之症,病情急骤时,当以宣肺清热c平喘c豁痰为治。也听说过两个民间偏方,太夫人若有痰咳,倒可用白萝卜二两,鸭梨二两,一起切碎了加水一碗煮熟再加适量冰糖给太夫人食用,可以用来清热化痰。再就是明矾一两,研成粉用醋调成糊状,睡前取黄豆那么大的一团敷在太夫人的足心涌泉穴上,用布包好了,次日清晨再揭去。能不能行我也不知道,但这些都是吃食,外敷之用,即便不管用,试试倒也无碍身体。” 妙哥听璎珞说的头头是道,并非信口开河,眼睛一亮,忙道:“姑娘说的是,奴婢这便去告诉金嬷嬷。” 璎珞笑着点头,妙哥便急匆匆地奔了出去。片刻后她脚步轻快地回来,面上却带着笑容,冲璎珞福了福身,道:“奴婢将姑娘的话告诉了金嬷嬷,金嬷嬷说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偏方。不过民间土方子不少都是有奇效的,金嬷嬷已经吩咐苏木姐姐按姑娘的说法去给太夫人熬汤水了。金嬷嬷这会子走不开,让奴婢代为感谢姑娘,等太夫人那边安稳些了,金嬷嬷还要亲自过来谢过姑娘呢。” 璎珞半点医术都不会,不过是以前苏家的集团旗下有养生馆和药膳馆,多少便知道一些保养偏方,药膳方子罢了。 听了妙哥的话,她哪里敢居功,忙摆手道:“行不行还不知道呢,哪里敢当金嬷嬷如此谢,再说了,太夫人对我有大恩,若非太夫人肯帮忙,我这闺誉可就不保了,如今不过动了动嘴皮子,府上便如此客气,这不是臊我的脸嘛。” 妙哥便笑了起身,其后伺候起璎珞来却是更加细心周到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璎珞的偏方真起了奇效,到了翌日,太夫人楼氏的咳喘竟真好了一些,虽依然咳嗽不断,但却不像先前那般撕心裂肺的。 金嬷嬷是伺候太夫人的老人,原本为太夫人的病急的头发都白了不少,见太夫人的病情竟神奇地控制住了,对璎珞便满心的感激,当真亲自过来道了谢。 璎珞本也不是大夫,原想着太夫人的病平日还有太医忙前忙后的调理,振威将军府上请的客卿大夫多半也是医术了得。她那偏方简单的很,不过是说出来尽个心意,多半没什么用处,没想到竟是真起了些效果,一时也高兴的很。 经过这几日船上的颠簸,璎珞已渐渐适应,今日终于下了床,不再船一晃便头晕呕吐,她亲自将金嬷嬷送了出去,笑着道:“我还知道一些药膳方子,都是对常年咳喘症有益处的。只这咳喘似也分了气喘c实喘c虚喘c肾寒气喘c肾火扶肝上冲而喘等症。我也不知太夫人是个什么症状,也不敢贸然写了那药膳方子,恐再不对症状,加重了太夫人的病情。” 金嬷嬷却是眼前一亮,拉住了璎珞的手,道:“药膳?可是一些食疗的方子?早便听说食物加了药材常年食用也是能够起到治病疗效的,只是这食疗的方子一向难得,只听说宫中收录了两三本说这药食之事的医书。平日里各府中所得的食疗方子也都是从宫中流出来的。太医也给我们太夫人留了两份食疗方剂,倒真有些奇效,自打太夫人食用后已不大爱发作了,只是吃来吃去总那么两样,早已经腻味了。苏姑娘怎么会有治这咳喘的食疗方剂?难道苏姑娘也懂药理吗?” 璎珞闻言却是一楞,她知道药膳中国古代可一直都是有的,而且就是和中医相辅相成产生的,怎么到了金嬷嬷口中,好似这药膳倒成了极为稀奇新颖的事情了呢。 来不及细想,璎珞忙摆手道:“我哪里就懂什么药理了?不过是以前偶然间得过本医药孤本,上头讲的就是这食疗之事,因好奇便多看了些,记住了罢了。” 金嬷嬷却紧张地拉了璎珞的手道:“如此,不知那本书如今何在?可否借老奴将那治咳喘的方子抄录下来?” 璎珞本就是胡诌,哪里有什么孤本,见金嬷嬷眼中满是热切便为难着道:“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偶得那本书因年纪小,也不知珍贵之处,好奇之心翻看后便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金嬷嬷不由面露遗憾,却听璎珞又道:“不过那时候正是记性好的年岁,看过后倒记住了不少,回头我将治咳喘的方子都细细想想,记下来给嬷嬷送去。只方子多还记得,可这方子都适合治哪种症候的咳喘我却早不记得了。” 金嬷嬷这下又笑了起来,道:“这个没什么要紧,姑娘的方子老奴会先拿给太医斟酌一二,选了适合太夫人的便是。” 璎珞便也笑着点了头,待金嬷嬷走后,她便令妙哥准备了笔墨纸砚,自己静心坐在了桌案后。要说这食疗的方子,璎珞还真记得不少,一来是苏氏集团名下养生馆和药膳馆都是璎珞亲自在管理,这些东西便不得不多了解。再来,璎珞自己便是擅厨的,又有年幼的弟弟,那时候她时常会亲自下厨给苏阳做药膳。 她将本主的记忆扒拉了一遍,目光不由越来越亮起来。只因本主的记忆中虽也知食疗一说,可这大丰朝,食疗确实尚未发展起来,寻常人家所谓的食疗不过是在食物中多加了一些对症的食材罢了,并没有完善系统的药膳方子和烹调手法。 而且多半食物兑了药材做出来的食物并不好吃,更莫说是美味了。也就宫中间或能流出一两张的食疗方子,可也多极简单,谈不上多高超。 这种现状令璎珞奇怪又兴奋起来,她细细想了想,前世时药膳好似也是在宋元时期才到了全面发展的时期。官方修订专著,记载药膳方剂一百多篇,治疗二十多种病症。而到了明清时中医食疗药膳学才进入了完善的阶段,药膳的烹调和制作也才达到了极高的水平。 如今这大丰瞧着发展水平可不就和唐宋时差不多,药膳一道尚未完善发展其实也在常理之中,并不算多奇怪的事情。 这令璎珞像突然发掘了一座宝山,瞬间便扑捉到了商机,眸光晶亮起来。而且这次振威将军府太夫人的病对她来说更有可能成为一个契机,筹谋的好,说不得这便是她在古代挖到的第一桶金了。 嗯,如果不算从秦严那里挟恩索要的那些银票的话。 璎珞想着便不再犹豫,提笔细细回想着脑中那些有益咳喘的药膳方子写了起来。 因打定了主意要做这一行的生意,故此璎珞也未多写,只挑了效果好点,这个时节能寻到的食材,写了三种粥食药膳。待她终于写好放下笔,吹着墨迹,这才发现船不知何时竟停了下来。 璎珞不由一诧,唤了一声,“妙哥?” 璎珞写方剂时,妙哥怕打扰了她,一直静静守在门外,听到动静忙推门而入。璎珞便瞧着外头站起身来,一面将那三张方剂收进袖囊,道:“外头怎么了?船怎停了?” 妙哥却笑着道:“外头咱们的船碰上了云生堂迟家的货船,迟家的太夫人是我们太夫人的嫡亲幺妹。巧的是,迟家大少爷刚好在货船上,竟是亲自送货上京的。迟家大少爷唤太夫人姨祖母的,这不万管家让船过去,请了迟大少爷过来给太夫人请安呢。” 妙哥的话令璎珞心下微动,面露疑惑,倒是不急着出去了,在八仙桌旁坐下,挑眉道:“这云生堂不是药铺子吗?迟家是商家?我记得那日妙哥姐姐说太夫人出身镇北侯府,既是太夫人的嫡亲幺妹,怎么会” 璎珞的话未曾说完,可妙哥却明白了璎珞的意思。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所谓四民,官户人家一般都是不会和最末等的商人之流结亲的,即便有贪图商家金银将女儿下嫁的,一般也只会舍了庶女。像镇北侯府这样的功勋权贵之家又怎么会将嫡女下嫁呢。 璎珞之所以奇怪,也是妙哥对迟家太夫人的称呼,大丰一般人家的老妇人没有封诰,便只能称作是老太太。有了诰封的,四品官之妻称郡君,五品为县君,其母方可称太君,而身上有三品诰命以上的方才能被称作是太夫人。 迟家的这位老妇人,既被称为迟太夫人,要么是其夫君乃三品以上官员,要么便是其儿子乃朝中大员,可迟家却是商户。 一般商户人家有做官的已是了不得了,想做到三品以上却是难上加难。 妙哥却一笑,道:“无怪姑娘不解,实在是这迟家有些特殊。迟家如今的家主迟老太爷原是先帝二十三年的状元,虽是贫寒出身,可却风度卓然,一表人才。且他因家贫一心读书,到二十六方才中得状元,却耽误了娶亲。当时镇北侯惜才,榜下捉婿,便将最小的嫡女嫁给了迟家老太爷。老太爷却也争气,为官方正清廉,很得先帝的圣心,步步高升,最高累至正二品天官。偏老太爷春风得意时,遭奸佞陷害,入狱候审,后来虽则先帝英明,还了迟老太爷清白,可到底使迟老太爷心有余悸,没两年今上登基后,迟老太爷便上书乞骸骨,激流勇退回乡了。” 妙哥见璎珞点头恍悟才又缓缓一笑,道:“就是姑娘想的那般,老太爷是个闲不住的,加上回乡时也不过壮年,老太爷又素来是个不拘一格的,索性便从了商,谁知竟是天纵奇才,迟家的生意越做越好,这不过才二三十年,迟家商铺便开遍了大江南北,且靠着老太爷的关系还当上了皇商。老太爷也是奇怪,自从了商便给孙辈定下了一条规矩,迟家三代皆不可涉足官场,可惜了迟家大少爷,早慧聪颖,三岁能文,四岁成诗,人人都称其是个比祖父更灵透的,却因了这条规矩只能从了贱业。不过迟家挂着个皇商之名,又有老太爷在,地位还是比一般商户人家高的多的。不过,我们太夫人却时常为迟大少爷惋惜,我们太夫人说,若是迟大少爷能科举出仕,定然比迟老太爷成就还高呢。奴婢看那迟老太爷八成是被金银糊了眼,三代不为官,这不是耽误子嗣前程嘛。” 妙哥的话璎珞却并不认同,她反而觉得这位迟老太爷当真是一位智者。 迟老太爷出身寒门,却能官拜天官,这是他的厉害之处,可都做到天官了还能被人陷害入狱,这便说明,迟老太爷在朝廷的根基还是不稳,虽则娶了镇北侯府的嫡女,可到底比不得人家官宦簪缨之家积累之盛。 根基浅,又位高,是极容易成为众矢之的的,他能靠帝王的宠信,洗脱罪名出狱,还能官复原职已是侥幸,可若继续为官,不定便会再受诬陷,下一次大概便没这么好的运道了。 尤其是宠信他的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正是朝廷洗牌动荡之时,能激流勇退才是明智之举。想来连皇帝也得承迟家老太爷这一份情,毕竟人家很识时务,及时地给皇帝的心腹腾出了位置。 迟家老太爷做皇商这是为家族打基础呢,皇商也算踏足官场了,有这层关系,再加上老太爷先帝天官的身份,迟家就不算淡出了官宦圈子,手中又有了银钱,三代经营,等三代之后再有子孙出仕,那可就彻底不一样了。 而且老太爷不让子孙出仕想必和大丰如今的朝堂局势也有什么关系吧。 想到这里,璎珞莫名又想起了秦严和那个襁褓中的孩子,还有头一次见那孩子时,婴孩身上穿着的内造的衣物。 “姑娘?苏姑娘?” 璎珞想的出神,妙哥的唤声却惊醒了她,回过神来就见妙哥正一脸担忧地瞧过来,璎珞忙自一笑,道:“我没什么。” 妙哥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奴婢还以为姑娘又晕船了呢,不过也不怕了,姑娘不知道,迟家大少爷虽聪颖却自幼身子不好,身边必定是带着大夫的,这会子万管家八成已将大夫请过来了,等会儿大夫给太夫人诊过脉了,也给姑娘看看。” 璎珞闻言心下又是一动,她没有忘记,那次夜半从官道上赶往田庄时乘的那一段顺风车,当时她给那马车中的公子当了回临时账房先生,那账本里头便有药材铺子的账目,而那药材铺子便是这云生堂。 那位马车中的公子时而低咳两声,脸色也带着积年的苍白,可不就像是常年有病的嘛,若她猜想的没错,那位当就是迟家的公子,妙哥口中的迟家大少爷了。 她方才刚刚想到了生意门道,正跃跃欲试,这边迟大公子便送上了门来,这可不正是想瞌睡,老天就空投了枕头下来嘛。 璎珞想着眯起眼睛,愉悦的笑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8 戏弄和反戏弄 “我给太夫人的药膳方子已经写好了,刚好拿过去给大夫看看,妙哥,拿我的帷帽过来,我亲自将方子送过去。” 璎珞想着便站起身来,吩咐妙哥道。 妙哥却是一怔,道:“姑娘将方子交给奴婢,奴婢替姑娘送过去便好,姑娘这两日吐的面色都苍白了,亲自去送方子,金嬷嬷该怪奴婢们不会伺候了。太夫人说不得也要自责呢。” 璎珞自然知道妙哥是不想自己过去碰到了迟家公子,坏了规矩,可她就打的是这个主意,哪里能退缩。 当下璎珞便只做不知,道:“还是我亲自过去吧,若有哪里写的不清楚也好当面和大夫说。” 她说着便往外走去,妙哥见阻拦不住,跺了跺脚忙抓了璎珞的帷帽追了上去。心中一时狐疑不定,难道这位苏姑娘当真是个轻狂的,听了迟大少爷上船便要跑去偶遇不成? 若真是这般,那可当真是她的过错了,真不该多这么几句嘴,也不知道回头金嬷嬷会不会责罚自己。 妙哥匆匆追着璎珞出了房,却见璎珞已往太夫人所住的上房跑了过去,她忙跟上将帷帽给璎珞戴在了头上。 两人到太夫人门外时果便见门口站着两个面生的丫鬟,想来是迟家的丫鬟。妙哥匆忙进去禀了一声,金嬷嬷便迎了出来,听闻璎珞的来意后却也没有多想,只吩咐丫鬟搬了个屏风进去。 璎珞这才随着金嬷嬷进了房,她微微抬眸扫了眼房中,果便见太夫人躺在紫檀木雕刻虫鸟花卉的罗汉床上,身上盖着弹墨织锦缎面的棉被正被苏木扶着坐起身来,间或发出一两声短促而压抑的咳声。 而旁边的条案旁,一个穿着藏青色直缀的中年男人正提笔写着什么,想必便是大夫了。 而床榻边儿还站着个清俊挺拔的男子,他穿着件石青色的圆领长袍,腰扎着月牙白的腰带,缀着玉佩c荷包等物,束了发,简单地插了个白玉簪。即便在室内,肩上也搭着件银白织锦素面斗篷。 长身玉立,气质温和,听到这边动静,他微微侧了下身子,算是避了开来。 璎珞见那身子侧脸清隽正是先前路遇的那公子,顿时眸光一闪,没再多看,避进了架起的屏风后,将写好的三张药膳方子拿给了金嬷嬷。 金嬷嬷满脸笑意的接过,快步到了太夫人的身边道:“太夫人,这是苏姑娘给太夫人新写的药膳方子。” 楼氏闻言接了过来,展开那纸张瞧去,却见上头是工工整整的一笔簪花小楷,字迹古朴肃穆,体态自然,竟是极好的字。在同龄人中着实少见,都说由字及人,那日璎珞拜见时,楼氏一双锐利的眼眸下落落大方,进退有度,客气恭敬但绝不谄媚胆怯,虽是容貌太过艳丽了些,叫老人瞧了觉得有失尖锐,可少女的气质却沉静恬淡,多少柔和了那过盛的容貌,并不叫人讨厌。 这几日璎珞一直安安静静的听从主人安排,昨日又送了偏方过来,令太夫人的咳喘减轻了不少,故此楼氏对璎珞还是有些好感的,此刻她拿着那药膳方子眸中闪过赞许,点头道:“苏家丫头为老婆子费心了。” 璎珞在屏风后福了福身,道:“太夫人哪里的话,承蒙太夫人相救。如今太夫人病倒,小女不过动动笔杆子,别的什么忙也帮不上,实在羞愧。” 她刚一开口,站在罗汉床前的迟璟奕便认出了那一管软糯清甜的声音来,诧异地略扬了下眉这才强忍住了回头的冲动。 心里却是疑惑不已,方才丫鬟进来报说是苏姑娘要来探望太夫人,他还纳闷姨祖母素来性子清冷,又不爱于各府走动,身边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一个苏姑娘,却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她。 她谢姨祖母的相救之恩,想必又出了什么事,眼前闪过几次见到璎珞的情景,迟璟奕不免眸中闪动寒意。 太夫人楼氏听了璎珞的自谦之语点了点头,也未再多言,将方子又递给了金嬷嬷,恰那边大夫也开好了方子交给丫鬟,令速速去熬药,上前作揖道:“待汤药服下,再容不才为太夫人施针,应该能缓解太夫人的咳嗽,只太夫人这病是积年的症候了,要想治愈却是难,还得靠平日的温补调养。吃穿作息皆要多加注意,别无它法。” 大夫说的太医都不知说过多少遍了,楼氏只点了点头,金嬷嬷便忙将手中的三张药膳方子递给了大夫,道:“马大夫且看看这三张食疗方子可对我们老太君这症候?” 那马大夫接过方子抚着下巴一缕短须,斟酌片刻眼前微亮,笑着道:“这头一张柑贝草茶,着实是妙。用材菊花乃宣肺止咳,利咽疏肝之物。薄荷性凉,清上化痰。而桔梗有宣肺c祛痰c利咽c利五脏的药用,这甘草祛痰止咳,倒是能调和诸药。至于这胖大海,鱼腥草也都是润肺止咳,清热解毒的良药。倘使真能按照这上头所写法子制成汤剂冲做茶汤日常服用,倒是可补中气,清肺热的功效,对太夫人这种咳痰,伴喘息的症候该有大利。” 金嬷嬷闻言大喜,忙自问道:“是药三分毒,这茶常年服用无碍太夫人的身体吧?” 马大夫却摇头一笑,道:“这方子斟酌的极好,药材皆是性温的,且用量也都不大,对太夫人无碍的,常年服用,定有益处。至于这下头的黄芪党参粥,所用黄芪c党参c山药c半夏也都有补益脾肺之功c太夫人肺脾气虚,服用也是好的。下头这张白萝卜生姜粳米粥,也可温肺化痰c润肺生津c当能解表止咳。三张方子都是极好的,只做出的茶和熬出的粥是否可口,若然入口不错倒是比日日用些温补调理的汤药要强的多。这汤药喝多了到底影响老人胃口,长期食之无味,对太夫人的身体和心情都不好。” 马大夫的话令金嬷嬷喜笑颜开,点头不断附和着,忙吩咐苏木道:“快,太夫人今日都还未曾好好用膳,先照着苏姑娘这张方子熬了粥来,太夫人服下了再用汤药。” 苏木应了声,却听屏风后璎珞笑着道:“小女和苏木姐姐一起去可好,小女承蒙太夫人恩情,亲自为太夫人熬上一碗粥也算是聊表心意了,还望太夫人能够允准。” 楼氏听璎珞口气情真意切,唇边儿便也略带了些笑意,道:“去吧,这几个大丫鬟的手艺老婆子也都吃腻了,今儿也让老婆子尝个新鲜。” 璎珞笑了起来,声音清甜的道:“能让太夫人尝这个鲜儿也是小女的福气。” 她言罢便转了身,那马大夫却突然开口道:“苏姑娘莫嫌在下唐突,可否告知这几张食疗方子是从何处得的?自然,若是不方便告知,姑娘便无需理会。” 璎珞顿住脚步,微微福了福身,道:“没什么可隐瞒的,不过是少时偶然间得到过一本讲食疗的医书孤本,因我自己个儿对烹饪有兴趣便记了不少,只如今那孤本却是不见了,好在还勉强记得几张方子。” 马大夫闻言摇头道可惜便不再多言,倒是迟璟奕低垂的目光闪动了几下,总觉着那屏风后的身影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瞧了自己好几眼,是他的错觉,还是她果真望了自己 璎珞随着苏木出了舱房便直往船上的小厨房去,做药膳其实也是一门学问,如何掌握火候,如何选取药材和食材,分量如何,先后放入食材和药材的顺序如何,熬多长时间,何时需用旺火何时又改文火这些都会影响到药膳的口味和疗效。 璎珞平日并非爱表现的,相反她觉着如今这么一副模样,还是低调的好。可今日这一盅药膳粥对璎珞意义重大,她却顾不得藏拙了,定是要好生表现一番的。 璎珞亲手熬好了粥,便洗了手自回了自己的房中。 苏木端着青瓷素荷圆肚敞口带盖的双层汤碗进屋时楼氏正半躺着和坐在床前圈椅上的迟璟奕说着话,似说到高兴处,眉宇间的深深皱痕似也舒展了不少,眼眸湛湛有神。瞧着精神已然比昨日好了很多。 听到脚步声,太夫人便将目光投射了过来,显然正等着这碗药膳粥。 苏木加快了脚步,待走到罗汉床前时,苏青已搬了个红木八角雕牡丹浮纹的炕桌支在了罗汉床上。金嬷嬷扶着楼氏坐起身来,在她背后垫了个吉祥如意双花团迎枕。 楼氏靠舒服了,便瞧着苏木将盖子揭开,露出里头盛着的黄芪党参粥来。 粳米熬的极浓,瞧着便糜烂软糯,颜色微黄,映着青瓷素荷碗,显得汤色浓郁亮泽,随着热气腾起一股清甜香味弥散在空气中,令人食指大动。 见太夫人目光微亮,金嬷嬷忙亲自用汤匙给楼氏往同套的素荷青瓷白底碗中盛了一碗粥,搅的温热,捧给了太夫人。 太夫人用白瓷汤匙搅动了下,送了一勺到唇边,先闻了闻味道,竟真只有香甜味,丝毫不闻药味。她诧异的抿了一口,味道香浓可口,软糯清甜,后味虽略带些淡淡的药味,可却并不令人厌恶,反而和米粥的清香相辅相成,余味无穷。 太夫人眼睛一亮,又送了一大口,眼睛微眯了起来。金嬷嬷见此,长长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坐在圈椅上的迟璟奕突然侧身以虚拳掩口轻声咳了两下。 太夫人便停了勺,瞧向迟璟奕道:“奕哥儿怎也咳了起来,可是这些天在外奔波又犯了症候?” 迟璟奕却是一笑,道:“前几日气候变化,侄孙到底体弱便染了伤寒,有些个外感咳嗽,吃了几日药,这两日已好了极多,许是方才吃了些江风竟是又咳了起来,倒也无碍。姨祖母无需担忧。” 太夫人便道:“你一向身子弱,如今天一日日凉,有些生意能分派下去的便交给底下人,莫再成年累月的在外头奔波。你这咳嗽,乃是风寒侵袭肌表,肺气失于宣降,这粥倒也对症,给奕哥儿也盛一碗这粥。” 迟璟奕忙笑着摆手道:“姨祖母,我真的没事儿。”说着,却又眉头一蹙低咳了一声。 按说粥是璎珞做的,一个闺阁女子,做给太夫人用那是还人情,表心意了,迟璟奕一个非亲非故的外男,吃人家闺阁女子做的东西确实不大合适。 可太夫人瞧着迟璟奕因咳嗽而微红的面容,还是道:“既是做给老婆子的吃食,那便是老婆子的了,分给孙辈一些又有何不妥?” 迟璟奕这才不再多言,而璎珞表现的结果便是一锅子的粥被太夫人和迟璟奕用了个精光。 迟璟奕意犹未尽的将手中瓷碗递给苏木,用帕子拭了拭唇角,这才道:“想不到这粥中添加了药材竟能熬出别样的香软甜糯来。” 金嬷嬷便笑着道:“大少爷喜欢便抄了方子回去,想吃的时候也好叫下头人做了。且不说这粥有药用之效,便是平日多食粥也能养人的。” 迟璟奕点头,却是瞧向了苏木,道:“如此也好,苏木姑娘可否借这方子一用?” 金嬷嬷方才已将方子拿给苏木收着,苏木闻言忙又自红木盒子中取了那张药膳方子来,却听太夫人道:“将那两张方子也给他抄了,我记得你祖母也有冬日宿咳的毛病,抄了方子也好回去问问大夫用不用得。” 迟璟奕应了,接过那方子却是直直走到了方才大夫写药方的条案后,自行磨了墨,展开方子,见那上头一笔工整漂亮的簪花小楷,和那日璎珞留在车中歪七扭八的字迹全然不同,不由眸中闪过笑意。 迅速落笔将三张方子都抄写了一遍,他却顺手便将璎珞的那三张方子折了下收进了袖中。苏木瞧了不觉一愣,见桌上摊着的三张方子墨迹点点,还未干透,只以为迟璟奕是等不得墨干,加之太夫人一直很厚待这位少爷,苏木便也未多言什么。 太夫人用了粥,喝了汤药,又请马大夫扎针后便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迟璟奕却以侍疾为由留在了振威将军府的大船上,太夫人没有孙辈,对妹妹的孙子一向慈善,迟璟奕留下来伺疾却也是理所应当。 而璎珞回到房中后却也没有闲着,她打发了妙哥出去玩便自研磨,坐在条案后细细想着脑海中那些药膳方子。 既然知道这些东西有用,她想趁着如今记忆还清晰的时候将方子都再整理再记忆一遍,免得时日长了只怕要忘记。 她写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料想到了午膳时间,这才将写的方子都卷了卷塞在了袖囊中,推开门唤妙哥摆饭。 午膳并不是很丰盛,可却极为精细,还有从河里打上来的极新鲜的鱼熬成的奶白色鱼汤。璎珞心情好,用的也多,待膳食撤下去便扶着妙哥的手到夹板上去看风景。 从鹤州和大丰京都洛城间运河一路畅通,乃是前朝国力最强盛时动用二十余万壮力修成,到了大丰朝也两次大规模疏通。如今两岸风光秀美,河面上不时便能遇到南来北往的客船,货船。 湛湛河水映着两岸青山,高天云白,如诗如画。放眼望去,水天一色,烟波浩瀚。 璎珞深深吸了一口气,抱了下双肩,回头冲妙哥道:“这江风还真有些冷呢,劳烦妙哥姐姐回去给我取一件斗篷可好?” 妙哥四下瞧了眼,见船行平稳,这会子都是下人们用膳的时候,外头并没有什么人,加之船是将军府的,船上也没外人,不会有什么危险,便福了福身,道:“姑娘可莫靠水边太近了,奴婢去去就来。” 璎珞笑着点头,见妙哥快步去了便往船边儿又走了两步,静候着。果然,没片刻就听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接着是一个清润悦耳的声音道:“今日用了苏姑娘的粥,还有抄的方子也有未明之处,我过去亲自道声谢,顺道问问方子的事情,你不必跟过去了。” 丫鬟的低声应着,接着脚步声便走了过来,璎珞唇角挑起笑来,心道自己方才从房中离开时特意瞧了这位迟大少爷两眼,他果然是感觉到了。 她转过身来,就见迟璟奕迈步走近,男子身上的银白披风随着江风微微卷荡于身后,步履间腰际玉佩荷包随着袍角微荡,翩翩公子,风雅卓然。 璎珞率先福了福身,道:“原以为萍水相逢,再不会见,倒不想没多久便于公子于此再会,倒叫人不得不感叹世事之奇妙。小女穗州知府苏定文庶出三女见过迟公子,上次多劳公子仗义相助,后又秉持君子之道未将小女之事透露出去,今日再次谢过。” 上次璎珞半夜出现在官道上,自是不欲迟璟奕得知自己的身份,今次既然再度遇到,她又想将主意打到迟家的身上,璎珞索性大大方方表明身份,也算认识一下,方便以后合作。 迟璟奕听她说什么君子之道又怎么会不清楚,她这是要自己为她保守秘密,见璎珞头上带着轻纱帷帽,柔纱垂下直缀到腰际,江风吹拂着轻纱抚在她面上,微微贴在唇上,勾勒出一点轻粉之色,他目光微凝了下,忙又移了开来,道:“迟家,迟璟奕。” 他言罢,这才又瞧向璎珞,笑着道:“其实那日并非在下头一次见到苏姑娘,当日知府夫人寿宴,在下恰在穗州,曾到苏府为苏夫人拜寿。” 璎珞闻言一诧,愣了下才明白过来,他是说在苏府宋氏寿宴上便见过自己。眨了眨眼,璎珞不觉有些气堵起来,想到那日刘望山说什么赶着回乡见祖母最后一面的话,只觉头皮发麻。 要知道这具身体的祖母可还好好的活在京城侯府中呢,这般编排祖母,叫别人知道了,那可是大不孝,璎珞不由讪讪一笑,索性挑明了说道:“那日事情紧迫,下人也有些胡说八道,那天的事情迟公子该不会告诉别人吧?” 迟璟奕瞧着略有些懊恼,声音一下子娇软了不少的璎珞,心下好笑,到底道:“苏姑娘眼中迟某乃多舌之人?” 璎珞闻言舒了一口气,忙笑着道:“怎么会呢,上次我便说了您是谦谦如玉佳公子,再说了,公子也说您是商人,商人重利,小女和公子毫不相干,公子将小女之事说出又没什么利可得,还平白得被人非议,公子怎么可能多言呢,是小女太过多虑了。” 见璎珞逢迎间还不忘敲打自己一番,迟璟奕暗自好笑,沉吟道:“倒也不是全然无利,迟某终究是一介贱商,又正是娶妻之龄,祖父一直想为迟某聘个官家小姐,可迟某这个身份,若想聘个侯门权贵家的女儿却也并不容易。苏大人前途无量,苏姑娘虽是庶出,却精通算术,堪于迟某良配” 迟璟奕的神情太过认真,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璎珞顿时就呆住了。 他这意思难道是要将那夜的事情说出,好叫自己不得不嫁给他吗?难道自己看走了眼,眼前这不是一只小白兔,而是一只黑心黑肺的毒蛇? 璎珞瞪着眼,迟璟奕却未住口,又道:“迟某身体不好,苏姑娘又会药膳,当真是天作之合。想必苏姑娘也是如此想的吧,不然方才也不会对迟某使眼色,邀迟某在此相会了。苏姑娘对迟某的一番心意,迟某当真是感佩于心。” 这是要娶她回去联姻后,还免费做账房先生更要兼职厨娘的节奏吗? 璎珞简直要风中凌乱了,死死盯着迟璟奕,怒道:“谁邀你在此相会了?不对,我是冲你使眼色了,可我那不是看上你了,我是有事找你相谈,你怎么能这么曲解我的意思” 迟璟奕却长叹了一声,打断璎珞的话,满身寥落地道:“原来苏姑娘瞧不上迟某啊” 面前男子本就生的清润俊美,忧郁的模样更是叫人心生愧疚,他那样子倒好似受了她的欺负一般,璎珞有些无语,瞪着迟璟奕,终于从他轻颤的浓密睫毛下瞧见了笑意波荡的促狭来。 璎珞简直要吐血了,是谁说的古代人都矜持守礼的,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婚姻大事绝不儿戏的?这丫分明是在逗她玩呢!若非觉得古人万不会儿戏婚姻,她又怎么可能真被骗到,差点没急出一身的汗来! 璎珞心中郁结,面上却不动声色,急声道:“嗳,你别这样啊,瞧你这么伤心我也不好再瞒着你其实并非我瞧不上你,你很好的,只是只是我,算了,我就告诉你吧,其实我不喜欢男子,喜欢的是女子啦!” 璎珞的话落入耳中,迟璟奕愣了下,接着如遭雷击,怔怔在场,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一般,瞳孔也明显收缩,微张着嘴见鬼一般盯着璎珞,那模样,什么翩翩浊世佳公子的风采全部都没有了,怎么看怎么傻楞。 他这样的人,露出这般表情实在太有喜感了,璎珞憋不住,往后倒了两步,扶着栏杆笑的直不起腰来。 她都这般了,迟璟奕自然明白自己方才被戏弄了,他哭笑不得地抬手抚了抚胳膊,企图将方才被惊吓出的一身冷汗揉回去。 他常年经商,自然少不了来往蛮夷之地,边疆蛮夷处规矩并不森严,女儿多爽朗。潜移默化,他倒比寻常男子要随意一些,而上次马车上璎珞能睡过去,他便察觉到眼前女子并非拘泥刻板之人。 不知为何,方才见她再三拜托不信自己的模样,他便想逗上她一逗,让她着急一二,倒不想最后被吓着的竟然会是自己。 璎珞笑了半天这才抚了抚眼睛,回身冲迟璟奕道:“迟公子不介意给我点时间让我平复一下情绪吧?” 说完,璎珞便甩着指尖沾染的眼泪又笑了起来,迟璟奕笑着摇头,苦声道:“苏姑娘可真是姑娘的婢女想必快该来了,再不说正事,只怕一会来不及了。” 璎珞这才缓缓收了笑,正色道:“叫迟公子来是有一事相问,我听闻迟家的酒楼生意是极好的,不知道迟家对开专门的药膳酒楼可有兴趣?” 迟璟奕倒未想到璎珞给他使眼色竟是要问这个,他怔了下,道:“苏姑娘手中有很多药膳方子吗?” 璎珞只觉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点头道:“今日这样的药膳方子,要多少我就有多少,不仅有粥的,还是菜品,糕点,汤品等,荤的素的,凉菜热菜,蒸c煮c煎c炒,治各种病的,而且味道绝对不会比今日这道黄芪粥差。不知这话迟公子可满意?” 迟璟奕虽瞧不见璎珞的面容,可从她的语气中已经感受到了少女的自信和从容,他不由为之一惊,全然没有想到这种千金难求的药膳方子她竟然会有那么多。 手中有这样的方子,又何愁这药膳楼的生意不日进斗金?他之前微微犹豫,不过是怕开了专门的药膳楼,方剂若只有那么十来张,难以维持,如今双眸盛亮,不由正色道:“苏姑娘手中握着这样的金方妙宝,便是一份稳赚不赔的生意,又何必寻上我迟家?” 璎珞失笑,扬眉道:“迟公子何必明白人说糊涂话,我也不怕和你明言,想来迟公子也知道我在家中的处境不大好。庶女不说,上头还没有生母庇护,下头还有年幼的弟弟要照看,我手中没有那么多信任的人可用,又拘于内宅,弟弟还无法独当一面,在外也无可依之势,故此只能寻求一个伙伴,一起发财。” 迟璟奕听了璎珞的话却又是哭笑不得,道:“苏姑娘将自己说的这般弱势,倒叫迟某不好讨价还价了,不然岂不是落个不怜香惜玉的罪名?苏姑娘说说想怎么和我迟家合伙吧。” 璎珞闻言双掌一击道:“爽快!我提供药膳方子,并且负责教厨子做出味道纯正鲜美的药膳,迟家需要时也可提供些经营建议,其它的由迟家负责,所得收益我要拿五成。” 璎珞说着伸出一只手来晃了晃,语气带着毫不退让的底气。 她这样子到像是个经验老道的商人,谈生意时绝不露怯。 迟璟奕笑了起来,扬眉道:“苏姑娘就动动笔杆子和嘴皮子,就要拿五成的收益,这比生意算的也太精明了,倒是叫我这素有奸猾之名的老商人甘拜下风了。” 听他自嘲奸猾,璎珞挑眉一笑,道:“迟公子自认奸猾,我可不认,我做生意,只拿自己该拿的。做生意都是有赔有赚的,可若是能做这一行一业的领头人,那这生意便是稳赚不赔的。这就叫行业空白,如今大丰,这药膳的生意可是从来没有。迟家只要踏足了,这领头人的名头可就打出去了,简直就是一本万利!既是稳赚的买卖,我为何不能坐地起价?要知道我这药膳方子可是关键所在。同意了我的提议,我们便能双赢,我得到银子,迟家得到一本万利的生意和名声,公子以为如何?” 璎珞的话说的认真而肯定,迟璟奕简直觉得自己不信她就是大错特错。祖父说商人就靠一张嘴,要让别人买你的东西,说出的话就得先骗得过自己,是不是说的就是苏家小姐这种状态。 他不由抬起手来状似沉思的抚了抚下巴,感受到少女从面纱下透过来的视线越来越灼热,这才放下手,呐呐地道:“苏姑娘说的都对,可是我思来想去,苏姑娘还是只动了动嘴皮子和笔杆子就生生分去了我迟家生意的五成利益啊。” 璎珞本已眼前一亮了,听了迟璟奕后头的话简直又上前抓着他摇上两下的冲动,感情她费了半天口舌都白说了。 还有,这药膳的生意明明是她提出的,也是先有了她的方子才有了这门生意,这还没如何呢,怎么这生意就成了迟家的了。此人果然奸猾,听了他的话她险些也觉得自己不该这样瓜分别人家的生意了。 璎珞哼了一声,道:“迟公子是做大生意的人,没必要于我这挣脂粉钱的闺阁姑娘斤斤计较吧?倒要折损了迟家的气派。” 迟璟奕却摇头,正色道:“非也,非也,大富商之所以为大富商就是因为斤斤计较,该争之利绝不让上半分。再说,这生意场上无男女,大家皆为利往,若是今日遇上熟人让上半分利,明日遇上老者又让上半分,生意也就无从做起了,苏姑娘说是不是?” 璎珞见迟璟奕不松口,瞧着竟是要狠狠于她争利的样子,说不定只愿意分给她一成利,或是更少,登时觉得喉咙都冒烟了。 她虽然说的极有底气,可实际上她心里虚的很,这药膳方子是很关键,可若没有迟家在前,她自己根本就不能将其变成银子,即便是勉强开了药膳楼,也会被人挤垮抢了生意去。 而她除了迟家,根本就没有更好的选择。她也不认识别的人了,起码迟家这个大少爷像个守信之人。也正因为心中发虚,她才会狮子大开口,留了给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可这个迟家大少爷也太难啃了吧,口气怎么半点不松呢。 璎珞正郁结,却闻迟璟奕道:“五成的利太多了,这样吧,这生意我们迟家和姑娘七三开,姑娘看如何?” 璎珞一听这话顿时便愣住了,她心中的预期不过二成罢了,正如迟璟奕说的,她只动动笔杆子,动动嘴皮子,哪里能分人家那么多的利润。二成已是极多了,方才听迟璟奕的口气璎珞二成利别想了,谁知道他竟张口就是三成。 瞧着迟璟奕含笑的目光,璎珞明白,她这分明是又被戏弄了,这人在报方才被她逗弄的仇,又故意急自己呢。 她恼怒地瞪着迟璟奕,嘴上却笑着道:“迟公子爽快!就这样,等进了京城,我会让小弟前往找寻迟公子立下文书。” 迟璟奕点头,他早便见伺候璎珞的那个丫鬟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等着了,两人已单独在甲板上呆了许久,此刻事情说完,虽相谈甚欢,可再呆下去怕影响璎珞的闺誉,便抬手冲璎珞拱了拱道:“如此,京城再会。” 璎珞便也抬手抱拳,颇为豪爽的拱了拱道:“京城再会。” 迟璟奕离开,妙哥才拿着斗篷快跑了过来,给璎珞披上咬唇问道:“姑娘和迟公子以前认识?” 璎珞自然明白妙哥在想什么,只一笑,便坦坦荡荡的道:“确实见过一回,迟公子是生意人,我和迟公子亦是谈生意事,不瞒妙哥姐姐,我手中还有些药膳方子,想将方子卖于迟公子换些傍身的银子。妙哥姐姐也知道,我还有个同胞弟弟,总是要为弟弟筹谋些的。” 妙哥不想璎珞竟对自己如此的信任,什么事情都告知自己,一时又愧疚起来,为自己一些猜测而羞惭不已。 半个时辰后,太夫人楼氏的船舱中,楼氏补眠醒来,正靠在罗汉床上由着苏木揉捏着有些僵硬的腿脚,旁边金嬷嬷伺候着茶水,道:“那日初见苏姑娘,她那相貌着实令老奴一惊。只觉便是轻浮妖娆的女子,加之又是靖王世子请托到太夫人面前的,这先入印象便又差了两分。却不想这些天观察,苏姑娘着实是个难得的,安静沉稳,举止有度,待人宽和,也不因容貌出色而自傲骄狂。这寻常样貌好的女子,多清高自傲,眼高手低,比比皆是,苏姑娘倒是个踏实自尊的。今儿寻上表少爷,那也是为了弟弟,想要将手中的药膳方子出售给迟家。” 楼氏闻言点头道:“难得你这老货对个丫头如此高看,想必这苏丫头确有过人之处,既是靖王世子请托到了我这里,也是我和她的缘法,以后多让这丫头来陪我老婆子说说话吧。” 金嬷嬷心知这是璎珞入了太夫人的眼了,便笑道:“这是苏家丫头的福分呢。” 谁不知道太夫人最是护短,这苏家丫头若是投了太夫人的眼缘,只有好处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丫鬟禀道迟璟奕来探望太夫人了,楼氏忙令苏木亲自将人迎了进来。 迟璟奕见过礼后坐下,简单寒暄了几句,楼氏却突然目光一锐,道:“听说正午时,你和苏家那庶女在甲板上说话了?” 见太夫人神情严厉,迟璟奕面色微变,忙道:“姨祖母莫要误会了苏姑娘,以前孙儿在穗州府时曾经到苏府去为苏姑娘的嫡母宋氏贺寿,也曾见过苏姑娘一面,正午时在甲板上碰到,是孙儿先过去想问下那几张药膳方子不清楚的地方” 太夫人见迟璟奕语速极快,像是生恐说不清楚,叫她误会了苏家丫头一般,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何况,这个侄孙瞒着她苏家姑娘卖药方的事情,怕也是恐自己将那丫头看成是钻进钱眼的贪财之人。 她瞧着迟璟奕的目光不由多了两分深意,道:“姨祖母这可还是头一遭见奕哥儿如此着急忙慌的呢。” 迟璟奕不过一时心急没反应过来竟就被太夫人试探了个正着,此刻自然也明白方才太夫人乃是故意之举,不觉俊颜微红,道了声,“姨祖母,孙儿不过是” 太夫人却是摆摆手,道:“姨祖母都知道。那苏家丫头姨祖母再看看,若真是好奕哥儿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你祖父祖母那里,姨祖母替你去说。” 迟璟奕顿时耳根脖颈也红了起来,却是端坐着,拿起身旁丫鬟手中的茶盏掩饰的呷了一口未曾反驳,引得太夫人和金嬷嬷一阵闷笑。 ------题外话------ 素素:嗷嗷,很快就要到京城了 珞珞:后妈 素素:嗷嗷,进京会很热闹的,老朋友在等着呢 珞珞:后妈 素素:嗷嗷,还有可爱的小叶子,繁华的京城啊 珞珞:后妈 素素:可是大家都想你早点进京,亲妈只能牺牲你 珞珞:你们这些磨人的小妖精,还我亲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9 苏三姑娘死了 苏府的客船上,船行一日,苏定文却还是没能收到下人传来寻找到璎珞的消息,他的心不由又凉了几分。 那样湍急的水流,又是这样的秋日,自己的女儿娇滴滴的就是个内宅娇养的玻璃人,落进水中,到现在都还没能寻到,多半真已香消玉殒了。 就像当时和她一起落入河水中的那两个丫鬟,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体格要结实的多,还不是一个被水溺死,一个虽是运气好,死死抓着落下去的马车残片,没能溺死可却断了腿,如今只怕还高烧不退,能不能捡回一条命还难说。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又是容貌好的,加之最近这个女儿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再不是以前那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就这么没了,如何能叫苏定文不惋惜难受? 他想了想便怒气腾腾的往宋氏所呆的舱房而去,宋氏的舱房外两个婆子正一左一右的矗立着闲话,见苏定文过来忙各自请了安。 苏定文点了下头,推开门便进了房,屋中宋氏坐在靠窗的圈椅上正低着头做针线,听到动静连头都未曾抬上一下。 阳光透光窗户照在宋氏的身上,新生的白发极为刺眼,苏定文皱了皱眉头,直接开口道:“三丫头的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宋氏依旧小心落着针,待苏定文又吼了一声,她才慢慢抬头,嘲讽地看了苏定文一眼,道:“你还没休了我呢,如今我依旧是正妻元配,你那娇娇女儿还是外室所出的低贱庶女,她出事了,你毫无证据,却直接来质问于我,苏定文,你这么嫡庶不分,尊卑颠倒,就不怕御史弹劾了?” 苏定文面色又难看了几分,宋氏才又低了头,淡淡道:“外面那两个婆子,包括伺候我的丫鬟都是你亲自安排的,自我回到府中你更是不准我见任何人,你觉得我如何能将手脚动到你那宝贝女儿的头上去?” 苏定文却沉声道:“既不是你做的,为何却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宋氏一声嗤笑,竟道:“我怕我会恶心的吐出来啊。” 苏定文顿时气的面色涨红转青,抬手指着宋氏半响说不出话来。愤怒地一甩衣袖转身便走,却听宋氏又道:“苏定文,枉费你还是知府,擅刑讯断是非,呵,六丫头出事儿你真以为会是四丫头从中作梗?四丫头养在我眼皮子下多年,虽性情冲动,瞧着胆大,可却没那么大的胆子敢算计到六丫头的头上去。何况她这么算计六丫头,于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她讨好我这个嫡母多年,就因为六丫头当众斥骂了她几句便冲动的自毁长城?呵,也就你苏定文会深信不疑,蠢货!” 苏定文被宋氏一句满是讥嘲口气的蠢货骂的浑身发抖,只觉现在的宋氏简直不可理喻,他一刻也不愿意再呆在这里,大步流星便冲出了船舱。 身后,宋氏将针狠狠扎进了绣棚上的猫儿眼珠上,冷冷一笑。 盛府的客船上,璎珞陪着太夫人说了一会子话,见太夫人神情疲惫微微闭着眼睛,已是打起盹来,便悄然起来身,金嬷嬷忙上前伺候着太夫人躺下歇下。 璎珞退出了内室,金嬷嬷片刻便绕了出来,道:“今日变了天,这舱房中冷飕飕的,早先船上也没准备炭火,太夫人这里人来人往还稍暖和些,姑娘今日一早便过来太夫人这边了,想来姑娘那屋子也没什么人气。要不然老奴伺候着姑娘就在这外头罗汉床上歇一歇?” 璎珞却笑着摆手道:“我不累,不歇了,就在这里抄会儿经书吧。” 金嬷嬷见她面色红润,眼眸有光,便不再多言,吩咐丫鬟准备了笔墨纸砚,璎珞便移步书案后,翻了本孝经细细抄了起来。 璎珞练字时一向是极专注的,也不知过了过久,就听耳边传来轻声,“姑娘写了半响了,先歇歇用口热汤吧。” 璎珞抬眸,正是苏木将一碗鸡丝汤放在了条案上,正含笑瞧过来。璎珞这一停笔,也觉着浑身已经有些僵硬,放了笔,靠在了椅背上,捧起那白瓷红梅汤碗笑着道:“好香啊,谢谢苏木姐姐。” 苏木笑了下,低头将璎珞写好的那些孝经轻轻吹干一张张整理好,道:“姑娘的字写的真是好看。”言罢,她目光落在那未干的字迹上,喃喃念着上头的字,“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 见苏木神情莫名有些痛苦起来,眼眶瞬间红了,眼泪看着就要滴下来,璎珞吓了一跳,忙放下汤碗,抽出帕子给苏木拭泪,道:“苏木姐姐这是怎么了?姐姐这么漂亮的人儿,这一落泪,当真叫我瞧着怜惜惊慌。” 苏木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忙接过帕子擦干净了眼泪,嗔了璎珞一眼,道:“苏姑娘净逗奴婢,奴婢不过是想到了过世的母亲,一时有些控制不住,到是叫苏姑娘见笑了。” 璎珞见她已无碍,便握住苏木的手道:“逝者已去,苏木姐姐也莫要太过忧伤。” 苏木因璎珞的安慰却又微红了眼圈,道:“姑娘不知道,奴婢并非振威将军府的家生子,乃是母亲病重,父亲才忍痛将奴婢给买进了将军府,换了银钱给母亲看病。奴婢母亲的病症时好时坏,自从奴婢在将军府中领了月钱,有了银钱吃药已是好了许多。有一回奴婢发了月钱却忘了托人将月例银子送回家去,偏那一日母亲就突发了急症,父亲和弟弟背着母亲到医馆,却被黑心的大夫给赶了出来,就这样耽搁了病情,没撑过去奴婢后来总在想,倘使那回奴婢能记得早早的将月例银子送回去,是不是母亲她便不会” 苏木说着已是又淌下了眼泪,璎珞见她哽咽难言,满脸的懊悔伤痛,长叹了一声,突听内室中似传来衣衫的簌簌作响声,心思一动。 她拉着苏木强行将她按坐在了圈椅上,扯过帕子一面给她按着眼泪,一面道:“我前些时日看前朝宰相梅如海的自传,上头说这梅如海虽办事干练,才干出众,可相貌却着实有碍观瞻。这有一次,梅如海上朝时,便听到有人于身后大声地讥讽于他,道,这种陋颜丑态之人,也配为相,难道就不怕辱了圣人眼目?可梅如海却若没有听见一样不曾回头瞧上一眼。事后,一位大人听闻此事,定要帮他查出究竟是谁敢如此大胆。梅如海却阻拦了他,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知道是谁在如此指骂于我,因为一旦知道了是谁,那么我这一生都会放不下,以后还怎么处理朝中之事?” 见苏木听的认真,已停了哽咽,璎珞给苏木倒了一杯茶放在她手中才又道:“就有后人评论此事,说这梅如海之所以能成为一代名相,便是因为他具有能放下一切,懂得想开,看淡之心的缘故。这虽然只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可却能看出梅如海的生活态度来。苏木姐姐,人有时候会心累,那都是常常背负了许多不该背负的东西,总是徘徊在坚持和放弃之间,不肯放过自己。” 见苏木捏着手帕,咬着唇不语,璎珞又道:“生活中总会有一些事情值得记忆,可也有一些是必须要放弃放下的,能够适时放下有时候也是一种大气,能懂取舍,该坚持时坚持,该放下时放下,不强求自己,才不会负重越来越沉,有一日将自己压的停止不前,倒地不起啊。” 她说着拉起苏木的手重重握住,目光温和,道:“就像苏木姐姐方才所说的事,苏木姐姐明明心里很清楚,你母亲的病逝和你没干系,乃是积年病候突然发作,即便没有那黑心大夫,即便手中有银钱,只怕也已回天无力,你为何还要强求自己背负着愧疚,不能学着放下释怀呢?我虽未曾为人母,可想想也知道,倘使我的儿女因我之故而常年背负沉重,我定不会开心,便是死了也难以瞑目的。” 苏木本被璎珞说的泪光点点,听到最后却忙自起身嗔道:“呸呸,什么死啊活啊的,姑娘可不准胡说八道。还未曾出阁的女儿家倒好意思提儿女了,姑娘也不怕奴婢笑话。” 璎珞便笑着道:“苏木姐姐会笑话我吗?我不过那么一说,未必便是父母心如此,想来离开的人若有英灵在天,心思都是一样的,都只会望着活着的人能好,能够释怀放下,过的舒心。夫君会祈望活着的妻子身体康健,儿女会祈望在世的父母不因自己的不孝而伤心太过苏木姐姐说,难道你母亲在天之灵瞧见姐姐日日为她心怀愧疚,会感到高兴吗?” 苏木便长长叹了一口气,抹了抹眼泪,道:“奴婢明白姑娘的意思,姑娘这一开解,奴婢心里好受了极多,以后不会再这般了。倒是姑娘,年纪轻轻的,怎生说话这般的老气横秋,倒像是活了几十年般通透。” 璎珞却伸了个懒腰,道:“这通不通透可和年纪没什么关系,有那人越老还越活越不明白,越活越爱钻牛角尖了呢,姑娘我就是那有灵性的。哎呀,我这坐了半响身子都僵了,苏木姐姐陪我去甲板上透透气吧,等下我们再去厨房,我给太夫人再做两道爽口的糕点尝尝。” 苏木笑着应了,两人出了房,内室中金嬷嬷笑着将侧耳倾听的太夫人扶着坐起,道:“难为这丫头了,这么隔着屏风,费尽周折的开导太夫人。太夫人瞧,小小女娃子都知道的道理,太夫人又何必非苦着自己呢,就像那丫头说的,太夫人这样老将军和少将军在天有灵也不会开心。更何况,如今将军府这般样子,太夫人若身子再垮了,这振威将军府可就真没了,太夫人便是为将军府也不该再这么下去了啊。” 十六年前,太夫人迫不住压力从盛家宗族里选了个男孩养在了身边,后来又将那孩子送到了军营去,也不算是过继,而振威将军的爵位也一直就这么空悬着,金嬷嬷知道太夫人不甘心,可这事真也拖不得了,不过继个子嗣过来,将军府可就真没了。 再说圣上也是感念当年老将军和少将军救命之情,护驾之功,这才到现在都没褫夺了将军府的爵位,可这当皇帝的心思都千变万化,谁知道明日会不会就生出变数来,到那时候太夫人才是真无法下去面见老将军了。 金嬷嬷的话令楼氏长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道:“是啊,连个丫头都明白的道理,我为何要执迷不悟呢,不过是放下二字,岂知便如此之难你下去吧,让我自己个儿呆会。” 金嬷嬷不敢再言,悄步退了出去,临出门回望着躺在罗汉床上,虚弱枯瘦的太夫人心下一阵酸涩,忙垂了眼眸。 半个月后,苏府的船终于到了洛城外十余里地的码头,岸上侯府早派了下人等了好几天,见苏定文一行终于到了,副管家程科祥忙带着人迎了上去,接了苏定文道:“三老爷这一外任就是十来年,如今可算是回来了,夫人都念叨三老爷大半年了,三老爷一路辛苦,马车早备好了。三老爷先和夫人小姐们上车,行李什么的老奴会看着他们仔细搬运的。” 苏定文面色有些不大好,只点了下头便打前去了,后头副管家见宋氏被丫鬟搀扶着下来,望去却是吓了一跳,简直有些不敢认人,愣了半天这才道:“老奴见过夫人,夫人” 他话没说完,宋氏竟已扶着丫鬟的手越过他,直直过去了,神情木然的倒好似就没看到他一般。而其后的二小姐等人面色也都不大好看。副管家心下惊疑不定,眼见几个主子都上了马车,才忙扯了个小厮交代道:“快打听下,三老爷一家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快去!” 离码头不远的一处高台上,叶宇轩穿着一身紫红暗金图纹的织锦圆领箭袖长袍,腰间扎着紫金镶嵌蓝宝石腰带,脚上蹬着一双黑色鹿皮绣腾云花样的朝靴,手中缠着金马鞭正一下下敲着掌心,身姿站的笔直,望着不远处码头停靠的船只,俊美妖异的面上虽极力摆着清冷肃然,却难掩眸中兴味之色。 江风吹的他身后猩红绣玄色图纹的大氅呼呼作响,少年几月功夫气质更加出众,多了几分沉稳,少了些少年郎的稚嫩。 他身后不远处小白穿着江水蓝的绸缎襦袍,身上披了件藏青色素面斗篷,正坐在不知哪里弄来的破旧摇椅上,一边前后晃荡着,一边百无聊赖地用手中折扇拨弄着旁边桌子上的两个粗瓷茶盏。 见前头叶宇轩陡然往前走了两大步,小白一跃站起忙往码头那边瞧去,见果然是苏家的船到了,不由长长透了口气出来,心道总算是到了。 这都连着两天了,自打下头报说苏定文的船这两日到京,他家这位主子爷便一早就闹着到南山打猎,每次都是进山脚溜一圈马便嚷着无趣,闹着要来这码头看风景,这大秋天的,树都是秃的,山都是灰的,连水也谈不上绿,这码头能有个鸟风景可看。 虽然天还不算冷,可这码头连口热茶都喝不上,天天吹着江风也不是什么舒坦事儿,这回好了,苏家的船总算是到岸了,这若是再不到,明儿他都该被吹成肉干了。 小白瞪大了眼睛望着那边苏府的船,见上头的主子们一个个被扶下来上了马车,可着实没有苏家那位姑奶奶的身影,一时感受到身边叶宇轩身上气场不对,冷气儿一个劲儿往外冒,小白忙道:“爷莫着急,苏姑娘许是还在船上,许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还没下船来,再等等,再等等,她不回京还能上哪儿去,这人总不能不见了吧,啊。” 可两人又等了片刻,眼见那边苏家主子们的马车已经都奔驰而去了,而这边苏府船上也开始往岸上卸行李,却依旧不见那个身影。 一时小白面色也不好看了起来,都不敢去瞧叶宇轩的脸色了,道:“这苏三姑娘难道是病了,停留在了后头?爷放心,她的家人都回京了,她哪里能不回来,是吧,属下这就叫人去探问清楚。” 小白说罢,忙转身就走,这会儿他只想躲的远远的,连哭的心都有了。 这位苏家的姑奶奶可当真是个害人精,遇上了就没有好事,这姑奶奶可千万莫是真嫁了,这若是嫁了 小白回头又瞧了眼叶宇轩冷然的背影,激灵灵打了个颤。 叶宇轩此刻心里确实怒不可遏,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握了起来,青筋隐显。心里有怒,有暴躁,竟还有一些连他都辨不分明的害怕和懊悔。 他和白广彦想到了一起去,原本便知道她的嫡母要将她嫁给个老头当继室的事情,可她那么狡诈多端,这婚事在他看来,她定然是难轻易解决的,可如今她的全家都回来了,却独独少了她的身影,她若不是生病了,就是 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和变故?可那刘望山被钦差抄家了啊,她能嫁到哪里去,难道她那个嫡母不死心,又给她找了一门亲? 她再是聪明能干,狡猾多端,可终究是个势单力薄的内宅少女,她那嫡母若铁了心摆弄她,她又有什么办法,也许当真拜托不掉被嫁掉的命运 都怪他,怎么真就甩手了,一心以为她会有办法,一心觉得她那样的人,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万没别人算计欺负她的,全然忘记了,当初他刚见她时,她不就是被嫡母姐妹欺负的浑身是伤,只能自残反抗。 叶宇轩心里乱糟糟的,一时眉宇紧紧蹙了起来,想到那个少女说不得已经为人妻,他便觉得堵心堵肺的难受。江风吹在脸上,一时竟又觉得空落落,有些茫然起来。 而那边小白也已等回了打探消息的侍卫,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侍卫,重复道:“死了?你说谁死了,苏三姑娘死了?这怎么可能!一派胡言!” 侍卫垂首道:“确实是苏府的三姑娘死了,说是进京的路上出了意外,坠崖了。” 小白面色难看地道:“坠崖?好端端的怎么会坠崖?!既是死了,尸身呢?” 那侍卫不过这片刻显然也没打听到了多少,一问三不知。 小白回头望了眼远处的叶宇轩,只觉额头青筋乱蹦,急声道:“快进再去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叶宇轩却未曾回头,只等着小白回报。可他等了半响,只听到身后小白进进退退的挪步声,就是不闻出声。叶宇轩终是等不得了,猛然回头盯着小白,道:“说!” 小白抖了下,道:“我说,我说,我说了爷可要撑住啊!” 叶宇轩双眸微眯,道:“她生了重病?” 小白哆喏着唇却没啃声,叶宇轩见此,顿时面色便暴戾起来,一双桃花眼似能喷出炙热的火焰来,怒声道:“她嫁人?她竟敢给爷嫁人了?!嫁给了谁?是不是她那个阴毒的嫡母又强逼于她” 叶宇轩这个样子,小白是真不敢再隐瞒下去,任他猜测了,几乎是颤抖着道:“爷,她死了” 小白的声音立马就打断了叶宇轩的咆哮声,他像是半天都没明白小白的意思一般,纳纳地瞧了小白半天,面色蓦然一变,口中却是发出一声轻笑,道:“哈?死了?你说谁死了?!好端端的人竟说死了,还有比这个更可笑的吗?她是不是嫁了人,你怕爷因此寻她麻烦?白广彦啊白广彦,爷以前还真没瞧出你竟是这么一个怜香惜玉的,你说” “爷,属下真没开玩笑,她真死了!苏三姑娘她死了!死在了上京的路上!所以爷才没能瞧见她!”小白打断了叶宇轩的话,声音比方才放大了不少,咬字清楚的道。 叶宇轩脸色一下子便有些阴晴不定,整个人也不说话了,也不恼火了,就那么愣愣站着,眼神瞧着也有些放空,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吓人,小白瞧着他那样子,一下子心酸了起来,急地眼眶都有些红了,忙推着叶宇轩,道:“爷,您可别吓唬属下,爷和三姑娘真论起来也就见了那么两三回,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啊?爷您真不至于!那三姑娘也就是比寻常姑娘漂亮点,泼辣点,真没什么好的,真得了手也就那么回事!爷,真不至于!” 小白的话被叶宇轩冷飕飕的目光打住,见叶宇轩面色虽还有些苍白,人却瞧着恢复了正常,不像是方才丢了魂一般模样,小白才大松了一口气,还没把跳到嗓子眼的心按回去,岂料叶宇轩已猛然抬步揪住了他的衣领道:“她是怎么死的?说!” 小白觉得这无妄之灾怎么就过不去了,屏息了下,道:“属下不知道,只说是上京的路上出了意外坠崖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是意外还是被害,属下真不知道。” 叶宇轩丢下小白,转身大步便往拴着的马儿去,小白忙紧跟之上,急声道:“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叶宇轩却道:“她那弟弟呢,爷去问清楚!这死了总要有个尸身吧,什么叫坠崖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小白忙自抓住了叶宇轩的胳膊,阻拦道:“爷,那苏三少爷又不认识您,您这么闯进人家府里去问三姑娘的事儿算怎么回事啊,您不能让三姑娘人没了,还要背负恶名被人编排清誉吧?爷且和属下回去等消息可好?属下已经叫他们去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真弄不清楚,明日属下再陪着爷登定安侯府的门拜访,成吗?” 小白的话令叶宇轩猝然顿住了脚步,是啊,她已经去了,难道自己还要叫她身后也背负别人的猜疑吗? 洛京,定安侯府,老夫人马氏的福禄院,因一直外放的老三要回来,故侯府的所有女主子们一早便候在了老夫人处。 老夫人马氏却并非现今定安侯爷的元配发妻,而是续弦。侯爷发妻只为侯爷生了长女便血崩而去,马氏嫁过来后,抚育大了侯爷的长女,自己又生育了三位嫡子,一位嫡女。 另外侯爷还有一个庶子,两个庶女,庶女皆已经出嫁,只庶子因定安侯尚且在世仍旧住在侯府中。 马氏的长子苏定功去年刚刚请封了世子,娶妻白氏。二老爷苏定江,却是庶子,娶妻刘氏。而苏定文却是马氏的次子,在侯府中排老三,四老爷苏定武乃马氏幼子。 如今男人们都在外院等候,女眷们却集中在了侯夫人马氏的跟前,三个媳妇,四个孙女,打眼望去,满屋子的朱钗环翠,香风阵阵,异常热闹。 马氏如今不过五十出头,因保养得益,依旧是满头乌发,今日因次子要回来,马氏穿戴的极为喜庆,一身朱红色绣金银线福字长褙子,下套墨蓝色绣缠枝花卉的马面裙。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红光满面。 “三叔一家要回来了,祖母这一高兴瞧着一下子便年轻了十来岁,可见这老话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我新给祖母缝制了一条抹额,颜色可不正配今儿祖母这一身朱红衣裳嘛,保管叫祖母戴了这抹额,起码再年轻五六岁,一会子三叔三婶见了祖母,一准要认不住祖母,只道,咦,母亲人呢?怎只见一位富贵端方的姐姐,你们把我的母亲藏到了哪里去。” 马氏的身边,坐着一个穿月牙白绣素蓝梅花短袄,系冰蓝银丝暗纹蔷薇织锦襦裙的少女,她容貌清丽,略施粉黛,耳边挂着两只八宝玲珑金镂空牡丹耳铛,一头乌发梳起挽着个惊涛髻,上头簪着几只简单的零星珠花点缀着黑发。 一身冷色调颜色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冰清玉洁,美若仙子,简单的发饰又衬得她本就出众的面容更见神采,此刻她一脸娇俏,调皮地抱着老夫人马氏的手臂,眉宇间都是盈盈的甜笑,当真是人比花娇,惹人怜惜,正是长房的嫡长女苏瑛莺。 她说着,微微侧身便从身边站着的丫鬟手中捧过了一条暗紫色绣富贵竹中间镶嵌一颗明润大东珠的抹额,裙摆如水一荡,她站起身来,又道:“孙女亲自给祖母带上这抹额。”说话间眼波流转,愈发显得清丽若仙子临世。 苏瑛莺的话引得厅中众人都笑了起来,老夫人马氏极是喜欢这个长房嫡女,下人们也便捧着她,马氏的贴身大丫鬟迎霜笑着道:“三姑娘好鲜亮的活计,以后有了三姑娘的绣活天天孝敬着老夫人,老夫人这嘴都被养刁了,瞧见奴婢们这等粗鄙的做出的活计厌弃了,要打发了奴婢们出去,这可怎么办?” 马氏便大笑起来,回头拧了迎霜一下,道:“最是你这小蹄子嘴刁,倒嫌我嘴刁了。” 二夫人刘氏抚着掌笑的最是欢快,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三小姐这份伶俐劲儿,当真是母亲的开心果,也难怪母亲这般疼爱她,我的秋丫头笨嘴拙舌的,若是能学得她三姐姐哪怕一两分,我这当娘的也不必为她担忧了。” 苏二老爷庶出,刘氏作为庶子媳妇出身并不高,父亲不过是个举人,一直都不曾候到实职,刘氏平日里巴结着长房过日子,最是会逢迎拍马。 苏瑛莺是长房的嫡长女,一向是世子夫人白氏的心肝宝贝,更是得侯夫人马氏的喜爱,刘氏自然是怎么巴结讨好怎么来。 ------题外话------ 小叶,失魂落魄:嘤嘤,我的女神去了 小白,泪眼朦胧:爷,您别这样,真不至于 素素:女神去了木什么,我发现你们俩才是真爱啊,我决定成全你们 小叶:滚,无良后妈 小白:爷,这日子没法过了,咱回家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0 三房回京 马氏身旁另一侧坐着一对双生的姐妹,乃是四房的一对嫡女,四姑娘苏瑛雨和五姑娘苏瑛雪。两人的容貌生的是一模一样,皆肖似其母小刘氏。 四老爷是马氏的幼子,历来老人都爱偏疼宠那小的,马氏也一样,对四老爷极是疼爱,加之大老爷性子沉稳,又历来按侯府世子来教养,年少时更是养在太夫人邓氏的跟前,故此马氏虽看中这个大儿子,可真要论起疼宠来却远远不及亲手养大又惯会讨巧嘴甜的四老爷。 苏瑛雪和苏瑛雨乃是小儿子的骨肉,又容貌一模一样,长得都是圆盘脸,圆眼睛,红嘟嘟的丰润下嘴,虽然今年也已经有十三了,可依旧带着些粉雕玉琢的婴儿肥,苏瑛雨的左边脸颊有个深深的梨涡,而苏瑛雪偏巧右边脸颊带着一个梨涡,凑在一处笑起来,那当真浑似菩萨座前一对玉女,哪家夫人见了不赞她这当祖母的有福气,养了这么一双姐妹花。 这么讨喜的一双花朵般水灵灵的孙女,马氏自然也是极为喜欢的。 原本苏瑛莺是长房嫡女,自持身份,端庄稳重,对马氏虽然敬爱,可却不怎么会放下身段讨巧卖乖,和她的母亲白氏一般,是个有些嘴巴笨拙,略有木讷的,而一直围着马氏的便是苏瑛雪这对姐妹花。可不知为何,自打前几个月前苏瑛莺落水以后再醒来,性子便变了许多。 人也活泼了,性子也灵泛了,这人性子一变,那眉眼竟然也多了几分俏丽劲儿,真真是越长越是好看起来。 苏瑛莺突然性子活泼热烈起来,竟也开始在马氏面前装傻扮痴,哄着马氏疼爱争宠,隐隐竟有种要和苏瑛雨姐妹争宠的感觉。 眼见马氏越来越爱重苏瑛莺,苏瑛雨姐妹怎会甘心,一直憋着股气,今日见苏瑛莺又做了什么抹额在表现,而刘氏又赶着逢迎拍马,苏瑛雪已是面露鄙夷之色,蓦地掩饰了去,站起身来便走到了刘氏身旁苏瑛秋的前头,伸手便将六姑娘苏瑛秋从刘氏的身后拉了出来。 她从袖囊中抽出一方水蓝绢纱帕子来便往苏瑛秋的眼睛上揉,道:“二婶婶就算稀罕三姐姐的伶俐劲儿,又何必那么自谦的埋汰我们六妹妹呢,瞧瞧,六妹妹都哭鼻子了呢。” 她说着放下帕子,大家瞧去果然便见六姑娘苏瑛秋一双眼睛红红的,泪汪汪的,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兔子,怎么看怎么可怜。 苏瑛雪也站了起来,状若友爱的上前捏了捏苏瑛秋的脸蛋,又握着她的手,道:“六妹妹也莫伤心了,二婶婶是你的亲娘,还能不疼你吗?实在是咱们三姐姐太伶俐可人,又貌美无双的,连我和四姐姐也不敢说能学得三姐姐四五分的灵气劲儿,六妹妹又何必和三姐姐争长论短呢?都是自家姐妹,三姐姐这般出挑,出去了一荣俱荣,咱们姐妹都要跟着沾光呢。” 苏瑛雪这话虽然是句句都捧着苏瑛莺,可分明便是在挑拨苏瑛秋和苏瑛莺的关系,叫苏瑛秋去嫉恨苏瑛莺。且她句句都是好话,其实细细听里头不乏对苏瑛莺的讥嘲讽刺,只是她面带温柔可爱的笑意,又声音甜美,竟没让人听出不对来罢了。 而苏瑛雨更是直言刘氏为了讨好苏瑛莺不惜埋汰亲生闺女。苏瑛秋这眼眶一红,倒好似苏瑛莺这个做姐姐的不好,欺压了妹妹一般。 刘氏的面色不由一下子涨的通红,作为庶子媳妇,她不好发作苏瑛雪姐妹,只恨女儿太木讷不争气,不由瞪了一眼苏瑛秋。 苏瑛秋作为庶子嫡女,在侯府中嫡子嫡女好几个的情况下,根本就不起眼,也讨不到马氏的任何青眼喜爱。 她本就和马氏没什么血缘关系,整日来马氏这里晨昏定省便恨不能缩在角落里头,谁都不注意到她才好。如今成了众人的焦点,又被苏瑛雨姐妹一番揉弄,生生给搓红了眼眶,再被母亲瞪视,到底是个七岁出头的丫头,顿时真委屈又无措的哭了起来,泪眼滚滚,上气不接下气起来。 刘氏见女儿哭的更厉害了,不由瞧了眼面色沉下来的马氏,面色愈发涨红起来,将苏瑛秋拉了过来,低声训斥道:“行了,别哭了,这么好的日子,你哭个什么劲儿!” 四夫人小刘氏见苏瑛秋哭的小脸通红,被刘氏一喝斥,哽着脖子也不敢哭出声来了,小身子一抽一抽的。而上头马氏已满脸阴霾,这才笑着冲苏瑛雪姐妹道:“行了,二嫂子,要我说今儿也怨不得秋丫头,她方才可半句话都没说,倒被你训斥的抬不起头来,可怜见的。二嫂子以后就算自谦,也莫把自家孩子往泥地里踩,孩子也是要伤心的。雪姐儿,雨姐儿快把你们六妹妹带下去,好好哄哄。” 苏瑛雪姐妹应了一声,回身冲马氏言语了一声,见马氏点了头便拉着苏瑛秋出了屋。 坐在马氏身边讨好卖乖的苏瑛莺一时倒尴尬了起来,她还站着正准备给马氏试戴她新缝制的抹额,此刻马氏脸色一沉,也没了试抹额的心情,吩咐大丫鬟松枝将抹额接了过去。 苏瑛莺微微咬唇,垂着的眸子中闪过冷冷的阴光。她自从投身到这侯府长房嫡女的身上后,身份尊贵,弟弟依赖,父母疼爱,便连祖母也是看重她的,可谓事事顺心,偏四叔家的这对双胞胎堂妹,就爱和她作对。 她本以为这古代的小丫头片子很好对付,却不想竟几次三番的在这对姐妹手中吃亏,且每次都有苦难言,直道这古代的小女孩当真都成精了。 不过苏瑛莺也并不在意苏瑛雨姐妹,即便是有些小聪明,会挤兑人又如何?她可是从文明社会来的,眼界见识,她们又岂能和她比? 就只会耍些小手段争争祖母的宠爱,即便如此,祖母还不是一日日的更喜欢看重自己吗?哼,且等着吧,等有一日自己成为人上人,再叫这对姐妹跪在她的脚下哭喊求饶,后悔她们今日的乖张不懂事! 苏瑛莺想着,双眼蕴了一旺眼泪,低着头不说话,那样子好似受了委屈,却又不愿和争宠的妹妹们多计较的大度姐姐。 马氏瞧着倒叹了一声,抚了抚苏瑛莺的手,苏瑛莺才抬头欲言又止地道:“祖母,我” 苏瑛秋本来就和马氏没什么血缘关系,马氏又怎么会因苏瑛秋受了委屈而怪责苏瑛莺这个嫡长房的嫡长女? 她见苏瑛莺红了眼眶,反倒觉得委屈了这个孙女,道:“你这孩子,祖母还不知道你?你是和好的,做长姐便是这样,不要和妹妹们计较才好。” 言罢,马氏又吩咐丫鬟迎霜道:“去取了我那支羊脂玉雕刻缠枝梅花,簪头垂滴水流苏的发簪来,那簪子玉质好,莹白莹白的,正适合莺丫头这脂玉般的肌肤。” 大丫鬟迎霜应了,笑着去捧马氏的妆匣,苏瑛莺垂眸往马氏怀中拱了拱,道:“祖母对我好,我都知道,不用格外赏赐我东西的,妹妹们没有我怎么好独享。” 马氏眼中一片柔和,道:“祖母给你,你这孩子便拿着,长者赐不可辞,怎么连这个道理都忘记了?你妹妹们祖母自然也不会亏待。” 苏瑛莺应了一声,愈发往马氏怀中钻,眼中一片得意,她只觉四房苏瑛雨姐妹就是两个聪明的糊涂人,她们总针对自己又能得什么好?哪次她们挑事,自己只需要眼泪汪汪的表示委屈难言,背地里马氏还不是使劲的补尝自己? 大夫人白氏见四弟妹和她那一对惹事包女儿三言两语的就给自己闺女定了一个欺压堂妹的罪名,不由面色难看,可她确也没有小刘氏能说会道,素来是个笨嘴拙舌的,见马氏非但没怪责自家女儿,反而安慰了苏瑛莺,白氏才笑道:“我就看六丫头不错,莺姐儿都被我宠坏了,如今越发胆大起来,怎连祖母和三叔的玩笑也敢乱开!母亲莫要怪责她才好。” 苏瑛莺便顺势抱住了马氏的胳膊摇着撒娇道:“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才没有开玩笑呢,祖母最是知道我了,才不会生我的气呢,是不是祖母?” 马氏被苏瑛莺娇缠着摇着,笑着抚了抚苏瑛莺的头发,一旁小刘氏却有些愤懑,暗自瞧了眼苏瑛莺,骂道小蹄子就会哭。 她不给苏瑛莺母女继续亲香的机会,笑着道:“母亲,这回三伯一家回京定然是要久留京城的。以前三伯家的儿女常年不在京城,府中少爷姑娘们按齿序排行便也没算上三伯那边的一子五女,如今这府里的称呼是不是也该改改了?” 按说这种事该当是白氏这个世子夫人,长媳来安排提议才是,白氏见小刘氏抢着说了,一时倒好似她这个世子夫人做的失职了一般,只差没气个倒仰,面上却还要装作贤良大度,道:“正是如此呢,四弟妹倒是先我提出来了。” 苏定文也是马氏亲出,虽是次子,夹在中间,不及大儿子得她倚重,也不及幼子得她疼爱,可到底十来年在外,马氏也是思念的很。加之苏定文的妻子还是她嫡嫡亲的侄女,如今这一家子要回来,他和宋氏的子嗣马氏也都是喜爱的。 小刘氏的话说到了马氏心里去,她赞许的瞧了眼小刘氏,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记得老三家那个庶子好似是兔年的?今年有十岁了吧?” 白氏忙抢先回道:“母亲记性真好,可不正是十岁了,比敬哥儿略小两个月。” 白氏口中的敬哥儿正是其所出的嫡子苏景敬,长房唯一的男孩。 马氏闻言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孩子便唤五少爷,后头的谦哥几个都依次改了称呼。” 白氏夫妻在子嗣上有些困难,世子苏定功虽然也有妾室,但所出的一儿一女皆是嫡出。可当年白氏嫁过来也是八年后方得了苏瑛莺,彼时二房已经生下了三少爷苏璟飞,三房宋氏也生下了大少爷苏景涵和二少爷苏景允,故此苏景敬虽然是长房长子却成了侯府中的四少爷。 如今苏景华回京刚好排行第五,下头是二房出的庶子苏景聪,四房嫡子苏景谦和庶子苏景立。 白氏应了,又将苏定文要带回来的璎珞姐妹的年纪都顺了一遍,依次是已经出嫁的大姑娘苏瑛琼,和二房出嫁的庶女苏瑛燕,三姑娘苏瑛玥,下来才是长房白氏出的四姑娘苏瑛莺。而璎珞却比苏瑛莺要小了一个月,成了五姑娘。 六姑娘苏瑛蓝,七姑娘苏瑛紫,四房的苏瑛雨姐妹,十姑娘苏瑛珍,十一姑娘苏瑛秋。 这般都理顺了,马氏才点头道:“吩咐下去,叫下人们以后都改了称呼,莫叫错了。” 且不说定安侯府每日都要上演的各种风波,如今璎珞却已先一步进了洛京,正在振威将军府中和孙小姐王雪瑶一起陪着太夫人楼氏说笑。 屋中气氛正好,外头苏木挑了帘子进来,见太夫人看了过来便禀道:“刚得了消息,苏三老爷一家今儿过午便能到京城了。” 太夫人闻言点了下头,握住身旁璎珞的手,道:“你这孩子是个贴心的,也和我投缘,原想留你多在身边呆两日的,可如今你父亲已经回了京城,倒是不好再拖延着不送你回去,你是想今日就回去呢,还是明日一早我叫人送你回去?” 璎珞自打那日在船上给太夫人送了几张药膳方子,老夫人对她便亲切了不少,常常叫了璎珞在跟前说话。老人都是害怕寂寞冷清的,璎珞又不是真正的小女孩,进退有度,该安静时安静,该活泼时活泼,言辞也有趣,加之她感念太夫人这次的相帮,又有些同情太夫人中年丧子丧夫,相处时便格外用心地哄太夫人开心释怀,人心都是肉长大,太夫人自然也和璎珞亲近了起来,这些时日对璎珞早已不和初见时那般冷漠了。 太夫人言罢,璎珞尚未答话,一旁的王雪瑶便插话道:“明日是定安侯府世子夫人的生辰,苏三姑娘发了帖子邀请孙女去侯府玩耍呢,孙女还没和璎珞妹妹亲香够,祖母可不能就这么将她送走,起码今夜得在这里住着,明儿璎珞妹妹再和我一起往侯府去才好,也剩下麻烦了。” 王雪瑶是个极爽朗大方的姑娘,听说璎珞坠崖,苏定文一家却未曾减了行程,竟然随后便要到京,她心里便一直觉得璎珞可怜,父母竟然如此不慈。 她见璎珞被救也不传消息给其父亲知道,便猜想璎珞落崖一事必定是另有蹊跷在其中。便更同情璎珞,简直将她想象成了娇娇弱弱,在家中被恶毒嫡母和嫡亲姐妹各种欺负迫害的小可怜了。 她这两日也总为璎珞抱不平,将璎珞当成个琉璃娃娃爱护着。如今更是死死抱着璎珞的胳膊,整个人都黏在了璎珞的身上去,倒像是怕她消失了一般。言罢又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璎珞,道:“璎珞妹妹昨儿教我的那道糕点松子核桃蜜饮,我还没学会呢,妹妹现在可不能就走了。要不然,等我想喝了,说不得真敢跑到侯府去将妹妹抓回来。” 璎珞见她死死扒拉着自己不觉好笑,冲王雪瑶皱了皱鼻子,道:“感情姐姐喜欢我,是将我当伶俐丫头喜欢的啊!好生伤心。” 话虽然如此说,璎珞还是看向了太夫人楼氏,道:“如此,我便厚着脸皮再叨扰老夫人一日了。” 当日过午,苏定文一行缓缓进了定安侯府,马氏早已翘首以盼,一众的丫鬟婆子们守在福禄院到大门一线上,苏定文一行刚到巷子里,便有小厮飞奔着往内宅报信,守门的婆子又脚步匆匆地往福禄院奔,叫知了小丫鬟,小丫鬟又将消息传给上房守着的大丫鬟,才由大丫鬟挑帘进去禀了三老爷一家马上进府的消息。 一时间福禄院中一派热闹,又过了近两刻种功夫,院子里才响起了丫鬟们的请安声,通报声。 “三老爷,几位少爷姑娘回来了!给三老爷请安。” 早有丫鬟将宝蓝色绣着青山流水的门帘高高挑起,苏定文大步流星走在最前,一阵风般绕过了沉香木四季花卉屏风,直接便进了明堂。 他一眼便瞧见了端坐在山形镶宝石靠背的罗汉床上坐着的母亲,他几乎是半弯着腿扑倒在了地上的墨绿色绣福禄图形的软垫上,砰砰地便磕了两个头,口中哽咽道:“母亲,不孝儿子回来了。” 马氏也已神色激动地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忙上前拉住了苏定文,拍打着他的背脊,哭着道:“你还知道回来,这都整整十五年了,人说高堂在不远行,你这个不孝子!” 一时间白氏几个也纷纷落泪,有泪没泪的都抽出帕子使劲的揉眼睛。马氏和苏定文亲香了半响,小刘氏才上前劝解道:“三哥为朝廷效劳,这都为的是大义,如今回来了,以后还不日日承欢母亲膝下?保管母亲什么时候想见,三哥还不是随叫随到?这是好事,母亲快别伤心了。倒是三哥,怎么不见三嫂?” 小刘氏这一劝,白氏几个也纷纷相劝,扶着马氏重新坐了回去,马氏才擦拭干净了泪痕,道:“是啊,如欣呢?” 宋氏闺名正是如欣,马氏乃宋氏嫡亲的姨母,一直这般称呼宋氏。 苏定文也掩了泪眼,见马氏诧异地盯着自己,轻咳了两声,才道:“她生病了,我怕过了病气儿给母亲,便吩咐下人先将她给送回西院去了。” 苏定文尚未离京外任时便住在西院,三房不在这些年,西院早便被占用,如今三房回来,马氏才又吩咐重新翻整了西院。一进侯府,苏定文便吩咐下人将宋氏送到了西院去安置。 马氏是极为喜欢宋氏这个媳妇的,一来宋氏是她嫡亲姐姐的女儿,本就亲近。再来,宋氏在长辈面前从来都是温婉大度,贤良宽厚的,又嘴甜会来事,讨人喜欢的很。更有,宋氏嫁过来后,第一个月就怀上了大姑娘苏瑛琼,后来简直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没几年就生下来一连串的孩子。 当时已过门多年的白氏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宋氏便已有了苏瑛琼,苏景涵,苏瑛玥三个儿女,白氏生下长女苏瑛莺的当年,宋氏同时又生下了次子苏景允。 和长房比起来,是二房让马氏连连抱上了心心念念的孙子,这如何能叫马氏不疼惜看重宋氏? 以前苏定文没外任时,有宋氏在白氏这个长子媳妇简直都没站的地儿。 此刻马氏听闻宋氏病了,登时便变了脸色,惊道:“怎么会病了?请了大夫吗?什么病?是在路上病倒的吗?既是病了怎还如此急忙着赶路?” 马氏不跌的问着,神情极为关切焦急,旁边白氏早便为宋氏要回来而郁结,如今听说宋氏病倒了,暗道老天开眼,极力压制着高兴,担忧地道:“什么病啊,母亲,要不媳妇这就叫人拿了侯爷的帖子到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马氏正要点头,苏定文却道:“大嫂不必了,算不得什么大病。”说着又看向马氏,道,“这事儿等下儿子再单独和母亲说,先让孩子们拜见母亲吧。” 说着招手,苏瑛玥带头,苏景华几个便上前来,马氏压下了心中的狐疑不定,笑着看着丫鬟在地上摆放了几个软垫,苏瑛玥几个一起上前跪地磕头行礼。 马氏目光落在打头的苏瑛玥身上,苏瑛玥穿着件鹅黄色素面对襟圆领褙子,上头绣着粉红色的绕领缠枝花卉,一袭淡粉色的高腰襦裙,裙摆除了一圈明紫色澜边儿外未曾绣任何刺绣,头上简单的梳着个朝云髻,发髻中间插着简单而素雅的银步摇,只在鬓角别了朵绢纱紫红堆花添了些颜色。 她这几个月过的不好,使得原本圆润丰满的脸蛋和身形都有些瘦弱的脱了型,瞧着像是大病初愈一般,她的容貌肖似宋氏,虽然未曾长在马氏身边,马氏瞧着却心疼万分,拉起身来,道:“我可怜见的,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苏瑛玥垂泪投进了马氏的怀中,不住的叫着,“祖母,祖母孙女最算是回到家了” 苏瑛玥的叫声令马氏心都软了,抚着苏瑛玥的头发,轻轻安抚,苏瑛玥也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哭了片刻不等人劝便抬起头来,摸了眼泪,不好意思地笑着道:“我孙女见到祖母觉得亲近,失态了,弄地祖母衣裳都脏了,都是孙女的过错。” 马氏不以为意,疼爱的拉着苏瑛玥坐在了自己身边,道:“一转眼玥丫头都长这么大了,你跟着你那不孝的父母离开时才那么大一团,如今都是快出嫁的大姑娘了。这回了京城好,祖母亲自给我玥丫头好好瞅一门好亲。可是谁给你委屈受了啊,回头都告诉祖母,祖母给你出气,珍丫头呢?哪个是珍丫头,怎也不知道来和祖母亲香亲香?” 马氏说着目光又移向了苏瑛蓝和苏瑛紫两人,宋氏的大女儿苏瑛琼一直养在马氏的身边,当年宋氏跟着丈夫离京时就只带上了苏瑛玥,苏瑛琼当年未曾出嫁时便是马氏的心头肉,出嫁后马氏更是时时惦记,而苏瑛玥姐妹是苏瑛琼的亲妹妹,马氏自也多了两分的期待和看重。 苏定文的几个庶出子女,马氏根本就不在意。 今日苏瑛蓝穿着件玫瑰粉的对襟交领褙子,石榴红的镶边儿上绣的是缠枝牡丹,水红撒花亮缎的澜裙,腰间束着明紫色绣竹叶的腰封,打扮的虽喜庆,却也不见出众。 加之她这两个月一直被关在院子中幽禁,苏定文还撤了她的份例,丫鬟啥的就流了三两个伺候着,吃穿都不好,也显得瘦弱而抑郁,愈发有些不上台面。 马氏目光只扫了一眼便放在了苏瑛紫的身上,苏瑛紫穿着一件宝蓝色绣白边地陇花裙,一件桃红色的织锦花卉绡料短袄,大红色穿蝶百卉腰封,头上束着丫髻,没带金银首饰,只用亮色七彩软纱带着缠绕了,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小脸粉嫩,低眉顺眼地站着,瞧着倒是柔顺讨喜,马氏便道:“这便是珍丫头吧,快到祖母身边来,给祖母好好看看,祖母可给珍丫头准备了极好的见面礼呢。” 苏瑛紫一时面色涨红,露出尴尬而羞涩的笑来,略抬了下眸,道:“祖母,孙女苏瑛紫拜见祖母。”说着又行了个礼。 马氏不禁愣住了,又瞧了瞧,确实没了旁的女孩了,不由蹙眉望向了苏定文。 一旁苏瑛玥已是发出几声低低的抽泣声,这样子分明就是三房出了大事。 白氏有些幸灾乐祸,喜不自禁起来,扬声道:“三弟,这不对啊,该有五个丫头才对啊,这儿怎么就剩下三个?珍丫头呢?” 苏定文面色难看,却是冲马氏道:“珍丫头的事儿,一会子儿子单独和母亲说。至于我那三女璎珞进京路上走牛角山山道时,生了些意外,那丫头坠下了山涧河中,一直便没找到” 苏定文一言令得屋中女眷们齐齐变色,这人好端端的掉下了悬崖,而三房的夫人宋氏和嫡女苏瑛珍又没了踪影,这里头的水不知有多深呢。 白氏都要压不住雀跃之心了,而刘氏更是竖起耳朵,双眸晶晶亮亮,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小刘氏眼珠子乱转起来,心里也是欢喜的。 谁叫马氏的儿子中最这个次子本事大呢,她的男人虽然是幼子得宠,可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马氏一直以次子为傲,小刘氏也一直羡慕宋氏好命,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心里便有种找补回来的满足感。 而一旁坐在的苏瑛莺也眨巴着眼睛,心思转个不停。三房人还没回来时,她的母亲白氏便表现出了对这一房人的讨厌和排斥,苏瑛莺自然也受到了影响,她也怕宋氏的女儿回来了在老夫人面前和她争宠,如今宋氏的女儿出了事儿,剩下的这个苏瑛玥瞧着枯瘦如柴,就知道哭泣,看来根本就不足为据嘛。 三房分明出了大事,马氏也没了和小辈们亲香热闹的心思,盯着苏定文摆手道:“行了,也热闹一日了,都回去吧。” 白氏几个闻言纷纷告退,也将苏瑛玥几个也拉扯了下去安置。马氏身边的心腹嬷嬷段嬷嬷将丫鬟们也驱散了,亲自守在了门外。 里头苏定文这才起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儿子齐家不严,请母亲责罚。” 马氏被他郑重的样子弄的蹙眉,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三,你可不能犯了糊涂,宠妾灭妻啊。不管如何,如欣和珍丫头一个是你的元配嫡妻,一个是你的嫡幺女,你可不能为了个庶女就犯了混!更何况,如欣是什么性子,怎样的人我清楚,必定事出有因,可不准你亏待了她!” 苏定文见自己还没说话,马氏便不住为宋氏分辨,不由苦笑,道:“母亲且听我细细道来,这事儿要从如欣今年过生辰那日说起” 苏定文仔仔细细地将穗州发生的事情,宋氏的罪过一一详细的说了,马氏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起来,喘着大气,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整个身体颤抖着往后仰倒,苏定文骇然失色,忙托住了马氏的后腰,正欲叫人,马氏已缓过了气儿来,抓住了苏定文的手,道:“我没事,没事。” 苏定文见马氏果然眼神清明了起来,这才退后再度跪下,道:“儿子不孝,教妻不严,竟气坏了母亲。” 马氏盯着神情肃穆的儿子,从他神情和话语中早听出了儿子对宋氏的厌恶和憎恨。马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觉听到的事情荒谬非常,宋氏离京时和苏定文的感情是极好的,因宋氏过门六年生养了四个孩子,着实太过频繁,苏定文才收用了宋氏的陪嫁丫头刘氏,便是苏瑛蓝的生母刘姨娘,除了刘姨娘,苏定文身边再没旁人。 所以马氏根本没有见识过宋氏对待妾室和庶出子女的手段,这些年宋氏跟着苏定文在外头,庶出子女也是一个个的生,马氏倒觉得是自己儿子亏待了侄女,还多次写书信去斥责苏定文,如今骤然听闻这样的事,她怎么能够接受。 可苏定文说的极是仔细,宋氏所做的那些事情又是桩桩件件证据确凿,连宋氏自己都承认了,这还能有假?眼见儿子和侄女已经是夫妻陌路,没了缓和的余地,马氏半响才长叹一声,勉强平静下来,道:“这么说如今你那一房是姜姨娘管家?” 苏定文舒了一口气,道:“之前没有办法,确实是姜姨娘在管家,如今既然回来了,再怎么样也没让个姨娘当家的道理。儿子是想着,宋氏便让她一直将养着吧,我那三房的事儿便让大嫂多操心些,左右儿子以后都住在侯府,大嫂照看这些也便是了。” 马氏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才道:“珍丫头” 苏定文道:“珍丫头的事情没有缓和的余地了,若是当夜她没能嚷嚷出身份也就罢了,当夜那么多的人都知道了珍丫头的身份,即便那靖王世子有言,不会将事情透露出去,庄子上的下人也都做了处理,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闹的这么大,若不舍了珍丫头出家,将来只怕透了风声,侯府满府的姑娘都要受到牵累。玥丫头几个倒也罢了,都是亲姐妹,可儿子不能不想大哥四弟家的侄女们,若因玥丫头影响了侄女们,这叫儿子还有何颜面见哥哥弟弟们。” 马氏已神情疲惫,瞧着显然已下了决定的儿子道:“珍丫头到底是你的嫡幺女。” 苏定文道:“正因为如此,儿子才留了她一条命,未曾叫她暴毙而亡,如今已将她削发,过两日便能到京城,儿子想着还是让她直接进家庙去吧。” 马氏叹了一声,这才道:“罢了,你既有了决断,母亲还能说什么,一会子便让段嬷嬷亲自带人到家庙吩咐下。” 苏定文谢了,马氏只觉一阵阵头疼,摆手道:“你们也一路风尘,先回去洗洗休息吧。” 对宋氏的事情却未再多言一句,更是连问都没问落水的璎珞一句。 要说世上没有透风的墙这话是极多的,到傍晚时,苏瑛珍因业障积累要出家方能保命,宋氏重病,以后怕都要深居简出,三房庶女苏璎珞回京路上坠崖的消息便传遍了侯府。 自然各自都有各自的猜测,一时间三房一回京便成了下人和各房主子们谈论的焦点。 大夫人白氏的清远院中,白氏依在西厢房靠窗的蝠桃雕花红木美人榻上,懒洋洋的靠着个碧绿色沉烟纱面的大迎枕,旁边跪着大丫鬟魏紫,手中捏着个小檀香软包头的美人锤,正给白氏敲打着双腿。 白氏神情舒展,丰润的面容上满是愉悦之色,正听心腹崔妈妈说着三房的破事。 白氏听的舒坦,眉目弯起,笑着道:“宋氏作威作福多年,春风得意,真没想到也有今日。做大妇的,非要和那起子小妾庶女过不去,弄的灰头土脸,这不是拿着金玉非要往瓦罐上撞嘛,往日瞧着多聪明一人,却原来不过一蠢货罢了!” 美人榻边儿上放置了一个檀木刻花圈椅,椅子上铺着锦绣团花椅搭,富丽华贵,苏瑛莺正靠坐在圈椅中捧着个茶盏品着茶。 她已换了身宝蓝色锦缎绣深浅不一红色芙蕖的长褙子,下穿满绣芙蓉花金丝勾边儿的洋红色澜裙。乌发高高束了个弯月髻,插着攒珠累丝赤金红宝石的蝴蝶头面,这头面整整有大小不同的发钗,发环,步摇等二十四件,异常华美。 是前不久她落水,白氏为了安抚受惊的她,专门拿了私房宝石,请了京城最最有名的金玉阁给特意打制的。 赤金黄灿灿,红宝石流光溢彩,今日苏瑛莺不过挑拣了三样插在头上,便将她整个人映衬的珠光宝气,高贵靓丽,本就天香国色,清纯端庄的脸蛋显得愈发光彩照人。 她听了白氏的话,笑着道:“母亲当真那么高兴?” 白氏见女儿不以为然,坐起身来,道:“那是自然,我的儿啊,你不知道,当年你娘受了多少这宋氏的气!当年娘嫁给你父亲多年无所出,你祖母便不喜为娘,可那宋氏进门却一个个的生,那宋氏瞧着良善端庄,其实最是尖酸刻薄,明里暗里没少讥讽娘是不会下蛋的鸡!更是想和娘抢这侯府的管家权,日日在你祖母那里给为娘上眼药,娘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挺着个大肚子和你祖母坐在饭桌前,却要为娘这个大嫂忙前忙后,饿着肚子伺候她用膳的日子!” 苏瑛莺虽然是白氏亲出,可如今已经换了芯子,高莺莺穿越过来根本就没有继承本主的记忆,对白氏这个母亲也是亲近不起来的,她根本就不能对白氏的高兴感同身受,也不耐烦听白氏说这些老黄历,闻言不过点了点头,敷衍着道:“母亲这么说,这宋氏是挺奸猾可恶的。” 白氏便冷冷一笑,道:“像宋氏这种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活该如今自讨苦吃。莺儿,将来你嫁人了可千万莫要糊涂,那妾室都是阿猫阿狗,庶女更是一副嫁妆的事儿,可不能为打一只臭老鼠却伤了玉瓶啊!” 苏瑛莺闻言却不以为意,傲然道:“我要嫁人,我的夫君便只能有我一个,连通房都不可以有,什么姨娘庶女,我怎么会处理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呢。” 白氏见女儿满脸不屑,只当她是玩笑,点着她道:“不害羞的丫头!是,是,我的女儿这般美丽无双,是该被好生怜惜,娘会好好为我的莺儿挑个如意良人的。” 苏瑛莺倒没在意白氏的话,她现今只关心一件事,道:“母亲,如今三房庶女死了,明儿的宴席还要不要办啊?” 白氏闻言沉吟一下,苏瑛莺已是跳了起来,挥手令魏紫移开,坐在了美人榻上拉着白氏的胳膊,道:“母亲,这次女儿费了好大劲儿才请到了靖王府长乐郡主,信王府明霞郡主,长公主府丹云郡主这几个贵女,这些天又忙前忙后的安排明日的宴席,你瞧,女儿眼底都有青痕了,而且明日宴席的衣裳女儿都做了四套,还有母亲新为我打制的朱钗头面,我什么都准备好了!若是突然不办了,女儿可不依!” 白氏素来疼爱苏瑛莺,见女儿这般痴缠,眼底虽看不出她说的青痕,看白氏也知道,女儿为这次宴席确实费了不少心思,这两个月都在忙这个事情。 且那几位贵女能来侯府也真让女儿放了不少身段去求去请,如今临时取消,这些可都白费了。 再来女儿忙这个宴席,总归是为了她的生辰,是一片孝心,倘若停了,岂不伤了这孩子的心。 白氏想着,微犹豫的道:“你祖母倒是没说什么,可这若传出去,弟弟家里死了女儿,母亲却还忙着办宴席总归不大好” 苏瑛莺便道:“这事儿怎么会传扬出去呢,左右不过一个庶女,还不是咱们这一房的,母亲是她的长辈,哪里有不相干的小辈死了还要隔房长辈为她退让委屈的道理?” 她说着又摇晃起了白氏的手臂,道:“母亲,母亲,您就答应女儿吧,女儿不想母亲的寿宴过的冷冷清清的,母亲好歹成全了女儿这份孝心啊。” 白氏被她摇的心肝都软了,当下便点了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帖子是早发出去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苏瑛莺当下便眉开眼笑,跳起来道:“母亲等着,女儿换上明儿要穿的衣裳给母亲瞧!” 说着便裙裾一扬,脚步轻快,身姿轻盈的跑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1 煞神秦严 翌日,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秋高气爽,天空湛蓝的连一丝云都找不到,纯粹清透的像制作精美,工艺精良的蓝绸缎,一铺无边,偶尔掠过几只雀鸟的剪影,让人望之心情舒朗。 一大清早,简单的在太夫人楼氏处用过早膳,王雪瑶便拉着璎珞急匆匆地往两人住着的雪月院奔,笑着道:“今日一早楚衣阁新做的衣裳应该就送到了,咱们快回去看看,说不定现在管事妈妈已送到咱们屋子里头去了呢。” 璎珞当日被秦严送到了太夫人面前,自然是什么衣裳首饰都没带在身边的,在船上时都是妙哥改了大丫鬟的衣裳给璎珞将就穿着。 当日到了振威将军府,王雪瑶见此便非要叫了京城最好的衣裳铺子来给璎珞定做衣裳,璎珞推辞,王雪瑶却只说这些日有好多各府的宴席要参加,她自己的衣裳也不够穿,给璎珞做衣裳只是寻个借口,好叫她自己多得几身衣裳罢了,让璎珞这个好妹妹一定要成全她做新衣裳的心。 王雪瑶并非振威将军府的小姐,而是太夫人的媳妇王氏的娘家侄女。因她的容貌极为肖似振威将军府那位过世的孙小姐,故此王家便将她送到了振威将军府来,养在了太夫人的膝下,借以讨好太夫人,加深王府和将军府的关系。 府中的下人们都唤王雪瑶为小孙小姐,王雪瑶被太夫人养育的性子爽快活泼,在暮气沉沉的振威将军府可谓受尽宠爱,有求必应。 这般得宠,哪里会少衣裳穿,璎珞自然明白王雪瑶是为了自己才如此,虽是无功不受禄,可到底盛情难却,被她磨的没法,再过分推辞便显得小家子气了,便也就答应了下来。 王雪瑶吩咐了下去,振威将军府的管事们自然不敢耽搁,当日便请了楚衣阁的绣娘们来给两人量了尺寸,今日那衣裳该是要送过来了。 “璎珞妹妹今日可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叫那些到定安侯府参加寿宴的夫人小姐们都看看,妹妹这般品貌的女儿,定安侯府竟还苛待,该是多么的荒谬错误。” 王雪瑶说着便拉着璎珞进了雪月院,丫鬟们听到声音迎了出来,未等王雪瑶问,她的大丫鬟碧玉便笑着道:“刚楚衣阁的绣娘将姑娘和苏姑娘新做的衣裳都送了过来,这会子正在花厅中吃茶等着呢,姑娘和苏姑娘快去试试大小尺寸,哪里不合适了好让她们再改。” 王雪瑶闻言兴冲冲地道:“这个楚衣阁做衣服这股利落劲儿我最喜欢,刚好跟得上今日出门呢。” 两人进了花厅,果见三个楚衣阁的绣娘起身见礼,手中捧着几套整整齐齐的秋裳。 王雪瑶不等绣娘们寒暄便将璎珞新作的那三套衣裳抖开,满意地点头道:“做的真不错,这三件每件都好,款式和花样都是今年京城新流行的,我那里已经为璎珞妹妹准备好了相配的首饰头面,妹妹快一件件试给我看,哪里不合适我让她们现在就改,且不能耽搁了我们一会出门。” 她说着便将那件一套石榴红碎花金丝织锦短袄,配拖地烟笼梅花凤尾裙,外带浅红云雾烟罗梅花点翠外罩衫塞进了璎珞怀中,推着她进内室去换衣服。 璎珞拿她没办法,被拥进了内室,王雪瑶这才一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大红木扶手椅上,端了杯茶慢悠悠的啜饮了起来。 旁边绣娘将王雪瑶的新衣服拿了上来,抖开,道:“姑娘瞧瞧,这件暗花细丝月华锦衫和百褶裙都是按照姑娘的意思做成的,姑娘要不要也去试试大小?” 王雪瑶却摆摆手,只扫了一眼便点头道:“做的不错,我穿你们楚衣阁的衣裳也不是头一回了,尺寸什么的错不了,今儿主要是我那位苏妹妹,可定要把她的做好才行。” 绣娘们也有眼色,见王雪瑶这个样子,忙点头称是,将给璎珞做的另外两套衣裳展开给王雪瑶看。 一套烟霞色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的锦衣和同套的渐染绯红的烟云蝴蝶百褶裙。还有一套月白色团蝶百花牡丹花纹蜀锦褙子,下配撒花纯面百褶裙,外罩翠绿碧霞云纹连珠孔雀纹罗衫。 一色彩艳丽而华贵,一色彩清冷却不失青灵,王雪瑶瞧的连连点头,道:“都不错,苏姐姐长的好,再穿了你们楚衣阁的衣裳,那以后你们楚衣阁的衣裳岂不是更受欢迎?” 绣娘连连称是,恰此时,一道红云身影从内室的屏风后绕了出来,顿时外间一下子没了声息,所有人的呼吸都像是被那个出众美丽的女子夺去了一般。 过了许久,王雪瑶才拍手道:“璎珞妹妹这么穿可真是太漂亮了,我就说妹妹正该好好打扮才对,平日那些乱七八糟的衣裳没得辱没了妹妹天生的这等好颜色!” 那楚衣阁的绣娘也回过了神来,笑着道:“苏姑娘这模样生的不是我说,这些年我在楚衣阁做活,游走京城各个府邸,上至公侯府邸,下至富户商家,见过的小姐也算数不胜数了,还真没比苏姑娘更衬这红色的。” 王雪瑶也奔到了璎珞身边,拉着她的手臂,绕着她前前后后看了又看,拍手道:“行了,我看今日妹妹就穿这套衣裳就成,剩下那两套也不用试了!走,我今儿要好好给璎珞妹妹挑选些配饰,妹妹快来!” 璎珞被王雪瑶风风火火地拉回她的闺房便按坐在了梳妆镜前,王雪瑶兴冲冲撤掉璎珞头上的发饰,将她一头乌发都散了下来,道:“璎珞妹妹真好看,这头发也生的好,柔软亮泽还这般滑顺,缎子一般呢。” 璎珞刚穿来时,本主的头发因为常年营养不良是不大好的,经过这几个月的调理,确实好了许多,她望着镜子中映出的一张芙蓉面,不由怔了怔。 却见那镜中少女正值妙龄,些许稚嫩,却不掩风华妩媚,甚至那少许的稚嫩叫那精致魅惑的五官更显地水灵妖异了。 这些时日她在楼氏身边,因没什么利益牵扯,加之璎珞怕常年都在脸上涂抹黄鸡草汁会影响到肤色,便停用了,想着让肌肤多透透气。 如今瞧去,那镜中人,当洗去了遮掩肌肤的蜡黄,显露出的肤色白皙如雪,两颊自然晕红,鬓发乌黑,映衬的一双盈盈妙目如星作月,唇瓣艳红如花,真是雪肤花貌,娇艳无双,只见妖娆,未见媚色,婉然风姿,堆砌眼梢,一颦一笑无不是绝代风华。 现代时苏珞是极擅长化妆和打扮的,她总能挑选出适合自己的衣裳首饰,将本中上等的容貌修饰成上乘姿容。 穿越后,她自然知道,苏璎珞这容貌最适合艳丽明媚的颜色,虽然人长的美,穿素色也会美的清丽娇柔,可若是穿了艳色,却绝对会将她的美尽数盛放出来,震撼人心。 故此,这些时日璎珞都是刻意的挑选一些素净而清冷,柔和而清淡的颜色来着装,如今瞧见镜中被深深浅浅的红色包裹着的妖娆美人,璎珞便蹙了蹙眉,道:“这颜色也太扎眼了吧,我还是换件素净点的吧,我瞧着之前那件月白色的就很精致” 璎珞话未说完,王雪瑶便打断她,道:“就是要扎眼了才好呢!” 璎珞摇头一笑,就要起身,道:“我一个庶女,打扮成这个样子像什么,好了,姐姐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我却不想如此。” 王雪瑶硬是按住璎珞的肩膀将她又按回了梳妆凳上,挥手打发了伺候的丫鬟们都下去,这才握着璎珞的手,道:“妹妹不明白,正是因为妹妹是庶女才该当这般打扮呢,谁规定了庶女就不能穿红戴绿了?何况这件衣裳也就是样子精致些,真论起来并不算多华贵的衣料。妹妹做庶女,若没有傲人的容貌,震住了定安侯府上下一杆子人,以后又靠什么立足?还不谁都得欺负妹妹一头?” 见璎珞张口欲言,王雪瑶抬手压住她,又道:“我知道妹妹的意思,妹妹原先故意往平凡上打扮,只怕是不愿意叫那侯府中人将你当成踏脚石送于权贵换取富贵吧?可妹妹也不想想,咱们女子生下来,就是为了联姻的,这高门大户的姑娘们又有几个能幸运的碰到一心爱恋疼惜只为女儿好的父母?妹妹即便是没这等容貌,难道侯府的人该用妹妹的时候就会放过妹妹吗?我告诉你,不会!做一个庶女,妹妹只有越让人看重,在亲事上才越有说话的本钱和资格!妹妹且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妹妹生的好颜色,这就是财富是实力,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妹妹偏不用呢。” 王雪瑶的话令璎珞愕在了当场,王雪瑶见她不语只以为自己说话太过交浅言深,便微微松开了璎珞的手,道:“按说定安侯府都是妹妹的亲人,我一个外人这般说话当真是僭越的很,只我头一眼见妹妹便觉投缘,听了妹妹的遭遇,也着实为妹妹鸣不平,我历来是个藏不住的人,这便多说道了两句,倘使妹妹不高兴,便只当我没说吧。我去叫丫鬟将那件月白的衣裳拿过来。” 王雪瑶说着便要转身,璎珞这才回过神来,忙抓住了王雪瑶道:“别,瑶姐姐,我都知道姐姐这是为我好,我怎么会怪姐姐呢?我虽算不得聪明,可也不是那等五六不分,好歹不明的,姐姐一心为我,我若怪姐姐岂不是白眼狼?我方才不过是一时间惊悟,才发觉自己以前自作聪明,还不如姐姐通透,这才兀自有些发怔罢了。” 璎珞这话倒不是作假,王雪瑶的话确实是蓦然间让她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是啊,刚刚穿来时她为了藏拙,便掩饰了容貌,涂抹东西,非把自己弄的不起眼,也是不想惹了宋氏和她那一对女儿的眼,再多惹祸端。更是怕苏定文发现了她的容貌惊人,将她攥在手心中待价而沽。 可如今她已经和宋氏母女闹的不死不休了,而且瞧样子,苏定文已经注意到了她,即便她再将这容貌臧着遮着,苏定文将来也不可能只全心为她考虑而选定亲事。 入了侯府,她已一步步踏入泥泞,再想脱身过那种简单清净的日子,只怕是不可能的了。侯府那些人会如何拿捏她的亲事,如何利用算计她,这些都不好说。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再遮掩容颜,更何况,侯府的水只怕会很深,她若没有傲人的本钱,让侯府当家人看重的资本,进了侯府还不是任由人拿捏的份儿? 左右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便只有让自己变得有实力,这样才能招架住侯府的那些魑魅魍魉的算计和谋划,而容貌何尝不是实力的一种呢。 先前倒是她糊涂了,竟还没有王雪瑶来的通透明白,璎珞想通后,再瞧王雪瑶,见她眉宇间不知何时竟落上了一层落寞伤楚之色,不由一楞,想到王雪瑶的身世不由心下了然,生出一股恻然之感来,握紧了王雪瑶的手。 王雪瑶何尝不是因为容貌的缘故被家人看中呢,她本不是将军府的人,可就是因为长的像将军府那位孙小姐,便被父母亲人舍弃了,自幼便长在将军府中,怨不得她会说容貌也是一种实力,是财富呢。 见璎珞眸光柔和又怜惜的瞧着自己,王雪瑶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道:“妹妹觉得我通透,也不过是我一直便靠这张脸生存罢了。” 她说着又扬起明媚的笑脸来,道:“不过妹妹也不必同情我,我在将军府中很好,在这里我是金尊玉贵的孙小姐,没人敢看轻我,太夫人将我当成嫡嫡亲的孙女疼爱,吃穿用度没一样是王府中那些姐妹能比的,我平日里用的甚至比家中嫡母所出的嫡女还要好,妹妹不知道,我父亲嫡女庶女一大堆,我的生母又不得宠,倘若不是来了将军府,我在王府中只怕不知要过的多蹉跎卑贱呢,你瞧,谁不说我是个有福气的,我也觉着是这样。这还多亏了这张脸呢。” 璎珞瞧着她弯弯的眉眼心中不觉微酸,做别人的替身,靠着一张容颜生活着,被家人就这样送走,即便太夫人再疼爱有加,想必王雪瑶心中还是会有些难过的吧。 好在她并非本主,即便将来定安侯府的人因这张脸算计她,她也不会有半点伤心难过,只会和他们好好周旋,该讨价还价的时候绝不手软,他们要利用她,她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他们,只看谁的手段更高超罢了。 璎珞想明白了这些,便对王雪瑶笑着道:“今儿我这张脸可就拜托给姐姐了。” 王雪瑶扬眉一笑,挽了挽衣袖,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道:“妹妹就擎好吧。妹妹大概还不知道,定安侯府长房的嫡女苏瑛莺,相貌也是极为出众的,而且在京城颇有几分才气名声。以前这苏瑛莺不怎么爱出门,便有美名透出,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四处的参加各府宴席,还和几个自以为是的小姐组建了个什么兰荣诗社,整天的吟风弄月,卖弄才华。偏还真有人吃她们这一套,如今你这个隔房的姐姐可是名声极盛的,谁不知道定安侯府有个貌美如花的才女?今日姐姐可得下大力气,好好给妹妹捯饬捯饬,说什么也不能让那苏瑛莺压了妹妹,怎么也得平分秋色才成。” 一个时辰后璎珞便和王雪瑶一起辞了太夫人坐上马车往定安侯府去,定安侯府和振威将军府虽都是开国时皇帝御赐的宅邸,可离的却并不近。一个坐落在洛京北城的权贵府邸中,一个却位于靠近西城的富贵宅邸中。 想比来说,北城离皇城是最近的,各亲王府,公主府,国公府等都坐落在此,而定安侯府的西城虽也是富贵人家宅邸错落之处,可到底离皇城还有一段距离,起码府中男人们早起上朝就得生生比住北城的要早两刻种。故此可见,定安侯府虽也是世袭的爵位,却远远没有振威将军府来的尊贵得皇帝看重。 从北城到西城去要经过洛京几条最为繁华的道路,璎珞前次进京时和太夫人一起坐车,也不敢推开车窗往外打量,今次和王雪瑶一起,不等她要求,王雪瑶便将车窗推开,只放下了湖蓝色沉烟纱窗帘指点着外头的街景给璎珞瞧。 洛京不愧是天子帝都,其繁华绝非穗州能够比拟的,只街道便比穗州的主干道宽阔了两倍不止,两旁商铺林立,路上行人如梭,喧嚣吵闹,一派热闹。 路上各色行人说说笑笑,有穿绫罗绸缎的,更有穿粗布麻衣的,间或还能看到一两个打扮怪异的异域之人,吆喝声此起彼伏,可见大丰现如今的国力还是可以的,起码京城百姓安居乐业,一片太平。 王雪瑶指着街边一溜的错落店铺,笑着给璎珞介绍道:“瞧,那个挂朱红金匾的就是楚衣阁,楚衣阁是迟家的生意呢,所以我每次都能拿到楚衣阁最新的料子和花样,楚衣阁的衣裳都是京城最新式的,如今可得各府夫人小姐们喜欢追捧了。这都是迟家表哥接收楚衣阁后才如此的,迟家表哥是不是很厉害啊?” 璎珞倒不想这楚衣阁也是迟家的产业,听王雪瑶的口气满是崇拜赞叹,她不由瞧了眼王雪瑶,见她美眸晶亮,小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神情,璎珞不由心中一动,挑了挑唇,若有所思。 倒是王雪瑶迟迟不闻璎珞回应,回头瞧向璎珞,见她目光清透好似能洞察人心般盯着自己,一时间脸色一红,忙忙又指着前头一座足有三层高,塔楼结构甚为惹眼的酒楼道:“瞧,那是京城最好的酒楼食味楼,食味楼是诚王妃娘家新安侯府的生意,还有哪边那个是京城最好的胭脂水粉店紫胭斋,那是皇商全家的生意,宫中娘娘主子们的水粉胭脂都是这全家呈贡的,宫里的全嫔就出自他们家。还有那边的笔墨店香墨斋,吴家糕点铺,珍宝阁反正这条街上各色店铺多的很,且都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生意铺子,所以每日人也极多。” 璎珞连连点头,两人正说的欢,却闻前头传来清道声和马蹄声,人群一阵纷乱地往路边避让。 “鹰扬将军回城,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璎珞隔着窗帘见外头人群纷纷退散,神情又是恭顺又是惧怕的全部避让到了一边,片息间就清出了道路来,一时感叹这位鹰扬将军的威慑力,生出好奇之感来,瞧向王雪瑶道:“这鹰扬将军是什么人?” 却见王雪瑶面色一变,再不见了方才的轻松玩笑,满脸的敬畏之色,急急忙忙冲璎珞道:“等会儿再说。” 她言罢,忙忙敲了敲车门,冲外头的车夫和跟随的婆子吩咐着,道:“快些将咱们的马车驱使到旁边去,让开道来,别和那位煞神冲撞上。”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移动也往路边避让,外头的马蹄声也缓缓接近了些,似正在靠近。 璎珞见王雪瑶神情紧张盯着外头,便抚上了她的手,王雪瑶这才微微放松了神情,回握着璎珞的手,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位鹰扬将军是靖王府的世子名唤秦严的,说起来倒还是咱们大丰国的大英雄,大将才,很得皇上宠信,也得百姓爱戴,鹰扬将军是他在朝廷中的武职,正二品的。按说他为国守疆护土,保得一方安宁,使得百姓安居乐业,该得百姓全心爱戴拥护才对,只是这位鹰扬将军他的身世略有些出奇,行事也过于残暴张扬,便使得人们对他的感觉有些复杂,当真是又敬又怕,又惧又尊,我这长在将门之家还算好的,妹妹不知道,好些京城文官家娇滴滴的小姐们,简直到了闻鹰扬将军之名便色白啼哭的地步。” 璎珞闻言不觉有些好笑,早听说古有战国名将白起,征战四方,杀伐太重,令人闻名丧胆,可止小儿夜啼,这位鹰扬将军倒好,可使闺阁女子闻之啼哭? 她正好笑,就听王雪瑶又道:“妹妹莫觉好笑,也莫怪那些娇滴滴的女官家小姐害怕,就说前些日子,这鹰扬将军奉命到川西去剿匪,平了匪患回京时,他人虽未进京城,转道去了旁处,可他那手下却是一路招摇进了京城。你当是如何招摇?却是那小将把一竿子匪贼的头颅串成了一串,就跟一串串灯笼一样挑在马前,进了城,一路不知吓坏了多少人,他那手下兵勇都这般残暴血腥,你想想,他会是什么样儿?” 王雪瑶唏嘘不已,低声说完,恰外头马蹄声行了过来,她便止了声,正襟危坐,蓦然见璎珞正凑在窗前,隔着纱帘往外瞧,王雪瑶忙拉了她一把,咔哒一声飞快的将挡窗给关了起来,道:“别看了,莫再吓坏妹妹。” 璎珞本也就有些好奇,这才往外瞅,如今王雪瑶关了窗户,本就是不相干的人,她也便不再要求,只笑了笑,靠着王雪瑶坐好。 外头马蹄声哒哒而过,璎珞惊异地发现方才还喧闹不已的街头如今竟没什么声音,给人一种大街上只剩下那一队骑兵的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在四周蔓延,竟然透窗而入,令璎珞也不由略微屏息。 马蹄声终于哒哒从车旁过去,外头这才传来了些许声响,街头喧闹的气氛在慢慢回转,窃窃私语声响起,璎珞受到影响松了一口气,王雪瑶也舒气冲外头扬声道:“好了,趁着道路让开了,咱们快走,早点到定安侯府。” 车夫应了一声,催马将马车缓缓赶到了道上,可就在此时,外头突然响起了尖叫声,那尖叫声像是滴进油锅里的一滴水,瞬间引爆了安静的气氛。 “啊!着火了!快跑!” “食味楼起火了,烧着人了,跑啊!” “啊!别挤,我的孩子!” “着火了!马惊了,踢死人了,跑啊!” 混乱而惊慌的喊叫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外头道路两旁都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还有马儿被惊发出的凄厉嘶鸣声,人跌倒被踩的惨叫声,孩童的哭喊声 璎珞和王雪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振威将军府的马车便被两旁推挤的人群给撞的摇摇晃晃起来,外头也响起马儿的嘶鸣声,马车剧烈晃动起来,路妈妈的尖叫声响起,道:“姑娘快下车,马惊了!” 说话间马车的车门突然被打开,外头路妈妈伸进手来,冲王雪瑶焦急的喊道,另一边王雪瑶的大丫鬟碧玉也慌张的冲璎珞伸手。 璎珞勉强稳住身子,望去,果见拉车的马儿正在撅着蹄子,车夫已从车前板上站起身来,正拼命拉着缰绳控制惊马,可四周都是冲撞的人群,那马儿只有越来越暴躁的。 “两位姑娘快跳下来!” 催促声响起,璎珞忙拉着微微慌乱的王雪瑶抱着裙子跳下了马车。四目一望,璎珞目瞪口呆,只见方才还井然有序的街道就这一会子功夫便乱成一团。 人流蜂拥着往远处挤跑逃窜,路边街头摆设的小摊位早已被人群撞翻,地上一片狼藉,还有人被推挤倒下,踩了身子,发出惨叫之声。回头望去,正见不远处三层高的食味楼,不知怎么弄的二楼整个烧了起来,火势瞬间便烧旺了,临街的窗户着着火还在扑簌簌地往下掉着火源。 璎珞回头正看见一扇火窗坠下,火光刺了楼下一名军士身下马儿的眼睛,那马儿嘶鸣着四处疯蹿,军士没能控制住,生生将一个乱跑的大汉给踢倒在地,引得场面更加混乱,四处尖叫之声。 护送璎珞和王雪瑶出门的虽然也有几个护院,可这会子场面太乱,他们还没能形成包围圈,便被人群冲散,璎珞没能看两眼便被蜂拥的人群带着不得不往前方冲去。 身后响起王雪瑶的喊叫声,“璎珞妹妹,你们快护着璎珞妹妹啊!” 璎珞到底不是将军府的小姐,这般情况下,她和王雪瑶一下马车,盛府的下人,丫鬟婆子们便本能地都护着了王雪瑶,一时便疏忽了璎珞,眼见她被人群卷走,才急忙分出几个人来护卫。 可就这瞬息间璎珞已被推挤着离了马车十来步,盛府的下人一时半刻也挤不过去,眼见着已是来不及了,璎珞也离他们越来越远,淹没在人群里。 王雪瑶脸色都白了,一时又因着急变红,尖叫着推着身边的丫鬟,嘶喊着道:“你们快再分几个人去找璎珞妹妹,我没事,快去啊!” “姑娘,奴婢们先护姑娘往那边铺子里躲一躲,苏姑娘那边已经有人追上去了。姑娘小心!” 王雪瑶被挤得差点摔倒,自顾不暇,只能被下人们推着护着往路边的店铺处挤,眼见四处都是乌压压的人头,早没了璎珞的身影,王雪瑶忍不住大叫出声。 “璎珞妹妹!璎珞妹妹!” 她的叫喊声璎珞早便听不到了,她此刻正被惊惶的人群推挤着往街头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密密麻麻拥挤的人群,这时候个人的力量太小了,谁也顾不到谁。 璎珞就好像是跌落进汪洋大海的一粒雨,瞬间被淹没,只能不由自主地顺着人流的方向力持平衡,不被人推倒。 现代时各处的践踏事件便时有发生,璎珞很清楚,若是跌倒了等待的是什么,她只是没想到都到了古代,她还能倒霉催的撞上这种事情。 任是她平日再冷静,此刻也面色发白,身子跌跌撞撞跟着人流努力往路边挤,她正欲张口大喊,试图维系下秩序,然而不等她张口,后头便又传来了一波惊恐的尖叫声。 “天,杀人了!死了人!” “死人了,杀人了,跑啊!” 那声音像是会传染一般,瞬间四面八方都有人惊恐的喊了起来,璎珞立马便觉得来自后背和侧边的冲撞力大增,挤得她连呼吸都停止了一般。 挤得头晕脑胀间,璎珞不由诅骂起那个什么鬼鹰扬将军来,那食味楼没有可能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就烧了起来,而且火势还一下子就这么大。这分明是有人蓄意放火烧楼,她方才回头看时,那鹰扬将军的骑兵队伍正巧停在食味楼下。 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这场火就是专门为那什么鹰扬将军安排的。怨不得王雪瑶说这人是个煞神,这样的人就该窝在家里别出来,瞧吧,她这才刚碰上就被此人身上的煞气给煞到了。 倘若今日在这里被踩死,可真是无妄之灾,死不瞑目了! 那厢,秦严带着人刚走到食味楼下火势便乍然而起,两个火窗掉落下来,烧着了马儿的鬃毛,马儿惊叫乱踢乱跑,登时便踢倒了好几个行路之人,尖叫声四起,根本不等维护秩序,整条街便一下子乱了起来。 秦严端坐马上,紧紧扯着马缰,安抚着暴躁不已原地打转的坐骑,目光沉冷抬头瞧了眼窜起冲天火焰的食味楼,唇角挑起一抹冷笑来,厉声喊道:“护好人!妄自靠近者杀无赦!” 兵士们得了令,纷纷下马,瞬间围成了一个圈将中间十来个百姓打扮的男女老少护卫了起来。 秦严双目冷锐四扫,却蓦然从糟乱的声音中捕捉到了两个字,璎珞。 他眉宇动了下,仔细一听却果然是有个带哭腔的声音在喊着“璎珞妹妹”,他高坐马上,凝眸望去,正见不远处几个丫鬟婆子护着个十五六的妙龄少女往一边的铺子中挤着,那少女口中正喊得是璎珞妹妹。 秦严目光又巡视了一下,果然见一旁人群中堵着一辆马车,上头分明是有着一个盛字。他目光一闪,几乎不曾犹豫便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脚踏在了马鞍上,借着高处往远处张望。 寻到那女子他好似并没有花费多少的力气,她今日难得的穿了一身深深浅浅的红衣,夹裹在人群中从高处看还是很起眼的。 眼见她被几个大男人围堵在中间挤挤挨挨地跌跌撞撞往前头去,秦严眉头微皱,不敢耽搁,只冲身边影七甩了个眼色,便将这处都丢给了影七。 玄色的身影一纵,他几下便踏上了街道一旁的店铺房顶,沿着屋脊跳跃疾奔,往璎珞的位置迅速靠近。 而璎珞本就是在苦苦支撑,奈何后头又是一番尖叫混乱,奔挤的人群更加混乱,她早便被踩了好几脚,右边突然有人用力一挤,璎珞被脚下一绊,再难维系平衡,整个人都往右边倒去,她想站起来,可右边冲击的力量实在太大了,根本无可阻拦,几乎是心胆俱裂地往地上跌倒而去。 璎珞有些心凉地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自己还不如那时候坠崖落水死了的好,溺水而死虽然也不好受,死后也不好看,可起码比被踩跺成肉饼来的好啊。 可恨她都要死了,都不知道那害了她命的鹰扬将军到底是扁是圆! 她正迷迷糊糊腹诽着,却猛然间腰际传来一道强而有力的力道,紧紧箍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生生从人流中拉扯了起来,跌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何种感觉似曾相识,和不久前那人在冰冷的河水中将她拉起来的感觉一模一样,令得她绝望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处,璎珞几乎是跌进那人怀中的同时便惊喜的唤出了声来。 “小气包?!” 秦严将璎珞拉进怀中,护着她便往一旁的商铺边儿退,耳边响起她惊喜交加的声音,秦严怔了下,小气包?她在唤谁! 秦严一时怔住,傻了一样站在路中被人流冲撞着,璎珞虽然被他护在身前,可也免不了东倒西歪,不由抬手戳了戳秦严坚定的手臂,嚷道:“发什么呆啊!” 秦严这才回过神来,护着璎珞排开人群往道旁的店铺屋檐下退,他长的人高马大,又力气强健,自然和身娇体弱的璎珞不同,璎珞被他护着很快便退到了路边,秦严寻了个角落,排开人流,将璎珞带着往死角一塞,双臂撑着两边墙壁,瞬间隔出了一方安宁的空间。 璎珞只觉得那些混乱,拥挤,踩踏,喧嚣好像一下子就遥远了,虽然这一角空间狭窄的很,可她却觉得再没比这里更安全舒适的了,她后背靠着墙壁,身前几乎挨挤在了秦严身上,喘息不停。 略匀了匀气,她才抬头瞧去,迎面却依旧是那张烦着淡淡冷光的面具,璎珞瞬间愕住了。她一直以为这人是为了掩饰身份才戴着面具的,可这怎么光天化日的脸上也戴着这个鬼玩意? 带个面具行走在街上,不古怪吗?不嫌扎眼吗? 她正欲开口,不想那人却先一步张口了,却道:“小气包是谁?” 璎珞只觉他的口气极为不好,倒有质问的感觉一般,莫名她便觉得他在蹙眉,只因他透过面具露出的眼眸中几要破眸而出的怒气是那么的明显。 璎珞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一时讪讪的笑了起来。 她是该告诉他,小气包就说的是他呢,还是该告诉他,她方才认错了人?这好像是个问题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2 英雄又救美了 老实说,璎珞真觉得平生没见过比眼前男子更小气扒拉的男人了,那日在山洞中她不过一时嘴欠,开玩笑问他何时娶自己,他便恼了,半响没给自己个好脸色,转头便抢了她的铺盖。 第二天她就误会他那么一下下,他就折腾了她半日,不仅不给吃的,还带着她爬了大半个山谷,连口气儿都没让她多喘,将她折腾地宛若一只土狗。好吧,就算他是好意,要把她拜托给太夫人照顾,可他不告而别,这显然还是在生气啊。 故此,自那日后璎珞便在心里给眼前男子取了个亲切的昵称,那便是:小气包。 不是吝啬的那种小气包,而是睚眦必报,毫无宽容心,没半点气量的小气包。 所以方才察觉到秦严的到来后,璎珞高兴之余,便将自己给秦严起的昵称脱口而出了,如今被秦严逼问这个问题,璎珞觉得自己要是告诉他,小气包便指的是他,瞧这男人的模样,说不定会将她扔到这里走掉。 她眼珠子在长长的睫毛遮掩下滴溜溜地乱转,眨眼笑着道:“嗳,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大白天也带着面具啊?” 秦严见她如此,眯了眯眼,冷声道:“莫给我左顾而言他。” 璎珞觉得秦严的眼眸中冷光更盛了两分,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很可怕的威压来,她觉得才透顺的气儿又不顺了起来,忍不住舔了舔唇,瓮声瓮气地道:“我这刚受了惊吓,惊魂未定的,经不住你这么吓唬啊。” 秦严却冷笑了一声,竟是收了支撑在璎珞左边儿的手臂,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璎珞的下巴将她低垂着躲避的小脸抬了起来,再度问道:“方才你将我认成谁了?” 璎珞本以为秦严是因为自己给他起外号生气了,这会儿听他这般问,登时便傻了,眨着眼睛不解的盯着秦严。 这人搞什么啊,弄了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叫小气包就说的是他啊,那他生气个鬼啊? 这不莫名其妙嘛! 璎珞觉得她的脑子八成是被人群给挤出问题来了,要不然就是因为缺氧,脑袋暂时停转了,她盯着秦严正弄不明白情况,秦严却一点点向她压下高大的身子来。 他本就生的高大,此刻璎珞又置身在狭窄的角落中,瞧着他一点点压下头来,一片阴影便彻底包裹住了她,璎珞觉得天地都黑暗了下来,眼前只剩下秦严黑洞洞蕴着幽光的眼眸。 男人本就死死将她护在怀中,她呼吸间满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干爽气息,这般压下身子来,璎珞觉得那股阳刚味道一下子翻倍攀升,浓郁的叫她有股要窒息的错觉。 太可怕了,璎珞终于顶不住压力,忙忙抬起手来双掌合十地作着揖,口中说道:“我没把你认成什么别人,我不该给你起这么个不尊重的绰号,都是我的错,您还大人大量又救我一回,我知道错了,你唔” 璎珞正不跌地求着饶,争取宽大处理,谁想后头突然一股劲力冲撞过来,人流蜂拥,秦严本就撤掉了一只扶着墙壁的胳膊,这下被后头的冲撞之力一推挤,整个人便不稳地往前倾斜了下。 可他本就弯腰凑近了璎珞,这下再一倾斜顿时那露于面具外锋锐而殷红的薄唇便整个向着璎珞压了下来。偏生璎珞正仰着头,小嘴张着正试图为自己辩解,这一俯一仰间,四片唇瓣便若有引力一般,天作之合地紧密贴合在了一处。 璎珞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进那双近在咫尺的幽深眼瞳中,声音瞬间消弭在了唇齿间,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再加快。 秦严的眼眸中分明也闪过了错愕之色,可很快的那错愕便被翻涌的黑色浪潮掩盖了下去,他的眼眸开始幽深似海,色彩似在层层浓郁,变幻着叫璎珞心慌气短的亮泽。 柔软,娇嫩,细滑,润泽,香甜女子的红唇,触感美妙的不可思议。 拥挤的街道上好像一下子天地都无物了,秦严的眼前脑海中只剩下那两片娇软,他的唇也好似突然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受控制地在她的娇嫩的唇瓣上研磨了一下,又一下 又一波冲撞拥挤若浪潮般滚过来,秦严身子再度往前倾倒,璎珞不受控制地被死死压在了背后冰冷的墙壁上,身前更是死死贴在了秦严坚硬的胸膛上,柔软和硬挺狠狠挤压在一起。 与此同时,他的唇也因这推挤之力,又狠狠蹭过她的。她的唇边温热,他的却异常冰凉,她的微丰湿滑,他的薄锐微涩,那感觉璎珞竟都敏感的感受了个仔细。 也不知是这种感觉太奇妙,太令人心悸,还是璎珞被挤得实在太厉害了,她不由溢出一声轻哼,心跳也在不停的加速。交错着他也鼓鼓而跳的心跳声,令人更加心慌起来。 璎珞觉得有些承受不住心脏的加速,蓦然回过神来,使劲扭头,可她这一扭动才发现,他那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还捏在她的下巴上,她头没扭开,唇瓣倒是又和他的狠狠蹭了一下,甚至触碰到了他一点润滑的舌尖。 璎珞脸色猛然绯红一片,有些恼羞成怒起来,见秦严竟一点松开她的意思都没有,她脑子没转,嘴上便本能地一动,露出尖锐的两排贝齿来恶狠狠咬在了秦严的唇瓣上,几乎是一下见血。 血腥味弥漫,秦严才嘶了一声,微痛的感觉伴着一股酥麻从唇上蹿出着往身下一处涌去,最近秦严对这种感觉简直有些心有余悸,他身子一震,像猛然回过神了一般,骤然抬起了上身,用了内力直接震退了身后挤过来的人流,远远离开了那两片令人着迷的娇柔,也离开了胸前怀中贴合着的温香软玉。 两人同时大口喘息着,神情皆有几分狼狈。 璎珞垂着头,她觉得八成是人太多,太拥挤了,再不然就是身前男人身上温度太高了,她动了动手,竟发现手心中不知何时渗满了汗水。 秦严退开,璎珞垂了头,秦严却微微扬起了头,一时间两人竟都没有再说话。 璎珞觉得这般沉默着更叫人觉得古怪尴尬,想起来方才真没什么的,不就是贴了一下唇吗?现代时她什么阵仗没见过,那灯红酒绿的世界里一夜露水都算不得什么了,这贴下唇根本就不够看的,更何况方才不过是一场意外,她被一场意外吓成这样,也真够没出息的了。 想着,璎珞瞬间便心也不跳了,呼吸也平稳了,不由抬头瞧向秦严,道:“刚才” “我” 不想璎珞开口时,秦严也恰好瞧向她张了口,顿时两人又都收住了话。璎珞眨了眨眼睛,抢在秦严说话前开口道:“方才就是一场意外嘛,我知道的,恩公不用解释,也不用多言道歉,这回是你救了我,算我欠了你的,来日若有机会,我会回报的。” 璎珞言罢,冲秦严扬起一个极为明媚的笑容来,那神情当真一个云淡风轻,潇洒从容。 秦严唇线冰冷一抿,被她轻快的话堵的肝肺直疼,方才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尽数都被噎了回去,他觉得若非身侧垂落的手握成了拳头,他都有捏死她的冲动。 望着少女明媚的笑脸,秦严蓦然幽凉一笑,声线轻缓而清冷,嘲弄道:“解释?方才的情景我不觉得需要解释什么,至于道歉,我救了苏姑娘,姑娘却反过来咬了我一口,连同上次姑娘误会的歉现如今一起道了吧。” 璎珞被秦严几句话噎的目瞪口呆,感情她被吃了嫩豆腐,如今还要和他道歉啊?若非他像呆了一样,一直贴着她的唇不离开,她又何至于咬他一口?! 璎珞眸光因气恼再度如星明灿灿起来,盯着秦严,心中平复再平复,念着他方才的相救回护之情,到底微微屈了屈膝,道:“上次确实是我的过错,竟然有眼不识好人心,误解了公子爷,方才更是,我怎么能因一时情急就咬了公子爷呢,即便是要提醒公子爷,小女也应该用更温和的办法的,小女向公子爷诚心道歉,公子爷雅人有雅量,海涵则个。” 璎珞言罢,笑意盈盈瞧向秦严,秦严却是轻哼一声,道:“毫无诚意!再来!” 璎珞:“” 欺人太甚,挟恩以报,喜怒无常,斤斤计较,咄咄逼人,说的就是眼前人! 璎珞腹诽不已,盯视着秦严,她承认方才道歉的话没多少诚意,可她才不会再道歉一次呢,瞧眼前男人的模样,她就算再诚心的道歉千百遍,这位爷估计也不会满意。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 璎珞郁结着,不觉又垂了头,嘟囔了一句,“小气包。” 她的声音虽则低,可秦严的耳力却不一般,声音落入耳中,他怔了下,竟然莫名觉着这个称呼还不错。 他瞧着身前少女,她微微低着头,从他的角度轻易瞧见少女白皙若雪的光洁额头,小巧秀气的翘鼻,因恼怒可爱的鼻头轻轻翁动着,细长的眉,自上看竟有些飞扬如鬓的感觉,给那脸蛋平添了三分锐利的妖异。 长而浓密若蝶羽的睫毛半遮半掩的盖着眼眸,眼角一弯微扬的弧度,弧线下一双波光潋滟的灵动眸子滴溜溜转动着。还有下头微微嘟起的一点红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竟觉得此刻那唇较之方才更加娇艳欲滴,色泽明艳若海棠滴露。 想到那抹过分的红润,很可能是他方才用唇研磨过的原因,秦严的心便有点发起热来。 他早便察觉到今日的她格外的好看,整个人都带着股极具侵略性的妖异,如今瞧着眼前美色,又了然方才她并非将他错认成了旁的什么人,秦严愤怒冷硬的心莫名便柔软了下来,扬眉道:“爷何时小气了?头一次爷可还多付了银两。便是如今爷不欠姑娘什么了,也是无条件救了姑娘的命。小气?这称号苏姑娘许错人了吧。” 璎珞敏锐的感觉到了秦严的情绪变化,她觉得眼前男人喜怒无常的叫她已经不愿再去探究他为何又突然高兴了的原因了,抬眸笑盈盈的瞧着秦严,目光转啊转的,秦严唇瓣上极为分明的小伤口却落入了璎珞的视线,她突然灵光一动,犹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过来。 这男人八成方才是因为她咬伤他,故而恼怒了,想想也是,顶着这么一道伤口确实有碍冷面男的形象,也确实会引人侧目,让人非议。如今他又突然消了气,说不定是想通了? 这般想着璎珞立马释然,打蛇顺棍上地道:“公子爷说的是呢,公子爷既然是无条件救了小女的命,那这次的救命之恩是无需报答的了?大气!太大气了!谁说公子爷小气的,小女找她算账去。” 秦严瞧着笑靥如花,香腮生辉的璎珞,望着她眉梢眼角闪动着的狡黠模样,微微牵动唇角轻笑了一下,并未多纠缠报答不报答这个问题,只道:“脸上原本涂了什么东西?” 璎珞先前往脸上涂抹的黄鸡草汁液,用清水根本洗不彻底,需得用另外一种草药汁涂抹,再用清水冲洗才能彻底清理干净。 故此上次即便璎珞在水中被冲洗了一遍又一遍,肤色还是有些暗沉的,今日这般白里透红的模样,使得她容颜大变,故此璎珞也不奇怪秦严会有此一问。 她不由扬眉一笑,道:“独家秘方,这可都是能换银子的,赎小女无可奉告。” 小女人满脸的得意洋洋,眉眼都微弯了起来,秦严唇角弧度便又扬高了一些,盯着璎珞瞧了片刻方道:“嗯,你如今这样挺好。” 璎珞不难从他的口气中听出赞许之意来,他这是在夸奖她漂亮?要不要将话说的这么含蓄啊。 璎珞正想着,就听不远处传来叫喊声。 “璎珞妹妹?” 璎珞扭头遁着声音望去,却见不知何时,京兆尹的差役已过来控制了街头秩序,一些来不及逃走的百姓都被差役们驱赶着沿着街道两旁退散,而那些被踩伤踩死的行人也正被抬着往一处集中。 路上王雪瑶带着丫鬟婆子跑了过来,偏偏又在七八步外停住了脚步,目光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忌惮的不时往她身前男人的身上瞟上两眼。 还古怪的揉了揉眼,定睛又瞧了她眼前男人一眼后,璎珞就见王雪瑶面色一变,几乎是风一般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将她从角落里扯了出来护在了身后。 秦严和璎珞难得相处愉悦,气氛正好,他本就不悦突然跑过来一群人坏了气氛,偏王雪瑶还敢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抢人,眼见璎珞被拽到了王雪瑶身后,秦严站直身子,神情冰冷,目光沉肃地盯向王雪瑶。 他本就是个煞气很重的人,这般刻意沉肃之下,气势惊人,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招架的住的,王雪瑶想着那些关于秦严的各种传闻,一时面色惨白,摇摇欲坠,还是璎珞从身后抬手扶住了她,瞪了秦严一眼,道:“瑶姐姐,是这位公子爷方才救了我,他对我没恶意的。” 王雪瑶闻言面上气色非但没好,反而又白了两分,额头都渗出了冷汗来,瞧着一脸无畏无惧,分明不知其中厉害的璎珞,只觉她果然太过单纯。这般单纯柔弱又美丽无双的软妹子,若真是被那煞神秦严盯上了,简直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下啊。 王雪瑶想着,咬着牙直了直身,正欲告诉璎珞眼前救了她的便是人见人怕,人见人避,吓哭无数闺阁少女的煞神鹰扬将军秦严,只她还没说出口,那边影七便走了过来,单膝跪地禀道:“将军,死了三个人证,其他的有伤了的,却无大碍。” 璎珞闻言扭了扭头,就见街道上已经没多少行人,起火的食味楼已燃烧起冲天的火光,发出炽热的火焰和木材燃烧坍塌声,差役和食味楼的伙计们正忙着扑火,可火势太大,瞧着已蔓延到了隔壁的两处店铺。 而那些原本行到食味楼下那些骑兵人马皆已经退到了这边来,正等候在十数步外,他们个个神情肃穆,护卫着中间的十来个男女老少,旁边还摆放着两具被踩踏地面目模糊的尸身。 璎珞目光收了回来,已是明白了过来,感情眼前这男人便是王雪瑶口中的煞神,那位京中闺秀闻名色变的靖王世子啊。方才王雪瑶好似说了他的名字呢,是什么来着 璎珞使劲想着,经过方才惊魂一幕,她脑子好像有点断片了,竟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也无怪乎她,她方才见路上行人对那鹰扬将军极为敬畏,又听鹰扬将军乃是朝廷二品武官,还是统兵的实职,自觉着这正二品的大员怎么着也得三四十岁了,完全就没往这个和自己几次交集的面具男人身上联想。 故此鹰扬将军对她来说也就是个陌路人,自然没费心去记他的名字,此刻得知了眼前男子竟是靖王世子,位居正二品的大官,璎珞本能地便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恭顺的垂下了头。 秦严余光一直盯着璎珞,见她缩到了后头丫鬟婆子身边,他眉头微微蹙了下,莫名感觉一阵的不舒服。冲影七抬了下手,他便几步下了台阶,走出屋檐,一步步到了璎珞身前。 王雪瑶摇摇欲坠,根本就不敢阻拦,更莫说那些丫鬟婆子了,璎珞觉得一片阴影罩住了她,她垂着头未曾抬眸,只觉那人清冷幽深的目光盯视了她片刻才开口,道:“秦严,苏姑娘若报恩记得别寻错了人。” 他言罢见璎珞一直垂着头,只略略福了福身子,眉宇又动了下,终是挪开了视线,瞧向璎珞身旁的陆嬷嬷,道:“姑娘要去哪里?” 陆嬷嬷被问的惊了下,顺了口气才见礼,恭敬的答道:“今日是定安侯府世子夫人的生辰,我们家姑娘和苏姑娘一起去定安侯府。” 秦严这才点了下头,冲身边候着的影七道:“派几个人,护送两位姑娘过去。” 影七早已经适应了自己主子一遇苏家这位姑娘便过分热情的状态,闻言垂首应了声,秦严又瞧了璎珞一眼,这才转身大步而去,翻身上马,吩咐下头人守护好那些百姓,自己便率先扬鞭,冲影七道:“进宫。” 马蹄声骤响,片刻秦严当先,影七相随,已是一阵风般消失在了街角。 璎珞是被秦严请托给老太君的,这事儿只有老太君和金嬷嬷两人知道,今日陪着王雪瑶出来的陆嬷嬷和众人皆是不知的,此刻见秦严还派了几个人要护送她们,陆嬷嬷明显感受到了那位靖王世子对璎珞的不同来。 她目光复杂瞧了眼璎珞,方才恭敬的请道:“姑娘快上马车吧,这里非久留之地。” 璎珞点头和王雪瑶挽着手,先后登上了马车,两个大丫鬟也跟了进来。 马车再度滚动起来,才走一小段路便闻外头响起一阵阵的吵嚷哭喊声,王雪瑶推开车窗,璎珞二人望去,却见路中间停着一辆被撞翻了的极华丽的马车。 马车旁边不远处躺着一匹奄奄一息的马儿,另一群十来个大户人家丫鬟婆子打扮的人全部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面如死灰。 而这群人的中间,一个管事嬷嬷模样的人怀中抱着个身影,那分明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穿着一套金丝织锦衣裳,华贵的衣料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光芒,可那衣裳的主人却安安静静躺在那嬷嬷的臂弯,一动不动,唯风吹过,微微卷起她拖曳长长的烟笼凤尾裙。 那少女被抱在怀中,瞧不见模样,王雪瑶瞧了一眼那嬷嬷,顿时便瞪大眼睛猛然惊呼道:“天!竟然是信王府明霞郡主身边的吴嬷嬷!那不会是” 她喊罢,面色发白地捂住了嘴,外头马车却已经停了下来,响起陆嬷嬷的声音。 “姑娘,好像是信王府的人,明霞郡主似是出了事。” 王雪瑶定了定神,应了一声便出了马车,璎珞自然也跟了下去。两人下了车,瞧的更清楚了些,那被抱着的少女脸色早已惨白一片,下巴和衣裳前襟口处全是鲜红的血,映衬着那天蓝色金线织锦的衣裳触目惊心。 她无声无息的,显然是已经去了,旁边跪着的下人们全部面色灰白,六神无主,哭的嘶声裂肺。 “郡主!郡主啊!”高高低低的哭喊声此起彼伏,王雪瑶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该上前还是如何,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堂堂郡主竟就这么死在了当街,这确实叫人难以想象。 马蹄声,脚步声响起,璎珞扭头望去,却见一个穿墨绿官袍的中年男人打头,后头跟着一队差役跑了过来,王雪瑶瞧去,却冲璎珞道:“那是京兆尹宋大人,信王乃是先帝的三子,生母不过是个掌灯宫女,因得了先帝临幸,便有孕还生下了皇三子,这才被封为嫔。信王不得先皇喜爱,可今生登基时,先帝的皇子们已所剩不多,如今更是只剩下了信王和明王两位。皇上如今对信王这个兄弟也算恩宠有佳,信王子嗣不丰,只有两个儿子,还有这最小的明霞郡主,明霞郡主是信王侧妃所出,又是信王四十岁上添的小女,平日里是很得信王宠爱的,没想到今日竟出了这样的事情,京兆尹宋大人的官只怕是保不住了。” 璎珞点头,深以为然,朝廷御封的郡主,真正的皇室血脉,就这么死在了当街,这简直就是明晃晃打皇室的脸,京兆尹直接负责京畿秩序,出了这样的事情,能保住命都算不错的了。 望去,果然那宋大人面色惨白,下马时瞧着被嬷嬷抱着满身污血的明霞郡主,脚下一拌差点摔倒。 王雪瑶见差役们到了,且此刻实在也不方便过去,过去了也是于事无补,还碍手碍脚,便叹了一声转身又和璎珞一起上了马车。 两人半响无言,待马车悠悠转了个弯儿,还能听到王府下人们悲恸的哭喊声。 王雪瑶便拉紧了璎珞的手,有些心有余悸的道:“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儿,那食味楼可是诚王妃的娘家的生意,怎么说起火就起火了,今儿又刚好是小集市,街头行人较之平日还多些我和明霞郡主不算熟,可半个月前永乐侯太夫人寿辰却还碰上了她,当时她还和太子太傅家的傅二姑娘说等重阳节了办花会邀大家都去信王府玩,谁想到这还有几日便重阳了,她却” 王雪瑶说着有些后怕起来,到底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方才没触动还能支撑的住,如今眼见着明霞郡主就那么躺在那里没了声息,王雪瑶便一下子被触动抱着璎珞哭了起来。 璎珞此刻也是有些心有余悸,想想那明霞郡主,堂堂郡主之尊,便这么横死街头了,方才若非秦严,只怕她自己只璎珞毕竟也算多番历经生死了,定了定神也便略缓过来些,不由轻轻拍抚着王雪瑶的背脊,慢声细语的安慰着。 过了片刻王雪瑶的情绪才稳定了下来,望着璎珞的目光却更加亲昵了几分。 经过这一番波折,璎珞二人身上衣衫和头发皆已有些散乱,大丫鬟进来重新给二人梳理了头发,这才退了出去。 王雪瑶的双眼被大丫鬟用清水擦拭过却依旧有些发红,她不好意思的冲璎珞笑了笑,道:“方才叫妹妹见笑了。” 璎珞却摇头,笑着道:“我是从前不识得那明霞郡主,倘使认识的人就那么死在眼前,我只怕比姐姐更不如。” 王雪瑶这才点头,又面带犹豫地拉住了璎珞的手,道:“璎珞妹妹,你方才没出什么事吧?可被人群踩伤了?方才对不起,下人们没有护好妹妹,等回到将军府,我一定禀报了祖母,重惩他们。” 璎珞反握住王雪瑶的手摇头道:“这怎么行?我本就不是将军府的小姐,出了这样的事情,将军府的下人们自然是要以姐姐为重的。他们护住我乃是情谊,护不住也是情理之中,再说方才他们也已经尽力了。起码他们忠心耿耿,将姐姐护的周全,这是有功才对,怎么可以惩罚呢,要我说该当奖赏才对。” 王雪瑶见璎珞并未生气,松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的道:“那个鹰扬将军他方才盯着妹妹瞧了好几眼,我怕总之这个人很危险,妹妹以后可千万离他远着些啊。” 璎珞便笑了起来,道:“我都知道的,他一个王府世子,又年纪轻轻位居二品,我一个五品官的小小庶女,本就不是会有交集的人。风牛马不相及,想必以后也没什么机会撞见。今儿也是凑巧他救了我一命罢了,真没什么的。等回去后,我会禀了父亲此事,让父亲前往靖王府道谢的。” 王雪瑶见璎珞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当真不见丝毫不妥当之处,这才笑着点头,道:“你不知道,这位靖王世子煞气太重,连大国寺的慈济大师都道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他都克死了三个未婚妻了,妹妹可千万莫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璎珞听闻王雪瑶的话,这才眼眸微闪,道:“他竟然还没成亲吗?我瞧他年纪可不小了,他平日一直带着那个面具?不奇怪吗?” 王雪瑶却摇头,道:“靖王世子今年都二十又四了,哪里就成亲了,身边听说连着通房丫鬟都没有,听说根本就是个不近女色的。换做旁人日日带着面具自然是怪异的,可他从小,自出现在大家视线里时就带着面具了,京城的人们都习以为常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璎珞听闻秦严面上的面具竟然是从小就带着的,顿时眉头蹙的更加重了些,道:“这却是为何?” 王雪瑶咬了下唇才压低了声音道:“妹妹自小便长在外头不知道,这靖王世子婴孩时出了点意外,被丢进深山里头,是被狼群喂养大的,五岁时才被发现寻了回来。听说当时他那张脸都已经被狼群抓的稀巴烂,根本就不能见人,尤其是眉眼处,都变形了,眉骨都能见到森森白骨来,要不是生下来时足下便踏着六颗黑痣,极为特别,根本就没人能认出他的身份来。还有人说,靖王一直都不喜这个世子,就是因为他根本觉得秦严不是他儿子,对秦严的身份一直表示怀疑的。不过宫里头的太后娘娘却极是疼宠他,认定了他是敏颖长公主留下来的血脉,秦严就是在宫里,太后的慈云宫长大的,听说是太后亲自教导他吃熟食,天冷穿衣,天暖脱衣,日复一日地教他开口说话,认字写字直到秦严长到十岁才能张口像人一样发音,十五岁才搬回了靖王府去。他那脸都毁容了,这才整日都带着面具,不敢示人的。” 璎珞闻言久久沉默,蓦然想起了那日他救她上岸时,两人的对话来,当时她瞧着啸月赞叹他的宠物当真高大上,秦严却说他从来不养宠物,那狼是他的亲人。那时候她不以为意,是如何回答他的呢,是了,她没心没肺的说,“恭喜你,有个这么强大的亲人,真是叫人羡慕。” 远离亲人,自小跟着狼群,像野兽一样生活,也自以为就是野兽这种生活若是叫人羡慕,那这世上便没有更荒谬的事情了。 当时她说完这话,他好似回头瞧了她一样,然后呢,然后他好似就没再接话。 那时候她一无所知,根本没发现男人有什么不对的,如今想来,却总觉得他当时沉默的身影有些格外寥落孤寂。 璎珞心头莫名酸痛了一下,一时间有些怔怔不语,倒是王雪瑶见她脸色不大对只以为她是被吓住了,摇着璎珞的手道:“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等下就要到定安侯府了,那侯府一家人明明昨日便知道你坠崖生死不明的消息了,今儿却还欢欢喜喜的办宴席,那苏瑛莺总装一副纯真良善的假仙儿样子,今儿我倒要瞧瞧,她瞧见你还装不装的出纯良样!” ------题外话------ 哈哈,亲妈吧,都给亲亲了,快快票票的伺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3 天敌 定安侯府,一早天没亮侯府下人们便忙碌了起来,匆忙从花房中将早准备好的盆景往大门,中门,仪门两道上摆,洒扫擦拭一路的窗格石阶,一派喜气洋洋。 今日乃是侯府世子夫人的寿宴,四姑娘早便放下话来,今日大家伺候的好,都不出错,等宴席后便打赏每人一吊钱的月例,下人们自然干劲十足,也都争相的要讨好长房一对母女,未来侯府的女主子。 天色刚亮,门房便听到外头街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今日侯府宴客,可这客人也没必要来这么早啊,而且这马蹄的声音也太急促了些,实在令人奇怪。 门房守着的小厮忙奔了出来,站在门前一瞧却是愣住了,只见两匹快马一前一后扬起蹄子飞冲而来,惊地门前侯府街上洒扫的婆子们纷纷往边儿上避让。 而那马上却是两个瞧着穿戴异常华美的少年郎,打头的黑马上少年穿着紫金绣蟒狐腋箭袖的长袍,外罩石青镶貂裘边儿的排穗褂,腰间系着白玉蟒,袍子下露出白绫缎子云纹的夹裤,足下蹬着一双青云厚底官靴,靴面上绣着精致的图案,外头还披着件墨绿绸面镶狐狸毛边儿的薄斗篷,当真是通身的贵气凌人。 他那容貌更是叫人望之失神,五官俊美而妖异,束着镂空金冠,两边垂下两条丝绦,在耳边挂了两颗莲子大小的明珠。 而后头的马上,同样是一个相貌清俊的少年郎,容貌气势虽然没当前的那位盛,可也翩翩风度,一瞧便是哪个府邸的贵公子。 门房愣了下,那二人二马已经到了门前,后头的公子扬声便道:“去,通知你们老爷,七皇子殿下前来拜见。” 门房小厮一听七皇子殿下,哪里还敢多看,忙跪下磕了头,爬起来便飞快地往里头大声喊着传话去了。 马氏的福禄院中,一早家里的女眷们便集齐了,一屋子的人正说话,外头便传来了丫鬟的禀声。 “大老爷身边的伺墨来了。” 接着外头便响起了伺墨的请安声,道:“老夫人,七皇子殿下前来拜访,世子爷如今正迎了七皇子往这里来,世子爷让小的先行过来禀报一下。” 马氏闻言不由一惊,忙忙便吩咐姑娘们都避让到了西厢房去,又让身边的张嬷嬷帮着整理了衣冠。 苏定文昨日刚刚回府,今日自然也是要来马氏这边晨昏定省的,闻言便迎了出去,一番忙乱。 苏瑛莺自然也是随着避到了西厢房中,她来到这地方几个月早已探听到了不少消息,自然知道这位七皇子乃是宫中极为得圣宠的唐贵妃所出,并且是今上最小的皇子,历来是很得圣心的,旁的皇子都早早的在宫外开府建制,偏偏这位皇上说什么都不舍得早早放出来,一直都养在宫中承欢膝下,且她还听闻这位七皇子是所有皇子中容貌最为俊美的,皆随了他的母亲唐贵妃。 她这些月虽然也见过两位皇子,可却是二皇子和四皇子,两人年纪都已大了些,且也都迎娶了正妃,自然不是她的目标,这位七皇子可还没迎娶妃子呢,她此刻听闻七皇子来访,心思早已动了起来。 院子中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苏瑛莺本和苏瑛雨姐妹们坐在一处,此刻却忍不住起身往靠窗的罗汉床走去,坐在罗汉床上装模作样的捏了块桂花糕放在口中轻咬着。 眼见苏瑛雨几个都在凝神听外头的动静,苏瑛莺飞快地推开隔窗往外望了一眼,她望去时正好见到那一身华贵的少年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台阶往上房去。 初生的阳光洒落在那少年郎的身上,当真是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气凛然,更莫说那妖异中带着点邪魅的面容了,苏瑛莺只觉着到这里来见到的所有贵公子都不及眼前人的风度和容貌,尊贵和气势。 她轻轻咬着唇瓣,目光流转,心思翩飞间,叶宇轩却蓦然转头往这边盯视过来,四目相对,苏瑛莺眨动了眼睫,眸光闪动,飞快地垂了头,手指一动,关上了窗户,一颗心却飞快的跳动了起来。遮挡在睫毛下的眼珠更是滴溜溜转动个不停。 外头叶宇轩见那道隔窗放下,眼眸中闪过一抹冷锐的光,映着薄唇挑起的嘲讽,愈发显得容貌邪魅起来。 而苏定文等人沿着叶宇轩的目光望去时,苏瑛莺已放下了窗户,故此竟没人发觉苏瑛莺的举动。院子中的丫鬟婆子们此刻皆已跪下,便更莫说瞧见了。 倒是苏瑛雨听到动静瞧了眼苏瑛莺,嘲弄地扬了扬唇,没在长辈面前她也懒得和苏瑛莺打嘴仗,未曾言语,只静静听着花厅那边的动静,猜想着七皇子前来的原因。 苏瑛玥独自坐在里头的春凳上,宋氏早已告诉苏瑛玥早先住在他们府上的叶公子便是七皇子,方才听到七皇子前来拜访,苏瑛玥的双手便紧紧攥了起来,此刻听到脚步声,她冷眼旁观,自然也将苏瑛莺的动作举止看在了眼中,一时垂下眼睑,眸光闪动个不停。 而花厅中,叶宇轩已和马氏互相见了礼,落座后却道:“上次本皇子南下住在苏知府家中,承蒙苏大人款待,昨日听闻苏大人回京,今特来拜访致谢。” 苏定文哪里会真以为他是来拜谢的,倘使这位七皇子真是个礼贤下士的,当初便不会将苏府的小厮们挖眼睛拔舌头的丢回来,明晃晃的打他的脸了。更何况,真是拜谢,那便该下帖子通知,也该带礼物上门,七皇子这却连做样子都没。 可即便心中明白,苏定文也陪着叶宇轩将戏演全套了,忙忙起身连声称着不敢。 叶宇轩也不多啰嗦就道:“上次在穗州的普济寺,本皇子曾经和贵府的少爷苏景华有过一面之缘,还算投缘,那小子人呢。” 苏定文万没想到叶宇轩竟然是为苏景华而来,愣了一下才忙道:“犬子能得七皇子殿下眼缘乃是他天大的福气,下官这便使人唤他来。” 叶宇轩却道:“本皇子自行过去寻他便是。” 说着已是站起身来,冲马氏略抱了下拳便往外走,马氏忙也站起身来恭送,那边苏定文跟了出去,虽是不好拧了叶宇轩的意思,可也不敢真叫叶宇轩去寻苏景华。 忙忙吩咐了个小厮快跑着到外院去叫苏景华过来,苏景华听闻七皇子传唤,当真是又惊又诧,可也不敢怠慢半分,忙迎了过来,两人便在离二门不远处遇到了一起。 叶宇轩屏退了下人,便居高临下地盯着跪倒在地的苏景华,咬牙沉声道:“你姐姐是怎么坠崖的,给爷说清楚!” 苏景华根本就不知道教训了他那些小厮的叶公子就是七皇子,故此他百思都不知道七皇子做什么要见自己,还说和他在普济寺有过一面之缘。 他跪在地上忐忑非常,可也万万没有想到七皇子会问起他的姐姐来,因为愕然苏景华不由抬头瞧了叶宇轩,正撞上叶宇轩一双微红似迸射着火星的眼眸,苏景华一惊忙低了头,却道:“当时马车到了山道上,因为后头马车出了故障,姐姐停下来叫婆子过去查看,姐姐的马车便这么被孤立在了山道上,碰巧当时就有石头从山顶滚落砸中了马,那马受了惊吓,带着马车整个都翻下了山道,坠进水中当时马车便四分五裂,河水一卷什么都没剩下。” 苏景华低头说着,却竖着耳朵听着上头的动静,便听到叶宇轩垂在身侧的手攥的咯吱咯吱一阵乱响,竟然是愤怒异常。 苏景华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总觉着这个七皇子对他们姐弟并没有恶意,且他对姐姐明显是极其的关心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不要告诉他姐姐其实并没死的事情呢? 叶宇轩也去过穗州,自然也走过那条牛角山悬道,他听着苏景华的话,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只觉入赘冰窟,跌落进那样的河水中,到现在还寻找不到人,又怎么可能生还的了。 他闭了闭眼,又问道:“你们回京前可是发生过什么事情?怎么会有人用这样的手段非要置她于死地?” 苏景华想了想到底将苏瑛珍的事情说了出来,却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璎珞曾被带出山庄的事情,只道璎珞幸运,阴差阳错的人贩子错将苏瑛珍掳出了庄子。 叶宇轩神情阴霾的听罢,这才让苏景华起了身,他眼望着苏景华,一时想从眼前少年脸上寻找到肖似璎珞的地方,可惜瞧了再瞧,苏景华却是没有任何地方长的像那人。 璎珞的一言一行,一嗔一笑似乎还在脑海中,可他却再不可能见到她了,他甚至都还没有好好认识她。毕竟只见过那么短短的两三面,说不上痛不欲生,可叶宇轩却是难受的。 这种难受于他这种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的人其实是很少体会到的,叶宇轩本就心情糟糕,盯着苏景华越看越气愤起来。 他本来就看苏景华不顺眼,此刻他发现璎珞这个弟弟不仅面容长的不像她,而且他竟然面上没有什么伤痛之色?并且看苏景华的样子,人好像还比前段时间他在普济寺看到时候胖了一些? 这怎么可以! 他居然敢长胖!他怎么敢! 想到那日璎珞为了苏景华撩起裙摆和一众小厮干架的情景,叶宇轩再看着眼前长胖了的苏景华,叶宇轩是怎么看怎么起火,怎么看怎么替璎珞不值。 他从来就不是个会掩饰情绪的人,他的身份和他得到的圣宠也从来不需要他掩饰什么,他当下便抬手揪住了苏景华的衣襟,将苏景华整个人给提了起来,眼眸中全是熊熊燃烧的怒火,正要替璎珞质问苏景华,却不想远处有一道清亮的女声插了进来。 “住手!放开我弟弟!” 苏景华被叶宇轩提起来,脚下悬空,眼见叶宇轩满脸的愤恨之色,他正惊慌,不想便有道淡紫色的身影从花墙后绕了出来,他望去竟是长房的嫡女,四堂姐。 他和这位堂姐并未说过话,只今日一早同到老夫人那里请安时候互相见了个礼罢了,且这位堂姐正眼都没看他一下,非常冷淡,此刻见苏瑛莺匆匆跑出来回护于他,苏景华不觉一愣。 而叶宇轩背对着苏瑛莺,未曾瞧见人,只闻那说话声,那话落入耳中,只听来人让他放开她的弟弟,他未及分辨声音,便生了妄念,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惊喜回头。 待将苏瑛莺瞧清楚,望见来人一张同样美丽可却绝非记忆中那张芙蓉面时,他的心情一下子便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更何况,他很轻易的便认出了眼前人正是先前躲在厢房中偷偷打开窗户往外瞧的女子。 他一双眼眸瞬间眯了起来,神情冷冽地盯着苏瑛莺。 苏瑛莺却也未曾害怕,高昂着脖颈,快步便往这边走来,一张靓丽的小脸上全是恼怒之色,瞪着叶宇轩不卑不亢的道:“七皇子虽然是天潢贵胄,可我定安侯府的少爷却也不是什么草芥烂泥,七皇子登门在先,在我侯府中欺负我弟弟,未免太嚣张跋扈了些吧?皇上礼贤下士,爱戴臣子,想必听闻了此事也不会高兴吧?” 说话间苏瑛莺已走到了近前,挺直了身板,抬胸昂头地和叶宇轩对峙起来,见叶宇轩嘲讽地挑起了唇,苏瑛莺又转眸朝着苏景华嫣然一笑,道:“五弟弟莫怕,四姐姐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言罢,她又冷了神情执拗地盯着叶宇轩,叶宇轩双眸中已晕染了一层冰霜,盯着苏瑛莺道:“你可听到本皇子为何发作于他了?” 苏瑛莺听他开口,心跳微快,面露茫然,随即却是盈盈然地屈膝一礼,道:“我未曾听到,但七皇子身份高贵,我这五弟弟却胆小怯懦,恐没胆子得罪七皇子,若然有哪里冒犯了七皇子,多半也是他无心之过,且他年纪还小,七皇子想必不会和这么个孩子计较才是。若有什么,小女也愿意代弟弟向七皇子赔罪道歉。” 苏瑛莺表现的就像是个不畏惧强权,爱护弟弟的善良姐姐,据理力争,半点也不退让。 她言罢微微福低了身子,抬头仰视着叶宇轩,眸光若水,略显清冷。她知道自己这般盈盈下拜的姿势最是彰显身段,这般低声软语的请求也最显得娇柔楚楚,而不卑不亢的态度更是引人注意,是个男人便无法抗拒。更何况,七皇子这个年纪不正是少年慕艾之时吗。 叶宇轩心情烦乱,本便不想多和苏瑛莺说上一句,方才出口询问,不过是怕苏瑛莺听到了他和苏景华的对话,再生出是非来罢了,此刻见她模样不像是听到的样子,当真便松开了扣着苏景华的手,却是一拂袖子,冷声道:“你说的是,本皇子是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的。” 苏瑛莺脸上当下便绽放出了清甜的笑容来,正欲站起身来,却听叶宇轩冰冷的声音再度自头顶传来,道:“既如此,你便跪下来替你这弟弟给本皇子磕一百个响头吧。” 苏瑛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愕然抬起头来,怔怔地盯着叶宇轩,叶宇轩唇角冷意更锐,眯眼道:“怎么?既是好姐姐,磕一百个头便不愿了?” 苏瑛莺咬着唇,一双清亮的眼睛中瞬间蕴出了眼泪来,却瞪视着叶宇轩,清声道:“你欺人太甚!” 她眼睫凝水,愈发黑亮,双靥因羞恼而微微酡红,肌肤清透染着红晕,当真若一朵滴露的水仙花,叶宇轩却一阵厌恶,冷声道:“既然你跪不下去,本皇子便帮帮你。” 言罢他却并未碰触苏瑛莺,却扬眸盯向了前头垂花门处试图躲闪的白广彦,沉声道:“还不滚过来!” 小白觉地自己倒霉死了,他不过是早上多吃了一碗粥,这便憋不住要方便,就是趁着主子和苏家小弟说话出了个恭,不曾想这边便出了意外。 爷最恨的可就是扑上门的女人,更何况,眼前这个苏不知道几的姑娘还自持容貌,胆大矫揉的厉害,扑的也太生猛了些。 小白被叶宇轩一声喝斥,哪里敢再磨蹭,忙闪了过来,抬起一脚便毫不怜香惜玉的狠狠踹在了苏瑛莺的后膝弯儿。 可怜苏瑛莺压根没反应过来,人便被小白一脚踹地跪扑在了地上,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蛋正跌在叶宇轩的脚下,虽然青石砖面上被扫洒的很干净,可却跌乱了一头精致的发髻,格外狼狈。 苏瑛莺气的五官都微微扭曲了起来,小白见她竟还要爬起来叫喊,当下冷声道:“小爷劝苏姑娘还是知情识趣些赶紧磕头的好,不然下次小爷可就不会抬脚这么温柔了。” 苏瑛莺咬牙,她哪里肯磕头,她便不信,自己如今这张容貌会连一个毛头小子都俘虏不了,她最是了解这种富家子弟,越是表现的不屈不挠,不屑一顾,他们便越会高看一等,她正准备站起身来据理力争,却于此时苏景华噗通一下跪在了旁边,道:“七皇子有什么恼怒都冲着我来吧,放过我四堂姐。” 叶宇轩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苏景华身上,见他跪在苏瑛莺身边,一脸回护,不由冷笑一声,道:“蠢货!” 言罢,也不再多看二人一眼,抬脚便往二门去了,小白瞧了眼苏景华,摇头叹了一声,却道:“你和你姐姐个真是半点不像。” 一个聪明伶俐的都快成精怪了,一个愚不可及的叫人连训斥都懒得说,他言罢也跟了上去,转眼便和七皇子一起消失在了朱红门外。 而苏景华蹙着眉,一时间却弄不分明到底七皇子和自己姐姐是怎么回事,怎么忽冷忽热的。见叶宇轩两人没了影子,他站起身来去扶身边的苏瑛莺,道:“今日谢谢四姐姐回护之意” 他话没说完,苏瑛莺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面色愤怒的瞪着苏景华,道:“别碰我!方才的事你若敢告诉别人,休怪我不客气!” 这若是平日里,苏瑛莺只怕还会将戏演全套了,可此刻她受了莫大屈辱,都是因为苏景华,而且苏景华还看到了她狼狈的模样,她便心性再能忍耐,也装不下去了。 她斥罢,拍了拍身上,抚了抚头发,转身便往内宅跑去。 而苏景华不过是因为年纪尚小,在男女之事上还不算开窍,苏瑛莺又表现的不明显,故此方才他便真以为苏瑛莺是真心回护于他,此刻他即便再糊涂,也明白方才苏瑛莺并非真心了,一时想到叶宇轩那一声蠢货,他抬手敲了敲脑袋,这才迈步往外去了。 而苏瑛莺回到晚风院,恨恨的发了一通脾气,连着砸了好几个东西,这才渐渐压下了恼怒。见天色已经大亮,太阳已升到了半空,料想客人们快该到了,便由着大丫鬟冬青又换了身衣裳,重新梳妆后才匆匆往福禄院去。 因去年长子苏定功才请封了世子之位,白氏做为世子夫人这是头一次办生日宴,所以虽不是整寿,可也请了不少的故交好友,京城各府中也都送了帖子去。 不过又过了两刻种,侯府便宾客盈门,热闹非常。秋日气爽,菊花吐蕊,白氏的寿辰宴设在了侯府后花园中,白氏令丫鬟将花房中所有秋菊都搬到了园子中的秋香亭附近,花团锦簇,菊香阵阵。 今日因是白氏的生辰,故此请的都是于定安侯府常来常往的一些府邸的年轻一辈的夫人和姑娘们。 白氏带着苏瑛莺在垂花门处迎人,各府的夫人和姑娘们乘软轿在垂花门下了车,先和白氏母女寒暄几句,便被侯府的丫鬟们引着往老夫人马氏的福禄院去先行拜过老夫人。 客人们都是用了早膳后赶着点前来侯府,聚在福禄院中说会话方才前往后花园,游园子赏花听戏,连带着用午膳,到傍晚时方归。 故此白氏母女在垂花门处迎了三波客人后,见所请客人也都来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几位身份略高些的客人还未到,母女二人便相携着往福禄院去。 其她的尊贵客人到了,自有下人早早通报进来,到时候她们再过来迎接也来得及。 两人到时,马氏的福禄院中早已一派热闹喧哗,花厅中放了少许几个炭盆,屋中温暖如春。两边放置了十多个红木雕刻各色菊花的高颈花架,每个上头都摆放着一盆名品菊花。 花盆是清一色的青瓷菊花纹八棱盆,每一面上也都烧制着不同形态品种姿态的菊花,十多个花架依次排开,上头菊花红的若火,白的似雪,粉的若霞,黄色赛金,千姿百态,朵朵都是珍品,当真是晃花人的眼睛。 屋中没有焚香,只那淡淡的菊花香气已令人闻之清新怡然了。 老夫人马氏今日穿戴也格外的喜庆,上身是一袭铁红色对襟遍地撒菊花的亮面缎长褙子,下头是一条深紫色绣着金黄缠枝菊花的马面裙,头上用假发堆了个极为华贵的如意高寰髻,其上插着一套祖母绿头面,圆头簪,凤头钗,珠花簪,景福长绵簪,十几支花样不同的碧玉头饰戴在头上,不显得杂乱,反显得雍容富贵,尤其是其中一支格外惹眼的雕花簪,簪头雕刻着一朵盛开的菊,阳光一照,那水头绿光盈动,当真若一朵滴露的绿菊。 众夫人们围坐在老夫人的身边,正谈笑着评论着四周的菊花。 礼部尚书家的二夫人小白氏乃是大夫人一母同胞的妹妹,她不比大夫人白氏的笨嘴拙舌,历来便是个会来事的,正笑着冲老夫人道:“老夫人今日这一身装扮当真是叫人眼前一亮,这满屋子的菊花我可瞧着统没有老夫人好看呢。” 马氏指点着小白氏道:“你这个泼皮猴,往日里胡言乱语也便罢了,今儿当着这么多小辈们的面,竟排揎到了我身上来,快,给我捏她的嘴。” 小白氏却笑着冲其她的夫人们道:“天地良心,我这可不是胡言乱语,当真是说的大实话啊,老夫人不相信,且叫大家来说说。” 小白氏的话自然是赢得了众多夫人的一致称赞,马氏笑的见牙不见眼,道:“且莫提了,今儿我这一身的行头,从上到下,从头饰到足衣,都是老大家莺丫头给挑选的,我说我一老太婆了,做这样打扮,没得惹人笑话,那丫头便给我抹眼泪当真是没办法。” 马氏说着不住摇头,面上却满是宠溺和赞许之色,成恩伯府的大夫人雷氏便接话道:“府上的莺姐儿当真是个妙人儿,容貌便不说了,那当真一把水葱般的娇嫩,花朵般的美丽,难得的是那份端淑娴雅的性子,真真叫人不知怎么爱才好。” 一旁坐着的汝南侯府三夫人颜氏也笑着点头道:“谁说不是呢,要我说更难得的是莺姐儿对祖母的这份孝心,百事孝为先,我可听说今儿世子夫人的生辰宴,忙前忙后的可都是莺姐儿?” 马氏笑着点头,道:“是这丫头忙活的,我原想着她年纪还小,又是头一次料理这样的事情,便将段嬷嬷送去她身边帮衬两日,不想这丫头却说段嬷嬷是我用惯了的老人,一日都离不得,非把段嬷嬷又送了回来,只说有不明白的再来请教。可这许多天也没见她跑来取经,我只以为今日定要处处不周全,倒没想到还真被她办得似模似样。” 吏部员外郎夫人金氏笑道:“起止是似模似样,简直太好了,我这一路被接进来可没一处是不顺当的,老夫人不知道,当年我出嫁后婆母手把手教了三年,头一次府中办宴席也没这般周全呢。” 大儿子苏定功请封了世子,苏瑛莺便算是以后侯府的嫡长女了,她又生的美,远远压过了众位姐妹,加之最近又越发伶俐起来,过完年又要及笄,正是说亲事的时候。 马氏有意抬举这个孙女,今日自然趁着众夫人们来为白氏庆生辰,不遗余力的将苏瑛莺推出来。 听闻金氏的话,老夫人笑着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有夫人说的那么好,不过是不出大错罢了。” 雷氏却接口道:“莺姐儿过了年便该及笄了吧?这么个样样儿都好仙女似的丫头真不知道要便宜了谁家去,我们府上是没有适龄的公子,不然,是定要向老夫人求了回去做媳妇的。” 众人纷纷接口,正在此时,门帘被丫鬟挑起,苏瑛莺跟着白氏走了进来。 白氏今日穿着一件金色遍绣松鹤图纹的斜襟褙子,下头是橘黄色绣撒花牡丹的月华裙,外头又加了一件牡丹缠枝纱衣,头上插着一套滚圆东珠的头面,耳边挂着碧玉滴水耳铛,手腕上挂着两只镶嵌碧玺珠子的赤金绞丝镯子。 脸上薄施粉黛,脸色红润,容光满面,光彩照人。 而跟在她身后的苏瑛莺今日更是打扮的叫人眼前一亮,她穿着一件淡蓝色泛银光的亮面缎分领短袄,镶着明蓝色的澜边儿,上头绕领绕袖用银线绣着缠枝白玉兰。其下是一条曳地银丝白纹昙花雨丝月华裙,腰间未用腰封,却是七色的丝绦细细束着腰身,在身后丝绦挽着个漂亮蓬松的蝴蝶结。 而她的一头乌发被挽了个涵烟芙蓉髻,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头上带着红宝石赤金蝴蝶头面,其中发髻中间插着的蝴蝶步摇从四面垂下流苏来,细细的金线下挂着四只翩翩飞舞的镶嵌红蓝宝石的蝴蝶。 那四只蝴蝶正好垂在脖颈间,打眼望去倒像是有栩栩如生的蝴蝶在围着她飞舞一般。除此之外,只在手腕上又挂了只白玉雕花镯子,玉色几乎和那肌肤润在了一处,当真是肌若凝脂。她本就生的貌美非常,今日又薄施粉黛,愈发瞧着殊色照人,花容月貌,宛若瑶池仙子。 众人本就在说着她,瞧她进来便都望了过来,难免皆是眼前一亮,连声称赞着。 “瞧这丫头的模样,我可真是见一回惊一回!怎么生的,竟能生的这般好!”雷氏笑着道。 “侯府的姑娘们可不都是水葱一般嘛,可着这满京城的水灵姑娘都投生在定安侯府了。老夫人好福气,”金氏也跟着附和不已。 “谁说不是呢,我瞧着今儿雨丫头和雪丫头也比往常又漂亮了些,老夫人这是怎么样的,快于我们说道说道,可不能藏私啊?”小白氏也说道。 马氏望了眼不远处正和众府姑娘们聚在一处说着话的苏瑛雨姐妹,笑着道:“今日我们府上这几个姑娘的衣裳首饰都是莺丫头给捯饬的。” “难得莺姐儿这般友爱姐妹,有长姐风范,昌平侯府世子夫人便是出了名的品貌贤淑,如今我瞧着这莺姐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雷氏将苏瑛莺扯到了身边,爱抚地摸着苏瑛莺的手,不吝地称赞道。 她口中的昌平侯府世子夫人正是之前养在马氏身边,三房的嫡长女苏瑛琼,今日因为身怀六甲,并未前来,只送来了贺礼。 苏瑛莺被众人夸赞,心中得意非常,面上却一派羞愧模样,垂着头,盈盈的福了福身,细声细气的道:“莺儿哪里当得起夫人们如此夸赞,不过都是尽孝道,尽本分罢了,大姐姐品貌无双,我更是不敢比的。只愿莫太过愚钝,坠了祖母的脸面便好。且下头几位妹妹都貌比花娇,夫人们府上的姐姐妹妹们便更容色照人了,夫人们这般赞莺儿,可不是要愧煞了小女嘛。” 旁边坐着的颜氏闻言拉过了苏瑛莺仔细瞧了两眼,道:“瞧这孩子谦虚的,长的好就是长的好,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当真是个脸皮薄的。不过说到昌平侯世子夫人,这也有七个月身孕了吧?” 马氏点头,道:“是足有七个月了。” 颜氏便道:“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昌平侯府子嗣单薄,她这嫁过去可是接二连三的怀,昌平侯夫人可都不知怎么疼她了。说起来,她那母亲便是个益子嗣的,这也难怪。只昨日听说贵府三房已回京了,怎今日不见如欣?我可十多年没见如欣了。” 颜氏和宋氏算是手帕交,她言罢,好几个夫人都问了起来,马氏面色不变,叹了一声,道:“如欣身体有些不大好,又舟车劳顿病的有些起不得身,我便没让她出来,等她身子好些了,再叫她给大家赔礼道歉。” 颜氏等人忙忙又追问关切了几句,这才有问起了三房宋氏的女儿们。马氏便招呼了那边和众府姑娘们说话的苏瑛玥和苏瑛紫过来,笑着介绍道:“这是三姑娘闺名瑛玥,那边是七姑娘瑛紫。” 苏瑛玥今日穿着件秋香色圆领遍洒桃花的长褙子,下头套着樱红色散花百褶裙,头上简单地束着流苏髻,素雅地缀着零星的红宝石镶嵌珠花,因瘦显得身量有些纤细高挑,面上虽覆了些脂粉,打了腮红,可还是瞧着有些单薄憔悴。 她的容貌肖似宋氏,金氏当先便拉住了苏瑛玥的手,道:“玥姐儿都这么大了啊,你满月宴时,我还来了呢,印象中还是那个肥嘟嘟的小娃娃,这一眨眼可都及笄了。” 苏瑛玥福了福身见礼,落落大方地笑着道:“母亲也时常提及京城的诸位夫人们,说吏部员外郎家的金伯母一手双面绣在闺阁时便扬名京师,日日耳提面命,要小女姐妹们多多向夫人学习呢。” 金氏顿时面上笑意更盛,爱怜的道:“你母亲于我乃手帕交,你叫我声姨母也是使得的,长得当着随了你母亲,一瞧便是个有福气的,只瞧着怎么有些体弱呢?” 苏瑛玥便道:“不过是不惯坐船,一路上吃不下东西还没休息过来罢了,姨母不必担心。” 那边太仆寺卿家的夫人张氏也拉住了苏瑛紫,上下打量,见她穿着一袭浅紫色缠枝梅花绕领绕袖的长褙子,下套一件四色相间的花间裙,身段娇小玲珑,面容甜美俏丽,便不住点头,道:“要说这江南水土就是养人,瞧这丫头,当真一掐一把水的灵透。早便听说如欣在苏大人任上时又添了个姑娘,就是这个吧?瞧瞧,也这般大了呢,这容貌我瞧着倒有些随了老夫人呢?” 马氏闻言面色微僵了一下,这才道:“如欣是添了个姑娘,闺名瑛珍的,不过从去年起那孩子身体便有些不妥,普济寺的大师说那孩子这两年犯太岁,便送到了庄子上静心养病,等来年再接回来。” 昨日夜里马氏已和定安侯商议过了,苏瑛珍不再进府直接送到家庙中去,对外就说在庄子上避太岁,等过了三房回京这段时间,想必关注的人也少了,也不会再有人问起此事。 张氏听了马氏的话便知拉着的苏瑛紫乃是庶出,知道自己闹了乌龙,见苏瑛紫也羞的满脸通红,便讪讪一笑,从胳膊上滑下一只鎏金镶嵌蓝宝石的镯子套在了苏瑛紫的手腕上,道:“如欣是个有福气的,养出来的姑娘也是这般水灵剔透,叫这玥丫头和紫丫头,想必珍丫头也是个面相大富大贵的,老夫人也勿用多担忧。” 马氏点头,苏瑛莺便过来拉了苏瑛玥姐妹道:“祖母,我带三姐姐和七妹妹过去认识认识各府小姐们。” 说着和苏瑛玥两个又福了福身,马氏便一拍腿,道:“瞧我,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拘在这里只怕早便不耐烦了,你带着姑娘们往西厢房作耍去,一会子再到园子里去。” 苏瑛莺应了声,这才拉着苏瑛玥二人往那边姑娘们作耍之处而去。 见苏瑛莺一边手拉着苏瑛玥,一边儿手挽着苏瑛紫,关切的问着两人什么,几位夫人难免又感叹起苏瑛莺友爱姐妹,性子贤淑。 那边苏瑛莺招呼着众位姑娘到了西厢房,苏瑛莺简单介绍了几个姑娘给苏瑛玥二人认识,便自和汝南侯府的赵大姑娘赵海燕说起了楚衣阁最新上的几样华贵衣料。 却听一边吏部员外郎家的姑娘牛馨芝突然扬声道:“莺姐姐,听说今日你还请了振威将军府的王姑娘,靖王府的长乐郡主,长公主府的丹云郡主还有信王府的彩霞郡主,这可是真的?” 京城中各府来往自有圈子,定安侯府虽然是世袭的功勋之家,可爵位却是三代之后便降等承袭的,如今的定安侯,马氏的夫君心思不在朝堂上,是个醉心道术的,整日就知道炼丹打坐,只在朝廷中挂了一个虚职。 而世子苏定功虽说出仕了,可他并非科举出身,不过是靠着恩荫,做到了户部员外郎的位置。二老爷是庶出,更是个提不上台面的,侯府四老爷又是个吃喝嫖赌样样在行的纨绔,论起来侯府中也就三老爷苏定文是个有前程的。 故此这定安侯早便不复祖辈荣光,等如今的侯爷去了,再承爵时便要降为伯府,所以京城顶级的圈子,早便没了定安侯府的影子,侯府的客人也多是些四五品官员,或是像定安侯府这样不复风光的功勋之家的女眷们。 而靖王府,信王府还有长公主府,这都是位处最上层的社交圈子,平日里和她们这些人都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就算是振威将军府如今略差了些,可因振威将军府的将军和少将军皆是因救护皇上而死,振威将军府绝了后,故此当今皇上对振威将军府特别的恩宠,每年将军府太夫人的生辰,皇上还都赏赐东西下去,且也未曾夺取将军府的爵位,故此振威将军府这些年也还在头等圈子中活动。 今日大家听闻三位郡主,真正的皇亲国戚竟然被请了过来,一众小姐们早便兴奋激动了起来。 此刻牛馨芝一言,立马令所有小姐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皆望了过来,眼眸中或多或少都有着些期待之色。 苏瑛莺被这么多双期待艳羡的目光盯着,心中极为满意,笑容清丽明净,宛若一朵盛开的水莲花,道:“我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上次去大国寺上香时候碰上了长公主殿下,不想便得了长公主殿下的眼缘,认识了丹云郡主。头前长公主府中开赏花会,丹云郡主给我下了帖子,又在公主府中认识了长乐郡主和明霞郡主,这次母亲生辰,我也是想着既然认识了便该送份帖子去,人家来不来是回事儿,我这送不送却是礼数。没想到几位郡主竟都回了贴,言道一定会来,大家放心,三位郡主还有将军府的王姑娘都是极好的人呢,好相处的很,一会儿我介绍大家给郡主们认识。” 苏瑛莺说着望了望外头的天色,道:“这会子时辰也不早了,想来她们就快该来了。” 苏瑛莺话虽然说的谦虚,可不难听出她口气中和三位郡主的亲昵劲儿,诸小姐们闻言当即便叽叽喳喳的吹捧起苏瑛莺来,只说她得了长公主的眼缘,以后定和她们这些人不一样了。 苏瑛莺正谦虚着,外头便响起了丫鬟的禀报声,道:“三姑娘,振威将军府的马车进府了,夫人叫奴婢来唤姑娘过去迎一迎呢。” 苏瑛莺闻言顿时眸光一亮,站起身来,含笑道:“瞧,这可不就到了一个,姐姐妹妹们略微宽坐,我去接了王姑娘进来。” 苏瑛莺说罢带着丫鬟款款走了出去,王雪瑶虽并非将军府的血脉,可自幼便长在将军府太夫人的身边,一直也都是代表着将军府往各府走动的,故此里头众姑娘们见苏瑛莺当真请来了振威将军府的小姐,一时才相信了她方才的话,眼眸中有艳羡的有叹息的有赞叹的,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道起来。 那厢苏瑛莺出了西厢房便带着两个贴身大丫鬟冬青和冬梅往垂花门迎去, 她到垂花门,刚好那边软轿抬了进来,婆子们停了轿,苏瑛莺忙快步上前笑着道:“那日在公主府和王姐姐相谈甚欢,我可一直都惦记着姐姐呢,今儿王姐姐能来,我甚为高兴。” 她说着已到了软轿近前,却见陆嬷嬷打起轿帘来,从轿子中走出一道红色的身影来。 许是阳光太盛,光影照在那女子的红衣上,光彩流离,晃人眼珠。那旖旎的裙摆如水如波,轻轻一荡,便若艳霞晕染,只一个弯腰出轿的动作便让人觉得艳光四射,风姿灼灼,若眼前有繁花盛开。 红衣女子出了轿子直起了柳腰,明眸如波瞧了过来。秋阳打在那女子的脸蛋上,苏瑛莺终是瞧清了那女子的容貌,瞬间一愕然,呼吸一窒,一股极不舒服的排斥感和厌恶感冲了上来。她本笑意盈盈的眼眸也飞快的闪过惊艳,嫉妒和某种复杂的怅然。 却见红衣女子容貌竟是出奇的天香国色,明艳照人,妖娆娇媚,这般容貌又穿了红衣,本是极容易流于媚俗的,可偏偏眼前人,神情清冷,如水眼波清亮明澈,身上带着股说不出的高贵从容,故此竟只见艳容而不见媚态,当真是宛若一朵开的最艳的罂粟,妍好千态,丰艳无匹。 ------题外话------ 苏瑛莺:苏璎珞,你可真是我的天敌 秦严:天敌?你也配? 珞珞:她确实不够格 秦严:珞珞也觉得只有爷配吧?爷筹谋吃掉你很久了 珞珞:就你?还是收拾干净等姐上吧 秦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4 靖王世子洪水猛兽 苏瑛莺一时不知为何,心中有股莫名的窒闷感,笑容僵在了脸上,脚步也生生顿住了。 苏瑛莺前世也是这般妩媚的相貌,且前世时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容貌不错,所以才能勾搭上萧启言,所以她才会以貌自傲,一心想嫁入豪门。 如今穿越过来,虽然变了容貌,可这张脸比前世美了不至十倍,她自然也是喜欢的,只如今瞧着一张能将前世她的姿容比进泥地的容颜,苏瑛莺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不舒服,嫉妒和不喜。 更何况,她这几个月不住参加各府的聚会,走到哪里不是鹤立鸡群,被人称赞容貌一等一的,如今莫名其妙冒出来个容貌极盛的,即便和她不属于同一类型的美人,苏瑛莺也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有人说美女都是互相不愿碰面的,果然如此。 只苏瑛莺一时拿不住眼前人的身份,倒是极快掩饰住了脸上和眼睛中泄露的情绪,又挂上了笑意来。 这出了轿子的自然便是璎珞了,她心中却没苏瑛莺那么多的感叹,只瞧见苏瑛莺声眸中闪过惊艳之色,接着便猜出这位必定是王雪瑶先前特意提及的长房那位嫡长女苏瑛莺了。 苏瑛莺眸中不过嫉恨厌恶之色闪了那么一下,可璎珞何等眼力,当即便瞧了个清楚,知道眼前人是个不容人的,便垂下了眼眸,再未瞧苏瑛莺一眼。 这人和人都是讲究个眼缘气场的,这苏瑛莺便极不得她的眼缘,无关她的样貌,只苏瑛莺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气质,总让璎珞觉得不舒服。 璎珞转开了视线,苏瑛莺才也扭头瞧向了刚从轿子中出来的王雪瑶,前行了两步道:“我正和诸位姑娘们说起王姐姐呢,姐姐可便来了,想必一会子长乐郡主,丹云郡主和明霞郡主也要到了。姐姐快随我进去。” 苏瑛莺说着便上前挽住了王雪瑶的胳膊,又状似随意地瞧向璎珞,道:“对了,不知这位姑娘是谁?姐姐带过来的便也是我的贵客,妹妹这厢有礼了。” 苏瑛莺说着冲璎珞略福了福身,璎珞却只侧身避了下,略笑了下,未曾言语。倒是王雪瑶不动声色地将被苏瑛莺拉着的胳膊抽了出来,道:“进去再说吧。” 言罢她又拉了璎珞的手,道:“我这会子还手脚发软的慌,妹妹且再扶扶我吧。” 不怪王雪瑶对苏瑛莺冷淡,实在是王雪瑶此刻瞧着就情形不好,眼眶因方才哭过还微微发红不说,身上的衣衫也略微有些凌乱,面色更是苍白一片,可那苏瑛莺便只顾着高兴王雪瑶来捧场了,半点没发觉王雪瑶的不妥之处。 偏偏苏瑛莺的脸上还挂着热情亲昵,璎珞此时才惊悟自己为什么瞧着这个苏瑛莺不大对眼缘了,便是她身上那股子假惺惺劲儿,实在叫她不舒服。 璎珞顺势扶住了王雪瑶的胳膊,王雪瑶微靠着璎珞,苏瑛莺这才发觉了不对劲,一时惊觉道:“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王雪瑶只摇头,道:“苏妹妹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我有事要禀老夫人的。” 王雪瑶面露狐疑之色,点了点头,打先往里领路,璎珞却福了福身,道:“姐姐可否让下人抬个肩舆过来,我瞧着瑶姐姐有些乏力。” 璎珞的一管声音软糯清甜,苏瑛莺闻之心中又多了两分不自在,暗自咬唇,怪自己未考虑周全,这才忙令跟着的冬梅,道:“快去,让婆子抬肩舆过来。” 复又回头冲王雪瑶道:“王姐姐莫见怪,是我考虑的不周全。” 王雪瑶只摇了摇头,笑着道:“给我这个妹妹也抬个肩舆过来吧,她身子也还弱着呢。” 苏瑛莺愣了一下,只觉今日这振威将军府的姑娘当真有些古怪,不知所谓的,面上却笑着道:“这个是自然。” 冬梅忙跑着吩咐去了,王雪瑶扶着璎珞的手慢慢往里走,行出不远,婆子便小跑着抬了肩舆过来,璎珞和王雪瑶都要坐肩舆,自然不能留了苏瑛莺自己个儿走路,婆子抬了三架肩舆,丫鬟们扶着三人坐了上去,一行人才往马氏的福禄院去。 过了两处抄手游廊,穿过两个穿堂,又绕了两个月洞门,这便到了福禄院。院子外头两溜的丫头垂手随时听候使唤,瞧见璎珞一行人进了院子便高声喊道:“振威将军府王姑娘到了,姑娘且慢点下轿。” 下了肩舆早有丫鬟挑起了门帘,璎珞和王雪瑶手牵着手,随在苏瑛莺身后进了屋。 她们一进去,屋中的众夫人们便都含笑瞧了过来,美人到了哪里都是特别引人瞩目的,苏瑛莺早便被众夫人们所识,故此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众人的目光便都被璎珞夺去了。 一瞬间屋中声息全无,竟有些静谧的出奇,苏瑛莺见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璎珞身上,便连坐在上头的老夫人竟然也瞧的是璎珞,她手中捏着的帕子一下子便绞成了一条线,垂下的目光闪过些许冷意来。 璎珞却已和王雪瑶一起走到了屋中,王雪瑶福了福身,道:“请老夫人安,请诸位夫人安。” 马氏忙冲丫鬟道:“快快扶起来,怎么瞧着气色这么不好,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马氏说着瞧向苏瑛莺,苏瑛莺却只摇了摇头,满脸的茫然之色。王雪瑶被扶起身来,却只抬手摸着眼泪,马氏一见她这般模样,只当是王雪瑶在侯府中出了什么事。 王雪瑶虽然非将军府的血脉,可谁都知道将军府的太夫人是拿她当亲孙女疼爱的,甚至每年进宫拜见太后时也是带着这个丫头,她若是在侯府出了意外,那可当真是要和将军府交恶了。 马氏忙站起身来,几步过来亲自将王雪瑶半抱在了怀中,道:“可是我们府上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欺了小姐?小姐只管和我说,我替小姐做主出气。” 王雪瑶也靠着马氏,只哽咽着竟是说不出话来,倒是璎珞福了福身,道:“祖母莫要担心,瑶姐姐只是路上受了惊吓,原已好些了,想必是瞧着祖母慈善可亲,这便又勾起了心绪来,一时难以平复。” 马氏原就奇怪璎珞的身份,如今听她张口便唤祖母,更是愕然,见她面色虽然也有些苍白,可眼神却极为清明,态度也落落大方,通身的气度瞧着竟像是高门贵女,一时间更闹不明白了,不由问道:“这位姑娘是?” 璎珞张了张口,尚未说话,倒是王雪瑶从马氏怀中撑起身体来,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叫诸位夫人们笑话了,叫老夫人担忧了,雪瑶给夫人们赔礼了。” 说着福了福身,这才拉过璎珞道:“今日一来是给侯府伯母贺寿,二来,却是奉了祖母的命,将璎珞妹妹给送回家来,老夫人,她可不正是您嫡嫡亲的孙女嘛,您老怎倒不认识了。” 王雪瑶的话登时便令在场的所有夫人们愣住了,这倒是古怪了,苏家的,苏家自己人统不认识,怎么倒让将军府的人送了回来,难道是苏府那位爷,风流在外留的种?这才寻上了门来。 这样的大戏可不是日日有的,众夫人难免都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来。 而马氏更是惊愕地盯着璎珞回不过神来,璎珞却已姿态从容地跪了下来,道:“孙女是三房的璎珞,拜见祖母,祖母安好。” 说着璎珞便磕了个头,马氏微惊,道:“你是三房的三丫头?” 马氏问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却听屏风那边响起了苏瑛雨的声音,“三房的三姑娘?那不是五姐姐?” 苏瑛雪也惊呼着接口道:“五姐姐不是来京城的路上出意外坠落山崖死了吗?” 方才这边花厅的一阵动静早就惊动了西厢房的姑娘们,此刻她们早便围到了花厅这边。 苏瑛雨和苏瑛雪的话瞬间便令众夫人小姐们张大了嘴,一个官家小姐乘坐着马车,又有那么多小人伺候护送,意外坠崖了?这其中要没什么蹊跷,那才叫奇怪呢。再想到今日没有出现,被称是病倒了的三房夫人宋氏,还有避太岁的三房幺女,众人便不免多想了起来。 璎珞却扣了个头,道:“祖母,孙女坠崖落入河水中,却是得上苍厚待被冲上了岸,又刚好便碰到了祭祖回京的振威将军府太夫人,是太夫人救了孙女,一直收留照顾孙女。孙女因受了冰水又撞着了头,这么长时日一直便昏昏沉沉,人也不清醒,昨日夜里才算好了些,告知了身份,故此今日太夫人便使了人将孙女送了回来。不知我父亲他们可曾到京城了?” 众夫人闻言这才恍然,各自都反应了过来,一时想着苏家三房这位庶女倒是个命大福大的,坠崖落水竟然还活了下来,这便不说了,活了下来人家还福气大的遇到了振威将军府的太夫人,被救了下来,这若不是如此,闺誉还不全完了。如今不仅人回来了,瞧方才那样子竟还和振威将军府这位孙小姐相处极好。 王小姐的态度自然便是振威将军府太夫人的意思,难道这位苏府庶女还得了将军府太夫人的高看? 一时又细细打量了璎珞,见她容貌虽太过美艳,可行止有度,眼神清明,不卑不亢,并无轻狂之态。倒觉得她便是得了太夫人的眼缘也是正常。 接着却又想,侯府昨日明明已经得知这个孙女生死未卜,今日却还热热闹闹的大办宴席,有些太凉薄了。起码那白氏母女便万没有她们表现出来的慈善,一个宽待子侄,温和可亲的菩萨样,一个更是一副关爱姐妹,纯真善良的仙女模样。 倘若当真若她们表现出来的那般,听说侄女生死未必,不该自动取消生辰宴吗,又不是整寿,这种寻常生辰自家办了宴席也不算委屈。更何况,方才白氏和苏瑛莺可半点伤心担忧模样都没有,高兴着呢。分明是没有一丝将这隔房的庶女性命放在心上,对自己血亲尚且如此冷漠,心性又会如何的良善? 众人一时倒没去怪责马氏,必定今日的宴席乃是为大夫人白氏庆生,作为嫡长子的媳妇,白氏若是没有取消生辰宴的意思,老夫人马氏是不可能为这一个三子庶女而去驳嫡长子媳妇的脸面的。 真若是那么做了,那便是宠妾灭妻,不分尊卑了。 苏瑛莺见不少夫人小姐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扫过她和母亲,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神采,再没方才的赞许亲和之色,她一时捏紧了拳头,气的低了头,余光狠狠剜着那道红影。 她不喜欢这个隔房的堂妹,非常不喜欢。方才第一眼见到便觉难受不喜,如今听说她竟然是三叔父家的姑娘,以后都要和她生活在一个府邸中,她心中的厌恶更是达到了新的高度。更莫说,这个堂妹一出现便破坏了她精心安排了一个多月的寿宴,更是让客人们对她们母女猜度良多。 可如今宾客们也没说什么,苏瑛莺母女便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一时间两人面色都不怎么好看。便连客人们也好像看到了别人家中的,有些尴尬起来。 马氏却回过了神来,眼神复杂又瞧了跪着的璎珞两眼,便亲手扶起了璎珞,搂在怀中,流泪道:“回家了便好,回家了便好昨日你父亲还说,将你母亲她们都送回来了,今日便收拾下再折返亲自寻你去,好在你这孩子是个有福的,这便自己回来了。” 璎珞自然不会相信马氏的话,可也愿意当着众夫人的面成全马氏的一片慈爱之心,也哭倒在马氏的怀中,瑟瑟发抖,像是大难不死,心有余悸的样子。 马氏都哭了,诸位夫人们自然也被这一幕祖孙两人大难不死欢喜重逢的画面感动的稀里哗啦,能挤出泪的,不能挤出泪的纷纷抽出帕子,压着眼角。 眼见好好的生辰宴转瞬就弄成了这个样子,苏瑛莺只恨的双眼都烧红了,那边苏瑛雪却快步上前,扯住了苏瑛莺,道:“四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瞧着好似哪里不舒服?” 夫人小姐们望去,正瞧见苏瑛莺神情阴冷死死盯着被马氏抱在怀中的苏璎珞。 苏瑛雨也上前,却是劝解道:“四姐姐可是瞧祖母疼爱五妹妹吃味了?四姐姐放心,祖母最疼爱的就是姐姐,五妹妹遭逢大难,祖母多关心下也是应该呢。” 苏瑛莺被苏瑛雨姐妹一言一答闹了个大红脸,气的心肝抽疼。瞧着苏瑛雨姐妹俩一模一样,一左一右,同样挂着友善关切的脸,只恨不能两巴掌糊上去。 说起来,其实现代人的养气功夫真没古代人好,苏瑛莺现代时连大学都没上,也是个浮躁虚华的性子,此刻连番受挫,难免脸上就露出了痕迹。 众夫人小姐们望去不免便蹙了眉,而苏瑛莺也终转换了神情,道:“九妹妹,十妹妹怎弄这么想我,我不过是心疼五妹妹,这才红了眼眶。我做姐姐的,又怎么会去争这些疼爱。” 苏瑛雪两人不过笑笑,未再接话,苏瑛莺更不好再抓着这个事情使劲解释了,一时差点气的吐血。 那边诸位夫人小姐们也非眼瞎之人,心里自有一番计较,纷纷劝着老夫人,道:“五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夫人莫多伤心。” “是啊,五姑娘一瞧便是有福气的。” 王雪瑶也在一旁劝解道:“璎珞妹妹昨日夜里清醒过来便非要当即回来不可,还是祖母硬给拦住了,今日一早璎珞妹妹特意选了身喜庆的衣裳,又抹了胭脂,就是想将气色趁好看些,生怕老夫人瞧了心疼伤心,便是为璎珞妹妹这份心,老夫人也不该再伤感。” 马氏这才抹了泪,拉着璎珞坐回了罗汉床上,诸夫人自然又附和着称赞璎珞孝顺,称赞侯府是积德礼仪之家,会教养子女云云。 苏瑛玥和苏瑛紫也走上前来,拉着璎珞的手亲香了片刻,苏瑛莺才上前道:“五妹妹回来了是好事,妹妹快随我来,我好介绍京中各府的姐妹姑娘们给五妹妹认识。” 璎珞瞧向马氏,马氏笑着冲她点头,道:“去吧,孩子。”又吩咐了丫鬟快些去前院将璎珞回来的消息传给苏定文和苏景华。 璎珞冲马氏福了福身,这才随着苏瑛莺往众姑娘们处去,苏瑛莺却道:“妹妹不知道,今日姐姐还请来了长乐郡主,明霞郡主和丹云郡主,一会儿姐姐都介绍给妹妹认识,妹妹快别伤心了。” 璎珞却脚步一顿,旁边王雪瑶一下子眼泪就流了出来,石破天惊地道:“啊?!方才食味楼走水,信王府的车队遭了无妄之灾,明霞郡主去了。难道明霞郡主今日竟然是要来府上做客这才会路过食味楼的吗?这” 王雪瑶的话,令众夫人姑娘们愕在当场,白氏和苏瑛莺却面色一变。 郡主来她们府上参加生辰宴却出了这等事,信王府会不会将怒火发到侯府身上,发到办宴席之人身上,这可当真是无妄之灾啊。 老夫人听了王雪瑶的话也愣住了,觉得半响血液都有些凝滞,待有些胆小的姑娘忍不住惊呼起来,马氏才豁然站起身来,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食味楼怎么会着火了?还殃及了郡主?” 苏瑛莺也面色微白地上前道:“是啊,明霞郡主出府,一路自然是诸多的护卫婆子丫鬟的,便是食味楼走水,又怎么会波及到明霞郡主?莫不是王姐姐瞧错了吧。” 王雪瑶却垂泪道:“我亲眼所见,又怎么会错?苏姑娘莫给我安置一个不敬皇室,妖言惑众的罪名,我担待不起。” 苏瑛莺见王雪瑶不高兴了,一时间脸色讪讪。 璎珞福了福身,冲马氏道:“祖母,瑶姐姐说的都是真的。不知道什么缘故,食味楼便突然着起了大火,当时街上的百姓太多,都惊慌失措地往外跑,沿街的店铺里头也都冲出了不少人,一时间不知又有谁吆喝着杀人了,死了人,乱成一团,踩伤了不少百姓。当时我和瑶姐姐也坐车正好经过食味楼,马儿惊了,我和瑶姐姐也被迫下了马车,我还被人流冲散了,若非得鹰扬将军相救,只怕也免不了被践踏踩跺而死的命运。后来,京兆尹的差役控制了局面,我和瑶姐姐才得以过来,却见王府郡主的车驾停在路当中,郡主躺在一个老嬷嬷的怀里当时京兆尹宋大人都赶了过去,跪在地上半响起不了身。” 璎珞这般说,马氏和众夫人姑娘面色皆变,这才想起,方才璎珞二人进来时,王雪瑶和璎珞的面色是不大好,眼眶都红红的,身上衣衫却有些凌乱,方才就觉得古怪,只是被马氏和璎珞祖孙相逢给打断了,如今再听此话,想到之前两人的模样,却已深信不疑。 明霞郡主竟然都出了事,而那食味楼又是诚王妃娘家勇毅侯府的生意,这当真是一场意外吗? 马氏率先寻到了璎珞口中的不寻常处,肃容问道:“你被鹰扬将军所救?当时鹰扬将军也在场?” 璎珞心中早有猜测,此刻见马氏如此问,心中又是一动,面上却一副诧异模样,似不明白马氏怎特意问这个,道:“是啊,当时鹰扬将军正从外办差回京,正清道行至食味楼,那食味楼便突然着火了。” 马氏闻言面色又变了变,众夫人们也各有猜测,心思不定,花厅中气氛正浮动,外头传来略重而急的脚步声,接着是丫鬟的请安声。 “世子爷来了,世子爷安。” 却是白氏的夫君定安侯府世子爷苏定功匆匆而来,花厅中都是女眷,他自然不好进来,在院子中便止了步,扬声冲里头道:“母亲,儿子刚刚得到消息,食味楼走了水,引得百姓四下冲散,惊了信王府明霞郡主的车驾,马惊了竟踢在了郡主心口上,侍卫保护不及,明霞郡主当场便殁了。如今四通街上都封禁了起来,诸位夫人和姑娘可先行在侯府中安置,待道路通了,儿子再遣人过来传话,母亲和诸位夫人无需慌乱不安。” 马氏闻言应了,苏定功才行了一礼,匆匆而去。 众夫人们原本听到这样的事情,都已无心在此吃什么席面,意欲告辞了,此刻听闻街上封禁了,倒只能继续留了下来。 她们虽不管男人外头的事,可也多少知道鹰扬将军和诚王一向不怎么对付,废太子之所以被废除,其中便不乏诚王的手段,如今鹰扬将军刚好到了食味楼下,这食味楼便突然着火,其中说不得便有些什么龌蹉。 只这些朝堂之事都不是她们该想该猜的,更不敢诉诸于口,一时间花厅中气氛有些僵持。还是马氏笑着道:“大家坐,便是今日傍晚四通街还不解禁,侯府也不会少了夫人姑娘们的一口饭的,铁定将诸位喂饱便是。” 诸夫人这才勉强说笑了起来,马氏便又吩咐苏瑛莺将姑娘们都带到西厢房去玩乐。 璎珞也随着姑娘们出了花厅,大家站在廊下往四方街的方向望去,果见那边只这会儿功夫便狼烟滚滚,极为骇人,一时间面色皆变,噤若寒蝉。 苏瑛莺招呼着众姑娘到了西厢房,姑娘们各自寻地方坐下,可却再没方才的欢快气氛,皆是带着些不安,坐在那里谁都不吭声。 别人不说话也就罢了,苏瑛莺做为今日下帖的主人却不好不说话,加之她到底是现代人,对明霞郡主也没古代人那么敬畏皇室,方才一时怕信王府迁怒侯府,如今却已没那么担忧了。 信王府要迁怒那也该迁怒那位什么鹰扬将军和诚王府才对,可和她们母女无关,她们怎么会想到郡主的车驾会碰上这种事,再说了,今日这么多客人都安全到达了,只郡主跟随的人最多,却还被自己王府的马儿给踢死了,那只能是明霞郡主的命不好。 故此苏瑛莺便笑着拍手道:“好了,好了,大家别这样,要不我叫丫鬟将等会要展示给大家看的那盆凤凰展翅给搬过来,咱们赏花可好?” 苏瑛莺说着便欲起身去吩咐丫鬟,太仆寺卿家的李璐却突然扬声道:“苏三,好歹你也和明霞郡主相识一场,如今她为了来参加你的宴席送了命去,你就半点不伤心?这会子还有心情赏花?呵,我们可没你这么心大。” 苏瑛莺之前正排行侯府第三,此刻她被李璐讽地面色几变,眼眶一红泪珠儿便传串的滚落了下来,道:“我自然是伤心愧疚的,可今儿我是东道主,若非见大家这般害怕难受,想着纾解姑娘们的情绪,我何于此我费尽心思活跃气氛,安慰姐姐妹妹们,李姐姐不领情也就算了,又何苦这般这般曲解我。” 见她哭的伤心,平日里头和她交好的牛馨芝和赵青青便责备地瞧了眼李璐,哄着苏瑛莺道:“莺妹妹不必过于自责,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依我看都是那个靖王世子的不好,他就是个煞星,有他的地方就得死人。明霞郡主就是被他给煞的。” 璎珞坐在一旁,听赵青青将过错就这么推到了秦严身上,一时愕然不已。岂料赵青青的话竟然很快就引起了诸小姐们的共鸣。 “青青说的对,就是怨那靖王世子,不然怎么刚好他回京,街上就起火了呢。” “对对对,就是他煞的,我听说前些天靖王府后门抬出来一具尸首,说是修缮房顶时不小心摔了下来,竟然正好就磕在了一块从假山上掉下来的石头上,当场便头破血流没了气息,那泥瓦工修的就是靖王世子住的屋子。” “真的吗?太吓人了,我也听说了,去年就有个老婆子在大街上走路时跌了一跤,刚巧靖王世子经过扶了一下,结果那老婆子没能走回家便暴毙在了路上。” 众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璎珞听的目瞪口呆,一时间觉得秦严当真是个可怜人,只要什么人和他沾上点八竿子打不着的边儿,出了什么意外,就能被归到他身上去。真不知道是这些古代女子太过愚昧,还是说她们想象力太丰富。 璎珞正想着是不是替秦严分辨一两句,那边便有姑娘将火烧到了她身上。 “天哪,苏五姑娘不是说方才是靖王世子救了她一命吗,这么说苏五姑娘岂不是要危险了?” 那姑娘一句话,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向了璎珞,目光各种惊吓不安,甚至于坐在璎珞身边的两个姑娘还站起身来,往远处走了两步。只剩下王雪瑶依旧靠坐在璎珞的旁边。 “苏妹妹,你这会儿可觉着哪里不舒服了?”李璐率先瞪着眼睛开口问道。 璎珞见十多个小姑娘皆拿那种看稀奇东西一般的目光盯着她,一时间当真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啊,都挺好的。” 牛馨芝却一脸的狐疑,追问道:“是吗?没有头疼吗?心口疼不疼?再不然手疼脚疼什么的呢?” 璎珞失笑,摇头再度肯定的道:“我真的哪里都不疼。我觉着靖王世子也没那么可怕啊,见过他的人那么多,和他说过话接触过的人也不仅其数,要是都被煞到岂不是要尸堆遍野了。” 璎珞言罢,牛馨芝却不甘心,又问道:“你再和我们说说,那个靖王世子是如何救了你?” 璎珞尚未言,倒是旁边的王雪瑶抢先道:“还能怎么救?当时璎珞妹妹有我们将军府的下人保护着,不过是差点被人群挤倒,靖王世子及时驱散了人群罢了。” 牛馨芝便拍手道:“这不就对了,想必是苏五姑娘根本没真正接触到靖王世子这才不曾被煞到。” 她一言,众姑娘们纷纷称是。 璎珞自然知道王雪瑶方才那么说是为了自己的闺誉着想,便也未曾分辨,只道:“可是明霞郡主也没真正接触靖王世子啊,她怎么就” 牛馨芝却冷哼一声,道:“你知道什么,明霞郡主皇亲国戚,总要到太后那里去请安的吧,又怎么可能没碰到过靖王世子,自然会有接触的,以前没被煞到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今日可不就应验了吗。” 牛馨芝的话当下便得了几个姑娘的肯定,璎珞算瞧明白了,这事根本就不是自己替秦严分辨两句便能行的,显然有些想法在这些姑娘们心中已经是根深蒂固了。 却不知秦严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叫这些姑娘们误会至此,即便是从小被狼群哺育也万不该如此啊,还是说有人特意在传播这样的事儿,引导舆论? 璎珞正想着,李璐见她神情颇有些不以为然,便走近了些,冲她道:“苏五妹妹是刚刚进京,不知道靖王世子的事情才会说他不可怕,你若是知道了,便不会这样想了。” 璎珞瞧了眼点头不已的众姑娘们一时无语,只淡淡笑着道:“为何?” 李璐走到了璎珞旁边坐下,道:“你不知道吧,这靖王世子可是从小被狼群养大的,长到五岁时他跟着狼群跑到箭锐营的营地里头捕食这才被发现抓了起来,后来有人认出他来送进了宫中,听说他住在太后慈宁宫的当夜便咬伤了两名嬷嬷,吃了一个小宫女。那可是活生生的吃掉了啊,听说被发现时他正满手鲜血地抓着那宫女的眼珠子往嘴里嚼!” 李璐说着生生打了个寒颤,众姑娘们虽然听多了这些传言,可此刻听李璐绘声绘色的说着,还是忍不住三三两两靠在了一起。 李璐便又道:“自那日以后,太后便使人将靖王世子给关在了铁笼子里头,可就是如此,每天夜里还听到他狼哭鬼嚎的引颈对月狼叫不停,有次偷跑出来又咬伤了好些人。还有那些平日里负责给他送饭菜伺候的小太监,听说每一个月便要抬出来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李璐言罢,那边赵青青接口道:“这些都是真的,苏五姑娘还莫要不信。三年前,皇上秋猎时,我们可是亲眼瞧见诚王挽弓射箭时不小心露出了一截手臂来,上头有好大一块狰狞的伤疤,深可见骨呢,那就是十八年前被靖王世子给咬的,诚王当时还是二皇子,他受了伤,后来伤口还恶化了,连着发烧好多天,差点就去了,好些太医参与了当时对诚王的诊治,都知道此事的。” 牛馨芝也道:“这还不算什么,你当靖王世子何故到现在都未曾娶亲?却是他已经连着克死了三个未婚妻的缘故。” 连着克死了三个未婚妻?璎珞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也难怪这些官家小姐们这么惧怕秦严,古代人都是极为迷信的,未婚便死了没过门的妻子,这可当真是不吉利,秦严这还连着死了三个,事有一二难再三,他这么接连的死未婚妻是挺惊悚的。 那边赵青青却嗤地一声笑,道:“哪里就是克死的,头一个未婚妻宁国公家那位大小姐说的是出城上香时不慎跌下了山崖,可听说寻到尸身时,已经被野兽啃咬过” 赵青青兴致勃勃的给璎珞和苏瑛玥几个刚进京城的姑娘介绍了秦严的三个未婚妻。 头一个赵青青着重说了那姑娘尸身被寻到时已经被野兽啃咬过,而秦严正养着一匹狼,暗示那国公府的小姐根本就不是意外落崖,而是秦严不满意这桩亲事,令他那狼咬死了人家小姐。 第二门亲事,说的是永威侯府的嫡长女,结果当下小定,原本活蹦乱跳的永威侯府嫡长女突然便暴毙了,赵青青着重讲了,这位小姐前一天还红光满面的参加了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可第二日一下定,次日这位小姐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尸身。 第三门亲,说的是当时的礼部尚书邓家的嫡长女,还是皇帝赐婚,结果这位邓小姐接了旨意当天晚上,一个没想开竟然就一根绳子上了吊,丫鬟发现时也成了冰冷的尸体。而这位比前两位更惨,因为抗旨,其父礼部尚书被皇帝贬为庶民,一家子都被赶出了京城。 然后她总结了下众姑娘们一直的感想,那边是绝对不能和这位靖王世子扯上什么关系。 璎珞见苏瑛玥和苏瑛紫竟似信了大家的话,面色有些苍白,神情也极为惊骇,不由心中暗叹,果然是众口铄金。 而赵青青说了半天,嘴皮子都干了,显然不满意璎珞云淡风轻的神情,灌了一口茶,她才冲璎珞道:“五姑娘今儿和这靖王世子接触过,还是叫丫鬟给烧些艾叶水晚上兑进沐浴水中洗洗身子去去晦气吧,不然真倒霉了可莫怪我们大家不曾提醒你。” 璎珞实在表现不出害怕来,且她也不愿意和这些姑娘们一起往秦严身上泼污水,她根本就不相信她们口中说的那些事情。 璎珞尚未言,倒是苏瑛莺笑着扬声道:“我早便说了,这种事信不得的,什么克妻煞星多半都是无稽之谈,那靖王世子虽则没了生母,可父皇继母兄弟姐妹却都还在,算什么天煞孤星。若非靖王世子守护一方领土,咱们哪里来的这大好安定日子可过,正该敬仰这样的英雄才对,哪里能这般编排于人。毕竟空穴来风,咱们谁也没亲眼瞧见靖王世子咬人伤人的。” 璎珞听苏瑛莺这般说倒是忍不住盯着她仔细瞧了两眼,心道莫非这个苏瑛莺竟是认识秦严不成,怎这么维护于他,倒是一旁靠着璎珞而坐的王雪瑶凑近璎珞在她耳边低声道:“瞧见了吧,你这四姐姐最爱表现与众不同,哗众取宠。” 璎珞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而那边李璐本就不喜欢苏瑛莺,闻言便冷哼一声道:“当真是苏四姑娘高见,既是苏四姑娘敬仰这样的英雄,索性便禀了父母,嫁于这靖王世子好了,也算是一项功德。” 苏瑛莺面色一变,气的微咬双唇,红了眼睛,道:“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李妹妹不赞同我的话,我也没强要你信我,又何须这般往我身上泼污水,坏我清誉。” 说着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牛馨芝忙站起来瞪了眼李璐,劝着苏瑛莺道:“姐姐就是太善良了,咱们说谁点不好,姐姐都要维护两句,可这靖王世子当真不是姐姐所想那般,可真不是空穴来风。就说三年前,那次靖王府中给老太妃办寿宴,定国公三公子不知怎么的就和靖王世子生了些不愉快,靖王世子当下便让他的狼撕掉了张三公子的一条腿,这事儿满京城人可都瞧见了,当时我们都有随母亲到王府贺寿的,寿辰都因这事儿都没办完,宾客们便匆匆散了,这能是作假的?靖王世子守疆护土,我们也没不敬重,只这事情一码归一码,他确实有些个反正我们只说他身上煞气重,人也残暴的很,又没说他别的。” 几个姑娘纷纷称是,苏瑛莺才止住了哭泣,起身福了福道:“倒是我不好,为这么点事争执,只那靖王世子当真容貌狰狞,非常可怕?我还没见过他呢。” 赵青青接口道:“可不就是容貌狰狞嘛,要不能整日带着张面具?连上朝都不曾取下来呢,听说当年他在箭锐营被抓住时和狼长的都差不多呢,脸早就被狼群抓的不成样子形同鬼厉了。” “啊?常年都带着面具的吗?那他怎么吃饭说话啊?”一道惊异的声音响起,诸姑娘们瞧去却见开口的正是方才引出这个话题的璎珞。 赵青青瞧向璎珞,不由挑眉道:“不是说靖王世子救了苏五姑娘吗?五姑娘方才没瞧见?他那面具只掩盖了鼻子以上,嘴巴自然是露了出来的。” 璎珞眨了眨眼睛,面露回忆之色,蓦然拍手道:“对呀,我想起来了,是这样的,不过那我瞧着靖王世子露在外头的下巴嘴巴上好像和常人没两样,肌肤都好好的啊。” 赵青青却翻了个白眼道:“半张脸完好不代表整张脸没毁容啊,既然是带面具,自然是要将毁了的那部分遮盖起来了!” 璎珞点头,道:“哦,原来那狼群抓人时还选地方的呢,只抓上半张脸,不挠下半张,当真是有趣。” 赵青青被噎了一下,半响都不知怎么回话,心里也有些嘀咕。 确实啊,靖王世子的脸若真是被狼群抓伤了,没道理下半张脸却完好如初啊,她们自来便听说靖王世子毁容的事,从来都没有对此怀疑过,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难道靖王世子没毁容?这怎么可能,没毁容他带什么面具啊。 赵青青想着,面上闪过恼怒之色来,瞪了眼璎珞,道:“你这人怎么那么较真呢,他若没毁容干嘛戴面具,难道带着那东西很舒服?” 璎珞却垂了头,道:“兴许是为了遮太阳呢” 赵青青气结,抬手指着璎珞,道:“你!”说着却是一笑,扬眉道,“该不是靖王世子英雄救美,苏五姑娘心中起了不该有的想法吧?哈。” 说着她便怪异的笑了起来,苏瑛莺也惊地“啊”了一声,忙忙担忧地道:“五妹妹,你可不能犯了糊涂,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违背不得啊。” 璎珞见两人一唱一和闹的众姑娘都面带怀疑的瞧了过来,心中冷笑,面上却惊慌着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今日连那靖王世子脸上带着何种面具都没瞧清,又有那么多下人跟着,怎么会我是想着那靖王世子做了那么多可恶之事,可皇上怎么就没怪责过他呢?他这么得圣上的宠信,我们这般公然议论他,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龙颜震怒,连累了家人。而且而且那靖王世子那般吓人,他要是知道咱们背后这样议论他” 璎珞说着生生打了个冷颤,众姑娘们顿时便面色一变,一个个全闭了嘴巴,再不多言一句。 也是她们今日骤然听闻了明霞郡主的事情,一时间心神絮乱这才会失了方寸,大谈此事,加之靖王世子的事情早便满京城的流言蜚语议论多年了,大家私底下没少所这些事,所谓法不责众,也便在此事上胆子大了些。 如今璎珞一言,她们也确实觉出不妥来,纷纷都闭嘴禁言了。 王雪瑶却不由担忧而探究地望了眼低着头绞着帕子的璎珞,眼前再度浮现方才街头上时瞧见的惊悚一幕。 她找到璎珞时,当时璎珞正被靖王世子圈在墙角,两人靠的极近,一个身材高大挺拔,一个纤巧曼妙,远远望去好似拥在一起,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地当时两人都面带笑容 王雪瑶正想着,外头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松枝挑帘进来,却是禀报道:“外头四通街已经解禁了,火势也已经扑灭,老夫人让奴婢来告诉姑娘们一声,免得姑娘们担忧害怕。” 诸姑娘这才大松一口气,而那边花厅中的夫人们经过此事却都急着回家,再没了留下来吃宴贺寿的心情,纷纷起身告辞,不到两刻钟功夫,花厅便只剩下苏家自己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5 应对 定安侯府一场宴席还没开始便被食味楼的大火给烧了个败兴落幕,白氏等人送走了客人们,老夫人马氏便以劳累为由吩咐她们都散了,却独独留了璎珞下来。 屋中众人都退了下去,一时间方才还挤挤攘攘的屋子一下子便显得格外空荡起来,璎珞低眉顺眼地站在花厅中,松枝在地上摆了个弹墨绣松鹤纹样的锦缎软垫,璎珞这才上前重新跪下,向着端坐在罗汉床上的马氏再度行见面礼。 她磕了头,坐在上头的马氏却并未喊起,璎珞能感受到马氏落在身上的目光,锐利而富含压力,探究而略带厌恶。 璎珞早便想过,马氏乃宋氏的嫡亲姨母,而且宋氏所出的子女有三个都是自幼养育在马氏的身边,不管是看哪一方面,马氏都不会喜欢自己这个害的宋氏夫妻离心的孙女。更何况,马氏不缺孙子孙女承欢膝下,且嫡出的孙子辈都疼不过来,这便更不会在意她和弟弟了。 故此对马氏的不喜,璎珞早有准备,一早也没打算在马氏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她只力求不被拿捏住错处,想来她毕竟是苏定文的血脉,马氏即便是再不喜欢她也不会特意的挖坑使绊子地磋磨于她。 此刻璎珞跪的柔顺而谦恭,马氏盯着璎珞却面沉如水,眼神犀利,见她神情恭顺,微微咬着唇,低垂的睫毛不住的颤抖,隐含胆怯,明明身子已经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却还跪的笔直不敢倒下,一时间她倒分不清这个孙女是当真害怕,还是装的。 只她旁观者清,要她相信这个孙女是个软弱可欺的,宋氏几次倒霉都是巧合,她便白长了这个岁数。 马氏突然冷哼一声,碰的一下将手中的茶盏丢在了一旁填漆描金边的檀木炕桌上,冷声道:“陷害嫡母,迫害嫡妹,刚一回来便惹地风波不断,哼,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扮什么柔弱无辜,没那个必要!” 璎珞身子不住摇晃,也没装柔弱无害的意思,她也知道在老夫人面前没装的必要性,那时候她能糊弄住宋氏不过是宋氏太了解以前的苏璎珞,大意轻敌之故。 而老夫人根本就没见过以前那个处处受欺的窝囊废苏璎珞,却只见证了宋氏和苏瑛珍“被害”的过程,先入为主便觉着她是个工于心计,阴险狡诈之辈,又怎么是她随便装装可怜无辜就能糊弄的? 她之所以表现的恭顺又摇摇欲坠,只是想告诉马氏,她大病初愈,身体支撑不住,马氏若不想她一回来便落得个苛待孙女的恶名,最好便莫想着现在就给她吃下马威。 故此马氏的话璎珞并未分辨一字半句,只是身子又晃了晃,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马氏见她跪着不说话,不禁诧异地蹙眉,遂冷哼一声,道:“不说话?是无话可说,还是认了罪名?亦或是在心中诅咒我老太婆?” 璎珞这才抬起头来瞧了眼马氏,又垂头道:“迫害嫡母,陷害嫡妹,这罪名太重,孙女不敢认,只祖母是长辈,祖母这般说,孙女也不敢强辩,以免气坏了祖母。孙女更不敢诅咒怨怼祖母,自来亲疏有别,本便是人之常情,孙女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怨祖母,且因孙女并非全然无辜,故此便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璎珞的这些话说的不卑不亢,面上神情沉静无比,倒是令马氏愣住了,怎么也不会想到璎珞竟会竟敢这般都挑明了。 她一时盯着璎珞倒说不出话来了,只觉被气的堵心堵肺的难受,半响才一拍炕桌,道:“你还不敢强辩?!我不过说上一句,你便能说上一大串,当真是伶俐的很啊!这般伶牙俐齿,你可还有半点女子该有了柔顺贤淑?!” 璎珞却是欠了欠身,道:“谨遵祖母训斥,孙女不再辩驳便是。” “你!”马氏抬手指着璎珞,脸上肌肉都抖动了起来,眯着眼道,“好一个句句不顶撞,却句句含针夹棒的孝顺孙女!罢了,你这种孙女我没福享受这个孝心,以后你也不必到我这里来晨昏定省,我只当没你这个孙女便罢,下去吧。” 这古代百事孝为先,倘若她不能来给老夫人晨昏定省那可真是名声一差到底了,这对于一个内宅姑娘来说等于是将人往死路上推,可听到这话,璎珞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依旧一派平静。 马氏正吃惊,就见璎珞缓缓地将衣袖一点点撩了起来,露出手臂上斑斑点点的陈年旧伤来,道:“虽祖母已厌弃于孙女,可孙女还是想告诉祖母,世间万事有因方才有果,孙女自问为人坦荡磊落,不欺暗室,也还算恩怨分明,还请祖母明辨。” 璎珞的肌肤很白皙细腻,当真是肌白如雪,滑腻如脂,故此便显得那些伤痕格外的触目惊心,阳光从一排五楹的格子窗投过来,将那斑斑点点的伤痕映照的狰狞而骇人,这种伤疤出现在外头男人身上也便罢了,就这么呈现在一个内宅大家闺秀的身上,那当真是碍眼刺目,令人心惊心寒。 马氏万没想到宋氏竟然真敢如此磋磨庶女,竟然能愚蠢成这个样子,盯着璎珞两边手臂,一时间瞪着眼睛张着嘴巴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她垂放在身侧的手已紧紧握了起来,上头老筋崩显,片刻才沉声道:“我累了,退下吧。” 璎珞这才又欠了欠身,从容地收回手臂,放下袖子,自行站起身来,又福了福身方才退出了屋子。 她出去,马氏却是抄起炕桌上放着的粉彩莲花茶盏愤怒异常地摔在了地上,瓷器四分五裂,惊地伺候的大丫鬟松枝忙跪在了地上,道:“老夫人息怒,五姑娘不过是小辈,便有不懂事的地方,老夫人慢慢教导便是,又何必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倒是站在马氏身边的段嬷嬷冲松枝摆手道:“你先下去。” 松枝这才爬起身,快步退了下去,段嬷嬷瞧着怒得银牙紧咬的马氏道:“三夫人许是一时糊涂” 松枝只以为老夫人是生五姑娘的气,可段嬷嬷却清楚,五姑娘不过刚刚回来,就只才见老夫人一面,便是有些个不服管教,可也不至于就将老夫人气成这个样子。 人都是感情动物,那不曾入心的人,即便是做了再叫人气恨的事情,最多生些气还回去便是,哪里值当如此激动难平。段嬷嬷看,老夫人这瞧着倒是气怒失望震惊来的更多一些。 果然段嬷嬷的话令马氏沉哼了一声,打断道:“一时糊涂?简直蠢货!她这是要毁了侯府的门风吗?竟然留下这样的把柄,那孩子一身的伤将来便不嫁人了吗?这嫁出去,带着这么一身的伤,简直就是现成的门风不正,刻薄寡情的明证,非得叫人非议我苏家人都是恶毒刻薄的。对自己子女血脉且能如此,谁人还敢和侯府诚心相交?那孩子就是个内宅闺阁女儿,这么一身伤从哪里来的?不用想就知道!这伤若叫三儿的政敌同僚知道,三儿还要不要出门走动?还要不要上朝做官?原想着如欣是个聪明通透的,如今才知道竟然竟然” 马氏气的说不出话来,手在炕桌上狠狠的拍打着。 她是疼爱宋氏,可这疼爱怎么也比不过对她自己的儿子,更何况,马氏的几个子孙眼见着也只有苏定文一个争气,在官途上能走远的,马氏怎么能容许宋氏这般毁她的儿子。 更何况,宋氏为着一个庶女,就这般不顾一切,蠢不可及,可见嫉妒之心有多强,控制之欲有多重,原以为是柔顺贤淑的性子,如今看来根本就争强好胜,尖锐狠毒,这种性子,还不知道这些年自己那三儿子受了多少委屈呢。 马氏与其说是气恨,倒不如说是失望震惊,觉得被哄骗的伤心和为自己以前疼爱宋氏的不值得。 段嬷嬷见马氏气的不轻,也知这次真是宋氏做的太过,非一两句劝便能让马氏消气的,终怕气坏了马氏,转移话题道:“这五姑娘瞧着是个聪明的,可怎么竟做糊涂事,得罪了老夫人她能得个什么好,她就不怕老夫人转头将她做的事情都告诉三老爷吗?” 马氏却是沉了面色,叹了一声,道:“要说你这老货还没她一个小姑娘看的明白呢,她便是曲意逢迎,日日在我面前讨好卖乖,便能得我青眼不成?只会更令我厌恶罢了,她必定就是看清楚了这个才懒得和我再做那表面文章,虚与委蛇的,索性便挑明了说。她但凡哄着我糊弄着我,我便也可以教导为名,实行责罚之事,只要有层遮羞布挡着,这都算不得什么,可她这上来便把什么都挑明了,我倒不好再如此行事,再如是那便真是磋磨孙女的恶毒祖母了。她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方才那一番话,看似承认了,其实掰开了再看,根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承认。她是告诉我如何陷害嫡母了?还是承认如何迫害嫡妹了?都没有,她什么都没说,我又能到三儿面前告她什么?何况,三儿也不是那多糊涂的人,你真当他心里没一点数?” 马氏说着又长叹了一声,道:“唉,这事儿还是如欣做的太过分了些!不过一个庶女,她有千万种手段能叫庶女吃亏难言,即便她日日装病让那庶女去跟前端茶倒水,使唤的她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那也是庶女该进的孝道。即便她拿捏庶女亲事,可明面上总得能看的过眼去,叫人说不出错来才行。这庶女的亲事原就比不得嫡女,谁也说不得她什么。可她便是磋磨也不多动动心思,尽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凡她能动些心思,叫人指摘不出错来,便是那庶女说的天花乱坠,也只有人指责她不敬嫡母的,即便是三儿说到我面前,我也能为如欣辩白两句,可她罢了,罢了,都随了三儿的意思去吧。” 马氏说着摆摆手,竟是撒开手当真不愿再多管宋氏了,段嬷嬷一愣,心中当真觉得那五姑娘是个聪明通透的,就这么撕扯开来,一下子便叫老夫人对三夫人失望寒心了。倘使五姑娘这会子装可怜扮无辜,只会叫老夫人更厌恶,待得两日大姑娘二姑娘两位少爷在老夫人面前再哭一哭,闹一闹,老夫人又怎么能放着三夫人不管呢。 这个五姑娘果真是个胆大不凡的。这一步棋走的当真是险却也妙的很。这等手段,又有那么一副姿容,也难怪得了振威将军太夫人的高看,大难不死,说不得将来还真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前程呢。 段嬷嬷正念叨着,外头却响起了松枝的声音,道:“老夫人,世子爷来了。” 马氏本就还惦记着外头的事儿,听闻苏定功来了,忙收拾了神情,端坐起来,道:“快,请世子爷进来。” 段嬷嬷也忙清理了地上的碎瓷片,待她重新泡茶端上来,苏定功已见了礼在圈椅上坐了下来。 段嬷嬷将茶盏分别放下便躬身退了出去,亲自守在了房门口。 屋中,马氏盯着苏定功蹙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食味楼怎么会起火了?” 苏定功额头上还带着微汗,显然是刚从外头打探消息回来直接便到了老夫人这福禄院,他饮了半盏茶才道:“靖王世子前些时日不是到穗州去治疫病了吗?后来朝廷上便有人弹劾诚王在穗州草菅人命,不顾百姓死活放火烧村。只是因为穗州离京城遥远,而当时靖王世子又不在京城,缺乏证据,加之当时诚王对水灾的救济安置还算妥当,也算立了功劳,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本以为此事算过去了,谁想靖王世子回京竟然带了十多个百姓,说是皆是当时无病被诚王抓进疫病村差点放火烧死的,如今这些人竟然要跟着上京来告御状,这不,人刚进京城,到了食味楼下,这火便烧了起来,听说那些个百姓虽有靖王世子护着可也死了两个,伤了好几个。” 马氏听的微微抽气,道:“食味楼是诚王妃娘家的产业,这是诚王的手笔?诚王竟敢大胆至此?不对,诚王这么做也太操之过急,不打自招了,诚王虽则性情暴躁了些,可该当没这么愚蠢冲动才是” 苏定功也道:“母亲说的是,此事依儿看,不是瑞王的手笔,便是其他几位皇子不过事情已经出来了,只怕定是做的天衣无缝,这盆子脏水儿子看,多半还是得扣到诚王头上去的。” 马氏点了点头,眉头又一蹙道:“今日七皇子到底来寻老三家那庶子做什么?你问过了吗?” 苏定功又饮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问过了,三弟亲自问的,那孩子说上次在普济寺七皇子瞧见他被一众小厮长随围着群殴,七皇子看不过眼去便特将那几个小厮长随挖眼去舌丢回了府去,后来七皇子便离开了穗州,今日是听说三房回京,忽然又想起了这件事,七皇子当日说过会替他做主,这便不放心之下重诺的亲自来看过,并没有其他什么要事了。” 苏定文不过和马氏简单提了下宋氏虐待庶出子女,重点说了宋氏联合人贩子企图偷璎珞出府的荒唐事,像是七皇子帮苏景华出气这些小事,苏定文并没有详细提起,到底都是些丢人事,苏定文也不愿多提。 如今马氏听到这些事情,气恨不由更加一重,勉强压了压才道:“当真只为这点子小事?” 苏定功揉了揉额头,道:“这些个天潢贵胄,整日闲来无事,喜怒不定,谁知道怎么就管上了这事,一时无聊也是有的,旁的料想那华哥儿不过三弟庶子也和七皇子扯不上什么关系。” 马氏这才点头,道:“这些时日朝堂上只怕又要不安宁,你管束好侯府子弟下人们,没事都莫出去乱跑,还有,那明霞郡主到底是因来参加我们府上你媳妇的生辰宴席,才会受了无妄之灾的,你赶紧收拾些东西,带着亲自上信王府去赔礼去。” 苏定功顿时面色就不怎么好看起来,显然对白氏给侯府招来这样的麻烦感到不满的很,忍了忍,才道:“这事儿子都省得,母亲也莫多份担忧,且歇息吧,儿子去了。” 马氏摆了摆手,苏定功方才行礼告退而去。 此刻秦严早便进了皇宫,正侯在承乾宫外等着皇帝召唤,殿中皇帝已先一步得到了食味楼起火的消息,听大太监陈厚实禀报了鹰扬将军求见,皇帝双眸一眯,未曾抬头,将手中一本奏折批阅完,丢在一旁,这才道:“宣。” 片刻,秦严一身玄色铁甲大步走了进来,阳光打在甲胄上,玄色的鳞片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冷光,黑亮冰寒,索索作响,在殿中明净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阔步挺拔,英气逼人。 皇帝瞧着那走进来的身影,一时目光沉浮,秦严已行至殿中,沉稳地单膝跪地,行礼问安,身上甲片撞击出锵锵之声。 今上大丰天玺帝今年已年近五十,虽两鬓已染上了白霜,但面色却极其红润,脸上并不见皱纹,瞧着倒比真实年纪要年轻一些,他中等身材,五官生的并不十分英伟,面上挂着慈祥的笑意,乍一眼望去便和寻常人家的富贵老爷没什么区别。 只常年位处权利的顶端,他的眼眸中却终是带着睥睨一切的霸气和犀利,藏在慈祥笑容下峥嵘的帝王气却从一双微眯着的眼眸中透露出来,他穿着明黄色九龙皇袍。那袍子九龙皆用圣洁的银线细细刺绣,银色游走于贵气的帝王黄之间,形如真龙遨游于天际,袍摆袍袖卷绕着咆哮的江涛之水,龙袍飘洒,富丽堂皇之中透露出大气磅礴之势,那慈祥平常的容貌在这黄袍的映衬下,却再不容错认半分,当真是黄袍加身,君临天下而一呼百应。 天玺帝自秦严一进大殿目光便盯视着秦严,待他行礼拜下,方才声音温和,道:“这次你两趟差事都办的不错,起来吧。” 秦严声音低沉,也未多言,只道:“是。”言罢,便站起身来,只沉默站着。 皇帝瞧了他一眼,沉吟一下才道:“食味楼着火你认为是何人所为?” 秦严迎着皇帝的目光,身影岿然不动,道:“臣领着人刚到食味楼,大火便迎风突起,火窗坠落,砸中马儿,百姓逃窜,有人浑水摸鱼假扮逃难百姓从食味楼两边的商铺冲出,直冲臣护着的十几个证人,对着要害拳打脚踢,推挤之下,逃窜的百姓愈发惊慌,证人死伤七人,抓到三个假扮百姓的凶手,两人咬破口中毒丸自绝,仅一人防范及时幸存,臣已命人押送刑部。至于食味楼火势是谁人所放,臣愚钝猜不出,刑部大理寺再不然京兆府皆可查查,皇上也自有圣裁,却非臣职责所在。” 皇帝听他只是将食味楼之事从实说了一遍,却未曾多言半句,一时倒是笑了,道:“猜不出?是不猜吧?食味楼和诚王府息息相关,食味楼失火又牵扯到穗州百姓上京告御状,群情激奋,首屈一指便是诚王,诚王倘若要杀人灭口早在京外时怎不动手,倒要在京城中如此兴风作浪,十来个上京告御状的百姓最后还只死伤了七个,诚王有这么蠢笨,不济事吗?” 皇帝说着目光已锐利了起来,秦严身影依旧未动,只道:“臣于诚王有过节,臣说诚王没这么蠢,皇上许会以为臣惺惺作态,臣说诚王就是这么蠢,皇上会觉得臣公报私仇,臣若说许是诚王用最蠢笨的法子演了一出大戏,就是自污来达到陷害他人的目的,皇上只怕又会觉得是臣居心叵测,所以臣不猜,也猜不着。” 皇帝闻言却微微扬眉,道:“自污达到陷害他人的目的?呵,朕怎么没想出来,他自污除了能让自己名声更差,被弹劾之外,还能达到什么目的?” 秦严却沉声道:“此事查到最后倘使就是诚王所为,再查不出旁的,皇上是不是会觉得诚王没那么蠢笨,此事定然是被陷害,至于是谁陷害了诚王,皇上猜测之下,势必要于其他皇子生出嫌隙。而此事皇上既然认定诚王是被陷害,自然会对诚王心怀愧疚,诚王原本草菅人命,鱼肉穗州百姓,皇上是怒了的,因这一番愧疚岂不是抵了这怒气,诚王自污又怎么会无利可图呢。” 皇帝盯着秦严却是扬声而笑,道:“照你这么说,此事也不必查了,查到最后也是糊涂账,势必明白不了?” 秦严自然听到了皇帝话中的嘲讽之意,却只沉声道:“皇上自有决断。” 皇帝却猛然双眸一眯,肃声道:“这其中只怕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你,秦严放了这把火!” 自秦严进来皇帝便温声和语的,他此刻突然间声音一沉一扬,那声音便若晨钟暮鼓陡然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了起来,当真是威慑力十足,帝王的杀机和霸气尽在这一喝之中。 秦严身影却纹丝不动,便连低垂的眼睑都不曾动上一下,只声音沉稳的答道:“臣没有,皇上明察。” 皇帝紧盯着秦严,半响才道:“行了,你这一离京又是快一年,方才太后已让人来问了三遍了,你再不回来,朕这承乾宫的门槛也要被母后派的宫人踏平了。去拜见太后吧,陪着太后说说话,一会儿朕过去一起陪母后用膳。” 秦严这才再度单膝跪地行了一礼,退出了承乾殿。 他的脚步声沉稳而去,皇帝才往后靠在了龙椅上,微微抬手揉了揉眉心,道:“依你看,他说的可是实话?” 殿中只大总管陈厚实一直站在皇帝的身边,他一直垂着眼皮子似隐形人一般,此刻突然被皇帝询问,惊了下才谨慎的道:“皇上,老奴是个连身子都残破不全的阉人,哪里能勘破这朝廷大事只依奴才看,皇上雷霆震慑之下,世子还能应对从容,毫不心虚,想必是于此事当真无关,再说世子这离京快一年,只怕手也伸不了那么长,那食味楼是诚王的地儿,轻易想必也动不得手脚。” 皇帝闻言未曾睁开眼睛,到像是睡着了一般,半响陈厚实才听皇帝叹了一声,道:“朕老了,下头的皇子们也都一个个翅膀硬了起来,各有各的心思不择手段起来” 陈厚实一惊,忙噗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的道:“皇上春秋鼎盛,皇子们各个文武双全” “行了!”皇帝却睁开眼眸摆手打断了陈厚实的话,道:“宣大理寺卿曾光桦,刑部尚书诸葛清丰老七这些时日在干什么?” 陈厚实这才抬起身来,回道:“七皇子殿下自回京后好像就没忙什么啊,大部分时候都在宫里头,哦,前些天好像还陪着贵妃娘娘游御花园来着,对了,好像七皇子殿下在西山买了个园子,这一段时间正忙着翻修那园子,前几日好像还出城亲自去瞧过。这两天倒没再去过,不过一早就带着人往南郊狩猎罢了,这不,今儿一早便出宫去了。” 皇帝闻言诧了下,道:“买园子?他买园子干什么?罢了,京兆尹宋志明毫无作为,还闹出这样的事来,革职永不复用,叫老七挂了这京兆尹的衔,明儿随着诸葛清丰和曾光桦查案去!” 陈厚实微愕了下,这才忙应了,又磕了个头,弯着身子退了出去。 慈云宫,傅太后的寝宫,黄色的琉璃瓦在蓝天碧空下熠熠发光,彰显着皇家气概。 秦严踏着沉稳的步子一路进了慈云宫的慈云门,院内东西建造了红柱绿瓦的抄手游廊,廊下摆着不少的奇珍花木,廊檐下挂着几只鸟笼,养着些色彩鲜艳又性情安静的鸟雀,秦严一路沿着抄手游廊往太后平日起居的永寿堂去,早便有宫女快跑着往前传了消息。 秦严穿过抄手游廊到了永寿堂前的廊庑,伺候太后的心腹水嬷嬷便满脸笑容的迎了出来,瞧见秦严便欲屈膝行礼,一面道:“太后自昨日听闻世子爷今日进京,一早到现在已问了五六回了,方才又听闻四通街起了大火,险些要坐着车撵到宫门迎世子爷去,这一去便是快一年,可算是回来了。” 水嬷嬷乃是太后出嫁前在闺阁中便用惯了的老人,跟着太后入宫,一路相伴,为太后自梳后终身未嫁,忠心耿耿,乃是太后身边最为心腹之人,今年已经年近六十,满头华发。 秦严自然不会让水嬷嬷向自己行礼问安,未等水嬷嬷屈膝便忙大步上前托住了水嬷嬷的胳膊,道:“水姑姑近来身子可还好?祖母身子可好?” 秦严虽是太后的外孙,可因是太后一手养大,祖孙情义非比寻常,故此一直便称呼太后为祖母。 水嬷嬷顺着秦严的托付之力站起身来,便笑着回道:“好,好,老奴都好。只是太后却不大爽利,世子爷不听太后的话,非要往那疫病之处跑,太后这些时日忧心世子爷,便有些脾胃不调,失眠多梦,世子爷如今一回来,想来太后这病便也该不药而愈了,世子爷快随老奴进去,哦,长公主殿下也在,都等着世子爷呢。” 永寿堂是太后平日起居宴客之处,五间打通的大殿,殿前水池山石,花木葱茏,以松柏为主,梧桐玉兰等围绕着五间大殿,晨昏四季,春华秋实。 秦严进了永寿堂,直接绕过山水双面十二扇的大屏风,迎面暖气扑面而来,太后年纪大了,有些畏冷,如今已烧上了银霜炭,地上也已铺上了薄薄的大丽花绒毯。 太后穿着一身家常深紫色绕领松鹤延年图纹的撒花大通袖袄,下套玄色绣各色缠枝牡丹的马面裙,端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一头半白的头发挽了个最平常的圆髻,上头插着两根羊脂玉镶嵌红宝石的扁方,带着个貂绒滚边绣竹纹的秋香色暖帽,正微伸着脖子往外看,见秦严进来,顿时脸一沉,扭了身子望向窗外,不言不语的生起气来。 长公主穿着一袭银红色圆领遍洒缠枝玉白花的斜襟褙子,真紫色缠枝梅花惊涛裙,头戴粉红色珍珠赤金头面,一身雍容华贵,笑容满面的瞧着闹别扭转了身子的太后,冲秦严抬手指了指,口中无形的说着,“老小孩,生气呢,快哄哄去。” 秦严几步上前跪下磕头行礼,道:“祖母,孙儿回来了,孙儿不该罔顾祖母的意思非要到疫病之处,害的祖母日夜担忧,孙儿错了。” 长公主一拍大腿,惊声道:“哎呦,我的儿,这可真真是瘦的都脱了型了,这穗州闹了灾,难道就没个吃的” 长公主话未说完,一直扭着身子沉着脸的太后便没忍住回了头,连声道:“怎么就能瘦脱型?哀家看看” 太后转头一看,见秦严跪在地上,虽说人有些风尘仆仆,可瞧着却还健壮了些,哪里不明白是被长公主给骗了,说出的话生生顿住,瞪了长公主一眼却也不好再扭过身去了,长公主用帕子掩着嘴笑,水嬷嬷也是满脸笑意地道:“太后一日就问上好几次,如今世子爷回来了倒又端了起来,岂不知世子爷十个笨嘴拙舌的,若是等着世子爷说好话,太后这气可就有的生了,莫再下不得台,可休寻老奴来搬这个梯子。” 水嬷嬷一言,长公主和殿中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掩嘴笑了起来,太后哪里还挂得住一张沉脸,指着水嬷嬷道:“你这老货整日里就会揭哀家这老底,不得了,这可当真是奴大欺主了!” 大家一时又都笑了起来,太后这才冲秦严抬手,瞪着他道:“还跪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给祖母看看!” 秦严唇角也带着一抹柔和的弧度,站起身来却未上前,只道:“孙儿一身尘土先去沐浴换了干净衣裳再来陪祖母说话。” 太后笑着点头道:“去吧。” 秦严便转身大步出了永寿堂,他自幼长在慈云宫中,如今虽然早已搬回了靖王府,可慈云宫中也还留着供他平日留宿的院子,他匆匆沐浴更衣,再回到永寿堂时身上已脱去了甲胄,换了一身玄色绣着金线松柏的直襟长袍。 宫女搬了扶手椅在罗汉床边儿,秦严坐下,太后便拉着他的手,一时细细地问起这一年在外的事情来。秦严一一耐心的回了,太后见他果真将自己照顾的很好,虽然受了些伤,如今也算都过去了,这才道:“这回回来,说什么也得将亲事给定下来,不然你便莫想哀家再放你离京。” 长公主闻言瞧了眼端坐着不接话的秦严,冲太后道:“这几日我那公主府中菊花开的正好,眼见便是重阳节,女儿正打算在公主府中办赏花宴,遍请京城各家名媛前来,到时候再细细的看看。定要为阿严找个般配的佳人才好。” 她说着呷了口茶,突然扬眉一笑,道:“对了,上次在穗州救了安安那丫头似乎也回京来了,女儿到时候也请了她来,总得好好谢谢这孩子才成。” 太后闻言也是点头,长公主却瞧向了秦严,问道:“阿严说是不是?” 秦严总觉得长公主看过来的目光甚为古怪,也不知为何竟叫人有些心慌,一时目光微闪,道:“姨母看着办便是。”言罢起身冲太后道,“孙儿还要出宫安置下那几个受惊吓的百姓,孙儿出宫一趟,一会回来陪祖母用膳。”说着行了一礼,大步流星便往外去了。 太后何等眼力,又怎么会瞧不出秦严的反常来,待他一出去便瞧向了长公主,道:“怎么回事?” 长公主掩唇一笑,眨了眨眼睛,扬唇道:“许是开窍了,谁知道呢。女儿办个赏花宴好好瞧瞧。” 太后便笑了起来,道:“你再仔细说说那丫头,叫什么?是定安侯府的姑娘吗?多大了,脾性如何?可是个会照顾人的?容貌如何?” 长公主见太后问不完的问题,便笑着打断道:“这可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瞧母后这股急慌劲儿。这人我也没见着呢,是定安侯府三房的庶女,外室出的,父亲刚从穗州知府上进京候缺,该能升一升。丹云那丫头倒是见了一面,说是个容貌极为出挑的,性情也好,只母后也知道,云丫头是个咋咋呼呼的,说的话也未必可靠,母后莫急,左右就是个侧室,女儿先瞧瞧,真要好的话便做主了。到时候再带人来给母后看看。” 太后原还双眸晶亮,只当秦严这婚事终于有了着落,听了长公主的话不免便有些意兴阑珊,道:“外室生的?这身份到底低了些,你看吧,只要人是个品格好柔顺的,先抬个侧室也好,只要他能喜欢,只这人可不能是个妖里妖气的,一来怕勾坏了爷们,再来到底以后还要娶妻,莫是个生事的,镇日里兴风作浪的便坏了。” 长公主自然是满口答应了,母女两个便又说起了重阳节宫中重阳宴的事情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6 挑拨离间 定安侯府虽是开国时皇帝御赐的府宅,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已经算是极大的,占去了小半条街去,可因侯府四房同住,光姑娘就有十多位,少爷也不少,加之侯府的三位老爷妾室姨娘也都不少,故此本不算小的宅院也显得狭仄起来。 在穗州时璎珞尚且独自占着个落英院,到了这京城定安侯府却只分到了三分之一的院子,和苏瑛紫,苏瑛蓝同住在了秋水院中。 璎珞被领着穿过几处抄手游廊,数个月洞门,足足走了有两刻钟这才从福禄院到了自己的居所秋水院。可以料想以后每日晨昏定省,从这么个偏僻的院落一路到福禄院去起码便要比住在福禄院附近的姑娘们早起小半个时辰。 这若是夏日春秋还好些,遇到冬天飞雪之时,那可真是要吃些苦头了。不过对此,璎珞早也已有准备。 三房离京多年,想也知道府中好的居所定然早已被占去,而她又是三房庶女,院子自然又要偏上一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璎珞未行至秋水院远远便看到云妈妈站在月洞门前伸着脖子翘首以盼,见璎珞过来,云妈妈眼眶一红泪珠便滚了下来,扑了上来抱着璎珞便是一顿痛哭。 璎珞拍抚着云妈妈的背脊,柔声劝着,道:“乳娘快莫哭坏了眼睛,你瞧我这不都好好的吗?看五妹妹都要笑话咱们了。” 早先璎珞被送到了太夫人处便央了振威将军府太夫人派了人将她得救的消息偷偷传给了云妈妈和苏景华知道,虽然如此,但因一直见不到璎珞,云妈妈这颗心就没有放下过,此刻被璎珞哄着,又见苏瑛紫已笑着走了过来,云妈妈才用衣袖擦拭了眼睛,渐渐止住了哭声。 而苏瑛紫眼眶也有些微微发红,瞧着璎珞的眼中带着真诚的笑容和重逢的喜悦,她快步过来握住了璎珞的手,却道:“以后要叫七妹妹了,五姐姐可莫喊错。” 璎珞怔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这称呼之事虽小,可真若喊错了,被有心人拿来说嘴,又是一桩腌臜事儿。 璎珞点头,道:“以后便要和七妹妹住在一处了,七妹妹莫嫌我聒噪才好。” 苏瑛紫摇头握紧了璎珞的手,道:“五姐姐说哪里的话,五姐姐能安然回来妹妹不知有多少高兴呢,五姐姐一路辛苦,且快快进屋去歇息下,妹妹晚些时候再去寻五姐姐说话。” 璎珞和苏瑛紫说话间便进了秋水院,苏瑛紫将璎珞送到她住着的西厢五间房前便笑着告辞,璎珞也不虚留她,点头应了,挽着云妈妈的手往屋中去,刚上了台阶却微微顿住脚步回头往东厢的方向望去,正见东厢的隔窗被推开一些,露出一张略显消瘦的面孔来。 瓜子脸,杏眼柳眉,眼神阴冷,薄唇略显刻薄的微勾着,却正是先前一直被苏定文禁足的苏瑛蓝。 见璎珞望过去,苏瑛蓝并未收回目光,更不曾露出窥探她人的尴尬惊慌来,一双阴冷的眼眸微微挑了挑,朝着璎珞略抬了下头,姿态带着尖锐的挑衅。 璎珞并未搭理她,淡淡收回视线,转身冲云妈妈一笑,相继进了屋。 璎珞从穗州只带了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路上因变故,两个大丫鬟霜草和霜雀一死一伤,如今都用不上,侯府倒是为三房的姑娘们各自准备了一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璎珞虽之前未回来,云妈妈却也指挥着丫鬟将寝室和起居宴起居宴客的花厅给收拾了出来。 璎珞进屋便有一个圆盘脸,杏眼桃腮,容貌极为俏丽的丫鬟迎了上来,瞧见璎珞神情愕了一下,杏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被璎珞顶住脚步瞧了过去,才回过神来,见礼道:“奴婢春杏,原是老夫人院中的三等丫鬟,老夫人知道五姑娘要回来怕五姑娘身边带着的人少了,委屈了姑娘,便将奴婢分拨了过来,五姑娘长的可真是好看,奴婢再没见过比五姑娘更好看的人儿了,奴婢跟了五姑娘可当真福气,不知要被多少姐妹羡慕呢。” 春杏说着见璎珞只站着瞧着自己也不言语,便停了口,道:“瞧奴婢,见了五姑娘便高兴的什么似的,五姑娘这一路定然累了吧,奴婢已沏了茶,姑娘快坐下先吃盏茶。” 这春杏不仅人长的娇美,嘴皮子利索,连眼神也极是活络,璎珞瞧着便有些不喜,只老夫人赏赐的丫鬟,又是三等,到了她们这些姑娘院子中那就是妥妥的二等大丫鬟了。 璎珞便笑着道:“有劳春杏姐姐了。” 说着在花厅中坐下,春杏给璎珞倒了茶,这才重新郑重地跪在了璎珞身前磕头见礼,璎珞便道:“我这次回京身边是带了两个二等大丫鬟的,只先前路上生了意外,她们” 璎珞说着瞧向云妈妈,云妈妈忙接口道:“霜草幸运,抓着马车浮木捡了一条命,只是却伤了腿,已经让大夫接了骨,若是长的好,倒是还能回来姑娘身边当差。” 云妈妈没有提起霜雀,璎珞便知道霜雀是丢了命,一时心中微恸,有些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愧疚感。 她蹙了下眉,才又笑着道:“霜草应该还是能回来伺候的,这样我便少了个二等大丫鬟,春杏姐姐来了,正好便补了这二等的缺儿,明儿我便将此事禀上去,也好改了春杏姐姐的月例银子。” 虽然是老夫人赏赐下来的,提了二等是必然的,可璎珞一见自己便提了这个事情,这便是不敢怠慢,看重的意思。春杏见主子这般礼遇自己,心下得意,笑着磕头道:“还请姑娘重新给奴婢赐名。” 璎珞便笑着道:“不若就改了霜杏吧,云妈妈。” 璎珞言罢,云妈妈便取了个荷包递给了跪着的霜杏,笑着道:“姑娘是个好性的,好好跟着姑娘自然有你的好处,以后你便知道了。” 霜杏忙点头谢了,又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道:“眼见就午时了,奴婢去瞧瞧姑娘的膳食可送过来了。” 她言罢便笑着转身去了,显然是留给璎珞和云嬷嬷单独说话的空间,璎珞瞧着晃动的锦帘道:“她倒是个伶俐的。” 云妈妈点头,道:“奴婢打听过了,她是侯府的家生子,八岁便进了府,一直就在老夫人院子中当差,去年刚提了三等丫鬟。她有个哥哥在车马房当差,爹娘都在庄子上,在府中还认了个干娘,是大厨房的管事周妈妈。这两日老奴瞧了,人是个伶俐的,只这心思却也活络的很。” 璎珞点了点头,未再多言,正欲问云妈妈先前她安排查的事情,却听外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并小丫鬟的请安声。 “三老爷来了,奴婢请三老爷安。” 璎珞闻声忙站起身来,快步出了屋,她到廊下时,却见那边苏瑛紫和苏瑛蓝也已匆匆迎了出来,姐妹三人望去正见苏定文一身淡蓝色的锦绣直襟长袍大步跨进月洞门,他身后跟着穿宝蓝色织锦箭袖袍子的苏景华。 璎珞和苏瑛紫三人分别迎下台阶,请安见礼后,苏定文便冲苏瑛紫简单的问了些住的可习惯,屋中东西可齐全之类的事,便道:“为父有点事儿要问你五姐姐,你们先散了吧。” 苏瑛紫这才屈膝乖巧的应了,璎珞便随着苏定文往自己的西厢去,而那边,苏定文许是真厌弃了苏瑛蓝,竟至始至终都未对她多言一句,甚至连看都未曾看上一眼。 璎珞走了两步,还分明感受到苏瑛蓝站在原地未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后背,像是要在上头射个大洞出来一般。 想到以后要和苏瑛蓝住在一处,还不知要闹出多少是非来,璎珞便有些心烦。 进了屋,璎珞请了苏定文坐下,亲自捧了茶,这才在一旁下首陪坐了下来,苏定文仔细瞧了瞧璎珞的面色,点头温和的道:“瞧着气色还好,这一回吃了许多苦头吧?当日你落水,父亲带着人在沿河两岸没日没夜的寻了三个日夜却遍寻不到,当时船只停靠在吴江码头,你几个姐妹终究是女眷一直等在码头也不合适,父亲这才留了些人继续找寻,先行带着人回了京城,父亲还想着上吏部备报后便再南下去寻你,不想你却是个有大福气的,竟是得了振威将军府太夫人的相救,先就回来了。为父先一步回京,你不会怨怼为父吧?” 苏定文脸上满是关切和担忧之色,璎珞见他上来就演起了慈父,一时心中腻歪,面上却也挂着温婉笑容,慌忙摇头道:“女儿怎么会怪父亲,父亲若不顾姐妹们依旧留在牛角山寻我,我才要愧疚呢,再说朝廷的差事不能耽误,父亲奉召回京述职,女儿知道都是要到吏部去先备案候缺的,若然误了时间,岂不是不忠?女儿再怎样不懂事,这些大道理都还是懂得。再说,女儿当日落水傍晚便被太夫人所救,太夫人是个慈善的老者,对女儿照顾有佳,请了大夫为女儿日夜调理,女儿并未受什么苦。只怪女儿不争气,一直晕晕沉沉,这才耽误了往家中送信,叫父亲担忧,这是女儿的不是。” 苏定文也不是傻子,自然对璎珞落水一事心中也存有猜疑,本便对璎珞心怀愧疚,此刻见她这般懂事体贴,更是喜笑颜开,慈祥和蔼,道:“总之这次叫你受苦了,为父在四通街上有一个药材铺子,过两日闲暇了便叫杨官家将这铺子过到华哥儿名下,你和华哥儿身子都弱,有了这铺子,往后用药也能方便一些。” 府中少爷姑娘用药调理之类,自由中馈负责开销,再不然侯府中也有药材库,寻常的常备药,以及一些珍贵的特效药材必定是有的,又怎么用得上外头小药铺里的药材? 璎珞知道苏定文这是寻理由将药材铺划到他们姐弟名下以补偿自己,一时间倒有些诧异于苏定文的好心和大方了,四通街可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面了,便是那药材铺子再小,或是生意并不好,只那一个铺面想必也值不少银子的。 银子送到了手边,璎珞虽腻歪苏定文的假仁假义,却万不会和银子过不去,当即眼眶微红,做出感动无比的神情来,起身福了福道:“女儿多谢父亲怜惜。女儿会瞧着弟弟好好经营铺子的。” 苏定文点头,呷了口茶,却道:“振威将军府救了你,这份恩情还是要去谢过的,一会子为父便禀了你祖母,收拾些谢礼,明日送你往将军府去拜谢太夫人。还有今日食味楼起火的事情,既然是靖王世子救了你,咱们也不能缺了礼数,为父会亲自备一份礼到靖王府拜访。” 璎珞点头乖巧的应了,苏定文又瞧了眼低眉顺眼态度谦恭却半点不显亲昵的璎珞,顿时张了张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放了茶盏道:“那你和华哥儿姐弟说话,为父还有些事便走了。” 璎珞忙站起身来相送,待苏定文去了,她才拉着苏景华进了屋,云妈妈守着姐弟两人说起私密话来。 璎珞并非告诉苏景华自己是被秦严所救的事,只简单说了下在船上的事情将要和迟璟奕做药膳生意的事情告诉了苏景华,令他明日和自己一起往将军府拜谢,也好和迟璟奕签了文书。 苏景华仔细听了,一直紧紧握着璎珞的手,璎珞从他的肢体动作上不难看出他的惊恐和心有余悸,她心中满是暖意,笑着道:“好了,姐姐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放心,姐姐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怎么也得看着我家英俊漂亮的小弟长大成年,成亲生子,拜将封侯,还要美美的享你的福气起码十年才算够本啊。” 苏景华便裂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齿,瞧着倒有些苏阳的爽朗阳光的感觉,璎珞一时眸光更为柔和,道:“姐姐吩咐你的事情可有什么眉目?” 苏景华面色一沉,眼眸中蕴起了恨意来,道:“当日姐姐落崖我便是失了方寸,还是姐姐平安的消息传来,我才按姐姐说的吩咐马六几个行事。他们倒是不负所望,当日往那山崖上查探,果然便瞧见了滚石落下处有不少人为的痕迹,姐姐猜测那人动手后,瞧见姐姐落崖必定不会就那么离去,当还会停留确认姐姐的生死,再不然也会躲藏起来找机会和主子联络,确认此事,叫我派马六他们严密排查沿河一带的可疑之人,也仔细船上的动静,我和云妈妈都照着做了,果然便守株待兔查到了动手之人的行踪” 苏景华说着便在璎珞耳边低语了几句,璎珞眸光微闪,流转出几分清寒之色来,愈发衬得明眸如清湖透彻清静。 苏景华言罢,拉着璎珞的手道:“姐姐,他们如此歹毒,几次三番的要谋害姐姐性命,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就把那动手的刽子手扭送到祖母面前,人证确凿,我便不信祖母和父亲能一味的袒护!” 璎珞却是苦笑,道:“人证确凿又如何,他们死不承认,老夫人又偏心,自然会不遗余力的为他们开脱,最后多半不了了之。这事还得要他们自己认了才好” 璎珞说着目光微沉,扬眉道:“早先我让陆忠带着咱们的人先行上京城来,能趁着侯府买人便尽量塞人进来,却不知此事他们办得怎么样?” 苏景华笑着道:“姐姐放心,陆忠没耽搁姐姐的事,咱们的人被买进来了十三个,有小丫鬟,也有外院的护卫,被安排到哪里的都有。不过他们都是刚刚进府的,加之侯府也从家生子中选了一批人进来,故此咱们的人也安排不到什么重要的位置,都是些打杂的,估计也及不上事。” 璎珞闻言却一笑,摇头道:“正是不起眼的打杂之人才有用呢,这事如此” 璎珞和苏景华商量事情时,晚风院中,苏瑛莺正气恨的捏着把花剪将一盆盆开的正盛的清雅菊花从枝头狠狠剪落,素白的手因为用力骨节发白,显得有些骨瘦狰狞。 今日的宴席是她到这古代后举办的头一个宴席,更是她以定安侯府嫡长女的身份举办的头一次宴席,她为这个宴席忙前忙后不辞辛苦的劳累了两个月啊,可是全都被那个三房的卑贱庶女给破坏了! 她将那菊花一朵朵剪落,恨不能这一刀刀都划拉在那张刺眼的花容月貌上,将那张碍眼的脸蛋划个稀巴烂。 自几个月前苏瑛莺落湖后醒来便将身边伺候的丫鬟们全部都发落了,一向和善宽厚的小姐突然间如此不讲情面,心狠强硬,使得新补上来的丫鬟们也伺候的小心翼翼,如今察觉到苏瑛莺心情糟糕便都躲了出去。 苏瑛莺因今日宴客在自己的院子和房间中都摆放了不少名贵菊花,片刻功夫便被她辣手摧花剪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她正发狠的跺着地上的花朵,就听到院子中传来一个轻柔婉约的声音。 “四妹妹可在,我自穗州带了些礼物回来,特意来拜访四妹妹。” “三姑娘快请进,我们姑娘昨儿还说忙过了今日的宴席便要上三姑娘处坐坐呢,三姑娘可便先来了。奴婢这便去唤我们姑娘。” 说话间脚步声已走近了,苏瑛莺望了眼一地的残花,自然不便让苏瑛玥就这么进来,忙放下花剪,整了整衣衫发髻,笑着挑帘迎了出去,道:“三姐姐来了,巧的很,我刚得了几张不错的画,早听说三姐姐是个琴棋书画样样都出色的才女,正打算改日带着画去叨扰三姐姐呢,姐姐便送上了门,姐姐且陪我去书房坐坐可好?我叫丫鬟去厨房要些糕点,咱们姐妹也好一边吃糕点一边瞧画说话。” 苏瑛玥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两人便携手进了东厢两间的书房。一番客气后,苏瑛莺便取了几卷画出来,苏瑛莺此刻心思烦躁根本无心和苏瑛玥赏什么画,苏瑛玥此来也别有目的,也无心看什么话,两人随意指点了几下便在书房窗下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苏瑛玥捻了块糕点小口品着,道:“以前在穗州时,我只以为世上最美的女子便是我三妹那样的,再不会有能平分秋色的了,如今见了四妹妹方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另一种颜色竟也能美的叫人惊艳呢。” 苏瑛玥的话是好话,可听在苏瑛莺耳中却是一百一千个不中听,正戳在了她的痛眼上。先前谁见了她不说她容貌出挑拔尖,独一无二,此刻倒来了个平分秋色。 倘若那要和她平分秋色的是个公主也便罢了,可却是个三房外室所出的卑贱庶女,一个庶女又凭什么和她这个侯府的嫡长房嫡长女相提并论?! 苏瑛莺十指微微陷入掌心,面上却笑的温婉可亲,道:“五妹妹当真是好颜色,我却比不得,我一向也不爱和人比这个的。” 苏瑛玥便笑道:“是呢,我没进京城就听说了。咱们侯府有个琴技绝伦,诗词精妙的才女,是为京城一殊,我还总想着也不知是何等妙人才当得起这般美誉,如今见了四妹妹可不就明白了嘛。像四妹妹这样容貌才情双全的女子着实少见的很。” 苏瑛玥说着又轻轻一叹,道:“可惜这世上的男子又有几个是看女子才德的,多是那贪花好色之辈,且还多欣赏那长相妖异的狐媚子。就说今日那七皇子,我真没想到他在穗州荒唐也便罢了,如今竟是追到了咱们府里来,还不是为了” 苏瑛玥说着生生顿住了话头,像是突然惊觉说错了话一般,掩了下唇,忙又咬了口手中糕点道:“咦,四妹妹这里的红豆糕是不是多放了什么食材,吃着格外香软甜糯呢。” 苏瑛玥话没说完,可苏瑛莺却听明白了,感情那位七皇子竟是为三房那狐媚子庶女而来。 想到今日被七皇子生生羞辱的事情,想到那个对她不假辞色的贵胄男子竟然也是个有眼无珠,贪慕艳色的,竟然不爱她这嫡出嫡女,反倒去就三房的破落户,苏瑛莺心中的恨意纵有三分也一下子成了六分。 苏瑛玥余光留意着苏瑛玥的神情,将她紧紧握起的双手,僵硬的笑容,还有不停颤抖的眼皮瞧了个真真,一时心中冷笑连连。 暗骂,果然是空有皮囊的蠢货,这样一把好枪不用都对不起自己个儿。 送走了苏瑛玥,苏瑛莺的心情便更糟糕了几分,她回到屋中,大丫鬟冬青却将一个红绒面镶嵌七色宝石的盒子呈了上来,道:“姑娘,这是先前三姑娘带给姑娘的礼物,姑娘可要看看?” 先前苏瑛玥来给苏瑛莺带了礼物,苏瑛莺随手便递给了丫鬟,谢过苏瑛玥便将人迎进了书房去,此刻见那盒子精致,苏瑛莺便漫不经心的接过了盒子,打开一瞧,却见那盒子中放着一柄极为精巧的白玉镶边小铜镜,镜子比一般的铜镜来的光滑细腻,照出的人影也清晰的多。 见那铜镜中映出一张花容月貌来,苏瑛莺却一阵恼怒蜂拥而起,从前她穿越一直觉得老天对她极厚,给了她一张无与伦比的脸孔,她也一直相信凭借着这张花容月貌她可以得到一切她想得到的东西,最优秀的男人的专宠,最美好专一的爱情,最高贵无匹的身份,还有令全天下女人都为之嫉妒的幸福。 可今日从见到那个三房庶女后,她不知为何便对这一切都产生了一种质疑,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和惊惧来,这种感觉实在太不美妙了,让她想起一些很不好的回忆。 苏瑛莺平日最爱照镜子,此刻再瞧着这镜盒中镜面里映出的娇人儿,却是一阵烦躁,她啪地一声关上盒子,脸上难看的道:“拿走!” 见冬青战战兢兢的抱着盒子出去,苏瑛莺微微冷笑了起来,既然有人让她不舒服,那她便只能想法子将这不舒服给剜掉了! 那苏璎珞要怪就只能怪她长了那么一张不该有的脸,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命运不济偏就遇上了她这个穿越女,土著女本就是给穿越女做陪衬的! 璎珞此刻还不知道她已经被一条毒蛇盯上,她送走了苏景华略休息了一下,便被告知前往将军府的谢礼都已经准备好,车驾也已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便可由着苏景华陪着她一起前往将军府致谢。 翌日又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璎珞一早便坐在了往将军府的马车上,外头苏景华穿着身月白色的箭袖长袍骑马相随。原本今日该由宋氏这个嫡母带着璎珞前往致谢的,可宋氏如今被幽禁,又和璎珞仇人一般,自然无法成行。 苏定文本是说去央了大夫人白氏今日陪同前往的,可璎珞和指望着带苏景华过去和迟璟奕认识随便将合作文书签好,自然不愿大夫人同去,碍了事,便再三劝说了苏定文,只道太夫人果然将自己当成自家子侄一般疼爱,太过客套礼数了反倒不美,会驳了太夫人对自己的亲近关爱之情,苏定文这才同意了下来。 马车晃晃悠悠出了侯府门前的大街,一路往将军府去,很快便到了四通街上。 璎珞透过窗缝见外头四通街上不过一日却又恢复了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喧嚣热闹的街景,一时倒觉昨日街头混乱的一幕恍若隔世般飘忽遥远,不觉便又想起了昨日街头的那蜻蜓点水般的意外一吻。 当时并不觉得如何,此刻回想起来,璎珞奇怪的发现,她竟然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她甚至还记得那男子微凉的唇压在她娇软唇瓣上磨蹭的感觉。 还有他唇上带着的极为干净清冽的气息,那气息于他的气质是那么的相得益彰,以至于当他唇压上来时,他本就强大的气场也似被无数倍放大了一般排山倒海地压向她,让她那一刻竟有些心慌气短。 璎珞想着,忍不住轻轻推开些窗缝透过人来人往的接头往昨日被秦严安置的那一处墙角望去,今日那墙角自然没了拥挤的人群,冷冷清清,和所有店铺墙角一般并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可莫名了因了脑海中那清晰的一幕,璎珞却觉着那处风景不一样起来。 瞧着那处似乎那种微微的窒息感又回来了,璎珞不由抬指轻轻触了下唇瓣。 “看,那么华贵的食味楼,一夜间就成焦炭了,昨儿听闻食味楼着火我还不相信呢。” 外头马车旁突然响起一个很大的说话声,若一击闷雷唤醒了璎珞,她蓦然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抬手拍了拍面颊,晃了晃脑袋,瞬间便将方才一瞬的恍惚丢在了脑后。 马车又前行了片刻,刚刚转过一处拐角却突然一个颠簸似撞上了什么东西,接着便听哎呦一声惨叫,然后是马车旁苏景华的焦急的声音。 “怎么这么不小心,快看看可撞伤人了?” 璎珞听到外头动静有点大,不由便有些担忧,蹙眉瞧向一旁坐着的云妈妈,道:“好像是撞上了什么人,弟弟到底年幼,妈妈下去看看吧,若是真庄上了人咱们赔罪赶紧送人上医馆去,若是滋事耍赖的,也息事宁人给些银两赶紧打发了去,莫多纠缠。” 璎珞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好在街上和人起争执,不说容易传出闲话来,一混乱也爱出事,更何况今日又没个长辈跟着,只一对姐弟,争执之下难免吃亏,云妈妈自然明白璎珞的意思,忙点了头翻了个装银两的大荷包揣着推开车门爬了出去。 璎珞打眼扫了下,却见马车前倒着辆小推车,散了一地的瓜果,地上似乎躺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婆子,弟弟苏景华正弯腰似在查看那婆婆的伤势,而马车前头已经围了不少过路百姓。 云妈妈出去后便关上了车门,璎珞独自坐在马车中,听到外头那婆婆不住发出惨叫声一时间有些疑惑,这街道上人流大,马车一直就行的很慢,方才又是拐角,行的就更慢了,怎么会将人撞的这么严重,难道是遇上了碰瓷的? 外头云妈妈上前时,苏景华正准备扶着那老婆婆起身,道:“老人家,您哪里不舒服能否告诉下我,我好让人陪你上医馆去?” 那老婆子却只扶着腿一个劲儿的哀嚎,哭道:“撞死我老婆子了,撞死人了!” 云妈妈见情况不对劲,怕苏景华吃亏忙上前准备插手,不想突然便从一旁的铺子中冲出来个壮汉上前便大喊一声,“娘!格老子的,哪家的公子哥敢欺负俺娘!吃俺一拳!” 说着那高大个便冲了过来,竟是拎着苏景华的衣领子便将人恶狠狠丢了出去,苏景华本就瘦弱,在那大汉手中简直就跟根稻草一般,整个人轻飘飘便往一旁的店铺台阶上跌了过去,落在青石地砖上滑出老远,人都愣住了。 那大高个却是将人一丢,高塔一般迈着步子又追了上去。 云妈妈一瞧这还了得,当下便尖叫一声,“少爷!快护好少爷!” 云妈妈说着便忙奔了过去,这边侯府带着的婆子护院也都呼啦啦全拥了过去,人群见有架要打,也跟着转移了阵地,拥过去瞧热闹。 璎珞听到外头架势不对头,心下一惊,也顾不得什么了,只匆忙拉了个帷帽顶在头上便推开了车门焦急地望过去,谁知她刚刚探出半个身子,手腕便猛然被人扣住,接着便被一道重力给拉扯下了马车,裙摆飘扬,险些踩着摔个狗啃泥。 璎珞就要惊叫出声,那扣住她的人似早有准备,扣住她手腕的手迅速一松就势便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只胳膊穿过她的腋下便死死揽住了她的腰身,一面拽住了她往前跌倒的劲头,一面一个用力,几乎是半拉半抱的便将她拖离了主街,瞬间便从瞧热闹的人群后被拉进了拐角的一个店铺。 那店铺冷冷清清,半个人影也没有,叫璎珞一下子便觉脱离了人群,心中不由一惊,只道又有人一计害她不成再生二计,当即便毫不犹豫的一口狠狠咬着捂着嘴巴的大掌。 她挣扎的厉害,那人却也用了大力压着她的嘴巴,以至于这一口下去根本没能咬到任何东西,反倒令那掩在嘴巴上的手扣地更紧了,男子的虎口甚至捏的她两颊生疼。 且她的挣扎显然还惹怒了这男子,他索性一个用力扣着她的腰肢将她整个提了起来,夹在腋下便大步绕进了店铺东边的里铺,璎珞拼命踢着双脚,终于在临被携进里屋时如愿踢倒了放在门口的一个高架花盆。 白瓷花盆倾斜,可璎珞却没能如愿听到花盆碎裂声,显然是有人及时扶住了那花盆,这困着她的男子竟然还有同伙! 璎珞一颗心不住往下沉,果然,刚被携进了内室,身后便有人啪地两声关上了房门,彻底阻绝了街上行人的视线。 ------题外话------ 被拖走了,猜猜是谁干的?猜对奖励8点潇湘币,哈哈,表嫌少,重在参与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6 少年慕艾 身后的门被关上,璎珞用尽全身力气依旧扑腾着双腿,希望能够得到一线生机,头顶却响起一个略带嘲讽和讥诮的声音来。 “你将对爷的这股子泼辣劲儿都用上也不至于被人害落坠崖了!” 说话间那夹着他的人便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改而拎着她的后衣领,夹着她腰身的手也松了开来,竟是顺势便一掌拍在了她因踢腾双腿而不断扭动的臀上。 啪啪两声,振聋发聩。 璎珞本听那声音有些耳熟,一时便微微发楞,他松开手便也未曾叫喊出声,再被打了两下屁股,顿时便不再乱踢,一下子僵住了。 不曾想那人拍了她两下竟就直接松开了手,璎珞不防整个人便以极狼狈的姿势四肢大张直接趴在了地上。 她愣了一下,抬头去瞧,就见一个可恶的身影站在两步开外,双手抱胸,正微微抬着高傲的头颅,垂着眼皮子,居高临下,勾着嘲弄的笑以一种欠揍的神态睥睨着地上狼狈的自己。 这人即便是欠揍的样子也很养眼帅气,不是旁人,正是在穗州时几次三番和自己相见相杀的妖孽男,那个什么叶公子的。 璎珞原本以为是有人又欲加害自己,此刻瞧见叶宇轩,心神松了一下后便又怒火三丈起来,恨不能冲上去狠踹眼前这个混蛋两脚。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么个毛头小子像教训小孩一般打了屁股,璎珞就有种郁结吐血的冲动。 只她已经从苏景华处知道昨日有个七皇子寻他问了自己落崖的事情,不用细想,璎珞便确定这位七皇子必定便是之前穗州见过的那个敢把苏瑛珍姐妹丢进水里的叶公子。 故此,此刻再瞧见叶宇轩,这厮又这般欺负欺辱人,璎珞虽恼火的很,可却真不敢像以前那样再肆意地对待。 她勉强压了压火气,自行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微微整理了下衣衫便冲叶宇轩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福身礼,道:“民女给七皇子殿下请安。” 叶宇轩以为以璎珞的泼辣狡猾,暴躁易怒多半要跳脚了,而她也确实如此,趴在地上抬眸看他的眼神简直像两把小火苗在烧。可不过眨眼间她便突然恭顺了起来,竟然没事儿人一般行起礼来。 叶宇轩不觉呆住,狐疑地看着璎珞,心道她又在转什么歪脑筋,他盯着她一时倒没了其它反应,只是严阵以待,静观其变。 璎珞见叶宇轩不动也不言倒是奇怪了,又福了福身道:“七皇子殿下若然有事吩咐民女,民女洗耳恭听,若然无事,请赎民女不便再留,外头民女弟弟” 她话还没说完,叶宇轩却蹙起眉来,非常不喜欢她这等一板一眼恭谨无比的模样,开口打断璎珞的话道:“你那弟弟明明知道你没事的消息,却敢瞒着本皇子,倒真是长了胆儿了。正该受点教训,放心,我只是让人吓唬他下,不会真伤了你弟弟的。” 璎珞见叶宇轩一副手下留情的模样,气的差点没破功,忍了忍才道:“承蒙七皇子殿下关心小女坠崖一事,只七皇子天潢贵胄,想必每日也是日理万机的,小女这些许小事还是不劳七皇子殿下关心了。” 叶宇轩见璎珞满口的尊称,口气更是说不出的疏离客气,眼眸垂着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时眉头蹙地更紧了些。蓦然就生起一股烦躁和愤怒来,他沉着眼眸定睛锁着低眉顺眼站着的璎珞。 一时想着这两日三夜因得知她发生不测后自己难受的心情,一时又想着他长了这般大还从没有谁能给他吃这样的痛,一时又瞧着眼前女子疏离冷淡的面孔觉着自己可真是委屈好笑。 屋中顿时半点声息都没有,璎珞察觉到从头顶而来的那道视线愈发灼热古怪,令人头皮发麻,有些拿不准叶宇轩在想什么,不由飞快抬眸瞧了一眼。 这一眼倒正正瞧见了叶宇轩有些微红的眼眸,也不知是他这两日没能休息好眼睛中有血丝的原因,还是他这会儿真委屈伤心的要哭了,亦或是气的红了眼,总之透窗而入的阳光将少年一双红红的桃花眼照的一览无余,叫他本满是戾气张狂的脸庞倒显出些小白兔般的可怜兮兮来。 璎珞觉着自己罪过了,说起来弟弟苏阳说不定还比眼前少年郎要大上个一两岁呢,不过还是个熊孩子罢了,谁还没个少年轻狂时,别再打击的太过了,回头留了什么心理阴影,自己岂不是罪过大了。 璎珞想着便微微缓和了下面部表情,冲叶宇轩轻笑了一笑,谁知她这一笑倒好似唤醒了叶宇轩什么情绪一般,他竟伸出手便向她拥了过来。 看他那样子分明是要抱她? 璎珞吓得面色微变,又开始后悔自己万不该心软,关键时刻福灵心至,弯腰便跐溜一下先就从叶宇轩伸过来的右胳膊下钻了过去,灵活的简直若一尾游鱼。 叶宇轩本盯着璎珞回想着自己这两日来的各种不痛快,突然瞧见璎珞冲自己笑,一时便想起了得知她死了的消息时自己的想法,那时候他就想倘若她能再站在自己眼前,他便原谅她几次三番对他的冒犯,便不再和她算账。此刻瞧着她果真又好端端的站在了眼前,还那么冲自己微笑,叶宇轩便没忍住想要将人扯进怀里的冲动。 哪里知道他这边刚伸手,那边那少女就像避洪水瘟疫一般灵敏的从他臂下躲开了! 叶宇轩扑了个空,一时脸色便又挂不住了,猛然转身阴霾着脸盯向璎珞,岂料便见璎珞面色微白竟是蹬蹬地又往后退了两步,接着她抬起手来,连连摇手作揖,却道:“七皇子,小女就是不知您高贵身份时冒犯了那么一点,您不至于就要掐死小女吧?七皇子,我这一条卑贱之命,污了您高贵的手不大好吧,您还是放过我吧,一会子我弟弟瞧见我不见了不定怎么着急呢,事情再闹大可就不好收场了。” 叶宇轩盯着璎珞,见她竟然真吓得面色发白,连一双眼眸中都充斥着满当当的惊恐和害怕,顿时他便像是心里被人压了重锤般,有种透不过气的憋闷郁结。 他因为听说她出事,暗暗难受了两日,昨日问过她弟弟事情经过后,他甚至打算亲自带人南下去沿河搜寻她,他人都已经出了城门了,听说她归家的消息这才又疯奔了回来。 可她竟然会以为他要掐死她?!她怎么能这么想他! 她这个反应,分明先前半分都不曾将自己放在心上,更不曾想着要了解他的心思。 世上最伤人不是被拒绝,而是那人压根就对你的情义视而不见,连一点了解的兴趣都没有! 见璎珞白着脸连连后退,叶宇轩俊面黑沉,突然觉着自己先前的难受伤心都极为一厢情愿,简直可笑至极,他本便是个极为高傲自负的人,既不被了解便有些意兴阑珊,心冷情淡起来。 盯着微微发抖的璎珞,他蓦然嘲讽一笑便侧开了身子,道:“你走吧。” 璎珞如蒙大赦,捡起地上掉落的帷帽一面扣在头上,一面脚步不停,一溜烟便猫着腰推开门溜了出去,期间连回头瞧一眼都不曾。 见她真就这么跑了,叶宇轩却又堵心堵肺的难受起来,抬脚便将一旁货架给踢翻了。本放置在上头的七八匹各色绫罗绸缎横七竖八地散落了一地,顿时屋中便一片狼藉起来。 小白一直在为叶宇轩打掩护,叶宇轩拉着璎珞下马车,他便站在旁边适时挡住路人的视线,叶宇轩拖着璎珞进了铺子,他也忙跟着进来随时处理突发事件。 好容易关上了房门,听着里头传来踢腾声和拍打声,小白勾唇一笑,直叹战况激烈,挑着眉梢晃出了店铺守在外头,一面不动声色指挥着那边将混乱继续下去,好不让侯府的人发现自家小姐不见了。 小白瞧着那边拉扯的人群,靠着门框吹着小曲儿,原想着这回自家爷见了那姑娘,再遂了心意,他总算是能透口气,过上两日清闲舒心的日子了。谁知道没片刻便见璎珞带着帷帽匆匆地快步出来,一溜烟便从他面前跑了出去,几下子便撑着马车车前板爬了上去,开门,进去,关门,瞬间没了人影。 小白愣了下,便听到里头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显然是什么东西被自家暴脾气的爷给砸了,这样子一瞧就是又闹出了什么事不欢而散了嘛,多半又是那位苏姑娘不知又将自家爷给怎么着了。 小白禁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那边先前将苏景华丢出去的高大个也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见璎珞已从铺子中跑了出来,顿时便瞧向了靠着门框的小白,小白有些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那高大个子长出了一口气,装模作样的又检查了一遍“老娘”的伤势,突然冲正努力解释的云妈妈一拍脑袋,道:“方才是我酒气上头,错怪了府上,既然府上不是有意的,我娘也无碍,这事儿便算了吧。” 言罢,飞快地收拾了下地上被撞散了的东西,推着三轮车便和那婆子冲出人群远远走了。 看热闹的人见最后莫名其妙一场冲突就消于无声了,虽觉奇怪,可也只当那壮汉是突然发现对方有惹不得的身份,终是惧怕了的缘故。见没什么热闹可瞧,便都散了。 云妈妈也未曾多想,回到马车上便吩咐马车前行,冲璎珞道:“还当真是碰瓷的,老奴表明了身份,原本他还要胡搅蛮缠,最后到底是明白了过来,也没要赔偿就跑了。这可当真是人心不古,姑娘受惊了没?” 璎珞笑着摇了摇头,垂眸间目光微闪。贵妃所出的七皇子,对她来说,来头实在太大了,像他那样的少年郎该是最要脸面,高傲的容不得拒绝的吧,当更做不出死缠烂打之类的事情来,希望她方才的所作所为能绝了他那点心思。 少年慕艾本就没个长性,他该很快就会忘了的吧。 马车过了四通街便行的快了起来,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振威将军府。早在昨日侯府便递了拜帖,璎珞和苏景华直接便被领着到了太夫人起居的意园养心堂。 因苏景华还没成年,又有长辈在,故此便未曾避讳,王雪瑶亲自出来迎了两人进去。 太夫人穿着件暗红色遍绣寿字的斜襟褙子,带着藏青色的貂毛滚边暖帽,气色瞧着却是比初见时好了许多,人也很是精神,矍铄熠熠,倒显得年轻了一些。 璎珞带着苏景华见了礼,太夫人瞧着苏景华问了些诸如在哪里进学,功课可劳累之类的问题,见苏景华答的还算落落大方,流利顺畅,便道:“是个好孩子,行了,你这般大的男孩子都是坐不住的,将军府也没个同龄人能招呼你,好在这些时日我有个侄孙客居在府上,他比你痴长几岁,终年在外跑的,也算有些见识,老身叫丫鬟引着你去他那里坐坐吧。哦,对了,将军府有个小演武场,摆放了十八般兵器,还算有些个不同于它府,许是你会感兴趣。” 苏景华今日来将军府是带着任务的,他还要去寻迟璟奕将合伙文书给签了,故此闻言便笑着起了身,含笑行了礼后随着苏木出屋而去了。 太夫人并未和璎珞说太久的话便有些气力不济起来,璎珞便辞了太夫人随着王雪瑶到她的闺房中说体己话。 两人并肩坐在美人榻上闲聊了几句,王雪瑶瞧着璎珞格外明艳的面庞禁不住便又想起了那日在街头看到的一幕。 她自昨日回来后便不由自主的总是想起那一幕来,昨夜辗转反侧,细细回想,总觉着璎珞自见了秦严后便不大对劲,尤其是在侯府的西厢房各府姑娘们谈论秦严时。 璎珞虽然没说两句话,可她说的不多的几句话细细回想却句句都是袒护着秦严的。若璎珞只是因为秦严救了她一命如此也就罢了,可再念着街角那一幕,王雪瑶却总免不了多心。 她和璎珞虽相处不多,统共也就识得了没几日,可璎珞前几日住在将军府时,两人却是格外的投缘,且时时都在一处,王雪瑶真心当璎珞是朋友,故此她忍了忍到底拉住璎珞的手道:“璎珞妹妹,昨日在你们府中,李璐她们说的那些话虽然不能尽信,可却也并非空穴来风,至少也有五六分是真的,妹妹可莫要因为那靖王世子救了妹妹一命,便对他心生感恩,全然不将那些流言当真啊。” 王雪瑶的话说的隐晦,璎珞却听的明白,微楞了下便笑了起来,索性挑明了冲王雪瑶道:“瑶姐姐想什么呢,那靖王世子身份贵重,且不说关于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是真是假,即便没这些流言,我也不可能对他生出什么它念来啊,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没有去给人当妾室的想法。” 璎珞说着抽出手狠狠刮了刮王雪瑶的鼻子,嗔道:“瑶姐姐再这样想我,我可就不理姐姐了。” 王雪瑶闻言一时心下大定,她特意提醒璎珞,不过就是怕英雄救美,美人生出爱慕之心来,且不说秦严的那些传言,只秦严和璎珞的身份便不般配,璎珞真要跟了秦严也不过一个妾室。 妾室过的日子,那便不说了,璎珞当真做了妾室,她和璎珞的朋友情分也算是到头了,没有哪家的正头夫人,正经姑娘会去和一个妾室结交的。王雪瑶就是生恐璎珞犯了糊涂才特意提醒一下的。 此刻她放心之下便抓住了璎珞刮在脸上的手,道:“好啊,我好心好意的关心你,你倒不领情。我和你说,那靖王世子多半是要娶皇后所出的永平公主的,这位公主最是嚣张跋扈,目下无尘,靖王世子以后的妾室通房什么的且没什么活路了。” 璎珞闻言却微怔了下,道:“这却是为何?” 王雪瑶便停了玩闹,笑着道:“这个永平公主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京中旁的闺秀们都畏惧靖王世子,永平公主却极是爱慕靖王世子,几乎到了着魔的程度。哭着闹着非要靖王世子尚她,她如今都满二十了,依旧待字闺中,就是因为非等着靖王世子尚她不可,偏靖王世子根本不要她,皇后娘娘也不同意,永平公主十六岁时,皇后给永平公主选了一门亲事,那帝婿也算文武双全,人才俊美了,偏永平公主死活不愿意,听说连头发都绞了,闹着要出家,最后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了。到了永平公主十八岁时,皇后又为她物色了一位将才,也是风度翩翩又武艺超强,谁知圣旨都要下了,永平公主却上了吊,被发现时就只差最后一口气儿了,这亲事自然是又黄了,就这样如今永平公主都二十岁了,她这么一直耗着,都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了,大家都说最后皇后娘娘和皇上也拗不过她,多半还是会遂了她意的。” 璎珞闻言笑着点头,道:“那永平公主能这么闹腾还好好活在宫里头,可见真是个得帝后宠爱的,得宠爱的孩子,一般父母都拗不过孩子。尚公主也不错啊,多高的荣耀呢。” 这个大丰朝很奇怪,璎珞知道前世时上下几千年,驸马都不是一个好职业,地位也都不高。就说这驸马称谓的由来吧,据说当年秦始皇巡游天下,因受到刺杀,只击中副车,其后巡游中秦始皇乘坐的车辆便常有变换,安排了许多的副车,而副车中所乘坐的替身大多便是自己的女婿,因女婿是皇室的人,他来做替身不会损害皇帝的威仪和尊严,也总比其他人可靠一下,而真发生意外时,女婿又是外姓,死了便死了。 皇子便绝对不会去乘副车,由此才有了驸马的称谓,也可见驸马当真不是什么尊贵之人,也没那么高的地位。自古驸马不摄政,尤其是明朝,公主死了驸马甚至要守一辈子,不可以再娶妻,除非再尚公主,不然还要搬出公主府发回娘家去。甚至许多朝代连郡主的夫婿也都不摄政。 可这大丰却完全相反一样,不但不限制驸马郡马摄政,而且都是将公主郡主嫁给位高权重,对天朝做出重大贡献的人以示嘉奖和荣耀的。且公主出嫁后虽然也有公主府,但一般驸马也都不住在公主府中,另外是有府邸的。而且府邸中也不乏女人,不过一般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之流,一般都不会抬做小妾侧室。 而公主若是故去,驸马依旧可以照常娶妻生子,续弦生的的孩子也照样是记做嫡子的,只不过身份上会比公主所出的孩子略微低那么一些罢了。只一般人家也是这样的,结发所出孩子要高续弦所出一头。这倒也算不得皇室公主特权什么的。 更有公主和帝婿的夫妻感情好的,直接便住在帝婿府上,上伺父母,中掌家务,下抚子女,和寻常妇人并无不同,像太后所出的敏慧长公主就常年住在柱国侯府,晨昏定省一日不漏,和夫家相处的极好。 所以这大丰的公主郡主皆很受欢迎,大臣们也都以能娶到公主郡主而欢欣雀跃。 靖王世子秦严不光出身高,本身又位居二品将军,也算年少俊才,他会娶公主,璎珞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倒因王雪瑶的话想到了别处去,本主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庶女,整日关心的都是鸡皮蒜毛的小事,故此本主记忆中根本就没有关于朝局的任何信息。 她穿越过来后,虽然也从旁处旁敲侧击想要知道这些,可穗州远离京城,内宅的姑娘们好似真都不关心这个,除了打听到现如今是天玺帝在位,他统共就得了七位皇子,两位还没成年便去了,如今在的只有五位皇子,除此以外,璎珞竟再打听不出旁的了。 她也曾让苏景华给她买些史书之类的来看,可那些书也没有讲当朝之事的,这便使得璎珞有种睁眼瞎的感觉。 她不是纯粹的古代女人,根本就没有内外有别的想法,而且她知道,这古代外头男人们犯了事儿,那都是要累及女眷的,动辄便满门抄斩,她可不能将命运都托付给苏定文还有那定安侯府的一群纨绔。 所以如今朝堂到底是个什么情景,以前在穗州时无从打听也便罢了,如今却是要好好打听一下才成,还有这朝廷上的重臣们,哪家和哪家亲近,谁和谁是同一条船上的,甚至宫中有几位娘娘,哪位更为得宠,这些事情她都得吩咐人去打听下才行。 便像现在王雪瑶告诉她永平公主爱慕靖王世子,还说皇后娘娘不同意此事,靖王世子也不喜欢这位公主,更是不愿迎娶公主,璎珞便不觉着秦严不娶永平公主这其中只是不喜欢的原因,必定还和朝堂局势有关,可到底又有什么关联她却是一无所知。 这样什么都不明所以的感觉太糟糕了,叫璎珞有种惊慌不安感。 王雪瑶见璎珞突然发怔便推了推她,道:“想什么呢。” 璎珞这才猛然回过神来,瞧向王雪瑶道:“想姐姐你啊,方才还说我呢,可我怎么觉着昨儿瑶姐姐提起那位迟家公子,口气有些不对呢。” 王雪瑶被璎珞戏谑的目光盯着,一时双颊一红,扑上去拍打璎珞,两人在软榻上闹成一团。 两人玩闹了一阵便有丫鬟进来禀报太夫人已经眯了一觉醒来,唤两人过去说话。璎珞二人便又往养心堂去,午膳璎珞是陪着太夫人一起用的。 而苏景华却和迟璟奕一起用膳,用过膳他便被送回了太夫人处,璎珞见苏景华兴冲冲的对自己点头便知道文书都已经签好了,眼见太阳从高空开始往西移,便领着苏景华和太夫人辞别。 太夫人也未多留他们姐弟,只冲璎珞道:“你刚回来,前头那两个大丫鬟又都出了意外,暂时用不得,只怕身边也难有个贴心的丫鬟,我看你那乳娘对你倒是真心实意,只是她到底年纪大了,精力只怕不济,妙哥是个好的,伺候你时,我瞧着也算投缘,昨日你回家去,我听瑶丫头说妙哥两日都泱泱的,我已吩咐了她收拾行囊,你且带她一同回去伺候吧。” 太夫人说着摆手,一旁苏木便将一张卖身契拿给了璎珞,又道:“太夫人给姑娘收拾了些常用的衣料吃食,都已经装了车,姑娘一并带回去用。” 一旁云妈妈闻言当真是满心欢喜,倒不是贪这些东西,而是太夫人这个态度,又送东西又送人的,一瞧便是真心对自家姑娘的。这份喜爱,对姑娘来说弥足珍贵,回去后,侯府的人瞧见太夫人这般高看姑娘,对姑娘也会多一份重视。且太夫人在京城各府老夫人们中是极有威望的,她看中自己姑娘,对姑娘也只有好处,以后说不得还是托了太夫人的福为自家姑娘寻一门好亲事。 云妈妈笑的一脸菊花,璎珞也感念太夫人的疼爱之情,并不虚言推辞,落落大方便受了下来,心里念着回去后再想几张对老人有益的药膳方子,什么治失眠的,补钙的,明目的也多做些针线活,回头送过来也算自己的一番心意。 太夫人见她没有多加推辞,只是眼眸中的感动亲昵却实实在在,心中也是高兴,吩咐王雪瑶送璎珞姐弟出府。 眼见着璎珞姐弟离开,金嬷嬷才扶着太夫人在罗汉床上躺下,道:“苏姑娘这份爽利劲儿倒和太夫人年轻时候颇像,也莫怪太夫人喜欢她,老奴瞧着也是爱的不行。” 金嬷嬷的话像是勾起了太夫人的回忆,她面露追忆,笑着道:“可不是吗,我那时候也是这么个恩怨分明的性子,只可没她这般的好容貌呢,当年母亲和婆母商定了亲事,两家相看时,那老鬼却是嫌我模样不俊,且没瞧上我呢。” 太夫人的话尚且带着两分的醋意,当年太夫人和老将军相看,老将军就因为太夫人长得没有另一家姑娘好看,有些个不愿意,太夫人听闻此事心中不忿,偷偷找到老将军将其臭骂了一顿,并且扬言自己也瞧不上以貌取人的狭隘男人,这门亲事不结了。谁知道最后倒是老将军又死乞白赖的去求娶的太夫人,后来两人更是伉俪情深,老将军一生都守着太夫人过来的。 金嬷嬷听太夫人话语中带着几分少女的嗔恼和酸意,眼见太夫人眼眶微红,显是又想起了丈夫被触及了伤心事,当下忙转移话题,笑着道:“要说苏姑娘姐弟长的可真是一点都不像呢,且都是一等一的好样貌,想必生母定也是个容貌出众的。不过老奴眼瞧着苏姑娘那弟弟倒是有些面善呢。” 金嬷嬷言罢,太夫人也是一怔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这一说,我竟然也觉得哪里面善,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像了谁。” 金嬷嬷便笑了,只道:“可见苏姑娘姐弟是真和太夫人投缘呢。” 那厢璎珞已经被王雪瑶送到了内宅垂花门处,果见妙哥背着个包袱站在垂花门边儿等候着,瞧见璎珞便忙迎了上来,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着头,一脸的笑意。 璎珞早知妙哥并非将军府的家生子,她愿意跟着自己,而自己身边也是缺少人用,正是两厢有益的事情,故此便上前一步亲自扶起了妙哥,道:“你愿意跟我,我自也会好好待你,只我这庶女的身份,将来可未必就能有好前程,你可莫再后悔啊。” 妙哥伺候璎珞半个月,早便心悦诚服,心知璎珞是个有成算的,且有些不同于寻常大家闺秀,哪里不一样妙哥也说不出来,但她就是觉着跟着璎珞特别让人心安,且特别的自在轻松,所以她是真心想继续跟着璎珞的。 而且就算不论这些,只从现实上考虑,妙哥也觉着跟着花样年华的璎珞比跟着迟暮之年的太夫人当个三等丫鬟要来的有前程。 她笑着起了身,脆声道:“奴婢才不会后悔呢,姑娘莫嫌奴婢蠢笨便好。且奴婢也相信,姑娘前程好着呢,才不会让奴婢跟着吃糠咽菜呢。” 王雪瑶便推了一下璎珞,嘟嘴道:“瞧这丫头是相中你有好前程了,唉,看来我是个没前程的,在这丫头眼皮子底下晃了多少年,也没让看中呢。” 妙哥忙笑着道:“王姑娘身边多的是伶俐丫鬟,奴婢这种蠢笨的哪里凑得到近前去。王姑娘便莫笑话奴婢了。” 王雪瑶扬起眉来,道:“哟,这还没出将军府门呢,我这便成王姑娘了?当真是个忠心的丫头,生恐我跟你们姑娘抢人是怎么的?” 她说着一掐腰,佯装恼怒地瞪着璎珞,道:“赶紧的,带着你这丫头走吧,再留下去可就没我落脚的地儿了。” 璎珞和王雪瑶又笑闹了两声,便上了软轿,一路抬出府门又换乘马车往定安侯府回。 这一路倒没再生什么意外,回到府中时正值夕阳落山之时,霞光漫天。 马氏虽气言不让璎珞去请安,只当没有她这个孙女,可璎珞自然不会真免了请安,这古代以孝道治天下,她若不去给老夫人请安,那却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故此璎珞回了府未曾往秋水院,便先到福禄院去给老夫人问安。她到时长房的苏瑛莺,三房苏瑛玥,四房苏瑛雨姐妹都围在马氏身边说笑。正说到高兴处,欢声笑语一片,气氛正好。 听闻丫鬟禀报璎珞从将军府回来前来报平安,不知为何屋中便一下子静默了下来。 璎珞说到底也是苏定文的血脉,虽然马氏并不喜欢她,但还不至于真就不让她来请安,真不承认这个孙女。故此她坐直了身子便吩咐丫鬟带璎珞进来。 旁边苏瑛雨瞧了眼坐在一旁抚弄着鬓发的苏瑛莺,眼神微闪,突然冲苏瑛玥道:“三姐姐,五姐姐在穗州时是不是江南第一美人啊?” 苏瑛玥早便察觉到苏瑛莺和苏瑛雨姐妹不睦,闻言哪里不知苏瑛雨这是在刺苏瑛莺的,便接口道:“哪里会有这样的称谓,不过在穗州时各府走动,确也没见过比五妹妹更美的姑娘了。” 苏瑛雪便拍手道:“这不就是了,这第一美人的封号怎么就不能有了?你们回来前,咱们京中的姑娘们就常常私底下说四姐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呢。” 苏瑛雪那话分明就是说苏璎珞没来京城前,大家都说苏瑛莺是第一美人,也就是说,苏瑛莺容貌比不过璎珞,如今只能屈居第二了。 苏瑛莺却笑的一派温婉,道:“十妹妹就会取笑我,什么京城第一美人,都是这个促狭鬼自己瞎编排的,三姐姐可莫信她,且不说别人,就五妹妹的容貌,我便一万个比不上。再说了,让祖母说,祖母这些个孙女哪个不是长得如花似玉的?更别说,咱们女子当以品格才情论起,哪里能只比容貌呢,祖母说是不是?” 苏瑛莺这般说倒像是璎珞就是个涂有虚表的女子一般,她说着依向马氏,满脸娇俏地蹭了蹭马氏的手臂,马氏便拍着她的手道:“四丫头说的对,做姑娘的要紧的是品格性情,容貌皆在其次。” 说话间璎珞已走了进来,她今日因是去将军府,特意穿了先前在将军府时王雪瑶让楚衣阁给她定制的那三套衣裳中月白色的一套。 这套衣裳虽然极为素淡,可样子却精致,花样的典雅,穿在璎珞身上虽然少了昨日的盛艳明媚之感,可却显得清美冷艳,别具风姿。 她一走进来,苏瑛莺便望了过去,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厌恶的嫉色。心里越发觉着她一个三房庶女整日穿金戴银,打扮的时薪富贵,半点规矩也没有。 璎珞冲马氏行了礼,又和苏瑛玥姐妹相互见礼后,便在一旁坐了下来,苏瑛莺望着璎珞身上的衣裳却道:“我们正说五妹妹长得好呢,五妹妹便到了,今儿五妹妹这般打扮,我瞧着比昨儿更加清丽绝俗了,五妹妹这身衣裳款式瞧着倒像是今年京城新流行的呢,定然是早先回京时,三伯母先打听了京城流行的衣裳款式特意给三房姐妹们做的吧,咦,怎么不见三姐姐穿这样的衣裳呢?” 苏瑛莺说着便疑惑的瞧向了苏瑛玥,苏瑛玥顿时眼角一红,尴尬的笑了起来,道:“穗州离京城千里远,哪里会为这点子事儿特意派人进京打听,五妹妹身上那种衣裳却是只五妹妹有,我们姐妹都是没有的。” 璎珞听两人一唱一和,没一个省油的灯,顿时心下冷笑。 苏瑛莺明明知道宋氏因为自己的缘故,如今被幽禁着,却偏偏就要在老夫人面前提宋氏,又说她身上的衣裳不见苏瑛玥穿戴,暗嘲她一个庶女却压过了嫡女,当真是句句挑事,生恐马氏不够厌恶自己。 而苏瑛玥又说这衣裳她们都没有,只自己一人有,明里暗里皆是她不顾姐妹吃独食,薄情寡义,显得她做嫡女嫡姐的多少可怜委屈。 苏瑛玥也就罢了,这个长房的苏瑛莺又是怎么一回事,好似对自己的敌意根本不像是气场不和这么简单呢,只她们既然挑事,她也不是吃素的,自然是要还回来的。 ------题外话------ 艾玛,姑娘们都太冰雪聪明了,全部猜对了啊,素素要破产咧。 哈哈,小叶子的气场已经到了不闻其声,不见其人就秒杀美妞们的地步了吗?妞们这么期待男配出场,让男主怎么活啊,这明显是要男配逆袭的节奏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8设局 苏瑛玥两人的话一唱一和的确实让马氏蹙起了眉,盯着璎珞的目光愈发锐利。 璎珞却是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茶,奇怪地瞧向苏瑛玥道:“三姐姐没有这样的衣裳吗?怎么会呢?这不应该啊。” 她满脸的惊异和不解之色,茫然的模样,好像听到苏瑛玥没有这样的衣裳简直难以置信一般。 苏瑛玥眼眸越发红了起来,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将好衣裳藏起来不穿?再说,母亲如今病倒了,我也没有心情置办新衣裳。” 苏瑛玥这话就是在暗指璎珞没有孝心,也是在向马氏装可怜,瞧瞧,因为没了母亲,她这个正经的嫡女也没衣裳穿了,还要被庶女给压上一头。 马氏见她红了眼眶,面露不忍,将苏瑛玥拉进了怀中轻轻拍抚。 璎珞却是眨眼道:“三姐姐不知道吗?我身上这件衣裳是在将军府时王姑娘看我穿的都是丫鬟的衣裳,这才特意将自己未穿的衣裳送给了我三件,若是我自己置办的衣裳,或是父亲为我置办的,姐妹们没有,我自然是不敢独享的,可因这衣裳是王姐姐送的,又都是按照王姐姐的尺寸做的,即便不曾上身,说起来也算不得新衣裳了,故此我倒不好再转送给姐妹们了,免得倒让人说我轻看了姐妹。再来,我是当真没想到三姐姐没有这样的衣裳,这是今年京城才流行的新款式,和穗州的衣裳样子颇有些不一样,我以为大伯母掌管着中馈,又最是慈爱晚辈,一定给三姐姐和七妹妹几个提前准备了京城流行的衣裳了呢。” 璎珞言罢,苏瑛莺面色一下子变了。 确实,三房从穗州回京,京城的衣裳样式什么的都和穗州不一样,三房姑娘们回来免不了要到各府去走动,提前准备了京城流行的衣裳,方才不至于要用时却仓促现做,作为大伯母,掌管中馈的主母,确实该为侄女们准备两三套衣裳才算周到。 苏瑛莺望向马氏,果然见马氏面露不悦之色,她心里恨不能上前掐死璎珞,面上却是笑容满面,道:“五妹妹说的是,今儿母亲还说了明日就找尚凤楼的绣娘来给三姐姐几个量衣裳尺寸,做几套新衣裳呢。早先没有准备,盖因姐妹们不到不知尺寸大小,还有各位姐妹各自的喜好,是爱艳的,还是素的,怕做出来不合适,这才耽搁了。” 璎珞扬眉一笑,拍手道:“我就说嘛,大伯母一定早就安排的。三姐姐,快莫伤心了,很快我们就会有新衣裳穿了的。” 璎珞的话听在苏瑛玥耳中,简直就是在说她眼皮子恁浅了些,为着两三件衣裳就要死要活的伤心落泪。 苏瑛玥银牙微咬,一时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岂知璎珞还不放过她们,眼波流转又瞧向苏瑛莺,道:“四姐姐,我听王姐姐说她的衣裳平日都是在楚衣阁做的,四姐姐说的那个什么尚凤楼是不是比楚衣阁还要好啊?一定是京城最好的制衣铺子吧?也就最好的制衣铺子才能显出咱们侯府的气派来呢。” 苏瑛莺前世时就是个没钱人,不然也不会仗着生了几分姿色就光想着当小三傍大款,她骨子里就是个眼皮子浅的人。如今穿越过来到是投了个好胎,侯府的嫡出姑娘,父亲又是未来侯府的接班人,她现在虽然是不缺衣少食的了,可却也将侯府的银钱都看成了自己的,她知道这姑娘们做一套衣裳,从衣料到剪裁再到刺绣,且不便宜,一套衣裳起码也要二十多两银子。 三房一共四个姑娘呢,这若是每个姑娘都做上三套衣裳,算下来可是不小一笔开销,苏瑛莺觉着这动用的都是她以后的嫁妆银子,她自然是不舍得的。 谁不知道楚衣阁的衣裳乃是京城最好的,可价格也最贵,起码是寻常制衣铺子的三倍。一套衣裳五六十两银子,四个姑娘各自做上三套,那得过少银子? 更何况,光做了外衣怎么能行,起码还要搭配了中衣,里衣,亵衣,还要搭配了衣裳做鞋子,说不定一个弄不好还要搭配衣裳置办头面。 这若是做衣裳就选了楚衣阁,开了这个先例,打首饰是不是也要找最好的铺子? 这样算下来,那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啊。故此苏瑛莺上来便提了不怎么样的衣裳铺子尚凤楼。 如今被璎珞一问,苏瑛莺便有些说不出话来了,面上一阵青白交错。 马氏忍不住蹙眉瞧了苏瑛莺一眼,其实她早就发现了,这个孙女自落水大病了一场后,性子是比以前伶俐讨喜了,可这眼皮子却似乎越来越浅。 先前听苏瑛莺说尚凤楼她还没觉如何,如今听了璎珞的话便全了然了。 给叔伯家的姐姐妹妹们置办衣裳能花用多少银子,更何况又是头一回,怎么也得选最好的楚衣阁才是,随便弄个不上台面的尚凤楼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苏瑛雨姐妹坐在旁边,见璎珞三两句话便堵得苏瑛莺脸都涨红了,不由一阵痛快。 苏瑛雨率先抱着马氏的胳膊道:“祖母,三姐姐和五姐姐几个刚到京城,免不了到各府去走动,光置办衣裳可不成,连这首饰也得一并置办了才好。还有胭脂水粉也不能少了呢。” 苏瑛雨言罢,苏瑛雪便也笑着道:“正是呢祖母,不过三伯家的四位姐姐个个水灵又讨巧,祖母可不能有了四位姐姐便不喜欢您的雨丫头了,雨儿也要新衣裳和新首饰呢。” 苏瑛雨闻言又蹭了蹭马氏的手臂,眼眸弯弯地伸出一只芊芊细细的食指在马氏面前晃荡着,道:“对,对,三姐姐她们每人做三套衣裳,添三套首饰,我们姐妹只要一套就好了,不然人家要以为祖母有了三姐姐四个都不疼爱我们了呢。” 她语气娇俏,可怜兮兮的嘟着嘴巴,当真是讨喜的很,马氏瞧着这对双胞胎,怎么爱都不是,神情当即便缓了下来,连声道:“好,好,好,既然要做,那便一视同仁,长房二房和四房的丫头都添三套衣裳三套首饰,三房的四个丫头刚刚回来,以前在穗州的衣裳首饰只怕都不能穿戴了,又错过了今年姑娘们秋裳的份例,便补起来,每人做六套衣裳,添置六套头面首饰。这眼见就快年节了,出门的机会也多,祖母且不能委屈了我的孙女们。” 苏瑛雨当即便拍手欢呼了起来,摇着老夫人的手道:“祖母最好了,衣裳都让楚衣阁来做吗?首饰呢,嗯,紫宝阁的做工精巧,玲珑阁的也不错,胜在样式新鲜上,不过要说各方面的都好的那还是祖母,就让给我们姐妹打首饰好不好?” 苏瑛雨声音甜美清脆,滚瓜一般,欢快的语气很能感染人,马氏自没有不应的,当下便吩咐段嬷嬷道:“去,将此事告诉大夫人,让她明日就请楚衣阁和的人过来。” 苏瑛雪却道:“祖母,那衣裳料子还是到楚衣阁亲自挑选才能对了心意,头面首饰便更是如此了。三姐姐她们回京后都还没有出门去看看呢,让我们一起出府去逛逛好不好嘛。我们就去楚衣阁和,绝对不乱跑乱逛。” 苏瑛雪说着连声保证,马氏犹豫了下,便道:“行,你大伯母只怕走不开,明日便叫你们母亲陪着你们几个姑娘一起去。” 苏瑛雪两人登时便双双抱着马氏欢呼亲香了起来。 苏瑛莺简直都要气的吐血了,本来就给三房四个姑娘做衣裳,她都觉着要从嫁妆本中抠银子了,这会子竟然又要加上四房两个吸血鬼。 四房老爷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想也知道将来侯府一分家,日子肯定过的艰难,这偌大的侯府怎么论也轮不到四房来继承,所以四房苏瑛雨姐妹还有她那娘刘氏,简直就像一窝子吸血鬼,整日都在踅摸着怎么从侯府挖出更多的财产。 今日祖母这一应,起码就要出去几千两银子,且明日还要四夫人陪着一起去,四夫人还不是哪样贵便给两个女儿挑哪样才怪。 可大局已定,苏瑛莺真恨不能从头来过,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拿璎珞的衣裳说事儿。 璎珞也没想到苏瑛雨姐妹竟是这么个性子,不过她却觉得这对姐妹也有其可爱之处,起码瞧着苏瑛莺那张强笑的脸,她便莫名觉得挺爽。还有苏瑛玥,此刻面色瞧着也不怎么好呢。 四房姐妹这么一闹,璎珞自己也有进账呢,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这种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的。 此事说定,璎珞才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今日去将军府,太夫人将前些时日孙女在将军府时伺候孙女的丫鬟妙哥送给了孙女,孙女将她带了回来,可否让她来给祖母磕个头?” 璎珞言罢,段嬷嬷便冲老夫人道:“将军府太夫人还送五姑娘了两车东西。” 段嬷嬷言罢,马氏不由微微眯了下眼睛,瞧向璎珞的目光又复杂了几分。 送那些东西也便罢了,还送了丫鬟,这可就不是一般的亲近了。振威将军府那位太夫人在京中老夫人们中算是高寿的了,这些年振威将军府虽然因为没了男主子败落了,可将军府的爵位还在。 太夫人楼氏一人撑起了整个将军府,是很有些威望的,并且这位太夫人还得皇上的敬重,又和宫中的太后娘娘是手帕交,更莫说她出身镇北侯府,是如今的镇北侯楼世勋的嫡亲姑奶奶。那镇北侯的权势可非定安侯府能够比拟的。 马氏到了将军府楼氏面前尚且要以晚辈论,这个楼太夫人是个极严厉冷淡的人,倒没想到璎珞这个三房庶女竟然真是得了太夫人的眼缘。 马氏瞧着璎珞一时间心绪起伏,片刻才道:“叫进来吧。” 迎霜忙应了一声打帘出去,眨眼间便带了个穿青莲色缠枝梅花短袄,下套月白色百褶裙的俏丽丫鬟进来,那丫鬟行至殿中低眉顺眼的跪下,规规矩矩地冲老夫人磕头请安道:“奴婢妙哥拜见老夫人,老夫人康泰喜乐。” 苏瑛莺其实早便听说了振威将军府,这个振威将军府虽然没了男主子,但是却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本来这功勋之家当年跟着开国皇帝造反,便因打仗拢了不少财产宝贝,个个都富贵的流油。 像定安侯府就是因为子嗣繁盛,一代代下来花销巨大,又连番遭受分家,加之从开国以后便没再出过出色人物,故此如今差不多只剩下了空架子。 而振威将军府却不同,那盛家都几代单传了,压根就没分过家,这便罢了,盛家虽然子嗣单薄,可这男丁还偏个个都是惊艳绝伦的一方人物,代代都能敛财聚宝,而且因男主人优秀,娶进门的媳妇那也都是十里红妆,故此经过这几代,将军府的富贵简直想想都让人眼红。 苏瑛莺瞧着打扮的宛若千金贵小姐一样的妙哥,一时间愈发恼恨嫉妒,实在不明白苏璎珞一个妖妖娆娆又粗鄙的外室生养庶女怎么就能得了将军府太夫人的欢心呢。 难道她那种容貌,不正是刻板严厉的主妇们最厌恶的吗?! 苏瑛玥盯着站在妙哥身边亭亭玉立的璎珞,银牙也紧紧咬了起来,她觉着这个庶妹真是长进了。 在穗州时,她尚且还装出一副愚钝木讷,软弱可欺的模样,到了京城当真是容貌一日比一日娇艳,连这性情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聪明伶俐的叫人觉得陌生。 而且她不动生响的就寻到了将军府太夫人这么一座大靠山,这种感觉很不好,让她有种这个庶妹会一直如此脱离掌控,越来越难以对付的危险感和心慌感。 苏瑛玥正心下微惊,那边苏瑛莺却蓦然开口,道:“呀,好伶俐别致的丫头,祖母,她不请安自称奴婢,孙女都要以为是哪家的小姐了呢,原以为祖母身边的四个大丫鬟迎霜姐姐她们已经是一等一的出挑人儿了,如今方才知道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 苏瑛莺这分明在说,璎珞用的丫鬟比老夫人的还要好,且也挑拨的太夫人的大丫鬟们不喜璎珞。迎霜几个厌恶了璎珞,还不得天天的不时的就在马氏面前给璎珞上眼药? 璎珞觉得这个长房嫡女当真有问题,这么大的敌意,她若是不回敬了,简直对不住苏瑛莺的处心积虑。 当下璎珞便福了福身,一脸吃惊的道:“祖母身边的几位姐姐可都是祖母一手调教出来的,个个都是拔尖出众的,而妙哥不过是将军府的三等丫鬟,怎么可能将祖母身边的一等丫鬟都给比下去呢,三姐姐再仔细瞧瞧,莫不是看错了吧!” 璎珞这话回敬的很犀利,将军府的三等丫鬟比马氏的大丫鬟还出色,你苏瑛莺是崇尚将军府看不上自家侯府呢,还是觉得自己祖母就配用比人家三等丫鬟还不如的大丫鬟?再不然,你苏瑛莺的意思就是祖母精心调教的大丫鬟还比不上人家的三等丫鬟? 迎霜,松枝,云鹤,白鸽四个大丫鬟听了璎珞的话也心中不是滋味,四姑娘和五姑娘打嘴仗便罢了,干嘛贬低她们啊,她们可没看出来地上跪着的那个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的丫头片子哪里就比她们强了。 璎珞言罢便垂了头,余光见跪着的妙哥极为配合自己瑟缩着肩头,不敢吭声,不由心下微微失笑。 马氏刚刚缓和些的神情又被破坏了,对一直挑事却又总是棋差一招的苏瑛莺不仅多了一些失望而且还多了一点不喜。 马氏在苏瑛莺开口前便沉着脸道:“行了,起吧。”言罢又冲璎珞道,“你今日也出府一日,想是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璎珞早就厌了在这里和两个假惺惺的女人打嘴仗,更没留下讨好马氏的意愿,闻言便福了福身,带着妙哥出屋回秋水院而去了。 璎珞一出去,苏瑛莺垂眸掩饰了眸中的阴冷之意,她也知道今日自己连番失力,已经惹了马氏的不喜,故此倒没再趁璎珞离去上眼药,而是转移了话题,道:“刚好丹云郡主下帖子请了孙女们往柱国侯府去玩,明儿出门置办了新衣裳和新首饰刚好来得及参加柱国侯府的重阳花会呢。” 方才璎珞回来前,苏瑛莺几人正和马氏说着柱国侯府花会的事情,却是今日下午苏瑛莺收到了丹云郡主送来的邀请帖,邀苏瑛莺和定安侯府的姑娘们一起前往赏花。 侯府已许久没收到这等有分量的帖子了,自打老侯爷去后,马氏的夫君继承侯爷的爵位。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只在朝廷中挂着个虚职,常年远离权利中心,使得定安侯府早便一步步退出了京城头等的社交圈。 如今侯府的姑娘们能再度受到头等社交圈的邀请贴,这对侯府来说乃是一桩喜事,也都全部要得益于长房的苏瑛莺。 马氏对姑娘们三日后参加柱国侯府的赏花宴一事也非常的重视,方才已经吩咐下去让大夫人到时候带着几个姑娘一起前去。 苏瑛玥便含笑冲苏瑛莺道:“花会是敏惠长公主举办的,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皇亲贵胄,这都多亏了四妹妹呢,若非四妹妹去大国寺上香时得了长公主的高看,又结交了丹云郡主,我们姐妹也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盛宴。” 苏瑛莺闻言面色微红,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道:“哪里,都是祖母教导的好,长公主殿下知道我们府中姑娘们都是贤淑端庄的,这才会给侯府下帖子。” 马氏点头赞许的瞧着温婉含笑的苏瑛莺,坐在一旁的苏瑛雨姐妹却不由撇撇嘴。 说什么长公主知道府中姑娘贤淑端庄,她们又没见过长公主,只苏瑛莺在寺中见过一次长公主,苏瑛莺那意思岂不是说都是长公主看她端庄贤淑,这才破格请了府中姑娘,她们这些人都是沾了她苏瑛莺的光呗,见过往脸上贴金的,真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往上贴的,贴这么厚,也不怕花了一张脸! 太夫人又和苏瑛玥几人闲聊了几句便令大家散了,苏瑛莺却未曾回自己的晚风院,而是一路往大夫人的院去。 她到时白氏正亲自检查针线房送过来的为弟弟苏景敬新添置的几张亵衣亵裤和足袜。 白氏一件件仔细抚摸过,再三确定衣裳上针脚细密,线缝严密,柔软服帖,这才又整理了起来吩咐大丫鬟魏紫亲自将衣裳送到外院苏景敬的墨玉院去。 苏瑛莺微沉着脸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吃着茶,瞧见白氏事无巨细的安排弟弟的衣食,心下便有些不以为意。那苏景敬如今都快十岁了,哪里就有必要像养婴儿一样养着。 要她说苏景敬的身子弱,那都是白氏给娇养的。都说白氏疼宠她这个嫡长女,和她这位弟弟一比,也便算不得什么了。白氏到底更疼爱儿子,且苏瑛莺冷眼看着,白氏待女儿好,不过是因为嫁了多年都没个子嗣,有了本主没两年便又生出了儿子,女儿招来了下头的弟弟这才多了两分疼爱。白氏自己也常常说,女儿啊,你真是母亲的小福星,人家说先开花后结果当真如此。 白氏收拾好了瞧着魏紫捧着衣物出去,扭头就见苏瑛莺坐在八仙桌旁唇角挂着一抹微嘲的笑意瞧着手中茶汤发怔,不由笑着道:“这是谁又惹着娘的小福星了?” 苏瑛莺闻言回过神来,见白氏满脸慈爱的瞧过来,便略收拾了心情,放下茶盏道:“还不是四房那两个好妹妹,还有三房的庶女竟也蹦跶的欢。” 白氏已经被告知了明日几个姑娘出门做衣裳买首饰的事情,见苏瑛莺如此,便摇头一笑,道:“她们都是你祖母的骨血,尤其是你四叔家的雨丫头和雪丫头,在你祖母眼中那和你是一样的,三房的三姑娘,生母又是你祖母的嫡亲侄女,再有她大姐姐,两个哥哥的面子在,你祖母也是疼爱的。在你祖母眼中这侯府的家产怎么分,那还不都是烂在了自家锅中,自然不计较多给那几房丫头们多置办首饰。说不得你祖母还觉得这偌大的侯府将来都是你父亲的,正该多分给下头弟弟们一些呢。” 苏瑛莺便冷声道:“祖母也真是的,这诺大的侯府都是母亲在操劳,将来都该留给弟弟,三房那么多的姑娘,都顶上原先一个侯府的姑娘了。还有四房,这些年想方设法,不放过任何机会挖走的东西还算少吗,更别说祖母私下里贴补的那些私房了。三叔好歹还有俸禄银子交公,四叔有什么?上个月听说买了一只蛐蛐就花了五百两银子,这银子除了祖母贴补的还能是哪里来的?要是能早日分了家就好了!” 苏瑛莺的话引得白氏一惊,忙往外瞧了一眼,佯怒的拍了苏瑛莺的背部一下,道:“说什么胡话呢,你祖父祖母还在世,怎么能乱说什么分家,快把这想法从你脑子里清了去,不然且是要闹出祸事的。” 苏瑛莺并没本主的记忆,对古代这种忠孝之心根本就没半点体会,现代时哪个富贵之家还会几代人都住在一起,所以她才会轻易所出分家的话来。 不过她来这里这么久,也知道老人在是不可能分家的,一时撇撇嘴不再言语。 白氏便道:“好了,你如今也快及笄说亲事了,正好趁着这次再置办些衣裳首饰,出门的时候也好艳冠群芳,叫那些个夫人们好好瞧瞧,尤其是这回去柱国侯府,你不是方才接到帖子时还嫌首饰和几件新衣裳都不太搭吗,可巧趁着明日再挑选些合适的,柱国侯府长公主膝下可还有一位幼子没定亲呢。” 苏瑛莺却兴致不怎么高,长公主的幼子,不过是侯府的嫡子而已,又不能继承侯爵,这样的货色她根本就看不上眼。 眼珠转了下,苏瑛莺抬眸抱着白氏的手臂道:“母亲,这次祖母让母亲带着我们姐妹一起去柱国侯府,可咱们定安侯到底许多年没收到过这等邀请帖了,这次出门可谓非常重要,可以说是咱们府姑娘们头一次出现在顶级贵人的眼中,三房才回来那么些庶女,我怕她们一时被柱国侯府的富贵眯了眼,再做出不妥当的举止来,那岂不是还有四房的一对姐妹,年纪还小,且不到说亲年纪呢,这会子便带出去走动,未免显得太着急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侯府的姑娘有多恨嫁呢。要我说,母亲不如去和祖母说说这事儿,便不让她们去了吧?” 白氏闻言微微蹙眉,道:“这不大好吧,郡主的帖子不是说让你带着姐妹们一起的吗?” 苏瑛莺扬眉,道:“有什么不好的,我准备带三姐姐一起去的啊。又不是一个都不带着,本来这种花会去的庶女就不多的,都带着没得让人家说我们侯府嫡庶不分,再说一下子去那么多姑娘,贵人们哪里认的过来,岂不是个个都留不下印象?” 白氏闻言点头,觉得苏瑛莺说的甚有道理,道:“好,母亲等会就去和你祖母商量。” 苏瑛莺顿时便笑了起来,长公主的赏花宴是因自己才有的,她才不会让那些碍眼的人沾了她的福气。 是日夜,日落月升,清辉普照,万籁俱寂。 二少爷苏景飞的墨涵院却偷偷溜出来一道人影来,沿着墙角阴影出一溜烟便往内宅落薇院的方向跑去。那人影跑到了落薇院的后花墙处不过喵喵的叫了两声,隔壁的落薇院中便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 接着响起一个丫鬟压低的声音,道:“二少爷到底有什么事,非得这么晚了来寻姨娘?冷死人了,赶紧说了我好回去。” 墙这边猫着的小厮却是二少爷身边的六福,他急声道:“翠英姐姐且听我说,出事儿了,之前二少爷派去鹤州的那叫富贵的汉子不见了!多半是被发现,落到了五姑娘手中去,说不定明日五姑娘就会押着人往老夫人面前去告状,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姨娘身边的翠英闻言不由一惊,微提声音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让二少爷千万派个忠心伶俐些的去做那事吗!他是怎么办事的!非但没害死五姑娘,还自己个儿被抓了!二少爷是怎么知道他被抓了?说不定那富贵是做了那种事儿心里害怕自己跑了,或是藏起来了呢。” 六福却跺脚道:“一定是被抓了,今日三少爷和五姑娘去将军府回来后,三少爷在外院碰到了二少爷,还对二少爷语气古怪的说起桐花儿巷里风景好,接着便传来富贵失踪的消息,那富贵可就临时住在桐花儿巷里的。” 翠英闻言一时也心中发沉,没有出声,六福便又急声道:“翠英姐姐快去告诉下刘姨娘啊,二少爷可都是听了刘姨娘的主意这才派人去害五姑娘的!如今出了事儿,刘姨娘可不能不管啊。” 翠英忙安抚了六福,道:“你且等等,奴婢这便去禀姨娘。” 言罢她匆匆便往回跑,跺着脚揉搓着手臂在冷风中静心候着,片刻后便听到花墙那边又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翠英的声音道:“刘姨娘说了,让二少爷赶紧把姨娘先前送来的信给烧掉,没了那封信便没有明证,到时候即便五姑娘将人送到老夫人面前,只要二少爷咬定了五姑娘是在污蔑,五姑娘便不能将二少爷怎么样,老夫人一定会站在二少爷这边的。” 六福听了便道:“这样能行吗?老夫人又不是傻子。” 翠英却道:“放心,一定不会出事的,赶紧让二少爷烧了这封信便是,快去吧,我回去了。” 翠英言罢便转身匆匆去了,六福回到墨涵院直奔书房,将翠英的话告诉了苏景飞。 苏景飞从抽屉中取出一封压在最下头的书信来,正是先前刘姨娘从穗州送过来的。 苏景飞和大哥苏景涵虽都没养在宋氏身边,可隔上二三年马氏也会送二人去和父母团聚一段时日,而刘姨娘本就是宋氏身边的陪嫁丫鬟出身,一向还算得宋氏的看中,故此苏景飞对刘姨娘也算有几分信任。一直觉得刘姨娘是母亲宋氏的忠仆,刘姨娘送信来,将穗州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讲述了一遍。 苏景飞本就是个冲动暴躁性子,当下便被气的怒意滔天,按着刘姨娘信中所提建议准备给宋氏和苏瑛珍报仇,这才派了人跑去牛角山上动手脚。 此刻他捏着那封信,正准备叫六福去准备火盆,却听六福道:“二少爷,老爷和老夫人都是精明人,如今五姑娘拿了人证,二少爷一味不承认,老夫人是一定会袒护二少爷的,可老爷不怪奴才多想,这么些年承欢老爷膝下的可都是三少爷啊这回老爷对夫人和八姑娘可是半点也不留情啊。” 苏景飞双拳不由一握,双眸微眯,道:“你的意思是?” 六福便道:“奴才的意思是,这信不能烧,那富贵是少爷派出去的,回头只会将少爷招供出来,若烧了这信,刘姨娘可就把自己个儿给摘清了,到时候老爷的怒火还不得都冲二少爷来?若然有这封信在,老爷真怒了,前头有刘姨娘顶着,二少爷还能逃避一二,说起来那也是刘姨娘阴毒出的主意,二少爷不过是年幼,又关心母亲妹妹,这才被蛊惑了而已。” 苏景飞闻言不由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信绝对不能烧。”他言罢便又将那信给放了回去。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刘姨娘便起了身,惦记着外院的事儿,靠在床头唤了翠英进来,问道:“怎么样?外院可有消息传进来?” 翠英倒了杯茶端给刘姨娘,回道:“栓子递了信儿进来,昨夜六福回到二少爷的书房,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出来了,并没有要炭盆水盆什么的,书房中也没什么动静。想来姨娘那封信还在二少爷的书房里,不曾销毁。” 刘姨娘顿时面色阴沉下来,恨声道:“小兔崽子,还给我留了个心眼子,那信不能留,如今老爷对我早没了半点情爱,若此事被翻出来,老爷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也怪我当时操之过急了,可谁能知道苏景飞都十七八了,还是这么的不济事。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好,没害死苏璎珞那小贱人不说,还被抓住了尾巴!” 翠英便道:“姨娘也是关心则乱,自己的孩子那时候被幽禁着日夜痛哭,姨娘又怎么能放过罪魁祸首。” 刘姨娘饮了口茶吩咐道:“只能让栓子将那信偷出来了只我好不容易在墨涵院安插了这么个人,这下怕是要废了。” 一个时辰后,福禄院,几位夫人姑娘们给马氏请安后,坐着说了片刻闲话,马氏便冲小刘氏摆手道:“行了,今日不是还要带着几个丫头出门吗,都回去收拾吧,不必陪着我老婆子了。你好好照顾几个丫头,早去早回。” 小刘氏应了,众人正要起身,外头却传来了些微的喧哗声,不用马氏吩咐,迎霜便快步出去,片刻又回来,神情有些严肃的瞧了坐在旁边吃茶的璎珞一眼,屈膝禀报声,道:“老夫人,是三少爷,他捆着一个男人在院外候着,说是说是五姑娘坠崖一事并非是意外,已经找到了在山顶动手脚推石头下来的人,三少爷将人带了来,要请老夫人做主。” 迎霜一言,顿时便令满屋子的空气都结了冰般,四下一阵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瞧向了璎珞。 璎珞却是一脸的茫然之色,只脸色却变得有些苍白,微颤着双唇道:“不是意外吗?是谁竟这般恨我,要置孙女于死地,孙女自问从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言罢她眼泪便落了下来,几分惊惶和无助,坐在一旁的苏瑛紫忙站起身来握住了璎珞的手道:“五姐姐莫害怕,如今五姐姐已经回到了家中,有祖母在,再没有人可以伤害五姐姐的。” 苏瑛雨姐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三房的破事儿越多,惹厌了老夫人对她们只有好处没有害处,故此苏瑛雨姐妹也围了过来,皆安抚着璎珞。 苏瑛玥的面色却不怎么好看,她并不知道当日牛角山的事情是何人所为,但她却敏锐的感觉到,马上要发生的事情不会有利于自己,一时间低着头沉默不已。 苏瑛莺对三房的一堆破事根本就不感兴趣,她瞟了一眼垂泪的璎珞,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果然是个祸害,自她到了侯府根本就是风波不断,这样的祸害就该早早滚出侯府去! 马氏盯着璎珞瞧了两眼,心中发沉,到底不能置之不理,摆手冲小刘氏道:“孩子们还要出门,你带她们下去收拾吧,五姑娘留下。” 这种事情自然不会让大家都留下来看热闹,小刘氏起身应了,带着几个姑娘和二夫人一起退了出去。她心里琢磨着,五姑娘落崖一时究竟会是谁动的手脚,宋氏?或者宋氏的几个孩子? 不管是谁好像都是她乐意瞧见的,三房这一出出戏可真是闹的欢。 ------题外话------ 呜呜,素素这里终于下雪了,素妈却生病了,头疼了两天没能码成字,于是存稿君终于弃我而去了。从明天开始,素素要进入裸奔模式了。素素码字速度慢,这一个月能保持更新都是存稿君的功劳,今后更新大概不会这么多了,希望妞们多多体谅吧。不过,偶一定会尽量多更的,握拳,小妖精们,乃们可莫要想存稿君一样弃我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9 袒护 众人都离开了花厅,段嬷嬷又吩咐丫鬟们都退散,只留下两个大丫鬟伺候着,马氏这才目光沉沉瞧了眼低眉顺眼坐在一旁的璎珞一眼,吩咐道:“去传他们进来吧。另外到前院书房寻三老爷,让他速速过来。” 片刻后,苏景华便带着两个小厮押着个穿短打玄色粗布衣裳的青年男人进了屋,而璎珞已经回避到了屏风后头。 苏景华进来后先行了礼,后头两个小厮已经将押着的那男人按跪在了地上。 马氏面沉如水,指着一旁的锦凳道:“等你父亲来了再说。” 苏景华点头乖顺地坐在在一边,不过片刻苏定文便匆匆而来,请安见礼后在一旁坐下,瞧向苏景华道:“怎么回事?” 苏景华站起身来,却道:“是这样的,今日儿子一早便收到了前吏部尚书迟家的帖子,是迟家少主子发给儿子的帖子,言道有事相告,在福林楼上等候儿子。儿子听闻心中奇怪,匆匆赶到福林楼,迟大少爷便将此人交给了儿子。” 听事情居然还扯到了迟家,苏定文不由蹙眉。 苏景华却继续道:“迟大少爷说当日我们苏府回京时路过牛角山那日,恰好迟家的商队也经过那里,当日这恶人在山上动了手脚鬼鬼祟祟行事时,刚好就被迟家商队一个小厮给瞧见了。那小厮正是迟大少爷身边伺候的。” 马氏却忍不住道:“这倒是奇怪了,此人既是在山崖上动手脚,商队即便在牛角山也该在山道上,如何就能正好看到他?既是看到了又如何当时不言语,反倒今日才说出此事来!?” 苏景华却不慌不忙,道:“是这样的祖母,当日因是迟大少爷有些身子不适,手中缺了一味药,偏那牛角山上便有这一味药,那小厮才被派上山去采药,可巧就瞧见了这恶人行事的一幕。当时那小厮只是远远看着,还不明白这人鬼鬼祟祟往山下推落石做什么,便也没甚在意,回去后却将这事儿当成一件趣事儿告诉了迟大少爷。其后,刚好将军府的太夫人便救了姐姐,而迟大少爷又唤太夫人姨祖母,路上因太夫人生病偶遇后便在太夫人身边侍奉汤药。他当时听到姐姐惊马坠崖的消息后便想到了小厮说的这件事,只是因当时并未抓到这推石头的恶人,口说无凭,故此便未曾对任何人提起。” 苏景华说罢,指了指那地上跪着的男人,这才又道:“巧的是,昨日迟公子那小厮竟然又在京城遇到了此人,并且将此人给认了出来,一路尾随其到了他的住处,那小厮回去禀了迟大公子后,迟大公子念着姐姐是太夫人喜爱之人,便令人去将此人扭了回去,交给了儿子。祖母,父亲且放心,迟大少爷乃是知礼守礼之人,深知非礼勿听的道理,故此并未审问此人。” 苏景华说着从袖囊中取出了一份纸张里,道:“这确实方才儿子押回此人后一番审问,得的供状,父亲请看。” 苏景华说完将那张按了手印的纸双手呈给了苏定文,苏定文一目十行的看过,顿时便怒火三丈地一拍桌子,震的其上茶盏咣咣铛铛直跳,道:“这个逆子!去,传二公子过来问话!” 苏定文言罢,松枝不敢怠慢,忙福了福身脚步匆匆出去。 苏定文这才将手中纸张递给了马氏,马氏瞧过,纸张上却是招供道,他名叫蔡福贵,乃是宋氏陪房蔡全的儿子,宋氏跟着外任时,留了他父亲管理京城的一间米粮铺子,而他的妹妹正是二少爷苏景飞身边的通房丫鬟,他的母亲早逝,他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在米粮铺子里头做活计,这回前往牛角山推石头下山,正是受苏景飞的指派。 马氏瞧过那供状却面色无波,瞧向苏定文道:“没见过似你这般急着给自己儿子定罪的,还是朝廷堂堂知府呢,这般沉不住气,你是如何为朝廷效力的?” 苏定文忙站起身来,躬身听训,父亲起来了,苏景华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跪在了地上,垂着头,眼眸中闪过嘲意。 姐姐说即便证据确凿老夫人也会尽力为二哥辩解脱罪,自己先还觉得姐姐对祖母有偏见,兴许祖母不至于那般偏心,如今却是看清楚了。 幸而姐姐早有安排,不然今日将这罪魁祸首拎到此处,只怕也是无功而返,铩羽而归了。 苏景华想着,那边马氏已经再度开口,道:“你在州府上断案,难道也是这般就凭着一张口供便给人定罪了吗?啊?景飞那可是你的嫡子,是你元配发妻所出,你是嫌他的名声太好了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给他按上一个谋杀妹妹的恶毒罪名?!” 马氏面色因情绪激动而微红,整个人禁不住都微微发抖,苏定文吓得跪在地上连声赔罪磕头道:“母亲息怒,母亲息怒,是儿子考虑的不够周全。” 马氏这才缓了一口气,道:“你知道便好,这些年景涵和景飞两个没跟在你身边,你便将他们抛在了脑后,你莫要忘了他们才是你的嫡子!出了这等事儿,你不去思景飞是否被人冤枉陷害了,反倒先就定了他的罪,你自己说,你这个做父亲的可算够格?” 苏定文忙又磕头称是,璎珞站在屏风后,听着马氏的话微微勾唇。马氏只差没指着他们姐弟的鼻子骂他们冤枉陷害苏景飞了。偏心成这个样子,也难为了她还能说的这般冠冕堂皇,理直气壮。这古代的内宅可真是,没一副厚脸皮根本别想混。 马氏见苏定文态度还好,这才怒目盯向那跪着的蔡富贵,道:“你说!当真是二少爷派你前往牛角山谋害五姑娘的吗?” 蔡富贵又不是傻子,早瞧出老夫人的袒护之意来了,当即便哭着磕头道:“老夫人,奴才从来都没有出过京城,更不曾往牛角山去过,奴才实在不知道那迟家的小厮为何非要污蔑奴才啊。” 马氏蹙眉,满脸怒意地道:“满口胡言!那迟家少爷和我们府上半点干系都没有,如何还能污蔑到你身上去?再说,你若真没做这些事,何以会有这份供状,难道这上面的手印不是你按的吗?” 蔡富贵泪流满面,神情当真冤枉到了极点,道:“老夫人明鉴,奴才好好在家中呆着便被迟公子的人抓了去。是迟家少爷,是他非要奴才认下这些罪名,还威胁说若然奴才不认罪,他就要将奴才身怀六甲的媳妇抓去。奴才没了办法,这才按下了手印啊。至于迟家少爷为什么要这样做奴才就不知道了,五姑娘当时在将军府的船上听说和迟家少爷同路了好多日呢,兴许五姑娘知道原因呢。” 蔡富贵的话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在说璎珞和迟璟奕有私情,所以迟璟奕才会听从璎珞的安排,冤枉他,继而达到冤枉陷害苏景飞的目的。 苏景华听蔡富贵居然倒打一耙,气的脸色发青,站起身来冲着蔡富贵便是狠狠一脚,斥骂道:“你污蔑姐姐!” 蔡富贵被踹翻在地,却大喊道:“老夫人,三老爷请看,奴才真是被屈打威逼的啊!” 他这么一喊,马氏和苏定文的目光便落在了苏景华身上,难免带着些不悦和猜疑。 蔡富贵见他们神情有变,当即乘胜追击,道:“老夫人,三老爷且想想,京城离穗州府千里之遥,二少爷没事儿做什么派奴才去加害五姑娘?更何况,从山顶滚下巨石,哪里就能那么准就能砸到了五姑娘的马车,难道二少爷就不怕错伤了三夫人和嫡亲的妹妹吗?明明就是一桩意外,为何非要诬陷奴才!” 蔡富贵言罢,竟是突然大声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敢以死表清白,只求老夫人和三老爷能护住奴才身怀六甲的媳妇和孩子!” 他言罢果然整个人都若离弦之箭一旁往旁边的石柱上撞去,马氏和苏定文齐齐色变。 这若是让他撞死了,那便是死无对证,且他都以死明志了,这盆污水也算泼在了璎珞姐弟身上了。 可惜璎珞早已嘱咐过,苏景华也早有防备,蔡富贵还没冲出两步,人便被两个小厮紧紧抱住,因冲势过大,三人一同跌滚在了地上。 马氏当即一拍桌子,沉喝一声,道:“休要做这一套,要死要活的,你若当真冤枉,谁也冤枉不了你!” 马氏言罢便怒目盯向了苏景华,冷笑道:“你们一人一套说辞,倒叫我和你父亲相信谁?” 苏景华听老夫人这分明是要发作他,袒护苏景飞,心已经凉到了底,跪了下来,双眼含泪倔强的梗着脖子扬声道:“我没有说谎!” 璎珞在屏风后瞧着这一幕却是微微摇头,苏景飞到底是老夫人和苏定文的亲人,这样的偏心,那少年不过十岁,还是渴望被疼爱庇护的年纪,又不像她是个冒牌货,想必这次是要伤透了心了。 不过这样也好,叫他看清楚了这些所谓的亲人,以后便不会那么犯傻,再被胡乱利用。 墨涵院,苏景飞听闻苏景华带着小厮押了一个人往内宅去了顿时便有些惊慌起来,想了想便冲六福道:“不行,母亲被禁足,珍妹妹被送家庙,父亲根本就六亲不认,如今只喜欢那一对外室生养的卑贱姐弟。母亲和妹妹还是常年陪伴在父亲身边的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呢。不行,我得先往外祖家一趟,将此事禀了才行。” 苏景飞言罢,急匆匆便往外走,六福忙也跟了上去。两人出了书房的院子,便有个人影从角落里跳了出来,直奔苏景飞的书房而去。 而苏景飞主仆才刚出院子拐上抄手游廊,就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一边花道中溜出奔进了院中。偏六福的眼力好,一下子便瞄到了那人影,眼见那身影分明就看到了他们却不过来请安,还鬼鬼祟祟的往院子里头钻,不觉便心生疑惑。 脑子转了转却觉不对,那人影分明就是猫在附近只等着他们离开,他跑进书房院子做什么? 六福脑子稍微一转便一惊,道:“二少爷,那封信!” 苏景飞也已想到了,面色微沉,转身便带着六福往书房冲,二人风风火火跑到书房台阶下果然便见那本关着的书房门开了一条小缝。 苏景飞没想刘姨娘竟会如此行事,气的脸色发青,几步上了台阶,还没踹开房门,那门却从里头打开了,一个穿短打的小厮低着头从里头冲了出来。 那小厮瞧见苏景飞折回吓得面色一变,竟反应极快,撞开挡着路的苏景飞便冲了出去,一阵风般往院子外跑了出去。 苏景飞哪里能想到此人会这般大胆,都被发现了不仅不跪下来认错,竟然还敢来硬的,顿时气的跳脚,大喊一声,“狗奴才!给爷抓住他!” 六福也是一楞,听闻这身喊才跳下台阶,追着那小厮跑了出去。 苏景飞也紧跟在其后,他满身怒意,只顾盯着前头追赶着的两人,刚跑出月洞门不知道怎的,脚下竟然一绊,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扑倒而下,这一扑当真不巧,脑门正好就磕在了一处假山狰狞的棱角上,当即便破皮惨叫一声,身子摇摇欲坠地跌倒在了地上。 假山后一个低低伏在山石间的人影眼瞧着苏景飞一头栽倒,嘿嘿闷笑了一声,迅速的猫着身子如鬼影般溜走了,他本就长得身材矮小,脚步又轻巧,人也灵敏,竟然半点都未被倒下的苏景飞察觉。 而前头追赶小厮的六福听到动静,回头一瞧,就见苏景飞捂着额头,身子依着假山往下倒,鲜红的血沿着指缝一个劲儿的往下流。 六福吓得脸上惨白,哪里还顾得上去追前头偷信之人,匆忙便叫喊着奔向了苏景飞。 “来人啊!抓小贼!快来人!二少爷受伤了!” 六福这么一喊,竟然真就喊来了人,刚巧便又个穿护院衣裳的男人从前头的回廊拐角转了过来,闻声便大喝一声。 “伤人小贼哪里跑!” 言罢,直接跳过回廊便冲那前头逃窜的小贼冲了过去,这护院的身手竟然极为不错,矫捷的身影很快便追上了小贼,两下便将其按住双臂压在了地上。 六福见有人抓住了那小贼松了一口气,将地上躺着的苏景飞给扶了起来,一抹苏景飞的后脑却是破了个洞,竟是一手的鲜血。 六福脸色微变,还来不及吩咐前头那护院将小贼带过来,那护院竟然已经提着那小贼的后衣领子丢下一句话往前飞奔而去了。 “我去叫人来!” 六福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已跑远了。 而这个拎走小贼的名唤魏虎,力量极大,乃是前不久璎珞在穗州时买来的,这次三房回侯府,侯府又买了一些下人以供伺候,这个魏虎便以身材高大,力气奇大的优势被买了下来。 魏虎拎着的小贼却是刘氏安排在苏景飞身边的小厮栓子,奉命来偷取那封书信的。他此刻被魏虎拎着边跑边喊,瞬间二少爷被小贼打伤的消息便传变了全府。 消息一路往福禄院传去,彼时松枝刚刚奉苏定文的命令出了福禄院往外院来传苏景飞过去回话,听到这个消息,惊地忙忙折返而回,禀了老夫人马氏。 马氏一听孙子被小贼打伤了,惊地摔了一个茶盏便忙吩咐婆子快快将苏景飞抬进福禄院中来安置,速速请大夫前来。 不过片刻功夫,苏景飞便被抬进了福禄院的西厢房中,大夫看过开了汤药,又包扎过了伤口,告知苏景飞的伤口并不严重,小心照顾很快就能好。 马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拍八仙桌瞪着靠在床上额头包着纱布,脸色苍白的苏景飞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遭贼的!” 苏景飞有些呐呐不能言,只瞧了眼旁边站着的六福,六福自然也明白苏景飞的意思,他正准备偷偷溜出去找到那护院和小贼安排一下,不想外头便传来了松枝的声音道:“老夫人,三老爷,那小贼已经被护院押过来了,正跪在院子里等候审问。” 老夫人闻言当即便豁然站起,扶着苏定文的手便往廊檐下审人而去,苏景飞不由一惊怒目瞪了眼六福。 六福却极冤枉,方才苏景飞满脸是血,他根本就顾不上去追回那封信,接着便有一群人拥了过来,而那个护院和小贼却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去。 此刻听闻小贼被押到了福禄院,六福不敢怠慢忙奔了出去,他到了廊下,老夫人已经被扶着在扶手椅中坐下,正怒目盯着那院中跪着的小厮,恨声道:“给我搜!我到要看看这不长眼的狗东西偷了什么金贵物,竟这般胆大妄为!” 六福见老夫人竟然上来就问这个,惊地忙跪下道:“老夫人,这是少爷书房院中的洒扫小厮栓子,趁着二少爷不在进书房偷了二少爷的赤金镇纸,被二少爷和奴才当场撞破,当时他见来了人,便丢了手中要偷的东西企图逃跑,二少爷急追之色怒火攻心,一不小心才撞在了假山上。” 六福这般说,就是怕被当场搜出那封书信来,谁知他这边说着,那边魏虎却根本半句没听,只听从老夫人的在小厮怀中一阵乱摸,很快便捏了一张信出来,道:“咦,老夫人,三老爷,这里有一封信。旁的倒没发现什么。” 六福刚禀完就听到了这句话,抬头就见那护院晃着手中书信几步到了三老爷身前,将信交给了苏定文。 六福脸色一白,只觉今日当真是天要亡人,这事儿也太巧了点。 苏定文抽出信一目十行的看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气的面色都紫青了,恨声道:“刘姨娘!去将刘姨娘给我带来!” 言罢,苏定文便将书信呈给了马氏,道:“母亲看看,可是儿子冤枉了那孽子!” 马氏匆匆看完,一时脸色极为不好,可对于养在身边疼宠长大的孙子苏景飞,老夫人却是不能撒手不管,又因觉着没教导好苏景飞在儿子面前失了颜面,又因方才还袒护着此刻这封信便明晃晃打了自己的脸,一时间竟是喘息加剧,一个激动背过了气儿去。 眼见着马氏翻着白眼就要晕厥过去,苏定文一惊,慌忙上前掐着马氏的人中,段嬷嬷也忙抚着马氏的胸,助她呼吸,马氏这才慢慢好了过来。只脸色却难看的吓人。 苏定文忙吩咐下人将马氏抬回屋中,又吩咐了去将大夫请回来,这才直奔西厢房,他进了屋,苏景飞正坐在床上和六福说着话,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暴露的消息,见到他进来,苏景飞身子一缩,忙从床上站起身来。 苏定文瞧着这个儿子,一时只觉浑身都是奔涌的怒气,手段残忍,加害亲妹妹也就罢了,这样的年纪了,还耳根子如此之软,被个内宅姨娘所操控,行事冲动,不计后果。可笑的是,行事还不严密,竟让人抓住了尾巴,临到最后又慌乱糊涂,没有一点应变能力。 这样的儿子,有了还不如没有,这种窝囊废,还能靠他做什么,没得留着败坏门风,拖他后腿! 苏定文想着浑身都发起抖来,顺手便从旁边的条几上捞了根鸡毛掸子便沉声道:“逆子!将你祖母气成那个样子,看为父不打死你!” 他说着冲上去挥着鸡毛掸子便往苏景飞身上招呼,苏景飞细皮嫩肉,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一时哎哎叫着四处跳脚,苏定文见他竟然敢躲,气恨愈甚,抽打的更加用力,没几下竟将鸡毛掸子生生打断了,瞧了瞧索性抽了腰间腰带继续招呼,一时间西厢房中一阵的鸡飞狗跳。 刘姨娘被带过来时,大夫已经为马氏诊脉开了药方,马氏这会子已好了很多,被段嬷嬷扶着靠在大迎枕上。而苏景飞也被带了过来,和刘姨娘一并跪在了屋中。 苏定文沉着脸坐在一旁,屋中只留了几个心腹之人,闲杂人皆已被赶了出去。 马氏盯着地上跪着的苏景飞目光沉痛,宋氏怀着苏景飞时,也不知是为何,莫名其妙的怀相几度不好,两三次都有小产的迹象,几乎是一路吃着药才将苏景飞给保了下来,苏景飞生下来后也极瘦弱,身体一直不好。 因是这个的原因,马氏对苏景飞一直疼爱有佳,什么都顺着他,加之苏景飞又和四老爷极为投缘,故此便养成了又一个纨绔。此刻马氏瞧着被打的衣衫散乱,浑身多处破裂,脸色惨白的苏景飞,到底还是心疼孙子,先就抄起手边的茶盏冲苏景飞丢了过去,怒斥道:“祖母心疼你,你便是这样回报祖母的?被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驱使,你可当真是出息的很啊!” 自生出小贼之事来璎珞姐弟便一直冷眼旁观,一言不发,此刻苏景华站在苏定文的身边,而璎珞却坐在马氏的身边。 听到马氏的话,璎珞瞧了眼在苏景飞身前摔的四分五裂的茶盏,心中一片清冷无波。马氏这话听上去是责骂苏景飞,可却一下子给苏景飞定了罪,他不过是听信了刘姨娘的话罢了,这件事,刘姨娘是主谋而苏景飞不过是从犯而已。 苏景飞也不是个真傻的,事情闹到这一步,他也不敢再强行辩驳,满脸羞愧的磕头道:“祖母,父亲,我错了,我当时看了刘姨娘的信太生气了,便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我这也都是为了母亲和妹妹不平啊。” 马氏闻言冷哼一声,却是拉住了身旁璎珞的手,疼爱的道:“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祖母是不会放过兴风作浪的恶人的!只你二哥哥到底是亲兄长,他以前没见过你,感情不深,这才会被人欺瞒蛊惑,做出了此等错事来,祖母知道你是个好的,心底良善,宽厚大度,他如今已经知道错了。且又自食恶果磕破了脑袋,人也被你父亲打了一顿,也算受了教训,你看祖母罚他在家中闭门思过半年,禁足在墨涵院中不准出门一步,让他好好读读圣贤书,可好?” 马氏说着已盯向了苏景飞道:“孽障,还不快给你妹妹赔礼道歉,请求你妹妹宽恕你!” 苏景飞便忙瞟了眼面沉如水的苏定文,冲璎珞道:“五妹妹原谅二哥吧,都是刘姨娘,是她说母亲被父亲责罚,珍妹妹被送往家庙都是五妹妹陷害所制,二哥哥信以为真了,才会行了错事,五妹妹原谅二哥,二哥以后定当好好弥补五妹妹。” 璎珞见马氏一脸期许恳求的盯着自己,眼底却蕴藏着明锐的警告光芒,而苏定文也沉着脸一言不发,不由垂泪道:“二哥哥和我是一脉相承的亲兄妹,我又怎能忍心祖母和父亲严惩于他,只是二哥误会我也便罢了,这般轻易相信刘姨娘的话,岂不是寒了父亲的心。其实父亲真不是宠妾灭妻,宠庶灭嫡的人啊,二哥哥千万莫因一些流言蜚语便错信了奸佞小人,误会父亲,对父亲生了怨恨之心,若然那样,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确实,苏景飞这么容易相信了刘姨娘信中所言,宋氏和苏瑛珍皆是被璎珞所害,苏定文为庶出子女严惩宋氏,送苏瑛珍去家庙,这足以说明在苏景飞的心目中,苏定文这个父亲就是个宠庶灭嫡的糊涂蛋。苏景飞又岂会不怨恨苏定文?他对璎珞都可以一个恼怒便加以谋害,这般恶毒不顾亲情,对苏定文呢,会不会也因为怨恨就做出加害生身之父的事情来呢? 苏定文听了璎珞的话,当下双眸便微微眯了下,而马氏却只顾抓住璎珞的前半句话,爱抚地拍着璎珞的手,道:“祖母就知道你不会忍心你二哥哥受了伤还遭严惩,既是这样今日就开始罚他禁足!至于刘姨娘” 马氏说着目光阴沉盯向刘姨娘,刘姨娘自从被带过来,知道那封信已经落到了老夫人和苏定文手中后便一直默默的跪着,此刻才重重磕了个头,哭着道:“都是婢妾因六姑娘被禁足,失了老爷的欢心,而五姑娘却得尽老爷看重和宠爱,这才生出了嫉妒之心,撺掇着二少爷意欲加害五姑娘,心想五姑娘没了,六姑娘自然能更得宠爱一些。二少爷年少冲动,又关心母亲和妹妹,这才会被婢妾唆使,婢妾错了,婢妾认罪!” 刘姨娘已然知道躲不过此罪,人赃俱获,根本狡辩不得,索性便认了全责,将罪过都揽了过来,只望着这样能够令老夫人念她一份情,也能将这份情用在苏瑛蓝身上。 见刘姨娘识趣,马氏脸色略好了些,却道:“贱婢!好好的少爷都叫你们这样兴风作浪的贱人教唆坏了!念在你生养了六姑娘的份儿上,便饶你一命,今日便送到庄子上,再不准回来!” 刘姨娘面色微痛,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磕了个头,便被两个婆子拉起拽了出去。 马氏又盯向那依旧跪着面无人色的蔡富贵,沉声道:“这等敢对主子动杀手的奴才我侯府不敢用,将他拉出去乱棍打死,他的家人统统打三十大板,发落地远远的!” 蔡富贵顿时面露惊恐,抬头盯向苏景飞就欲求救,旁边的婆子却眼疾手快的往他嘴里塞了条汗巾子,两个人扭着他便拖了出去。蔡富贵一双眼睛瞪地老大,死死盯着苏景飞,奈何苏景飞竟将身子偏了偏,避开了蔡富贵的视线。 璎珞瞧着这一幕心中闪过些似曾相识的画面来,只道这宋氏的几个孩子可当真是如出一辙的性子,出了事都爱让下头的奴才顶缸,半点怜惜袒护之心都没有呢。 这表亲乃近亲结婚,生出来歪瓜裂枣的几率是大大的,宋氏和苏定文这一对表兄妹倒是子嗣极丰,且生的孩子还个个健全,难道这基因买歪在相貌智商上,反而是歪在了他们的心眼上? 见马氏严惩了蔡富贵,璎珞倒不意外,只有这样才能掩盖她袒护苏景飞之心嘛。 马氏见蔡富贵被拖出去,这才又瞧了眼低着头跪着的苏景飞,见他脸上带着两条血道子,只垂着头缩着肩,形状胆怯,又看了眼端庄沉静坐在一旁的璎珞姐弟,一时便是对他们再不喜,也不得不承认,苏景飞是当真被宠的太过,愈发上不得台面了。 心头涌出一股难言的失望和难受,马氏挥了挥手,松枝便扶起了苏景飞也退了下去,马氏这才看向苏定文道:“子不教父之过,这次景飞是错的太过厉害,可你却也不能不教而诛,既然回来了,近来又还在候缺,便少出门应酬两趟,好生留在府中教导下孩子吧。” 苏定文忙起身听训,连声应了,马氏便道:“行了,知道你今日还要去靖王府致谢,这便忙去吧。我这里有五丫头陪着便好,景华也随你父亲退下吧。” 待苏定文带着苏景华离去,马氏才冲璎珞道:“兄妹相残,这样的丑事,传出去于家风,于你父亲的官途都是大不利。你能识大体将此事大事化小,不抓着捏着不放,是个好孩子。” 璎珞却微微一笑,道:“孙女虽然是个驽钝的,却也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只望祖母能够知道孙女是个不愿争强掐尖的,只希望能和弟弟安稳过日便满足的份上,能怜惜孙女一二,莫对孙女误解太深才好。” 马氏闻言面容复杂,半响才叹了声,拍抚着璎珞的手笑着道:“你这般年纪正是需要打扮的时候,怎生装扮的这么素淡。”说着瞧向松枝,吩咐道,“去将我那只黄花梨刻榴绽百子的大箱子里放着的双层四季斑斓花鸟鱼虫首饰盒拿过来。” 松枝闻言不由一怔,那黄花梨大箱子里头放着的都是老夫人嫁妆中的精品物件。这些年老夫人的嫁妆,凡品七七八八都赏了出去,极贵重的都收在了这个黄花梨木大箱子中,平日是甚少动用的,便是得宠的苏瑛莺和四房姐妹也未曾赏过一二,只当年大姑娘出嫁时,老夫人从中选了一套头面给大姑娘添妆,今日这五姑娘竟然要得了这头一份赏吗。 松枝心下惊异,却很快便抱了那首饰盒过来,本以为老夫人是要挑选两件首饰赏给五姑娘,不想老夫人竟接过后整个都放在了璎珞的怀中,道:“这些都是祖母年轻时候常戴的,如今祖母老了也戴不得了,你拿回去也莫让它们跟着祖母白白蒙尘。” 璎珞觉着这马氏和苏定文不愧是一对母子,内疚时便都用金银之物砸人,她站起身来,并未像苏瑛雨她们一般甜言蜜语地讨好卖乖,只恭敬的谢了,又陪着马氏说了几句话便告退而出,往秋水院回了。 对于今日一事儿的结果她还是满意的,她今日本来的目标便是刘姨娘,而非苏景飞。她在苏家的敌人太多了,能除了一个算一个,不然隐藏在暗处的毒箭当真是防不胜防。 刘姨娘为人阴毒,不可不除,而苏景飞冲动易怒,倒是不足为据,且他又常在外宅,碰到的机会并不多,加之得老夫人宠爱,倒没必要那么迫切的要将他赶尽杀绝。 回到秋水院,璎珞屏退了丫鬟,将那首饰盒子打开却不由眼前一花,只见那盒子分作上下双层,只上头一层便放着一套流光溢彩的赤金点翠镶宝石的头面。 这套头面略略一瞧,竟多达二三十件,发梳c钗c簪子c步摇等一应俱全。赤金按梅兰菊的花型制作了底托,再用银丝沿着图案花形的边缘做了个槽,在中间部分细细地将翠鸟羽毛巧妙地贴合,形成或凤凰展翅,或花开富贵等等图案。其上还镶嵌了滚圆明润的珍珠c绿的剔透滴水的翡翠,红的耀人眼目的宝石,点翠的羽毛也是翠蓝色和雪青色的上品翠鸟羽毛。色彩艳丽,再配赤金银边,当真是富丽堂皇,叫璎珞这个前世见多了好东西的也一阵阵惊艳,舍不得挪开视线。 再拉开下头那层,却见里头竟是放着许多未曾镶嵌的各色宝石,陈列在黑色的绒面上,当真是流光溢彩,夺人眼球。 璎珞倒不想这回老夫人竟大出血地补偿自己,怔了怔便笑了起来,得了这么一笔意外之财,将来离开侯府时,便又多了一份保障呢。 暖风院中,苏瑛莺已换了出门的衣裳,正坐在梳妆镜前由着冬梅重新给她梳妆,帘子被挑起,冬青快步进来,福了福身禀道:“姑娘,福禄院那边五姑娘和三少爷已经离开了,三房那个刘姨娘被捆绑着送出了府,说是要丢到庄子上去。还有二少爷被罚了禁足半年,二少爷出来时脸上还带着伤,奴婢使人打探了,说是三老爷亲手打的。五姑娘从福禄院出来时手中倒抱着个大首饰盒子,瞧样子是老夫人赏了五姑娘什么好东西。” 苏瑛莺闻言手中一支梅花簪子不由在梳妆台的桌面上划下一道痕路,声音微冷,道:“二堂兄可是祖母的心肝肉,她一个庶女倒真敢动到二堂兄身上,呵,真不知天高地厚,别看祖母安抚她赏了东西,心里不定怎么恼呢。当真是个蠢货!” 苏瑛莺说着倒扬眉笑了起来,抚着鬓发,细细将手中的梅花簪插在发髻中,歪着头打量着镜中眉目如画的美人,道:“不过二堂兄一直对我不错,每回出门都不忘给我带好东西,他受了委屈,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要替他找补回来的。” 苏璎珞,这可是你自找的,莫怪我太狠心算计到你头上来! 苏瑛莺念着,抿了下口脂,如花唇瓣顿时晕上红艳的色泽,她欣赏着镜子中一派温婉柔美的女子,缓缓笑了起来。 ------题外话------ 裸奔的赶脚好让人吐血,码完一章有种想屎的冲动啊,实在木有精力捉虫了,妞们看到留言我吧,么么哒 妞们表急,明天一定放男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0 天上掉下俏佳人 秋水院,云妈妈瞧着璎珞抱回来的首饰盒子却开心不起来,蹙着眉道:“老夫人也太是偏心了啊,姑娘再怎么说也是老爷的亲生骨肉,就这么被害的差点就结果如今人赃并获,老夫人竟就轻飘飘只罚二少爷半年禁足而已,不痛不痒的,这岂不是纵容人来加害姑娘!连老爷竟然也半句话不为姑娘多言,可怜姑娘受了这一番罪,若非将军府太夫人相救姨娘去的早,便留下姑娘和三少爷如此被磋磨,明明是最最亲的祖母和父亲,却竟是半分真心都没有,要这些金的银的又有什么用?” 云妈妈说着便又哭了起来,璎珞见她满脸的不平伤心,不忿和委屈,便合上了首饰盒笑着道:“妈妈又不是头一日知道这些,何必再徒惹伤怀,二少爷自幼长在老夫人膝下,莫说我没死成,就算死了,老夫人还能为了我发落二少爷不成?人心本就长的是偏的,行了,我有妈妈疼爱就够了。” 璎珞说着站起身来,亲自拿了帕子给云妈妈擦拭眼泪,拉着云妈妈的手轻摇劝慰,她这般,云妈妈心中更酸,哽咽道:“姑娘这般好,老夫人和老爷当真是瞎了眼了,妈妈就是替姑娘委屈。” 璎珞却笑着摇头,道:“原本我也不在意的,都没期待,哪里来的委屈,我自己个儿都没委屈,乳娘快莫替我委屈了。还有方才那些话,妈妈以后且不敢再说了,如今咱们这院子中人多眼杂的,指不定便被哪个多听了一耳朵再生出是非来,就妈妈方才那些话真传出去,我也保不住妈妈的。” 云妈妈也便是心中气愤才口不择言,此刻已察觉了不妥,点头应了,擦拭干净眼泪重重地握了握璎珞的手。 两人正在屋中亲香,外头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守在门外做针线活的妙哥的阻拦声。 “六姑娘怎么能随便闯我们姑娘的闺房呢,六姑娘不能进去!” “狗奴才!让开!莫以为你是什么将军府出来的,本姑娘便不敢动你!滚开!” 苏瑛蓝尖利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拉扯的声音,璎珞微微蹙眉,暗自一叹,示意云妈妈将首饰盒收起来便转身出了内室,她刚转出多宝阁到了明间,就听外头响起啪地一声脆响,璎珞不由加快脚步,一把掀起了门帘。 屋外台阶上,苏瑛蓝带着两个丫鬟正和妙哥c霜杏拉扯在一起,而妙哥的脸上明显带着个新鲜的掌印,红肿中还有两道子被尖锐的指甲刮伤的血痕,她本就生的白皙,肌肤养的很好,阳光下那两道血痕便显得异常碍眼骇人。 苏瑛蓝的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拉着妙哥,而霜杏正拦着上了台阶欲往屋中闯的苏瑛蓝。 苏瑛蓝瘦削的面容上满是阴霾之色,正推搡着阻拦她的霜杏,见璎珞自行出来了,登时便双眸含恨盯视了过来,怒骂道:“苏璎珞,你这个祸害,还我姨娘!” 说着便伸着双手欲要往璎珞脸上招呼,霜杏忙死死抱着苏瑛蓝的腰身,惊叫道:“六姑娘你冷静下,刘姨娘是老夫人吩咐送往庄子上的,和我们姑娘什么相干啊!” 苏瑛蓝碰不到璎珞,索性双手抓住霜杏的发髻便是一阵胡乱撕扯,霜杏疼的尖叫起来,抱着苏瑛蓝的手却未曾松开,尤且惊呼道:“六姑娘疯了,姑娘快避避吧。” 璎珞冷眼瞧了片刻,这才冷眸盯向院子中探头探脑观望的几个粗使婆子,沉声道:“六姑娘还在禁足,你们眼看着她跑出来也便罢了,如今还要纵着她生事胡闹不成?还待我禀了老夫人,将你们全部发落出府重新换一批伶俐肯办事的好了。” 几个粗使婆子都是侯府的老人,个个都是老油条了,这两日冷眼瞧着,这秋水院中的三个庶出姑娘就没有一个得老夫人高看喜爱的。故此,姑娘们闹了起来便也都远远看着,也想从今儿的事情中瞧出哪个好惹,哪个好欺负。 如今璎珞站在台阶上沉声一喝,那声音并不见多锐利,眼神也并不凶恶,可却勃然一股凛人气息扑面而来,上位者的杀伐之气无形在小院中肆虐。 几个婆子生生便打了个寒颤,再不敢冷眼旁观,匆匆便冲了上来,拉人的拉人,劝架的劝架。 璎珞见苏瑛蓝被两个婆子架开,拉扯着妙哥的两个苏瑛蓝的丫鬟也被拉开,她才下了台阶,却不是冲着苏瑛蓝去的,而是直接便到了妙哥的面前,抬手托住妙哥的脸蛋,细细瞧了瞧她脸上的伤痕。 见那两道血痕瞧着虽碍眼狰狞,可伤口却并不很深,想必好好照顾并不会留下伤疤,她才蹙眉道:“傻不傻,拦不住硬拦什么,哪个打的你?” 妙哥都愣住了,半响才眼眶一红,哽咽了下,道:“姑娘,奴婢没事。” 璎珞却沉声再度道:“回答!” 妙哥这才忙掩了泪水,回头指着那穿青色比甲身形微丰的丫鬟道:“她!” 璎珞便扬了扬下巴,却道:“去给我双倍打回来!” 妙哥闻言毫不迟疑,转身便几步到了那穿青色比甲的丫鬟面前,抬手冲着那丫鬟细白的脸蛋便是左右开弓的四五下耳光。 许是璎珞身上的凛然气势太过强,也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出人意料,也太理所当然,院中人一时间竟都未曾反应过来。唯那青色比甲的丫鬟在妙哥走到近前时挣扎了下,可却被璎珞一个冷厉的目光又吓得身子一缩,竟然乖乖就挨了几下。 直到妙哥动作稍顿,甩了甩微酸的胳膊,苏瑛蓝才猛然尖叫了起来,“苏璎珞,你这个贱人!你害我姨娘,不得好死!” 璎珞闻言压根看都没看苏瑛蓝一眼,只打量着那穿青色比甲的丫鬟,见她双颊被妙哥掌的通红,可却未曾划破,不满意的摇头瞪了眼妙哥,道:“改明儿将指甲也留起来吧,今日这样的亏你再给本姑娘吃一次,便自卷了铺盖回将军府去。自己都护不住自己,姑娘还指望你什么?” 璎珞的话说的严厉,妙哥心头却暖暖的,扬声应道:“是!” 璎珞这才转身,目光睥睨地盯向差点已暴跳如雷的苏瑛蓝,缓步走近,道:“苏瑛蓝,刘姨娘得了恶疾,这才被送到了庄子上去养病,你却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了刘姨娘,这话好没道理,咱们这边去寻老夫人分辨一二可好?” 刘姨娘被送庄子自然是要有一个体面些的理由的,老夫人对外只说是刘姨娘得了恶疾,此刻苏瑛蓝听璎珞如是说,张嘴噎了一下方道:“你我心知肚明!” 璎珞便像听了笑话一般轻轻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当真是满院生辉,笑的苏瑛蓝脸色一阵青白交加,璎珞眼见苏瑛蓝又要跳脚,这才渐缓了笑意,道:“既然心知肚明,你便该明白,我没直接要了刘姨娘的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那刘姨娘在老夫人眼中又算什么东西,今日我要她的命,你说老夫人会不会允呢?” 苏瑛蓝闻言面色惨白,她心里知道,璎珞说的半点错也没有,为了平息事端,安抚璎珞,免得毁了苏景飞的名声,老夫人什么都会顺着璎珞,刘姨娘的命在老夫人眼中当真什么都不是。而苏定文根本就靠不住。 满意地见苏瑛蓝变了脸色,璎珞方才冷哼一声,眸光陡然转冷,道:“苏瑛蓝,你现如今还在禁足期间,你若想出嫁前都被禁足在这秋水院中,大可继续闹下去,我求之不得!” 苏瑛蓝原本便是骤然听闻了刘姨娘被送走的消息,一时气怒攻心,这才冲出来找璎珞算账,方才被璎珞几句话吓到,一想到刘姨娘今日当真生死就在璎珞的一念之间,她便整个人的斗志一下子被打压了下去,只剩下深深的恐惧,此刻再闻璎珞这些话,她紧咬着牙,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璎珞也没兴致陪她吵架,瞟了她最后一眼,又冲站在廊下关切瞧着这边的苏瑛紫点了下头,她便直接提裙上了台阶回屋了。 妙哥和霜杏也忙跟了进去,这边人一散,苏瑛蓝站在院中只觉着四下打量而来的下人们的目光皆透着一股子鄙夷和嘲笑,她眼眶一红,跺了跺脚,飞快地冲回了东厢。 一番闹剧落幕,屋中璎珞吩咐云妈妈取了上好的膏药给妙哥涂抹了伤口,外头便传来了四夫人身边大丫鬟冰梅的声音。 “五姑娘,七姑娘可在?” 璎珞瞧了眼云妈妈,示意她出去瞧下,云妈妈尚未动,院中便又传来了霜杏的接话声,道:“冰梅姐姐来了,可是四夫人有什么事情吩咐姑娘们?” 隐约的说话声传来,璎珞便未再侧耳倾听,只瞧向了云妈妈。云妈妈便压着声音道:“这两日奴婢冷眼瞧着,霜杏虽是个爱钻营的,可却也没什么外心,倒也伶俐非常。” 妙哥也道:“方才奴婢拦不住六姑娘,是霜杏死死抱着六姑娘,奴婢瞧着霜杏的头发都被六姑娘扯掉了好几缕。” 璎珞便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不过片刻霜杏便笑着进来,福了福身,道:“姑娘,方才来的是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叫冰梅的,她来传四夫人的话,说是车马都准备好了,便不再另外改日子外出了,让大厨房这会子就给众姑娘们提前传午膳,大家各自用过后,也好早早出门,赶着天黑应该能够回来。” 璎珞本以为今日出了二少爷苏景飞的事情,大抵是不会再出门去逛什么衣裳首饰铺子了,倒是不想竟然还是要出行,抿了抿唇瞧向脸上涂了药膏的妙哥。 妙哥便起身道:“昨儿姑娘吩咐奴婢跟着出门,今儿却伤着脸耽误姑娘事儿了。” 璎珞笑了笑,道:“你好好养伤便是,今日就劳烦霜杏姐姐跟着我吧。”言罢,又瞧向霜杏关切的道,“你的头发可有不好?我瞧着方才六姑娘拉扯的却有些狠了,倘使是丫鬟动的手,我定也为你撑腰找补回来,可六姑娘动的手,一时倒不好还回来,你莫多心才好。” 霜杏便笑着摇头道:“奴婢的头发没什么事儿,奴婢都明白,若姑娘因奴婢发作与六姑娘,回头再落个亲疏尊卑不分的罪名来,奴婢才是万死难辞其咎呢。” 璎珞见她神情中并不见违心之处,点头令云妈妈取了两对鎏金蝴蝶珍珠耳坠来,分别赏赐了妙哥和霜杏,这才吩咐换衣。 尽管提前摆饭,璎珞一行出府时也已到了午后,因侯府的姑娘们都要出门,车马房派了三辆马车,若干辆给大丫鬟乘坐的马车,一众婆子护院随行。 四夫人小刘氏带着一双女儿乘坐最前头的马车,苏瑛莺并苏瑛玥乘坐一辆,而璎珞却和苏瑛紫坐在一起,苏瑛蓝因被禁足到如今仍然不得出门。 马车出了侯府前巷,一路便先往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琉璃阁去,琉璃阁倒没在四通街上,而是在离四通街不远的永顺河旁。 一座双层的阁楼,红顶绿檐,金柱青砖,宣阔的铺面上悬挂着鎏金牌匾,其上是篆体的琉璃阁三个大字。 璎珞等人在楼前停下,扶着丫鬟的手纷纷下车进了琉璃阁,当下便有个穿戴素雅别致,容貌中上的妇人迎了上来,笑着道:“哟,今儿是吹的什么风,把侯府的心灵姑娘们都吹到了我这里,当真是蓬荜生辉,四夫人今儿要带着姑娘们买些什么啊?” 四夫人却是一笑,道:“将最新款式的头面,镯子,项圈,戒指,禁步都拿上来看看,这不我们府上三老爷才从穗州回来,几个姑娘花朵一样讨人喜爱,她们祖母特特让我带着来琉璃阁给几位姑娘添置些时兴花啊朵儿的打扮起来。今儿我这可是领着任务出来的,你可不能拿了不好的来糊弄我。” 那妇人便笑着拍手道:“要说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咱们定安侯府的老夫人最疼孙女,府上的姑娘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水灵,再戴上我们琉璃阁的首饰,那才叫相得益彰呢。四夫人放心,定然都拿最好的。那不新的过时的也万万配不上府上姑娘这般的品貌不是。来,快带四夫人和姑娘们到雅兰阁中,上茶细细挑选。” 说话间那妇人招招手,立马便有两个穿着青色长裙,藕荷色比甲的少女迎了上来,笑着道:“四夫人,姑娘们这边请。” 那女掌柜却丢了四夫人并未离去,而是到了苏瑛莺的身旁,热情的招呼道:“三姑娘今儿要看些什么,前两日我们店里刚做好一套点翠头面,一会子先拿过去给三姑娘瞧瞧?” 璎珞见苏瑛雨几个对苏瑛莺得到特殊招待并没表现出异常,便知多半每次都是这样,她只以为苏瑛莺能得掌柜热情,皆因其是侯府姑娘中最金贵的,平日里大抵在此消费也最多的缘故,便不以为意的转开了视线,开始四下打量着这个琉璃阁。 琉璃阁不愧是京城中生意最好的珠宝首饰铺子,店铺装修雅致,环境优美,货品首饰按照不同类型摆放的齐整有序,毫不显杂乱,一溜的少女皆穿戴一样站在一边儿等着接待客人,而那迎客的女掌柜便更不必说了,多少的八面玲珑,不仅嘴甜且还一口就叫出了小刘氏的身份,璎珞不由暗自点头,谁说人家古代人做生意就不如现代人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啊。 “姑娘,这边请。” 璎珞前世家族企业中便也涉足了珠宝这一块,虽然苏家发家的买卖并非珠宝,珠宝买卖也做的不大,可璎珞对珠宝生意还是很有兴趣的,故此打量的也仔细,她脚步微慢便有些脱离了队伍,听到耳边传来引客女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瞧去却一眼注意到了引客少女胸前挂着的一个娟帕。 却见那娟帕有一掌长,三指宽,就缝在引客女的衣裳上,其上绣着雅致梅花,中间素白面上却绣着两个极为醒目的黑色字:素云 璎珞怔了下,笑着道:“你的名字叫素云吗?” 那引客少女却是屈膝一福,道:“正是呢,奴婢带姑娘去雅兰阁吧,不知姑娘平日里喜欢什么样的首饰?” 璎珞笑着点头,目光却依旧凝视着素云胸前的帕子上,这帕子上绣着名字挂在胸前,倒和现代的胸牌如出一辙,还有这琉璃阁上下引客女子的装束尽皆一样,也委实有趣。 不过听说宫里头的宫女们按照品级和各自不同职责,各个宫室不同也是穿着区分,每个宫室或是按照职司穿戴一样,方便管理,故此璎珞虽瞧着琉璃阁多处地方似曾相似只一时古怪,却也未曾再深想太多。 进了雅兰阁,落座上茶后便有另一队穿耦合上裳碧绿裙子的女子托着黑漆托盘送上了打造精致流光溢彩的各种头面饰品,苏瑛雨姐妹率先便跳了起来,一人拿起一套赤金镶嵌头面瞧了起来。 苏瑛莺端坐在那里,瞧着苏瑛雨姐妹还像往日一样,样子精不精巧,适不适合自己一律不管,只管拿了贵重的分量足的,心里不由鄙夷。 她自持身份和气质,却只挑选些工艺精巧的,倒是为苏瑛玥选了一套红宝石虫鸟头面,一套珍珠赤金头面,而璎珞自然不会和小刘氏以及苏瑛雨姐妹们争,待几人选过才和苏瑛紫一起选了些各自喜欢的。 一众人从琉璃阁出来已经是半下午时分,上了马车便直奔楚衣阁。 到了楚衣阁楼下,璎珞扶着霜杏的手下了车,仰头望去,却见楚衣阁也是两层的结构,铺面极大,一楼的大厅货架上摆放着各色各种面料的布匹,而另一侧竟还有不少做好的成衣展示。 进了楚衣阁便有两个绣娘迎了上来,和小刘氏寒暄两句后便引着璎珞一行往楼上走。苏瑛雨走在璎珞和苏瑛紫的身边,笑着道:“上头是雅间,专门阿为女客准备的,咱们到了雅间她们自会拿了花样图册,布匹款式图册上来供我们挑选。” 璎珞含笑点头,前头苏瑛玥闻言却道:“这倒是和穗州的制衣铺子没什么差别,只是穗州的制衣铺子可没这么多的成衣摆放着,这大户人家姑娘夫人们都是量身定制衣裳,谁还会来买成衣啊,成衣哪里会有合适的。” 苏瑛雨却笑着道:“楚衣阁那些成衣不是卖的,是给姑娘,夫人们看,还有试穿的。” 苏瑛玥一怔,苏瑛雪便拉着她的手道:“三姐姐想啊,这款式花样子都在图册上头,你哪能想象的出做出来是个什么模样,即便能想的出来,也难以知道这件衣裳做出来款式是否适合自己,穿上会否好看啊。再来,这绣花样子最是不好说,有的花样子瞧着平淡无奇,可绣出来却是格外出彩,有的呢,瞧着好看,绣出来却极为一般。还有那花样做了扇面之类的好看,等绣在了衣裳上却不会好看。所以楚衣阁才做了不少的成衣,一会子三姐姐选定了料子,款式,还有绣花样子,便可以让她们拿件相似的成衣来先试穿看看,要是穿在身上真喜欢又合适,再买也不迟呢。” 苏瑛玥便双眸晶亮笑了起来,道:“这倒有趣,果然比穗州的衣裳铺子要周到一些。” 璎珞也暗自点头,觉得迟璟奕这做成衣挂着的想法真不错。 虽然这古代做一件成衣耗费颇多,成本也高,可不管布匹多好看,绣花样子多漂亮,相信拿到了客人眼前,都不如一件件已经做成的精美成衣来的诱惑人。 将那一件件成衣往这些富贵夫人姑娘们的眼前一送,只怕原本打算做三套衣裳的一个忍不住便得翻倍的做。不过多做一件成衣便可获得几倍的生意,看似浪费实则不然。也难怪楚衣阁能够短短几年便成为京城最好的衣裳铺子。 做成衣诱人,这个道理放在现代可能真没什么,可在这古代,制衣铺子都是布料铺子,根本就不卖成衣,头一个这么做的便可称为天才了。也莫怪王雪瑶那丫头提起迟璟奕来便满口的称赞了。 璎珞想着却见铺子另一边竟然还挂着不少男人穿的长袍,不由一诧,道:“这楚衣阁不是只做女子衣裳,还兼顾做男子的生意吗?” 苏瑛雨闻言倒掩唇笑了起来,道:“五姐姐这话说的奇怪,布料铺子自然是男女衣裳老少衣裳都要做的啊。” 璎珞也知自己说了傻话,便笑着摆手道:“我的意思是,这楚衣阁既有男子来,便不怕冲撞了女客吗?” 苏瑛雨这才笑着道:“不会的,咱们女客都在楼上招待,这楼梯男子是不让上去的,且男客人也不从这个门入,而是从背后青雀街上进楼,这后头是一个宅院,那里便是招呼男客的地方了。这进出入都不在一处,自然是冲撞不了的。五姐姐放心便是。” 一行人上了二楼进了雅间,自有三个绣娘一人抱着布料头,一人抱着花样册子,一人抱着款式册子进了雅间。 “四夫人这是带着姑娘们来置办重阳节的衣裳吗?咱们楚衣楼到是新来了几种布料,专门是为今年重阳节准备的。” 那打先的圆脸绣娘率先屈膝说道。 她言罢,小刘氏便笑着道:“可不正是为了重阳节嘛,自然是先让姑娘们都选好了衣料才好再挑选合适的款式和绣花样子的,先给我们看看新来的布料吧。” 那圆脸绣娘便碰了布料册子上前,笑着道:“这几样新布匹,有素软缎的,织锦缎的,古香缎的,还有直罗,花罗各类的都有,且都是菊花纹图的,这菊花图案织的也各不相同,有团花的,散花的,花瓣的,成簇的,每样颜色又是七八种,样样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料子。夫人和姑娘们先瞧瞧这样册子,等看好了,再取了整匹的布料上来给姑娘们细看。等选好了料子,再慢慢斟酌这款式和花样才好。” 绣娘言罢,苏瑛雨已是不大耐烦,摆手道:“行了,咱们又不是头一遭来,赶紧先让我们看看新出的布匹册子可是真有你吹捧的那么好。” 绣娘将布料册子呈上,几个姑娘便两两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挑选了起来。待选好了布料,又给布料配好款式和绣花样子,绣娘一一记录下来,又分别给璎珞几个量了尺寸,外头天色已经不早。 小刘氏便率先站了起来,道:“行了,等衣裳做好自然便送到你们面前了,现在可该回去了吧?” 姑娘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自然不愿意早早便回去,苏瑛雨率先便上前摇起了小刘氏的胳膊,道:“母亲让我们找了差不多的成衣试试嘛,万一不合适呢。” 苏瑛雪也点头道:“是啊,母亲,好容易来一次,试衣裳也便利,若不试试回头做出来了不合心意,岂不是后悔?” 苏瑛莺也跟着道:“这次的衣裳多是为重阳节准备的,到时候各府走动也多,衣裳最是马虎不得了,四婶娘便让我们都试试吧,也好安心。再说,三姐姐她们从穗州回来,瞧着这试衣的事儿也新鲜,若不然她们试试,岂不是少了趣味?” 苏瑛玥和小刘氏不熟悉,倒是没有缠上去,只脸上的神情却也是恳请的。小刘氏瞧着几人,到底耐不住磨,摇头笑着又坐了下去。 苏瑛雨便忙忙冲绣娘道:“快,快,给我们寻了各自要做衣裳差不多样子的成衣来试试。” 那圆脸绣娘笑着应了,片刻便有五六个绣娘捧了十多件的成衣上来,圆脸绣娘笑着道:“还请姑娘们移步到那边的试衣阁换衣。” 苏瑛雪带头,璎珞几个便都起了身,由着各自的大丫鬟捧着衣裳往二楼东面的雅间去。 原来这东面的雅间皆是为女客人们换衣准备的,上头分别标着一种配饰的名称做了雅间名,比如:凤钗阁c流苏阁c花钿阁,禁步阁。 璎珞正停在禁步阁的门前观望,旁边苏瑛紫却掩唇一笑,拉了下璎珞的手臂,冲她指了指前头靠南边的一处雅间,却见上头赫然写着三个字:璎珞阁。 璎珞不由也笑了笑,心道当年本主这个外室所出的女儿,大抵是不得苏定文看中的,这才会随便就起了璎珞这个名字来,根本就没从苏府姑娘们瑛字辈。 旁边苏瑛雨正准备往璎珞阁去,瞧见两人的小动作便也笑了起来,拍手道:“这璎珞阁可不正是给五姐姐准备的嘛,五姐姐还不快快过去!” 璎珞笑着被苏瑛雨往璎珞阁的门前推,索性便走了过去,她站在门外先打量着雅间门上的门帘。却见这门帘也别具一格,竟是和雅间的名字相同,在素白的绸缎上绣着个金光闪闪的璎珞,极是逼真。 “姑娘,进去吧。” 身边传来霜杏的声音,璎珞扭头,却见苏瑛紫几个都已各自进了试衣雅间,便冲霜杏点了下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雅间其实并不大,却收拾的极为精致,正对门便是一个绣精美仕女图的黄花梨屏风,绕过屏风放置着衣架,软榻,还有一面一个高的鎏金底座大铜镜,房间的四周垂挂着层层叠叠的柔粉轻纱,整个雅间都极舒适。 霜杏将手中要试的衣裳一件件搭在了屏风上,这才转身来给璎珞解了腰带,正欲帮她宽下外衫,她却蓦然双眉一蹙,捂住了肚子,一声不雅的响声传出。 霜杏忙跪在了地上,面色微白地道:“奴婢失礼,姑娘” 丫鬟婆子们伺候主子的时候是万万不能有放屁打嗝这样的举动,熏坏主子的。故此当差时,都是在吃食上就格外注意。 璎珞却觉着放屁这种事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见霜杏跪在地上,神情痛苦,便弯腰扶起了她,道:“怎么了?” “许是吃坏了肚子,奴婢有些肚子疼。”霜杏见璎珞不怪罪这才站起身来,手却还是捂着肚子。 璎珞见她实在难受便道:“你出恭去吧。” 霜杏如蒙大赦,捂着肚子便几步奔了出去。璎珞原本就没多大试穿的兴致,如今霜杏出去,她索性将腰带又束了回去,就坐在了软榻上等着。 岂料她刚刚坐下,便敏锐的听到了一些窸窣声音,璎珞猛然起身,转身间已有一个身影从屋角的垂纱中钻了出来,直直便向璎珞扑来,口中尚且淫言秽语地说着。 “美人,可让爷久等了!” 璎珞心头一惊,敏捷地往后退了两步,却见那人穿着一身女子的衣裙,因和这雅间中挂着的帐幔同一个颜色,故此方才竟未被发现。他身材并不高,属于男人中偏瘦小的,又做女人打扮,兴许就是因此才能混上了这只供女客待的二楼,还藏在了这雅间中。 可他的一张脸却长得很男性化,肤黑而糙,长得倒三角眼,酒糟鼻,眼神流里流气,一瞧便叫人到足了胃口。这样一个人若是没有楚衣阁的内应,根本就不可能混到这里来。 而且这人分明是在此等候了许久,这一刻璎珞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许多画面来。 早上苏瑛蓝的胡闹,妙哥的受伤,于是她只能带了霜杏出门,方才小刘氏都准备带她们离开了,苏瑛雨几个的痴缠,于是她们便又来了这处试衣,她本是要进扁方阁的,可刚巧这试衣阁便有一间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于是她又顺理成章的进了此璎珞阁。进屋后,刚好霜杏就肚子疼,不得不暂时离开 是霜杏背主,还是霜杏也是中了别人的道,不管如何,璎珞肯定,她是被人算计了,而且此刻她跑出去只怕也无济于事。 璎珞只退步间已有了决定,面上一副受惊过度,慌不择路之态,待那男人一扑过来,璎珞毫不迟疑,一把便扣住了那男人的右手腕,上前,扭腰,挨近,准确无误地抓住男人后腰衣衫,矮身,用力,一个干净利索的过肩摔狠狠地便将那人惯在了地上。 接着她毫不迟疑,趁着那人没回过劲儿来便抓住那人的后脖颈,拎起来就朝着近前屏风的底座重重砸去,砰砰两下,那男人甚至连叫喊都未能发出便整个晕厥了过去。 璎珞出其不意,两下得逞,就听到外头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她心知怕是门外随时都会有人冲进来,四目一望屋中却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 只后墙上有一面窗户,可将人从窗户丢出去,只怕也不能解决问题,污蔑她的人多半会说是她在此私会男人,结果听到要来人了才叫男人从后窗逃跑,那男人却不小心跌了下去。 问题出在这璎珞阁中,只有她人不在璎珞阁中,这一盆脏水才不能泼到她的身上来。 唯今,只有自己离开才行! 璎珞想的明白,再不管地上躺着的人,飞快跑到后窗,推开窗户望去,却见后头乃是个环境清幽的院子,如今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而这后墙上许是为了好看,竟在窗下离窗一人高处修了悬空的花檐,檐上种着些垂挂植物。 若然能跳上那花檐,再踩着花檐移到旁边窗户下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苏瑛紫就在她旁边的试衣阁中,只要能通过花檐爬进旁边的花钿阁,她便能安全了。 璎珞不过望了眼外头便有了主意,匆忙折返将屏风上挂着的几件衣服都扯了下来往肩上一搭奔回窗户便小心翼翼地跳了出去。 她日日坚持锻炼,每天都要做瑜伽,如今这具身体灵敏性和柔韧性都已不错,手臂趴着窗檐,很快便如愿踩到了下头的花檐。耳听雅间外说话声更大了些,璎珞忙抬手小心翼翼地又将窗户给关了起来。 她扭头瞧了眼旁边花钿阁的窗户,正在找着平衡点,企图往那边移动,窗内那边雅间门已被推开,响起一声尖叫。 “啊!死人了!五姑娘呢?五姑娘不在里头!” 然后是一阵微乱的脚步声,没想到那害她之人动作竟然如此之快,璎珞微微蹙眉加快了动作,谁知她脚刚挪动了下,突然便觉一道寒光直射脚面而来,咣地一声却是射进了她脚边不足一寸之地的墙缝中,璎珞瞧去那竟然是一道明晃晃在阳光下散发着凛凛寒气的薄薄刀片。 她惊地浑身一僵,只以为外头竟然也有人守在暗处害她,正咬牙想着对策,又是一道寒光冲着脚面飞了过来,她匆忙抬脚躲避,本就是半挂在墙上,这一动手臂脱力,微微惊叫一声,璎珞整个人便从墙上掉落了下来。 璎珞本能地闭上了眼睛,暗道今日算完了,不想预计坠落地上的疼痛感并未传来,她竟结结实实地落进了一个怀抱。 一双臂膀稳稳接住了她下落的身子,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入鼻端,接着是一道更为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低沉响起。 “你这又是怎么了?嗯?” 璎珞有些不置信的骤然睁开眼眸,正正撞上秦严一双凝视的幽深眼眸,不知是他脸上面具反射了阳光,正照进她眼中太过刺眼的缘故,还是方才掉下来眼睛里难免落下了些尘土的缘故,璎珞觉着双眼酸涩,眼泪竟毫无征兆的滑出了眼眶。 ------题外话------ 呃,这个算是上对手戏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1 她的泪是武器 秦严会出现在楚衣阁自然不会是巧合,他是从楚衣阁门前路过时候,正好就看到了定安侯府的马车停在外头街旁,也不知怎的,顿时便有些驱不动身下坐骑了,鬼使神差地便打马转了个方向,绕到背后街上从接待男客的地方进了楚衣阁。 他被带进雅间随便挑选了几匹布料便驱退了伙计,双腿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往这边靠近前头女客所呆阁楼的方向过来。 本也没想如何,谁知刚进这处院子,偏就瞧见璎珞推开窗户从里头爬出来,瞬间便像一只大壁虎般贴在了墙上。 瞧她扒着窗檐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他便射出了一枚暗器,却也不是要将璎珞给射落下来,而是想引得她的注意。哪里想着他一枚暗器过去,璎珞却是浑身一僵,像被钉在了墙壁上一般,顿时便一动不动了。 他瞧的好笑,又怕她挂在上面真出了什么危险,这才又丢了一枚暗器过去,也做好了接人的准备。 上头美人果然便如愿地掉落进了怀中,瞧着她闭着眼眸伏在怀中,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的模样,秦严只觉这个样子的少女带着几分难得一见的脆弱,更加叫人错不开眼睛了,他的心一时间都软的不可思议。 问了一句,那女子果然便睁开了眼眸,只还不待他心生欢喜,那姑娘便美眸一红滚落了两串眼泪下来。 这若是旁的什么女子落泪也便罢了,便是哭死了去,秦严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可偏怀中人乃是牵动自己心神,牵绊他喜怒的女子,更何况秦严一向知道璎珞不是个爱哭的女子,那时候她被害的落下悬道又跌入冰冷的河水中差点丧命,她还依旧以笑面对。 然而如今她竟然哭了,秦严怔了一下,接着便慌了,简直觉着那两串晶莹剔透的泪珠像力有千钧一般都重重砸落在了他的心头一般,压的他也跟着一颗心拧巴在了一处,难受的厉害。 秦严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的眼泪竟然也能成为这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瞬间便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抱着璎珞转了一圈,急声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见璎珞只顾低着头揉眼睛,也不回答,秦严眉头便蹙了起来,又道:“可是摔着哪里了?还是方才吓着你了?不哭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是从来未曾有过的温柔,似乎生怕声音大了会吓到她一般,话到最后已经低柔的近乎于叹息,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焦急和无奈。 璎珞本是落下来时,难免扫落了些尘土,掉进眼睛中有些难受,加之又被光线刺了眼睛,眼泪自动便滚了出来。察觉到落泪,她便垂头揉起眼睛来,哪里想到倒叫秦严误会了。 耳听他语气焦急而无措,璎珞倒又生生顿住了抬头的动作,就想要急他一急,谁叫他随便地就丢刀片吓唬人,天知道方才她以为害她之人在这院子里还安排了人时,她心中有多么的绝望气恨。没想到根本就是秦严故意吓唬她! 却不想秦严的声音虽然是越来越焦急了,可却也越来越低柔,小心翼翼,无所适从,柔声细语。 他的声音本就富含磁性异常动听,这般低声柔语的哄着更是有种颤人心弦的低沉缠绵,加之璎珞此刻又被他整个抱在怀中。 被男子的气息包裹着,耳边响着那样的声音,靠着他胸膛的身子甚至还能感受到他沉稳跳动的心跳声,璎珞有些心慌气短,没法假装下去了。 可此刻抬起头来告诉男人她方才只是迷了眼睛,根本就不是在哭,想也知道会很尴尬,故此璎珞垂着头酝酿了一下感情,抬眸便嗔了秦严一眼,半是佯装半是真恼地道:“谁叫你吓唬我!害的我从上头跌下来!” 她说着不由自主便抬手捶了秦严胸膛一下,秦严只觉那不重不轻的一拳头砸在心砍上软绵绵的一下子便将方才他愁肠百结的心给捶开捶散了一般,打的他浑身都轻飘飘的,意识尚未回神,唇角已经微微挑了起来,道:“我的错,要不你再打我两下出出气?” 他话一出口,自己倒先怔住了,先不说以他的脾气,从来都没有向人服软低头道过歉的,可方才这致歉的话便就脱口而出了,只他的语气便带着股说不出的宠溺柔情,又有几分轻佻之意,全然不像是自己平日里会说出的话。 而璎珞听秦严这般说也是微微一怔,心道这人可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怎么都学会油嘴滑舌的哄骗女人了。 璎珞不由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匆忙挣扎着便要从秦严怀中下来,而秦严本能地便抱地更用力了些。 璎珞挣了下没挣开便怒目瞪着秦严,道:“上次在前头街上,你是救了我,可那场食味楼的火也是因你而起,要不是你,我还不至于便遭受一场无妄之灾呢。所以你救我是理所应当,这个救命之恩不算数,你可别想着挟恩对我动手动脚的,赶紧放我下来!” 璎珞说着又挣扎了起来,秦严盯着璎珞却依旧未松开,却道:“你很喜欢和我算账?” 秦严细想了下,好像每次见眼前女子,她都在和他算账,从头一次两人在苏府那个荒僻的宅院中遇上开始,这个规则便未曾变过。 头一次她救了他,告诉他要奉上银子好两清。 第二次在溪边,她又救了安安一命,却是扯掉了他的腰带,当时她说救了他们两次,所以要用腰带来抵债,还说以后再不相见。 第三次在她的闺房中,她倒是没说这些清算的话,可那是因为她觉着自己欠着她的,帮她些也是应该。 果然,第四次他将她从冰水中救了出来,她便一再地强调两人各自相帮彼此两次,算是两清了。 到前两日在四通街上自己救了她,她又说这次算她欠了他的,接着便是今日了,这是要赖掉上次自己对她的救命之恩,然后好继续和他两不相欠的意思吧? 秦严沉下脸来,有种眼前女人随时都在打算和他扯清,百般不愿和他扯上任何关系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对他来说竟是极为糟糕,令他不快的同时,有种被嫌弃的憋屈。 璎珞只觉秦严的双眸一下子便幽沉了起来,锁着人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压迫感和窒息感。而他方才还轻轻挑起的薄唇也紧抿了起来,他整个人瞬息间便变得凛然冷厉起来。叫璎珞有种自己一个不小心回答错误,便会被他眼神杀死的感觉。 璎珞对男人的喜怒无常,瞬间又有了新的认识。她回想着方才自己的话,希望能找到问题所在,然后还没想明白,便闻楼上传来一阵嘈杂声。 “是个男人!啊!” “这里怎么会有男人,我们五姐姐呢!” “五妹妹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怎么霜杏也不见了,这男人怎么会这样倒在地上,天,五妹妹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纷杂的声音传出来,璎珞哪里还有功夫去想秦严为何生气,忙推着他道:“都怨你!要不是你,现如今我已经在我七妹妹的试衣阁里了,现在怎么办!快放我下来,要是让她们推开窗户瞧见你我就完了!” 璎珞急的满头是汗,偏秦严却依旧抱着她,铁臂锁地紧紧更加不放手了,因为她好似很怕被她的姐妹们瞧见和他在一起,因为她的话更加证实了,她一点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璎珞推不开秦严,瞪视着他,秦严却也微微眯着眼,紧盯着璎珞,再度道:“回答我的话!还有,上头她们说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璎珞都要被急死了,如今上头已经闹开,若是她再不出现,只怕真要不清不楚了。见秦严兀自不松开,忙拉着他的手臂摇了摇,道:“我的爷啊,咱们有话以后慢慢说,可好?你先快点放我下来啊,我得想法子赶紧上去才成,那试衣阁里头不知怎么就冒出个男人来,我这才不得已跳了窗户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还能怎么回事。” 璎珞一着急,便口呼一声“我的爷”,这完全是现代时留下的口头禅,就像她偶尔对弟弟喊我的祖宗,对闺蜜喊我的姑奶奶是一样的。可听在秦严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了,简直像是妻室对自家爷们的撒娇之语,更莫说她口气还娇软甜糯,带着些央求诱哄,和说不出的亲昵。 秦严整个人都怔了一下,哪里还有什么气恼,顿时神情便软化了,只他到底还算心性沉稳,没有漏听了她后头那两句话,一瞬间脸色又阴沉了下来,一面带着璎珞闪身往暗处走了两步,一面沉声道:“你方才可脱掉衣裳了,那男人可曾对你如何了?” 璎珞这边都快要急死了,秦严却是没完没了的问题,顿时她便恼的又抬起拳头锤了他两下,摇头连声道:“没有,没有,快放我下来!” 秦严闻言这才神情略缓,见璎珞着实快恼了,不怎么情愿的放下了她。 璎珞双脚一着地,立马便推开了秦严,几步跑过去便忙忙将方才因跌下来而散落了一地的衣裳捡了起来,刚抱在怀中就听上头响起了窗户被推开的声音,她一惊,腰间被人一扯,下一刻便被重新卷进了秦严的怀中。 他带着她一闪便藏在了一处正能看到上头试衣阁窗户的暗角,两人贴靠在一处,璎珞往窗户那边看去,正见窗户被推开,苏瑛玥伸出头来,往四下瞧着,许是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她面露失望又关上了窗户。 璎珞不由有些出神,今日的事儿难道是苏瑛玥做的?可却又不像,设这个局的人很显然是来过楚衣阁,且对这里很熟悉的,不仅知道楚衣阁中有个试衣阁名唤璎珞阁,而且还知道那璎珞阁中四周纱幔皆是柔粉色,这才能安排那男人提前穿了柔粉色的衣裙混进来藏好。 而苏瑛玥虽然心机颇多,可到底刚刚到京城,应该对楚衣阁这些细节并不熟悉才对。至于苏瑛蓝,她不像苏瑛玥能有外头人策应,根本就没有能力设下此局。 而宋氏如今被禁足,从苏瑛珍的事情发生后,苏定文对宋氏看管的很严密,应该并非宋氏。至于苏瑛雨姐妹,今日确实是苏瑛雨姐妹最先要求要试衣裳的,而是还是苏瑛雨将自己给推到璎珞阁前的,可自己根本和她们二人毫无利益关系,她们又何必这般费尽周折算计自己呢? 这样算来,便只剩下一个长房的苏瑛莺了,此女和自己虽然没什么大仇,可小摩擦却也发生了好几次,平日里她观苏瑛莺的行事也不像是什么大度之人,反而斤斤计较的很。 莫非今日之事乃是她所为?倘若如此,那此女可当真是心狠手辣地令人发指了。 璎珞思虑着,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还被困在秦严的怀中,而秦严低头瞧着乖乖靠扶在自己胸前的璎珞,唇角却微微挑起了一抹柔软的弧度,蓦然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在苏府处境总这般不好,就不曾想着换个地方?” 秦严的说话声就响彻在耳边,一股暖热的气息直往耳廓中钻,璎珞只觉一阵酥痒之意自耳边蹿过,身子微微一僵,兀自回过神来。头脑便有些不甚清醒,也未曾多想,便只本能地回道:“我一个闺阁女子,若要离开苏府便唯有出嫁。可这年月,娇女娇女只在娘家方能娇养,苏府就算再不好,我如今也算娇养的女儿,倘使离开了苏家嫁了人,说不得便还不如现在呢。” 璎珞说话间眉宇间略有愁绪,只因这也确实是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 秦严凝视着怀中的娇人,见她柳眉微颦,如水的眸中因那烦躁和惆怅而染上了一抹波光流动的氤氲,仿似脆弱,可却又似深掩着更多别样的情绪。便恰如雾蒙蒙的湖面令人探究不清期间真正的风景,可偏又更让人想要去探究。 他声音有低沉了几分,道:“你又如何得知嫁人后会更加不得自在?世上之事哪里能够一概而论?” 璎珞却挑唇笑了起来,那笑意却带着几分冷酷的嘲弄,理智的竟不带任何情绪,道:“这个还用想吗?现如今苏府中虽然我不得家人疼宠,可起码他们还不至于故意来害我,除了算计我的亲事当还不至于到相见相杀的地步。可嫁了人,公婆叔伯妯娌小姑说不得便在什么地方有了利益之争。更莫说男人的妾室了,那掐起来才当真是你死我活呢,你莫告诉我,你是相信那妻妾和睦,齐人之美的?” 璎珞说着扬眸瞧向秦严,清澈的明眸秋水无波,沉静若一汪古井,秦严瞧着她,一时微微抿唇。 他瞧的清楚,眼前少女竟是个无心无情的,她不相信情爱,也不似这天底下所有怀春的闺阁少女一般期盼一份真情,甚至她可能对此都是不渴望的。他更不相信任何男人,她的心像是被浇灌了一层厚厚的坚冰,根本就没准备容纳任何人。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秦严的心也像是被冻上了一般,凉了起来,半响才道:“说不定会有男子愿意一生只守着一个女人呢,就像振威将军府的老将军便是如此。你在振威将军府住过,难道不知道此事?” 璎珞却笑了,摆手道:“老将军那样的人毕竟太少,哪里是人人都能遇到的,我只知道现在我若再不想法子出现,一会子就要有大麻烦了。” 璎珞其实方才一直便在一心两用,虽则在和秦严说话,可多半心思都在楼上。她冲秦严说的话基本没过什么心,都是凭着本能在回答,若不然,她根本不可能和他说这些离经叛道的话。 她言罢便也不再和秦严多说,拉扯着秦严的衣袖,指着前头二楼的方向,道:“那里就是今日绣娘们招待我们的雅间梅字间,我想过了,倘使能现在悄无声息的到那雅间中,一会子我倒可以搪塞的过去,你快送我过去。” 秦严见璎珞压根就没注意他方才的神情和情绪,只怕根本也没深想他方才的话,一时面露无奈。他耳听上头的吵闹声已经越来越大,知道再不送璎珞上去也不妥,瞧了眼璎珞指着的那处后窗,正准备带她过去,却不想就听院子东边的回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璎珞顿时眉头一蹙,急地跺了下脚,暗道这可真是天要亡人。她正心急,却又眼前一亮。 只见那不远回廊上走过来的那人穿着一件月牙白织锦光袖长袍,腰间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登着青缎云水靴,外罩件紫貂滚边青锻素面大斗篷,风姿卓越,翩若惊鸿,不是旁人,却是这楚衣阁的少主子迟璟奕。 璎珞顿时便推开了秦严,抱着那几件衣裳便冲迟璟奕匆匆跑了过去,口中喊着,道:“迟璟奕!” 璎珞本还被秦严圈在怀中,听到脚步声还神情紧张了起来,连身子都有些发僵,可转眼间她便一下子欢快了起来,且毫不迟疑地推开了秦严,像只瞧见亲人的小鸟一般飞冲向了迟璟奕。 ------题外话------ 汗,对手戏好难写,我的能耐果然还是一天码五千的渣渣,原谅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2 吃醋啊 璎珞毫不迟疑地奔向迟璟奕,这对上一刻还美人在怀,一下刻便被狠狠推开的秦严来说,简直就像遭受了这世上最严重的背叛。 他不防备之下被璎珞挣脱开,望去时,却见璎珞已经快步奔到那出现在回廊上的男人身前了。 她怀中抱着几件衣服,一不小心衣裳滑落下去,她便一脚踩了上去,顿时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栽倒,而那一身温润的男子忙便快行了两步,自然而然地便抬手扶住了快要跌倒的少女。 那男子瞧着弱冠模样,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像是有什么不足之症,可这点病弱之态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和风采,反倒平添了些翩翩俊逸之姿,且他瞧着便温雅如玉,是极容易得到少女们欢心的那种佳公子形象。 此刻他扶着那少女的手臂,唇边挂着一抹安抚的温暖笑意,秦严觉着那笑容分外的刺眼。 他想起了表妹乔丹华曾经说过的话,她言之凿凿的说,她曾经问过苏三姑娘,到底心仪中的男子会是何种模样,而苏三姑娘当时便回答,说她最喜欢温润如玉,可近可亲的男子。 表妹便让自己多笑笑,说女人都不喜欢冷冰冰的男人,当时表妹还非要自己冲她先练习下笑容,等见到心仪的姑娘时也好能笑的自然一点,自己彼时被表妹缠磨的不耐烦,便终是冲表妹笑了那么一笑,结果只得到了三个字的评语:真难看! 而眼前的男子却笑的极为好看,即便秦严觉得刺眼碍目,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她会喜欢这样的男人吗? 瞧着迟璟奕目光温和望着着璎珞,秦严便微微眯起了双眼。璎珞是否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他还弄不清楚,可凭着他敏锐的观察力和男人的直觉,他却可以确定,眼前这个男人绝对心仪于璎珞。 这个发现让秦严心情又糟糕了几分,有种暴躁到欲杀人的不快,就好像他捂在掌心的宝贝被人觊觎了一般。 而那边迟璟奕瞧着璎珞,却柔声安抚着。 “慢点,你若在我这里跌倒了,岂不是让我更为愧疚于心?” 秦严垂在身侧的手骤然紧握了起来,因为他发现璎珞对那男子的搀扶竟然没什么排斥和躲避,她反倒顺势也扶住了那男子的手臂,稳住了身子。 还有,他们之间不仅举动,连语言都透着股亲近之意。 迟璟奕? 呵,这女人都还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却敢将旁的男人的名字挂在嘴边上。还是当着他的面,这女人当他死了吗?! 还有,因为眼前男子的到来,瞬间便将他丢在了脑后,对着旁的男人投怀送抱。 好,很好! 秦严面色黑沉,愤怒的目光险些能够洞穿璎珞扶在迟璟奕手臂上的纤细手指。 若换做平时,这样恍若实质,压迫力极强的目光,璎珞自然会感受的到,可如今她满心的焦急,却忽略了,竟然毫无感知。 她抓着迟璟奕的手便控诉着,道:“你这个楚衣阁怎么回事!竟让男子乔装成女人混进试衣阁里,害死我了!你赶紧想法子送我上去接待女客的梅字间,要不这事儿我和你没完!” 璎珞其实并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着和迟璟奕也算有些交情,且事情又出在了他的楚衣阁中,就应该找他来负责罢了。 而且这楚衣阁,迟璟奕总是比秦严要来的熟悉,迟璟奕若是肯帮忙,自然比秦严要安排的周全一些,起码迟璟奕便可以安排一个楚衣阁的绣娘站在她这边为她作证说话什么的。 所以瞧见迟璟奕,璎珞便没什么犹豫,当下便舍了秦严。 而迟璟奕今日是凑巧在前头查账,听到女客这边有吵杂声,像是出了什么事情,这才匆匆赶了过来查看。却不想他刚到这边院子里便遇上了璎珞,他此刻听了璎珞的话,双眸微眯,已是了然事态了。 见璎珞面色着急,一脸的气怒,他也深觉抱歉,尽力忽视掉一道冷锐如刀的视线,迟璟奕冲璎珞道:“你莫慌,跟我来。” 他言罢,璎珞还没动,身后便突然横出一条铁臂来,环住她的腰肢便二话不说的将她又拉回了怀中。 而秦严在做这一举动时,目光却一直是盯视着迟璟奕的,见迟璟奕在他的逼视下竟然面色未动分毫,也目光清冷的回视着他,秦严双眸微眯。 声音低沉,却是冲着璎珞道:“用不着他想法子,我这便带你上去就是!” 言罢,他才收回了和迟璟奕对视的目光,弯腰便二话不说的又将璎珞给抱了起来,又冷眸睥睨了一眼面色微变的迟璟奕,他便豁然转了身,抱着人便大步往那边的花墙走去。 而璎珞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又结结实实挂在了秦严的身上,她只来得及本能地抬手圈住秦严的脖颈。 璎珞完全没有想到当着他人的面,秦严会有这般不合乎礼仪的举动,顿时惊地低叫了一声,而秦严根本未曾搭理她,只用他素来力压千钧的锐利眼神低头俯视着怀中女子。 他的目光带着些压制人心的警告,好似在告诉她,若敢当众驳了他的颜面,后果便要自负一般。 这虽然不是璎珞和秦严头一次亲密接触,可先前都是事出有因,璎珞自动将其归纳为事急从权的范围里去。这次却全然不同,明明迟璟奕已经答应带她上去,明明她也未受伤什么的,自己能走,明明还有他人看着,秦严却还这般行事,实在是让璎珞生出股说不出的心慌意乱,不知所措来。 她甚至都能感受地到来自迟璟奕的那道异常惊诧的目光,她本是要控诉的,可被秦严骇人非常的目光一盯,顿时便发不出声音来了。 直到他走出五六步,她才垂着头,有些鸵鸟地将脑袋埋在秦严的怀中,用手使劲戳着秦严的胸膛,压着声音道:“你在干什么啊?赶紧把我放下来,有迟大少爷帮忙就好了。” 秦严闻声却是低头又盯了眼璎珞,沉声道:“闭嘴!” 璎珞觉着他的声音带着股紧绷的张力,威压阵阵,竟叫她有些害怕,而且他此刻整个人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危险气息,令璎珞不敢轻易招惹他,璎珞有种自己现在惹恼了他,一定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的直觉,故此她本能地缩了下肩膀,低着头不动了。 秦严又走了几步,见怀中女子一下子没了声息,似怕将她给吓坏掉,到底又出声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你先请托的我,我既没推辞,你怎可以再寻旁人帮忙?你这个毛病不好,得改!” 璎珞一时抬头望着训孩子一样的秦严半响都无言以对,而秦严已走到了那两层阁楼前,只道:“抱好。” 声落,人便已离了地,璎珞都没瞧清楚他是怎么办到的,人已被抱着飞上了二楼,窗户被推开,秦严带着她翻身便落在了屋中。 璎珞四顾而望,进入的正是先前那几个绣娘招呼她们的那个外挂梅字牌匾的小花厅。 璎珞松了一口气,耳听外头吵杂声还在不断响起,隐约还传来女子的哭泣声,像是苏瑛玥的声音,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来,忙冲秦严道:“这样就好了,你快跳下去吧,我要出去了。” 秦严却是站着未动,盯着璎珞,薄唇微动,道:“秦严。” 璎珞见男人不动如山,只站着惜字如金的说了这两个字,一时当真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心里急的要命,耳边听着外头动静,冲秦严摆摆手道:“我知道你叫什么啊,上次你告诉过我了,我真得要赶紧出去了,求求你快跳下去吧。” 秦严却依旧站着未动分毫,甚至盯视她的目光更加冷沉了两分,璎珞算是瞧出来了,眼前这人,自己若不哄好了,令他满意了,她是甭想如意。 她勉强收回全部心神来,细细地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又想了一遍,突然便福灵心至起来。 难道他突然对她说他的名字,他的意思,是让她跟着他叫下他的名字? 难道就因为方才她叫了下迟璟奕,所以他便必让她也唤下他的名字? 老天,不是真有这么幼稚吧? 璎珞盯着秦严,一时间有些难以确定,见他透出面具的眼神确实带着些固执和期待之色,她这才确定了起来,眼前这个男人,他还真就这么幼稚了。 本来不过是唤下名字而已,这对穿越货苏珞来说,真心算不上什么为难事,也不过是张张嘴皮子吧唧两下而已。 可璎珞此刻在秦严的目光洗礼下,动了动嘴唇,却发现也许是男人眼神太幽深,也许是他将这事儿搞的太郑重的原因。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张不开嘴的感觉,名字未曾唤出来,璎珞的双颊却在男人的注视下有些莫名地发烫发红起来。 可若然不唤,眼前人明显是不肯离去的,而他不离开,自己又怎么能够赶紧出去解决问题呢。 璎珞深吸了一口气,终是眨动着眼眸,低声唤了一下。 “秦严。” 原本她的声音便偏甜糯娇软,这一声唤又因吞吞吐吐的犹豫而声音略显低柔,尾音莫名便带上了些娇柔的婉转流连,似情人间缠绵悱恻的喁喁私语,呢喃叹息。 秦严被这样一声唤引得心肝一颤,半边身子都要酥了,瞧着璎珞粉红晕染的双颊,不住颤抖的睫毛,瞬间脸上便勾起了一抹浅笑来,宛若冰湖雾散,阳光照耀,当真是风华清隽。 而他的眼神一时也柔的似变了个人般。只怕见过靖王世子的人,看到这一幕都能将眼珠子给生生凸出来。 只可惜璎珞只顾低着头,却是什么都未曾看到,只听身前男人发出低而暗哑的一声“嗯”,且算是回应了她。 而她听着他那声应,竟也莫名觉着有些燥热难安,一时间连催促他快快离开都忘记了。 秦严瞧着微微垂着头的璎珞,却是万分舍不得离开了,不由抬手抚上她因方才坠落而散落在颈边儿的一缕秀发。 手指卷着那一缕乌黑的发丝轻轻缠绕了两下,手感竟然和他自己的头发颇为不同。 她的发要更顺滑,柔软,就像是上好的冰丝绸缎一样,让人留恋着那种丝滑柔软。他抚弄一下,这才抬手替璎珞将碎发挽了上去,有些笨拙的抽掉她鬓角插着的一只素银步摇,将那一缕长发归拢好,这才又轻轻地将步摇重新插了回去。 接着他专注的凝眸瞧了低着头兀自不语的她两眼,才低声道:“头发乱了,这样子出去,可不又要生出事端来。” 他做这些的时候,倾身过去,低下头去,动作温柔,贴地也极为近,鼻尖满是从她发间传来的幽幽香气,说话间他的气息就在她的颈项一侧。 璎珞觉着心跳有些快,双颊的温度有升无减,睫毛颤抖着,一时有些弄不明白秦严到底何意。怎么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而秦严也知此刻不是亲近佳人的时候,虽是不舍,可也没敢再为难璎珞,言罢,他又深深嗅了一口少女身上的幽香,便身影一闪从窗口又纵身跳了下去。 璎珞这才觉着呼吸一畅,有些恍惚地往窗外瞧了一眼,却不意就看到了依旧站在不远处院中回廊上的迟璟奕,见他面朝这边,似一直瞧着这里,璎珞本就发烫的脸颊瞬间涨红。 她只以为迟璟奕已经离开了,可他 这么说方才秦严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全都被人给瞧见了,方才他整理她的发丝靠的那么近,说不得在远处看,不明就里会看成什么样子呢。 璎珞有些羞恼起来,忙转身便去关窗,忍不住又微倾身子往窗下瞧了一眼,而秦严已平稳地站定,似有所感,他也仰头瞧了上来。 四目相对,那少女面色嫣红如花,娇颜艳滴,秦严勾了下唇角,璎珞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砰砰两声便合上了两扇窗扉。 见她羞恼地隐在了窗户后头,秦严低声笑了两下,这才转头迎上迟璟奕的目光。 而迟璟奕瞧着秦严将璎珞抱起二话不说地走开,他便一直微微蹙眉注视着,眼见秦严带着璎珞从后窗跳进屋中,又瞧着他们站在窗户前低声柔语的说着什么,再然后,她似说了什么话,那冷峻如刀的男人便愉悦的笑了起来。 他还为她轻柔的挽发,低头间似在她的头顶印下了一吻,他虽然挡住了她的身影,自己看不到她的神情和动作,但多半她是愿意的,若不然她又怎么不曾挣扎半点。 迟璟奕心中发涩,缓缓收回了目光,蹙着的眉头已经松了开来,清逸的面上也已瞧不出任何情绪来,只冲身后小厮随喜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个绣娘” 随喜乃迟璟奕的贴身小厮,先前在穗州璎珞搭乘迟璟奕的顺风车,便是他驾的车,对自家公子的那点心思,随喜自然是清楚的,方才他眼见璎珞在自家少爷眼皮子底下被靖王世子抱走便有些担忧迟璟奕,此刻被吩咐后,他非但没动,反而有些不忿地道:“公子,苏姑娘一瞧便和那个靖王世子不清不楚,您又何必还帮着她,奴才看她没公子相帮也” 随喜话没说完,却被迟璟奕一个清冷的眼神给生生吓得断在了喉咙眼,迟璟奕见他面色发白,双膝颤抖就要跪下,这才转开了视线,道:“去吧。” 随喜再不敢多言一句,忙匆匆转身跑着去了。 而迟璟奕自然不会认不出秦严来,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心中绝没有外头表现的那么镇定自若,云淡风轻。 他打发了随喜,转头便见秦严从二楼后窗跃了下来,站定后仰头冲璎珞轻笑,待璎珞嗔恼的关上了窗户,秦严便直直瞧了过来,两个男人的目光一时便在空中四目相对,若冰刃相接般,擦出了些微妙的紧张感来。 两人对视片刻,秦严才大步向迟璟奕走来,停在离他三步开外,沉声道:“楚衣阁女客换裳之处竟然混进男人,今日之事,希望迟少爷能给本将军一个交代。” 迟璟奕岂会听不出秦严的挑衅之意来,闻言却是轻轻一笑,声音清朗,缓声道:“这确实是我楚衣阁有愧于人,疏漏之错,此事我自会查个清楚明白,给苏姑娘一个交代。便不劳鹰扬将军多费心了。” 秦严双眸一眯,冷笑道:“疏漏之错?迟公子说的未免太过简单轻松了些吧,要知道你这一个疏漏,差点便毁却了她的一生清誉。有些错误却是犯上一次,便将失去所有机会的,迟公子倘若就只有这点能耐,本将军看迟公子还是早早放弃,将这楚衣阁关门大吉来得好。” 秦严口上说的是楚衣阁,实指什么,两人却是心知肚明,迟璟奕闻言却只躬身一礼,笑着道:“烦劳秦世子操心,能得秦世子如此看中,特意提醒,草民若是早早放弃,岂不是有负秦世子这一番操劳之心?世子请放心,草民会全力以赴,楚衣阁关门的那一日,想来是不会叫秦世子看到的。” 秦严眸光一厉,深深又看了迟璟奕两眼,不得不承认眼前男子确实气态卓然,值得人当做对手,见迟璟奕心念坚定,并非自己三言两语便能吓退之人,秦严便也不再多做停留,冲迟璟奕抱了下拳,抬脚便大踏步的往远处走去。 恰那边随喜办完了迟璟奕吩咐的事情快步过来,迟璟奕站起身来,便冲随喜吩咐道:“今日秦世子也算帮了我楚衣阁的忙,随喜,去挑几匹上好的云锦给秦世子带回,也算聊表谢意。” 他帮璎珞,又何必迟璟奕来表这个谢意,这个迟璟奕果然难缠,都瞧见他和璎珞举止亲昵,竟还如此态度坚定,不死不休,简直可恶。 秦严脚步微顿,未曾回头,只冷声道:“不必!” 言罢,人已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而雅间中,璎珞关上窗户将手中衣裳丢在了一边椅子上,略整理了下衣裳往门外走去。 她出了梅字间,外头的声音陡然便大了起来,望去,只见试衣阁那边聚了不少女子,皆围在璎珞阁的前头。 十多个穿戴富贵的夫人小姐们正站在外围瞧热闹,瞧样子她们该当都是来楚衣阁做衣裳的客人们,大抵是听到了动静都出来观望了,竟是将苏府的人都围在了里头,一时也瞧不出里面的情景。 璎珞快步走过去,就听那些夫人小姐们不时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着。 “是定安侯府的姑娘们吗?说的是几姑娘?” “似乎是五姑娘,说是才从穗州回来的三房庶女。” “当真是那姑娘在这里偷会情郎吗?这定安侯府虽然没落了,可到底也算勋贵之家,怎么会出了这样不知礼义廉耻的姑娘。当真是门风败坏啊。” “应该不是私会情郎吧,若不然那五姑娘怎么就会凭空不见了呢。” 璎珞听着这些议论声,勾起了一抹冷笑来,却闻人群中正传来苏瑛玥微显尖锐的质问声。 “你这贱婢是怎么照顾五妹妹的,你还不快说,五妹妹到底去了哪里?这璎珞阁中怎么会有男人?” 璎珞闻言倒定住了脚步,她倒是要好好听听,霜杏会怎么回答。 “三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位姑娘都进试衣阁以后,奴婢正要陪着五姑娘进璎珞阁,可五姑娘却突然不高兴了起来,说着试衣阁的名字偏就和她的闺名一样,倒是显得她的名字太过寻常了,姑娘心中不乐便改而要去那边的凤簪阁,奴婢刚伺候姑娘进去便突然闹起肚子来,然后奴婢便上了净房,再回来姑娘便没在凤簪阁了。奴婢真不知道姑娘去了哪里啊。” “你的意思是,五姐姐根本就没涉足过璎珞阁对不对?” 霜杏的声音刚落便响起了苏瑛紫急切的问询声。 接着是霜杏肯定的声音,道:“正是如此,五姑娘没来过璎珞阁的。” 璎珞倒没想到霜杏会如此袒护着自己,一口咬定,自己就没进去过藏了男人的璎珞阁,她不由挑眉。 难道是她错想了霜杏?不过霜杏这般说,于自己却是更无妨了。 ------题外话------ 月初啦,弱弱的问下,能求个月票吗 那个,小妖精们要是这个月打算投素素月票,能否包里有票的,月初就投给素素啊,文文能上月票榜才能有用哦,哪怕上榜一两天也是好的哦,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3 阴谋败坏 霜杏的话令苏瑛紫顿时便面露笑意,道:“这便是了,五姐姐根本就没来过这璎珞阁,自然也并未碰到这莫名其妙晕厥在此的男子了。” 苏瑛玥却抹着眼泪,抽泣道:“可如今五妹妹却不见了,倘若不是她遇上了这地上躺着的男子,又生出了什么意外来,五妹妹又怎么可能会不见了呢。” 旁边小刘氏却指着地上躺着的那女装男人,吩咐着跟来的婆子,道:“快,将此人捆绑起来,给我泼醒,好好审问!” 小刘氏今日带着姑娘们出门,可却发生了这等事情,如今这整个楚衣阁的女客们都已经被惊动,倘若将事情不清不楚的糊弄过去,这些看客们明日便得将定安侯府姑娘在楚衣阁私会男人的事情传扬的满京城皆知,倘使那样,定安侯府女眷们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来行走。 她回去了,便是平日再得老夫人宠,出了这等事也没法和老夫人交代。 故此到不如将眼前这男人审问清楚,兴许事情还能得到转机。而且,她相信,事情当不是璎珞在楚衣阁私会男人才对,不然无法解释这男人晕厥在地,而璎珞人却不见了的事。 璎珞听小刘氏要审那男人,这才不再迟疑,挤开人群往里头去。 那男人既然是别人安排的,他醒来便必定是要胡说八道的,即便她人没在璎珞阁中,男人的话缺乏实证,可就这么让一个男子攀诬,传了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得便要传变了味去。 所以,她不能让那男人有开口的机会。 “婶娘,七妹妹这,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霜杏?你怎么跪在地上?” 璎珞挤开人群,满脸惊诧的出声道。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了璎珞的身上,见她仪态端庄,神情诧异地蓦然出现,顿时众人就都愣住了。 还是苏瑛紫反应较快,惊喜地冲了过来,拉着璎珞的手道:“五姐姐,你方才去了哪里?可有什么事情?” 璎珞满脸的茫然,却是声音清晰地道:“我方才进了凤簪阁换衣裳,偏霜杏肚子疼出恭去了,我自己也不耐烦试那一套套繁复的秋裳,便抱着衣裳去了方才绣娘招呼咱们的那个梅字间花厅闲坐,不想竟有些困顿,便眯了一觉。听到外头的吵闹声,这才醒来,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苏瑛紫顿时一脸笑意地道:“哪里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这楚衣阁的试衣雅阁里头突然冒出来个男扮女装的人被人敲晕在地,我们又寻不到你,怕你出什么意外着急了罢了,五姐姐无事便好。” 璎珞闻言,这才像是瞧见了地上躺着的那男人般,惊呼了一声,捂住了嘴。瞧样子,分明就是个受了惊吓的胆小内宅少女。 而小刘氏这才眼神微厉盯着璎珞,道:“既是到梅字间去休息,怎也不令人来说上一声,若非如此,又岂会闹出这等误会来!” 璎珞福了福身,正欲言,却闻后头传来一个声音,道:“都是奴家的错,都是奴家的错。” 说话间一个穿洋红色斜襟绣绕领缠枝白玉兰的妇人带着四五个绣娘从人群后过来,她扬声说着,冲小刘氏福了福身,道:“方才五姑娘往梅字间去时正好碰上了奴家,便吩咐奴家来和夫人说上一声的,奴家原是要唤个人告知夫人的,不想刚好宫中贵妃娘娘身边的蒋嬷嬷来取贵妃娘娘新做的一批衣裳,奴家亲自去迎了下,转眼竟就将此事给忘了。实在不该,实在不该!” 那妇人说着便满脸笑容地自掌了两下嘴巴,又冲璎珞福了福身,道:“因奴家之过生出此番波折来,让五姑娘受了委屈,今日府上在我楚衣阁定做的衣裳,花销奴家做主减上两成。另外,五姑娘可有看中的衣裳料子?小店送上五匹料子,权当是给五姑娘压惊了,还望五姑娘莫要嫌弃。” 妇人说罢便怒目盯着那地上依旧晕厥在地的男人,道:“此人乃是我楚衣阁后头男客处招待的一个活计,前两日竟被发现偷取铺子中的珍贵布料往外贱卖,以换取赌资。被发现后,还没等处置,不想这厮竟听到消息消失不见了,原想着他多半是逃了,却不意竟是躲在了这女客试衣阁里来。至于他会晕厥在地,多半是躲着无食物相继,饿晕的。此贼死不足惜,可惊扰了各位贵客,却是我楚衣阁莫大的失误,所以各位夫人小姐们今日在我楚衣阁的消费所需银两也都减一成去,还请夫人们见谅。” 大丰外头做生意的女子多是成了亲的,这说话的妇人便是楚衣阁刘掌柜的女人,名唤金巧巧。 平日里楚衣阁女客这边的生意都是这金氏在张罗,贵客们也都是她在接待。她言罢摆手,便有跟着的绣娘上前便将那地上躺着的男人给拽了起来,拖着便走。 璎珞在众目睽睽下,确实是从另一边人群后过来的,而金巧巧的说辞又是天衣无缝,滴水不露,围观的夫人小姐们顿时便信了,又因得了优惠一成的好处,便皆笑着散了。 形势发展成这个样子,小刘氏却是再高兴不过的了,她原就没必要和三房一个庶女过不去。相反,璎珞在外头出了事,她不仅回去没法子和老夫人交代,且对自己两个女儿的婚事和名声也是不大好的。 要知道苏瑛雨姐妹不同于长房的苏瑛莺,又个将来要做定安侯的老爹,也不像苏瑛玥,又个大有前程的做官老爹。苏瑛雨姐妹的父亲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她们要想嫁的好便只能靠自己的名声了。 璎珞名声坏了,再影响到自己的女儿,那小刘氏可真是哭都没地儿寻去。 如今非但璎珞没事,楚衣阁还少要了两成银子,若没意外,回去这银子也落进了她自己的腰包,小刘氏自然是满心的欢喜了,连带着瞧璎珞的目光都温和了许多。 而苏瑛玥此刻却忍不住握紧了衣下的拳头,指甲都深深陷进了掌心中。她敢肯定,方才苏璎珞是一定进了璎珞阁的,可她到底是如何逃脱的,为什么每次都能让这个贱人逢凶化吉。 今日这般大好的局势竟然都让贱人给生生扳转了过来,实在是可气可恨至极! 而苏瑛莺此刻双眸却是凝视着那被拖下去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人,低掩的眸子中也是难掩失望。就差那么一点,只要四婶娘将那男人弄醒,那男人便会将一盆污水尽数泼在苏璎珞身上,即便不曾人赃并获,苏璎珞也莫想撕扯的那么清。 女人闺誉这种事儿,并非一定要证据确凿的,一丁点的风言风语也能毁尽。可惜,就差那么一点。那男人身上备着的东西还没被翻出来,事态便急转直下被掩盖了下去。 到底大势已去,倘若她现在还纠缠着不放,那倒是要失之急躁了,也太容易落人口实,这里的夫人小姐们也都不是傻子,莫再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落了陷害隔房堂妹的恶毒名声。 苏瑛莺想着,考虑再三,到底没再发作,眼睁睁瞧着那男扮女装的男人被楚衣阁的绣娘们给拖了下去。 她就不明白了,那男人怎么就能那么不济事,不仅被砸晕了,竟怎么摇都醒不过来。苏璎珞不过是个闺阁弱质女流之辈,竟然都没办法制服,当真是个废物! 苏瑛雨和苏瑛雪姐妹虽然已经敏锐的感受到了事情不会是金氏所言的那样,可一时间却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目光在璎珞和苏瑛玥,苏瑛莺之间来回的转悠。 待人群散去,苏瑛雨才跑到了璎珞面前,亲热的拉了璎珞的手,担忧而歉疚的道:“五姐姐,真是对不起哦,我真不知道璎珞阁中藏着歹人,若不然的话,我是说什么都不会让五姐姐进璎珞阁试衣的,五姐姐不会误会我吧?” 苏瑛雨脸上带着忐忑和歉疚,语气也极为真诚惶恐,璎珞心下却不以为意,倘若苏瑛雨当真愧疚于心,方才自己未曾出现时,她便不会冷眼旁观,半句也不为自己辩白。 她方才站在人群后瞧的很清楚,苏瑛玥和苏瑛莺不断的添柴加火,苏瑛雨姐妹俩冷眼旁观,小刘氏虽然有心平复此事,可那也是出于自身考虑,唯有苏瑛紫在极力为自己辩白袒护,这也让璎珞心中略暖。 此刻苏瑛雨满脸惶恐和歉意,不过是怕自己疑心到她身上罢了,璎珞心里虽瞧不上苏瑛雨姐妹的冷漠,可面上却笑容柔婉和顺,道:“我怎么会怨怪误会九妹妹呢,楚衣阁里出了贼人,又躲在了璎珞阁中,这谁能知道呢。再说,我又没进璎珞阁,此事已经过去了,九妹妹也不必惦念愧疚。” 苏瑛雨便笑了起来,将头靠在璎珞的手臂上蹭了蹭,道:“五姐姐,你真好。都怨三姐姐的丫鬟,大惊小怪,吵吵嚷嚷的,一下子就将事情闹大了。害的我们都跟着紧张不已,真以为五姐姐出了什么事儿呢。” 苏瑛雨的话令璎珞目光陡然瞧向了苏瑛玥,苏瑛玥面色微变,回头便扬手啪啪地打了身后大丫鬟柳叶两个耳光,怒斥道:“回去后禀了祖母再严惩不贷!” 柳叶也忙跪了下来,冲璎珞不断磕头,道:“奴婢以为五姑娘进了璎珞阁,奴婢出来帮我们姑娘取东西时正好听到璎珞阁中传来怪响,只以为五姑娘出了什么意外便冲进去看,就见地上躺着个男扮女装的人,无声无息,不知死活的,奴婢也是一下子被吓慌的,这才叫嚷了起来。奴婢真不知道之前五姑娘没进璎珞阁,奴婢知道错了,还请五姑娘原谅啊。” 柳叶砰砰的磕着头,苏瑛玥也走了过来,拉着璎珞的手,流泪道:“都是三姐姐没能教导好丫鬟,叫她这样的不沉稳懂事,叫嚷开来险些就坏了妹妹的闺誉,姐姐原不该为她求情的,可她到底跟了我一场,又是无心之过,妹妹可否念在她本意是好的,意在担忧五妹妹才出错的份儿上,且饶过她这一回?” 璎珞笑着回握住苏瑛玥的手,感动地道:“三姐姐仁善,这才纵的下头丫鬟们有些放肆跳脱,今日事情尚未明朗,她便四处嚷嚷,弄的人尽皆知,差点就毁了妹妹一辈子。她犯下这样的大错,难为三姐姐还肯护着她。妹妹受点委屈倒也没什么,我是愿意原谅她的,毕竟我也没出什么事儿。可我就是担心,姐姐长久这么纵容着下头人,她们养刁了性子,来日再为姐姐惹来这样的祸事少不得还是妹妹来做这个恶人吧,等会儿回去,妹妹便将此事禀明了祖母,想必祖母会有所决断的。” 璎珞这话一来说苏瑛玥为这个丫鬟不顾姐妹生死,二则是说苏瑛玥没有御下的手段,连个丫鬟都管不好。 此刻那些瞧热闹的夫人小姐们虽然已经散开了,可还是远远关注着这边动静的,璎珞的说话声又不低,顿时便引得几个夫人微微侧头瞧向了苏瑛玥。 苏瑛玥气的神情微僵,却不得不笑着道:“五妹妹说的是,方才倒是三姐姐欠考虑了。” 璎珞便又握着苏瑛玥的手一下下使劲起来,脸上却满是亲昵的笑容,道:“三姐姐不因着个丫鬟怨怪妹妹便好。” 璎珞自穿越以来便日日锻炼身体,如今她的力气要比寻常闺阁女子大上许多,她狠狠地攥着苏瑛玥的手,顿时苏瑛玥的纤纤五指便在璎珞的掌心扭曲成泥,疼的像是要断掉了一般。 苏瑛玥简直不敢相信璎珞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她动手,正准备惊叫出声,璎珞却适时的松开了她的手,笑意盈盈的瞧着苏瑛玥,眼眸深处一抹锐色却不容错认。 苏瑛玥莫名觉着浑身发寒,有股冷意从脊梁骨蹿出,直抵脚底心。她垂下的手有些疼的发颤,可她此刻真不敢叫喊出声来,更不敢哭着控诉璎珞。 今日的事儿稍稍有些脑子的,都会怀疑其中有鬼,苏璎珞倘若一脚踏了进去,那自然是满身的泥洗都洗不清,一辈子都毁了。可偏她没掉进去,那这陷阱是谁挖的,便值得深究了,此刻稍微不留神便要惹地一身腥。 更何况,今日还是她的丫鬟先叫嚷起来的,她方才还为那丫鬟求情了。 她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让人家知道自己和苏璎珞这个妹妹不合,以免明眼人传出是她陷害庶女妹妹的是非来。 想必璎珞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明目张胆地就对她动手。 要心机有心机,要胆量有胆量,要机变有机变。 好一个苏璎珞,自己到底还是小瞧了她!都这样了还是坏了事。 苏瑛玥掩在袖子下的手稍稍一动便疼的钻心,她颤抖着,脸色都发白了,额头也渗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可这些疼都抵不过从心底悄然升起的一丝惊惧。 璎珞瞧着苏瑛玥轻轻抖动的衣裳袖子勾起的唇角愈发明媚温和,苏瑛玥,我倒是要看看,以后你还敢不敢凑上前来,再和我表什么姐妹情深。 妹妹不捏碎你的手骨都对不住这天天修炼的劳苦! 璎珞方才的一番动作都掩在宽大的广袖之下,苏瑛玥又不敢叫出声来,故此竟然没人发现两人的这一番小动作。 不过众人也皆感受到了璎珞两姐妹间气氛不对来,对此苏瑛莺挑唇乐见其成,小刘氏却恐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扬声道:“行了,眼见太阳都要下山了,咱们今日也出来大半日了,既然都试好了,这便回府吧。” 璎珞这才笑着福了福身和苏瑛紫一起随在小刘氏身后往外走,苏瑛紫挽着璎珞的手,忍不住关切的低声道:“五姐姐,你没事儿吧?” 璎珞只冲苏瑛紫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待一行人下了楼,那金氏却忙忙又迎了上来,笑着再度赔礼道歉后便走到了璎珞的面前,道:“今日真是对不住苏五姑娘,奴家已经亲自挑选了五匹布料赠送姑娘,给姑娘压惊赔罪,姑娘且看看喜不喜欢这些个颜色。” 说着一挥手,几个绣娘便抱了五匹色彩不同的绫罗绸缎过来,这一挡倒阻了小刘氏几人的视线,璎珞飞快地冲金氏道:“那个男人看好,我回府便会派人来领走。” 金氏也压低了声音笑着道:“姑娘放心,公子方才也没机会和姑娘致歉,吩咐奴替他向姑娘道歉,公子说改日再亲自向姑娘赔罪。” 金氏突然出现,又有那么一番说辞,瞬间便解了璎珞的全部危机,璎珞自然明白这都是迟璟奕的吩咐,虽然今日的事情都是楚衣阁疏漏在先,可迟璟奕这般为她周全,却也是人情所在,璎珞自不会责怪于人,笑着点了点头。 金氏这才退开,道:“姑娘喜欢这些布料就好,姑娘慢走。” 金氏说着深深福了福身,璎珞回了半礼,两人一番密语却是无人发现。 迟璟奕站在二楼最西的一间雅阁中,透着半开的窗户瞧着璎珞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又目视着马车缓缓驶出街巷,这才回过头来,瞧向进了屋的金氏。他的目光并不锋锐,可清和中却透着一股威压,令金氏生生打了个颤。 ------题外话------ 嘤嘤,奴家摇着小手绢,眼巴巴求票票,爷们走过路过塞张票,奴家白生生滴小手随便摸,胖乎乎滴老脸随便亲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4 提亲之意 金氏进来便有些诚惶诚恐的跪在了地上,她的身后两个中年绣娘押着一个年纪略轻的绣娘也跪了下来。 金氏迎着迟璟奕清冷的目光,面色微白,磕头道:“今日之事皆是奴婢疏漏之故,差点害的楚衣阁名声被毁,毁于一旦,奴婢有愧少主子的托付,不配舔居掌柜,请公子责罚。” 今日之事,若然坐实了,被传出有女子在楚衣阁中私会男人的事情来,璎珞的名声会毁,可楚衣阁也会跟着名声毁掉。 楚衣阁的生意其实八分都靠女客这边,男客那边平日里清闲的很,当初开男客的生意也不是为了挣钱,不过是想多结交一些京城达官显贵,也好助楚衣阁在京中立足更稳一些。 而这边女客的生意才是重中之重,今日生出这样的事情来,倘若一个处理不当,坏了楚衣阁的名声,京中那些注重清誉的夫人和小姐们谁还敢来会冲出男人的楚衣阁买衣裳? 楚衣阁也就全完了。 金氏跪下战战兢兢的,她言罢,却意外的听闻迟璟奕道:“她可曾说了什么?” 金氏闻言顿时便愣住了,她一时根本没弄明白迟璟奕口中的“她”到底说的是谁。 转了转眼珠眼,愣了片刻,金氏才反应过来,迟璟奕这说的是苏家那位五姑娘啊,接着金氏便惊异起来。 迟璟奕十六岁便开始慢慢接管迟家的生意,她也算是跟着这位少公子许多年的老人了,据她了解,这位少主子虽然瞧着温和可亲,却是个最是清冷的人,行事也颇为赏罚分明,果决专断,而且从来都是公私分明,先公后私的。 且在女色方面极为自制,迟家虽然是商户人家,可迟家挂着皇商的名,家中又有曾经官拜天官的老太爷坐镇,太夫人更是出身镇北侯府。迟璟奕虽然不出仕,但自小便有才名传扬,谁不惋惜这位少爷是碍于祖父之命,这才无法科举出仕,倘若科举必会金榜题名。 且这位大少爷又生的人才俊秀,风度卓绝,年纪轻轻便接掌偌大的迟家生意,做的有声有色,所以对这位少爷有意的官家千金,容貌不俗的还真有些。 只金氏却从不见迟璟奕对哪位小姐表现出一丝不同来,可今日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却撇下楚衣阁的事不理,先去问那位苏五姑娘。 金氏敏锐的觉着这其中有点不同寻常,又念着前两日楚衣阁有绣娘往振威将军府去,回来却说王姑娘是给定安侯府一位极为貌美的苏姑娘做衣裳。 金氏便琢磨了起来,难道前两日住在振威将军府的那位苏姑娘便是今儿这险些出了事儿的苏五姑娘? 前几日自家这位公子爷可也客居在将军府的,这么说公子爷和那苏五姑娘是认识的?而且瞧这样子只怕不光认识这么简单这些年她又见过公子对哪位姑娘这般上心紧张过。 金氏想着,只觉今日之事当真是愈发严重了起来,她额头便渗出了一层冷汗来,斟酌着回道:“苏五姑娘不曾说什么,只道回府后便会派人过来将那欲害她的男人带回去审问” 金氏说着飞快的抬眸瞧了眼迟璟奕,她终年做掌柜,自然惯会瞧人脸色,只此一眼心中便有了底,飞快地又垂了头,连声道:“依奴看,苏五姑娘并不曾因今日之事怪责于公子,苏五姑娘离开时神情平静,脸色红润,笑容也自然,并不曾瞧见有什么受惊之状。奴这些年倒也见了不少官家千金,五姑娘的胆色倒是少见的。” 迟璟奕并不曾对金氏的知情识趣变现出赞许来,闻言迈步走到一旁条案后坐下,这才将目光望向后头被两个绣娘绑缚着,一脸惨白的那也做绣娘打扮的女子,道:“人是她带进来的?为何?” 金氏忙回道:“正是她掩护那男人扮作女子模样藏进璎珞阁的。” 金氏说着忙回头怒斥道:“还不从实交代。” 那女子在迟璟奕的目光下摇摇欲坠的磕了个头,战战兢兢地道:“奴叫翠莲,卖身楚衣阁做工有五年了,家中父亲最近不知怎么就染上了赌瘾,欠了好些银两,前日前日被人给抓走了,那些人说倘若凑不到银子就要卸掉奴父亲双腿,奴的娘早逝,是父亲将奴给拉扯大的,奴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去死。刚巧奴回楚衣阁便有个公子哥打扮的人唤住了奴,他说他是定安侯府五姑娘相好的,家中和苏家乃是世交,早在穗州时便和苏五姑娘相识,已互定终生,只等着家中父母去苏家提亲了,他实在想念苏五姑娘,便和五姑娘相约,趁着来楚衣阁的做衣裳,见上一面互诉衷情,叫奴只要将做了女装打扮的他带上楼藏身在璎珞阁中便好,他说了,他和五姑娘已经通信说好此事,见过之后便会离开,绝对不会被人发现此事,事成之后便可给奴五十两银子作为酬谢,奴当真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那翠莲说着已是泣不成声,额头磕破,鲜血横流。不怪她害怕,只因楚衣阁的绣娘们不同别的商铺,她们都是和楚衣阁签了死契卖了身的,当真是东主要她们的命,她们也无处辩白,今日生出这样的事情来,翠莲也心知自己是闯了大祸。 迟璟奕闻言却面色微冷,吩咐金氏道:“将她的卖身契寻出来,一会苏府来人了便连人带卖身契一起交给苏姑娘。” 金氏连声应是,迟璟奕摆手道:“将人带下去吧,那个男扮女装的贼子要看好了,且莫让人出了什么意外。今日之事,责你半年例银,严整楚衣阁绣娘,此事再有发生,你当知道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退下吧。” 金氏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又磕了个头,带着方退了两步,迟璟奕又蓦然开口,道:“着人将那璎珞阁的牌匾取下来,换个旁的。” 金氏忙应了,这才轻轻合上了雅阁的门,抹了把头上的汗,吩咐身边跟着的绣娘道:“可听明白了?赶紧将那璎珞阁的匾额换了,还有今后定安侯府的生意都要格外小心,今日苏府几位姑娘的衣裳,五姑娘的你带几个绣工好的,细细的做,务必处处都做到最好才好。” 身旁绣娘忙躬身应了,而雅间的门被轻轻带上,迟璟奕方才靠在椅伏上闭上了双眸,眼前一遍遍的回想着今日见到璎珞后发生的事情,那些画面再三回放,他终于轻轻牵起了唇角,骤然睁开了眼眸。 一双眸子一时盛放着璀璨的笑意,唇角笑容也带着一丝释然和放松,神情是洞若观火的明彻。 他自方才瞧见秦严抱起璎珞那一刻起便像压了一块重石的心一下子便又轻快了起来。 秦严对璎珞的态度太理所当然,亲密无间,也太超出男女大防之限了,而璎珞也并未挣扎拒绝,以至于他一度以为两人乃是两情相悦的。他的机会便大大的降低了,他方才在秦严面前虽不曾认输,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念着以璎珞的身份做秦严的正妻根本就不可能。 而璎珞他虽还不甚了解,可他却莫名觉得她不会给人做侧室,这也许是他唯一的机会了。故此他才不打算就此放弃,觉得也许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可对于璎珞倾心于秦严这点,他心中还是难过和介意的,然而方才他却想明白了,他显然是被秦严的态度给遮了双目。 靖王世子于他一般倾慕于苏五姑娘这点毋庸置疑,可苏五姑娘却不然,若非如此她那样通透的女子,在瞧见自己的那一刻,便不可能推开秦严来请托自己了。 而且他早便察觉到她和寻常的闺阁女子有些许的不同,对男女大防上瞧的似乎要轻一些,那股爽快劲儿倒有些像异域女子,若不然当日在船上她也不会和他开那样的笑话。 细细想想今日秦严和她举止亲密,却皆是那靖王世子主动,她只是不曾反抗而已。而不曾反抗,在她,也许并非就是相悦于靖王世子的表现。 更何况,当时情况紧急,她容许靖王世子抱着跳上阁楼去那也是事急从权,至于两人在窗前屋中的亲昵举止,当时他离的远,根本不曾听到两人在说什么,且她被靖王世子挡住了大半个身子,自己只瞧见最后她双颊嫣红,状若羞涩,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兴许一切都是靖王世子在刻意误导于他呢,但是有这样一个人物和自己一样觊觎着她,便不容许自己再多犹豫了。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迟璟奕想着,一拂广袖便执起了条案上的墨块,亲自往砚台中磨墨,摊开纸张,用白玉雕翠竹的镇纸压住,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了几个挺拔隽廋,笔迹瘦劲藏锋的字:祖父启禀。 璎珞并不知道秦严的一番作为已让迟璟奕下了某个决定,她此刻正坐在马车中和苏瑛紫说着方才在楚衣阁发生的事情。 “当时我正试衣裳,就听外头响起三姐姐身边柳叶的尖叫声,我匆忙出来时,璎珞阁已房门大开,三姐姐带着丫鬟已经冲了进去。柳叶指着地上躺着的那男人,直嚷嚷着五姐姐你和丫鬟都不见了,她们声音大,不时那些雅间中的女客便都被唤了出来。” 其实柳叶闹起来时,璎珞还挂在后头墙上,所以倒也听到了一些,知道是苏瑛玥的丫鬟先闹起来的。听了苏瑛紫的话,璎珞点头,道:“霜杏呢?她反应如何?四姐姐又如何?” 苏瑛紫便道:“霜杏是闹起来片刻才匆匆回来的,她倒是一直坚持说是闹肚子才离开的,还坚持五姐姐最后没进璎珞阁,更不曾瞧见什么男人。我瞧她当时面色发白,神情担忧,倒像个忠心不二的。若她有什么问题,该当不是方才那般表现才对啊。至于四姐姐,当时她和丫鬟一直跟在四婶娘的身边,好像都不曾出声,一直安静的很,四姐姐好像是被吓坏了,一直靠在丫鬟身上,冬梅一直在低声安慰的。” 璎珞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前头马车上,苏瑛玥还是和苏瑛莺同车,见苏瑛玥有些面色微白,神情焦躁,而苏瑛莺却斜斜靠在软枕上,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耳边的发簪流苏,明眸透过浅碧色的窗纱瞧着外头的街景,神情倒瞧不出什么焦急之色。 苏瑛玥不由盯着悠然的苏瑛莺目光微转,略带猜忌,压低了声音道:“四妹妹今日这一局没能如愿,那男人还被楚衣阁的人抓了起来,四妹妹便不怕回去后泄露了,再被祖母问责吗?” 苏瑛莺闻言却轻轻一笑,瞧向苏瑛玥,道:“三姐姐怕什么,我既然做了,便能保证出事儿也牵扯不到自己。放心,那被抓的男人什么也不知道,他甚至都说不清楚是谁指使他干的这事。” 苏瑛莺闻言却放心不下,今日这事儿闹成这个样子,苏璎珞定然会告到祖母面前,祖母总是要怀疑的,当时头一个闹起来的是她的丫鬟,她又素来和苏璎珞有仇,祖母什么都查不到,还不得将这一盆污水都盖在自己头上来? 她又不能和祖母说,今日之事都是苏瑛莺做的,一来自己无凭无据的,根本就没办法证实自己的话,难道要和祖母说,这事儿苏瑛莺做之前和自己说了,而自己非但没有阻拦,最后还参与其中了?这么说,倒还不如不清不楚任祖母自己猜疑呢。 更何况,即便她如实相告祖母,苏瑛莺也不会承认啊,苏瑛莺和苏璎珞半点仇都没有,自己说了,祖母也未必就会信啊。 苏瑛玥又想起了先时到楚衣阁路上时,苏瑛莺告诉她这事儿时说的话来。 当时苏瑛莺突然拉住自己的手,凑过身子来笑着道:“三姐姐,你可能不知道,楚衣阁中有好多供女客们试衣的雅阁,其中有个雅阁名字和咱们那位伶俐非常的五妹妹闺名是一样的呢,今儿那璎珞阁中可是藏了个好宝贝呢” 说着她在自己耳边低低说了她的计划,然而一推自己的手臂,斜睨着自己道:“三姐姐,今日我这一番可都是为了三婶娘和三姐姐呢,我是不忍心看着三叔父宠庶灭嫡,这才仗义相帮三姐姐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三姐姐可见机行事。当然,我因不知三姐姐的打算,所以吩咐那男人倘若到时外头不曾有人闯进来,他便可以一直藏着不现身,若三姐姐还要和五妹妹姐妹情深,今日在楚衣阁便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三姐姐可自行斟酌哦。左右我和五妹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么做都是为了三姐姐。” 苏瑛莺当时说这些话,根本就是要拉自己一起下水的,可恨当时自己到底没忍住,不愿放弃这样好的机会,还是叫柳叶闹了起来。 当时若自己不曾吩咐柳叶参与其中,便不相信苏瑛莺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会前功尽弃地放弃计划,真不让那男人出来。 自己到底还是太过心急,上了苏瑛莺的当,可惜现在已不容得自己后悔了。原本以为将苏瑛莺当了枪使,如今瞧着却是中了苏瑛莺的算计。 瞧着又靠回软枕上吃着芙蓉糕看街景的苏瑛莺,苏瑛玥紧紧握起了双手,她知道苏瑛莺说没有事儿,那只是苏瑛莺自己没事,自己多半是没法摘清的。 本来她便没在老夫人跟前长大,感情淡薄,就只靠着母亲和姐姐兄长们才能在祖母面前得些高看,又因自己乖巧听话,懂事知礼,祖母方才喜爱了几分,如今再因此事惹得老夫人厌弃,自己在这后宅又没了母亲庇护,可该如何生存 自己当真是糊涂,怎么能与虎谋皮呢。 苏瑛玥面色变换个不停,苏瑛莺转眸瞧了一脸焦虑的苏瑛玥一眼,唇角溢开一抹讽刺的笑意来。 苏瑛玥挑拨的她去对付苏璎珞,那点子计量自己又岂会看不明白?真当自己是没脑子的蠢货哄骗呢。自己要出手对付苏璎珞,那也是因为自己看不惯苏璎珞,可并非因为她苏瑛玥的挑拨。 既然要动手,自然是要拉个垫背的,苏瑛玥想要将自己当枪使,且没那么便宜!她到是要看看,谁能将谁当枪使! 车中两姐妹互相腹诽着,马车已经绕过了四通街,刚转弯便猛然停了下来,苏瑛莺和苏瑛玥没有防备,一头撞上了车门。 苏瑛莺捂着额头还没来得及发怒于车夫,车门便突然被人生生打开,接着露出一张气势汹汹的中年仆妇的脸来。 外头也响起一声尖利的叱,却道:“就是这个贱人,给本侧妃拉出来,狠狠地打!” 苏瑛莺还没反应过来,那仆妇便应了一声,凶狠地抓住了苏瑛莺的胳膊,毫不怜惜地便将她扯了下去。 ------题外话------ 哈哈,想不到吧,男配要提亲咧,妞们说咱们闺女要不要答应捏,啦啦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5 苏瑛莺当街挨打 苏瑛莺是被那腰圆膀粗的婆子给生生拽出马车的,她临出马车只来得及拽住正拼命往里躲的苏瑛玥的手臂,人便已经被拉扯地整个栽了出去,滚落在了硬邦邦的青石地上,只觉着浑身都要被跌散架了,发出一声惨叫。 而苏瑛玥也因苏瑛莺的拉扯,半个身子挂在了车前板上。 苏瑛玥惊呼一声,抬起头来,就见苏瑛莺已经被拽着跌倒在了马车下,不等反应,两个婆子便一人拽着苏瑛莺一条腿将其拉着往前头一辆华贵的马车处拽。 苏瑛莺早已跌地衣衫散乱,发髻也歪歪斜斜,发出惊恐的叫喊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的,天子脚下竟敢当街行凶,不怕下天牢吗?!来人啊!来人!” “伶牙俐齿!你就是靠着这张嘴哄的我霞儿非要上定安侯府去参加宴席的吧?下天牢?本侧妃倒是要看看,谁敢将本侧妃下了天牢,给我打她!” 对面的华贵马车中端坐着一个穿素色织锦斜襟长褙子的艳美妇人,她瞧着三十上下年纪,容貌艳丽多姿,只脸色却极为不好,苍白的面容极是憔悴,眉眼间有着浓的化不开的悲伤愤恨,红肿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地上喊叫着的苏瑛莺。 这妇人不是旁人,正是信王侧妃尤氏,明霞郡主的生身之母。 她长相明媚,自进了信王府便一直很得宠爱,后又为中年的信王生育了明霞郡主,更是得信王盛宠。长久以来,养成了张扬跋扈的性子。 明霞郡主是她唯一的血脉,平日里疼宠有佳,却因为前往参加定安侯府大夫人的寿宴而丧命街头,尤侧妃又怎会不迁怒于定安侯府,迁怒于邀请了明霞郡主的苏瑛莺? 本来尤侧妃便是再张扬跋扈,却也还不至于做出当街拦阻苏瑛莺,打人出气的事情来。可偏明霞郡主死的太冤枉,也太凄惨了,堂堂郡主被马踢死,横死街头,尤侧妃心中实在太伤痛愤恨。 她哭倒在信王面前,求信王给死去的女儿讨要一个公道,信王一路哭进了皇宫,可食味楼起火一事,牵扯到皇子之争,一时半会的哪里能有什么明目? 皇帝安抚了信王,便打发了他回府。而信王侧妃的悲伤之情,愤恨之意找不到发泄口,自然就越发的迁怒于定安侯府。 她没有本事去找诚王算账,这笔账便都记在了明霞郡主的近身伺候之人的身上,明霞郡主的丫鬟们为了脱罪,便又将苏瑛莺给攀扯了出来。 只说定安侯府原本就和信王府没什么交情,苏瑛莺和明霞郡主也不过是见了一面而已,明霞郡主根本就不想来赴定安侯府苏瑛莺的宴席,是苏瑛莺死缠烂打,又以会做几种特别的什么面脂,长久使用能让肌肤白皙粉嫩浑然若初生婴儿一般,倘使明霞郡主能来定安侯府参加宴席,她便教郡主做这种面脂,这才将明霞郡主给诱哄了出来。 其实当日郡主还不想出门的,可因实在羡慕苏瑛莺的好肌肤,这才出了门。 丫鬟们七嘴八舌的将错都往苏瑛莺身上推,只是想着让她来分去些信王侧妃的火气,信王侧妃丧女心痛,果然当即便恨上了苏瑛莺。 今日听说定安侯府的姑娘们竟然出府来做衣裳买首饰,更是火冒三丈。 好啊,害死了她的女儿,还有心情来逛街买衣裳! 当即尤侧妃便让下人准备马车,直奔四通街这边来堵定安侯府一行,这才有了现下这一幕。 尤侧妃一声令下,瞬间便又有几个信王府的丫鬟婆子冲了过来,将苏瑛莺揪起来便是一阵乱抓乱挠,口中骂骂咧咧,好不凶残。 “贱人!为了自己的脸面,倒骗着我们郡主出府!” “打死她,为郡主报仇!” 女人动起手来,当真是怎么阴损怎么来,更何况王府的下人,能混到主子近前伺候的,那都不是什么善辈,动起手来更是一个比一个狠。 一个穿素白比甲腰上还缠着孝布的丫鬟尽用留着的长长指甲往苏瑛莺的脖颈脸面上抓挠,苏瑛莺脖颈上瞬间便是几道子血淋淋的长痕。 另一个婆子挤上前来,冲着苏瑛莺的腰,腿,胸膛等处便是捏住皮肉狠狠的拧,直疼的苏瑛莺瞬间连叫喊的心力都没有了,只不停地发出尖锐凄厉的惨叫声。 更有丫鬟几下子扯掉苏瑛莺头上发饰,拉着她的头发狠狠的撕拽,苏瑛莺一头乌黑的云发,顿时便被扯落了几大缕。 另几个丫鬟婆子一时半刻凑不上来,也是不甘落后,逮着了机会便出手,用发簪逮住哪里便扎哪里。还有撕扯苏瑛莺衣裳的,踢的踹的。 她们出府前可是得了尤侧妃吩咐的,只要不闹出人命,或是将人弄残弄废来,卡着分寸,怎么狠怎么来。 尤侧妃为明霞郡主报仇,这会子就在看着她们,她们谁打的好,就有得主子青眼的可能,哪里会对苏瑛莺客气?一个个恨不能再下手狠些才好。 小刘氏带着两个女儿坐在前头的马车上,眼见瞬间混乱一片,苏瑛莺哭喊声不断响起,惨的叫人毛骨悚然。 小刘氏面色微白,直叹今日晦气,惹不完的是非。 苏瑛莺可是长房嫡长女,她不敢不管苏瑛莺,忙忙叫了苏瑛雨姐妹的丫鬟上马车护着二人,她钻出马车,站在车前板上大喊着,“快,快,都去保护四姑娘,四姑娘但凡出点什么事儿,一个个回府都别想活了!” 实在是尤侧妃来的太突然了,定安侯府的下人们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再来,这样的事情那是百年都不遇一次,一时间侯府的下人们都看愣住了,此刻小刘氏一言,定安侯府的下人们才匆忙着叫喊着上前去护人。 她们呼啦啦全冲了上去,企图将苏瑛莺解救出来,可尤侧妃今日是有备而来,且王府下人有信王背后撑腰,胆气足,根本就不将定安侯府的人看在眼中,自然是越战越勇,一拥而上,加之人多势众,片刻便将定安侯府的丫鬟婆子们都控制住了。 而定安侯府这边,今日出门本也没带多少下人,加之下人们一听是信王府的人,就有些畏手畏脚的不敢动作,根本就打不过王府之人。 眼见几个婆子和丫鬟将苏瑛莺围在中间一阵乱踢乱踹,苏瑛莺已半点形象也顾不得,跪爬在地上,只能双手抱头地护着脸面,跪行着企图往人群中钻,却又被一个丫鬟一扯后衣领掀翻了过去。 小刘氏脸色都变了,忙忙跳下马车便去寻尤侧妃求情,跪下道:“侧妃明鉴,明霞郡主的事,也非我定安侯府所愿,我们也很悲痛,当日四丫头听闻郡主遇难,还着实痛哭了一场,侧妃就瞧在她和明霞郡主相交一场的份儿上,绕过她吧。” 尤侧妃瞧着小刘氏却冷笑出声,道:“若非她诓骗我女儿到定安侯府,我女儿又怎么可能出事?什么养肌肤的面脂膏子,我皇家还没听说过,倒要你一个小小的定安侯府来显摆这个了,还不是想要诓骗了我那女儿,好给她们母女撑起场面来?!也就是我那女儿心思单纯,被人这般利用,还白白地丢掉了性命!我女儿在天之灵,定然宁愿从来不识得什么苏四姑娘,相识一场的情分?她们就只有害命的情分!” 尤侧妃说着脸色已是因激动涨红了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小刘氏道:“定安侯府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为我女儿悲伤?我呸,要是为我女儿悲伤,怎不见当日便上王府吊唁?这会子倒穿红戴绿,涂脂抹粉的上街逛铺子了?假惺惺!去,将那马车上的小姐们都给本侧妃拉出来,狠狠的打!本侧妃要让满京城的人都瞧瞧,这一家子女人的虚假嘴脸!” 尤侧妃言罢,一群王府奴婢们应了一声便如狼似虎的向着苏家几辆马车冲了过去。 率先便有两个丫鬟对着小刘氏的一头发髻便抓了过去,小刘氏只觉头皮都要被扯掉了,顿时便自顾不暇的抱着脑袋尖叫起来。 那边马车门被撞开,苏瑛雨姐妹也被拉了下来,而苏瑛玥好容易爬进了马车,正心有余悸的透着窗缝往外瞧着,见苏瑛莺被围着滚成一团,缩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尖叫,苏瑛玥有些幸灾乐祸的挑起了唇,还没来得及高兴,那边尤氏便吩咐王府下人了。 苏瑛玥见自己也要被殃及了,吓得面色陡变,抱着裙子就要往外跑,还没等她跳下马车,人便被一个穿褐色背心的婆子给扯住了裙摆,一拉一扯,苏瑛玥整个人便往后仰倒一头栽了下去。 而璎珞和苏瑛紫的马车本来就走在最后头,前头闹出事儿时,两人便带上帷帽推开了车门,眼见苏瑛莺被拖了下马车,几个王府下人围上去一阵狠揍,苏瑛紫便吓得变了面色,拉着璎珞的手,道:“信王府竟然这样跋扈横行,怎生一个侧妃都敢当街打人,难道就不怕遭弹劾,被陛下责罚吗。” 璎珞瞧着前头混乱的情景却是摇头微笑,道:“陛下不会责罚的,这事儿也没人会傻乎乎的去弹劾。你想想,明霞郡主皇亲国戚,就那么惨死在街头,信王府做为苦主,皇上却没法为其做主,如今信王府就是找个地方发泄一二,本就心怀愧疚的皇上难道还会为了定安侯府而怪责自己伤心过度的亲兄弟不成?更何况,郡主惨死,皇室的脸上也是无光,这事皇室还得找脸面寻场子呢,打个定安侯府的小姐又算得上什么大事?而那些个大臣们,哪个也不是傻子,这时候跑去为了定安侯府弹劾信王府?那当真是闲着没事干了,即便是有上折子弹劾的,皇上也不会理会的,没有为几个侯府女眷,便落自家兄弟脸面的,更何况,定安侯府如今也不过一个空架子罢了,谈不上半点圣宠的。” 苏瑛紫不由捂住了嘴,惊吓道:“那四姐姐岂不是要白白受打了?这下丢人可丢大了。” 苏瑛紫言罢,璎珞便耸了耸肩,心道苏瑛莺这回可不就是白白挨打嘛,哭都没地儿哭去呢。 她想着,那边小刘氏却已冲过去寻尤侧妃说情去了。街上太吵闹,四下还有看热闹的路人,璎珞听不到小刘氏说了什么,可她远远地却瞧见坐在马车中的尤侧妃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劲起来。 璎珞忙拉了苏瑛紫,道:“咱们先寻个地方避一避,只怕尤侧妃会迁怒于人。” 尤侧妃打苏瑛莺本就是迁怒,这会子她就是个没什么理智,一心发泄,为女儿报仇的半个疯子,定安侯府的姑娘们打一个是打,打一双也是一样。 璎珞想着扯着苏瑛紫下了马车便往一旁的人群中躲,也是璎珞见机的快,两人刚走到人群边儿上,那边尤侧妃便让下人们到其它马车上拉人了。 璎珞一惊忙拉着苏瑛紫排开人群便往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躲去。 两人躲在巷子里透过人群瞧去,却见苏瑛莺已被几个婆子按在地上,一个瞧着挺粗壮的婆子骑在了苏瑛莺身上,抓住苏瑛莺的头发正将她的头使劲往后拽,另一个丫鬟蹲下来,对着苏瑛莺的脸蛋便是左右开弓的两个耳光。 而苏瑛莺这会子双眼闭着,脸上已有些鼻青脸肿的,竟是一动不动地已不知死活。而那边苏瑛雨姐妹也被拉出了马车,片刻间已是衣衫散乱,鬓发蓬松,尖叫连连。 而苏瑛玥因和苏瑛莺同坐一辆马车,王府的下人们动起手来不免更狠,上来便抓掉了苏瑛玥几缕头发,直疼的苏瑛玥涕泪横流,不住求饶喊娘。街头可当真是热闹混乱一团。 旁边不少围观的行人,指着一群狼狈逃窜,尖叫不停的定安侯府女眷们兴奋的议论着。 “这定安侯府的姑娘们今儿可是吃了大亏了,信王府的侧妃也太是跋扈了些,瞧将人家娇滴滴的姑娘都弄成了什么样子。” “说的是啊,那明霞郡主当街被自家的惊马给踢死了,哪里就怪得上人家侯府的姑娘。” “这话虽如此,可谁叫人家是皇亲国戚呢,怎么你瞧着心疼了?怎不上去护上一护,这英雄救美,真得了侯府小姐的青眼,碰了人家小姐的身子,说不得还能混个侯府姑爷当当呢。” “说的好,你怎么不上去试试?别姑爷当不上,倒将命赔进去了。” “哈哈,这侯府千金平日里看着多少高贵,如今叫起来也和杀猪没两样,瞧那狼狈的,可见这侯门千金也和寻常婆娘没啥大差,倒还不如百花楼的妓子风情万种,贪这个色没意思。” 瞧热闹的人群污言碎语不断,苏瑛紫紧紧抓着璎珞的手,身子微颤,面色发白,即便头上带着帷帽,璎珞也能瞧出她面色极差。 握着苏瑛紫冰凉的手,璎珞心中微叹,怎能不明白苏瑛紫的害怕。 一来,她和苏瑛紫跑的快,不然此刻也免不了被殃及,她此刻心中也有点后怕。再来,这侯府的姑娘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当街被如此痛打,当真是半点形象都没了。 姑娘们的名声何其重要,尤侧妃这是要生生毁了定安侯府的姑娘们呢。 定安侯府算是出了名,丢人丢大了,这可真要成满京城的笑柄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哪个高门大户还愿意来求娶定安侯府的姑娘?没得求娶个大笑话回去,平白也变成了京城各户人家口中的笑柄才好。 这无关乎谁对谁错,求亲的人也不会特特去分辨是侯府的姑娘没错,错在信王侧妃太跋扈,蛮不讲理。人家只会想,万不能求娶个曾被当街打了,连庶民都取笑过的儿媳妇。 定安侯府的姑娘们要想出嫁便只能低嫁了! 璎珞瞧着被围堵厮打的苏瑛莺,暗自摇头,心道这位也够倒霉的,本来就是想结交下贵女,给自己抬抬身价,结果却惹来了这么一场祸事。这可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过她也不同情苏瑛莺,且不说苏瑛莺和她气场不和,虽然没什么大交手,可这些时日小摩擦却也不断,更何况今日楚衣阁之事,她还在怀疑着苏瑛莺呢。 另有苏瑛莺便是存了巴结讨好的心,这才惹来此等祸事的,对这等攀龙附凤的,璎珞也一向看不上。 至于侯府姑娘们的名声,璎珞倒也不是很在意,她原本便没指望着高嫁。只想靠着自己的双手,挣了身家悠然的过日子罢了。 原本她在穗州时还想着早日出嫁,也好早日脱离苏家的掌控。可如今进了侯府,嫁人的事儿多半不能遂自己的心意,出了这种事,侯府的姑娘们亲事大抵都是要往后拖一拖的,对璎珞来说,倒也算好事一件了。 只是如今苏瑛玥几个都被打了,只她和苏瑛紫好好的,回去倒是不好交代,璎珞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往身上弄点无关碍的小伤遮掩一下,身后却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可要我插手平息此事?” 冷不防的身后响起声音来,璎珞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就见不知何时秦严已站在了身后,他依旧穿着方才在楚衣阁瞧见他时的那身玄色锦袍,瞧着竟像是从未离开过她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6 吃醋副作用 璎珞怔了下忙瞧了瞧四周,眼见这街头人来人往的,秦严又是那么惹眼的一个存在,偏生他脸上还带着那么一个标志性的面具,任谁一瞧只怕便能认出他来。 她生恐自己和他站在这巷口说话会被人瞧见,再惹出什么是非来,便忙瞧向苏瑛紫。 却见她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秦严给吓了一跳,正抚着心口,有些惊异胆怯地隔着帷帽薄纱瞧着自己和秦严,一手扶着墙壁显地极为惊恐。 璎珞忙安抚地握了握苏瑛紫的手,道:“七妹妹在这里等等我,我和他说几句话就过来。” 她言罢,松开苏瑛紫的手,扯住秦严便往巷子深处去。 秦严随着璎珞往小巷的深处走,目光却望着自己被璎珞牵着的手上,阳光投过面具照进他一双深邃的眼眸中,令那点点笑意流转出浓郁变幻的色彩来。 她想必还不曾发现,她对他可当真是越来越熟稔放肆无忌了,而他竟很是喜欢她的这种对他的随意。 这条小巷极深也很狭窄,故此并没什么人经过,璎珞匆忙间拉着秦严的手进了小巷深处,街头那边的吵杂声便一瞬间遥远了些。 四周好像突然寂静了下来,璎珞这才停住脚步,回头瞧向秦严,却见他低着头,竟是沉默的诡异。 璎珞突觉有些不对劲起来,她前世虽然有过婚史,和丈夫也算是谈过恋爱的。 可对于萧启言,璎珞还真说不上多喜欢,不过是觉得两人还算合适,而自己也确实到了结婚的年龄,加之她管理着偌大的家族企业,苏阳又还不能独当一面,镇日里忙忙碌碌,她也觉着自己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考量另一个男人,谈另一场恋爱,和萧启言恋爱时间不算短,起码两人不曾吵过架,相处的也算太平合拍,故此萧启言一求婚,她便半点扭捏都没的当即便答应了。 忙于事业,拉扯弟弟的苏珞,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恋爱,也不擅长这些情爱之事。也许是父母早逝,她不得不撑起一切的原因,苏珞从小便冷静理智,她好似就没经历过怀春少女总是诗的那个年龄。 在感情上甚至是迟钝的,她只会习惯地用理智来思考一切。和萧启言婚姻失败,苏珞也曾反省过,是不是她自己也有过错,后来她得到的结论是,也许她和萧启言便不该开始。 当初只以为两人谈恋爱不曾争执争吵过便是合拍合适,后来方想,一对恋人压根就没吵过架,这便已经是最大的问题所在了。 由此可见,璎珞当真不是个擅感情的人,此刻她虽觉的哪里不大对头,可瞧了瞧秦严,却又没发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只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时便瞧见了自己纤细白皙的手紧紧地搭在秦严微显黝黑肌骨分明的大手上。 璎珞眨了眨眼,抬头又瞧向沉默的异乎寻常的秦严,因是他略微低着头,脸上又带着面具,璎珞也瞧不清楚他的神情,她只觉气氛有些紧绷,一时便会错了意。 暗道眼前这小气包莫不是又哪里不对头生气了吧,通过几次接触,璎珞很清楚,这人一生气就不爱出声的。 他如今这么严肃,难道是因为自己强拉他的手,占了他便宜的缘故? 可方才在楚衣阁他还抱了她呢,要不要这么小气啊。果然是个喜怒无常的大爷,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了。 遂又想到方才在楚衣阁,这人的可恶行径,还有最后迟璟奕瞧着自己的诧异目光,想着下次再见迟璟奕都不知如何尴尬,这些皆拜秦严所赐。 璎珞便有些恼了起来,她有些愤恼的甩脱了手,抬头便冲秦严耀武扬威地扬了扬下巴,瞪眸道:“你干嘛一直跟着我?!” 秦严见她突然似有些厌弃地甩开了自己的手,又听她声音微恼,不觉便有些纳闷,望向璎珞,却见她面上还戴着帷帽,薄薄的轻纱遮在面上,一时却是瞧不清楚她的神情。 他几乎没想,抬手便先摘下了她面上那碍眼的帷帽,瞬间便瞧清了那扬眉怒目的少女面庞。 见她冷着一张脸,有些恼火地盯视着自己,神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方才还欢快跳动的心顿时便冻结了起来。 他实在不明白这少女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前一刻还对自己亲密无间,拉拉扯扯的,怎么转眼间就这样一脸淡漠,羞恼倨傲了起来。 忽而便又想起了方才在巷口的事情来,她一瞧见他好似头一个反应便是要将他往这巷子深处引,透过几次相交,他岂有猜不出她这么做的用意的? 还不是怕旁人瞧见他和她在一处?她便那么想和他扯清楚了? 这般想着,他便又想到了在楚衣阁的事情来,方才有迟璟奕在,他便是再恼也知道万不可和她生气,生气了那才是称了迟璟奕的心,哪会儿不曾恼起来,此刻心中那股郁结和酸涩劲儿却似又翻涌了起来。 他是个孤傲的人,何曾为一个女子这般牵动过心神,迁就妥协过,他对她好,可她也不能对他这般的忽冷忽热,喜怒无常的。这令秦严有一种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被动之感。 这种感觉极为不好,瞬间便令他冷下了神情来,目光微眯盯着璎珞,浑身都散发出一股不悦的压迫力来。 璎珞何曾想秦严上来就掀了她的帷帽,眼前一亮,四目相对,她微怔了一下,却也瞧清楚了秦严的脸。 面具下的神情是看不到的,可那紧绷的唇角,眼睛中透出来的浓郁沉色,却是不容人忽视的都透出一股威压和冷意来。 璎珞顿时便怒了,这什么人啊,方才在楚衣阁可不是自己求着他帮忙的,相反还是他行为不当,将爬墙爬的好好的自己给射了下来,害的她受惊不说,后来还当着迟璟奕的面故意那般举止,害她被误会,险些没尴尬死。 现如今这又是要干什么,仗着方才帮了她的忙,就给她瞧脸色? 敢掀她的帷帽?比气势啊,谁怕谁! 璎珞从来是个输人不输阵的,此刻恼意上来,踮起脚尖,想也不想便上手也扣住了秦严面上面具边缘,一个用力,便倾身过去将他面具整个掀了开去,抓在手中便冲秦严得意又冷艳地扬了扬手。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一个如花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嘲弄,一个面沉如水,清隽的剑眉微微蹙着冷锐的锋线。 两人莫名其妙便对峙了起来,一时间空气更加的凝重起来,似乎连街上的吵闹声都远去了,风吹过,就只听秦严手中帷幔细纱交缠飘浮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两人谁都不肯低头,对视半响到底还是秦严抿了抿唇,沉声道:“呵,大道通四方,苏姑娘又如何确定爷便是尾随苏姑娘而来的?” 璎珞今日出门各种不顺心,心情本也算不上好,此刻见秦严冷声冷语的这般说,便将手中面具往秦严胸前一掷,也挑唇笑了起来,福了福身道:“既如此,小女便不耽搁世子行路了,小女的七妹妹还等着呢,告辞。” 她言罢,倾身过去一把夺过被秦严拿着的帷帽便转身往巷外去。 秦严不防她还越来越恼,冲他摆脸色不说,竟然还敢摔东西,那面具砸在胸前落下,擦过腰带上镶嵌的青玉,便落在了脚下地上。 璎珞却是拽了帷帽转身就走,秦严瞧着跌落在脚下的面具,有种自己的脸面都被这该死的女人丢在地上的屈辱和愤怒感。 想着自己不方便出面,恐会影响了她的闺誉,生生压下了现身楚衣阁的冲动,眼看着那敢挑衅自己的迟大少爷替她解了围不说,还有些不放心,一直呆在楚衣阁对面的茶楼上,直到楚衣阁的事情平息。 之后听说定安侯府的马车被信王侧妃堵在了路上,自己又毫不迟疑,满怀担忧地奔了过来。结果却得到如此冷遇和羞辱,他顿时一双眼眸中便涌出了嗜血的阴郁之色来,抬眸盯向云淡风轻准备走人的璎珞背影,秦严周身都散发出一股暴虐之气。 他几乎想都未想,抬手便紧紧扣住了璎珞的手臂,一拉一扯便将璎珞惯在了巷子的青砖墙面上,随即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将璎珞死死逼在了墙面和他宽阔胸膛形成的狭小空间中。 秦严这人瞧着冷,浑身煞气也重,可真论起来,他一向对璎珞还挺不错,两人头一回见面,对秦严,璎珞还蛮忌惮害怕,犹记得那日离开那荒院她的双腿都有些打颤,生恐被杀人灭口。 第二回因瞧见了他命啸月撕了那婆子,心中也惊惧非常,只望着再不和这人扯上半点关系才好。只后来一来一去的,秦严却都是在帮着璎珞,态度虽算不上多体贴热情,可却和头两回大相径庭。 故此璎珞的胆儿也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肥,如今骤然被他如是对待,璎珞整个人都愣了,只觉后背压在冰凉粗糙的墙面上,一阵刺疼,她眉宇微蹙,瞪大了眼睛盯着秦严。 还不及开口控诉,却不想秦严一张俊美的脸便压了下来,他一脸煞气,沉冷如冰,又似如火燃烧的一双深眸就在她两指之外,盯视着她,沉声道:“爷好心好意的来帮你,你不领情也便罢了,竟敢恃宠而骄,冲爷使这样莫名的性子,嗯?” 两人靠的太近,以至于鼻息交错,秦严说话间唇齿鼻息间的热流直往璎珞脸面脖颈中钻。他一只手尚死死扣着她的手臂,因为用力,隔地她手腕生疼,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指分明的骨节。 他倾身压着她,她想挣扎,可碰触到的却是秦严硬邦邦的胸膛,她都能感受到他急速而沉稳跳动的心房,且她一挣,他便又倾轧过来一些,两人紧密贴合在一起,她觉着像被两道硬邦邦的铁板给夹住了,饱满的胸因挤压而疼痛起来。 手腕也疼,胸前也疼,璎珞气的浑身都有些发抖起来。 什么叫恃宠而骄?这话听在耳中倒像自己是他靖王世子的什么玩物一般,简直可笑! 纵然经过秦严的提醒,璎珞想起来秦严的初衷是好的,而且方才自己在巷子口瞧见他,又听到他那声问,心中还略暖了一下,这才拉着他的手进了巷子,结果两人莫名其妙弄成这样实在不该,心下有了些许悔意。 可她平生最讨厌粗鲁的男人,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加之那句恃宠而骄实在刺耳的很,便有些许悔意,又理智上觉得和他这般莫名闹起来实在无谓。却璎珞此刻被秦严如是对待,也终究是说什么都没法低头服软的。 当下她便挑唇冷声道:“帮忙?那食味楼莫名其妙的着火,还不知道是谁捣的鬼呢。合着,这世上就世子一个聪明人,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秦严听闻璎珞这话一双冷眸便危险的眯了起来,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璎珞便扬眉笑了起来,道:“什么意思世子爷应该心知肚明才对,若非世子爷那食味楼怎会起火?若非食味楼大火,明霞郡主也不会横死街头,没有明霞郡主横死街头,今日我定安侯府女眷便也不会被当街围堵,如今我苏家姑娘们都要成京城笑柄了,以后嫁人说不得都成了难事,世子爷倒来充当这个好人了。真当本姑娘什么都不明白吗?” 璎珞那意思已经很明显,她在怀疑食味楼的大火就是秦严一手放的。 自那日从振威将军府回去,璎珞便吩咐了马六等人去打听朝堂之事,一些隐秘或是深层的事情,马六等人一时间自然是打听不到的。但朝中有几位皇子,如今是个什么形势,这些却并非多秘密的事情,自然是都扫听的清清楚楚。 璎珞知道秦严的姐姐做了太子妃,可太子却被皇帝给废了,且这中间据说不乏诚王的手段。秦严和诚王不和睦已久,食味楼是诚王妃娘家的生意,突然起火又意在秦严带回京城的那些告御状的百姓。 璎珞不认为食味楼起火会是诚王的所作所为,虽然也不排除其他皇子的可能性,但璎珞头一个怀疑的就是秦严。 一来只有将京城的水搅的越浑,对废太子才越是有利。再来,此事一出诚王便成了众矢之的,相信很难洗脱。更有,查到最后说不得此事还能让皇帝对其他皇子也产生些怀疑。 一举三得,自己还能当个苦主,何乐而不为。 而且想到那日起火后秦严护着自己在墙角处时的各种反应和举动,璎珞总觉得他当时心情很愉悦,也很轻松悠闲,倘若真是诚王或其他皇子放火,秦严怎么可能一直和自己在一处蘑菇个不停。最后还是王雪瑶带着人找了过来,他才离开。 此刻璎珞一着急,心里怀疑的话便脱口而出了,她言罢,便觉秦严瞳孔收缩了下,攥着她手腕的力气也骤然紧了一些,浑身气势愈发强了几分。 璎珞心知自己猜对了,顿时呼吸便是一窒,暗道不妙。这种事儿自己怎么能说出口呢,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她顿时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脖子也缩了缩,整个人气势倒弱了下来。 她觉着自己方才一定是被浆糊塞了脑子,好端端的怎么就和眼前人顶撞了起来,顶撞了也便罢了,怎么好死不死的还将心里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只如今两人也算是有些个交情了吧,他总不能因她一句话就将她怎么着吧。 璎珞垂下眼眸心中嘀咕着,秦严却蓦然冷哼一声,道:“嫁人成了难事?爷倒不知道,定安侯府的姑娘们竟是如此恨嫁,还是苏姑娘恨嫁了?想嫁何人,迟家大少爷吗?” 璎珞闻言有点脑袋不清楚起来,心道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她方才那些话重点不是前头那几句吗,怎么这人偏抓住最后两句不放了呢。 再说,这会怎么又攀扯出了迟璟奕来,还有,这人的口气不大对呢,怎么听着倒像透着股酸味。 ------题外话------ 嗯,因彼此一个眼神或神情不对便轻易吵起来,这个是恋爱的节奏吧,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7 不欢而散 酸味? 璎珞突然心下一跳,有些惊悟过来,一时脑袋中便翻来覆去的自动回放着和秦严几次相处的情景,希望从中寻出更多的佐证和蛛丝马迹来。 秦严见璎珞垂着头,突然一声不吭了,样子也像心虚了一般,明眸在长长的睫毛下不断转动。 他顿时便觉浑身怒意都消散了,一下子就提不起什么劲儿来,便连扣着璎珞手腕的力道都不知不觉松开了。 她这是默认了? 璎珞察觉到秦严压制着自己的力道一轻,不觉诧异地偷瞄了他一眼,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不想秦严便蓦然直起了身来,只冲她冷声道:“今日是爷多管闲事了,告辞。” 他言罢,竟是转了身大步便往小巷深处去了,袍角带风,转了个弯眨眼间便消失在狭长的小巷中没了人影。 璎珞愣了愣,片刻才直起身,有些茫然地抬手揉了揉发疼的胸口,望着空荡荡的小巷甩了甩头。 她觉着方才必定是自己多想了,哪里会有人喜欢一个人,还这样喜怒不定,说走就走的?更何况,但凡有点好感,他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就让他的狼活活撕裂吃掉一个人啊,都不怕她心理有阴影的? 还有那日在山洞,一言不合,他就能折腾的自己走断腿,连口水都不给喝的,自作多情最是好不的。 再有,便是真有些许好感,这么一个脾气大的,自己也招惹不起啊。 最重要的是,她和他身份相差太大,压根就没什么可能,她可没有忘记,这是在阶级分明的古代。现代时,还讲究个门当户对呢,在这古代,两情相悦算个屁,姻缘中两情相悦是最最可以忽视的条件好不好。 想着璎珞方才些许被挑动的心便又心如止水起来,她揉了揉被捏的发疼的手臂站直身子,惦记着街上之事,匆忙便欲往巷口去,脚下一动却不意踢到了什么。 璎珞低头一瞧却是一愣,那被她踢了一脚的不是旁物,竟是一直敷在秦严脸上的那一方面具。 此刻那面具被她一脚踢在尘土中,灰扑扑的有些失了光鲜,瞧着竟有些可怜兮兮的。 璎珞眨了眨眼,心里想着这东西就放在这里,也不知秦严会不会再回来捡。 这样的东西,她带回去也不合适啊,藏都没地方藏的。 她抬脚便绕过面具往外走,走了几步到底停了步子,犹豫了下,终是回身弯腰捡起了那面具,用袖子细细擦拭了上头落着的尘土,袖进了广袖中,这才快步往巷口而去。 苏瑛紫正焦急地等在巷口,听到脚步声忙瞧了过来,见只璎珞一人走了出来,不觉探究地往巷子深处瞧了一眼,神情有些忌惮,举止也显得局促。 璎珞走过去,见苏瑛紫目光闪烁着望向自己的身后,便笑着道:“不用瞧了,那人走了。” 苏瑛紫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拉起璎珞的手,道:“五姐姐,刚才那人他可是” 璎珞点了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人。” 苏瑛紫那日也是听了众府姑娘们议论靖王世子的,听闻靖王世子常年脸覆面具,方才乍然瞧见秦严,见他大白日的在这街头巷尾也带着个面具便心中一颤。 加之秦严虽对着璎珞还算和颜悦色,可也比寻常人瞧着冷峻的多,浑身又带着股与生俱来的煞气和气势,苏瑛紫心中便有了猜测。 心里说不出的害怕,一直忐忑的往巷子里头瞧,可她也不敢十分确定亲眼的身份,此刻听璎珞说方才那男子竟然当真是那个众小姐们口中的煞神秦严,她面色一白,拉着璎珞的手都颤了颤,半响才惊颤道:“五姐姐怎么跟他” 璎珞自然不会将和秦严的事情和盘托出,只笑着避重就轻地道:“上次食味楼着火,他不是帮过我一次嘛,他和振威将军府有交情,因将军府太夫人的关系对我照顾一二,今日刚好路过此处,瞧见我们府上出了事,便来询问一二。我和他到底不熟,也不好真央他插手,所以他便离开了。” 倘若当真只是一面之缘,五姐姐又怎么可能那么熟稔地拉着那个靖王世子的手,那个看上去冷峻骇人的靖王世子又怎么可能任由五姐姐拽着走呢。 苏瑛紫明白事情万万不会像璎珞说的那样简单,可既然璎珞不愿意说,她便也不再多问,只点了点头,道:“五姐姐,咱们怎么办啊?总不能这样一直躲着,回去后祖母定然要怪责我们不顾姐妹。” 璎珞往街头瞧去,却见这会子功夫,那边儿信王府的人竟然还在和苏瑛莺等人撕缠,不仅苏瑛莺此刻瞧上去有些不知生死,连苏瑛雨几个也已狼狈非常,跪在地上连连讨饶。 璎珞正思虑,却突闻街头传来马蹄声,有人大喊着。 “京兆尹差役来了!” 围观的不少百姓一瞧官府来了人,生恐被连累,倒是退散了一些,即便留下看热闹的也让出了道路。 璎珞和苏瑛紫望去,却见街头飞快地有人驰马而来,后头跟着穿了差役服饰的衙役官差。 璎珞望向那打头之人倒是一诧,却见那人穿着一身紫金绣江水纹立蟒白狐腋毛箭袖袍,披湖蓝遍地散绣金银暗纹的斗篷,戴着累丝嵌东珠束簪,一张俊美妖异的面庞在华丽衣衫下更显出众夺目,眉宇间却凝着些许冷色,正是七皇子叶宇轩。 这人怎么也来凑此热闹,璎珞诧异间,那头叶宇轩已经带着人到了近前,提缰勒马,端坐马上,目光却在四下略扫了一下。 那边马车上信王侧妃听闻京兆尹来人,原也没当回事,只倨傲地端坐在车中,甚至都未曾吩咐信王府的下人们停手。此刻瞧见当先之人竟是叶宇轩,一愣之下,这才想起之前好像曾听信王说了几句。 言道皇上让七皇子挂了个京兆尹的名,同查食味楼起火一事,她忙摆手令下人们住手退下,她自己也扶着丫鬟的手走下了马车,冲叶宇轩福了福身,见礼道:“妾身见礼七殿下。” 大丰的王府侧妃乃三品,京兆尹却是从三品,按说尤氏是不必向京兆尹见礼的,奈何七皇子素来得圣宠,而尤侧妃虽是七皇子皇叔的女人,可到底并非正妃,哪里敢在叶宇轩面前摆长辈的谱? 叶宇轩扫了眼尤侧妃,却也拱了拱手,道:“这几日四通街倒是热闹,今儿这有事闹哪一出啊?” 言罢,他不紧不慢地往四周打量着,见苏府几个女眷挤抱在一起,个个形容狼狈,鬓发散乱,全然不见了平日的半点婉丽影子,却唯独不见了他想寻的哪个身影。 他不由微眯了下眼,心道莫非今日那丫头竟是没有跟着上街来。 天玺帝令叶宇轩挂了京兆尹的职,可他堂堂皇子自然是不会日日点卯,真就做起这个京兆尹的官来的,不过是挂个名,平日里总大纲,掌理实务的皆是少尹。 今日也是恰好,他心情浮躁念着父皇让他当了这京兆尹,可他却从来也没进过衙门,便索性往京兆府走了一趟,谁诚想便遇到了有人去报四通街这边信王侧妃拦了定安侯府的女眷们当街打人。 京城贵府林立,纨绔众多,像这样当街斗殴滋事的几乎日日都有,哪里轮得着叶宇轩亲自过来,可他听闻定安侯府女眷被拦阻当即便大步出了衙门,跨马便直奔而来。 这一路他一时脑中闪过穗州时和璎珞相遇的一幕幕,一时又是那日她面对自己时没心没肺的无辜样,心头翻江倒海般,又是愤恨又是担忧。 天知道,自打那日和璎珞见过一面后,他的心情便一直极度不佳,暴躁烦闷到了极点,可如今听闻她可能有事,他却还是这般着急,做不到冷眼旁观。 如今匆匆赶到了这里,眼见一众定安侯府的姑娘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可却独没有璎珞的身影,叶宇轩不觉有些茫然,一时倒不知是庆幸多些,还是失望多些了。 而小刘氏此刻却反应了过来,忙忙扑到了叶宇轩的马下,惊惶地福了福身,哭喊着道:“信王府仗势欺人,当街打人,七皇子殿下要为我定安侯府做主啊。” 小刘氏此刻早已没了平日的光鲜模样,衣衫多处都被撕裂了,脸上也挂了彩,蓬头垢面,毫无形象,堂堂侯府的五夫人弄成这样,瞧着着实不成样子。 苏瑛雨和苏瑛雪此刻也忙忙哭着奔了过来,一面冲马上叶宇轩行礼,一面楚楚可怜的垂头抹泪,倒是苏瑛玥未曾上前,还往不起眼的下人处缩着身子躲了躲。 出了这种事,如今形容不整,半点姿色都没,她才不会像苏瑛雨姐妹那么愚蠢,此刻还跑到男人面前晃,她只愿立时消失在这里才好。 感受到四周瞧热闹的百姓们的目光,苏瑛玥心中恨不能将苏瑛莺给撕裂,今日在楚衣阁她原就上了苏瑛莺的当,被苏瑛莺所谋算,非但没能将璎珞怎样,自己倒惹了一身腥,如今又因苏瑛莺之顾,弄成这般狼狈的样子,令她对苏瑛莺的恼恨之意节节攀升。 另,她也不曾忘记,在穗州时,这位七皇子是如何将她给丢进水塘里去的,此刻她还真不敢再往前凑。 而那边苏瑛莺是信王府重点招呼的对象,此刻却已经躺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小刘氏和苏瑛雨姐妹的哭喊控诉之声却令尤氏满脸嘲弄,道:“明霞郡主乃是七皇子殿下的堂妹,堂妹惨死,定安侯府虽然不是罪魁祸首,可也难辞其咎,是定安侯府的小姐诓骗的明霞郡主出府,明霞郡主才会出了意外。如今定安侯府倒恶人先告状了,七皇子殿下,想必是不会罔顾堂妹惨死之冤,袒护外人的吧?” 叶宇轩根本就不乐意掺合定安侯府和信王府的破事,他和明霞郡主也没什么交情,今日前来此处完全是为了璎珞,此刻见璎珞并不在此,他便也懒得再呆下去,可到底如今挂了京兆尹的名,既来了也没放手不管的道理。 故此他瞧向尤氏,道:“明霞乃本皇子的堂妹,她惨死街头,做皇兄的自然是不能无视的,父皇已令本皇子和大理寺,刑部同审食味楼起火一事,定然会给堂妹一个交代,尤侧妃痛失爱女,本皇子也深表同情,只是若定安侯府于堂妹之死有何关系的话,侧妃大可呈禀于父皇,父皇定然会为信王府做主。这般当街打人,引得百姓为观,道路不通,却是行事欠妥了些。” 尤侧妃也没要苏瑛莺命的打算,苏瑛莺如今已经晕厥了过去,尤侧妃本来心头之气已消了,也觉已打的差不多了,此刻既然叶宇轩来了,她也便顺势下了台阶,道:“七皇子说的是。” 她言罢昂头冲小刘氏冷哼了一声,转身吩咐信王府的下人们,道:“回府吧。” 说着又冲叶宇轩点了点头便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车门关上,调转车头,信王府的下人们瞬间便跟着扬长而去了。 叶宇轩见此也不预再留,刚要调转马头,策马离开,却不意瞧见人群后突然钻出来两个人影来。 那是两个鬓发微乱的女子,一高挑,一娇小,叶宇轩目光凝在那高挑的少女身上,本冷漠的神情有瞬间闪过些许愤怒和疼惜。 璎珞和苏瑛紫挤出人群,两人身上衣衫也多处微破,鬓发也是散乱的,两人脸颊和脖颈上还带着些许紫青和血痕,瞧着虽然比苏瑛雨等人好上一些,可显然也是没能逃脱被打的厄运。 叶宇轩目光久久凝视着璎珞侧脸上一点紫青上,有些后悔方才轻易放走了信王侧妃。 而小刘氏瞧见苏瑛紫二人却是微怔,她恍惚间却觉得方才根本没瞧见这两人的身影,此刻两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眼见两人虽然也受了些伤,可却比她们要好的多,小刘氏当即便有些心中不悦起来,怒道:“你们两个躲到了哪里去,姐妹们挨打也不见过来帮忙!” 璎珞方才瞧见叶宇轩过来,料想信王侧妃怕是要走了,不敢再躲下去,眼瞧着不远处有个胭脂铺子,灵机一动便拉着苏瑛紫冲了进去,买了些胭脂和青黛,挑弄了一下便在自己和苏瑛紫的脸和脖颈上涂抹了一些紫青“伤痕”,又打散了长发下来半遮半掩。 这种假伤,乍然一瞧倒分辨不出真假来,可若细观,却是瞒不过人的,更不好大面积涂抹,那样反倒容易失了痕迹。 璎珞是料定了方才小刘氏和苏瑛雨等人都自顾不暇,场面又一片混乱,多半也无人会留意到自己和苏瑛紫的动向,这才做了些掩饰匆匆跑了过来。左右她们二人也受了伤,只说也被两个信王府的下人撕缠上了脱不得身,小刘氏等人即便不高兴,想必也就嘴上讽刺几句,也捏不到她和苏瑛紫的错处。 如今见小刘氏果然开口,璎珞正欲言,却不想端坐在马背上的叶宇轩突然开口,道:“方才有人前往京兆府报信,说是定安侯府两位姑娘使了银钱令他跑一趟的,可是你们二位?” 璎珞万没想到那日她那样惹了叶宇轩后,这人竟还愿意帮她解围,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握了下,抬眸偷眼瞧了下,却见叶宇轩的目光并不曾落在自己的身上,反倒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旁边的苏瑛紫。 她忙垂了头,原本打算回答,此刻又闭了嘴。 苏瑛紫听叶宇轩如是说却是愣住了,她一直和璎珞呆在一起,自然清楚,两人根本就没派人往什么京兆府去过。如今七皇子殿下这样说,便就是为她们解围了,可这是为何。 苏瑛紫本能地瞧向身边的璎珞,心道之前七皇子曾到定安侯府去寻苏景华,难道是五姐姐和七皇子认得? 她望去却见璎珞低着头,竟是没有回话的意思,她便又抬眸瞧向叶宇轩,却不防竟和叶宇轩四目相对。 苏瑛紫万没想到七皇子竟是在瞧自己,骤然迎上男子一双专注又不辨神色的眼眸,苏瑛紫心跳一下子便乱了起来。恍惚间那男子一身华贵,高居马上,容貌竟是让人想象不到的俊美无匹,浑身更是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仪。 苏瑛紫忙忙红着脸低头了,声音微颤地道:“先前我们姐妹确实着人前往京兆府求救。” 叶宇轩本便是信口胡诌,为璎珞解围,只因他方才一直盯着璎珞脸上的伤,倒是让他瞧出了端倪来,见她身上伤痕都是作假的,唯恐此事被小刘氏识破,有了他这一言,到时候她也能辩解一二。 此刻听了苏瑛紫的话,他便随意道:“嗯,出了事还知道找官府,也算有两分机变。” 言罢,极力忍着,瞧都未瞧璎珞一言,调转马头便带着人策马而去了。 而苏瑛紫却脸庞微红,心里不断想着七皇子方才为何要替自己解围,他那般专注的一直盯着自己,当是为自己解围的吧? 有了叶宇轩的话,小刘氏自然不会再怪责璎珞二人,忙忙的吩咐婆子将晕迷的苏瑛莺抬上马车。吩咐着苏瑛玥等人都又重新登车,飞快地往定安侯府而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8 五姑娘该续弦 定安侯府中,小刘氏刚带着苏瑛莺等几个姑娘出门,老夫人的福禄院中便迎来了客人。 这客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定远伯夫人和平邑侯夫人一对母女。定远伯夫人便是三夫人宋氏的母亲,其没有儿子,只生养了两位姑娘,大女儿宋如梅,嫁进了平邑侯府,便是如今的平邑侯夫人,而小女儿便是嫁进定安侯府的宋氏了。 作为宋氏的母亲,三房的外家,三房外放了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次日便该齐家赶往定远伯府去拜见走亲戚的,然而定远伯夫人却是左等右等的就是等不到人。 后来却收到了定安侯府送去的消息,说是宋氏一路奔波劳累,生了些小病,等病愈了自会往定远伯府拜见。 若是寻常时候听到女儿病了,定远伯夫人是一定要亲自来看望的,可定远伯夫人从夏日起身子却也一直不中用,躺在床上吃汤药,这便只叫了个下人来询问过,被老夫人马氏给敷衍了过去。 白氏寿宴时,各府都来做客,偏当日也是平邑侯老太爷的生辰,故此当日平邑侯夫人也没到场,后来平邑侯夫人便从其她来定安侯府的夫人们口中得知宋氏生病,苏瑛珍犯太岁的消息。 平邑侯夫人当即便觉不对劲,宋氏生病她是知道的,定安侯府也派人通知了她,可却从没人提起过苏瑛珍犯太岁没能回府的事情啊。 平邑侯夫人忙派了个人偷偷来定安侯府向苏景飞打听,这一打听才算知道了三房宋氏母女所发生的事情来。 平邑侯夫人和妹妹宋氏感情是极好的,闻讯当即大怒,跑回娘家便告诉了定远伯夫人,这才有了母女二人前来定安侯府问罪的事情。 而马氏瞒着定远伯夫人不过是因为知道姐姐身体不佳的缘故,再来宋氏虽然有错,可到底是定远伯夫人珍爱的小女儿,当初娶回来马氏便和姐姐承诺,一定不会亏待了侄女,定然叫苏定文一辈子对宋氏好。 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子,马氏也是觉得有些没法向长姐交代。 此刻听闻长姐和大侄女一同前来,马氏当即便知道定然是三房的事情被母女二人知道了。既如此也没有躲着不见的道理,马氏令段嬷嬷亲自去迎大马氏二人进来。 定远伯夫人还没进花厅便哭喊着闹将了起来。 “我可怜的女儿啊,苏三爷宠妾灭妻啊!” 老夫人早便知道,宋氏的母亲和姐姐来不定是要哭闹上一场的,早早便叫松枝将福禄院里的丫鬟婆子们都给驱散了,只留了几个心腹伺候着。 即便如此,听到院子里响起的哭闹声,她还是心惊肉跳的,一阵不得劲。 坐不住了,便起了身亲自迎了出去,她刚扶着松枝的手出了多宝阁,定远伯夫人母女便挑帘走了进来,瞧见她,定远伯夫人老泪横流,控诉着道:“姣娘,当初你替老三求娶我家如欣时是如何说的?你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绝不会亏待了我如欣,说老三和如欣青梅竹马,娶回来定然会像眼珠子一样疼护,还说了,庶子是绝对不会有的!结果呢,这才刚刚二十年,那些话便统统不作数了吗?” 老夫人马氏未出阁时便唤姣娘,如今马氏姐妹的父母早便去了,兄弟们竟然也都是短命鬼,嫡亲的血亲就只剩下大马氏这么一个姐姐,两人在家时又自来亲厚。 如今被老姐姐如此控诉,老夫人心头也是难过愧疚的,也跟着红了眼睛,忙忙上前便拉住了定远伯夫人的手,道:“这事儿姐姐不知其中就里,且听我细细和姐姐说来。” 定远伯夫人却一下子甩脱了马氏的手,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只问问,当初是不是有言在先,娶了如欣绝不会搞出庶子来?可如今呢,不说老三生出了庶子来,竟然还为庶子姐弟使劲的作践我如欣和她所出的子女,这样的重庶灭嫡,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马氏连声安抚着定远伯夫人,平邑侯夫人宋如梅也劝解着,几人这才坐下来,勉强上了茶。 马氏便道:“姐姐,如欣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自小我便当做亲女儿疼爱,自嫁过来哪次和老三闹了别扭,我不是向着如欣的?我这四个儿媳妇,姐姐且问问哪个是进门后没到婆母面前立规矩的?又有哪个向如欣一样屋里的事儿都由着她,婆母半分也不插手的?我如今为着如欣落地其她媳妇念叨偏心,竟到了姐姐这里也落不得一个好吗?!” 老夫人说着便也哭了起来,抹着眼泪直念委屈。宋氏现如今早已是苏家的媳妇,硬着来得罪了马氏,宋氏便再别想翻身,还是得来软的,故此见马氏哭了起来,平邑侯夫人便忙拉了拉母亲,冲其使眼色。 大马氏这才擦拭着眼泪,拉了马氏的手,道:“姣娘,我知道你待如欣好,也没指责你的意思,我就是就是心疼如欣,我知道这孩子在家里时被我给宠坏了,有些个心高气傲,也知道这次她做了大错特错的事情,这才惹地老三厌弃,连妹妹你也不好出面说情。可姣娘,好歹如欣给老三生了五个孩子,便是瞧在这五个孩子的份儿上,也不能就关着如欣一辈子啊。” 大马氏因无子,所以在定远伯府过的并不如意,她原本只比马氏年长三岁,可瞧着却似比马氏年迈十多岁一般,又因为常年病着,面色枯黄,脸上布满皱纹,头发花白,如今又双眼含泪,殷切恳求的瞧着马氏,当真是瞧着可怜。 再来大马氏的话也说到了马氏的心坎里,宋氏出的孩子,如今苏瑛琼出嫁,苏瑛珍送进了家庙便不提了。其他的却都还没有娶妻出嫁呢,尤其是苏景涵和苏景飞兄弟,那是老夫人的命根子,心尖尖,比长房嫡子三少爷还要得马氏的看重。 他们兄弟可还没说亲事的,这若是让人打听到两人的母亲被幽禁在府中,只怕会影响到结亲之意。 平邑侯夫人见马氏神情有变,也凑了过去,挽着马氏的手,道:“姨母,妹妹她做了错事,被惩罚是理所应当,可这幽禁起来,一辈子都不叫她出来走动也不是个事儿啊,妹妹被幽禁的原因并不好传扬出去,旁的府邸不知其中缘由,只怕以为妹夫是个宠妾灭妻的,要以为定安侯府是宠庶灭嫡,苛待儿媳的人家了。将妹妹放出来,这也是为侯府和妹夫的名声计议呢,相信妹妹她经过这次的教训,一定会痛改前非,再不行将踏错的。” 马氏被这一对母女劝的心思松动,叹了一口气道:“并非我不疼爱如欣,就乐意这么关着她,实在是老三已经和如欣夫妻离心,铁了心的要如此。我虽然是当母亲的,可老三从小就是个倔性子” 平邑侯夫人便笑着道:“妹夫的性子我也知道,都怨如欣寒了妹夫的心,这才闹成这般,原也是她咎由自取。” 言罢,她话语顿了顿,瞧了眼大马氏,大马氏拉着马氏的手便紧了紧,又哭着道:“他们年轻人夫妻间哪里有不闹不吵的,床头打架床尾和,依我看,哪里会到了决绝的地步了?如欣和文哥儿那是青梅竹马,少年结发的情分,又生养了五个子女,这感情不是说没就没了的,定然还有救的!” 她言罢,马氏也若有所思的点头,定远伯夫人便又道:“我看,两夫妻感情破裂,都是那庶女在其中捣鬼的缘故!若没了这庶女在身边时不时的兴风作浪,夫妻二人这感情也便回暖了。” 平邑侯夫人也道:“姨母,我可听说这个庶女不是个老实的,自从回京后便兴风作浪的,便没个安生时候。莫不是这丫头和侯府犯冲吧?” 马氏虽然不喜欢璎珞,可到底是苏定文的亲生女儿,且她便算再偏心,其实也清楚,璎珞是占着理的,想到那日看到的璎珞身上的那些积年伤痕,马氏便蹙眉道:“五丫头虽然性子不算柔和,可也算不得那等兴风作浪,满肚坏水的。” 不想她言罢,平邑侯夫人倒拍起手来,笑着道:“这便好了,姨母,我这次来就是想和姨母府上亲上加亲的。既然妹夫的这个庶女是个好的,姨母便舍了她给我当儿媳妇,可好?” 平邑侯夫人的话令马氏一下子愣住了,全然没想到话题怎么就突然转到了给璎珞提亲上头来。 平邑侯夫人却和大马氏对视了一眼,眸中满是阴沉沉的算计之色。 这是她在定远伯府时便和母亲大马氏商议好的对策,既然宋氏是因为苏璎珞才落得如今下场的,苏定文也是因为这个庶女才和宋氏生分了的,那便将苏璎珞这颗钉子从定安侯府中拔除便好了。 平邑侯夫人和大马氏这次前来,哭闹不是杀招,提亲才是杀手锏。 马氏愕了片刻,这才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平邑侯夫人便道:“姨母也知道,我可有三个儿子等着说亲事呢,为了这儿媳妇的事儿,我这可都操碎心了。听说三房这个庶女不仅容貌生的好,连气度也极佳。姨母疼我,便舍了这个孙女给我家秋哥儿当了媳妇吧。我们老爷那边我也好能交差不是。” 平邑侯夫人口中的秋哥儿却非她所出,而是平邑侯的庶长子乔恩秋,今年已有二十又五,前头曾娶过妻子,不过八年前头胎时难产一尸两命。后来这乔恩秋便有了克妻克子的名声。 乔恩秋生母早逝,嫡母平邑侯夫人原本就恨他抢了长子的名头,这些年自然是使尽了手段要养废这个庶子,乔恩秋也不负嫡母所望,长的怯弱没用,一无所长。 原就不得父母喜爱,又无所长,再落了个克妻克子的名声,以至于这么些年也没能说上续弦,院子里倒养了好几房的妾室并一屋子的通房丫鬟,连着庶出子女都生出了三个来。 如今平邑侯夫人竟是要让璎珞去给乔恩秋做续弦,这是要将璎珞往火坑里头推。单单不说这乔恩秋,只璎珞嫁进了平邑侯府,婆母平邑侯夫人就能将她磋磨死,连讲理的地方只怕都寻不到。 马氏听闻平邑侯夫人的话,自然不会答应,蹙起了眉头。 定远伯夫人便道:“我知道你是个心疼孙女的,可这门亲事当真是天作之合。平邑侯府这两年可越来越兴盛了,秋哥儿是庶长子,那五姑娘是庶女,这庶女配庶子岂不是正理?俩家也是门当户对,虽说是续弦,可这庶女嫁做续弦也是常有的事儿,就算秋哥儿已有了两个庶子,可这庶子根本就不算什么,如梅不也是嫁过去就先添了庶长子?” 平邑侯夫人也笑着道:“姨母是知道的,我不是个刻薄恶毒的,秋哥儿生母去的早,他也算是我一手养大的,这么些年我可不曾苛待过他半分,是当嫡出养大的,五姑娘再怎么说也是妹夫的骨肉,是姨母的亲孙女,她嫁过去,我一定好好待她,不会让人欺负了去。咱们两家府上也能因此更亲厚些。再说了,秋哥儿是个惯会怜香惜玉的,五姑娘姿色动人,气度不凡,这嫁过去还不得像眼珠子一样护着去?姨母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平邑侯夫人舌吐莲花,言罢,见马氏面色似有所动,便又添了一把火,道:“哎哟,我的好姨母,单为定安侯府自家的和睦安宁,姨母也该应了我才是啊。姨母想想,如今因着珍丫头的事儿,三房嫡出子女和那五姑娘已经生了嫌隙,这再呆在一处,还不得越掐越厉害,这若是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妹夫夹在嫡出和庶出的中间也不好过啊。” 平邑侯夫人的话令马氏心中一惊,便又想起了前两日苏定文用鸡毛掸子狠抽苏景飞的事情来。想着璎珞刚回来便闹着这一对父子不和睦起来,照这样下去,再生事端,还不得令苏定文彻底厌弃了几个嫡出子女。 尤其是苏景涵和苏景飞兄弟还打小就没长在苏定文的跟前,父子感情本便不大亲厚,哪里经得住再三的碰撞。 她一时又想到三房外任前没有庶出子女时的光景来,那可当真是夫妻和睦,父慈子孝,一派温馨啊。 这般想着,马氏竟也觉得璎珞是一切根源,只要将她嫁出了府,一切便能回到从前了。 马氏想着,叹了一声,道:“可这三丫头和四丫头都还没能说亲事,哪里就能轮到五丫头呢。” 平邑侯夫人一听马氏应了,顿时喜笑颜开,道:“虽说是长幼有序,可这也没个常理,事急从权也是有的。这庶女出嫁若是办的太惹眼,倒压了嫡女的风头,姨母若答应,我回去便请人算日子,挑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把事儿办了也就是了。若是委屈了五姑娘,等到了平邑侯府,我再好好的补偿。姨母不若也将办喜事省下的银子给五姑娘都添成嫁妆,岂不是更实在些?” 平邑侯夫人的意思是,就挑选个日子,到时候也不用大宴宾客,只将璎珞草草嫁出去,别的府都不知道这事,自然也不会议论什么长幼有序的事了。 马氏心思微动,想了想,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越过父母,我这做祖母的倒做起主来的道理。这事儿还是得老三拿个主意。” 马氏这是答应了! 定远伯夫人便神情放松了下来,唇角挑起笑来,显得脸上皱纹更枯燥皱巴起来。 平邑侯夫人却笑着起身,冲马氏福着身道:“妹夫是个大孝子,又怎么会左了姨母的意思呢。如梅这厢先谢过姨母疼我了,我回去后可只等着姨母的信儿,只等着迎娶新媳妇咯。” 平邑侯夫人说着又坐回了马氏身侧,唇角溢出一抹冷笑来。 她的儿子平邑侯世子乔恩珉半年前被派去穗州给姨母宋氏过寿,最后却被提前送回了京城,她当时便觉得事情不对劲,审问了乔恩珉的小厮,方才知道原是宋氏的一个庶女叫苏璎珞的勾引她的宝贝儿子。 她的儿子少不经事,抵不住那起子狐媚子的勾引,险些就中了招,宋氏这才不得不匆匆将乔恩珉送出了穗州,赶回了京城。 这个苏璎珞竟然敢将主意打到平邑侯世子身上,既然那么想进平邑侯府的门,那便让她进好了,等过了门,瞧她怎么收拾磋磨她,管保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平邑侯夫人想着面上又挂起了温和的笑意来,冲马氏问起了宋氏大儿子苏景涵来,道:“涵哥儿跟着老师出去游历,这也有小半年了吧,可说了过年要回来?这会子人到了哪里?” 说起这个大孙子来,马氏脸上当下便有了松快愉悦的笑意,和大马氏母女闲话家常起来。 三人因达成了一致意见,此刻聊起闲话来便没了隔阂,不一会屋中便欢声笑语不断起来。 却于此时,院外突然传来丫鬟惊慌的脚步声,伴着喊声。 “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四夫人和几位姑娘在四通街上被信王府的人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9 打也白打 马氏正和定远伯夫人母女聊的欢快,院子中响起了丫鬟的吵闹惊叫声,马氏不由蹙眉,脸色也沉了下来,冲站在一旁的段嬷嬷使了个眼色。 段嬷嬷忙点头快步出去,还没绕过多宝阁,松枝便打起帘子急步进来,脸色极为难看。 大马氏母女前来,段嬷嬷便驱退了福禄院的下人们,只自己在屋中伺候,叫大丫鬟松枝守在了门口。 如今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而松枝平日是个稳重的,此刻脸色苍白,神情慌张,更是证实了段嬷嬷的猜测。 段嬷嬷心中咯噔一下,忙替老夫人问道:“什么事,快说!” 松枝也顾不得行礼了,忙忙道:“老夫人,四夫人和几个姑娘的车驾被信王侧妃拦在了四通街上,信王府的下人无法无天将四夫人和几个姑娘拖出马车,当街踢打。如今如今四夫人和几个姑娘都受了伤。” 马氏听说几个姑娘被拖出马车踢打,眼前便黑了一黑,身子一晃,差点没晕厥过去。还是平邑侯夫人及时扶住了马氏,马氏才没一头栽倒在罗汉床上。 她缓了缓便豁然站起身来,双眼瞪圆,道:“现如今她们人呢?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儿?” 松枝回道:“现如今四夫人她们已经进府了,正往这里过来,具体伤成什么样子小丫鬟也没说清,想来四夫人和姑娘们马上就要过来了。” 马氏匆忙扶着平邑侯夫人的手往外走,一面吩咐着松枝道:“快,去寻侯爷,世子爷,三老爷来。” 定安侯府的女眷被王府的人当街打了,这样的事已非内宅之事,需得侯府的男人们出面了。 松枝闻言忙应了,匆匆而去。 平邑侯夫人扶着马氏出了屋子,刚到廊下,就见院子外一群下人抬着几个肩舆过来。马氏下了台阶,远远便先瞧见了打头肩舆上被丫鬟们扶坐着的苏瑛莺。 夕阳照在苏瑛莺身上,将她一张红红紫紫的脸蛋映的跟张调色盘一样,当真是鼻青脸肿,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半分仙姿玉貌? 若非她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有身边跟着的大丫鬟冬梅,马氏都险些认不出人来。 眼见苏瑛莺身上衣衫多处破裂,躺在肩舆上紧闭着眼睛不知死活,马氏再怎么也没想到信王府的人竟然真敢将人当街打成这般模样,浑身剧烈一抖,两眼一翻仰头便向后栽倒了下去。 她这一倒引得一阵惊呼之声,还是平邑侯夫人喝斥乱成一团的丫鬟们,道:“吵嚷什么,还不快将老夫人抬进屋里去,请大夫。” 眼见一群丫鬟都围了上去,她又吩咐道:“别都一窝蜂上去,分些人收拾东西厢,将姑娘们安置进去,赶紧去姑娘们各自的院子叫丫鬟过来伺候。” 丫鬟们分散开来,这才忙着将苏瑛莺和苏瑛雨几人安置好,平邑侯夫人和定远伯夫人跟着苏瑛玥进了西厢房,眼瞧着丫鬟将苏瑛玥搀扶到东窗下的软榻上躺好。 苏瑛玥便扑进了定远伯夫人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定远伯夫人拍抚着苏瑛玥的脊背,满脸的心疼。 平邑侯夫人见此劝慰道:“脸上有伤,快莫哭了,仔细留了伤疤。” 苏瑛玥这才惊觉起来,忙忙停了哭声,平邑侯夫人托着苏瑛玥的脸仔细瞧了瞧,松了一口气,道:“好在这些伤口都轻浅,想来是不会留下伤痕的,这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苏瑛玥听闻不会留疤神情才放松了下来,将路上遇到信王侧妃挡路的事情细细说了,这才又抚着脑袋道:“我这头发不知被扯掉了多少,整个头皮都是疼的。” 平邑侯夫人便拨开苏瑛玥的头发瞧了瞧,见有两处头发明显稀疏的紧,头皮也红肿着,瞧着竟然血淋淋的,她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有些气恼的道:“你们府上这个四姑娘也太是会惹事了些!上赶着去巴结人家郡主便算了,如今明霞郡主出了事,好歹也该在家中做个悲伤样子装上一装,这会子还跑街上逛什么铺子,这要换了我,也得气不过去堵她。瞧着头发被扯的,若是伤着的毛根,回头再长不出头发来了可如何是好!?” 苏瑛玥被吓得脸色惨白,哪里还顾得装什么姐妹情深,便面露愤恨落泪道:“姨母不知道,四妹妹前两日才收到了长公主府的邀请贴,今儿是要往楚衣阁去做参加花会的衣裳的。” 平邑侯夫人闻言对苏瑛莺又多了两分的鄙夷,好歹人家明霞郡主因来参加苏瑛莺的宴席才出事的,这位倒好,没半点歉疚伤悲也就罢了,竟还想着攀高枝,去参加公主府的赏花会,攀龙附凤到这个份儿上吃相便难看了。 一旁定远伯夫人却道:“那个庶女呢?方才怎么不曾见到?” 平邑侯夫人闻言也脸色微冷,她早便想见一见妹妹家中这个兴风作浪的卑贱庶女了,倒是要看看,是个何方妖孽,又有多厉害。 苏瑛玥却是一愣,道:“不知道啊,方才进府时她还在,难道她没跟来福禄院吗?” 苏瑛玥长这么大就没像今日一样疼痛过,她方才又疼又惊,哪里还能留意璎珞的动向。 而璎珞和确实没跟到福禄院来,她尾随着到了福禄院外,正欲进院,便有洒扫小丫鬟秋儿悄悄靠近她,言道定远伯夫人和平邑侯夫人来有一个来时辰了。 璎珞听闻此事,当即便转身悄然回秋水院去了,根本不曾往福禄院来。 笑话,此刻福禄院中乱成一团,谁知道宋氏的母亲和姐姐会不会趁着这会子乱的没个主事人,就叫她们带来的下人也狠揍自己一顿。她才不会自己往仇人面前送呢。 璎珞回到秋水院,细细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给云妈妈听,云妈妈便后怕的白了脸,道:“姑娘觉地楚衣阁的事情,霜杏” 她话还没说完,外头却响起了霜杏的声音,道:“奴婢求见姑娘,奴婢有事要禀。” 璎珞和云妈妈在屋中说话,令妙哥守在外头,显然是霜杏要进屋被妙哥给拦住了。 璎珞瞧了眼云妈妈,云妈妈便起身出去,片刻领着霜杏进来,霜杏跪下便双手捧着一条桃粉色帕子裹着的一些碎桂花糕渣滓呈给璎珞,道:“姑娘,奴婢今日出府时是和三姑娘的丫鬟柳叶乘坐同一辆马车,柳叶劝着奴婢用了两块桂花糕,奴婢到了楚衣阁便突然腹痛起来,这才撇下姑娘去了茅厕。奴婢思来想去,除了这两块桂花糕再不会有旁的东西是不干净的了。所以方才回府时,奴婢又爬上那辆马车寻了下那碟子桂花糕。可惜桂花糕已经被倒掉了,不过碟子上却残留了一些碎渣滓奴婢收了起来。请姑娘寻人查验这糕点,奴婢真不敢背主,存坏心啊。” 璎珞闻言忙站起身来,亲自扶起了霜杏,用帕子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道:“今日若非你坚持说我不曾进过璎珞阁,我便真洗脱不清自己了,我怎么会疑你呢,方才我还和妈妈说要奖赏你呢。” 璎珞说着,云妈妈已取了一对赤金嵌宝的虾须镯来,拉过霜杏的手套在了上头,满脸感激的笑着道:“今日多亏你了,姑娘在这府中势单力薄,处境维艰,妈妈已经老了,脑子精力都不如你们这些个丫头们灵活,姑娘以后还要多多仪仗你和妙哥。” 霜杏见那赤金镯子沉甸甸,做工也精致,上头还镶嵌了红蓝宝石,极为珍贵,面上便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神情来,忙忙去褪镯子,道:“奴婢是老夫人赏给姑娘的丫鬟,伺候好姑娘是奴婢的本分,怎敢再收姑娘这样的重赏。” 璎珞便握住了霜杏的手,笑着道:“既是知本分,便该知道主子给的雷霆雨露都该接着,不可推辞才是。你肤色白,带着这样的镯子正好看呢。你年纪也不小了,正该为以后存些嫁妆本才对。快快拿着吧。” 寻常主子们赏赐奴婢所用的首饰都是有照例的,多半都是些素银的,鎏金的物件,主子赏这样分量足又嵌宝石的镯子,那便是厚待了。而且今日不管是云妈妈还是姑娘,冲她说话都多了几分亲昵和真情,霜杏觉得这是自己终于得到了新主子的认可,脸上露出了笑容来,福了福身,未再推辞。 璎珞眼瞧着霜杏抚弄着手上的镯子出去,这才冲云妈妈道:“妈妈趁着这会子福禄院乱成一团,快去寻了弟弟,让他遣马六去楚衣阁将那人绑了好好审问!” 云妈妈应了,快步出屋而去。 福禄院中,马氏已经悠悠转醒,定安侯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定远伯夫人和平邑侯夫人也不便久留,见马氏醒来便提出了告辞。 二人离开,马氏强撑着扶着段嬷嬷的手起身往厢房去瞧几个孙女,她刚到了东厢房门口就听里头传来白氏撕心裂肺的哭声。 “莺儿,天杀的信王侧妃啊,怎么能将我的儿打成这个样子,这天子脚下就没有王法了吗?!我的儿啊,你可让母亲怎么活啊!” 马氏眼前闪过苏瑛莺不知死活躺在肩舆上的模样,只以为信王府夺了苏瑛莺的性命给明霞郡主偿命,身子一晃险些又晕厥过去,段嬷嬷忙打起帘子,扶着马氏的手进了屋。 屋中苏瑛莺躺在美人榻上,身下枕着软软的大迎枕,发丝散乱着,紧闭着双眼,白氏坐在旁边,正拉着苏瑛莺的手哭天抹泪。 马氏进了屋,眼见苏瑛莺瞧着虽伤势骇人,可胸前分明还有起伏,这才松了一口气。白氏听到动静见马氏进了屋子,忙起身扑到了马氏的跟前,跪下道:“老夫人,莺儿被打成这个样子,信王府欺人太甚,明霞郡主的死哪里就能怪到莺儿身上,信王府这是仗势欺人,目无王法,老夫人一定要为莺儿做主,要呈禀皇上,严惩那信王侧妃才行啊。” 马氏心中也充满了愤恨,令段嬷嬷扶起白氏,快步到了美人榻前坐下,细细瞧了瞧苏瑛莺脸上伤势,见多是些指甲抓痕,那些青紫料想不会留下痕迹,抓痕也多不算太深,想必也不会留下伤疤,这才微松了一口气。 这会子功夫,西厢房的四夫人也带着苏瑛雨和苏瑛雪跑了过来,哭着道:“莺姐儿委屈,我的雨丫头雪丫头岂不是更委屈,母亲,你看看这两个丫头都被打成了什么样儿,出了这种事儿可叫她们以后如何出门去啊。” 小刘氏说着将身后的苏瑛雨姐妹一推,姐妹俩便扑到了马氏跟前,趴在马氏的膝头痛哭了起来。 马氏见两个花朵般的姑娘脸上也多处受伤,一身狼狈,双眼已经哭的红肿,心疼而怜惜的抚着两人的头发,低声哄着,道:“明霞郡主的事情怨不上咱们府上的姑娘,信王侧妃这样嚣张跋扈,满京城的夫人们都明此是非,只有同情的万没笑话你们的,快莫哭了,祖母知道你们受了委屈。等一会子你们祖父,叔伯们来了,祖母便和他们商量,弹劾信王,为你们姐妹讨个说法。祖母也会递牌子进宫求见太后和皇后娘娘,说什么都不能任由信王这样践踏咱们定安侯府。” 白氏见了小刘氏却忍不住面露怨怪,道:“四弟妹带着姑娘们好好出门去却这样满身是伤的回来,做婶娘的怎么能眼瞧着侄女被人打的生死不知呢,我瞧着雨丫头和雪丫头还活蹦乱跳的,可怜我的莺儿如今还晕迷不醒。” 白氏本就不擅言辞,此刻见宝贝女儿晕睡不醒,浑身是伤,又见苏瑛雨姐妹虽然狼狈却还能哭能叫的,当下便对小刘氏颇有微词,觉着是小刘氏护着自家闺女,却不管苏瑛莺的死活。一时竟怨怼之言脱口而出。 小刘氏本就满肚子火气,浑身疼痛,此刻闻言顿时便炸了毛,哭喊着便往白氏身上扑,道:“大嫂这话是怎么说的?若非你生的好女儿攀龙附凤,非要诱人家郡主出府,信王侧妃会寻上门来?我的一双女儿招谁惹谁了,倒要跟着受这样的屈辱,你瞧瞧我这头发,这脸上的伤,感情这伤没长在大嫂身上,大嫂便不知道我的疼,不知道你侄女们的委屈!大嫂也来尝尝滋味,看我闺女是不是活蹦乱跳,是不是安然无恙,尝尝我们疼是不疼。” 小刘氏说着抬手便往白氏的脸面发髻上招呼,宛若泼妇,白氏不防登时便被抓散了发髻,脸上也划拉了两道子,尖叫连连。 小刘氏出了些气儿,眼见老夫人已面有恼意,便丢开了白氏,扑跪在马氏身前哭了起来,道:“母亲,您可给媳妇做主啊,不是媳妇不肯护着侄女,实在是信王府要打的人就是她,我们这些人都是捎带,如何能护得住啊。” 小刘氏这话还是说苏瑛莺带累了姐妹,苏瑛雨姐妹也委屈地在马氏怀里哭个不停。马氏心中其实对苏瑛莺也有了些怨气,觉着这个孙女心太大了,若是当初不死乞白赖地去请明霞郡主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明霞郡主出了事,也是这个孙女又兴冲冲地来提长公主府赏花会的事情,当时自己被她和大儿媳的兴奋感染,一时竟也犯了糊涂,忘记了明霞郡主的事情,想着苏瑛莺容貌好,真攀上了长公主府说不得定安侯府便能再度回到京城头等社交圈里去,这便由着了她们母女。 如今闹成这样,她虽有过错,可也怪苏瑛莺这个孙女太过招摇凉薄。 马氏想着,瞧着鬓发散乱,还欲再闹的白氏便觉厌恶,看着躺在那里的苏瑛莺心中的疼惜劲也轻了很多,一个严厉的眼神扫向白氏,白氏登时便缩了缩脖子,狠狠地瞪了眼哭天抹泪的小刘氏,却不敢再多言。 屋外二夫人刘氏正躲在廊下听着屋中的动静掩着嘴偷笑,这次出府几房的姑娘们都去了,唯独她的女儿苏瑛秋被留在了府中。白氏说的好听,道是她的十一姑娘年纪太小,还不到打扮出门的年纪,今秋才做了三套衣裳,眼见又该做冬装,这次便不带苏瑛秋出门新做衣裳了。 白氏说的冠冕堂皇,还不都是因为二房是庶出,可怜她的秋儿也是正经嫡女,却连三房的庶女都不如。 刘氏心中颇多微词,可因是庶子媳妇还得靠着嫡脉生存,却是不敢多言,如今眼瞧着嫡脉几房姑娘都被打了,刘氏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世子,二老爷和苏定文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福禄院,刚进院子就见二夫人站在廊下身子贴着西厢房的墙壁正趴在窗户边上捂着肚子闷笑。屋中隐隐有大夫人白氏和四夫人小刘氏的哭声透出。 世子爷苏定功目光落在刘氏身上,黑沉着脸回头瞧了眼二老爷,冷哼了一声,道:“二弟是否该好好管教下妻子,莫整日都厮混在姨娘房中!” 二老爷是庶子,被教的唯唯诺诺,现如今侯爷早便不管事儿,二房都是靠着长房过日子,二老爷素来害怕嫡长子的苏定功,闻言脸色也黑了下来,快行两步打先上了台阶,怒斥道:“蠢妇!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吗?” 言罢,抬手便一巴掌扇在了刘氏的面颊上,直将刘氏打的跌坐在地上,半响回不过神来。 刘氏方才幸灾乐祸太过,根本就没注意到二老爷等人的到来,待她察觉时,老二爷已怒气腾腾的冲上了台阶,她还没来得及收拾面上笑意,人便已被二老爷扇飞,跌坐在地上愣了一愣,当即便拍着腿嚎啕大哭起来。 苏定功上了台阶,沉着脸冲还欲动手的二老爷怒斥一声,“二弟要管束妻室,回去关上门爱怎样怎样,在母亲这里吵闹像什么话!” 二老爷忙瞪了眼大哭不止的二夫人,可二夫人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非但没止了哭声,反倒是嚎的更大声了。 屋中马氏听到动静便扶着段嬷嬷的手走了出来,她在屋中便被白氏和刘氏还有苏瑛雨姐妹哭的脑仁疼,出来了见小刘氏也坐在地上大哭不止,顿时便双目含毒的盯了过去,沉喝道:“嚎地宛若泼妇,还不嫌丢人现眼吗?!” 被马氏一喝,刘氏到底怕了,没敢再哭喊,垂着头眼中却满是怨毒之色,心道丢人现眼的都在屋里头呢,她这样算什么。 马氏带着苏定文三人进了花厅,刚好大夫也被请了来,因是女眷受了外伤,故此倒还带着两个医女。厢房布置妥当,由大夫隔了屏风给小刘氏等人诊脉后,再由医女检查身上伤势等。 马氏坐在花厅中焦急地等待着,足有小半个时辰,段嬷嬷才进来,回禀道:“大夫和医女已经给四夫人和几个姑娘看过,四夫人和九姑娘,十姑娘都是些轻浅的外伤,留了膏药涂抹便是。只三姑娘大夫说头发扯的太厉害,恐伤到了头皮,说不得有处会再难长出头发来。” 闻言马氏面露疼惜,见段嬷嬷犹豫着顿住了话头,她不由面色微白,道:“四丫头呢,可是有什么不好?” 段嬷嬷这才又道:“四姑娘的伤处比较多,外伤倒都能养好,只是只是伤着了心脉,以后恐怖会落下心悸的毛病。” 心脏的病最是难治,听闻此话,马氏倒抽一口冷气,半响才长叹一声,道:“这可真是祸从天降。” 一旁世子爷苏定功一拍桌子,满脸怒容,恨声道:“儿子这便写折子呈送圣上,弹劾信王!明日一早儿子便上同僚世交府中联络走动,联名上折。” 二老爷闻言也怒声附和着,道:“大哥所言极是,信王府区区一个侧妃便敢如此罔顾人命,肆意践踏我们定安侯府,若不回击往后我定安侯府还有什么脸面立足京城。” 马氏亦是满脸愤恨,道:“如此母亲明日便也递送牌子进宫求见太后和皇后娘娘。你定要多联合几家,尤其是几家姻亲都要联合起来一起上奏弹劾。” 马氏声音刚落,门帘被打开,一身道袍的定安侯苏振江大步进了花厅,却是瞪视着马氏,一脸怒容,喝道:“愚妇!这是要上折子弹劾何人!长房孙女攀龙附凤,不思教养便罢了,还要纵着她弹劾谁?真当堂堂亲王是那般好弹劾的!” 定安侯苏振江这些年沉迷炼丹,自号丹阳真人,常年都在城外的玄青观中打坐炼丹,平日里根本不会出现在侯府中。这两日是因重阳节这才回府住上几日,谁知便碰到了女眷被打的事。 他怒气腾腾的进了屋,苏定功等人便忙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马氏被定安侯当着儿子们的面喝斥,面上挂不住,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两眼发黑,道:“侯爷这是什么话,咱们府的媳妇孙女被欺负了,难道还能放任不管,窝囊受辱不成?” 定安侯大步过去在太师椅上坐下,瞪着马氏道:“瞧你管的好家!乱成这般,竟还一味归错于他人,若你能约束好孙女,何至于闹出此等笑话来。” 言罢,他拍打了一下桌面,看向苏定功,道:“你母亲内宅妇人,犯了糊涂,你也糊涂了吗?” 苏定功咬着牙,却是不敢顶撞吱声。 定安侯这才又道:“堂堂郡主惨死当街,事又牵扯皇子,皇上这时候正是安抚信王府,心怀愧疚之时,又怎可能为了定安侯府落信王府的脸面?!上折子弹劾?上蹿下跳再毫无结果,是嫌侯府丢的人还不够大吗?这等事,闹得越大只会丢人越过!我看你们是想折腾的定安侯府成为满京城茶后饭余的谈资才肯罢休了!” 定安侯的话令苏定功心下一紧,攥着拳头,再难说过一个字来,他知道定安侯说的没错,方才也确实是他心疼女儿,关心则乱,太过意气用事了。 苏定功咬了咬牙,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错了,是儿子没能认清形势,儿子定会好好管教女儿。” 苏定功的话刚落,外头便响起了几声惊叫。 “四姑娘!四姑娘又晕倒了!天,四姑娘吐血了!” 却是西厢房中的苏瑛莺刚刚被医女扎针后苏醒了过来,听闻苏定功等人在和马氏商议今日之事,便要冬梅和冬青搀扶着非要过来听听,谁曾想刚到了窗下便听到了苏定功和定安侯的谈话,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没想到自己竟然白白挨了一场大,非但成了京城笑柄,连脸面也全没了。 顿时受不住打击,竟然口吐鲜血,两眼一翻又晕厥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0 两厢辗转 外头的动静惊动了里头的人,定安侯听到丫鬟们喊着四姑娘晕倒了,岂不知苏瑛莺是对自己的吩咐不满,这才如是要死要活的,一时间面色微沉瞪了眼站在下首的苏定功,道:“女儿家有些野心是好的,只是心若太大,便要招祸。” 苏定功心中也有几分烦躁,出了这种事,往后他出门也是要被同僚们笑话的,偏如今上折子也是白折腾,徒惹笑话,总之今日之事定安侯府成为京城人的笑柄是一定的了。如今外头苏瑛莺又晕厥,苏定功心中怜惜便少了,更多是一种厌烦和怨怪。 定安侯见苏定功躬身听着,不敢多言,这才又瞧向了老夫人,道:“前庭不便上折子参奏,却也不好什么都不做,让人家笑话咱们侯府软弱可欺,你明儿便递牌子进宫,只请见了太后和皇后娘娘,尤侧妃闹事原本也该由太后和皇后娘娘做主责罚才是。” 定安侯虽没甚大本事,可一向都是个脾气不好的,年轻时虽然纨绔好玩乐,在女色上却并不荒淫,对马氏这个嫡妻也算看中,不然侯府也不会只二老爷一位庶子。故此定安侯在马氏面前还是很有些威严的,他吩咐了,马氏虽堵心堵肺的难受,却也不敢辩驳,点头应了。 定安侯这才甩手起身道:“行了,我这便出府去了,不必送了,都各忙各的吧。” 言罢,他竟是大步便往外去了,瞧这样子,竟是嫌侯府吵杂烦乱,也不在府中过重阳节了,要赶着回玄清观去。 苏定文随着苏定功和二老爷躬身目送定安侯出去,心中松了一口气,方才苏定功要联合世交姻亲弹劾信王,他便不怎么赞成。 明明知道结果,还这么瞎折腾,只会叫旁人取笑定安侯府上蹦下跳最后还是没闹出个结果来,只会让定安侯府的笑话更大,闹的更长罢了。倒不如少闹腾一二,等京城又有什么新鲜事情发生,定安侯府这场笑话也就过时被遗忘了。 马氏见定安侯出去,也觉没了精神,摆手令苏定功兄弟出去,便靠在大迎枕上揉着发疼的额头,只觉胸口发闷竟是连晚膳都没用便歇了过去。 这日长房因苏瑛莺,各种不痛快,二房刘氏挨了打,四房也是鸡飞狗跳,定安侯府的主子们没能吃上一顿可心晚膳的。 秋水院,璎珞却是早早就叫丫鬟摆了饭,她今日出门连番被折腾,又是爬墙又是惊吓的早便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美美用了两碗粳米粥,这才起身到院子里走了两圈。 听闻福禄院的事,璎珞也不意外,老话说家和万事兴,这定安侯府四房各有各的心思,貌合神离,也莫怪定安侯府会败落下去。璎珞更关心的却是今日定远伯夫人和平邑侯夫人到底找老夫人所谓何事。 璎珞知道两人来定然是为宋氏撑腰的,可两人却也没有前去见上宋氏一面,这便古怪了。若两人担忧宋氏便当求老夫人让她们见上宋氏一面才对,老夫人面对嫡亲的姐姐和侄女,想必她们开口,老夫人定不会驳了两人面子。 那便是说二人根本就没提去见宋氏的要求,若然如此,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两人已经有了什么营救宋氏的对策,而且是胸有成竹,所以她们才不急不慌的。 而这个对策,自然是和自己这个和宋氏作对的庶女有关的,这让璎珞有些被毒蛇盯着的感觉。 她之前往定安侯府送了一批自己人,福禄院老夫人的院子中倒是也进了两个丫鬟,今日将定远伯夫人二人前来的消息提前告知璎珞的小丫鬟秋儿便是璎珞的人。 只这两个丫鬟刚进府不久,根本不能近身伺候,加之今日平邑侯夫人二人和马氏说话时还屏退了下人,故此她们也打听不到什么,只说平邑侯夫人二人离开时神情瞧着还算不错,想来和马氏的商议是成了的。 璎珞晚上躺在床上想着平邑侯夫人两个可能会有的谋划,思来想去,一时也没个头绪,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梦中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日牛角山的冰河之中,沉沉浮浮,晕晕沉沉,她挣扎着想要呼救,冰冷的水却灌进了口鼻之中,喘息越发艰难,身子沉没间,一道铁臂夹着千钧之力,再次带着她冲出了河面。 他将她放置在河边一块巨石之上,她仰着头瞧去,就见那阳光照耀在男子浑厚英挺的背脊上,令他周身都散发着一道金光,身前反倒被斑斑阴影遮挡,看不清面容来。 她莫名有些心慌气短,口干舌燥,还没往后退,他便一下子扑倒整个人压在了她的身上,她越发呼吸急促起来,只觉胸口似被千斤巨石碾压,只也终于瞧清了他的面容。 浓淡相宜的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漆黑深邃的桃花眼,似那河水般泛着粼粼亮光,挺鼻薄唇,弧线优美而不失英挺的下巴,他望着她蓦然一笑,便宛若冰封万里而暖阳普照般令人目眩。 她神情恍惚间,他已俯身将俊美的面容压向了她的胸,她惊地瞪大了眼睛,转眼间身前俊美的男人突然不见了,改而一匹毛发深灰的狼冒着幽绿的眼睛盯视着她,露出尖利的獠牙一口扑上了她的胸。 璎珞被吓得猛然睁开眼睛,有些急促地呼吸着,睁着眼眸瞧着头顶青碧色绣着白玉兰花的纱帐,半响才恍惚过来,原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恍然过来,一时倒真觉胸口闷闷的硬硬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咯着了,璎珞掀开被子一瞧倒愣住了,只见那咯着她胸口的硬物不是旁的,正是先前被她带回来的秦严的那具面具。 先时她将这东西带回来便一直没能找到地方藏,生恐被丫鬟发现,再说不清楚,她索性便一直将这东西笼在袖子里,待睡觉时,眼见妙哥铺展好了被窝,便趁着无人注意将面具塞在了被子里。 后来睡时竟就忘记了,如今倒是被这东西给咯醒来了,璎珞将那面具取出来拿在手中就这外头微冷的月光细瞧。 却见这面具做的极是精致,弧线都是贴合着人的面部线条精心做成的,也不知是何种材质,略有些压手,表面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面具本是凉的,如今沾染了她的体温,倒温热的紧。 璎珞本举着面具一面用手指摩挲着边缘,一面细瞧,目光落在那面具眼孔处却是微微一怔,只见那面具眼孔处透着黑沉沉的夜色,便好似它那主人一双惯常幽深无垠的眼眸一般,而那面具的弧线也是依着那人的面部线条勾勒而出的,这般瞧着竟好似那人就在眼前一般。 指尖传来面具温热的触感,璎珞摸着面具油然生出股抚摸的不是死物,而是那男子的荒谬感古怪之来,一时手指如若被烫着了一般,不自禁便忙忙扔掉了面具。 那面具一滚落进了锦被中,璎珞又觉得自己着实是有病,一个面具罢了,倒也能让人这般,实在好笑。 她便又坐起身来,抬手捞起了面具,拿在手中屈指狠狠在上头敲了两下,这才随手丢在了枕头边儿上,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靖王府的东院,本是敏颖长公主的公主府,敏颖长公主嫁给靖王时,靖王还是世子,当时尚了公主夫妻两人便一直住在公主府中。 公主府和靖王府毗邻,便在西边开了个角门,将两府联通了起来,在皇城内围这寸土寸金之地,两府相连足足占去了两条长街。算是除却皇宫以为,京城府邸中头一份的宣阔之处。 本来公主的府邸,公主殁了朝廷便要收回的,可因敏颖长公主是太后嫡出,一向尊贵,她去后,太后伤悲,皇上念及太后便格外开恩保留了长公主府。 只因公主府中没了公主便常年累月的封着,只到了秦严自太后的慈云宫中搬回靖王府,因其身边还常年带着一匹狼,引得府中上下惊恐万分,又因秦严的性格孤僻,和靖王府格格不入。 后来才索性开了公主府,只秦严一人住了进去,改称靖王府东院。 公主府占地颇广,秦严住进来以后整体翻修了一次,因就秦严一个主子,自然也住不了偌大的公主府,整个府邸连绵的宅院多还封锁着,只开了西路的三进院子,辟做平日秦严起居待客所用,后头还修建了一个极大的演武跑马场。 秦严性子寡淡冷清,又不惯婢女伺候,加之他和靖王府主子们的感情也不亲近,东院又生活着一匹狼,加之关于秦严的传言也多,使得靖王府的下人们都极为惧怕这位世子爷。 虽则东院和靖王府也算一座府宅,可等闲靖王府的下人们并不往这边来。平日这边便冷清若无人居住,如今入夜后更是万籁俱寂,幽静空旷,唯秦严住所浮云院中挑着灯笼,稍稍驱散了府邸的清冷之意。 秦严今日在巷子里和璎珞闹了个不欢而散便直接回了浮云院,换了衣裳进了书房,原是有些军务处理,可坐下半响却是心浮气躁,堵心堵肺的根本难以静心。 他烦躁之下,索性骑马出了城往京郊的金翼卫营地而去。金翼卫是前年朝廷才组建的皇帝亲卫队,隶属于禁卫军的一支。其中多是些从京城勋贵公卿家挑选而出的武艺不凡的贵游子弟。 原是想组建一支奇兵,关键时候保护皇帝安全的,可这群人虽然个个出身不凡,自小习武,武艺也算不凡,可一个个却都不服管教,心高气傲,组建到现在非但没能练出个样子来,军中反倒时常打架斗殴,寻衅闹事。 秦严这次回京,因北边战事稳定,短期皇帝也没让他离京的打算,便将这金翼卫丢给了秦严,令他闲时操持协助金翼卫练兵之事。 金翼卫自有统领平日操练,秦严领了这差事不过往营地跑了一趟,他对训练这个骄纵的京城子弟并无半点兴致,转了圈便再未去过,今日却是心中焦躁烦闷策马奔出城,四顾又觉无处可去,这才奔了金翼卫营地。 他到时,营地里正值晚练,众兵卫都在校场上一组的练习搏击对打,秦严直接下了校场,以一敌百的硬生生将一营毛头小子挫的锐气全消,又看着一众兵勇穿了重甲绕着营地所在的小莲峰跑了一圈,直折腾的满营皆翻,一众虎虎生风的少年郎们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他才上了马扬长而去,回了城。 进了浮云院已经是入夜时分,两道抄手游廊上已点燃了数十盏宫灯,灯影摇曳将游廊照的明亮微黄,驱散了夜色,平添暖意。 即便如此,秦严走在抄手游廊上还是觉得院落空寂凄清的厉害,廊下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映地青石地砖红红一片,秦严到了廊下见院子中连个人影也不见,也不以为意,自行打起帘子便进了屋。 他随手脱了满是尘土的外衫丢在椅背上,跨步在上首的圈椅上坐下,拎起桌山的青瓷官窑茶壶倒了杯茶,吃进嘴里才觉满口的凉,不觉满身烦躁地将辈子整个丢在了桌几上,沉喝一声,“来人!” 秦严是个不惯婢女伺候的,从前在太后宫中时身边也多是内侍跟前跟后,如今回了靖王府他又常年不在,身边下人便更没个定制,唯八个亲卫负责着他的饮食起居连带出行事由,还兼做亲卫随从。八个人是轮流当值,也不分什么近侍粗使的。 这么八个人本就是秦严从军营里头带回来的,平日伺候起来是个什么情景那是可想而知的,加之秦严又不定什么时候回府,这一回来寻不到人,或是没口热水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平日里秦严并不觉得如何,左右他在兵营时也是这么过来的,早习惯了。今日却突觉委屈难受,浑身不得劲起来,喊了一声见也没个人应,整个人便不由火冒三丈起来,抄起桌上倾洒了一桌子的办盏凉茶,带着茶盏便掷了出去。 那茶盏直打在青莲绣山高流水的锦绣门帘在外头廊下摔了个四分五裂,宛若惊雷在静夜中响彻。 沈闯乃是秦严八个随身侍卫中的一人,正到动静从后罩房的茶水间匆忙奔出来,还没来得及进屋就险些被茶盏打中,不由一惊,望了眼地上被摔地四分五裂的茶盏,一时有些进退无措起来。 影七跟了上来,见沈闯站在屋外一脸无措,忙快行两步冲沈闯吩咐道:“赶紧泡壶新茶来,提水伺候沐浴。爷只怕还没用晚膳,快去准备。” 言罢见沈闯快步而去,这才挑帘屏息进了屋,秦严白日并不喜他们随身跟着,故此影七也不大清楚白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出秦严傍晚回来时便有些心浮气躁的不大对头。 而且傍晚回来,竟然脸上面具也不翼而飞了,一张俊面黑沉的能滴出水来。他原还一惊,只以为世子爷是遇到了刺杀之类的事情,可仔细一瞧却见身上并无打斗痕迹,秦严也不多言,只拿了个备用的面具又扣在了脸上,影七便也不敢多问。 如今见秦严出门一趟,眼见气也没消,反倒是憋的越发暴躁起来,影七心中便有了底。 这些年这位主子爷越发情绪不外露,心思莫辩起来,能让主子情绪这般起伏厉害的,只怕也就一件事了。想必是和那位苏府的姑奶奶有关,影七满脸苦笑,进了屋只垂首站在一旁,想了想,试探着道:“今儿啸月也不知道从哪里叼回来只狍子,刚苏哲在后头烤的外焦里嫩,正热乎着,爷要不要先用点垫垫肚子?” 影七的话令秦严想起了当日在山洞中和璎珞分食狍子的事情,尤记得当时她一双滴溜溜盯着烤肉满是馋嘴的水眸,想着那日山洞中的情景,沉着的面色便柔缓了一些。 随即眼前却又想起今日她垂着眼眸默不作声,心虚地眼珠乱转的模样来。 当时他没等她开口便率先选择了离开,心中竟然多有惊惧和慌乱,生恐她的回答是他不愿意听的,生恐她当真告诉自己有意嫁给那迟家大少爷。 如今想来,今日那般情景,说得上是落荒而逃了,想他长到今日,莫说做人时便是做狼时,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不战而退,忐忑慌乱过。 这种心中没底的感觉,实在谈不上舒服。 想着,秦严刚刚松缓一些的面容又紧绷了起来,影七心中咯噔一下,正绞尽脑汁想着那位苏姑娘的事情,欲再说些什么别的,却闻秦严突然道:“去查查楚衣阁迟家的大少爷,明日一早爷要拿到迟大少爷的详细卷宗。” 影七愣了下,忙应了,沈闯已沏了一壶新茶提了进来,秦严吃了盏茶,那边沐浴水已经准备停当,他沐浴出来用了晚膳又进了书房。 影七伺候在外,侧耳倾听,见屋中不时便响起动静,显然里头的主子还是不能静下心来处理正事,影七望着远处摇曳在风中的宫灯长叹了一口气。 心里想着,这若是一直让主子这般心气不顺,莫说今日,只怕近日大家都要没个好日子过了,瞧这股子折腾劲儿,说不得今夜也莫想睡觉了。 这样可不行啊。 影七转身而去,片刻提了壶热水悄步进了书房,往茶壶中又加了点热水,这才瞧着执笔的秦严道:“爷,爷那面具却不知是遗落在了哪处,爷和属下指个地儿,属下这便前去寻回来?” 秦严原本就没干正事,虽是手中拿着文书,可一直心浮气躁地瞧着,那纸上的字没个都看明白了,连成句子却又半天弄不明白。平日里片刻便能做好的事情,今日磨了一个时辰,如坐针毡,什么也没做好。听到影七进来,这才提笔装模作样的划拉了几下。 此刻听闻影七的话,他手中移动的笔顿时便停住了,双眸不由微微一闪,抬眸道:“寻回面具?” 影七原也是胡乱猜测,觉着秦严的面具没带回来多半和苏家姑娘有关,除了哪位姑奶奶,也没人敢近自家爷的身,还胆儿肥的将爷的面具取走。所以他才有此一问,见秦严当即便有回应,面上更是神情略动,影七立马便知自己戳到了要害,当即便忙道:“是啊,虽说爷还有替换的用,可先前那个就这样落在外头也有些个不妥当,不说那东西是爷的贴身之物,不好落入旁人手中,便为了安全也不能就这么丢了啊,若是有人拿着这东西假扮成爷的模样胡作非为,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影七满口胡言,秦严倒也听的仔细认真,待他言罢便点了点头,道:“你所言极是,只此事不必你惦念,爷这便亲自去寻回。” 他言罢便丢了手中的笔,起了身,大步往外走去,影七长长舒了一口气,不大放心地跟到了院中,口中不跌说着,“爷,倘若是谁人捡着了那面具,爷也莫为难人家,好好和人家说,多赔笑脸,想必人家会原物奉还的。还有,爷面上那个面具是不是留在府里头比较好啊?” 影七声音未落,夜空中便有一道微光划过丢了过来,影七忙抬手接过,正是秦严的面具。 影七眼见院中没了人影,瞧着手中面具摇头一笑,喃喃道:“影七啊影七,没想到你还有当红娘的潜质,啧啧。” ------题外话------ 唉,乃们肯定又说我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1 得了一种病 定安侯府虽然没有长公主府来的宣阔,可上上下下,主院套院跨院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却也有几百间房子,秦严又哪里知道璎珞住在何处。 他出了府才察觉到这个问题,忙又折返,召唤来啸月,令啸月嗅了嗅今日他外出穿的那件玄色长袍,长袍上倒是沾染了璎珞的气息,这才带着啸月一起往定安侯府而去。 啸月这些年一直跟随着秦严住在人群中,高门大户的宅院却也熟悉,它虽然不会翻墙上树,可对穿墙过院已然已自有法子,可怜它做为最凶残的狼,却被偷香窃玉的无良主子当成猎犬来驱使,颇废了一番功夫一人一狼这才潜到了秋水院后的一片芭蕉丛中。 见啸月在西厢的后窗下转悠,秦严便了然于心,招呼啸月藏好,这才越窗而入。他进了屋,便见明间碧纱橱里的小添漆床上躺着个守夜的丫鬟,闪身过去在那丫鬟后颈处敲了一下,秦严才转身往内室走。 明间往暗室的门框上挂着一帘七彩滴水玛瑙珠帘,秦严撩起玛瑙帘子,水珠碰撞,无可避免地发出清脆悦耳,宛若音符的撞击声。 声音在静夜里异常清脆,秦严听着那声音无端便有些做贼心虚,他脚步顿了下,心跳好似也被这声音搅乱了,不知是心虚之故还是紧张之故,神情也紧绷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迈步进了屋,如今的京城夜间已颇有寒意,内室中添了个炭盆,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带着股暖暖的馨香,香气在夜色中浮动,令人心绪也跟着浮动起来。 秦严并不急着动作,站定了,目光打量着四周。 但见这内室并不算大,东面墙靠放着四扇门的雕漆缠枝花卉虫鸟大衣柜,旁边是一个三足梨花木雕刻芙蓉花的架子,上头摆放着一盆枝叶舒展的素心兰。靠窗处是一架矮榻,上头铺陈着古意双蝶云纹软垫,放着数个绣花精美颜色斑斓的大软枕。 矮榻边儿的条案上放着白玉雕兽的香炉,袅袅飘出些百合花香来。两只美人颈花瓶里竟然没插什么花儿朵儿的,而是插着两枝细细的枝条,枝桠间挂着红彤彤的红叶,别有秋趣。 条案后的墙上挂着一副仕女图,图中美人执扇回眸,人比花娇。西边的百宝阁上零落放着些小摆件,玲珑可爱的白玉兔雕,根雕的笔洗,一对精致的陶瓷娃娃,不一而足。再那边便是梳妆台了,上头放着些胭脂盒,首饰盒,几只梅花簪子散落在梳妆台面上。 屋子中间摆着方桌,方桌上还盖着纱质绣白蝶翻飞的桌布,四周垂下,其上绣着的栩栩如生的蝴蝶在透窗而入的月光下像生了灵性,一晃眼便能飞散开来一般。桌下两个鼓凳上也垫着毛绒绒的软垫子。 然后便是那架极惹眼的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了,层层青莲色的纱幔垂着,床廊里放置的羊角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将帐幔轻纱照的半透明,薄如蝉翼的轻纱飘浮着,隐约可见锦绣团儿中芙蓉横卧的玲珑身影。 这便是女子的香闺,当真和他起卧的那间处处透着刚硬宣阔的寝室差之太多了,这里每一处都透出女子的柔媚细致,精巧纤柔。让人置身其中,便像是坠入了一场旖旎无边的春梦,整个人都有些心神恍惚起来。 秦严只觉着这屋子每一处都极合心意的舒适温馨,让人身心放松,和这屋子一比,自己那处处冷冰冰的屋子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儿了,若然每日归家都有这么一处所在接纳他,都有这么个娇人儿等着他,那该是何种滋味 这个念想,令秦严一瞬间血气涌动,脸色柔和的不像话,唇边也勾起了笑意来。 他在穗州时也曾往璎珞的闺房中闯过一次,可那次他并没细致地观察四下,也没能生出这般荒唐古怪的念头来,更不曾像现在这般只觉浑身熨帖,浮想联翩。 他不知这回自己是怎么了,闭了闭眼,这才脚步放轻靠近拔步床,撩开了纱幔。 架子床中挂了两层纱幔,秦严挑起外围的轻纱,羊角灯的光芒便倾泻了出来,灯光照在青莲绣白玉兰花的纱帐上,里头安然躺着的人影清晰可见。 床头安置着的衣架上挂着脱下来的锦缎褙子,绣花中衣,曳地长裙,束腰镶玉腰封,衣架旁的春凳上,竟然还放着一套凌乱的白绫子亵衣。 她睡觉竟然都不穿亵衣的吗? 秦严的心狠狠跳了一下,急促喘息了一下,这才猛然将粘着的目光从那亵衣上收了回来。 目光垂落便见,床前脚踏上横七竖八散放着一双小巧玲珑绣深浅红桃花的鹅黄绸面绣花鞋,秦严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便弯腰捡起了脚边的那只鞋子。 他从来不知女子的鞋子竟可以这样精美小巧,柔软馨香,小小的鞋子放在掌心,竟比他的手掌也没大上多少,秦严抚摸着鹅黄绸面上绣着的精美桃花,眼前不由浮现上次在璎珞闺房中瞧见的她裙下露出的一截脚丫来。 白皙而纤细的脚背,像是会发光一般,五个珍珠般排列的脚趾,泛着粉嫩光泽的指盖 他神思恍惚了下,又觉自己一个大男人,抓着人家姑娘的绣鞋浮想联翩实在是有失体统,太不像话,忙将手中绣鞋和那地上的另一只放在一处,整整齐齐地搁在了脚踏上。 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手将那最后一层如雾的床帐给挑了起来。 入目,却见璎珞面朝里侧窝着,身上盖着一床玫红牡丹花开富贵的锦绣棉被,隐约可见起伏的玲珑曲线,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尽数披在身后,若黑藻一般散了满枕,颈窝处却露出一片白皙如玉的肌肤来。 秦严盯着那处细腻的柔白瞧了两眼,这才侧身轻轻地将手中软纱床帐挂在了金钩上,俯身过去,忍不住抬指将几缕散落在璎珞脸颊上的发丝拨开,露出一张无一丝瑕疵的雪嫩面庞来。 许是床帐间暖意融融的缘故,她一张雪颊被熏的粉扑扑的,带着自然红晕,娇俏琼鼻下花瓣般娇嫩的唇瓣微微张着,露出一点米粒白的贝齿,睡的极沉,呼吸间口鼻如有兰香萦动。 秦严俯身下去,只觉心头一动,目光落在了娇艳柔嫩的唇瓣上,忍不住便想起了那日在街头触碰上她唇瓣,那股奇异香软之感,到底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唇。 触手果然还是记忆中的娇软滑嫩,好似只要用力稍稍大上一些便会将它揉弄破损一般。 秦严手指轻轻抚弄着,心头便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怜惜柔软来,生恐将她吵醒,却又万般不舍得收回手指来,几番留恋着丢不开手去。 一时又想起了白日的事情来,也是这张小嘴中,竟就吐出了那样惹人暴跳如雷,恨不能堵了她一张嘴的绝情话来。 秦严想着,指端便没了轻重,又些恼愤地用力揉压了下,甜甜睡着的璎珞许是感受到了不适,脑袋晃动了一下,秦严一惊,陡然回过神来,还未来得及撤回手指,谁知璎珞竟是伸出小粉舌来在唇上舔了一下。 这一下也无可避免地擦过了秦严的手指,便像是勾起燎原大火的一簇小火苗,引得秦严心脏狂跳,瞳孔陡然一缩。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璎珞,却见她双眸安静的紧闭着,睡容恬静而安然。 顿时便胆大了起来,压在璎珞唇边的手指随着心念指引探指挤了进去,秦严心神颤抖,睡梦中的璎珞一无所知,却感受到了外来物的入侵,吸允裹咬了一下,那细弱的力道却令秦严呼吸一窒。再不敢放任薄弱的意志力挑战这般诱人美色,几乎是被火烫一般忙忙将手指撤了出来。 指尖退出,却觉怅然所失,心头都像被挖空了一块一般,秦严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一转,终于瞧见了被璎珞丢在枕边儿的自己的那失落的面具。 那面具他太过熟悉了,整年累月的带着,它就像他的另一张脸一样,此刻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脸侧,距离她的面颊甚至不足一拳的距离。 这样的摆放,让他生出一股两人并枕安眠的荒谬感觉来,而这个想法简直如诱人沉迷的毒,引诱着他沉沦下去。等秦严意识回笼时,他的人已不知不觉的躺在了床的外侧,抬手隔着锦被半搂住了璎珞。而她如云的长发就散落在他的脸庞鼻翼间。 一股股幽香袭来,即便意识到做了不妥当的举止,秦严也舍不得起身了。他只觉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此刻简直薄弱的要命,亦或者他内心深处也不愿意自制力此刻冒头。 而璎珞似是有些被惊动,辗转着翻了个身,又安静了下来。 可她这一翻身,两人是当真面对面的睡在了一起,甚至她的一张芙蓉面离他比方才那面具更近,两人间只隔了两指距离。 近的呼吸交错,昏黄的灯光下他都能将她根根卷翘的睫毛数个清楚,秦严放轻呼吸,生恐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子,虽知自己的举止不君子,可却还是想这样多看看她,多在这方锦绣帐中呆上一会儿。 他目光一寸寸遁视着她的娇颜,屈指用小拇指的指背,轻轻抚着她眼角那粒朱砂滴泪痣。 人说长此滴泪痣的人一生流水,半世飘蓬,所谓孤星入命。他也素被人称天煞孤星,秦严屈指抚着那泪痣,倒觉两人当真是天生的一对。连这荒谬无据的命格也如出一辙,当真是天作之合。 璎珞那粒泪痣就长在眼角位置,被卷翘的睫毛遮掩着,秦严这般抚弄,免不了便碰到了她的睫毛,她终是被惊动,不舒服地颤动着睫羽。 她欲醒非醒的样子使得秦严一惊,浑身一僵,倒像是害怕被人发现的小贼一般,只这小贼却偷的是少女香窃的是美人色。 而璎珞睫毛闪动,却真张开了眼眸,秦严一向知道她的眼睛生的好,天生斜飞的眼角带着明媚之色,怒时宛若天边星辰熠熠灼灼,沉静时美若其间盈盈波光如水,泛着泪意时更是楚楚潋滟平添柔弱可人,能荡碎人心。 可他此刻方知,她似醒非醒时的眼眸还可以更为醉人,那眼如笼薄雾,蕴光流转。 他心一颤,定睛瞧着,突然间,那些心虚惊慌都远去了,竟是坦然了起来。 夜闯香闺,偷香窃玉,左右这样的事情他做都做出来了,又有什么好掩藏躲闪的。 他渴望这个女人,无恐被她得知! 他想着,唇角便牵起了温柔笑容来,岂料璎珞睁着迷蒙的眼眸盯着他瞧了两眼,却是蓦然抬手一巴掌拍在了他自以为俊美无双的笑脸上,唇瓣张合间嘟囔了一句。 “还有完没完了。” 她言罢,垂下手就势一翻身,竟是又扑进枕间没了动静。 她迷迷糊糊拍出的一掌,自然没什么力道,打在脸上也不会疼,可却令秦严笑意僵在脸上,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盯着璎珞的后脑勺半响都回不过神来。 随即,他才恍然,这丫头根本就没有醒来,一时间倒有些好笑起来,不可抑制地沉声笑了一下,笑罢目光一转却倒抽一口气。 却是璎珞这一翻身,盖在身上的锦被滑落了些,竟然露出小半边的身子来,令人晃眼的是,她睡觉竟然不穿亵衣,光着身子。 整个线条优美的背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袒露在了他的眼皮子下。 而璎珞白日出府实在是累极了,睡着后又被秦严那面具咯醒,再睡着便比比平日要沉的多,故此平日极是警觉的一个人竟完全没有发觉秦严的到来。 被他抚弄眼睑,这才算被惊动了,她睁开眼睛迷糊中瞧见秦严一张俊面,因有了前头那场荒唐的梦,便以为又梦到了秦严,心道这人可真是饶人,怎就没完没了的梦上了。 故此才拍出了一巴掌,翻过身迷迷糊糊就要再度沉睡时,她才骤然觉出不对劲来,还有,她怎么好似听到有低沉的笑声。 且,方才那一巴掌拍出去的感觉 不是做梦! 璎珞骤然睁开眼睛,猛然翻身坐起,瞪大眼睛望向床榻之侧,惊愕地发现,床边果然躺着个高大的身影,那张她不久梦中还层见过的俊颜便在她咫尺之地正双眸炯炯地盯视着她,幽深的眸色在夜色下沉淀着令人心惊的浓郁。 璎珞顿时惊呆了,直愣愣地瞪视着秦严,实在反应不过来,怎么自己家中睡,身边就多了一个大男人来。 而璎珞这一坐起,秦严才瞧见,她身上还是穿了件肚兜的,细细的肩带挂在脖颈上,肚兜上绣着的七彩蝴蝶栩栩如生,振翅欲飞,让人想化身成那蝶儿才好。 璎珞愣了半响,沿着秦严的视线低头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到底不是古代女人,头一反应竟不是抓起锦被好将自己遮挡起来,而是抓起床上丢着的一件小衣便往秦严脸上抽出,口中惊声骂道:“混蛋!无耻!” 小衣抽过去,却被秦严一把抓住,接着他便若猛虎一般自床榻一侧翻身而起,展开双臂便困住了璎珞的身子,顺势往下一压。顿时便将璎珞压在了床上,抬手大掌捂住了璎珞的嘴巴,声音暗哑响起,道:“乖,别那么大声。”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璎珞到底不是一无所知的闺阁少女,顿时便察觉到了男人的不对劲来。 她差点要被气的吐血了,这男人简直可恶,白日里粗鲁地将她按压在墙上,一言不合便甩手走人便罢了,到了这夜里竟然还没完没了地寻了过来,还敢对她起那样的心思。 什么靖王世子,鹰扬将军,什么狗屁的朝廷二品大将军,简直堪比偷香窃玉的采花大盗! 还有他那是什么语调?简直堪比情场老手!谁来告诉她,这冰雕一样的男人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乖?乖你妹啊! 璎珞挣扎着,又要怒骂出声来,秦严却捂紧了,俯下头来,笑着道:“莫恼,我不会伤害你,可你若一直这样乱蹭,却不好说了。还是你想嚷嚷的外头人都听到?反正我是不介意。” 璎珞这下当真要吐血了,她真要怀疑眼前这个言语无赖的男人,到底是不是有人假扮的,秦严该不会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吧。 可男人话中的警告意味很重,此刻的他像是只随时都会扑下来将她拆吞入腹的虎豹,璎珞倒当真不该乱挣了。 她开不了口,只能用眼神瞧着秦严掩在唇上的手,示意他放开她,秦严倒是爽快,见她平静清醒了下来便微微松开了些,谁知他这边刚试探着松了力道,那边璎珞嘴巴一得自由便一口咬上了他的手。 她心中愤怒,力气极大,一口咬实了便不断加大牙关力道,他只在她咬上时本能地肌肉紧绷了下,便马上放松了手部肌肉,唯恐咯坏了她的牙齿,他甚至动了动手腕,转了个让她更好下嘴的角度。 她那样毫不留情的咬,没片刻便咬出了血来,这种撕咬的痛,甚至比一刀砍上来的持久磨人。 秦严却一动不动,感受着这种来自于她唇齿间的细密又绵长的疼,心里竟诡异的觉得有些甜蜜。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得了病,得了一种只要一碰上眼前女人便会变得各种不正常的病,而且这病好似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可怕的是,他明明知道自己得了病,却是半点都不想去治。 明明便是甘之如饴的。 璎珞口中尝到了血液的腥甜之味,这才松开了牙关,瞪视着秦严,怒道:“秦世子,如果我不是做梦的话,这应该是我的闺阁吧,你出现在这里,难道正常吗?” 秦严却是扬唇笑了起来,竟是答非所问的道:“做梦?你梦到过我?” 璎珞觉得今天晚上的秦严真的很不对劲,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厚脸皮,偏她刚刚还真梦到了他,竟然张了张嘴反驳不了,倒将一张脸憋的微红起来。 秦严幽黑的眸子中便若落了星辰一般,闪动起笑意来。 他浓淡相宜的剑眉不由轻轻挑起,道:“被我猜中了?你竟当真梦到过我?” 璎珞咬了咬牙,冷笑起来,轻哼道:“是呢,梦到过,方才我还梦了呢,梦里我一剑刺出,在某人身上留了个大大的血洞,别提多痛快了。” 秦严自不会相信她的话,却被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引得轻笑了起来。 ------题外话------ 这章是不是应该叫刘姥姥进大观园,秦爷进了珞珞香闺可真是啥都稀奇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2 第一次求婚 秦严的笑声低沉愉悦,还带着些情动的暗哑,璎珞虽然也见他笑过那么一次,可那挑挑唇角的笑容又如何能和这种确实发出声音,连眼角眉梢都笑起来的笑容相提并论? 她知道他皮相颇好,在山洞中就看过那么一回,便令人做梦都梦的一清二楚,可她不知道,这人笑起来竟是这般的风华无双,俊逸无匹,一瞬间如有朗月照进了帐中,令璎珞觉着满室生辉。 且这男人的一双桃花眼,幽眸清冽深邃,笑意波动,宛若一汪深潭,似能溺毙了人一般。引得璎珞心跳加速,呼吸不畅。 她想移开双眼,可秦严一双眼眸却又好像带着股魔力,只引得人沉沦浸没,完全无法挣脱。 男色亦可倾城,璎珞脸上绯红一片,目光发怔,大抵有些花痴。 而她这样目光更是迷离慵懒,妩媚勾人,偏又带着点呆萌萌的可爱。 秦严渐渐收敛了些笑意,唇角轻勾地盯视着璎珞,四目相对,视线似凭空生出了粘性一般,紧紧吸在一起,一时间空气也焦灼起来。 秦严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无师自通地缓缓低头向璎珞微启的唇瓣压去,他越压越近,璎珞已经感受到了他呼出的气息,然而却于此时,一滴什么东西滴落了下来,一点点地滚落在了璎珞胸前的肚兜上。 温热,粘稠,水红肚兜上绣着一只白色的蹁跹欲飞的蝴蝶,那滴东西就滴落在了白蝴蝶的翅膀上,晕染开来,滴滴哒哒又是两滴下来,白蝴蝶瞬间便被染成了一只血红的火蝴蝶。 秦严似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目光微楞地盯着璎珞胸口被染得慢慢变色的蝴蝶,整个人都有些发呆。 璎珞低头望去,也是一楞,直到那粘稠的液体透过肚兜渗在了肌肤上,感受到了温热滑腻,璎珞才陡然反应过来。 这男人竟出师未捷,这般便流了鼻血。 她眨了眨眼,瞧着有些呆愕的秦严,突然便觉极是好笑,顿时便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意来的太迅猛,她这一笑便有些压制不住了,越笑越觉好笑,越笑越是放肆,整个人都在秦严的身下颤成了一团。 璎珞眨巴着眼睛瞧向他的时候,秦严已经反应了过来。 自己竟然当着这女子的面,在此刻又流了鼻血,他浑身血气顿时便都涌到了一张俊美的面容上,瞬间便红了脸。神情也略显窘迫和狼狈,可待璎珞笑成一团后秦严倒坦然了。 尤其瞧着她笑的那般没心没肺,一下子便将方才的暧昧紧张气息搅了个干净。气氛倒更轻松舒缓了,秦严脸露苦笑,自嘲地抬手抚了下鼻子,好的是就滴了那么三滴便止不住,若是奔流不止那才叫人郁结呢。 瞧着璎珞笑意无法遏制的样子,秦严很快便驱赶了不良情绪,羞恼窘迫退散,便察觉出了不对劲来。 美人横卧身下,娇躯因笑微颤,顿时身上挂着的肚兜便歪歪斜斜,露出大片瓷白如玉的肌肤来,灯光月色下那耀眼的白泛着晶莹细润的光泽,竟比极品羊脂玉还要温润柔腻一般。 秦严失神一瞬,猛然低头堵住了璎珞不断发出笑声的唇,璎珞顿时笑不出来了,瞪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相信。 他竟敢!那日在街头也便罢了,这会子他竟敢不经允许就这么亲她!她可没忘记,这是古代,可不是接个吻全然不算什么事儿的现代! 他们什么关系啊,他竟敢这样耍流氓!璎珞狠命挣扎起来,锦被下的腿也屈起往秦严身上踢踹。 秦严浑身滚烫,他一点都不想停下来,奈何身下的女人太不配合了,两人双唇也不过贴了一下,便被她像游鱼般溜走了,他不得不抬起头来,迎着璎珞一双烧地满是怒火的晶亮眼眸,他低喘着道:“你惹的祸,爷自得寻你来解祸。” 听他说的理直气壮,璎珞气极反笑起来,怒目道:“我惹的祸?这可是我的闺房,我在家中好好安睡,世子爷若非不请而入,不尊礼数,哪里来的祸事?!” 秦严却微微抬起身子,扬眉道:“爷是来寻我那面具的,苏姑娘不问自拿,也怪不得爷不请自来。” 璎珞今日几番被秦严气的险些吐血,此刻望着他一本正经的俊面,只恨不能挠他一脸血,忍了忍才冷笑道:“寻面具寻到了本姑娘的床上来,秦世子可当真好本事!” 秦严却是中肯的点了下头,目光微转,瞧向被璎珞放在一边儿的面具,道:“谁让苏姑娘厚爱于我,将本世子的贴身之物放置在这香榻枕边,连睡梦都舍不得丢开呢。” 璎珞瞪视着秦严,见鬼了一般,她实在不明白,怎么这男人一下子就从高冷寒,变成了这样无耻无赖无下限的程度。明明白日两人在一处时,他还比较正常的,难道这真的就是场梦? 璎珞愕然不已,其实秦严也恍惚不已。 并非他前后性情转变太快,实在是今日一步步被蛊惑,做了太多不尊礼数的冒犯之事,已被冠上了登徒子的帽子。此刻他不知道除了耍无赖,还能如何面对璎珞。 这些事,这些话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竟然都那么自然而然的就做了,就说了。 且他发现,两人这般相处实在也不错,起码他没再被她的伶牙俐齿顶的肝疼心堵,且瞧着她怒火三丈又张口结舌的模样,他有种扳回一局的愉悦感。 秦严愉悦了,璎珞却着实愉悦不起来了,她瞪着秦严半响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道:“既然世子爷是来寻回面具的,那么就请拿了快快离开吧。闺阁不地,实在不适合世子久留。” 秦严见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淡笑,整个人即便还被自己禁锢在身下,却透着股疏离,一时滚烫而灼热的身体才稍稍降温,因方才情动而微微泛红的俊颜严整下来,一双眼眸深若秋潭般逼视着璎珞,道:“莫恼了我会娶你的。” 他言罢岂料璎珞非但未曾神情缓和,反而目光更为幽冷了两分,道:“承蒙世子爷厚爱,瞧得上小女,只小女一介庶女,身份卑微,又无才无德,实在难以堪配世子,门不当户不对,还请世子爷莫说这样的笑话。” 璎珞白日里便察觉出秦严对她的心思来了,只是后来他甩手而去,她便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而此刻就算她再迟钝,也感觉出来自于眼前男人的喜爱之情了。 可那又能如何,璎珞并不觉得眼前人就有多喜欢自己,倘若真是珍爱有佳,便不会是这般轻忽的对待,起码该给予她尊重,如这样偷入香闺的行径实在不该。 就算她不是古代女子,却也知道,这古代都遁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愈是看重便愈该注重礼仪才对,对待那等青楼妓子方才是为所欲为,肆意亲近的。 退一步,就算眼前男人当真是情难自禁,那也是他心中瞧不起自己为先,只以为他要娶她,以她的身份地位便是巴不得了,便定要欢天喜地巴结上他。 更何况,璎珞也不确定,他口中的娶她,到底是不是要让她当正妻的意思,说不得这般轻忽不尊重,根本就是要纳妾的意思。毕竟她的这个身份,当真是做妾都委屈了人家。 就算抛却这些,她也没嫁他的意思。秦严的坏名声,秦严的三次订婚都无疾而终,璎珞不相信都是凑巧,靖王府多半就是个龙潭虎穴,她对他是有那么点好感,可这不足以让她就冲动地去跳这个火坑。 璎珞的冷声拒绝顿时便令秦严冷了一身热血,眉宇也蹙了起来,抿了抿唇道:“莫闹了好吗,今夜是我孟浪了,天亮我便进宫求见太后” 听秦严竟还来了劲,璎珞不觉心急,声音几乎是尖利的打断了秦严的话,道:“世子爷不用去,我不愿意!” 秦严面色顿时黑沉了下来,本压在璎珞身侧的手臂忍不住抬起紧紧扣住了璎珞的肩头,直捏的她有些发疼,沉声道:“我们都已经这般了,你莫不是还想着跟了旁人吧?除了爷,你还想嫁谁?嗯?!” 璎珞见他说变脸就变脸的,越发觉得眼前人对自己说不上多入心,不过是闲暇时当个消遣罢了,当即推了推他,道:“你先放开我,我没想嫁给谁,我压根就没有嫁人的心思行了吧?” 秦严听她这般说,这才脸色稍缓,正欲再问,却突闻外头院子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是瞬间那脚步声便到了屋外的廊下,有人叫喊了起来。 “五姐姐,五姐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快开门!” 璎珞耳闻那分明是苏瑛蓝的声音,顿时一惊,忙推着秦严道:“你赶紧走啊,我要被你害死了!还有,不准进宫,也不准再夜里闯进来!不然我以后再不理你!” 她说着胡乱抓了枕边的面具往秦严怀中一塞便将他往床下推。 秦严虽是有心求娶璎珞,可也不会坏了她的名声,见竟惊动了外人,一时间心头火起,可也不得不顺着璎珞的意跳下了床榻,闪身出了内室。 而屋外,苏瑛蓝身上披着一件秋香色滚貂毛的斗篷,里头还穿着中衣中裤,散着头发,一脸兴奋地狠狠拍着门房。见拍了几下也没人应门,她不觉更为兴奋起来,冲身边丫鬟喝道:“五姐姐八成出事了,将房门给我撞开!” 说话间她抬脚便踹在了房门上,跟着的两个丫鬟先前已得了苏瑛蓝的好处,这会子倒也听话,随着苏瑛蓝一起冲撞着门板。 大户人家都有护院巡夜婆子的,内宅之中原也不防什么贼子,房门算不上结实,几下还真被撞开了。 苏瑛蓝提着斗篷冲进屋中,看都不看外头躺着的妙哥,直接便带着人冲进了内室。 内室,璎珞已经拉了件中衣套在了身上,正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目光诧异地瞧着突然冲进来的苏瑛蓝主仆三人。 而苏瑛蓝视线巡视了一圈,眼见屋中除了璎珞再无他人,不觉面露不解和不甘,冲到衣柜前便砰砰地将衣柜推开,翻看着里头,见并未藏人,又冲到了拔步床前,一把便将璎珞身上盖着的锦被尽数掀了开来。 锦被让扯开,一股冷空气灌了进来,璎珞抱着身子揉了揉胳膊,一把抓住正欲弯腰去搜床底的苏瑛蓝,冷声道:“六妹妹这是疯了吗?” 苏瑛蓝见璎珞阻拦,越发以为床下有鬼,奋力挣脱璎珞的牵制,趴在地上便往床底看,很可惜床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不由面露怒气,抬头满心怒火的瞪视着璎珞,质问道:“人呢?!五姐姐将人藏在了什么地方?” 苏瑛蓝的话令璎珞面露冷笑,不慌不忙地将锦被又裹回了身上,轻描淡写的道:“请赎我听不懂六妹妹的话,六妹妹莫不是中邪了吧?” 苏瑛蓝自从被璎珞陷害后便恨极了璎珞,她这些时日被禁足,每日都在想当日穗州田庄上发生的那件事。 将当日的每一个细节,涉及那件事的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都掰开了揉碎了,细细的想了又想。她便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便是当日璎珞定然已被带出了府,可她却又解决了人贩子自行逃了回来。 虽然这个结论有些令人难以相信,可苏瑛蓝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将当日的事情想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璎珞便必定在府外有能够帮她的势力,一定和什么男人有牵扯。 这也是苏瑛蓝每日胡思乱想的结果,可她心中有了这个念头,便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恨不能立马便抓到璎珞的小辫子。 尤其是到了京城后,两人又住在了同一个院落,苏瑛蓝是随时都在盯视着这西厢,窥探着璎珞的一举一动,希望能发现蛛丝马迹。 今夜也是凑巧,因白日里定安侯闹的厉害,一连串的事情虽然都和苏瑛蓝没什么干系,可也影响到了苏瑛蓝。她辗转反侧的都睡不着,起身后便好似被什么念头驱使着便溜达到了西厢这边。 令她惊喜的是,她竟真听到了西厢这边有动静,当时她的心跳险些没蹦出胸膛,她蹑手蹑脚的躲在窗下,她敢保证自己是真听到了男人的说话声。千真万确,绝无错漏,更不可能是她的幻觉。 也是苏瑛蓝的运气好,若然是寻常时候,凭秦严的能耐,不等苏瑛蓝靠近便能发觉了,可偏秦严软玉温香,心绪浮动,满脑子都是眼前的女色,根本无暇他顾,这便疏漏了,竟被听了墙角都不曾发现。 而苏瑛蓝听到男人的说话声还有笑声,她拼命才压住了当即便叫喊出声的冲动,这才匆忙悄步回去唤醒了两个婢女,许给她们好处后,带着援力一起来闯西厢。 可此刻她闯也闯进来了,却没能抓到人,这叫苏瑛蓝如何能够甘心? 此刻苏瑛蓝见璎珞冷笑着反唇相讥,一时哪里还忍得住,厉声道:“苏璎珞,你这个娼妇贱人,和你那当清倌人的生母一样淫荡,居然在内宅闺房中私会男人,我都听到了,你还不快说,你将男人藏在了什么地方?!” 璎珞听苏瑛蓝满嘴的污言秽语,双眼微眯,眸中尽是冷然的光,肃冷着声音道:“我不知六妹妹在说什么,我看六妹妹是真中邪了,明儿便禀了祖母和父亲送六妹妹去佛堂中静静心,去去晦才好。” 苏瑛蓝见璎珞毫不慌张,还敢反唇相讥,一副清冷模样,顿时大怒,道:“苏璎珞,你莫装的那般冰清玉洁,说不定肚子里已经有了孽种,珠胎暗结了,我方才明明听的清楚,我便不信你能将人给变没了!” 苏瑛蓝说着似想到了什么,忙忙便冲出了内室,又在明间里一阵的翻找。璎珞到底有些放心不下,披了件长褙子也跟出了屋。 眼见添漆床上躺着的妙哥揉着眼睛已经坐起身来,璎珞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不怕苏瑛蓝能抓到秦严,倘若秦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被苏瑛蓝抓住,那才叫天降红雨呢,她只是担心妙哥。 也不知先前秦严对妙哥做了什么,守夜的妙哥一直晕睡不醒,这若是苏瑛蓝这样闹腾,妙哥还睡的死沉,那即便是寻不到什么男人,因妙哥晕睡不醒,璎珞只怕也要落人口实。 此刻见妙哥已起身,璎珞也懒得再瞧发疯咬人的苏瑛蓝,转身便又进了内室。 而苏瑛蓝见外室竟也无人,发红的目光四下一转,便锁定了明间的后窗,她便不信,璎珞还能将人凭空变没不成。 她闹腾起来后,整个秋水院便被惊动了,若那男人是跳了后窗,说不定此刻还呆在秋水院的后院里。 苏瑛蓝想着,兴冲冲地便挪了个春凳,竟是爬上去推开格子窗便探头瞧了出去,见西厢后头便连着后花园,黑漆漆颇有些藏人的地方,她转身便冲丫鬟叫道:“过来,跳下去看看!” 苏瑛蓝原本的丫鬟都被处置了,如今跟着的两个却并不和她一心,先时跟着苏瑛蓝来不过是受了苏瑛蓝的厚礼,又见苏瑛蓝说的信誓旦旦,如今冲了进来却又什么都未拿住,不觉便萌生了退意,苏瑛蓝喊罢,竟是没一个人动。 苏瑛蓝气的浑身发抖,见妙哥靠在一旁瞧热闹,她一咬牙,自己撑着窗棂便要往下跳,结果人还没跳便觉双腿一软,尖叫一声便一头栽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3 苏瑛蓝疯了 “六姑娘!六姑娘摔下去了!” 璎珞刚进内室,从暖巢中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外头便响起了苏瑛蓝丫鬟的惊呼声。她原本想着苏瑛蓝寻不到人自然便离开了,今夜这么晚也不好再闹大,等明日去给马氏晨昏定省,自然会和苏瑛蓝清算总账,却不想苏瑛蓝竟是出了意外。 她放下茶盏出去时,苏瑛蓝的两个丫鬟已经奔了出去往后院跑去,而后窗方向不断传来苏瑛蓝的痛呼声,妙哥从外头廊下取了个宫灯来递给璎珞,璎珞爬上春凳挑灯望去。 只见后窗外的山墙边儿堆着嶙峋山石砌成的假山,那假山并不在后窗正下方,按说苏瑛蓝从后窗跳下去绝到不了那处山石堆儿里去,可此刻偏苏瑛蓝就跌进了山石堆里,瞧样子像是摔着了腿,她正捂着一条腿脸色惨白地叫嚷着,许是疼的厉害,灯影下能瞧见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 璎珞眨了眨眼,忙惊呼一声,道:“六妹妹你没事吧?这么高的窗台,你怎么能往下跳呢,看来当真是被什么东西给冲撞着了。”说着,又忙忙回头吩咐妙哥道,“快去叫醒婆子们抬了软榻送六妹妹回去,你亲自去老夫人的福禄院,禀了老夫人请大夫进府。” 妙哥今日夜里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平日守夜再怎样劳累也不可能睡的那么沉啊,方才她倒像是被人弄晕了一般,苏瑛蓝带着丫鬟撞门而入,她竟然都没有醒过来,还是几人冲进来一阵嚷嚷,她才迷迷糊糊清醒过来。 苏瑛蓝又口口声声来找什么男人,这叫妙哥以为自己是中了苏瑛蓝的招,苏瑛蓝明显是早有阴谋,安排了个什么男人来坏自己姑娘的名声,至于那男人此刻去了哪里,妙哥却来不及想,只觉庆幸万分。 她心中正恨苏瑛蓝,此刻听闻璎珞令她去禀老夫人,顿时精神大震,答应一声便奔了出去。 而苏瑛蓝听到璎珞的话却是抬起头来,一张脸因痛恨而扭曲起来,瞪着窗口的璎珞便怒骂道:“贱人,淫妇,三更半夜的私会野男人,你啊” 苏瑛蓝话还没骂完,突然便惨叫一声断了音,抬手捂住了嘴,待她再拿开手时,已是满手的鲜血,口中有异物混着血腥味,她往掌心吐了口血,却见掌心中竟然躺着两颗牙齿! 苏瑛蓝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眼睛中满是惊恐之色,抖着手一摸,果然在两颗门牙处摸了一个空,她的两颗门牙不见了! 她没了门牙!她毁容了!完了,这回全完了! 苏瑛蓝顿时便尖叫了起来,她一面叫着,一面四顾而望,口中哭骂着道:“谁?奸夫有本事你出来!出来啊!” 因为掉了两颗门牙,她的说话声顿时便含糊不清,跑风起来,苏瑛蓝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又尖叫了起来,声音莫提多凄厉尖锐了。 璎珞见苏瑛蓝摔进了山石中去便心知定然是秦严动了手脚,可她完全没有想到秦严到现在竟然还没离开,眼见苏瑛蓝突然掉了门牙,璎珞整个人都愣住了,待反应过来才焦急地顾目四望。 这秋水院原本就在定安侯府最偏僻的西南角,璎珞的西厢后便是链接着后花园一角的荒院,院子里只有两间失修的空房,被辟做了库房堆放了些杂物,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过去,故此后院自然也黑漆漆的,璎珞瞪大了眼却也没发现秦严的踪影。 一番动静,早就将秋水院的丫鬟婆子们尽数吵了起来,璎珞见一群婆子丫鬟嚷嚷着提着灯笼绕进了后院,不觉有些着急起来,随即又想,秦严既然敢留在院子里当是有不被发现的绝对把握才对。 这才略转了神色,担忧地瞧着苏瑛蓝道:“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六妹妹还这样胡说八道,攀诬于我。” 说着已是满脸委屈,恰那边丫鬟婆子们到了近前,璎珞忙拿袖子压了压眼角,道:“六妹妹如此对我,我却不能丢着六妹妹不管,你们快些抬六妹妹进屋,这么大冷的天,她这样衣衫单薄坐在地上,只怕要伤寒入体的。” 苏瑛蓝的两个丫鬟上前,婆子抬了软榻在旁,一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苏瑛蓝移上了软榻,苏瑛蓝却又闹了起来,死活都不愿让婆子们抬走她,而是大叫着道:“苏璎珞这个淫妇私会奸夫,我看到了,你们看看我的牙,就是刚刚被奸夫给敲落的,你们都给我搜!他还在这院子里,搜啊!” 苏瑛蓝此刻怎么会心中不清楚明白,她好端端的如何会从窗棂上斜斜栽倒,方才又怎么会被敲掉了牙齿,那个方才在璎珞房中的男人根本就没离开。 苏瑛蓝今夜没能抓住人,还将自己整成了这般模样,毁容等于毁了一辈子,不将那男人翻找出来,拉着璎珞陪葬,她又如何能够甘心。 璎珞见苏瑛蓝到了这时候竟然还不死心,不觉双眸含泪地摇头,冲一院子丫鬟婆子道:“既然六妹妹不肯走,你们就都快掌着灯在四下都搜找搜找吧,我凭空被这般冤枉倒没什么,关键是得赶紧安抚了六妹妹,好叫她回房医治才好。” 璎珞言罢又冲苏瑛蓝道:“六妹妹半夜三更的莫不是被什么东西冲撞了吧,怎么满口胡言乱语的,方才明明是六妹妹自己从我这后窗跳下去,一下子磕在了山石上撞掉了牙齿,如今怎说是被人给敲的,五姐姐这便让丫鬟婆子们好好搜寻,倘使找不到人,六妹妹可该相信我,就莫闹了乖乖回屋,可好?” 璎珞这一番举止别提多坦荡磊落了,完全就是个对妹妹无奈包容的好姐姐,反观苏瑛蓝,披头散发,形容狼狈,情绪激动,神情扭曲,瞧着竟真极不正常。 再说,这正常的姑娘,也不该半夜穿戴这么单薄来跳窗户啊,且六姑娘说的话也太不能让人相信了。 就算真有男人进了五姑娘的闺房,都被六姑娘闯进去了,又惊动了满院子的下人,那人还不得赶紧逃走,又怎么可能还跑出来敲了六姑娘的牙齿。何况,六姑娘喊打喊杀的,她们可都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此刻听璎珞吩咐,苏瑛蓝又坚持,婆子和丫鬟们方才挑着灯笼四下找寻起来。 “姑娘快下来,这窗口风大,天又黑,姑娘仔细也摔下去了。” 璎珞正挑眉瞧着众人四散寻人,云妈妈也被惊动进了屋,忙取了一件貂绒斗篷来披在了璎珞身上,将她往窗台下扯。 璎珞又瞟了眼外头目含期待和疯狂的苏瑛蓝,这才扶着云妈妈的手又踩着春凳下了窗台。 恰门帘被打开,霜杏笑着道:“七姑娘来了,天冷,七姑娘快快进屋。” 说话间苏瑛紫穿着一件秋香色长褙子,披着件猩猩红狐狸风毛大斗篷进了屋,璎珞见她还散着头发,神情关切,显然是被这边动静吵醒便匆匆过来了,当即快行两步迎上去,道:“七妹妹受惊了吧。” 苏瑛紫忙拉了璎珞的手,将怀里的手炉塞在了璎珞的手中,道:“瞧你这手都冰成什么样子了,女儿家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冻,这到底是怎么了?” 后窗一直灌风,璎珞这会子站在窗口也着实吹了些冷风,将正热的手炉抱在怀中暖着,却是摇头一叹,道:“七妹妹也知道,自小六妹妹便于我不和,自从他被父亲罚禁足后,更是见我便逞凶斗狠的,今日却又不知怎么了,非要嚷嚷着说我屋中藏了人” 璎珞话没说完,外头便又传来了苏瑛蓝的尖叫声。 “没找到?怎么可能没找到!我不信,扶我起来,我亲自找!你们这些狗奴才都偏着苏璎珞那个淫妇,我亲自找!就不信翻不出那奸夫来!” 苏瑛紫听这边闹的动静极大,可也没想到苏瑛蓝竟然疯了一样地攀扯璎珞这里藏了男人,听闻外头苏瑛紫的尖叫声,她惊呼着捂住了嘴,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半响才松手道:“六姐姐这是魔怔了吗,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什么奸这样的话也是咱们姑娘家能说的?” 却于此时,门帘再度被挑开,璎珞望去却是妙哥在后,段嬷嬷在前进了屋。 “放开!我一定要将奸夫找出来,我便不信他能凭空消失了!” 段嬷嬷一进屋便先听到了从后院中传来的苏瑛蓝的污言秽语,她顿时面色一寒,快步便抢到了窗前,见外头两个婆子拉扯着苏瑛蓝,苏瑛蓝正骂骂嚷嚷地挣扎着要从软榻上起身。 段嬷嬷神情一厉,怒斥道:“都傻站着干什么啊?六姑娘中邪魔怔了,还不快堵了她的嘴!” 段嬷嬷乃是老夫人身边的第一心腹,寻常连世子夫人都要礼让三分,她一令下,婆子们哪里敢怠慢,忙抽了腰间汗巾两人押着苏瑛蓝便将她的嘴堵了起来。 段嬷嬷见苏瑛蓝蓬头散发,神情阴历地瞪过来,顿时摇头叹息,这才回头瞧向璎珞。 段嬷嬷神色肃穆,目光沉沉盯视了璎珞两眼这才见礼,道:“老夫人请五姑娘和六姑娘过去福禄院问话。五姑娘这便随老奴走吧。” 福禄院,马氏傍晚时被一通闹,早便浑身不舒爽,几番都差点被气的晕厥,几个孙女都受了伤,好不容易安抚了苏瑛雨姐妹随小刘氏回去,这才躺下歇息。 出了女眷当街挨打的事,她这个当家的自然跟着没脸,偏侯爷拍板,不让将事情闹大,马氏心疼孙女,又觉憋屈,还要惦记着翌日天亮递牌子进宫求见太后和皇后的事儿,辗转反侧的都睡不着。 好容易刚刚迷糊,觉着也就闭了闭眼的事儿,便又被段嬷嬷唤醒了,言道府中又出了事,六姑娘嚷嚷着五姑娘屋子中藏了男人,闹腾的厉害。 马氏听闻此话,差点没气地吐血。 闺阁中藏了男人?且不说这事儿是真假,单单苏瑛蓝这么嚷嚷出来,恨不能全府都知道此事的架势就让马氏恨得牙痒痒。 内宅深夜进了外男,这是要坏了定安侯府所有女眷的名声啊,这样的事情闹出去,那损了的岂至璎珞一个,满府的女主子都得跟着完蛋。 马氏觉得庶女可以养的怯懦,可养的这样愚蠢,便是宋氏的大过了! 她扶着发疼的头,吩咐了段嬷嬷亲自到秋水院去压制事端,又指了松枝前去寻苏定文速速前来。 故此,璎珞和苏瑛蓝被带到福禄院时,苏定文也已经到了,三房几次三番的出事,苏定文的脸色自然说不上好,尤其还听说是竟是被罚禁足的苏瑛蓝带头闹起的事来。 苏定文心中更是恼火非常,只觉苏瑛蓝当真是不消停。 待璎珞和苏瑛蓝进了花厅,苏定文和马氏却是一诧,先时他们只被通知秋水院苏瑛蓝闹事,却不曾得知苏瑛蓝竟是受了重伤。 见苏瑛蓝躺在软榻上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双唇紫青,头发还被冷汗打湿了,身上穿着的白色中裤上还带着一大团血迹,显然是受了伤,满脸都是泪痕,进了屋便双眼朦胧悲悲惨惨的看了过来。 马氏不由勃然大怒,拍着炕桌瞪着璎珞,道:“就算是你六妹妹误会了你,你也不能对亲妹妹下这样的狠手啊!?” 言罢见苏瑛蓝口中还堵着汗巾,又怒声道:“这怎么回事,还不快给松了!” 段嬷嬷已快步到了马氏近前,低声禀道:“六姑娘像是中邪了,一直嚷嚷着内宅有男人,老奴也是不得已,才让她们堵了嘴。” 马氏闻言面色稍缓,那边苏瑛蓝已被放开,她顿时便哭着从软榻上跌爬了下来,因栽下窗台时伤了腿,一时拖着一条伤腿趴在地上艰难地望着马氏,哭道:“祖母,父亲,我真听到五姐姐的屋中有男人的说话声,这才因恐五姐姐被什么歹人所伤闯进屋去的,虽是没能找到人,可确有此事,祖母和父亲只看我这脱落的牙齿便知,这就是被那人暗中丢石子敲下来的啊!祖母,父亲要为我做主啊,我这样,我这样一辈子可还如何有脸见人。” 苏瑛蓝说着便呜咽着哭了起来,因少了门牙,她话语虽然说的激愤,可因嘴巴跑风,语调便显得有些古怪,整个都跑了味儿。 马氏和苏定文却是被她空落落黑洞洞的门牙吓了一跳,虽然是庶女,可大户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娇养着的,即便是庶女也寄予厚望,自有用处。 如今好容易养到了待嫁年龄,却就这么毁了,怎能不让人痛惜扼腕。马氏率先便怒了起来,抬手便将茶盏往璎珞身上砸去,怒斥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璎珞怎么可能让那茶盏砸在身上?马氏的茶盏没扔到,她一个转身蹲在地上悲痛万分地扯住了苏瑛蓝的衣袖,哭着道:“六妹妹如何这般污蔑于我,六姐姐口口声声说我藏了人,可如今可有下人瞧见半个人影?定安侯府入夜以后哪里不曾有护院和巡夜婆子四下查看,若是内宅都能令外男随意出入,那我的名声倒没什么,若是伤到了祖母,伯母姐姐妹妹们可如何是好?尤其是祖母,祖父还常年不在府中,六妹妹这样污蔑姐姐到底有何意思?众目睽睽的,六妹妹明明是自己跌下窗台,磕在了山石上生生磕掉了两颗门牙,为何偏要这般攀诬我,欺瞒祖母和父亲呢” 璎珞的话令马氏面色难看起来,若是今日的事情被宣扬出去,说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子,指不定没两日满京城的人都会传起定安侯府女眷的香艳事,说内宅夫人姑娘夜会男人,说不定还会说她这个侯夫人趁着侯爷常年在道馆就养男人,也不是不可能的,历来流言都是越传越荒唐的。 这样想着马氏脸色难看起来,盯着苏瑛蓝的目光又沉冷了下来,而璎珞却又哭着道:“祖母,父亲明鉴,当时六妹妹冲进来带着丫鬟,还有整个秋水院的丫鬟婆子都可以为我作证,若是她们瞧见了半个人影,我便任由祖母父亲处置。” 苏瑛蓝见璎珞哭的好不委屈无辜,顿时便伸手向璎珞抓去,口中喊着,道:“苏璎珞,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若非事实如此,我又不是疯了毫无证据就敢闯进屋中大闹!?” 璎珞却是一把握住了苏瑛蓝抓过来的手臂,冷声道:“历来这种内宅香艳事只要捕风捉影就能传地满城风雨,足够毁却一个人了,又何必要什么实证,谣言越传越厉害,哪怕是没影儿的事儿一盆污水也能泼个实实的,六妹妹莫不会以为祖母和父亲连这般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吧?” 既然闹到了苏定文和马氏的面前,苏瑛蓝又是这样处心积虑的害她,她若是还做出一番姐妹情深的大度模样,那便太假了,故此璎珞话语如同爆珠一般吐出,犀利地令苏瑛蓝倒抽一口冷气。 苏瑛蓝便不明白了,明明自己以为拿住了苏璎珞的把柄,稳操胜券,是自己要抓苏璎珞的错,怎最后的结果却成了自己凭空污蔑苏璎珞,且自己已经付出了这样沉重的代价! 她已经毁容了,若再让祖母和父亲以为是她咎由自取污蔑苏璎珞,她会是个什么下场 苏璎蓝简直无法想象,她望向马氏和苏定文,却惊恐的发现,马氏和苏定文目光愤怒怀疑地盯着的不是璎珞,而是自己。 分明是马氏和苏定文相信了璎珞的话,真以为自己是无中生有,兴风作浪污蔑苏璎珞的,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自己已经摔断了腿,还被敲掉牙齿毁了容,自己已经搭进去了一辈子,为什么祖母和父亲竟然半点不怪罪于苏璎珞,对自己为什么就半点都不怜惜。 苏瑛蓝涕泪横流,马氏却沉声道:“将今日伺候六丫头的丫鬟还有秋水院的婆子叫几个进来。” 段嬷嬷闻言转身出去,片刻便将人带了进来,瞧着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几人,苏定文一拍桌子,亲自问道:“今夜你们在秋水院中可曾瞧见什么外人?说!” 几人见马氏满脸怒意,苏定文阴沉着脸,哪里敢怠慢,忙忙磕头回着话,却皆道什么都不曾看到,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苏定文又瞪着苏瑛蓝的两个丫鬟露珠和露蕊,道:“六姑娘说她的牙齿是被人敲掉的,你们二人当时跟着二姑娘,可是如此?” 露珠和露蕊二人早后悔不该贪图苏瑛蓝的那些金银首饰,以至于闹成了现在这样,现在苏瑛蓝毁了容,她们也没活路,心中对苏瑛蓝又怨,且此刻六姑娘明显是完了。 她们哪里还敢跟着苏瑛蓝污蔑璎珞,两人当即便要扯清自己,磕头道:“奴婢当时跟着六姑娘什么歹人也没看到,当时是六姑娘非要说窗外有人,自家爬上了窗台跌了下去的。” 露珠言罢,露蕊眼珠子一转,忙忙也磕了个头,道:“奴婢也没瞧见什么歹人,六姑娘是自己个儿摔的,这些天六姑娘总是半夜睡不着觉,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胡话,事实上,自从老夫人和老爷将刘姨娘送走后,奴婢们便瞧着六姑娘不大正常了,可因六姑娘在禁足,而姨娘又刚刚惹了老夫人和老爷的厌,故此奴婢们怕引得老夫人和老爷更恼姑娘,没敢上报” 露蕊言罢,露珠也反应了过来。若是她们二人帮着六姑娘陷害五姑娘,而且还闹得没污蔑成,反而害六姑娘毁容,她们二人只怕不被乱棍打死就是好的了。 可若说六姑娘疯了,她们只是因怕主子惹了老爷和老夫人的厌隐瞒了病情没报,那么她们的罪过可就要小的多了。 今夜的事儿也不是六姑娘污蔑五姑娘,而成了六姑娘得了疯病,在发疯而已! 露珠想明白了这一点忙跟着磕头,连声道:“对,对,六姑娘自从刘姨娘走后便整日晚上不睡觉,时哭时笑的。” 苏瑛蓝眼睁睁看着两个丫鬟给她头上贴了个疯子的标签,一时难以承受打击,猩红着双眸瞪着二婢,颤着手,张口道:“你们你” 她你们了两声竟是没能说出话来,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题外话------ 秦爷:一出手就解决一个渣女,爷的大腿要抱好! 珞珞:确定要我抱? 秦爷:必须要抱,且要抱好 珞珞:还是算了吧,我怕抱了你会鼻血喷发,血尽而亡 秦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4 偷衣 苏瑛蓝晕厥过去,屋中才恢复了安静,马氏和苏定文盯着地上躺着的无声无息的苏瑛蓝,一个面色苍白,满脸疲惫,一个面容铁青,目露惋惜。 只是今夜的事却很明确,就是苏瑛蓝因为生母刘姨娘的事情而怨恨璎珞,为了污蔑璎珞在无中生有。 就像是璎珞说的,历来这种内宅的香艳事儿又何必要什么真凭实据,一点蛛丝马迹,就能起到效果,毁掉想毁的人了。更何况,今夜苏瑛蓝还大闹了一场,事情哪里说的清。 就算没有抓到任何人,就不说传到外府会成什么样子,只怕自家侯府便会传出搜出了男人,被处置了,事情又被上位者压下了的流言和猜测来。 苏瑛蓝这个蠢货! 苏瑛蓝自从到了京城便一直被禁足,统共也就见了马氏一次面,又是庶女,马氏根本不在乎她,此刻见她容貌尽毁,又闹出这么一摊子破事儿来,当下厌恶更盛,瞧向苏定文,道:“今儿这事儿是你们三房的事,母亲累了,便不掺合了,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左右都是你的庶女。” 马氏并非是说敷衍话,她是真撑不下去了,这一日一夜来连番遭受打击,破事儿是一件接着一件,她年纪到底不轻了,头疼眼昏的厉害。扶着段嬷嬷的手便起了身,苏定文忙站起来躬身相送,璎珞也福了福身。 马氏一走,苏定文便瞧着苏瑛蓝道:“六姑娘得了疯病,今夜便连夜送走,先安置到云连山庄子上去。” 他说着目光锐利盯着露珠二人,“你二人既是六姑娘的贴身婢女,便跟着过去伺候,倘若六姑娘再有什么差池,或者庄子上传出什么不该的流言蜚语来,下次绝对不再轻饶!” 露珠和露蕊原本以为今日或许便要没命,如今虽然被发配庄子,但好赖留了一条命下来,当即感激涕零的跪下连连磕头表忠心。 苏定文这才道:“行了,好好看着六姑娘休养,什么时候病养好了,什么事情再回来。” 璎珞穿越来以前,苏定文对苏瑛蓝也是有些疼宠的,毕竟庶女也就苏瑛蓝见到苏定文的时间最多,苏瑛蓝又不是个嘴笨的,自然得了几分父爱,可这父爱在苏瑛蓝连番闹事,刘姨娘又心肠歹毒谋害他的子嗣中被慢慢消磨掉了。 此刻见苏瑛蓝已毁了,苏定文已经没了再为这个女儿浪费精力的气力。且今日闹的这么厉害,总要对下人们有个交代,就这样说六姑娘疯了,总比万一传出内宅夜半混进了外男强。 璎珞自然知道,苏定文说是苏瑛蓝养好了再回来,可苏瑛蓝这一去是再也不可能被接回来的。她虽有心趁此机会拔去苏瑛蓝这颗暗藏的毒针,可眼瞧着苏定文竟然这么轻易冷漠的便放弃了自己的骨肉,心中还是有些发寒发冷。 苏定文吩咐过,令人抬苏瑛蓝下去,又将秋水院的丫鬟婆子们聚集在院子中宣布了对六姑娘的处理结果,敲打了一番,令众人莫要乱嚼舌根,这才令大家都散了。 而璎珞却留在了最后,苏定文忙完一切坐下呷了一口茶,才目光沉沉瞧向璎珞,见她低眉顺眼的站着,一言不发,不觉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今日受了委屈,先回去休息吧。” 璎珞却并未动脚,而是抬头瞧向苏定文,福了福身道:“女儿还有一事要禀父亲,本来是想今日天色大亮时,再去求见父亲的,既然如今已见到了父亲,便一并禀了父亲吧。” 苏定文闻言顿时蹙了蹙眉头,本能地觉得又出了什么事,将茶盏放在一旁,这才道:“何事?说吧。” 璎珞便道:“是昨日去楚衣阁时出的事,女儿在楚衣阁试衣时突然便从屋角冲出来个男人” 璎珞细细将昨日楚衣阁的事情说给苏定文,苏定文顿时一张脸又铁青一片起来,简直是怒火高涨。 他一掌狠狠拍在了旁边桌几上,只震的上头茶盏啪啪而跳。 无怪苏定文生气,他本就因苏瑛蓝这一闹心情烦躁,再闻楚衣阁的事自然是火上浇油。 昨日因女眷被信王侧妃痛打,并没人提起之前在楚衣阁的事情,此刻一听此事,苏定文便冷静不下来了。 这样的事儿怎么就还没玩没了了,因这种破事苏瑛珍已经没了闺誉被送去了家庙,难道这还不够吗?! 还是就是因为有人要为苏瑛珍报仇,想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才要璎珞也毁了清誉,送进家庙? 这样想着,苏定文双眸微微眯起,已不自觉地将猜疑之心定在了宋氏和其子女的身上。 他双拳握紧,心中着实气恨。 在家中闹也就罢了,还将丑事闹到了外头去,她们这是不将他的仕途毁尽了,不给他安上一个无以修身齐家的帽子就不甘心啊! 见苏定文面色变幻,咬牙切齿,璎珞也不再多言,只道:“霜杏将吃过的桂花糕碎屑包了起来,女儿稍后会令人送过来给父亲查验。那个在楚衣阁中突然出现的男子也已被迟公子送了过来,由弟弟的几个小厮先行看管着,父亲若要审问,可寻弟弟。事情就是这样,女儿告退。” 璎珞一番话,只是客观地说明了当时的事情,不曾有半点的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也不曾有任何暗示性的言辞暗示谁是谋害她的人。言罢,便提出了告退,更没有追问苏定文处理结果或逼迫苏定文严惩幕后黑手的意思。 她这般,不是心中对幕后动手的人存了仁慈之心,而是她很清楚,如今苏定文正在火头上,她什么都不说,反而可以起到以退为进的效果,盛怒的苏定文自己就会查个水落石出,发怒于谋害自己的人。而若是她咄咄逼人,说不得便会适得其反,若让苏定文觉得自己是个惹事精,心中厌烦,将火气都对着自己而来,那便得不偿失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璎珞出了屋,天色早已大亮了,阴云密布,寒风呼啸,枝桠间挂着的黄红树叶纷纷坠落,竟是变天了。 璎珞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在一路忙着扫洒地面,清理落叶的婆子丫鬟的注目礼下缓步回了秋水院。 她回到秋水院,霜杏便迎出了屋,笑着道:“奴婢刚刚已经将姑娘的早膳给领回来了,姑娘赶紧进屋暖和下,再用了早膳热热身子,若不然,只怕这一番折腾要闹出病来了。” 璎珞闻言点头,道:“还是你这丫头伺候精心周到。” 说话间进了屋,霜杏自去摆膳,璎珞进了内室,褪鞋裹进被子中,暖了暖身子,又在妙哥的伺候下净面漱口,这才挪步到了明间。 明间里已摆了张酸枝木八仙桌,上头摆了今日的早膳,用青花瓷碟盛着的红豆糕,莲蓉糕,和两碟子荤素不一的小包子。一荤一素两样的小菜,并一份粳米粥。菜品都是些极寻常时鲜的,简单的紧。 这倒不是府中大厨房克扣了璎珞的份例,而是如今定安侯府主子姑娘们都是这样的早膳份例。 这样的早膳比在穗州时还不如,听说是老夫人提倡简朴,两年前便减了平日用度,可璎珞却猜,只怕定安侯府是中馈缺钱,快被掏空了。 不过这样的餐点却也健康,她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璎珞用了早膳便移步进了内室,坐在窗边软榻上看了会儿书,屋子中暖和,加之昨夜璎珞也便眯了眯眼,这会子吃饱喝足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妙哥沏了壶新茶进来,便见璎珞靠在软枕上捧着本书,脑袋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 妙哥不觉好笑,将茶壶放进暖巢里,便上前悄悄取了璎珞手中的书,这一取倒惊醒了璎珞。 见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望来,妙哥便笑着道:“姑娘既醒来了便挪到床上脱了衣裳睡吧,老夫人那边传来消息,老夫人病倒了,免了姑娘们的晨昏定省。姑娘去了衣裳好好睡个回笼觉,养养精神,如今天冷了,姑娘这么穿着衣裳在软榻上睡,起身时难免着凉,莫再病了。” 璎珞闻言便点了头,扶着妙哥的手起身移步到了床上,妙哥伺候着璎珞脱了外头的褙子,中衣,里衣却是一楞,诧异道:“姑娘昨儿脱下来那件水红斜襟绣芙蓉花开的小衣呢?姑娘没穿在身上吗?” 璎珞不觉被问的一愣,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璎珞去了秋水院,妙哥便收拾了床榻,并没见那件昨日脱去的小衣,只以为是璎珞穿在了身上,如今见璎珞身上并无,而自家姑娘又一脸迷茫,显然压根就没注意到小衣不见了,妙哥不由心中咯噔一下,面露焦急。 小衣乃是贴身之物,直接穿在肚兜外头,如今就这么不见了,莫不是被六姑娘的人给偷走了,想法子怎么陷害姑娘吧。 妙哥又气又怒,眉头紧皱,璎珞却是想了起来,昨日夜里她瞧见秦严躺在身边,顺手便扯过了那件丢在床上的小衣抽了过去。 然后呢 好像那人直接抓走了小衣,再然后,小衣就不见了! 难道当真是被秦严顺走了? “难道真是被六姑娘拿去了?六姑娘一定想要用这东西来陷害姑娘,姑娘再好好想想,昨儿夜里奴婢伺候姑娘躺下时,姑娘还穿在身上的,后来姑娘放在哪里了?若是六姑娘拿了去,可如何是好。”妙哥焦急地道。 璎珞被妙哥盯着,一时间双颊烧红起来,心中噗通通的跳,总觉得甚是心虚。舔了舔唇,她才低着头,道:“八成是被六妹妹拿走了,只如今六妹妹已经被老爷下令送往庄子上,等她醒来人已不在府中了,想来那小衣也翻腾不事儿来了。这事儿你也莫做声,只当没发生过便是。不过,为了安全期间,这两日你趁着养脸上的伤再照着那件小衣做件一模一样的吧,万一出个什么事儿也好推脱。” 妙哥闻言这才神情微缓,道:“姑娘放心,奴婢都省得,好在那匹缎子还剩了半匹,过会子奴婢便偷偷寻出来,裁剪缝制。” 说着扶着璎珞躺下,替她盖好被子,掖好背角,放了床帐,这才悄步走了屋。 妙哥出去,璎珞却辗转着再也睡不着了,一想到自己的小衣被秦严给带走了就浑身的不得劲,生出股古怪的躁动心悸来。 她来回翻挪着身子,一时间又想起肚兜上的血迹来,低头揪起肚兜便扯掉丢出了被子,眼见白皙如玉的胸前还沾染了一些干固的血迹,又拉起被角一阵擦拭,直将胸前揉搓的通红一片,疼了起来,这才烦躁地丢了被角。 闭上眼睛偏又觉得这般光着上身更是奇怪,且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总觉着这床帐间锦被上还沾染着那男人的气息一般,又因之前睡醒来那人凭空出现,她总是生出股随时被盯视着的感觉,总觉着那可恶的男人说不定还会从哪里冒出来。 一时又抽回被丢掉的肚兜穿戴了回去,心里还泛着嘀咕,这肚兜上的血迹可该如何毁尸灭迹,这要再叫妙哥瞧见,她可真没脸解释了。 璎珞烦躁地又翻了个身,眼前浮现秦严生却的一张冷面,心里腹诽着这男人越来越无耻,如今竟是连女人的贴身衣物都拿,顿时也不知是羞恼还是气愤,双颊越烧越红,趴在床上将脸埋进枕间,捶着床榻闷声骂道:“混蛋,无耻!” 靖王府,浮云院,秦严回府天色也已经见亮了。 影七见秦严出去一夜总算回来了,瞧神情像是还不错,露在外的唇角甚至还轻勾着一点柔软的弧度,顿时他掉了一夜的心便放了下来。 迎上前送了新泡的茶,影七请示道:“爷昨儿晚膳都没用便出府,此刻才归想必定是极饿了,属下这便让摆饭吧?” 秦严呷了一口茶,却是道:“早膳时辰再摆饭吧,你下去吧。” 影七一诧,却也未曾多言,转身退下了,秦严又呷了口茶便起身进了寝室,他的寝室即便是最寒冷的隆冬时节也是不添炭火的,更不会放什么花儿朵儿的,也没有任何熏香。 平日里他没觉着这有什么不好的,如今瞧着这寝室却觉半点生气都没有,不由便扬声道:“影七。” 影七便候在外头,闻声咋眼便进了屋,秦严却是指着屋中道:“去王府花房挑两盆素心兰来,就摆在那里,这边也摆一盆。对了,在找两个美人颈花瓶来,就摆放在那边的条案上吧。” 影七嘴角一抽,顿时便有些回不过神来,被秦严瞪了一眼,这才忙忙应了,道:“爷的花瓶里不知插些什么花儿好?爷示下了,属下去了花房好一道剪些花回来插,光秃秃的美人瓶也不好看不是。” 秦严却摆手,道:“不必。” 影七一阵莫名其妙,心道养素心兰就对了,可这苏姑娘房中的美人瓶中都是光秃秃的吗,这姑娘看来不仅人古怪,爱好也古怪的很。和他们爷倒是有的一比了。 影七叹着气往王府方向去,秦严却行至榻前坐下,从怀中摸出一抹柔红来,却正是璎珞丢失的那件小衣。 小衣是用质地柔软,平滑光亮的古香缎缝制的,轻软的拿在掌心像是一团云烟,带着股清雅的馨香。上头绣着朵朵或盛放,或含苞的芙蓉花,色彩艳丽,栩栩如生。 秦严拿着那小衣,不觉有些发怔,这小衣倒真不是他故意带走的,实是那时候璎珞抽向他,他随手抓住,后来便翻身压在了璎珞的身上,这小衣便也压在了两人之间,后来许是她在身下又踢又笑乱蹭的缘故,小衣便挂在了他腰间环扣上。 待他跳下窗藏身在后院子这才发现了那件被顺出来的小衣,彼时院子中灯火通明,自然也不便再还回去了,便索性团了团塞进了怀中。 此刻手指抚着上头精美的芙蓉花,瞧着花间绣着的两只蹁跹而飞的蝴蝶,秦严不觉眼前便浮现出璎珞不久前曾呈现在他眼前的光洁美背来。 她的背生的可真是好看,光洁如玉,弧线优美,细腻如脂,两片玲珑精致薄薄的肩胛骨在细腻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好似蝴蝶栖息在她白皙的肩背上,似再翻个身,它就会蹁跹飞起一般,引人想要去触摸爱抚。 秦严抚着小衣上绣着的蝴蝶,目光微深,身子便又有些燥热起来,不敢再瞎想下去,将小衣仔细叠起压在枕下,起身便大步往后头的练武场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5 靖王府 公主府中并无暖房花室,影七领命后便直接出了东院往靖王府去,走了约莫两刻种功夫方才穿过一道抄手游廊,进了一处月洞门,算是到了原靖王府的西边。 他入了靖王府气氛便是一变,相比东院公主府的冷清无人,靖王府这边不时便有丫鬟婆子说笑经过,成群的丫鬟打闹闲聊,建造上风格也不甚相同。 公主府在秦严自宫中搬回来时重修过,宣阔古朴,庄严大气,却甚少见到花儿朵儿的,更莫提什么鸟雀之类的了。而靖王府曲径通幽,小桥流水,却颇是精致,到处都可见奇花异草,不少游廊上也都挂着鸟笼,一路鸟鸣花香,当真是富贵繁华。 花房建在后花园边儿上,属于内宅范围,影七到了内宅垂花门,自有守门婆子迎了上来,面露诧异,道:“影侍卫怎么到了这里来,可是世子爷有事吩咐?” 秦严并不经常到这边儿给老太妃和王妃请安,就说今次秦严从外头办差回来,也就归来的当日到这边拜见了老太妃和王妃,之后便再也没来过了。且公主府那边自有出路,平日秦严回府和出府也都不走靖王府这边的大门,这使得秦严身边的人也都不出现在靖王府中。 故此今日一早这婆子瞧见影七前来却是由不得她不诧异,心里念叨着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影七却也不多寒暄,道:“在下奉世子爷的命来花房挑两盆花。” 秦严身边伺候的几个人都不是靖王府的奴才,皆是在军营中有职务和官衔的,故此影七才自称在下,那守门的婆子见怪不怪,却是奇怪秦严怎么会让人来选花。 天知道,公主府那边也就后花园中养着些花儿,还是年年空开无人赏,被秦严养的狼不知糟蹋了多少去。一群大老爷们,眼里根本就没这些花儿蝶儿的,今儿怎么就跑到这里要花儿来了。 婆子愕了一下,却是笑着道:“不知世子爷要什么花儿?奴婢这便去挑选两盆好的来。” 影七却坚持道:“世子爷吩咐,让在下亲自到花房中挑选两盆合心意的。” 影七这般坚持,也是因在军营中军令如山,秦严如此吩咐,他便一定要不打折扣的完成任务。 那婆子倒面露为难,道:“花房总归是在内宅,影侍卫进来内宅总归不大合适,奴婢也不敢私自放影侍卫进来,不若这样,影侍卫在此稍侯一下,奴婢进去将此事禀了王妃,请了示下,再来回话?” 影七应了,那婆子匆忙便往内宅的梓涵院而去。 梓涵院是靖王妃的居所,位在靖王府的中轴线上,属于靖王府的主院,高门大户的主院住的都是府中地位最尊贵的主子。 靖王府中老王爷虽然没了,可太妃却还健在,原本这主院是老太妃住着的,可自从五年前老太妃生了病,便搬离了主院,移到了稍僻静的松鹤院居住。 靖王府大修了主院,换了院名梓涵院,又重新布置翻修了一遍,王爷和王妃便搬了进来。既是主院自然修建的美轮美奂,华丽脱俗。 王妃是个爱花的,可最爱的却不是牡丹,兰花这样的娇贵花儿,偏就最爱那木槿。 王爷和王妃夫妻感情甚笃,五年前翻修主院时,王爷为了讨王妃的欢喜,便在院子的四周都移植了大片的各色木槿花。 这木槿花不算什么名贵花,也不难养,算是贫贱花儿,可靖王府梓涵院的木槿花却在京城是独一份的。这倒不是靖王府的木槿花格外名贵,而是靖王府的木槿花花期特别长。 木槿都是夏日开放,梓涵院的木槿却是可以盛放到隆冬时节。这皆是因为花丛中修建了一道道的火墙之故。木槿长势旺盛,一眼望去完全瞧不见火墙的影子,可靖王府的下人们都知道,这花皆是依着火墙而生,天一冷,火墙便烧了起来。 成年累月的,木槿花丛都保持着一个热度,维系着木槿花的花期,至到了隆冬下雪,火墙才会熄灭,待得来年春日又提前催了花开,一直繁华到隆冬。 也就是说梓涵院的木槿只下雪狂风的那一两个月最冷时节不开花,其它时候都花开如海。可想而知,一年光照料这些木槿花便要烧多少的炭,花费多少的银钱和人力。 如今京城各处的木槿花早便凋谢了,可梓涵院却还是被一团团花海包围着,花开满墙,烂漫如锦。 程婆子未曾走到梓涵院便觉暖气扑面而来,当真是温暖如春,便是靖王府的老人,不知来过这梓涵院多少次了,也忍不住在心中再度感叹,王爷对王妃这份疼宠可当真是令人动容。 她快步到了院外花丛边儿,就见靖王妃的大丫鬟绿桐正指挥着小丫鬟们穿梭在木槿花丛中将开败的花朵都从枝头剪下来,程婆子忙上前福了福身子,道:“王妃最是珍惜这些王爷特意移植来的花儿,也就能放心绿桐姑娘打理这花丛,这花儿也只有绿桐姑娘能收拾的合王妃心意,瞧瞧这开的好的,当真是锦绣满墙啊,只是辛苦了绿桐姑娘,每日天不亮便要打着灯笼来采摘收拾。” 木槿花只开一日,每日都有大量的落花枯败的花,这些花自然是不能还挂在枝头碍王妃的眼的,所以每天绿桐都会亲自指挥着丫鬟们将枝头开败的花儿采摘修剪下来。这也是一项大工程,故此每天绿桐都是天不亮便起身,这事儿满府下人都是知道的。 绿桐抱着个手炉,肩上披着紫貂滚毛织锦斗篷,站在花墙下,俏脸迎着满墙繁花愈见清丽,见程婆子满脸谄媚的笑意,不觉淡淡一笑,道:“都是为主子办事尽心,也都是尽本分罢了,哪里敢说什么辛苦的。” 绿桐的话令程婆子讪讪一笑,道:“不知王妃可曾用膳,奴婢有些事要禀。” 绿桐却道:“王爷还没离开呢,这会子什么事儿也且候着。” 程婆子面露难色,道:“绿桐姑娘说的是,只是却是有关世子爷的事儿,王妃早有吩咐世子爷的事儿不让奴婢们怠慢。绿桐姑娘看” 绿桐一诧,“世子爷有什么事儿?” 程婆子忙将事情说了,绿桐却道:“糊涂,不就是到花房挑两盆花嘛,既然是世子爷吩咐的,令影侍卫过去花房挑选便是了,这样的事儿哪里就需再来禀王妃的?知道的是你守府中规矩,不敢雷池,尽本分了。可这不知道的指不定要说世子爷做不得王府的主了,虽是有规矩在先,可世子爷是未来的王爷,王府早晚是世子爷的,规矩那便也是世子爷说什么便是什么,怎么半点不知变通呢,还不快去!” 程婆子闻言不敢多言,忙忙应了一声,转身快跑而去。 一盏茶后影七便进了靖王府的花房,秦严令他好好挑选两盆素心兰,影七便在花匠的带领下直奔养兰花的地方。 影七哪里懂什么素心兰,听花匠介绍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心里只琢磨着自家爷一准是在定安侯府苏姑娘的闺房中瞧见了这素心兰,多半是那苏家姑娘喜欢这花儿。 他就不明白了,那苏家姑娘瞧着是个泼辣绝艳之人,怎么就喜欢这样素淡的花儿,这一盆盆的瞧着也没什么差别,还没山野里的小野花瞧着有意思呢。 影七在花间转了转,很认真的精挑细选了两个花盆顺眼的,这才一手一盆抱着,也不用人送便大步出了花房。 他沿着来路回,绕过一处抄手游廊,迎面一个丫鬟扶着个姑娘过来,许是不曾想着会在内宅乍然瞧见个外男来,那丫鬟尖叫了一声,一下子便吓着了那姑娘,那姑娘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不想一脚踩空竟然歪着倒在了天井里,顿时面色发白地捂着腿痛呼了起来。 丫鬟见此脸色苍白,忙跳下台阶扶着那姑娘,道:“表姑娘,摔着哪里?您快指给奴婢看看,这要是摔坏了哪里可如何是好!” 说着又怒目瞪着影七,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能跑到内宅来,冲撞了老太妃最喜欢的表小姐,待我禀了太妃拔了你的皮。” 影七觉着这一对主仆当真可笑,一惊一乍的自己摔倒了,又和他何干? 瞥了眼主仆二人,连脚步都没停一下,直接抱着花盆就扬长而去了。 梓涵院,靖王虽然有两个侧妃,四个侍妾,可这些年年纪见长后,倒是对靖王妃越发爱重,平日多数时候都宿在正妃院子中,侧妃侍妾倒成了摆设。 今日轮到靖王沐休,夫妻二人比平日起的要晚上大半个时辰,这会子刚刚起身没片刻。 靖王正坐在内室的八仙桌边一边吃着茶,一边儿瞧靖王妃梳妆。 靖王妃乃是靖王的继妃,足比靖王年轻了十六岁,生养了两子一女,却不足三十,只比靖王的嫡长子秦严年长五岁而已。 她保养的极好,瞧着也便二十出头一般,当真是女人风华正茂之时。她长的并不算极美,五官只能算中上之姿,难得的是眉目间蕴着浓浓的书卷气,一双眼睛又清澈动人,颇含睿智。加上气质又极为温婉娴雅,皮肤也白皙,瞧着便比寻常女子多了耐看的韵味和凤仪,便也算是上佳的美人了。 她此刻一头长发已经被婢女紫云上下通过一千下,细细挽了个流云髻,紫云打开珐琅镶嵌宝石的头油盒子,用指尖挑弄了些栀子花香头油,在掌心蕴开,这才缓缓往靖王妃的鬓边儿抿了抿,顿时靖王妃一头乌发更见漆黑发亮,无一丝毛躁,也映衬的面上肌肤愈发白皙盛雪。 白灼见发髻束好,忙捧了三层的雕刻彩绘紫檀木首饰盒来,一层层打开,里头都是些靖王妃平日里极喜欢且常常戴的头面首饰。 靖王妃目光滑了过去,尚未挑选,坐在八仙桌旁的靖王却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笑着道:“今日我来给阿沅簪花画眉。” 说话间已摆手示意紫云和白灼将东西放下,退出去,两个婢女都是心腹,自然伶俐,不待靖王妃阻止便忙忙含笑放下东西退了出去。 靖王妃不由面色一红,自镜中嗔了靖王一眼,道:“三个孩子都老大不小了,王爷还这般” 靖王见她娇羞地红了脸,目光流转婉然如少女一般,不由抓了靖王妃拍过来的手,含笑道:“便是孩子们都生了孙女,阿沅也是本王的小丫头。” 靖王如今虽已经年尽半百,可他常年习武,这些年又养尊处优,如今身材还英挺稳健,他五官长的刚毅如刀削,和秦严并不肖似,可年轻是却也是闻名的美男子,如今眼角虽生了些许皱纹,两鬓也夹带了一些白霜,可这非但没有减少他的英俊,反令他带了些年轻男人没有的岁月沉稳。 靖王妃见他笑容温柔,眸光专注,不由心中一荡,笑着道:“王爷就会哄我,也只我是个傻的,注定要被王爷哄一辈子也甘心。” 靖王伸手在首饰盒中点着,一面挑选着合适的首饰,一面却道:“阿沅放心,当年迎娶你时我便承诺过,一生对你如珠如宝,我定会应诺。” 言罢他笑着道:“阿沅今儿这一身紫衣好看,我瞧也就这套紫气东来的紫罗兰玉头面配这身衣裳好。” 他说着手指落在第二层梳妆匣一边放着的一套头面,这套头面乃是成亲不久靖王送给靖王妃的。整套头面二十来件,都是用深深浅浅的紫玉做成,有皇家紫,蓝紫,红紫,粉紫,紫罗兰,不管是哪种颜色,玉质都属上乘,雕功更是精美。 靖王妃一直都极为喜欢,也很珍爱,闻言她笑着点头,靖王手指抚过那些首饰却是一楞,道:“我记得这套首饰中有一支雕刻莲花的流苏凤头钗,正配你身上这莲纹褙子,怎么不见了?” 靖王妃神情却是微凝,一瞬又掩饰不见,道:“那凤头钗流苏华丽,都是小姑娘家家戴着有个活泼样儿,我如今这年纪了,戴那个也不庄重,我倒瞧着这五个一排的玉梳戴着就极好。” 靖王妃说着去拿盒子里的玉梳,靖王却抓住了她的手,沉声道:“怎么回事?那凤头莲花钗呢?” 靖王妃见瞒不过了,这才道:“前儿表姑娘过来玩儿,瞧着喜欢我便送了她。” 靖王妃口中的表姑娘却是太妃的娘家嫡亲侄孙女谢芷兰,因父母早逝便接到了靖王府中,已经养了五六年,前年刚刚及笄。 靖王闻言便蹙了眉,道:“你时常送她各种首饰,这套紫玉头面一直得你喜欢,连暖儿要你都不舍得给,怎么就给了兰丫头,这可是本王送予你的!” 靖王妃却道:“王爷送我的东西我都好好收着呢,这套头面送出去一支不还剩下这么些呢,不是我舍得,实在是王爷,你瞧着兰丫头怎么样?” 王妃一下子转了话题,又目光殷切地盯着靖王,靖王不由一怔,道:“兰丫头是母妃亲自教养长大的,落落大方,性格温柔,人也貌美,自然是极好的,你这是?” 靖王妃便道:“王爷,兰丫头过了年可就十七了,正该说亲事了,我瞧着这孩子这些年越发出落,又一直养在母妃身边,和咱们家中人格外亲厚,就像是一家人般,若是能做了咱们王府的媳妇,岂不是亲上加亲更好了。” 王妃一言,靖王却是愣了,靖王妃的一双儿子如今年纪都还小,长子十岁,次子才五岁。做媳妇自然说的是世子秦严了,秦严年纪已大,一直不曾娶亲,靖王心中也着实着急,可却也没想过给他娶了家中的这位表小姐,只因这姑娘父母早逝,谢家也早败落了,身份上实在不配。 见靖王蹙眉不语,靖王妃不由面露惊慌,道:“王爷可是觉着兰丫头的身份委屈了世子爷?我也是一直担忧这个,不敢开这个口,实在是” 她话未说完,靖王却拉了她的手,道:“我还能信不过你,我知你既开了这口定有考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6 逆子 靖王妃眼眶微红,目露感激,靖王便道:“当年敏颖生秦严时难产血崩,太医都束手无策,若非你送来一位民间神医,也不能抢回来敏颖的命来,那时候你才不满六岁。还有琼姐儿被封太子妃后糟了算计,险些名声尽毁,也是你处理得当救了她,风风光光将她嫁进了东宫,便是秦严,也是你一次次进宫劝说太后,这才劝得太后允他搬回王府,便连请封世子的事也是你提醒的我,还有那么多小事,我都一一记在心中,哪里会到现在还疑心于你?” 靖王妃这才压下了泪意,道:“我是这样想的,一来兰丫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当真是个好的,除了身份上,旁的都和世子爷般配的很,二来,世子爷前头的亲事波折,如今外头闺秀们不明所以,都有些心存畏惧,世子爷又是个冷人,这只怕娶回来两人也难亲近起来,再成了怨偶,只怕世子爷的性子要更冷了。” 见靖王点头,靖王妃才又道:“倒是这兰丫头是咱们自家人,知道根底,不那么惧怕世子爷,说不得两人成了夫妻还能琴瑟和谐,三来,世子爷没长在王府,难免和太妃,王爷还有家里的兄弟姐妹们都不亲厚,兰丫头却刚好相反,虽不是咱们王府的姑娘,可当真是当自家女儿养起来的,给世子爷娶这么个媳妇,有他媳妇拉着劝着,兴许他能和家人的隔阂小些,我知道王爷一直是在意世子的再说了,咱们王府如今烈火烹油,世子爷又能力超群,如今已功在社稷,官拜二品,实在也无需和高门大户联姻,高门女往往性格高傲强势,只怕也不能迁就着世子。” 靖王闻言思量了片刻,握着靖王妃的手道:“阿沅用心了,此事一会子去给母妃请安,我会和母妃商量。” 两人议定此事,靖王又给靖王妃画眉簪花,靖王妃这才起身,相携着到了明堂,紫云将貂毛玄色锦面儿鹤氅递给靖王妃,靖王妃亲自给靖王披上系好,两人才一起出了正房。 到了廊下,绿桐却迎面而来,福了福身,道:“禀王妃,方才程婆子来禀,说是世子爷要影侍卫到花房搬两盆兰花回去,奴婢已经让程婆子带着影侍卫往花房去了。” 靖王妃闻言一诧,却道:“搬两盆兰花?我知道了,对了,你派个丫鬟往云霞院去一趟,告诉表姑娘今日请安晚点去,花房和她去给老太妃请安是一条道,莫再冲撞了。” 绿桐便笑着福了福身,道:“奴婢早便叫小丫鬟去了,可着这满院子都没王妃周全,奴婢们都是那笨人呢。” 绿桐的话令靖王妃含笑抬手点了点她,道:“这丫头是被宠的越发不形了,如今连我都该当面编排了。” 靖王却朗声一笑,道:“谁让阿沅你待下宽和呢。” 两人相视一笑,一道往太妃的松鹤院去。到了松鹤院却见院子中的丫鬟们忙忙碌碌,一片慌乱,竟然都没第一时间发现两人到来。 靖王妃和靖王到了台阶下太妃身边的大丫鬟菩提才瞧见二人,忙行了个礼,靖王便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菩提却道:“是表姑娘来松鹤院的路上遇到了世子爷身边的影侍卫,一时不防惊慌之下便跌下了天井,似是伤到了腿,这会子太妃正吩咐人去请太医。太妃有些恼怒” 靖王妃闻言一诧,道:“绿桐不是派人去告知表姑娘了吗,怎么还冲撞上了,王爷且到厢房宽坐,我去瞧瞧。” 既然表姑娘受伤在花厅中,靖王这会子自然不好过去,眼瞧着菩提挑起帘子,靖王妃迈步进去,靖王却未进厢房,而是站在廊下。 花厅中,表姑娘谢芷兰躺在软榻上,裙子被撩了起来,露出紫青的脚踝来,谢太妃正坐在她旁边亲自为谢芷兰擦拭着额头的汗。 靖王太妃出身百年望族谢氏,当年她以谢氏嫡系嫡长女的身份嫁进靖王府,自然也是风光无限的,只可惜今上登基时,谢氏一脉因站队错误而遭受了重击,罪不及出嫁女,靖王太妃没受到波及。 虽然已极力为娘家奔走,可谢氏也落了个抄家削职为民,三代不准科举出仕的下场,嫡出一脉备受打击,最后只剩下了太妃嫡亲兄长留下的一个小儿子,而谢芷兰便是其女儿,唤太妃姑奶奶的。 谢太妃因娘家的事儿日夜伤心,靖王是个孝子,便将谢芷兰接到了太妃身边抚养,谢芷兰也是命好,容貌肖似了其父,而其父的容貌又和太妃的嫡长兄几乎一模一样,故此谢太妃瞧着容貌肖似长兄的谢芷兰自然是极为爱护。 这些年当真是将谢芷兰当亲孙女养着,甚至比对靖王妃出的长乐郡主都要好些。 此刻见谢芷兰疼的眼睑不住颤抖,谢太妃气恼地拍打着软榻沿儿,怒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谢太妃如今已经上了年纪,头发花白,身子虽然平日还算康健,可却也经不住这般生气,靖王妃进了屋眼见太妃气的脸都涨红了,忙忙上前劝着道:“母妃消消气,太医马上就到了,我瞅着兰姐儿的脚还能扭动,当是没伤到筋骨才对,母妃若是再因此伤了自己的身子,岂不是叫兰姐儿愧疚?” 谢芷兰也抬起头来,拉着谢太妃的袖子勉强笑着道:“祖母,我真没事儿,您千万别生气。” 谢太妃这才神情略缓,却又责怪的瞧了靖王妃一眼,道:“你也是,怎么就能放外男进内宅里来,当真是越当家越糊涂了!” 靖王妃也不辩驳,忙忙福身谢罪道:“都是媳妇不好,媳妇以后一定注意。” 她言罢,却突闻外头隔着窗户响起靖王的声音,道:“母妃莫怪她,她刚还亲自吩咐小丫鬟往云霞院去告知兰姐儿避一避晚点来请安的。” 秦严和谢太妃的感情不好,只和宫中太后亲近,倒是靖王妃的两个儿子整日承欢谢太妃膝下,加之靖王妃一贯行事大方得体,操持王府也井井有条,对谢太妃历来恭敬,故此靖王妃在谢太妃面前也颇为有体面。 如今见错怪了靖王妃,谢太妃不觉面露尴尬,心中却又有些怨儿子向着媳妇,巴巴的护着,落她这个母亲的脸。 靖王妃忙道:“母妃责的是,到底是我年轻,行事还是不周全,往后害得母妃多教我才好。” 她这般说,谢太妃心中的不舒服便也去了,拉了靖王妃的手道:“母妃知道你是个好的,方才是母妃太着急,回去叫全儿替母妃给你道歉。” 靖王名唤秦全,听谢太妃这般说,靖王妃忙忙表示不敢,谢太妃便又道:“知道你是继母,不好管着前头元配留下来的嫡子,可继母也是正经的嫡母,你怎么能事事都由着世子,他是个不知礼数的,派个侍卫非要让进内宅,可你难道也不懂规矩?且不能这样由着他,春杏。” 谢太妃唤了身,旁边站着的白发老嬷嬷便站了出来,她是谢太妃的陪嫁,一辈子没嫁人,自梳后一直伺候着谢太妃,人称郝嬷嬷。 谢太妃冲郝嬷嬷吩咐道:“你去,亲自挑选四个规矩周到的丫鬟,现在便送到东院去,就说长者赐不可辞,这次再将人送回来,我便没这个孙子!另外,将那什么影侍卫给老身带回来问话!” 郝嬷嬷应了,转身而去,那边太医也匆匆而来,靖王妃忙吩咐人搬屏风挡在了软榻前面,又令丫鬟在谢芷兰的腿上盖了薄纱帕。 而影七回到浮云院时,秦严已经去了演武场,影七将两盆素心兰摆放在内室秦严指过的地方,仔细瞧了瞧便又转身往公主府的库房去,挑选了两个美人瓶,放在了条案上。 他刚收拾妥,外头便响起了脚步声,沉稳有力,影七一听便知是秦严回来了,忙迎了出去。他刚到廊下,果然便见秦严一身劲装大步而回,额上运动后的汗水还沿着鬓角往下滴落。 影七对此早习以为常,可却生生愣在了廊下,只因秦严竟一手握剑,一手攥着一大把挂着红彤彤树叶的树枝。 影七实在不能理解,自家爷这大早上跑去抓一把烂叶子回来是要干啥,尽管影七觉得自家爷越来越难以理解了,却还是迎了上去,道:“爷让属下办的事都已经办好了,爷看看可还中意。” 秦严闻言点头,直接便进了内室,见屋中多了两盆花果然瞧着顺眼极多,便冲影七点头,道:“不错。” 言罢却是亲自走到了那美人瓶前,将手中红叶都仔细地插了进去,瞧了瞧,又不断摆弄着几枝红叶的枝桠,摆弄几下还往后退上两步,仔细看看,不满意又上前扯弄着树叶。 影七瞧的目瞪口呆,觉得自己跟了主子十数年算是都白跟了,如今主子爷根本就重新换了个人。 这是在用几根烂叶子摆弄插花吗? 影七愣神,秦严又扯掉了几片多余的树叶,觉得红叶疏落有致了,这才转身往外走,道:“沐浴,摆饭吧。” 秦严已进了净房,影七才反应过来,忙抬手揉了揉脸出去忙碌。 秦严沐浴从来都是不用热水的,即便隆冬时节也是一样,他进了净房,褪下衣裳,提起旁边放着的两桶水,从头浇到脚,冲洗了浑身的汗水和尘土,浑身清爽了,便换了衣裳往用膳的西偏厅走。 刚进了偏厅就见苏哲站桌前正将热气腾腾的饭菜从食盒中取出来往桌子上摆,那大食盒乃是红木雕刻制造,把柄上刻着慈云宫三个字,却是刚刚从太后宫中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秦严这次回来后,太后时不时便会送吃食过来,不仅秦严已经习以为常,便是身边伺候的苏哲等人也早习以为常了,见秦严进来,苏哲动作麻利地将最后几盘饭菜摆好,盖上食盒退到了一边儿。 秦严走过去落座,瞧着满桌子琳琅满目的菜品目露暖意。 饭菜虽然只是早膳,却也准备的很是丰盛,芙蓉海参,红烧鲈鱼,椒盐大虾,蜂蜜莲藕,鸡蛋莼菜,爆炒鹿肾,果仁松饼,海带淡菜鲜虾粥,鹿肾核桃仁蜜粥摆满了桌子。 倘若是擅长药膳的璎珞在这里,便一眼就会瞧出这些菜品虽不太成熟,可却妥妥的都有一个功效,那便是壮阳补肾,强精健体。 奈何秦严一无所知,只认定太后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一早便巴巴地送了这么些膳食来,哪里忍心拂了太后一片心意,虽然瞧着这些菜品就没多大胃口,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执箸风卷残云的每样都夹了些。 他刚用完膳,院子中便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脚步清浅分明都是女子,秦严蹙眉,站起身来,进了内室。片刻后,院子外果然便传来了影七和郝嬷嬷的说话声。 “太妃见世子爷这边实在没个像样的人伺候,便特意吩咐老奴给世子爷送了几个丫鬟,这几个丫鬟都是老奴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都知本分,懂事听话,仔细周全,还请世子爷出来瞧下,太妃说了,长者赐不可辞,这几个丫鬟世子爷不留下来,往后便只当没有世子这个孙儿。还有,太妃让老奴唤影侍卫过去问话。” 郝嬷嬷是说给外头的影七听的,即便是郝嬷嬷也不敢随意往秦严的屋中进。 这若是她到了其他王府少爷姑娘的院子,哪个少爷姑娘不得高接远迎的,偏到了这东院,便连屋子都进不去。 郝嬷嬷心中略有不忿,话语自然也客气不到那里去。 影七闻言往郝嬷嬷身后一瞧,一排四个身条极好的姑娘恭恭敬敬的站着,瞧着模样自都不错,可惜美人们似受了大惊吓,一个个瑟瑟发抖,面色发白,手指紧绞,摇摇欲坠,瞎子都能看出来是被谣言所吓,根本就不乐意来这东院。 影七不过瞧了眼便道:“郝嬷嬷且等一等,在下这就进去禀了世子爷。” 说着进了屋,秦严自然不用影七禀报,早便将外头的动静听了个清楚,见影七进来,他脱靴靠在床头,正翻着一本书,头都未抬便道:“人留下便是,前儿你不是说盥洗房那两个婢女受不住病倒了吗,那便将这几个补上。” 影七闻言一阵无语,前两日主子进宫,太后赏赐了两个丫鬟,水葱一样,一个曼妙娇艳,一个清丽脱俗,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皆同,还擅长厨艺,都是经过宫中嬷嬷们调教过的妙人儿。哪一个也比青楼楚馆的花魁来的会伺候人。 世子爷将人带回来倒好,直接便派了盥洗房洗衣裳的活计。这天虽然还不到数九寒冬,可这浮云院却也不会有人给两个女子抬水烧水洗衣,那两个丫鬟自己挑水,冷水洗衣,没两日便双双病倒了。 要说太后这也算是用心良苦,因秦严年纪实在不小了,却从来都不近女色,为此事太后日夜忧心,往年也没少往靖王府中送女人。如今瞧着这次秦严回来有些不同,竟像是有些开窍了。 璎珞那边到底是官家女儿,一时半会儿也抬不进府里来,太后便着急忙慌的挑选了这么两个妙人儿送了来,不仅如此,还时不时地就从宫中送些有益壮阳补肾的膳食过来,就是希望这个孙子能早早破了这童子身,好让她那颗一直搞搞吊着的心落到实处。 谁诚想,这边人刚送来,便让秦严派去后院洗衣裳,平日根本就见不到秦严的面儿,更莫说其它了。 如今那两个刚刚病倒,这四个竟又要派去洗衣裳,影七嘴角抽了抽,他正要转身,秦严却抬头道:“太妃传你过去做什么?” 影七想了想才道:“许是属下方才搬花儿回来时碰到了表姑娘” 影七没说完,秦严便不耐地摆了摆手,影七也便不再多言,转身出房冲郝嬷嬷道:“世子爷说了既是太妃的关爱,这四个丫鬟世子爷便留下来了,刚好盥洗房还缺四个洗衣裳的丫鬟,就让她们补了这个缺儿也好。” 郝嬷嬷闻言脸都绿了,怒声道:“太妃送这四个丫鬟来可不是洗衣裳的!怎么能让她们去洗衣裳!” 影七却面露诧异,道:“郝嬷嬷方才不是说太妃派这几个丫鬟来伺候世子爷吗?给世子爷洗衣裳也是伺候世子爷啊?嬷嬷且放心,我们几个命贱,我们的衣裳是万万不会劳烦几位姑娘费心的。” 郝嬷嬷见影七分明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由张了张嘴,可却也无从反驳,毕竟太妃也没说这几个丫鬟是来贴身伺候秦严的,更何况瞧着这四个丫鬟的样子只怕还没靠近秦严就能晕倒。 郝嬷嬷不再多言,正欲吩咐影七跟着她到松鹤院去问罪,偏门帘挑起,秦严大步走了出来,只冲郝嬷嬷点了个头,便大步下了台阶,一边儿走一边儿吩咐道:“影七,随爷去军营。” 言罢,人已越过郝嬷嬷大步流星的走了,影七应了声,闪身跟上,眨眼间主仆二人便如一阵风没了影。 这边郝嬷嬷反应过来,气的心口发堵,回到松鹤院将事情和太妃禀了,当日谢太妃便没用两口午膳,过午后便传唤了太医。 靖王听闻老母病倒,气地连声骂着逆子,令人去寻秦严回来,奈何入夜秦严也未曾回府。 ------题外话------ 嘤嘤,生了俩娃的老女人果然没了浪漫,昨儿情人节素素竟然不造,忘记和小妖精们说情人节快乐了,妞们都收什么好东西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7 苏瑛玥受罚 靖王府一清早就不得安宁且不说,只说定安侯府这日也注定清净不了。 天不亮,秋水院就闹了起来,整个侯府都被惊动了,探头探脑的留意着秋水院的风吹草动,一早便听说昨儿夜里六姑娘苏瑛蓝疯了,天一亮便被塞进一辆马车匆匆地被送到了庄子上去治病。 大宅门的下人们就没个笨的,心中琢磨着这其中的事儿,知道这几日侯府各种丢人事不顺心事儿不断,上下主子就没个心气儿顺的,个个心中虽动个不停,可嘴上却没个胡乱打听的,都恨不能夹着尾巴才好,省得撞上了主子枪口。 而一早苏定文便怒气腾腾地出了马氏的福禄院往外宅去,成了内院直接便拐往苏景华的石竹院。 见了苏景华,怒意满胸的苏定文也不多言,直接便道:“昨日在楚衣阁抓到的那男人呢?” 苏景华昨日得知璎珞在楚衣阁险些又被算计,心中也是气恨的厉害,昨日将那男人从楚衣阁中拎回来便审问教训了一顿,若不是留着人还有用,早便恨不能将人五马分尸了。 如今见苏定文寻了过来,便也不多言,便将苏定文引到了库房。 那被带回来的男人就被捆绑在库房中,被苏景华的小厮小州看守着。 男人早没了昨日在楚衣阁时的风光劲儿,身上穿着的锦缎衣裳经这一番皱皱巴巴,多处破裂,他在楚衣阁被璎珞一个过肩摔只觉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后来又被按着往软榻上使劲砸了两下,当时便头破血流,脑袋上两个血窟窿到现在都没被处理过。 本就被教训的狠了,待得到了迟璟奕的手里又被修理了一顿,等到了定安侯府,落在苏景华的手中,苏景华收拾的更狠,只差没叫小厮将他拆吞下去了。 如今他身受重伤,又饿又渴,两眼发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儿了,见苏定文进来也就撑着全身力气才抬了抬眼皮便又歪着脖颈一动不动了。 苏景华亲自给苏定文挪了个圈椅,苏定文坐下,那边小州已一盆水泼在了那男人头脸之上,那男人一个激灵总算有了点力气。 苏定文盯视着眼前男人,却见他身上虽然穿着一身绫罗绸缎,头上还戴着赤金头面,一身女装行头倒是值些银子,可面容五官却不是那么回事,脸色透着常年累月饥饿造成的枯黄之色,三角眼,酒糟鼻,皮肤被风吹的粗糙,一口牙黄忽忽的实在叫人瞧着牙碜。 就这么个恶心人,却差点糟蹋了他的女儿,即便苏定文心中对璎珞不见得有多疼爱,心中也不觉愤恨,连道那幕后指使之人阴毒宛若蛇蝎。 苏景华盯着那男人,不待苏定文问话便道:“这是小爷父亲,你还不快老实将昨日的话再交代一遍!” 那男人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抵抗之力,原本他也是被诓骗的,这便断断续续的哭道:“大老爷饶命,小人王二癞子就是城东城墙下要饭的,就是前儿夜里风吹的紧,小人被吹的骨头缝都疼,正踅摸过夜的地儿,便碰上个管事模样的人,给了小人三十两银子,又蒙着小人的头将小人带到一间小屋,赏了小人一顿酒菜,将一套女人的衣裙并头饰,只要小人干一件事,事成之后还能再给小人三十两银子,并这些女装头面都给小人,小人这就是眼馋那些银子,才照着那管事的安排行事的。” 那男人的话令苏定文暗自点头,他早瞧这人上不得台面,果然竟是个要饭的,心中一阵恶心,双拳也握了起来。 这也得亏是璎珞机灵,没能着道,这要是一不小心被算计了,闹将出去,堂堂知府的姑娘被个要饭的占了清白身子,这可叫他一张脸往哪里放。 苏定文怒道一脸铁青,道:“那管事和你是如何说的?” 王二癞子不敢怠慢,忙道:“管事的说,他们家是做生意的商户,家里老爷是个风流的纳了不少妾,有个庶女是个挑事精,家中夫人想整治了她,杀鸡儆猴,便要雇了小人,翌日穿着这套女装混进楚衣阁,那管事说了,楚衣阁他早便打点过了,自有绣娘将小人引进换衣的雅间,到时候也会有人支开那小姐身边的丫鬟,到时候小人便扑出来,只要扒了那小姐的衣裳,和小姐抱在一起叫人瞧见,到时侯那小姐自然百口莫辩。管事的还教小的,到时候就说在穗州时便和那小姐相好,约定了终身这才追到了京城来,管事的还说,这事儿闹出来,他家夫人自然会给庶女准备一些嫁妆,将那小姐直接嫁给小的,小的是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做了糊涂事儿,大老爷饶命啊。” 苏定文一听,双眸微微眯起,道:“你说那管事和你说他家是商户人家?” 王二癞子便点头,道:“不错,小的知道大老爷是个有能耐的商人,是个义商最是慈善乐施,大老爷,您就绕过小的吧。” 王二癞子显然到现在也没摸清惹上的是什么人,苏定文冷哼了一声,心中却想的是另一件事儿,穗州时宋氏令人贩子将璎珞带出府也骗那人贩子说什么商户人家,这手法怎生如此熟。 难道是宋氏一次不成,又想来第二回?不会啊,宋氏自打进了侯府,自己也没放松看管 苏定文想着又道:“那管事的你可瞧清楚了模样?” 王二癞子忙点头,接着又摇头,道:“管事脸上蒙着黑巾小的不曾瞧见模样,不过那管事右边眼角生了一颗小拇指盖大的黑痣上头还长着根黑毛却是没错!” 王二癞子的话令苏定文眼角陡然一挑,盛放出冷锐的光芒来,豁然起身,再未多问便大步出了屋,苏景华见苏定文大步出去却未曾跟随,只盯着那王二癞子两眼,吩咐小州道:“给他换身衣裳,今日夜里将他丢回城墙根去,你仔细盯着,莫让他和旁人多做接触,人断了气儿再回来。” 出了这等事儿,这王二癞子是别想活着了,不然以后还不定要惹出什么风波来。这么个叫花子就算死在寒夜里,也根本不会掀起什么风浪,没人会将他的命看在眼中。 且说苏定文出了石竹院没走出多远,对面杨福才便脚步匆匆而来,苏定文站定,问道:“怎样?” 杨福才从怀中摸出一早苏定文交给自己的帕子,呈给苏定文道:“奴才亲自去的保寿堂,刘老大夫瞧了这帕子里头包着的桂花糕,说是里头确实混了些分量不重的巴豆。” 苏定文接过那帕子,大步便往内院冲,进了内宅直冲苏瑛玥的明兰院。 明兰院比秋水院要大上一些,原是老夫人准备给苏瑛玥和苏瑛珍姐妹二人的,如今却只住了苏瑛玥一个,自然比璎珞三人住的秋水院要自在的多。 苏瑛玥昨日挨打又受惊的,昨夜半夜还被丫鬟伺候着抹多药,今日一早秋水院闹腾起来,她又派人打听消息,听闻苏瑛蓝发疯被送走了,苏瑛玥虽然没打听到内情,可也猜到定然是苏瑛蓝又败落在了璎珞的手中。 她气恨发了一通火,闹得愈发浑身疼痛,这会子刚刚吃了安神汤睡过去,岂知苏定文便冲了过来。 苏定文是刚真恼恨的狠了,先前便有宋氏和苏瑛玥合谋暗害璎珞,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害的苏瑛珍遭了秧。那件事,念着苏瑛玥年纪轻,到底是娇养的嫡女,又有宋氏顶了雷,苏定文便没能追究苏瑛玥的责任。 岂知这丫头不仅不吸取教训,反省自身,如今竟然还敢故技重施,阴狠毒辣,一点都不顾念他这个做父亲,不顾及他的前程名声,更不顾及定安侯府的风门脸面。 这个女儿若再不狠狠教训,任由她这般下去,以后岂不是要闯出更大的祸事来! 这般想着,苏定文昨日见苏瑛玥被打而起的那些个怜惜心疼都没了,就只剩下了恼怒,冲进了明兰院不待丫鬟们见礼,便径直冲进了正室。 柳叶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见苏定文冲了进来,她愣了下,福了福身,道:“奴婢柳叶见过三老爷,姑娘刚刚喝了安神汤啊!” 苏定文正在气头上,听到柳叶二字便响起了璎珞的话来,璎珞的婢女就是吃了这柳叶准备的桂花糕这才闹起肚子来的,在楚衣阁也是这个柳叶先嚷嚷了起来。 苏定文二话不说,抬脚便狠狠踹在了柳叶的肚子上,直将人踹地往后跌倒,直直砸在了花盆架上,柳叶跌坐在地,花架歪倒,上头的一盆青松盆景坠落下来,竟正巧落在柳叶的头上,顿时她便捂着头惨叫起来。 “拉出去,杖责五十,发卖掉!”苏定文已是沉喝一声,大步进了内室。 内室中,苏瑛玥睡的还挺沉,苏定文恼怒的连男女大防都不顾了,冲过去便扯住苏瑛玥的胳膊将人拽下了床,丢在了脚踏上。 苏瑛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瞧见的便是苏定文一脸沉怒的面容,顿时安神汤的效果便被吓地退散了,面露惊恐之色。 苏定文见她苏醒过来,抬手便将那一手帕兜着的桂花糕残屑砸在了苏瑛玥的脸上,怒声道:“蛇蝎心肠,简直像极了你那母亲,你一个闺阁女子,整日里想着坏姐妹的清白,这像话吗?谁教的你这些混账事!找一个叫花子来污蔑妹妹,还是在人来客往,都是京城贵夫人的楚衣阁,你可知道这事儿若是闹出来定安侯府的姑娘以后会遭受什么样的目光!愚蠢!糊涂!你说,你可知道错了!?” 苏瑛玥眼瞧着苏定文暴跳如雷的模样,心痛如绞,只觉以前那个处处疼惜她们的慈爱父亲当真是一天天,一步步的消失不见了,她心中恨意翻腾,双手指尖狠狠扎进掌心,这才忍着没有当面顶撞起来。 眼泪顿时便流了出来,哭着跪在地上抱着苏定文的袍摆,道:“父亲你在说什么?女儿听不明白,女儿昨日被打,今日一早还呕吐头晕,浑身疼痛” “闭嘴!到了现在你竟然还不承认,这桂花糕是你的丫鬟柳叶亲手拿给五丫头的丫鬟霜杏的,霜杏吃了桂花糕到了楚衣阁便闹起了肚子,五丫头进了璎珞阁也是你的丫鬟柳叶最先将事情闹大的,倘若这些你还狡辩,那么为父告诉你,为父方才已经审问了那个王二癞子,他已经都交代了,那个指使他的管事虽然蒙面,可右眼角长着一颗黑痣,这分明就是你母亲的陪嫁胡顺!他曾经受恩于你母亲,历来忠心耿耿,旁人指使不动,可你这个小姐要他下油锅,只怕他也会从命,更莫说让他出面找个叫花子去侮辱自己的妹妹了!” 苏定文怒地一脚抖出,甩开了苏瑛玥,苏瑛玥听的浑身发颤。她是真没想到楚衣阁的事情竟然会这么快爆出来,她本来以为苏瑛莺就算陷害自己,可到底没有什么明证,不过就是当时柳叶最早发现璎珞阁的意外而已。 她完全没有想到,苏瑛莺竟然从头行事便是做了陷害她的准备的,她根本就不曾见过胡顺,更不曾吩咐他去害璎珞啊,她更不知道柳叶给霜杏的桂花糕有问题。 苏瑛玥打的好主意,这件事若是成了,除掉碍眼的苏璎珞,若是不成,自己便来当这个替罪羊,也报了当日自己挑拨离间,拿苏瑛莺当枪使的仇,这般斤斤计较,算计周全,手段毒辣,她当初倒真是走了眼,怎么就将这个长房的堂妹当成了能当枪使的蠢货了呢。 到底是她太过心急报仇,着了苏瑛莺的道儿! 苏瑛玥心中恨意冲天,满脸泪痕的瞧着苏定文道:“父亲,真不是我干的,父亲可以去查问守门的婆子,女儿根本就没见过胡顺,那黑痣也是可以装扮的,定然是有人装扮了胡顺陷害女儿!父亲想想,若真是胡顺,他怎么会那么蠢,知道蒙面却不知道脸上最大的特点就是那颗眼角黑痣?更何况,女儿根本就没去过楚衣阁,又怎么可能知道楚衣阁中有个璎珞阁呢,女儿真是被冤枉的!” 苏瑛玥辩解着,可任她舌吐莲花,此刻苏定文又怎么可能相信她,只听她言罢,却是摇头怒道:“看来你还是不肯反思自身,既然如此,这便到祠堂去吧,跪在祖宗面前,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 苏定文言罢便冲外头怒喝一声,道:“来人,送三姑娘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给她送吃送喝!” 苏定文怒气冲天,婆子们哪里敢推脱拖延,两个婆子进来,拽着苏瑛玥的胳膊架着人便拉出了屋子。 苏瑛玥何曾被这样冤枉中,心中当真是又委屈又愤恨,紧咬着唇角,都尝到了血腥味儿。 她本来就受了惊吓,又被苏瑛莺连累,让信王府的人修理的不轻,如今身上还穿着单衣就被拉出了温暖的屋中,偏今日一早就变了天,寒风刺骨。 那祠堂又阴气沉沉,从来就没生过炭火,苏瑛玥被丢在冰冷寒人的青石地板上,人便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偏苏定文这次是真怒了,下定决心要好好让苏瑛玥知道厉害,吸取教训,故此竟然还专门派了两个婆子来守着苏瑛玥,让她们看着苏瑛玥好好跪着受罚。 还严令苏瑛玥院子里的人将事情捅到老夫人面前去,而那两个被派来看着苏瑛玥的婆子受了苏定文的警告,半点不敢徇私,苏瑛玥装晕都没能搪塞过去,苏瑛玥就这么勉强支撑着跪了不到两个时辰,双膝便紫青肿痛,加上之前的各种伤,摇摇欲坠地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8 相冲 却说苏瑛玥整个瘫倒在冰冷的祠堂中,看守她的婆子却也不敢擅做主张放过她,一人留在祠堂,一人忙忙去求见苏定文。 偏偏苏定文心情不好,从苏瑛玥的明兰院出来便直接出了府散心去了,婆子匆匆回到祠堂,两人一商量便只回明兰院给苏瑛玥拿了床被褥,勉强伺候着苏瑛玥躺在了祠堂里。 直到傍晚时,眼见着苏瑛玥整个人烧的跟火炭一样,而苏定文却依然未曾回府,两个婆子才害怕了,生恐苏瑛玥真出了什么事儿,这才将事情通报给了老夫人马氏。 马氏这一日一夜简直时刻都在受着各种糟心事儿的煎熬,本来也已经卧病在榻,听到苏瑛玥的事儿,差点没再度晕倒。 她虽然心疼苏瑛玥,却也恼恨苏瑛玥不知轻重,闹出楚衣阁的事情来。加上她这两日当真精疲力尽,甚至都被几个不停惹祸的孙女弄的心灰意冷了,故此也不过吩咐让婆子们将苏瑛玥送回明兰院去,传唤大夫来给她看诊,接着便对此不闻不问了。 可怜苏瑛玥被抬回去,下头人见她受了宠,又没了生母庇护,便多有怠慢,直到入夜后才拖拖拉拉地带来了大夫,诊治后抓药,煎药,等到苏瑛玥得到救治已经到了半夜。 吃了药又反复烧了日,这才算是病情稳定,可到底是被耽误了病情,这一番折腾,苏瑛玥足足在明兰院养病到来年春日,即便如此,身子也是大不如以前,变得极为虚弱多病,而且还落下了阴雨天双膝疼痛难当的后患来。 这些皆是后话,却说那马氏被苏瑛玥的事情一搅越发堵心堵肺的难受,病情也沉绵了起来,大夫整日的往福禄院问诊,苦药汁天天的喝着,当真是每一处觉得爽利。 这日她白天吃药昏昏沉沉的睡,到了入夜到走了觉,段嬷嬷便扶着马氏坐起身来,在她身后垫了个秋香色绣寿字的大迎枕,自己也搬了个锦缎杌子来坐在床前陪马氏说话。 “四姑娘这两日可好些?” 马氏虽然恼恨怨怪苏瑛莺给侯府惹了事儿,可到底是长房的嫡长女,是侯府身份最贵重的姑娘,生的也不错,人也灵活,对苏瑛莺还是寄托了希望放不下的。 她问罢,段嬷嬷便笑着道:“四姑娘身上的伤痕有大夫人精心照顾着,这几日到是好了许多,脸上却还是青青紫紫的,划伤倒都结了痂,且老奴昨儿去瞧四姑娘,四姑娘正让冬梅往身上抹雪脂霜,有此神药,四姑娘身上必定不会落下任何疤痕的,老夫人便放心吧。” 马氏闻言却是一诧,道:“抹雪脂霜?这药膏子对伤痕恢复是极品仙药,抹后可平复伤疤,再生肌肤,听闻极为神奇,就只宫中有这药膏,且听闻现如今宫里头也没多少存药了,四丫头从哪里弄来的这雪脂霜?” 不怪马氏惊异,实在是这雪脂霜当真珍贵。 雪脂霜本是前朝时候的医药大家白氏研制出的,听闻要用到几十种极珍贵的药材经过非常繁复的制作过程,才能熬制出巴掌大的一小盒,对养肌有极为神奇的效果。 这药膏当年制出后便成了朝廷的贡药,后来天下大乱,这白氏一族在战乱中遭了秧,整个家族都散了,嫡系一脉更是死全了,这雪脂霜的制作方法也就跟着消失在了改朝换代中。 如今大丰宫中的雪脂霜还是攻陷前朝皇宫后在御药房中发现的,这药常年累月都封存在宫中的冰窖中,这才得以保存。这么些年,太医们虽然也多有研究这雪脂霜的,可都没能将它的药方给研究出来。 虽然也做出了几种和雪脂霜功效差不多的药膏来,可究其效果却皆是不如这雪脂霜。大丰建朝已经有一百来年了,如今宫中雪脂霜剩余也没多少,莫说是宫外这些勋贵家中没有,只怕宫里头不是太后,皇后得宠妃子,指定连见都没见过的,马氏哪里能想到苏瑛莺手上竟然会有这东西。 她言罢,段嬷嬷便笑着道:“听说是平邑侯夫人想法子弄来的,也不过小小的一盒底儿,涂抹脸上的伤疤到了够了,却不知平邑侯夫人是如何弄来的。” 马氏闻言便道:“平邑侯府的姑奶奶进宫多年,虽然如今也只是个婕妤,也没听说过得宠,说不定有什么门路弄来这药也是有的。倒是四丫头的福气了,对了,她那心疾如何?” 段嬷嬷叹了一声,道:“总归是伤到了心脉,虽然日日都吃着汤药调理,可一日也得疼上那么三两次的,不过老夫人也莫要太过担忧,兴许养养便会好些的。” 段嬷嬷的话令马氏又面露烦闷之色,揉了揉额头,道:“这倒是怎么了,最近侯府怎么就这么不顺呢,莫不是真冲撞了什么神佛吧,这样,你明儿一早便去大国寺,请明慈大师给算上一算,再多捐香油,请几道符纸回来。” 段嬷嬷闻言当即点头应是,起身扶着马氏躺下,道:“老夫人千万莫忧思太重,早些休息吧。” 翌日一早,段嬷嬷便登上马车出府直奔了大国寺而去,段嬷嬷这一去至夜才归,进了府便直接求见马氏,马氏当即便屏退了丫鬟,让松枝看着房门和段嬷嬷在屋子中说私话。 后罩房中,小丫鬟秋儿却是借故尿急抱着肚子出了屋,往茅房方向打了个转,猫着腰便借着天黑人小溜到了正房后墙外,竖着耳朵细听。 屋中段嬷嬷却道:“明慈大师说今年侯府确实是气运不好,这皆是因为府中进了于侯府气运风水相冲之人,这人入府便带着侯府祸事不断,且此人在府中滞留时日越长,侯府的风水越受影响” 段嬷嬷话没说完,马氏便面色大变,勃然而怒,一掌拍在了炕沿儿上坐起身来,沉声道:“我就说一定是有问题,果然如此,这冲了侯府气运的一定便是那五丫头!自从这丫头进府以后便波折不断,祸事相连,是了,当日明霞郡主出事可不就是五丫头进府之时嘛!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哪件不和五丫头牵扯在一起!不行,不能再让五丫头留在府中了!” 段嬷嬷也神情凝重,劝了马氏两句,这才道:“老夫人预如何?” 马氏目光沉冷,道:“到底是自家孙女,总不能将人暴毙了,还是赶紧嫁出去算完,就上次平邑侯夫人提的那个事儿吧,虽然是过去做继室,可到底也算是公侯府邸,又是长媳,也算是门当户对了,等老三回来便速速让他来见我!” 这两日苏定文和同僚去京郊参加诗会,要五日方归。段嬷嬷见老夫人已经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多言。 后墙秋儿虽然不敢靠的太近,可模模糊糊却也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一时间小脸煞白,战战兢兢地猫着腰退了回去。 说起这些时日过的舒心的也就属璎珞了,老夫人病倒了,免去了姑娘的晨昏定省,加之苏瑛莺等人都被打了,各自忙着养伤,倒是难得的风平浪静,四下消停。 而秋水院中走了一个苏瑛蓝顿时也宽敞了许多,没了碍眼的人,璎珞也能腾出时间来安排各种事宜。 先就是那青云班,如今进了京城也算有几个月了,虽然还没立足脚跟,可也算唱出了些许明堂来,这些外来的戏班子身后没人撑着捧着,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并不容易。 之所以青云班能在京城唱出些明堂,倒是多亏了璎珞,是她自在穗州时闲暇了便写上两出新戏词让人送给青云班排练,青云班有新戏,又有容貌不俗的扮相,加之青云班的小子姑娘们也肯下苦力,又上下一心,这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创出了些明堂来。 而璎珞会写戏说来还和她前世的奶奶有关,奶奶是个戏迷,苏珞小时候又因为父母忙于事业,是被奶奶带大的,耳濡目染自然对戏曲也算熟悉,后来苏氏名下又开了好几个茶楼,里头就专门的戏班子整日里自编自唱也是有的。 故此璎珞给青云院的戏都是她润色改编后的,只她是个半吊子,写出来的东西还得送出去经青云班再推敲斟酌了戏词,然后再由乐师各角儿调试唱腔,又按角儿收拾各自的行头,再经过一番番的排演,这才方能出一场新戏。 故此璎珞在穗州时写的戏那都是短小精简的,统共也唱不了几场就完了,即便如此,这小半年青云班也不过排演出了两出新戏。就是靠着这两出新戏这才在京城唱出了些小名声。 而这次璎珞闲下来却想写一出大型长戏,令青云班早早排演出来,趁着如今的小名声再一炮而响成为京城有头有脸的大戏班子。 另外,和迟璟奕商量的开药膳楼的事情也不能再拖,这些时日布局联络,璎珞已经打通了和外头联系的通道。 她还得想法子出府一趟,和迟璟奕商量些具体事宜。璎珞没任何进项,原本就靠着最早从秦严那里得来的一千多两银子撑着,如今小半年过去,那些银子早便被花了个精光,再没进项可就真要被动了。 这日夜璎珞正盘腿坐在床上,将写出来的药膳方子进一步整理,挑选出第一批拿给迟璟奕的药膳方,云妈妈神情凝重的进了屋,见妙哥正坐在美人榻上做着针线活,便冲妙哥递了个眼色,令妙哥出去守在门外。 云妈妈在床边站定,低声道:“方才秋儿递了消息过来,奴婢便往秋水院外偷偷见了她一面,秋儿说今日段嬷嬷一早便去了大国寺,回来后便屏退了所有丫鬟和老夫人商量事儿,秋儿估摸着定然是有大事儿便冒着风险偷偷往后墙下去听,得知了前些时日平邑侯夫人和定远伯夫人来见老夫人” 云妈妈低声将事情说了,脸色不由更为苍白难看了两分,见璎珞坐在床上还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药膳方子,不觉着急地跺了跺脚,一把夺了璎珞手中的药膳方子道:“姑娘怎么半点不着急,难道姑娘还觉着老爷能护着姑娘不成?老爷如今是对姑娘不错,可却也得尊着孝道,老夫人非要如此,老爷难道还能为着姑娘就忤逆老夫人不成?即便老奴不知道那平邑侯府的大少爷是个什么人儿,可左右一个庶子定然是好不了的,就算他是个好的,姑娘嫁过去婆母是夫人的嫡亲姐姐,还不得可这劲儿的磋磨姑娘啊!” 璎珞闻言拉着云妈妈坐下,劝说道:“问题是,这会子再着急也是无用啊,明儿乳娘先打听打听那个平邑侯府的大少爷是个什么人儿再说,左右便算定亲那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成的,咱们还有时间周全,再说,老爷出城会文不还两日才能回来呢,且先看看吧。” 她言罢见云妈妈神情还紧绷着,眉头紧锁,便握着云妈妈的手道:“乳娘放心,但凡是我不想嫁的,没有任何人能逼迫我出嫁!” 璎珞这话掷地有声,说的别提多有底气了,眉目间更是令人深信不疑的自信,云妈妈这才定了定神,点头不再多言。 翌日一早云妈妈便出了秋水院,打探消息,平邑侯府到底和定安侯府攀着亲,平日里平邑侯夫人是常常到定安侯府走动的,平邑侯府的事情,侯府的下人们多都知道。 故此云妈妈没费多大功夫便打听到了那乔恩秋的事儿,知道老夫人竟然要将自家姑娘嫁给个有了庶子庶女,半点担当和能耐都没的当继室,云妈妈心中气愤简直如滔天烈焰,熊熊烧着,黑着一张脸回了秋水院。 ------题外话------ 妞们家里大采购完成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9 枕边风 三房夫人宋氏被幽禁了起来,生了六姑娘的刘姨娘又被送走了,一时间三老爷身边竟然只留下了一个新纳的青姨娘。 青姨娘独宠专房,当真是风光无限,日子过的别提多顺心舒服了,她每日用过午膳后休息片刻便会到后花园中散步消食。 这日照旧进了后花园走了会儿便往平日里总是歇脚的望水亭走,到了亭子旁却是脚步一顿。 只见那望水亭已被人捷足先登了,端坐在亭子中美人靠上的女子身姿高挑曼妙,突兀有致,一头乌发松松挽着个堕马髻,只在鬓边儿斜斜插了支梅花流苏步摇,一身粉白如意纹对襟褙子,浅蓝色八幅月华裙,腰间束着条绣了缠枝红梅的腰封。只一个背影,便让人觉得风姿绝艳,媚色动人。 青姨娘停住了脚步,望着那望水亭中璎珞的背影,心神有些恍惚起来。 这个五姑娘,好似不久前还畏畏缩缩,被欺负的跪地抱头求饶,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这才半年怎就变得背影便凤仪无双,令人望之心颤了呢。 旁人大抵还不怎么了解,可青姨娘却是见证了璎珞的蜕变和成长,她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日在璎珞的房中,璎珞将自己撂倒在地上时那张极度邪气冷厉的面容。 她更忘不了,就是靠着璎珞的提点她才能如愿当成这个姨娘,夫人那么一个精明的人,甚至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做上姨娘这件事儿中还有璎珞的身影。 因青姨娘一早便知道了璎珞的可怕,故此在以后发生的每一件影响苏府内宅格局的事情中,青姨娘更能瞧见璎珞的身影,眼瞧着宋氏,苏瑛珍,刘姨娘到苏瑛蓝,苏瑛玥这些曾经欺负欺辱过璎珞的人是怎样一步步的落败的。 故此虽然青姨娘此刻独宠专房,可她平日几乎都是绕着璎珞走的,她实在是怕了,此刻瞧见望水亭中璎珞的背影,青姨娘身侧的手已经忍不住握了起来,即便如此,身体中还是有股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丝丝缕缕地弥漫扩散。 她知道璎珞此刻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可能是巧合,璎珞必定是在望水亭中等着自己。 可她找自己干什么,青姨娘还不曾忘记,璎珞手中可还有一张她的认罪书呢,若是五姑娘将那张认罪书交给老爷,她便全完了。 虽然当初自己是奉了宋氏的命将绝子汤拿给云妈妈的,可老爷不会因此就放过自己,老爷不会放过谋害他子嗣的她,更何况,自己现在虽然得宠,可青姨娘很清楚,苏定文并不是一个沉迷女色的人,一旦发现自己并非他想的那样善良娇弱,苏定文是不会给自己第二次机会的。 青姨娘想转身走人,可她到底不敢,深深舒了一口气,这才冲身后的丫鬟锦川道:“有些冷,你回去给我取件斗篷来。” 锦川闻言答了声转身而去,青姨娘这才缓步到了望水亭下,璎珞将手中鱼食丢进水中,眼瞧着湖中锦鲤摇头摆尾地游上水面抢而分食,接过妙哥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的手指,又将帕子递给妙哥接着,这才直起身子回眸瞧向亭子外的青姨娘,浅勾唇角,道:“望水亭的风景果然极好,莫怪青姨娘每日都来此赏景看鱼。” 璎珞的笑容娇软清甜,甚至带着些少女的稚气天真,青姨娘却瞧的心头一跳,满目都是戒备之色,道:“五姑娘果然是在这里等我,不知五姑娘寻我意欲何为?” 见青姨娘浑身都是紧张,璎珞倒有些哭笑不得了,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一个内心柔软的人,怎么却将这花朵一样的人吓成了这个样子。 挑唇一笑,璎珞方道:“今日请姨娘乃是有事相托,姨娘确定要站在那里说话吗?” 青姨娘却是微微咬唇,道:“五姑娘历来有通天手段,婢妾不过是丫鬟出身的姨娘,连这府上的正经主子都算不上,哪里有用得上五姑娘相托的能耐?” 虽是如此说,青姨娘到底提裙进了望水亭,在厅中美人靠上坐了下来。 璎珞却是摇头一笑,道:“旁的事自然用不上姨娘相帮,但吹吹三老爷枕边风这样的事,如今还有比姨娘更合适的人吗?” 青姨娘闻言一楞,道:“五姑娘要婢妾吹什么枕边风?老爷他不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再说五姑娘也太高看了婢妾,老爷心中婢妾什么都不算,又怎么会听婢妾的。” 璎珞见青姨娘几次推脱,也不意外,冲妙哥摊开手掌,妙哥便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给了璎珞,青姨娘顿时面色大变,她目光紧紧盯着那张纸,贝齿咬住了嘴唇。 正当她以为璎珞要拿那东西威胁她时,璎珞却是将纸张摊开,在青姨娘眼前晃了两下,接着竟然就将手伸到了亭外,手一张,顿时那张按着手印的供状便轻飘飘的飞进了清凌凌的湖水中。 青姨娘一诧,忙扑到亭边儿瞧,那纸张浸染了水,瞬间便模糊了字迹,什么都没留下。 青姨娘惊异又震动地瞧向璎珞,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遂整个人都挺直了背脊,神情上一直带着的防备和惊惧也去了不少,马上便似一朵蔫了的花吸足了水汽又重新绽放了一般明艳了不少,冲璎珞道:“五姑娘就不怕将那供状毁了,婢妾更不肯帮忙吗?” 璎珞神情不变,含笑道:“既然有事相托,自然是要表现出诚意来的。再说,青姨娘是聪明人,我相托的事情并不会有损青姨娘的利益,想必青姨娘会帮这个忙吧?青姨娘该知道,如今这三房的姨娘虽然只剩下了青姨娘和姜姨娘,姜姨娘又总病着,没人和青姨娘争锋,可三老爷他总是会再纳妾的,青姨娘难道就肯定以后不需要我的帮助?我相信在于我敌对和于我成为守望相助的伙伴之间,青姨娘会有个正确的决定的。” 璎珞的话令青姨娘面色微变,半响才有些猜疑地道:“当初婢妾做下的事儿,难道五姑娘真不介意?” 青绸明明知道宋氏给自己的是绝子汤,更知道没有孩子对一个内宅女人意味着什么,可她却还是按宋氏的意思将绝子汤给了云妈妈,虽然宋氏更可恨,可璎珞自然也没打算放过青绸这个直接动手者。 只此刻璎珞却笑意微缓,道:“要说不介意是假的,可我更恨夫人,我也知道你是身不由己。再说,我是个聪明人,我需要在父亲面前找个能为我说话的人,相比报仇,我更看中眼下的利益。” 青姨娘听璎珞这般说倒真松了气,笑着拉了璎珞的手,道:“当初是婢妾做错了,对不住五姑娘,五姑娘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婢妾,且莫说什么相托的话,婢妾也想我五姑娘做事赎罪呢。” 一盏茶后,锦川拿着斗篷过来,青姨娘起身福了福,道:“婢妾的丫鬟来了,婢妾这便不打搅五姑娘赏鱼了。” 璎珞含笑点头,青姨娘披了斗篷扶着锦川的手离开了望水亭。 她一走妙哥便恨声道:“像这样的人姑娘就该收拾了她,做什么还将那一纸供状销毁掉!” 璎珞闻言却抬眸冲妙哥眨了眨眼睛,道:“刚刚那张供状啊?你要心疼,回去了想要多少本姑娘便给你变出多少来。” 妙哥一愣,半响才瞪大了眼睛,惊叫道:“那张供状是假的?” 璎珞笑了,站起身来,拍了拍妙哥的肩膀,道:“孺子可教!可不就是我昨儿晚上的练笔之作嘛,逗她玩儿呢。” 妙哥顿时捂住嘴笑了起来,复又纳闷道:“要奴婢说,姑娘直接拿了那供状来要挟青姨娘便是,何必演这样一场戏呢。” 璎珞摇头,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那供状就是青姨娘心中的一根刺,有那供状在她日夜不宁,青姨娘那样的人,真拿了供状要挟八成她会阳奉阴违,左右她在三老爷面前怎么说咱们也不知道,即便她这次按我的心意行事,来日多半会暗中在老爷面前上眼药。如今我毁了那供状,她只会自作聪明的以为我真的是想和她守望相助,她见识过我的手段,便只会更听话,轻易不会再算计于我。更何况,这样不是更好,她对我放下了防备心,来日我想收拾她时,也用不着费劲了。” 妙哥顿时拍手笑了起来,道:“姑娘就是厉害!像这种人,就是得留着那供状,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翻脸了。”言罢却又恨声道,“只是她给姑娘送绝子汤,要奴婢说就该给她也灌上一碗,叫她也尝尝滋味,瞧着她如今过的那般顺心,奴婢还是心气儿不顺!” 璎珞却是拍了拍妙哥的手,道:“她喝不喝绝子汤都是一个样儿,不会有孩子的,何必多此一举呢。” 妙哥愣住,半响才瞪大眼睛道:“姑娘是说老爷他” 璎珞只笑了笑,未再多言。 苏定文自从苏瑛珍之后便再没有过子嗣,这十多年,苏定文身边的女人可并不少,这不科学,璎珞早便怀疑苏定文身体出了问题。而会对苏定文下这个手的只有宋氏,宋氏已经生育了五个子女,年纪又不轻了,她自己已经不需要更多的子嗣,自然也不会希望再有庶子出生,尤其是苏景华出现之后。 也是因为这个猜测,当初她才会成全青绸,一个注定不会有孩子的姨娘,青绸的未来是可以想见的。这也算是替本主报了仇,故此璎珞才不急着收拾青姨娘。 是日夜,入夜后苏定文才从城外会文而归,松鹤院早就灭了灯,故此他也不会再去老夫人处问安便直接去了青绸的华露院。 青姨娘自然是惊喜万分的迎接了老爷,数日不见,躺下后自然免不了一番锦被翻浪,事毕青姨娘靠在苏定文的怀中便说起了这几日苏定文不在时府中的事来。难免便提到了当日被苏定文罚跪祠堂的苏瑛玥。 她一提,苏定文便又火气翻涌,青姨娘连声安慰后劝道:“老爷也莫太过生气,三姑娘指定是一时想差了,再说,老爷的女儿不还有五姑娘和七姑娘呢,尤其是五姑娘,如今越发出落的倾国倾城,又端庄大方,聪慧伶俐,还得了将军府太夫人的欢喜,前两日还往将军府走动呢,将来不定有什么样儿的造化呢,旁人要是有这样一个女儿不定多欢喜呢。” 苏定文面色稍霁,却叹道:“到底是个庶女,身份局限,难成大器。” 青姨娘却道:“那可不一定,谁不知道将军府的太夫人是个最护短的,只要入了心,那便宽待的很,像将军府那个小姐也不是将军府的血脉,还不是当孙小姐一般养大,人家平日交往的也都是公主郡主的,将来姻缘谁都知道差不了,谁又能说咱们五姑娘不能如此呢?老爷不知道,前两日五姑娘从将军府回来那大车小车的拉的都是太夫人赏五姑娘的好东西,婢妾看太夫人对五姑娘和那位孙小姐也不差什么呢。太夫人在京城贵夫人们中且有威望着呢,她说五姑娘好,五姑娘这名声就出去了,太夫人帮衬着,五姑娘将来差不了。更有,年后吏部的任命下来,老爷的官职且能往上提一提呢,五姑娘水涨船高,又生的那般模样,哎呦,可不就是有大福气嘛。” 苏定文闻言心中便动了动,目光有些空茫,倒是想起了先前的一件事儿来。 先前七皇子叶宇轩在穗州时去了一趟普济寺,便帮苏景华收拾了一批刁奴。这边三房一回京,叶宇轩便立马造访了定安侯府,说是来寻苏景华的,可当日两人并未说几句话的样子,后来叶宇轩更是不曾再找过苏景华。 可是怪就怪在前些日侯府的女眷在街头被信王侧妃打了,最后却是七皇子出面平息了事端,且七皇子说是五姑娘和七姑娘使人报了京兆府。 谁不知道七皇子这个京兆尹只是挂名,再说街头斗殴这样的事也犯不着七皇子出马,这一桩桩一件件令苏定文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不曾忘记当日去普济寺,除了苏景华可还有璎珞呢,而回京后,七皇子来定安侯府神情确实极为不好,那时候正是璎珞生死不明之时。 若是七皇子看上了他这个庶女苏定文动着心思,青姨娘半响不闻苏定文应话,便推了推苏定文。 苏定文这才回过神来,却是怒目瞪了青姨娘一眼,道:“姑娘们也是你能议论的!?” 青姨娘身子一抖,忙低头道:“婢妾僭越了,婢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定文这才道:“行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不早了睡吧。”说着翻身躺下,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苏定文用过早膳便到松鹤院去给马氏请安,马氏果然便屏退了下人,说起了她的决定,道:“前几日平邑侯夫人来提了一件事,想为她的长子聘了五丫头为妻,母亲觉得亲上加亲很好,今日且和你说了此事,你若没意见,母亲这便使你大嫂操办此事,你看可好?” 苏定文闻言一诧,道:“三丫头和大哥家四丫头都还没有议亲,怎么就说起了五丫头的亲事来?更何况,我好像记得平邑侯府这个大少爷是个庶子?好像之前早已经娶过亲的啊。” 马氏便道:“是娶续弦没错,可平邑侯府比我们定安侯府不错,五丫头是三房的庶女,人家大少爷的父亲可是平邑侯,再说了,这庶女配庶子也是登对啊,未曾亏待了五丫头。” 苏定文听的眉头微锁,道:“母亲,长幼有序,还是先定下三丫头和四丫头的婚事再” 苏定文话未说完,马氏便勃然大怒,一拍炕桌,道:“你这是质疑为娘吗?为娘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就是为了你这般推三阻四地违逆为娘的意思吗?还是你觉着为娘是要谋害自己亲亲的孙女?” 苏定文一见马氏生气,忙忙惊慌地跪在了地上,连声道着不是,陪着罪磕头不已。 马氏这才趟着眼泪道:“儿啊,为娘这都是为你好啊,你只看看如今你那三房都过成了什么样子,为娘知道这都不怪五丫头,可是你难道真要为了一个五丫头不要嫡出子女了吗?儿啊,你为官多年,难道还不明白吗,有时候这世上的事儿不是分个对错便完了的。三房的门户难道你以后要靠着五丫头一个庶女给你撑着吗?还是你真想宠庶灭嫡,要靠你的那个外室出的庶子?!你还是要靠涵哥儿和飞哥儿啊,可这疙瘩已经结下,仇怨已经种下,嫡庶已经不两立了,你再不痛下决心,这么下去,为娘怕你今后真要和两个嫡子父子离心啊!到那时候你说,你说这三房是不是全完了!?儿啊,如今委屈了五丫头,趁早分开他们,说不得还能保留一些兄妹情分啊。” 不得不说马氏这些话是直敲要害,马氏说的对,将来三房还是要靠宋氏所出的两个嫡子,女儿前程再好,那也撑不起娘家门户,更何况,璎珞的前程还在两可间,未来谁也说不清。 苏定文心中来回矛盾着,若没昨夜的那些念想,他此刻多半硬硬心肠,一口便应下了泪流满面的老母,可昨日他辗转反侧,实在想了很多,想的心头热了,如今就这么应下了马氏,将这个如今瞧着唯一拿得出手的女儿就这么给个无能的庶子做了继室,苏定文到底不甘心。 他咬牙半响无言,马氏瞧着他那样子,恨得将茶盏都摔在了苏定文的身上,道:“为娘看你真是糊涂了,真是要宠庶灭嫡了,好,好,不用那些个御史弹劾,为娘明儿便递牌子进宫,请皇后娘娘断断三房的官司!还有,你真当你那五丫头是个什么好的吗?为娘告诉你,大国寺的大师都说了,她命硬,和侯府的气运就是相克着的,你巴巴的把她当个宝,就真不怕她克着了你,将来有个好歹?你没瞧见你如今已没了妻,没了个女儿了,玥丫头和飞哥儿如今也卧病在床,为娘看你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你!” 马氏这般一通骂,苏定文到底握拳抬头道:“母亲的教诲,儿子都记住了,儿子答应母亲,近日便将五丫头的亲事定下来,早早便将她嫁出去,至于那平邑侯府的亲事,母亲还是回绝了吧,咱们侯府清清白白的姑娘,没得平白去给人做继室的道理,真定了这门亲,不定引得各府夫人们如何猜测呢。” 马氏本就是容不得璎珞,想早早将她打发出去,到底璎珞是她的亲孙女,没有恨不能将人推不进火炕的道理,她也不是非要将璎珞嫁给乔恩秋不可了。听了苏定文这话,马氏神情一变,连声道:“好!为娘等着你的好消息!”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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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芷兰顿时便红了脸,她没出生时谢氏一族便遭逢了巨变,她出生便没体会过玉堂金闺,仆妇成群的生活,跟着贬为庶民的父母当时虽然有太妃帮衬着,日子说不上吃不饱穿不暖,可也算清苦的,后来被接到了王府,才真正见识了富贵荣华。 这些年她为了能好好呆在王府不被赶出去,免不了谨小慎微,处处讨好太妃,靖王妃,郡主等人,如今眼见年纪一日日大了,她心中的惊慌也跟着一天天变大,日夜不宁。 她怕离开王府,更知道凭借自己罪臣之后的出身根本说不来什么好亲事,可她如今已经离不开王府的富贵荣华了。 前些时日靖王妃将她叫过去,已经透出些意思来,对于嫁给秦严,她却是愿意的。 毕竟秦严的身份摆在那里,且他便是日日带着个面具,可身姿却挺拔俊逸,虽然气质冷凝,可谢芷兰却并不觉得这有时候不好的,男儿在战场上呆久了身上带着些煞气又如何,她反倒觉得这样的男子更有男儿气概。 而且,她相信就是这样的男儿郎,一旦动了心,便一定会热情如火,她若嫁给了他,也许他便会接受她,从此夫妻和谐,琴瑟和鸣。 再来,比起那些从没见过秦严,却只因那些传言便对秦严退避三舍的闺秀们,谢芷兰到底是见过秦严的人,而且一来二去,她也没出什么意外,故此对秦严,谢芷兰便多了两分好奇和爱慕,少了那么一点惧怕。 如今一听谢太妃的话,谢芷兰当下便小鹿乱撞的红了脸,咬着唇瓮声瓮气的道:“祖母说的什么话,我是祖母养大的,我的亲事自然,自然是该当祖母为我做主。” 她说着便羞地欲起身离开,谢太妃却拉住了谢芷兰的手,笑容满脸,打趣着道:“既如此,那祖母可便做这个主了,你瞧着咱们靖王府的世子爷可不委屈你了吧?” 谢芷兰顿时心中一跳,脸色更加晕红,甩脱谢太妃的手捂住脸颊便起身往内室跑进去了。 谢太妃瞧她那娇羞无限的模样,哪里不明白她是心中愿意的。顿时便笑的见牙不见眼,吩咐郝嬷嬷道:“你去请王爷和王妃过来,再到东院将世子爷也请过来,既然已经说定了,今日便将事情挑明了,若世子爷没意见,也好早早将这事儿提上日程,明儿老身亲自进宫和太后说去。” 郝嬷嬷满脸是笑的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是太妃格外慈和,才肯听听小辈们的意见。太妃这样的宽容,世子爷又怎会忤逆太妃和王爷王妃的,再说了,就咱们表姑娘这品貌也是不能的。” 谢太妃被郝嬷嬷的话奉承的笑声不断,郝嬷嬷这才快步而出,吩咐了丫鬟去请王爷王妃,自己亲自往东院去传话给秦严。 秦严到松鹤院时,靖王和靖王妃早已经在一旁陪着太妃说话了,见他进来,谢太妃笑容微窒,心中还是有些为前几日秦严将她送去的丫鬟派去洗衣房,落了她的脸面的事儿介怀。 见此靖王不由面色一沉,道:“将你祖母气的卧床数日,还不快过来给你祖母道歉赔罪!” 秦严大步流星到了近前,却未曾应是,只声音平缓的道:“赔罪?我不记得曾经做错过什么。” 靖王闻言气的面色微变,还没再言,太妃便阻止了,道:“好了,当日也是我没能说清楚那几个丫鬟是送去贴身伺候他的,他送去盥洗房也算不得错。” 言罢,谢太妃又冲秦严道:“坐。” 秦严也不多言,撩袍便坐在了旁边的圈椅上,谢太妃便道:“今日唤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前头说的亲事都没成,为着这件事,我和你父亲母亲是日夜忧心,今儿叫你来便是和你说说这亲事的事儿。我和你父亲母亲已经有了合心意的姑娘,这姑娘容貌上乘,脾性柔婉,端方大度,我和你父亲母亲都看着极好,想要为你求娶了回来,你看可行?” 谢太妃说的客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秦严闻言却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坐在那里不动如山,道:“不知是那家的姑娘?” 谢太妃见他这般大大松了一口气,只当秦严是不在意这些事,便道:“这姑娘你倒也见过几次了,不是旁人,就是祖母的侄孙女芷兰丫头。” 秦严闻言却是连眉梢都没动上一下,呷了一口茶,将茶盏放下,方才抬眸瞧了眼老夫人,道:“我的亲事劳祖母费心了,我娶妻只有一个要求,只要谢姑娘能达到我这个要求,这门亲事我便毫无疑义。” 秦严前三回定亲,他人都在边疆,故此都是靖王府商量了宫中太后便定下的,也就是两年前,北边的局势渐渐稳固,秦严才得以常年留在京城中。 谢太妃知道秦严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此次提出这门亲事来,谢太妃虽然话说的满可却一直吊着心,生恐秦严再冒反骨,落她的脸面闹腾起来。 如今听他虽然说有一个要求,可到底没上来就否决了,不仅谢太妃,便连靖王和靖王妃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都露出了笑意来。 靖王便率先道:“一个要求?是何要求?” 秦严却瞥了眼通往内室的那架屏风,道:“既然谢姑娘也在,何不出来,躲躲藏藏的倒失了大气。我这要求也需谢姑娘配合。” 谢芷兰确实就躲在屏风后,见被秦严点破了,顿时面色涨红,捂着脸就要逃往内室去。 谢太妃的脸色也不大自然起来,她明明让谢芷兰躲在内室中别露面的,却不想她竟然藏在屏风后偷听,她刚刚赞了谢芷兰端庄大方,这会子谢芷兰便做出如此轻浮不知礼的举止来,这不是当众打她的脸吗。 倒是一直站在旁边未发一言的靖王妃笑着道:“本来便都是自家的孩子,是没必要这样躲躲避避的,芷兰,既然世子爷都说了,你便莫躲着了,随我出去吧。来!” 靖王妃说着亲自绕进了屏风将谢芷兰给拉了出来,谢芷兰羞红着一张脸,羞羞答答地跟在靖王妃的身后,到了花厅便扑到了谢太妃的怀中,娇滴滴地捂住了脸。 谢太妃抚着她的头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脸皮子薄,既然你表哥说要你配合他一件事,你也莫再扭捏,便好好听听你表哥的意思。” 秦严眼角风都未曾扫上谢芷兰一眼,听谢太妃说到这里,他才侧身冲郝嬷嬷吩咐道:“去取一盘子烤鸡腿来。” 秦严的话令全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半响都反应过来,郝嬷嬷被秦严盯了一眼才忙看向谢太妃,见谢太妃点头,她便忙忙转身出了屋。 秦严站起身来,冲谢太妃道:“烦劳祖母移步院中。” 他言罢,自己便先转身大步流星地往院子中去了,谢太妃和靖王靖王妃面面相觑后,靖王妃先上前一步扶了谢太妃的手,道:“难得世子爷今儿心情好,瞧这样子似是要彩衣娱亲呢,母亲便移步院子好好乐呵乐呵吧。” 她说着扶起了谢太妃,谢芷兰扶着谢太妃的另一边胳膊,靖王走在旁边,一起到了廊下。 几人刚在廊下站定,那边郝嬷嬷便已麻利儿地端着一盘子最寻常的烤鸡腿快步回来了,秦严站在院中,见郝嬷嬷回来,这才转过身来,第一次瞧向红着脸站在谢太妃身旁的谢芷兰,沉声道:“你,过来!” 谢芷兰被秦严冷厉不带半分感情的目光一扫,顿时便打了个颤,谢太妃拍了拍她的手,她才神情微定,见秦严一身玄色直襟长袍站在天井中,阳光洒落在他肩头,愈发显得人若松柏,英挺凛然,尊贵威仪,又见他投过面具投来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谢芷兰顿时又心如鹿撞地羞怯了起来。 轻轻咬了咬唇,她才松开谢太妃,用自以为最漂亮的姿势缓步下了台阶,进了院子,一步步向着院子中间站着的那个挺拔的身影走去。 就在她离秦严还有三步远时,秦严却蓦然出声道:“够了!去盘子中取只鸡腿。” 谢芷兰闻言有些无措的站住,颦眉微蹙,瞧了瞧站在不远处的郝嬷嬷,实在觉得妙明奇妙。 秦严却等的不耐烦起来,冷眸略沉扫了眼磨磨蹭蹭的谢芷兰,道:“快点!” 他这一声不自觉便带上了股雷霆千钧的压力,命令的语气令谢芷兰顿时身子一颤本能地便两步过去,从郝嬷嬷的盘子中拿起了一根鸡腿,拎着无措地瞧向秦严。 秦严却道:“谢姑娘大抵知道,本将军是狼群养大的,至今身边还随着一匹狼,啸月在外人眼中只是一匹狼,于本将军却是亲人,本将军的妻子,起码要做到的头一条便是能和本将军的亲人相处甚欢才行,本将军看这相处便从喂食开始吧,只要谢姑娘可以做到喂食啸月,本将军便对这门亲事再无异议。” 秦严说罢,还不待谢芷兰和谢太妃等人反应,便扬声一喝,“啸月!” 几乎他刚刚声落,一旁的花丛中便猛然间腾空扑出一个矫健而迅猛的身影来,直扑向谢芷兰那拎着鸡腿的右手而去。 谢芷兰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眼瞧着一匹狼突然冲出来,皮毛在空中腾飞着向自己奔扑而来,吓得顿时便毫无形象地尖叫了起来。 她想转身跑,可这会子双腿根本就不听她的使唤,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匹狼越跑越近,然后它最后腾空一跳,一个大大的黑影便向自己袭来,像是天空都坍塌了下来一样。 谢芷兰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了,她双腿瘫软,两眼一翻,晕厥在地,身上水红色的裙子迅速地被一种液体晕染透,变成刺眼的暗红,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也在同时于小院中飘散了出来。 一时间满院皆静,鸦雀无声! 便连自然见多识广的靖王也像傻了一般僵在了廊下,只本能地抬手接住了靖王妃软倒过来的身子。 最后还是一声嗤笑如破冰的尖刀般划开了院子中凝滞的气氛。 秦严嗤笑一声,垂在身侧的右手拇指和中指摩擦打了个响指,扑到谢芷兰身旁,又被某种味道嫌弃的连退数步的啸月,顿时便摇头摆尾地慢步如德胜还朝的将军般回到了秦严的身侧。 秦严的眸光扫过扶着丫鬟的手,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谢太妃,道:“不是我不给谢姑娘机会,这样的女子,请赎我无法接受。我想靖王府怕是也不需要这样上不得台面的王妃。皇上要秋狩,吩咐我负责随行安全,我还有事,便不多陪祖母了。孙儿告退。” 秦严说着冲谢太妃略弯腰行了一礼,带着啸月便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扬长而去了。 他身影消失在福禄院中良久,院子中还是半点声息都没,最后还是谢太妃两眼一番晕厥在丫鬟的怀中,一院子的嘈杂叫声才解除了似被诅咒的死寂。 靖王妃也被吓得不轻,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倒在了靖王的怀中。 ------题外话------ 嗷嗷,羊年来了,美妞们今年都喜洋洋哦!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 辣手摧花赠佳人 秦严出了靖王府便径自往宫中去,天玺帝每年秋天入冬前都要到景北路的林山皇家猎场去秋狩,今年将一路的护卫差事交给了秦严,这两日秦严都在忙着安排部署。 他这一忙便是一日,半下午又被太后唤了去,刚好今日敏慧长公主也进了宫,秦严陪着太后和姨母说了会儿话,又在慈云宫中用了晚膳,这才被太后放了出来。 慈云宫中,太后见秦严离去,便叹了一声,道:“方才靖王府传来消息,说是阿严将谢太妃气的晕厥了,靖王直嚷嚷着要对阿严用家法,这会子只怕王府里还没闹安生呢。哀家让这孩子留宿在宫中两日,等明儿一过便陪着皇上往林山去了,这一去少说也要一两个月,回来这事儿便也过去了,偏这孩子执拗,竟是说什么也不肯留宿在宫中。” 敏慧长公主倒不知道靖王府的事儿,方才太后也一直不曾提起此事,她方才还奇怪呢,怎么太后突然提起让秦严留宿宫中了呢。自打秦严成年出宫后,为了避嫌可就没在内宫中留宿过了。 此刻闻言,敏慧长公主不觉蹙眉道:“什么事儿啊,怎么日日的不消停。” 太后便目露沉色,道:“是谢太妃非要将留在王府的那个谢家姑娘做主给了阿严做正妃,阿严又怎么瞧得上那姑娘,就闹了些不愉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要说秦严的性情暴露,行事残暴,一来是他从小成长环境有异常人,造成了桀骜不驯,残暴血腥,可另一方面也是被太后给宠惯出来的,在太后看来,那靖王府谢芷兰被吓地当众失态,都是她自己胆子太小,根本就怨不上秦严。 至于谢太妃晕厥,那也是她太糊涂,太向着娘家人了,怎么就能因疼娘家的侄孙女,就做出这样偏心的事儿来呢。那谢家姑娘哪里配的上她的好孙儿,莫说是做正妃,在太后看来根本连个侍妾都配不上。 敏慧长公主闻言便也冷哼了一声,道:“谢太妃是真心疼她这侄孙女,为了给这侄孙女抬身价,还特特带着这个侄孙女进宫来见母后,她那个侄孙女,确实样样都属一般。都说阿严人心冷肠冷的,是个捂不热的,和靖王府上下不亲近,可咱们却知道这孩子最是心软实诚,只靖王满府上下主子这行事,叫这孩子如何于他们亲近的起来。” 敏慧长公主沉声说罢,舒了一口气才道:“不过这事儿母后也犯不着生气,左右谢太妃想想也就得了,母后不同意,谁还能硬逼着阿严娶妻不成。母后也莫为阿严担忧,他便算是回了府也吃不了亏去。那靖王若真敢对阿严行家法,我头一个打上门去!” 太后却笑了起来,摇头道:“哀家哪里是怕阿严吃亏才想留他在宫里头,不过是怕他回去再闹了不愉快,到底靖王府才是他的家,这人伦孝道摆在哪儿,若再闹大了,没得又要闹上朝堂,闹得那些个没事儿干的御史大夫们上蹿下跳的!” 太后言罢略揉了下额角,却是蓦然瞧着敏慧长公主道:“对了,上次那个定安侯府姑娘的事儿如何了?人你可曾见着了?” 敏慧长公主不由略烦闷地摆手,道:“那事儿且别提了,我这边将赏花宴席各色事儿都准备的妥妥了,那边就出了信王侧妃当街将定安侯府女眷给打了的事儿来。定安侯府的夫人和几个小姐都给打的卧病在床,鼻青脸肿的,我这边哪里还能让人家来参加我的赏花会。偏平日里和定安侯府也没什么来往。到底这事儿最后成不成还在两数间,阿严这亲事太过波折,没成之前且不好闹的满城风雨。这事儿也不好高调着来,也便一时寻不到机会见见那姑娘,这不就耽误了嘛。亏我为这事儿早早便到大国寺去和那定安侯府的大房夫人姑娘偶遇,当真是好事多磨。” 太后听罢便抿了抿唇,道:“阿严这又要随皇帝往林山去狩猎,再耽误个两三个月” 敏慧长公主见太后眉眼间难掩焦躁岂不知太后是真为秦严着急,劝着道:“许是这孩子姻缘还不到,母后且放心,等秋狩一结束,女儿便先忙这事儿。” 那边秦严还不知道太后和敏慧长公主正商量着要给他相看璎珞,他出了慈云宫便大步往外廷去,刚转过一道抄手游廊,就听月洞门那边传来宫女清脆的说话声。 “海公公你倒是快着点啊,要不我帮你抱着这些花儿?”一个宫女脆生生的催促着。 “哎呦,我的姑奶奶,洒家走的这够快了,慢着点儿吧,这知道的咱们是往钟翠宫给德妃送皇上赏赐的花儿,不知道指定以为咱们赶着投胎呢。” 一个太监略显尖锐的声音应答着,秦严听出来却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福海。 他知道前头院子往东边儿去正是德妃所住的钟翠宫,他脚步不停继续大步往前走,对这些自然是完全不感兴趣的。奈何那宫女的声音实在又响亮又清脆,再度催着道:“哎呀你就快着点吧,你不知道上次我们娘娘得皇上赏赐的花儿还是三年前的事儿,当时娘娘陪着皇上赏荷花,皇上令人剪了几支花儿赏赐娘娘,娘娘回去一直养在寝宫里头,还为那几支花儿专门做了个小荷缸,每日里亲自照看,后来瞧着那荷花要开败了,娘娘伤心的不得了,将花儿晒成干花,如今还时时拿出来瞧呢。今儿这梅花可是皇上亲手从枝头折下来的,虽然就这么一支,可我们娘娘瞧见了不定多欢喜呢,算奴婢求您了,公公就快着点吧。” 福海却笑着道:“哎呦,洒家这腿要被人拉断了,不就一支花儿嘛,瞧你说的那夸张劲儿,这能比得了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还高兴?” 那宫女却道:“你一个公公懂什么,女人家的谁不喜欢这花儿朵儿的,再说这一支梅花可是皇上亲手折的,那些绫罗绸缎的再金贵,哪有皇上这份心意珍贵,皇上这是惦记着我们娘娘最喜欢这梅花才赏赐的呢,这是独一份的宠爱呢。” 说话间两人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了,秦严的脚步却不知不觉放慢了些。耳中似还回响着那宫女的话儿,若有所思。 他回到靖王府,难得的没从公主府那边的大门入府,而是直接打马便到了靖王府门前,跳下马背便大步流星进了府。 今日靖王府一通闹腾,外院的小厮们都听到了风声,现下见秦严难得地竟然回了这边儿府中,一个个惊惧之中又惊异不定,秦严一路往内宅走,下人们一路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待他如风一般走过,又纷纷猜测,世子爷是不是因气坏了老太妃,这会子回府来请罪的,也不知道王爷会怎么惩罚世子爷。 那边秦严却已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内宅,他到了内宅却根本未曾往谢太妃的松鹤院走,而是直直就向着后头的花房去了。 花房的花匠是两个中年婆子,听到动静忙忙迎了出来,瞧见秦严纷纷一楞,接着便忙脸色苍白地行礼。 秦严倒神情和暖,还冲两个婆子抬了抬手,声音平和地问道:“兰花放在哪一片?前头带路!” 秦严何曾来过这地方,两个婆子作为花匠平日也不多在王府中随意走动,也不曾见过秦严,只这位世子爷的传言却听了不少,两个婆子当真是吓得不轻,秦严抬步进了暖房,那胆大点的婆子才勉强撑着跟了进去,战战兢兢的将秦严带到了养兰花的地儿。 靖王妃所出的长乐郡主便是个爱兰花的,故此这花房中兰花还当真不少,且不乏名贵品种,一盆盆,一簇簇,各种颜色的兰花开的极好。 秦严哪里懂这些东西,瞧了眼便目露满意,跳进花丛中弯腰便先将一株开的正好的兰花给生生折了下来。 一旁花匠婆子瞧见心肝生生停跳了两下,那可是一盆极品墨兰啊,就这么一盆花外头根本千金难求的,兰花娇贵难养,这么盆花儿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下了多少功夫才养成,前两日长乐郡主还说了,花房里的兰花儿开的不错,她准备好好办个赏花会儿,请了各府的贵小姐们来看兰花,这寻常的兰花自然上不了宴会,要上宴会的兰花中便有世子爷方才毫不犹豫折下的这一株啊。 花匠心疼心惊间,秦严手中的兰花已经迅速的增成了五六株,那一株株的全是名贵兰,婆子只觉眼前发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张了张嘴,可哪里敢对这位凶残出名儿,今儿还吓得表姑娘当众大小便失禁的世子爷说个不字。只能惨白着一张脸,眼瞧着秦严动作迅速地在花丛中走了大半圈,扯了一株又一株的兰花。 直到攥了一大把,这才从花丛中直接纵身一跃跳出了花丛,瞧都不瞧跌坐在旁边的花匠婆子,便捧着那一堆兰花出了花房走了个没影。 那花匠婆子望了眼瞬间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兰花丛,瞧着那只剩下叶子的光秃秃一片绿,半响都脑子一片空白。 天知道她为了好管理,将名贵的兰花都摆在了一处,世子爷这一下子虽然只扫荡了大半片的兰花丛,可名贵的兰花却是一网打尽了,剩下的都不过些寻常兰花。 长乐郡主的赏花帖都发出去了,如今这还怎么赏花,这不是要她的老命嘛。 这世子爷到底是发的什么魔怔,没事儿跑这花房来摧什么花啊!折这么一把兰花好干啥啊。 而秦严辣手摧花不为别的,他只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离京一段时日,少说一两个月都不在京城,离开前他还想去见上璎珞一面。 他原本就得算今夜往定安侯府走一趟的,方才出宫时又刚巧听到了那宫女的话,心里想着上次从璎珞闺房离开时她好似还在生他的气,这回自己送她一束喜欢的花儿,兴许她就会冲自己笑上一笑了。 他这么折了一把花儿,自然不会再多耽搁,出了府便打马往定安侯府奔,到定安侯府时天色还未曾暗,可他生恐那兰花时间久了便枯萎不好看了,索性也不再多等,将马丢在定安侯府西边的巷子里,便一个纵身翻墙而入了。 他上次来过,这次倒算驾轻就熟了,小心避过下人,很快便到了秋水院西厢后头的那院子。 房中,璎珞刚刚沐浴出来,正坐在内室的美人榻上散着头发由着妙哥拿帕子绞干头发上的水。 待头发不再滴水,她便笑着冲妙哥道:“这样就行了,散开慢慢干便好,你这也忙了半天,连口水也没喝,这会子我也没事,你且下去歇会儿吧。” 妙哥已习惯璎珞的宽厚,见她拿了本书翻起来,妙哥知道璎珞看书时不喜欢旁人有人打搅,便笑着将帕子放在一旁,将屋角的炭炉用火钳捅地更旺了些,又回身从床上抱了床薄被压在璎珞腿上,这才悄步出了屋。 她这边儿刚出去,璎珞翻了页书,还没细看,就听叮当一声响,转头一瞧便见美人榻边儿的青石地面儿上滚着一团东西。 她一惊,忙忙四顾,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不由心中狐疑着跳下美人榻捡了那一团东西,却见那是一团白绫包裹着一颗小石子,却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丢进屋子的。 璎珞展开那白绫条儿,瞧了眼却见上头只写了寥寥五个字。 后花园,秦严。 璎珞顿时脸色便有些发黑起来,望了望天色,外头天光微亮,晚霞还锦绣般挂在天际,院子中丫鬟婆子们的说话声脚步声,声声入耳。 璎珞咬牙切齿,捏着白绫条的手微微颤抖。 这男人怎么回事儿啊,大白天的也敢往人家后宅里跳,真以为自己上演聊斋呢,可着这么多双眼睛都瞧不见他! ------题外话------ 嘻嘻,妞们过年都有红包吗,一转眼素素已经到了给小盆友压岁钱的年纪,好怀念小时候数红包的日子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 后花园的傍晚 璎珞瞧了那张白绫条儿压根就没怀疑是有人借此在陷害自己,虽然她从来都没见过秦严的字迹。 一来这白绫布一瞧便是从里衣上随便撕下来的,且质地精良,瞧着像是贡品,并非什么人都能用的。 再来,这府中知道她和秦严有关联的人,也就只有一个苏瑛紫,她不觉得苏瑛紫会拿这事儿谋害自己。 更有,这白绫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力有千钧,瞧着颇有秦严其人的风骨,而且白绫条上的字是用血写的,还带着些新鲜血液的淡淡腥味,璎珞不觉得谁陷害她会连准备笔墨纸砚的时间都没有,还能想出写份血书来这样的创意。 故此她瞧过那白绫条确定是确是秦严无疑后,便将白绫条团了团烦躁地在屋中走动了两圈。 虽然心中不爽到了极点,可璎珞却不敢不往后花园去,天知道她不过去,秦严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而且她还须得赶紧的过去,让秦严呆在侯府的时间越长,被发现的几率也越高。 璎珞恨的跺了跺脚,转身自寻了一件白狐狸毛滚边的素面斗篷披在身上,只将头发用根黑缎带束住,便戴上兜帽快步出了屋。 她刚到廊下,偏房中的云妈妈和妙哥便听到动静跑了出来,见璎珞一副要出去的样子不由齐齐一楞。 璎珞赶着两人开口前忙道:“屋子里头有点闷,这会儿晚霞多好,我到后花园去散散,妙哥跟着吧,乳娘便歇着吧,我去去就回。” 言罢也不给两人阻拦的机会,大步下了台阶便往前去了,妙哥愣了下,忙快步跟了上去,心中却诧异的很,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还悠闲地躺着看书,怎么转眼间却要去逛园子。 姑娘都是每日早晨到园子中锻炼,何曾这会子往园子去过,再说,姑娘头发可还没干透呢,怎么能跑到园子中吹风呢! “姑娘,姑娘等等婢子啊!” 妙哥心中满是疑问,再后头使劲叫着,奈何璎珞却脚下生风般,眨眼便出了秋水院。 这会子各院主子们刚刚用过膳,侯府下人们却正是饭时,路上并不见什么人,日头将落,花园中气温已降了下来,故此后花园中更是无人了。 璎珞也不知秦严人在哪里,但她相信,他这会子应该是能瞧见自己的,故此进了后花园便冲妙哥低声吩咐道:“你在这里守着,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莫吱声,倘使有人来了,便替我挡上一挡。” 妙哥不是个傻的,跟着璎珞一路快步过来便觉有事,此刻闻言她虽然眸带惊异可却二话没说便应了一声。 璎珞便提着裙摆沿着花道往花园深处去了,果然方走到一处假山旁,便被一只手臂扯住,一拉一带进了一处四面都是山石的夹道。 眼前一道人影压过来,狭窄的空间里璎珞立马又感受到了那股来自一个男人的压迫力和窒息感。 她本能将这种窒息感归于气愤,不曾抬眸去瞧秦严,便先抬手拍掉了他放在自己腰肢上的手臂,退了一步,这才怒目瞪向秦严。 她这厢双眼含怒,正准备迎头好好和眼前人说道说道不能顺便进人内宅的道理,谁知道她刚抬头,还没瞧清秦严的面容,怀中便被他塞了一把东西。 璎珞本能地接住,低头却是一愣,但见怀中竟是一束捆扎的整整齐齐的花束,天际的夕阳带起漫天晚霞,红光万丈,炫彩柔暖,照映在那一束花朵上。 那花儿有绿,有黄,有红五光七色,挤挤挨挨堆积在一处,璎珞瞪大了眼睛,瞧了半响,愣是觉得那一堆的花儿每一朵单独拎出来,她可能都认识,可就这么放在一起却叫她死活想不出来这是什么花儿。 秦严见璎珞捧着那花儿,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神情还呆愣愣的,一时间心中有些忐忑,暗道难道她不喜欢他送她花儿,还是她就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根本对花儿朵儿的不感兴趣?再不然,难道自己猜错了,她不爱兰花? 秦严想着,出口的话却镇定非常,道:“我想你喜欢兰花,特意送你的。不喜欢吗?” 秦严的话响在耳边,璎珞面上神情却更加呆滞了。 这会儿她简直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天哪,她怀中这一把的,竟然真是兰花! 可它们怎么能是兰花呢! 一把兰花,一把半片叶子都不见的兰花啊。 得多奇葩的人才能想到如此赏兰的主意来啊! 璎珞从那一把的兰花中随便瞧一朵兰花,便是兰花中的上佳之品。兰花以荷为美,菊瓣,牡丹瓣c树形花c狮子头这样的花更是难得一见的奇花。 这一把中最次的竟然都是荷瓣的,朵朵色彩纯美,随便瞧上一朵便是顶正肩平,捧心紧抱,唇舒鼻立,飞肩雅致。那花型奇异的更是不再少数,璎珞记得前世陪奶奶参加全国兰展,那本春剑银丝牡丹,便是凭借着花瓣叠加状若牡丹,这才一举夺得了金奖,价值一百多万。 可璎珞打眼一瞧这一把兰花中及得上那一本春剑银丝牡丹的便不在少数。 可以想象,它们还在枝叶间时,每一株都是千金难求的名兰,可如今它们竟就这样被她抓在手中,这若是叫爱兰的奶奶瞧见有人这样糟蹋她爱的兰花,只怕得生生气的转世投胎,找秦严拼命。 就算她这非爱兰之人,瞧见这么惊悚的一束花,心中也惋惜的不行啊。 璎珞呼气吸气,抬头瞧向秦严时,小脸上还满是惊愕之色,却未曾回答秦严的话,只道:“你觉得我长得美吗?” 秦严哪里想到璎珞张口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不由一怔,本就因她迟迟不答话而有些忐忑的心,因她这一问蓦然漏跳了一拍。 他瞧着她,晚霞的红光洒落在那少女的身上,她身上披着一件白狐狸滚毛大斗篷,头上还戴着兜帽,那斗篷本便是石榴红色,如今被霞光晕染,红的越发如一团火焰,她巴掌大的小脸藏在兜帽中,帽子的边缘围着一圈雪白的狐狸毛,斗篷的领子上也细细一圈白毛。 她的五官被那艳丽的红映衬的自然带着胭脂色,毛绒绒的狐狸毛让她的五官显得柔和而可爱,那泛着粉白之色的容颜却又艳光逼人。 她的眼眸在两排浓密的睫羽下,似流进了霞光虹影,潋滟流光,唇色艳丽的比红斗篷更娇艳欲滴。 原就是倾城美人,霞光夕阳下已然倾国之色,丰艳迫人。 更何况,秦严原就心仪于璎珞,情人眼中出西施,瞧着她此刻模样便更觉怔怔痴迷了。 她就那样直勾勾瞧着他,问出那样带着蛊惑暧昧的一句话来。 饶是秦严平素再清冷镇定,此刻心头也禁不住砰砰乱跳,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张了张口,话没说出俊面却禁不住有些发红。 那简单的两个字,好看,竟然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吐出口来。 秦严这回倒是没在脸上带个碍事的面具,可这夕阳晚霞之下,四处景色都晕染了一层浅红的光,璎珞倒还真没瞧出来秦严脸红了。 她直勾勾盯着秦严问出这么一句来,倒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这把兰花让璎珞严重怀疑眼前这男人的审美有问题。 她原也不是非要秦严回答这个问题的,见他面色怔怔的半天不言语,璎珞索性将手中一把兰花往秦严怀中一送,道:“且不说我喜不喜欢这把花儿,只这花儿每一朵都不是凡品,你给我这么一把兰花觉得我能将它们安置在什么地方?” 秦严显然就没想到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显然比方才那个问题好回答的多。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璎珞直接跳过前头问题让他有些莫名失望,话语却是张口就来,道:“没关系,你喜欢这会儿赏赏,等回屋的时候随便丢掉便是,要是还想看,下回我再抽一把给你便是。” 璎珞闻言张了张嘴,傻了一般瞧着秦严,当真是无言以对了。 下回再带一把感情他以为兰花就蒜苗的吗,一抽一把的! 老天,来个雷把她直接劈了算了。 璎珞半响才咬牙切齿的瞪了秦严一眼,将手中兰花都塞在了秦严手中,从中抽出了一朵花瓣状若菊花的翠绿兰花,逼近秦严道:“你知不知道养这么一盆奇兰要花费多少功夫?!兰花本就生长地很缓慢,要兰花开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要种好兰花,需得费多少的心力和功夫,像这样的奇兰更是难得也最是娇贵,要尽量向它原生环境靠拢,通风,遮荫,保湿,什么都要做好,才是养活这么一盆兰,如今好容易开成这般奇绝的模样,你怎么就能下得去那个手将它从叶间抽出来呢!赏兰哪里是这般赏的,这光秃秃的花儿又有什么好看的啊!” 璎珞说着有些暴跳如雷的用那朵兰花一下下点着秦严的胸膛,人也禁不住一步步地逼近秦严,小模样颇有些凶神恶煞的样子。 到底是前世奶奶最喜爱的花儿,前世她也曾经跟着奶奶养过兰花,瞧着有人这样暴殄天物,璎珞确实有些气恼。 秦严便是再对花儿没有研究,也知道兰花要生在叶条中才雅致好看,可他却不能将那么一暖房的兰花都搬到定安侯府来,一时半刻又不能将璎珞带到靖王府的花房中,他想要送她一束花,又觉得她可能最喜欢兰花,当时便没多想便回府将那兰花拔了个干净。 只如今见璎珞用那朵兰花一下下点着自己的胸膛,他却觉得自己当真没做错,虽然她的反应和预想中不大一样,可这样也很好。 她对他怒吼的样子,令他觉得很亲昵无间。 她用兰花一下下点着他,他却觉得像是有一根鸿毛在一下下扫着心尖一样,不仅半点不生气,心头都被她点塌陷了老大一块。瞧着她暴躁气恼的模样,只觉鲜活好看的紧。 璎珞说了半天,不闻秦严反应,蓦然停下训斥,这才发现因气恼她这会儿竟然已经走到了秦严的近前,两人贴的极近,中间便只隔着那一束花的距离。 而他低着头,目光黢黑而专注的盯视着她,深邃的眼眸中蕴着不容错认的笑意,璎珞抬眸甚至能从他清澈的瞳仁中看到那个张牙舞爪的自己。 她怔了下,蓦然心慌,本能地要迈步往后退,可脚步没挪,腰后便多了一条铁臂,生生将她困在了他的身前,接着秦严便向她压下了身子来,笑着在她耳边道:“原来兰花如此难养啊,我房中如今养着两盆,等以后你来帮我料理可好?” 秦严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他呼出的热气透过斗篷锦缎缝隙不住往耳廓中钻,他的音线极其低沉暗哑,本就悦耳磁性的声音更添蛊惑人心的性感。 璎珞自耳根到脖颈迅速冒起一串小颗粒来,脸颊也蓦然发烫的厉害,忙忙抬手猛推了下秦严的胸膛,借力退后两步,瞧着秦严尽量神情平静地道:“世子爷说笑了,王府里头什么能人没有,哪里需要小女这样半吊子水的给世子爷养兰。更何况,世子爷的寝房,小女恐不会有机会踏入。世子爷还是莫说这样的话,免得毁了小女的声誉。” 秦严方才低头间便嗅到了璎珞身上散发出的馨香,心头一颤,虽然不舍得松手,可也知道璎珞是个带刺儿的,逼得狠了,她便会反弹。 虽然极度不想松手,却还是勉强按捺住将人揉进怀中的冲动,攥紧了拳头,任由璎珞脱离了掌控。 此刻见那女人醒过身来,一口一个世子爷,彬彬有礼的冲自己拉起距离来,秦严半点都不觉奇怪了,似乎从上次相处,他便对眼前少女的性情有了些深入的认知。 闻言他倒没再恼,只扬了扬眉,意味深长的瞧着璎珞没言语。 他不反驳,可他那笃定的神情,却比反驳了更叫璎珞心惊肉跳的,她只觉着眼前这男人一次比一次更难对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 挽青丝 抿了抿唇,璎珞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和秦严再在这一束兰花上牵扯不清了,她转开了话题,福了福身,极度认真地道:“上次小女记得和世子爷说过的,小女的闺房世子爷再闯,小女以后便不再理睬世子,敢是世子上次走的匆忙,没有听清楚小女的话” 璎珞这会儿有些后悔方才自己行为举止太过轻率了,她方才被那兰花刺激地精神不正常,对秦严太过亲昵,失了距离,这不好。 都怪那一把蒜苗!将她都震糊涂了! 此刻她极力想回到冲来后花园时的情绪上,奈何话才说了一半,秦严便打断了她,道:“我听清楚了,故此今日未曾踏入你的闺房,难道不是吗?” 璎珞被噎的又是半响说不出话来,好吧,他今日是没踏入她的闺房,可如今这情况和闯了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吗?这还不如去闺房呢,天知道这花园会不会突然冒出什么人来。 而且她叫他以后莫再踏入她的闺房,明明意思就是不让他再这么不合礼数的闯人家的内宅,这男人怎么可以随便偷换概念,装傻充愣呢! 璎珞瞪着秦严觉得现在和他真没法愉快的交流了,她就不明白了,自己是怎么就沦落到了这种毫无招架之力的地步的呢! 秦严却是步步紧逼,上前了一步,冲璎珞抬起右手来,将竖起的食指指腹示给璎珞看,道:“瞧,我为了不闯你的闺房,特意写了那张血书,连指头都划了。” 璎珞瞧去,果然见秦严的食指上用利器划开了一道不短的血口,此刻还往外滚着血珠。 她目光凝滞在那手指上,虽然觉得眼前男人有转移她注意力的嫌疑,一时间却也再说不出冷情的话来。 只皱了皱眉,道:“院子里那么多花枝树叶,你随便摘两片叶子也能用叶汁替了墨汁的,哪个让你割手了!” 听璎珞这般说,又见她目光留恋在他流血的指腹上蹙眉嗔恼,莫说秦严本就没觉得疼,此刻更是后悔刚才没划拉的再长再深点才好。 他又上前了一步,却是笑着道:“当时没想到,下次我记得了。十指连心,这会子还疼着呢”言罢,已是到了璎珞近前,微微倾身低声道,“要不你给我吹吹?” 他俯身间声音就震荡在璎珞的额前,璎珞没敢抬头,心中跳了下,却是想起了头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这人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自己给他包扎伤口也没见他哼上一声,还有那日在山洞中,他腿上的伤深可见骨,更是不曾听他叫上一声。 他是自己得了失忆症,还是以为她得了失忆症了。 如今这么个小口子,倒说起疼来,还要她吹吹? 这男人的无耻无赖当真是若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了。还有,他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调戏女人的手段?! 璎珞微微咬牙,还没开口拒绝,却听秦严叹了一声,道:“头一次瞧见有人吹伤口还是在靖王府,长乐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手臂,父王将她抱起来笑着吹了吹长乐的手臂,还说吹吹就不疼了,父王吹过,长乐果然便不哭了。我这么大受伤无数,却从没被人吹过伤口,倒不知是否当真被吹吹就不疼了,你可知道?” 璎珞只觉秦严的声音带着些悠远的没落和寂寥,她心神不由微恍。 吹伤口自然是不能令伤口不疼的,甚至还不干净,可小时候每每她受了伤也是喜欢撒娇让奶奶帮她吹吹的,吹了伤口便得到了抚慰,便是还疼也觉好了许多 后来送走了奶奶,又送走了爸爸妈妈,就算受了再大的伤也没人会帮她吹了。这世上大抵只有最爱你的人,才会为你吹伤口,恨不能以身代之的分担你的伤痛,也大抵只有从最爱的人身上,方才能得到那种抚慰和安抚,只要被吹下便觉得不疼了。 而这样轻轻吹吹伤口就能抚慰你的人,不需要很多,有一个便不会感到孤独凄清。 璎珞心神恍惚着,虽觉秦严的要求太过暧昧不清,可想到他的身世,听着他寂寥的话,却心头一点点泛起柔软来,竟是怎么都做不到拒绝。待反应过来时,她已轻启唇瓣往秦严的指腹上呵了两口气。 那气息吹拂在指腹上,痒痒的带起一股酥麻直通心房,秦严不由便怔住了。璎珞吹了两下,心跳也有些快了起来,不再吹,从袖囊中抽出一条白绢帕来缠在了秦严的手上,打了个结。 璎珞松开手,抬起头,不想秦严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却是凑地极近,她抬头光洁的额头便碰到了秦严柔软微凉的唇,便像是落上了一片带着濡湿露珠的花瓣。 璎珞顿时便僵了下,愣了一瞬,方才面颊发烫退后了两步,瞧去,望到的却是秦严含笑的俊颜。 尽管璎珞知道秦严的相貌和性格着实有些违和,可此刻瞧见那张朗月冠玉般的美颜含笑而立,璎珞还是有些受不住的心脏狠狠跳了几下。 就听秦严挑唇道:“果真是不疼了,以后我受伤,你都于我这般吹吹可好?” 璎珞双颊已然红了一片,秦严的话轻柔中带着股蛊惑之意,璎珞的头脑有些乱了起来,她觉着再这么下头自己和眼前男人当真是越来越攀扯不清了。 到这会子连她都说不清自己和秦严这种状态算什么关系了。 心头莫名涌起些烦躁来,额头被秦严贴过的那处,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璎珞总觉得痒痒的,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揉了揉,她这出于本能的动作略显毛躁,倒是将头上带着的兜帽给扫地掉落了下来。 兜帽落下,璎珞一头墨发便显露了出来,黑亮亮的上头还沾染着水汽。 秦严不由微蹙了下眉,道:“怎么头发没干透便跑了出来,会招了头风的。” 说着,没等璎珞反应过来,他便上前一步到了璎珞近前,见她脑后还束着发带,将发丝都扎在一起,便抬手屈指轻敲了下璎珞的额头,道:“头发没干这般扎起来贴在头上,湿气还不都进去。” 说着抬手便扯掉了璎珞扎着发的缎带,顺手在她头上揉了两下,将发丝打散便为她重新扣上了兜帽。 瞧了两眼,拉着璎珞的手便往一边儿的假山洞去,许是他这一番动作做的太过自然,也许是他的关心情真意切,璎珞沉默着,竟是难得的乖巧听话,未曾反抗。 秦严将璎珞拉进假山,脱下外衫叠了两下放在一块石头上,这才拉着璎珞坐下,扯掉她的兜帽,以五指为梳轻轻穿过她的发,梳理着贴在一起的湿发。 这会子天际最后一抹余晖似也消失了,山洞中更是光线暗淡,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一条声音。 璎珞被按坐着,感觉秦严的手指抚弄过长发,她心中一惊,身体动了下想要起身,可秦严一只手却压在了肩头,接着头顶便响起他微沉的声音,“别动,这会子太阳下山,起风了,你这斗篷不挡风,从后花园回去还有段路呢,你这般回去真进了头风,将来会头疼。” 璎珞情知头发不干,秦严怕也不会放她离开,一时倒没再乱动,只身子却还有些僵硬。 秦严见她坐定,笑了下,放在她肩头的手又轻轻安抚的拍了两下,道:“头发干了我就放你回去。” 他言罢移了一步,璎珞感觉他站在了身后,两手皆五指穿行过她的发丝,竟有暖暖的气极神奇地从他掌中散开,璎珞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被慢慢的烘干。 她诧了半响,猛然瞪大眼睛,扭头道:“内力?哎呦。” 她这一动,没寻到秦严的身影,倒是扯到了头皮,惊呼一声忙忙坐好,听到秦严笑了一声,却也顾不上和他打嘴仗了,无比兴奋地道:“这是内力吧?你的功夫好高啊,嗳,你是不是可以飞檐走壁,还会踏雪无痕?摘花为刃呢?” 听璎珞的声音清脆中带着难得的俏皮,秦严不由失笑,道:“你打哪里看到的胡七八糟的东西?谁告诉你踏雪无痕,飞檐走壁,摘花为刃这样的话的?这世上哪里会有那样的功夫,真不知你这脑子里整日里想的什么。” 璎珞闻言不觉失落,抿了抿嘴道:“不能的吗?那这难道不是内力?习练这个内力能做什么?” 见她似对这个极感兴趣,秦严好笑的挑了挑唇方道:“倒是能让身手轻便迅速,身姿轻盈敏捷,却也达不到你说的踏雪无痕,飞檐走壁的地步,更莫说摘花为刃了,不过倒是可以强身健体,不畏寒暑。平日里个人压制在身上,能动用内功将人弹飞,如此而已。” 璎珞听罢虽然略有些失望,可也觉得足够神奇了,一时倒没再说话,只静静感受着那股暖暖的气蒸腾在发丝上的感觉。 她不说话,秦严这会子也不想开口,只认真而专注的揉弄着璎珞的长发。 她的发生的好,发丝柔软却又富含韧力,极为顺滑,薄厚适度。发丝一点点边干,便有极为好闻的馨香蒸腾而起,似乎充斥了狭小的假山洞。 秦严微微闭了下眼眸,感受着那股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气,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唇边笑意一直便未曾离去。 那发丝干了柔顺的沿着指缝往下滑落,绸缎一样清凉丝滑,秦严觉得自己一颗心也被这万千青丝一层层缠绕包裹了,被系住,尽数寄在了眼前少女的身上。 璎珞先时感受那神奇的内力,满心都是好奇,并不觉得如何,过了片刻就觉得山洞中太过安静了些,心里也有些发慌,砰砰的跳的厉害。 舔了舔唇,她方开口道:“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寻我?” 这会子璎珞的长发已然干的差不多了,秦严闻言便顺势将发丝最后理顺,略有些生疏地双手将发丝往一处归拢,刚刚洗过的长发滑顺异常,他笼着它们便调皮地从指尖不断滑落,秦严有些手忙脚乱,本是想帮璎珞挽个发髻的,最后不得不放弃,像她来时一般,都梳笼到了脑后,饶是如此,也费了些力气,刚顺在了一处,便听璎珞开了口,他未曾回答,只催促道:“发带方才我好似顺手塞在了腰带里,帮我取一下。” 璎珞楞了下,见他微微移步侧身过来,忙抬手摸向他的腰间,贴着腰带边儿寻了片刻,这才抽出丝带递给了秦严。 秦严挑了挑唇,接过丝带又费了会功夫才将青丝束好,道:“皇上要到林山秋狩,吩咐我一路负责安全,故此要离京一两个月。” 他这般说,倒令璎珞愣了下,总有种丈夫临行交代去向的感觉,若是以往,她多半是要告诉他,不必知会自己这些的,于礼不合。 可经过方才的事儿,加之秦严如今对待她的态度,都让璎珞有些开不了口,总觉此刻再说这种话,显得万分矫情。 沉默了片刻,璎珞索性垂着头轻嗯了一声,黑暗中秦严虽然目力极好,可因璎珞低着头,他却也瞧不见她的神情,可他却从少女这一身轻应中听出了一丝娇羞之意来。 一时间心情颇好,俯身便在璎珞的发顶印下了一吻,接着才将她拉了起来,正要再说些什么,却闻外头响起了妙哥的催促声。 璎珞一惊,只以为是来了人,忙忙甩开秦严便要离开,秦严见天色已然不早,花园中温度也越来越低,虽然心中万分不舍,可也不得不放璎珞回去。 且她出来有一阵子了,这天色都黑了,再不回去只怕真要引得下人们追来,故秦严便住了口,只将那一把兰花又捡起放在了璎珞手中,道:“等我回来,嗯?” 外头已经响起了妙哥靠近的脚步声,璎珞心生焦急,偏秦严还挡在山洞口,闻言她忙忙点了点头,道:“你一路注意安全。” 秦严顿时便因她这句关切的话露出了今夜最大的笑意来,低声道:“你关心我?” 见璎珞咬了唇不回答,他又沉声笑了下才道:“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等回来了带你去见姨母。你去吧。” “姑娘?姑娘?” 外头已然响起了妙哥的叫声,璎珞哪里还能留意到秦严说了什么,忙忙胡乱点了下,待秦严移开身影便弯腰钻出山洞,急急奔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 病 妙哥原本是奉命守在后花园入口处的,可眼瞧着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自家姑娘却一去不回,花园中连个鬼影都没有,更不闻半点声响,妙哥便越发难以淡定了。 虽然有璎珞的吩咐,让她只管守在花园口把风就好,可妙哥还是耐不住跑进花园中寻找起璎珞来。 见璎珞从一处假山中钻出来,妙哥本能地往假山洞中瞧了眼,可山石间黑沉沉的,她什么都未曾瞧见。见璎珞完好无损,妙哥便也未再多瞧,压下心中的疑惑,上前扶住了璎珞,道:“姑娘一直不回来,奴婢着急了” 璎珞拍了拍妙哥的手,脸上微微发红,道:“我没事,咱们快些回去,你且在前头带路便好。” 说着她松开了妙哥的手,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斗篷,将右手中捏着的那把兰花给整个遮掩了起来。 倒不是她信不过妙哥,实在是和秦严的事情她有些难以启齿,也觉得不知从何说起,总觉得这事儿还是瞒着的好。 妙哥倒未曾多言,花园中花道崎岖多弯,她在前头引路也是应该。 妙哥行在前,璎珞跟在后,临近一处荷塘,璎珞捏着兰花的手探了出来,望着那片荷塘。 这个季节,荷花自然早便枯败了,留下了一池残枝,倘使将这束兰花丢进去,自然能够毁尸灭迹。璎珞的手扬起来,可甩了两下到底有些不舍,咬了咬唇,又将花束藏在了斗篷中,暗自轻叹了一声。 回到屋,妙哥要给璎珞脱下斗篷,璎珞却似没看到她的动作,大步便进了内室,直接就上了床,趁机又将那一束兰花都藏在了枕下,这才自行脱了斗篷。 是日夜,已经二更天,璎珞还在床上瞅着那一束兰花辗转反侧,上次那面具也便罢了,这次又弄来这么一大把花,这可藏在哪里去好。 兰花的香味清远,帐幔间兰花香气浮动,璎珞瞧着那一朵朵兰花,想着送花儿的那人,即便不想承认,也抵挡不住自心底涌起的丝丝悸动和甜意,她知道,她对送花之人动了心。 这个认知令璎珞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中蓦然升起一阵恐慌和烦躁来,再不看那兰花一眼,将它们狠狠压在了床里被褥下头,蒙上了被子。 这一夜璎珞说的不好,先时因为想不到怎么处置秦严送的那束花儿一直在辗转反侧,后来心中又烦躁的厉害,好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却不知怎的梦到了前世和萧启言的点点滴滴。 她梦到了恋爱时无微不至,满口甜言蜜语的萧启言,也梦到了在床上和高莺莺滚在一起的萧启言,还梦到了一个满身是血喊着妈妈的婴孩。 然后她便大汗淋漓的惊醒了,坐起身来,璎珞将脸埋在膝盖间半响都无法平复心情。 不知在黑暗中默默坐了多久,她才缓缓抬起头来,撩起纱帐,外头天色竟然还黑沉着,瞧样子该是四更左右。外头的碧纱橱中传来守夜的妙哥翻身的动静。 璎珞悄然起身,将一件件衣裳都穿戴好,又披了厚厚的斗篷,翻出那束被压在被子下的兰花,再没多看一眼便卷进了斗篷中,悄步出了屋。 妙哥许是累了,睡的极沉,璎珞轻轻推开房门,身影一闪出了屋子。今夜的星空极好,漫天的星洒下一地星光。 璎珞踩着清冷的光快步又到了后花园那处荷塘,这次她没有任何的犹豫,抬手便将那束兰花丢进了一片残荷中,在荷塘边儿小站了片刻便转身回了秋水院。 也不知是夜里来回折腾的原因,还是心情不好的原因,第二天璎珞便得了风寒。自璎珞穿越后,日日的锻炼身子,注重保养,身体远远强过寻常那些没什么活动量的娇弱大家闺秀们。 即便回京路上掉进冰冷的河水差点溺死,被救后璎珞都喷嚏没打两个。可这次却是病来如山倒般,好几日都晕晕沉沉的,急的云妈妈团团转。 连着吃了七八日的药,璎珞才渐渐好了起来,病愈后人也清减了一圈。这日见她好利索了,云妈妈才露出了笑容,屏退了丫鬟们,盯着璎珞道:“这些天姑娘病着,妈妈也不敢多问,那日姑娘病倒,妈妈见妙哥有些魂不守舍的便逼问了她一二,她说当日姑娘自己个儿往后花园去了好长时间,当日夜里她也听到了动静,姑娘偷偷出去过,姑娘不说,她做丫鬟的也不敢问。结果待得早晨姑娘便病倒了,姑娘这到底是为了哪般啊?!” 云妈妈脸上眼睛中都是焦急和担忧之色,璎珞瞧着心中一揪,拉了云妈妈的手,睫毛微眨,道:“是我不好,让乳娘担忧了。我也不瞒妈妈,先前确实有些人,有些事儿,不过如今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多回想,也不想再多言,妈妈就当我先前做了个不切实际的梦,如今梦醒了,什么都好了,莫问了,可好?” 云妈妈闻言心有猜测,突突直跳,她蹙着眉,盯视着璎珞。 见璎珞目有恳切之意,神情却果然一片坦荡轻快,眼底更是清明一片,云妈妈才略放下心来,也不再逼问,只道:“姑娘心中明白就好,女儿家当真是半步都错不得,尤其是在这清誉二字上,更是半点污都要不得,一个行差踏错那便是万劫不复啊。” 璎珞紧了紧云妈妈的手,笑着点了点头,瞧了瞧天色,见外头太阳已升到了树梢,便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道:“早便说要去瞧瞧老爷给的那家药铺,这一病到是都给耽搁了,今儿天这般好,倒是出行的好日子。还有和迟公子合开药膳楼的事情,我这一病,全都给延后了。再拖下来,咱们手中的余银可真见底了。我这便去请示老爷,一会子妈妈也陪着我一起出府,可好?” 璎珞刚病了一场,云妈妈倒也希望她能多出门走走,全当是散心也好,人心情好了,这什么病痛自然也能离的远。 璎珞到苏定文的书房请示,苏定文倒当下便同意了,璎珞这才又往马氏的福禄院去请示马氏,马氏自前头病倒后,到底上了年纪,便一直在吃药,病情不断反复,璎珞根本没能见到马氏的人。 这倒也省了事儿,她直接回到秋水院梳妆后便带着云妈妈和妙哥乘坐马车出了府。 苏定文划到苏景华名下的那间药铺位在四通街上,虽然不是最繁华的地段中,可也算不错的地界儿了。门面并不算大,只一间铺面,里头也没有坐堂的大夫,只买药材。 璎珞带着苏景华进了药铺,却见药铺收拾的还算干净整洁,客人不算多,两个伙计正在柜台后忙着抓药,柜台前的两个客人,瞧着都是穿着棉布衣裳的寻常百姓。 其中一个矮个儿的伙计抓了一味药,回头瞧见璎珞一行,许是以为来了大主顾,忙忙扔了捡了一半儿的药,匆匆绕过了柜台笑着迎上来叉手哈腰的道:“少爷和小姐不知要抓什么药,咱们苏记药铺的药货真价实,药效极好,分量足足,保管童叟无欺!” 那两个正抓药的客人眼见璎珞一行进来,皆不动声色地低垂着头往角落里躲了躲。 这年头庶民瞧见贵人皆不敢正面相撞,璎珞虽早已见怪不怪,可却依旧觉得略有不适,冲那伙计摆了摆手,便道:“你们雷掌柜可在?” 自打这药铺子划到苏景华名下,璎珞和苏景华还从来没到铺子中看过,只铺子的掌柜雷掌柜被唤进侯府见过苏景华一回,算是认了主。 伙计闻言愣了一下,这才笑着道:“公子和小姐原来是寻我们掌柜的啊,新来了一批药材,掌柜的在后头带人清点装库,公子和小姐略侯一二,容小的去唤我们掌柜的。” 苏景华当即摆手道:“不必,你继续给那位大爷抓药去吧,小爷和姐姐自行到后头便行。” 伙计又是一愣,苏景华已让着璎珞往后院去了,身后跟着的妙哥不由瞪了眼那愣在当场的伙计,道:“没眼力价的,东家和客人都分不清!外头马车上偌大的侯府标记看不见吗?东家吩咐你招呼客人去,还不快去!” 她一声喝,伙计才恍然过来,忙忙赔罪去了,妙哥冲那避到角落的大爷和汉子点了下头,这才跟着进了后院。 后院雷掌柜果然正清点新到的药材,见璎珞一行进来忙丢下活计过去见礼,苏景华和雷掌柜寒暄两句,见旁边带着帷帽的分明便是侯府的小姐,猜想到大抵是苏景华的庶姐,也不敢怠慢,忙吩咐那些正搬药材的伙计们先退出去。 璎珞也未曾阻止,待得人都下去,璎珞到了拉药材的板车前,翻看着新运来的药材,见一袋袋捆扎的极为严实,便吩咐雷掌柜道:“雷掌柜可否将这些袋子都打开给我看看?” 雷掌柜心道这大家小姐就是任性刁蛮,事儿多难伺候,便是打开了又如何,她还能看出个眉目来不成。 心中嘀咕着,面上却不敢多言,应了一声上前一袋袋解开了系带,璎珞却是一袋袋指给苏景华看,道:“你看,这个是黄连,天麻,杜仲,牵牛子,金樱根,山慈菇” 板车上约莫放了近二十种药材,璎珞竟然都一一点了出来,旁边站着的雷掌柜不由微微变了面色,神情微愕。 要说这些药材中像是杜仲,天麻那几味常用药材,大家小姐能认出也不算稀奇,可这近二十味药中可还有不少是平时不常用的药,还有难认的,璎珞却是全部都说对了,这就太令人惊异了。 难道这位侯府小姐还是个内行? 要说璎珞并不懂医,可她前世却接触药膳比较多,中药材大部分她都是认识的,前些时日自从决定开药膳楼后,她更是叫苏景华买了不少医术回来,没事儿的时候就捧着使劲看。 故此今日这些药材实在是难不倒她,她一直留意着那边雷掌柜的神情,见他面上没了轻慢之色,璎珞勾了勾唇角,却是又道:“这些药材炮制的都还可以,只这味金樱根,雷掌柜,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味药是主治痢疾泄泻,崩漏带下,小儿遗尿的,每年八月至翌年二月挖出的金樱根洗净,切断,晒干入药药效最好,这期间的金樱根晒干后该是表面紫黑色,有纵直条纹,无臭。可你瞧这一批金樱根,表面却是紫青色的,且还带着些异味,该是没到季节便刨了出来,这样的药倘使入药,只怕是会影响药效发挥的。有时候一味药出了问题,一剂方子便不能起到应有的效果,病情不见好,这病人自然就会换家药铺去抓药,倘使吃了别家的药有了药效,咱们这苏记只怕要被疑买假药了,这样岂不是要砸了招牌了?药材的事儿马虎不得,雷掌柜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雷掌柜在一旁听的额头冒了汗,忙忙检查了那味金樱根,见果然如璎珞所言,一时面露惊惶,忙请罪道:“小姐说的是,都是小人收药时马虎大意了,还请少爷小姐责罚。” 璎珞冲苏景华施了个眼色,苏景华上前一步拖了下雷掌柜,道:“瞧雷掌柜说的,这药铺一进药,一次少说也有个几十种,雷掌柜有个疏漏,那也是人之常情,雷掌柜辛苦了,以后多多小心也便是了,哪里便值当为此事责罚。” 璎珞也略一笑,道:“这味药即便我今日不指出来,想必等出库时雷掌柜也是能够发觉问题的,这药铺自开张到如今也有十来年了,父亲即然一直重用雷掌柜,药铺十多年也从来不曾出现过问题,那便说明雷掌柜是可用可信之人,我们姐弟也是信任雷掌柜的,小弟年幼,以前也不曾接触过这些庶务,父亲将药铺划在弟弟的名下,那也是希望小弟能够多学习些本事,懂庶务通经济,不做个只知道读死书的呆子,以后还望雷掌柜多多协助引导小弟才是。” 雷掌柜哪里不知道苏璎珞姐弟今儿是给了个下马威又礼贤下士,可此刻他也确实不敢再小瞧这一对姐弟了,忙忙躬身应着不敢,态度却是比方才恭敬了不少。 璎珞和苏景华又随着雷掌柜去看了药库,这才进了后院厢房坐下,上了茶,苏景华便道:“小爷和姐姐商量过了,这药铺能有一直开到今天雷掌柜功不可没,如今小爷接管了药铺,决定雷掌柜每月的报酬不变,还是五两银子一月,除此之外,每年药铺的盈利给雷掌柜半成分红。” 雷掌柜闻言却是一愣。他并不是苏家的奴才,乃是良民出身,只是受雇于苏定文管理药铺而已,原本药铺换了东主,一下子成个十岁孩子做主,他还觉得简直是胡闹,心里起了些心思,如今却是陡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忙忙站起身来,躬身一礼,也不多做推脱,便道:“少爷和小姐如此礼遇信任小人,小人一定不会辜负了少爷和小姐的一片厚望。” 苏景华起身扶起雷掌柜,笑着点头又鼓励了两句,这才道:“这已入冬了,不知这个季度的账目可出来了?拿过来小爷看看。” 先前的账目雷掌柜已经送到了侯府,璎珞亲自看了账,到是清楚明白,虽然有那么一些小出入,可大的出处却不曾有,一年也能有个两三千两的进账。 这么一小间药材铺能有这样的收益,已经算是经营的不错了,璎珞也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因是觉得这个雷掌柜还算不错,璎珞才想继续用他,才有了今日的敲打利诱收服。 雷掌柜见璎珞姐弟要查账,也不多言,应了一声便忙忙去取了账目过来,璎珞便吩咐道:“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先退下吧,莫让人来打搅便好。” 雷掌柜躬身一礼,退了下去。他退下去没多久,妙哥便从药铺后门过来,道:“姑娘,迟公子已经在松月茶楼等着姑娘了,遣了随喜小哥过来后门候着姑娘,好带姑娘过去。” 苏景华闻言便笑着抬头,拍了拍旁边的厚厚账目道:“姐姐快去吧,这几本账还难不倒我,莫叫迟大哥久等了。” 璎珞今日出门主要就是为了药膳楼的事儿,故此也不多言,站起身来带上帷帽便带着云妈妈,留了妙哥伺候着苏景华,悄然从药铺后门溜了出去。 ------题外话------ 昨儿没更以为不会有留言呢,一看,嚯,好多美妞留言表示体谅关心,素素心里那个美滋滋那个暖洋洋啊,谢谢姑娘们,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 迟璟奕表白 松月茶楼离苏氏药铺并不远,璎珞从药铺的后门出去,带着帷帽便从松月茶楼的后门进去。 随喜直接便将璎珞引上了二楼,笑着冲璎珞道:“公子一早便将二楼清空了,只等着姑娘来呢,姑娘快快进去吧。” 言罢又笑着冲跟着璎珞的云妈妈道:“妈妈想是也累了,旁边早为妈妈准备好了糕点茶水,妈妈不如过去随意用些?” 云妈妈自然不放心璎珞单独和迟璟奕在一起,不过璎珞却一向知道迟璟奕是个知礼的君子,既然他让随喜支开云妈妈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单独和她说,她对迟璟奕还是相信的,便侧身冲云妈妈笑了下,道:“妈妈不防去歇息一会儿,坐马车也挺累的。” 云妈妈这才福身去了,随喜也笑呵呵地上前为云妈妈带路,璎珞自行推开了前头的菱花门。 入目是一间极为雅致的茶房,燃着银霜炭,暖意融融中又有极为清雅的梅香浮动。璎珞一眼便瞧见了对面临窗条案上放置的梅花插瓶,一支枝干遒劲,意态古雅的绿萼梅正含苞待放,映着瓷白的花瓶极是好看。 “来了啊。” 迟璟奕独有的清润声音响起,璎珞扭头才见东边临窗的矮榻上,迟璟奕正跪坐着自一旁的红泥小炉上提起烧好的水,见她进来笑望了过来,一张俊容掩在氤氲的水汽后,显得有些朦胧,却又识得那本就和润温朗的笑容更加笼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璎珞愣了下,一时倒站住了,却是迟璟奕提壶高注,沏好了茶,放回水壶,才又笑着抬手道:“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刚巧冲好了茶,且来尝尝我的手艺。” 他本就气质从容温雅,此刻一连番的动作当真是行云流水,广袖提起,滑动,落垂间自然而然一股贵气优雅,挥洒自如,映着那俊眉朗目,还有芝兰玉树般的身姿,当真是赏心悦目的紧。 璎珞站着仔细瞧了两眼,这才跨步进了雅间,回身随手关上了门,笑着道:“但看迟公子这动作姿态便知这茶不会令人失望的。” 说话间璎珞已迈步到了近前,屋中燃着足量的炭火,有些热,璎珞身上还披着厚重的貂毛斗篷,她刚解开脖下斗篷的系带,还没动作,那边迟璟奕却已姿态从容地起了身,极度自然地上前一步自身后帮她拉住了两肩斗篷,璎珞诧了下,遂又笑了,松了手,由着迟璟奕帮忙褪下斗篷。 瞧着他转身将那斗篷放在了不远的衣架上,于他脱下的那件白貂绒青莲地彩织龟背锦面大氅挂在了一起,不由又微微怔了一下,突升起一股古怪的感觉来。 她在方才迟璟奕所坐位置对面的雪白狐狸毛垫子上跪坐下来,那边迟璟奕也走了过来,行动间腰间悬挂着的玉佩轻轻撞击在了香熏球上发出两声清脆悦耳的声音。 璎珞瞧过去,这才发现今日迟璟奕穿戴都极为郑重,看得出他是特意装扮过的。 迟家富贵,可迟璟奕这个少东家好似并不很在意这些穿戴之物,虽然平日穿戴也都是极为金贵的好东西,可他大部分时候都穿着随意宽松,简单清爽,很少在他身上瞧见华丽的衣衫物件。 然而今日他却穿着一件极为惹眼的雨过天青色广袖直襟云锦长袍,衣袍的衣摆襟口袖口等处都镶了极为考究的银灰色澜边,上头绣着繁复却雅致的竹节纹。 微分的襟口处,透出里头层层叠叠的整齐笔挺的中衣里衣等,内里一层雪白绣银色暗纹的里衣包裹着修韧的脖颈,映衬的他白皙的肌肤愈见清朗如玉。 而他外衫上腰际和衣摆也都绣着精致的银丝暗纹,走动间当真如踏云走雾,高华无双。 除却了穿着,他腰间还挂着紫玉雕鱼纹佩,玉佩下藏青色的络子上缀着婴儿拳头大小的东珠,随着他动作起伏于衣衫间闪动莹润光芒,和旁边镂空玲珑香熏球的金玉之光交相辉映。 这么一身华贵的衣饰寻常人穿在身上许有压不住的,然而穿在迟璟奕身上,却只会觉得相得益彰,让人觉得翩翩浊世佳公子当如是了。 迟璟奕转身见璎珞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眸中毫不掩饰赞叹之意,一时间脚步顿了一下,面上便有些发红,只道今日自己特意打扮过想来效果竟还不错。 他暗自舒了一口气,这才旁若无人的坐在了璎珞对面,动作舒缓地拎起那咕咕冒泡的水壶缓缓往璎珞面前的茶盏中以凤凰三点头的姿态冲泡了茶水。 见他高提水壶,动作优雅而行云流水,使水直泻而下落入杯中,璎珞不由轻勾唇角。望去却见茶盏中茶叶随之翻动旋舞,舒展飘落。 瞬间便有茶香袅袅腾起,迟璟奕放下水壶,左手拖起广袖,右手冲璎珞示意可以饮用了。 璎珞瞧去,却见眼前是个绿玉斗的茶盏,此刻绿玉斗在透窗而入的光线下绿的透翠,似一汪碧水,玉色间那茶汤更是清绿明澈,其中茶尖叶色苍绿匀润,叶底嫩绿匀亮,叶芽成朵,或悬或沉,在明澈嫩绿的茶汁中,好似有许多小猴子在调皮的耍闹。 璎珞笑了下,道:“这太平猴魁倒是难得。” 言罢,又细细瞧了两眼这才捧起了茶盏,深嗅了茶香,清香袅袅,茶香氤氲,只觉茶未入口已是享受。 见迟璟奕笑着抬手,这才含笑细品了一口,笑着道:“这当是今年太平猴魁谷雨前的新茶吧,这水是梅花雪吗,当真是幽香扑鼻,醇厚爽口,回味无穷,余味又带着点梅香,当真是色香味形俱独具一格的好茶,于我这等不通茶的俗人吃了倒真是浪费了。” 迟璟奕闻言却摇头而笑,道:“苏妹妹只呷了一口便能娓娓道来这茶的来历,水的不同,再自谦不通茶,是为俗人,岂不太过了。” 璎珞顿时便掩唇失笑了,冲迟璟奕略显俏皮的眨巴了两下眼睛,道:“这太平猴魁,两叶抱牙,扁平挺直,白毫隐伏,实在是好认,便是不懂茶的只怕瞧上一眼也能辨出了,至于这水嘛,我却不是尝出来的,喏,都是你那坛子告诉我的呢。” 璎珞说着便用下巴点了点放在烧水炉旁边的一个圆肚子大陶罐,那陶罐上还描绘烧制了几支红梅。 迟璟奕回身瞧了一眼,不觉愕了一下,失声而笑,璎珞已两口将那一盏稍凉的茶灌了下去,笑着冲迟璟奕道:“瞧,牛嚼牡丹吧?我是真不懂茶的,倒是迟公子,是不是早知道我是个俗人,这才顾着我的颜面,专门选了这等好辨识的茶,又摆了那个罐子在旁边的?迟公子是怕小女子下不来台吧,好意心领了。” 见璎珞打趣自己,迟璟奕脸上的笑容愈发不可收拾,无可奈何的抬手点了璎珞两下,略带宠溺的道:“你啊” 言罢,却是收敛了笑容,叹了一声道:“唉,早知道苏妹妹不懂茶,我何至于专门学了三日,日夜不辍的,就是怕自己这拙劣的茶艺遭了苏妹妹的白眼呢。” 璎珞闻言神情一呆,啊了一声,不可置信的盯着迟璟奕。 方才迟璟奕的动作可当真不像是三日学出来的啊。她这边信以为真,正想着自己前两日是不是不该传口信约迟璟奕在茶楼见面,害的人家还专门苦练泡茶功夫,接着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迟璟奕眼底的狡黠笑意,顿时便笑了出来,略嗔恼的道:“迟公子你又逗我!害我信以为真了!” 迟璟奕见被她识破,便也笑了起来,又给璎珞冲了一泡茶,才道:“这茶第一泡高香,第二泡却更为香醇,苏妹妹尝尝。另外,我都唤了姑娘苏妹妹,妹妹再一口一个迟公子的,可就当真要让人伤心生分了,好歹咱们如今也是一起搂钱的交情不是?” 璎珞闻言也不拘泥,当下便叫了声,“迟大哥。” 迟璟奕这才笑着点了下头,两人又寒暄两句,吃了两盏茶,璎珞才从袖囊中将药膳楼第一批的食谱取了出来给推给迟璟奕,道:“迟大哥上次让人送去的药膳楼的内部草图我都细细看过了,和我先前描述的并无大出处,装修风格正是我想要的。相信工匠照着这草图装修起来,环境应该是极不错的,迟大哥辛苦了。” 迟璟奕不觉一笑,道:“这药膳楼的生意我迟家可是占着大头呢,为自家的生意奔波忙碌,谈什么辛苦。倒是苏妹妹,原本只提供药膳便可的,如今还操心装修等事宜,又提了那么多的可行建议,当真辛苦,故此我以茶代酒,敬苏妹妹一杯。” 璎珞闻言含笑捧起茶盏,当真就抬手倾身过去于迟璟奕的茶盏咣当一声碰了下杯,仰头饮尽了茶水,眨眼道:“祝愿我和迟大哥初次合伙生意愉快!” 她的神情愉悦而轻松,轻快中带着一些娇俏,笑容更是如花绽放,迟璟奕被晃了下眼,愣了片刻,这才含笑也似饮酒般将茶盏里的茶喝了个空,笑着放下茶盏道了一声,“痛快!” 两人相视一眼,不觉同时笑了出来。 璎珞是当真高兴,她如今手中已经是拮据的厉害,巴巴地指望着药膳楼能够早日开张营业给她挣银子呢。 如今迟璟奕已经寻好了地方,并且根据药膳楼的内部结构画好了装修草图,更是连需要的活计厨子迎宾都给寻好了,凭借着迟家的能耐,药膳楼这个月便能装修完成。 这期间厨子和活计们都可以同时进行培训,完全可以药膳楼一装修完毕,药膳楼便开张,这样一算也就这个月或者是下个月初便能开门为她赚银子了,璎珞如何能够心情不好呢? 两人又细细商量了一些药膳楼的琐碎事儿,迟璟奕才长叹一声略有些放松地望着璎珞身后的一处屏风出起神来。 璎珞抬眸见他俊逸的面容上似有些愁绪之色,不觉便唤了一声,道:“迟大哥有心事?若是有什么难事,不防和我说说,两个人想法子总是被一个人烦在心中要强上一些的。虽然我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 要说璎珞和迟璟奕接触的其实并不算多,可许是迟璟奕这人给人的感觉太过温和无害,也许是他身上有些现代人才有的洒脱随意,璎珞和迟璟奕相处总觉得比较轻松自在,不自觉地便会放下防备,像朋友一般给他信任。 此刻见他面有愁绪,不自觉便问了出来,迟璟奕回过神来,见璎珞唇角含着笑意,目光柔和而关切地瞧着自己,盈盈的目光仿若清澈的湖水,他的心颤了一下,这才抬手略烦恼地揉了下眉心,道:“说起来你迟大哥我也真当得上大哥这称呼了,如今已然二十又二的年岁了,像我这般年纪多半都已生子了,我这也是因为这些年一直四处跑生意,加之身体也不大好,不想耽搁人家姑娘,便一直对亲事有些个排斥,这才将亲事给耽搁了。如今年岁大了,家中人催促的便紧了些说起来,倒是叫苏妹妹笑话了。” 迟璟奕说着自嘲一笑,璎珞见他竟是为家人逼婚而烦恼,不觉摇头失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看迟大哥也确实到了成亲年纪了,是该定亲了呢,等迟大哥将来好事近了,可要记得给我送请帖来才好,我也好提前给未来嫂子准备见面礼才好呢。” 迟璟奕不觉苦笑着道:“怎连你也打趣于我。”他又叹了一声,方才盯着璎珞道,“正如苏妹妹所言,着实到了成亲年纪,我如今也不是抵触成亲,不过是想到要迎娶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子做妻子,性情容貌一无所知,也不知婚后能否合得来,便有些不大舒服,忐忑不安。” 璎珞闻言倒是诧异了起来,这古代可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迟璟奕这般才是不正常的啊。不过迟璟奕这般,却让璎珞觉得更加亲近起来,做为穿越姑娘她也很能理解迟璟奕这种忐忑,不觉便接话道:“咱们大丰虽然注重男女大防,可内宅女眷却也不是完全就不出走动的,迟大哥这些年难道就没有遇上过中意些的女子?若是那女子和迟大哥门户相当,倒是可以请了父母上门提亲,也算两全其美呢。” 迟璟奕等的就是璎珞这句话,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紧握了起来,便连跪坐的身姿也有些紧绷起来,语气尽量和缓的道:“不瞒苏妹妹,我心中倒是真有一个女子她也已到了待嫁之年,家中于我迟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而且我想她该当是不厌恶于我的,只是却不知她是否对我也” 迟璟奕说着俊面上露出些许窘迫和忐忑之色来,迟疑着又道:“我本是想央求了父母尽快上门直接提亲的,可总觉得那姑娘极为有主见,怕她心中倘使不愿,我这般会惹了她的心烦。然而这自古姻缘之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不好直接去问那姑娘,生恐唐突了她,这般左右为难,日夜煎熬,倒是一时裹足不前了” 他说着自嘲一笑,略见羞窘之意,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从来从容闲雅的迟璟奕的俊颜之上,璎珞倒是觉得极为萌,不由一手托腮,目光亮晶晶地瞧着迟璟奕,直将他瞧的神情更窘迫,这才掩唇一笑,道:“依我看,迟大哥还是找个机会向那姑娘表明心意了吧,只要遁守礼仪,只言辞间表达了爱慕之意,便算她拒绝了那也只会对迟大哥的爱慕心存感激和歉疚,不会觉得被唐突了的。更何况,迟大哥这般好,兴许那姑娘早便倾心了,只是碍于姑娘的脸面未曾表露了呢。倘若迟大哥一直这般裹足不前,岂不是空负了佳人心?若然那姑娘家中于她安排了亲事,那可就真后悔莫及,生生错过了呢。” 璎珞之所以这般说却是因为想到了将军府的王雪瑶之故,她之前便瞧出王雪瑶心仪于迟璟奕了,如今听迟璟奕这样说,又觉得迟璟奕当说的就是王雪瑶,她有心撮合两人,这才言语鼓励。 迟璟奕闻言却是另一番心思了,此刻他面上虽平静,心中早已升起了雀跃期待之情来,紧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呷了一口茶,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这才瞧着璎珞道:“苏妹妹说的是,男儿大丈夫行走天地间,是不该这般犹犹豫豫,裹足不前,空负时机流年,我中意的那姑娘她是家中的庶女,可是却比多少名门嫡女都气质端方高洁,她极是聪慧,容颜娇美,性情却最是坚韧” 璎珞听迟璟奕这般说,连连点头,心中却在想,王雪瑶确实是王家的庶女呢,不过从小养在太夫人身边一身气度着实是比一般的名门嫡女要强的多,落落大方,也确实聪慧,容貌是娇美的,性格也对的上 看来迟璟奕果然心仪的是王雪瑶呢,她今日可真是做了一件成人之美的大好事呢。 她这边正含笑想着,却忽而听对面的迟璟奕道:“苏妹妹,那个姑娘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 愿意 庶女却有高门嫡女的气度,长相娇美却有主见又性情坚韧,璎珞怎么想怎么觉得迟璟奕描述的就是王雪瑶。 乍然听到他说那姑娘就在眼前,璎珞脑子一时间还没转过弯儿来,心中想着,王雪瑶难道也在这茶楼中? 她还本能地四下望了一下,接着她才恍然发觉迟璟奕一双清亮无比的眼眸此刻竟然正灼灼逼人地锁定着自己,无论他的神情还是他的言语,分明就在告诉她,他口中那个人,根本就是她苏璎珞! 璎珞顿时头脑轰的空白了片刻,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因她觉得和迟璟奕相处时轻松愉悦一如前世时和朋友们在一起时是一样的,她一直以为迟璟奕对她该当也是一样的,他虽然对她还算不错,可两人谈生意时也是该怎样就怎样的啊。 他中意自己?璎珞半响才本能地尴尬一笑,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而迟璟奕却也是活了这么大头一次向姑娘家表白,虽然面上神情故作淡定,心中却已然是煎熬到了极点,偏对面的姑娘像傻了一样竟然也没个反应。 他心中扑通通的跳着,鼓着勇气抬手,倾身过去将手压握在了璎珞放在绿玉斗上的右手手背上,拉开她的手,十指交错用力握住,声音温柔的又道:“我心悦你,想迎娶你为妻室,一生相随,白首偕老,璎珞,你可愿应我?” 迟璟奕说着俊面已然红了起来,目光却不曾躲闪,灼亮地盯视着璎珞,带着些逼迫她面对,不允她回绝的执拗和期盼。 璎珞只觉他的眼光颇有压迫力,她从来都没想过一向温和令人如沐春风的迟璟奕会这样,她一时真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能愣愣地瞧着他微凉的手指和自己白皙的手指交握在一起,她头一次在马车上和迟璟奕相对而坐时,就曾经留意过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却又不显突兀,很是漂亮的一双手。 可她当真没想到这双手有一日会握着她的,恳请她嫁给他,她此刻瞧着迟璟奕白皙的手,脑中莫名却闪过另一只大手握着自己的样子。 那只手没有迟璟奕的手白皙细腻,更没有迟璟奕的手好看漂亮,那只手许是因为常年练武的原因,手掌中布满了老茧,有些硬硬的咯人,骨节更是极为粗大,侧面的青筋甚至略微有些暴起,皮肤微黑粗糙,可却同样手指修长,那手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温热的,拉着她的时候让人不容拒绝,强势的令人心慌却也心安。 就是那双手,不久前还曾经笨拙地给她挽过长发,摘过兰花。 璎珞不可遏制的走了神,迟璟奕握着她的手微微用了下力,璎珞才骤然抬眸,却是微微挣扎着将手从迟璟奕的掌心中抽了出来,张口不知为何便道:爱“王姐姐喜欢你,你知道吗?” 璎珞言罢,迟璟奕俊颜之上便露出了呆愕之色,接着又是无奈,倒不是他对王雪瑶的爱慕感到惊愕,实在是他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提起王雪瑶来。 他无奈的笑了下,禁不住道:“你还能再煞风景点吗?” 璎珞闻言略显尴尬的抬手摸了下鼻子,还没想到该作何反应,便见对面迟璟奕笑着挑眉,道:“还是珞妹妹是在质问吃醋?” 璎珞被迟璟奕这个想法惊吓地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干咳了两下,这才道:“我的意思是,我对抢姐妹所爱这样没品的事儿有心理压力,实在做不来。” 璎珞的话迟璟奕听的并不是太明白,可她的意思他却是听懂了,故此不由又摇头一笑,道:“嗯,我对挖兄弟墙角这样没品的事也不感兴趣的。” 璎珞一时倒是愣住了,眨了眨眼,道:“这话是何意?” 迟璟奕却扬眉笑着道:“你怎么不想想,振威将军府的太夫人是我的姨祖母,王雪瑶也早便及笄了,倘使两家真有意结亲,又怎么会拖到现在?你该知道将军府还算有半个少爷如今身在军中的吧?” 璎珞闻言有些恍悟起来,振威将军府一直无子嗣,使得盛家的旁支多有想法,只是因为将军府三代都是单传,故此这盛家旁支实在是远的不能再远了,这才没叫旁支算计了将军府。 即便是这样,似是七八年前,太夫人无奈之下还是从盛家旁支中选了一个男孩养在了将军府中,当时京中人都说太夫人是打算将那孩子过继给已故的儿子,好承继将军府的香火。 只是后来此事却又不了了之了,那孩子也被送到了军营中,这些年似乎一直都掌控着将军府留下来的军中势力。 见璎珞有些明白过来,迟璟奕便道:“且莫说我对王家妹妹只是兄妹之情,从无男女之爱,只姨祖母的意思,怕王家妹妹也是明白的。且我于承仪兄感情深厚,也一向拿承义兄亲兄长敬重,又知承义兄一直歆慕于王家妹妹,我又怎么可能夺兄之爱?” 盛将军府被送去军营的那旁支男子名唤盛承义。 听迟璟奕这样说,璎珞倒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早年盛老将军和少将军一起遇难,太夫人和王氏夫人好容易才将少将军的遗腹子养大,一直希望孙女长大为其招赘好继承将军府的香火,只可惜事不如人愿,将军府的孙小姐还是没能养成人就没了。 王雪瑶因为长得像太夫人的孙女这才被接进了将军府养大,而那盛承义没能写在盛府宗谱上,多半是因为太夫人心有不甘。 王雪瑶如今已十七了,亲事还没做安排,九成便真如迟璟奕所言,太夫人是打算让她嫁给那盛承义的,将军府总得要过继个人承继香火。 让王雪瑶和过继来的盛承义在一起,想必对太夫人来说也算是一种慰藉了。 王雪瑶虽然喜欢迟璟奕,然而璎珞却明白,这个年代喜欢是最没用的东西,更何况迟璟奕对王雪瑶还没有那种男女之情,而王雪瑶也是不可能罔顾太夫人的意思的。 这样一看,王雪瑶和迟璟奕也确实不可能了。 璎珞想着这些微微怔楞,迟璟奕却站起身来,几步到了璎珞近前,竟是在她满前蹲了下来,瞧着她,声音坚定而沉稳地道:“珞妹妹倘使愿意信我一次,我必不会辜负珞妹妹的情谊,会待你好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拘束,喜欢做生意,你瞧,我这些年也习惯了四处走动奔波的生活。你做了我的妻,我自然不会将你撇在家中,会禀了家人,只道我身体不好,而你又擅长药膳,跟我一起可方便照顾我,想必家人不会阻拦。到时候我们便可携手游遍这大丰的大江南北,将我盛家的铺子可便大丰,还有,你若喜欢做生意,我也不会阻拦的,咱们各干各的,到可以看看谁的生意做的更大。还有咱们如今同开的药膳楼,珞妹妹便不想亲自看着它是怎么在大丰遍地开花的吗?” 不得不说,迟璟奕给璎珞画了一个大大的馅饼,璎珞瞧着近在身前的迟璟奕,瞧着他俊美面容上的温柔之色,瞧着他眼眸中的真诚之意,她觉得心中微微发热起来。 是的,作为一个现代姑娘,她根本就不适应这古代的生活,即便她已经尽量试着去忘却前世,将自己融入这个时代,可她每日望着内宅那四方天地,还是感到憋闷难当。 她渴望自由,渴望随意出府走动,她不想被拘束在后宅,她更不想像所有的古代女子一般,等待着家族安排出嫁,侍奉公婆,相夫教子,为丈夫安排妾室通房,争风吃醋,像宋氏一样越来越扭曲,迷失了自我。 迟璟奕描述的未来太美好了,璎珞觉得她整颗心都热了起来。她想她和迟璟奕志同道合,也许真的是最适合的。 似瞧出了璎珞的动摇,迟璟奕再度探手,握住了璎珞放在膝上的双手,这次璎珞却没有挣扎,迟璟奕一向略显苍白的俊面不由一红,唇角扬起流露出了愉悦的笑容来。 他的笑容一向温润好看,此刻这发自内心的笑容,更是温柔醉人地似将整个雅室都点亮了一般。 他的愉快感染了璎珞,她也轻牵唇角笑了起来,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些,迟大哥能否给我两日的时间容我好好想想?” 迟璟奕闻言并不失望,脸上的笑容不断,点头道:“好,我静候珞妹妹的佳音。” 言罢,他松开握着璎珞的手,笑着站起身来。 璎珞瞧着含笑而立的迟璟奕当真觉得和他相处轻松自在,舒心畅然,也许此刻她对他只有欣赏之情,可她觉得他这样温润的男子,倘使两人真成夫妻,想必是可以有商有量,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吧。 即便将来两人感情出现问题,璎珞觉得她还能有自己的生意,且她应该是可以看着迟璟奕纳妾生子的。 她觉得她如今需要的就是这样能够收放自如的感情,嫁给迟璟奕也许真会是最好的选择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璎珞因心中有事便有些心不在焉,眼见天色已不早,便辞了迟璟奕,又原路悄无声息的返回了苏记药材铺。 当日夜里,璎珞没怎么睡好,折腾到后半夜才沉睡过去,却不想翌日她还没起身,王雪瑶却来了。 听到动静,内室中璎珞忙忙起身穿戴,随意拉了件斗篷披着便忙迎出了屋,到了明间,却见门帘打起,王雪瑶已然笑着进了屋,瞧见璎珞便皱着鼻子冲璎珞做了个鬼脸,道:“你这懒丫头,可叫我抓到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居然还赖在床上!” 璎珞笑着迎上去,见王雪瑶的斗篷风毛上居然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片,不由惊道:“下雪了?” 王雪瑶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今年这雪倒下的早,下的还不算小呢,我出府时还不曾飘雪,到了四通街便飞起了零星雪花,这会子方才大了些。” 璎珞拉了王雪瑶的手,触手微凉,便忙拉着她往内室走,道:“我这暖暖的被窝还没收拢,索性咱们俩再进去暖和一会子,瞧你这手凉的。”说着又吩咐霜杏道,“去厨房要上一碗姜枣茶来。” 王雪瑶也不推脱,跟着璎珞到了床边,脱了鞋,除了身上斗篷,外头大衣裳,爬上床和璎珞裹着被子靠在了一处。 床帐中暖和的紧,王雪瑶靠在璎珞肩头禁不住舒服的长叹了一声,方道:“还是你会享受,你们老夫人还病着吗?这也不用去请安的,就由着性子睡啊。” 璎珞点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老夫人这病是从何处来的,她只怕一见我们几个去请安,就要先想起当日被信王府羞辱的事情来,这心堵一泛,病还养不养了,所以这就一直免了我们的晨昏定省。” 王雪瑶便捂着嘴笑了起来,道:“你们府的四姑娘平日总一副矜持清高模样,这回是当真闹成了京城笑柄了。那边信王府侧妃只被皇后娘娘叫进宫训斥了一顿,禁足一个月,这事儿便算完了,可怜你们府上姑娘们的婚事只怕都要往后拖上一拖了。” 璎珞闻言睫毛微闪了下,道:“我是不着急,倒是我三姐姐,翻年可就十八了,本来这次进京就是要赶着定亲的,岂料我们夫人这一病倒,又摊上这么一场事儿,这亲事可当真是要遥遥无期了。” 不知道苏瑛玥这会子有没有后悔,当日若非她在中间挑拨离间,兴风作浪,大家也不会一起出府去做衣裳,不出府自然也不会被信王侧妃堵在街上,也就不会被苏瑛莺这般连累了。 更有,若是在穗州时,宋氏和苏瑛玥不想着毁她清白,宋氏何至于会被幽禁起来,如今连亲生女儿的婚事都没了主宰权。 所以这世上当真是因果有报,不作不死。 璎珞挑唇一笑,靠着她肩头的王雪瑶却是直起身来,瞧着璎珞打趣道:“你不急吗?唉,那可有人要急死了呢。我可听说有人已经等不及要向璎珞妹妹提亲了呢。” 昨日她刚刚见过迟璟奕,今日一早王雪瑶便来了,璎珞便猜王雪瑶这突然造访定然会是于昨日之事有关的,如今听她这般说,不觉握了王雪瑶的手,迟疑地道:“王姐姐,我” 王雪瑶却笑了,反握了璎珞,面露怅然道:“我都听说了,你放心,迟表哥年纪不小了,总得娶妻的,我早便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的。” 璎珞见她微微低垂了睫毛,眼底到底流露出难过之色来,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王雪瑶一瞬间便又扬起了笑意来,道:“你不知道太夫人对我的亲事早便有安排的,我也早就知道我和迟表哥没可能,我就是就是任性地由着自己做场梦,如今迟表哥要成亲,我其实心中是高兴的,只要他能如愿,能过的好,我瞧着也会欢喜。早晚都会有那么一个人,与其是旁人,我倒更希望是你,我瞧的出来,迟表哥是真正的喜欢你。” 璎珞不想王雪瑶对此事竟然是这样的态度,不觉心生感触,半响才道:“那个盛承义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雪瑶便笑了起来,道:“他啊,他为人忠厚持重,重情重义,虽说有些粗心可对我一向是体贴的。太夫人看人的眼光,璎珞妹妹该放心才是,当年那么多旁支的孩子,太夫人独独选了承义大哥,自然是因为他人品都好。而且他虽然比我年长七岁,可早年也生活在将军府中,其实论起来,我倒和承义大哥是青梅竹马呢,这些年他在军营,每年逢年过节,也总会遣人给我送东西回来。” 王雪瑶说着面上微微露出些许茫然之色来,又将头靠在了璎珞的肩头上,道:“璎珞妹妹,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想,兴许我并不是那么喜欢迟表哥,毕竟我和他其实统共也没见过几面,也许我只是不想认命也许我只是不想这样一辈子都成为别人的替身” 王雪瑶最后一句话生意极低,似喃喃出声,含含糊糊的璎珞并没听太清楚,可她也已经明白了王雪瑶的意思,不觉紧握了王雪瑶的手,道:“王姐姐可千万莫那样想,太夫人对王姐姐当真是一片真心疼宠的!也许当年姐姐被抱进将军府是因为这张容颜,可这么多年过去,姐姐承欢膝下,太夫人亲自教导抚育,早已将姐姐当亲孙女疼爱了。我相信太夫人如今只是因姐姐是姐姐而疼爱,绝对不是将姐姐当成了什么人才这般疼宠的。若是姐姐还那般想太夫人,那便当真辜负了太夫人对姐姐的一片慈爱之心了。” 王雪瑶一时身体微颤了下,猛然抬头盯着璎珞,片刻才摇头洒然一笑,眸中略有释然,道:“妹妹说的是,倒是我身在局中,太过左心了些,太夫人自然是因我是我,才格外疼宠的。”她说着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推着璎珞道,“咱们不说我了,我今儿来就是特意想跟你说,嫁给迟表哥当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你千万莫要因我为念错过良缘才好。” 王雪瑶这般真心相待,璎珞眼框微红,瞧着她真诚的眉目点了点头。 当日王雪瑶离开,璎珞又略想了想便铺展了笔墨,在纸上写了愿意二字,吹干后,她望着那两字,却是眼前再度闪过那日傍晚后花园中那个执兰花而立的男子来。 她不是铁石心肠,又怎么会感受不到秦严的一颗真心来,她更不是迟钝愚笨之人,感受不到自己的动心来。 可是齐大非偶,她和那个人身份悬殊实在太大了,她根本就做不了他的正妻,即便秦严能够为她争取到正妻的位置,可是他是未来的靖王,只朝廷定例便该有一妃,二侧妃,二庶妃。这些都是能够上宗蝶的妻妾,这其下更还有贵人,淑人,安人,惠人,随妾c和姬c采衣这些女眷位份。 即便王爷不像宫中皇帝后宫三千,可王府有个几十女人,根本就不算什么。就算是秦严性情寡淡,不中女色,他也不可能只娶正妃一个的。 便是抛去这些不提,那王府也绝不是她心之向往的地方,这落败了的定安侯府已然让她喘息不过了,更何况是那深宅重重的王府了。 且最最令她心惊的是,她对秦严动心了,倘使放任自己继续接触那个男人,璎珞一点都不怀疑自己会爱上那个霸道又别扭的男人。 在这三妻四妾,阶级分明的古代爱上一个男人太可怕了,璎珞觉得自己到底还是怯懦了,她做不到不留后路,飞蛾扑火,重活这一世她只想简简单单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还是害怕受伤,害怕万劫不复的。 所以,就让她趁此抽身吧,嫁给迟璟奕,她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的,迟璟奕是一个好男人,她想自己和他大抵也会经营起一份细水流长的感情的。 想着璎珞不再迟疑,将写好的字条折叠了,高声唤了云妈妈,吩咐道:“拿到外院交给弟弟,让他送去给迟府,亲手交给迟大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 试探 苏定文自那日见过老夫人马氏后也在忙着璎珞的婚事,他想了两日,决定先探探七皇子叶宇轩的态度。 七皇子素来不好相于,苏定文自然不可能直接跑到了叶宇轩的面前去问问人家是不是对他的庶女有意思。 他琢磨了一下,又特意打听了叶宇轩日常的行动范围,可一时间却并未付诸行动。只因他尚且没想清楚,是不是要靠上叶宇轩这条船。 叶宇轩的生母唐贵妃极为得宠,在后宫的身份又只在皇后娘娘之下,平日协助皇后掌管后宫,叶宇轩子凭母贵,在皇子中出身也是仅仅低于废太子和皇后所出的诚王。 加之叶宇轩又是天玺帝的幼子,一向最得皇帝疼宠,虽然如今还没有开府建制,封王入朝,可七皇子的将来还真不好说。 尤其是如今诚王陷入了大麻烦中,早先时日先是被弹劾在穗州罔顾人命,草菅百姓,放火烧村,前段时日又被弹劾纵火食味楼,意图杀害人证,间接害死明霞郡主。 前两日刑部会同京兆尹,大理寺共同审理此事,已经查明,当日食味楼的大火确实乃是有人故意纵火,而这纵火之人,便是食味楼的一个小伙计,采买火油等物的人也被抓住,那人竟然是诚王府一个小管事的远房侄子,更有当日在食味楼前趁机刺杀靖王世子带回来的证人的杀手也被抓到了两人,用刑之下两人虽然什么都没招认,可其中一人脚上所穿鞋子竟然出自诚王府的针线房。 这种种都直接指向了诚王,令诚王百口莫辩,皇上大怒,已然将诚王禁足在王府之中,等待发落。当日食味楼大火,四通街上大乱,被连累死伤的百姓当真不少,京中百姓可谓群情激愤。 自从查出这些罪证来,便有死伤百姓的家人跑到京兆尹门前跪着请命,要求官府给百姓一个交代。所以这次就算诚王是被冤枉的,也是栽了个大跟头,若无意外,皇上是一定要严惩的。 诚王受挫,废太子又已被流放,皇上的皇子中可就只剩下了一个瑞王还屹立不倒,可瑞王的生母虽然是淑妃,也算位份极高了,可淑妃早便已经多年无宠,皇上对瑞王也没见表现出不同来,七皇子那可是唐贵妃所出啊。 以前七皇子不被朝臣们看在眼中,那是因为七皇子年幼,如今七皇子俨然已经参与朝政了,苏定文觉得皇帝令七皇子挂了这京兆尹的名,便是让七皇子参赞朝政的开始。 所以,苏定文在想是不是应该赌一把,凭借璎珞的庶女身份,自然是不可能嫁给七皇子做正妃的,可若是能够做个侧妃,将来七皇子真能胜出,这侧妃怎么也能成为四妃之一。 万一能先一步诞下子嗣,未来怎么样当真不好说。 可这些都是往好处想的结果,这要是万一赌输了,那莫说是他三房,说不定整个定安侯府都会跟着万劫不复 故此苏定文犹豫来思量去,过了这么些天,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这日他到老夫人处请安,再度遭到了老夫人的逼问,苏定文敷衍了两句,心烦意乱的回到了书房,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探一探七皇子的态度再说,毕竟七皇子可能看上了璎珞,这都是他自己的猜想,是不是真的还在两说,倘若根本就不是这样,那他在这里来回的思量犹豫也就都没了用处。 想着,苏定文便站起身来,出了书房直往吏部去。 他到吏部属下的考功司转悠了一圈,便又绕道去了翰林院。翰林院如今的掌院裴际慧乃是苏定文的同年,两人也算有些交情。 到了翰林院裴际慧便令人给苏定文上了茶,两人好一番寒暄,苏定文便笑着道:“眼见就要午膳时候了,小弟在醉仙楼上订了一桌酒席,不知道舟年兄可肯给小弟这个脸面?” 裴际慧听了此话,岂不知苏定文是特意来寻自己的,他诧了一下,心里琢磨了下,实在是不明白苏定文怎么就找到了自己头上。要说苏定文会有什么事儿,那也是年后留京升职的事了,可这乃是吏部所管,找上他算怎么回事。他这也没什么是能帮上苏定文忙的啊。 裴际慧心中诧异,面上却哈哈笑着,连声应了,却闻苏定文又道:“去年皇上开恩科,听闻周年兄这翰林院可是进了不少才高八斗的青年才俊啊,一会子不如都请过来,也好热闹热闹。” 听苏定文这么说,裴际慧倒又是一愣,有些了悟过来,道:“若是愚兄没有记错的话,醇言老弟家中似还有待嫁的女儿,难道老弟这是想在我这翰林院里头挑女婿不成?” 苏定文却是但笑不语,裴际慧便哈哈的抚掌笑了起来,道:“成,愚兄这便去招呼一声,指定给世侄女好生挑选个后生。” 小半个时辰后叶宇轩刚从吏部衙门出来,就瞧见衙门口拥堵着一群人,正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说笑,打眼一瞧有十来人,瞧样子竟皆是翰林院刚入院的一群酸腐书呆子。 叶宇轩只看了一眼,也没在意,迈着步正准备离开,突见一旁的翰林院衙房中又走出两个人,正是苏定文和掌院学士裴际慧。 两人一出来,那群书呆便纷纷上前见礼,苏定文也抱拳含笑地冲众人示意,眼睛一转瞧见了叶宇轩,苏定文忙快步过来,行了个礼,道:“微臣见过七皇子。” 叶宇轩到底在苏府中住过,苏定文瞧见叶宇轩来打个招呼也是应该,叶宇轩却站定,瞧着苏定文道:“苏大人这是要?” 苏定文等的就是叶宇轩这句话,含笑道:“微臣正要请翰林院的后辈们往醉仙楼吃酒,七皇子可要一起?” 叶宇轩诧了一下,自然不会跟过去,随意摆了摆手,道:“苏大人对后辈倒是宽厚礼让,本皇子便不去了,告辞。” 言罢他大步便走过人群,跨马往皇宫方向而回,跑的略远,心中疑惑却越是多了起来。 苏定文并不是闲着没事儿,好心提携后辈的人,没事儿他跑到翰林院请一群酸腐书呆子吃什么饭啊。 提疆勒马,身后跟随的随从忙靠了过去,叶宇轩倾身吩咐,道:“去打听下苏定文请翰林院的书呆子吃饭干什么!打听详细点,一会子去侯府回话。” 那随从应了,调转马头便直奔醉仙楼而去。 叶宇轩随即也转了马头,不再回宫,而是寻白广彦去了。 两个时辰后,白广彦的方陆院中,临水的暖亭里,八仙桌上摆着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却只酒水被喝尽了,菜品几乎没动。 白广彦百无聊赖地站在暖亭边儿抓了把鱼食往下头水中丢着,洒了两把,回头瞧了眼略显醉态躺在摇椅上轻晃着的叶宇轩,心中不觉又暗叹了声。 暗道自那日在布料铺子里头那苏家姑奶奶也不知和自家这位爷说了些什么,爷便暴躁了十多日,可没少喝酒胡闹。 后来皇上派了差事,又将七皇子给叫到御书房训诫了一顿,七皇子才老老实实当起差来,这一些时日瞧着倒是正常了,怎么今儿又跑他这儿来了。上来就灌了两壶酒,话却不多说,这明显是又有事儿了嘛。 白广彦一阵无力,又掉了一把鱼食下去,见对岸的小道上七皇子的随从朱顺快跑而来,不由挑了挑眉,将掌上的鱼食拍干净,转过身往椅子上坐下,丢了颗花生在嘴里。 转眼朱顺已进了暖亭,在叶宇轩身前单膝跪下便回禀道:“属下都打探清楚了,那苏定文请翰林院的翰林们吃酒,似乎是有意从翰林院中为女儿选婿。” 叶宇轩还半闭着眼睛没反应,一旁白广彦闻言已是被口中花生沫呛得跺着脚连连咳嗽,竟是连脸都咳地涨红起来。 叶宇轩抬眸瞧了眼白广彦,冲跪着的朱顺瞥了下,朱顺才起身往白广彦后背狠拍了两下,又给他倒了杯茶,躬身站在了一旁。 白广彦灌了两口水,这才好了过来,却是站起身来,抬手点着又闭上眼睛的叶宇轩,跳脚道:“这都多长时间了,我知道爷早便丢下手了,闹了半天还是这苏家姑奶奶的事儿,爷这” 他正叫的欢,被叶宇轩微凉的眼神瞧了眼,顿时声音戛然而止,踢了下脚边的春凳,无奈摇头,一屁股坐下,才道:“那苏定文又不是只一个闺女,也未必便是为那姑奶奶定亲的。”言罢,看向朱顺问道,“可打听出来了苏定文是为哪个女儿选婿?” 朱顺却道:“这个没打听到,不过属下打听到,苏大人极是赞赏翰林院的王学强和白章河两位翰林,将两人叫到身边还细细问了家中的情况。” 朱顺言罢,白广彦冲他摆了摆手,朱顺躬身退了出去。 白广彦瞧向依旧闭着眼睛的叶宇轩,虽然他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可白广彦还是自他眉宇间瞧出了几分阴霾来。 白广彦敲了下桌子,道:“王学强高州府长宁县西屯乡人士,父母都是寻常百姓,今年二十又三了,去年恩科二甲第八名。白章河出身略好一些,河间府八仙镇人,家中是当地的乡绅,去年恩科二甲第三名,和王学强同龄。这两人出身太低,苏定文不可能将嫡女这般下嫁,倒是庶女堪配。” 而苏定文的庶女按照齿序,苏璎珞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再一个如今苏定文的庶女就剩下了苏璎珞和下头的苏瑛紫二人,苏瑛紫年纪还小,这样一看,还真是在为苏璎珞那姑奶奶相看夫婿了。 这些话白广彦没有说出口,生怕刺激了叶宇轩,叶宇轩自然也都想的到。 见叶宇轩半响都没个反应,就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白广彦只觉心里堵的慌,一下子又跳起身来,道:“爷若是真丢不开手,那便该禀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自然会为爷做这个主!这样婆婆妈妈却又是为那般!爷若等不及,便是将那苏璎珞掳了先养在别庄也使得,前几个月爷不还日日往京郊别庄上跑呢。那庄子可是请了江南园林大家修建的,光从湖州运石头就花费了几万两银子,还不是因为爷顾念着苏姑娘这些年一直跟着苏定文在江南一带外任,为她准备的,如今万事俱备,将人先掳了放在庄子上,等苏定文将事儿闹到了宫里去,皇上和贵妃娘娘自然会给苏姑娘一个名分,将这事儿给平了!” 叶宇轩闻言这才睁开眼睛,瞥了眼跳脚的白广彦,接着却又扭头闭上了眼睛,就当白广彦焦的要抓头发时,这才听到一声低沉的话语。 “爷就是想让她心中也欢喜于爷,强扭的瓜不甜,硬抢来又有什么意思。” 叶宇轩的话令白广彦顿时便张了嘴,半响才顺了口气,拍了下手,道:“这也行,要她喜欢爷,总得多接触才成吧,如今她待在闺阁中,爷要见上一面那太难了些,那丫头片子又是个有主意的拧性子,只怕轻易也不会喜欢上什么人,爷莫不如先将人弄回来,这相处多了才能有感情不是。如今这么喝闷酒顶个什么事!” 白广彦觉得这当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他就弄不明白,怎么就为这个女人,弄得这大半年都置身在水深火热中一样。 叶宇轩却冷哼了一声,蓦然睁开眼睛,道:“弄回来?怎么弄?你当爷没想过?凭她的身份,最好也就是个侧妃,你觉得那丫头会于人做妾?” 白广彦想了想璎珞的性子,一时间倒蹙了眉,复又瞪大了眼睛,一下子便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道:“爷莫不是想娶做正妃吧?这可不行,这真不行,莫说皇上了,便是贵妃娘娘什么事儿都依着爷,也是没可能答应的啊!” 叶宇轩又何尝不知这点,故此才左右为难,他莫名便觉得璎珞定然是不会同意于他为妾的,且他觉得倘若他禀了母妃,以势压人强硬地纳了她,依着她的性子,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原本她便对他似没多少好感了,再在这事儿上开个坏头,她的心只会离他越来越远,指不定这一辈子都别想得到她的心了。 可娶做正妃,就像是白广彦说的,这根本就没一点可能!他若是敢胡来,非要娶她,八成母妃便会先要了她的小命! 叶宇轩揉着额头一筹莫展,白广彦也长叹了一声,道:“当初就不该住到苏府去,若是没识得那姑奶奶,这会子咱们兄弟一准跟着皇上狩猎去了,不知多少快意呢!” 因为璎珞,叶宇轩前些时日一直不怎么正常,其后看着好了,白广彦以为他已经丢开手了,没想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起先他还搞不明白,叶宇轩为何年年都跟着皇上去秋狩,偏今年却主动禀明要留守京中,这会子白广彦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弄了半天还不是惦着那丫头片子,放不开手。 见叶宇轩闷声不语,白广彦又倒了杯酒,一口灌下,将酒杯啪地一声重重砸在桌面上,看向叶宇轩道:“这事儿其实也明白,爷要实在不忍心纳她为妾,那便潇洒点放了人家姑娘,男婚女嫁两不相干。爷要是真放不开,当真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人,那便早早的求了娘娘给她的名分,她便是闹,便是冷着爷,那也还有一辈子的机会捂热不是,总比她真订了亲,嫁了旁人来的好。苏定文这都要给她定亲了,爷可想好了,若是真等她订了亲再去找贵妃娘娘做主,到时候只怕连个侧妃都是难的了。” 叶宇轩却似根本就没听到白广彦的话一般,依旧沉默不语,白广彦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才听他低声道:“此事容我再想想,你吩咐人敲打下那几个翰林,谁要敢往侯府去提亲,爷灭他九族!” 白广彦摇头苦笑,又倒了两杯酒,道:“这个爷不用吩咐,我也会去做。只愿我这辈子千万莫遇上这样的冤家,罢了,喝酒喝酒。” 却说苏定文自醉仙楼回府后,又过了两日还不见叶宇轩又任何举动,不免便有些心中泛嘀咕,想了想便又跑了一趟翰林院。 他这一进翰林院便发觉不对劲了,那日醉仙楼上争相于他敬酒套近乎的几个年轻人,今日见了他全部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一个比一个溜的快,苏定文当下便心思一动,哪里不知几人是被警告过了。 一时他心头大定,哼着曲儿晃出翰林院,回侯府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8 提亲 苏定文心中有了底,回到定安侯府便只觉已然是稳坐钓鱼台了,只等着再看看七皇子的进一步动作,便能推测出璎珞在七皇子的心中到底分量有多重。 倘若七皇子真看重璎珞,自然便会求到贵妃娘娘面前去,那样将璎珞送到七皇子身边,有七皇子的宠爱,将来出头的机会自然比其她女子要高些。 苏定文又等了两日,却没能等来叶宇轩的任何举动,反倒是都察院六科给事中梅大人的夫人赵氏前来定安侯府拜见老夫人。 这六科给事中梅大人不过是个正七品的京官,可在大丰,旁的正七品京官就是蝼蚁,唯这六科给事中,却绝没有敢小瞧了。 六科给事中的权利非常大,掌侍从,规谏,稽查,拾遗六部百司之事,平日更要辅助皇帝处理奏章,多少宰辅都曾做过这六科给事中。 平日里梅府和定安侯府并没有什么往来,如今赵氏突然登门,倒是令马氏诧异。这若是寻常的夫人前来走动,马氏托病便挡了,可赵氏头一次前来,马氏却不敢随意就以病挡掉。 当即便让丫鬟伺候着穿戴了见客的大衣裳,令段嬷嬷前去迎赵氏进来。 片刻后,赵氏便到了福禄院的花厅中,赵氏瞧着不过三十上下,圆盘脸,大眼睛,笑起来右脸颊上有一个深深的酒窝,显得格外和善可亲。 她上前给马氏见礼后,落了座,笑着寒暄了两句,又问询了马氏的病,送上了带来的药材为拜礼。这才道明来意,言道:“早便听闻府上的姑娘一个塞一个的水灵端方,今儿怎么不见?不瞒老夫人,我这次拜见老夫人正是为了府上的姑娘。” 定安侯府的姑娘们才成了京城笑柄,马氏根本就没想着这时候会有人上门提亲,故此听了赵氏的话也没往提亲的上头想,心道这赵氏莫不是专门上门来看定安侯府笑话的吧。 即便是六科给事中再得皇上看重,那这般行事也太是嚣张了些,他定安侯府惹不起信王府,那也不代表一个七品给事中就能踩到头上,登门打脸! 马氏的脸色沉了下来,赵氏瞧马氏这般,心中暗道这定安侯府当真是落败了,这样一个脑子糊涂的当家老太婆,也莫怪定安侯府闹成京城大笑话来。 只她面上却含笑,端着茶盏作势吃茶,眼眸转动瞧了眼四下伺候着的丫鬟们。 马氏见她这样倒是嘀咕了,瞧这样子也不像是来看笑话的。犹豫了下,马氏还是摆手令段嬷嬷留下,其她丫鬟都退到廊下去伺候着。 丫鬟们退下去,赵氏才笑着放下茶盏,道:“不瞒老夫人,我这趟来是受了迟家老太爷的请托,为我那外甥迟家大少爷来求娶府上五姑娘的。” 马氏顿时便愣住了,怎么都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有人来向苏璎珞提亲。 难道是老三已经为五丫头找好了亲事?可前儿她逼问老三,老三还敷衍了过去,可没说这两日就有人来提亲啊。 定安侯府和给事中梅府平日并无来往,马氏想来想也不知这赵氏说的迟家是哪家,迟大公子又是哪位。 赵氏见马氏满眼迷茫,心中越发鄙夷。京中的当家夫人们哪个不是人精,便是寻常不来往的人家,心中也该有本谱,见了面也好先有三分熟。便是当家夫人实在记不住这些关系,身边伺候着的嬷嬷丫鬟们也该心中有数,碰上了便事先提醒一二。 他们家老爷虽然只是个七品官,可给事中府将来的前程谁不看好,便是到了宰相夫人面前,宰相夫人也给三分颜面,这定安侯府的老夫人竟然任事不知的模样,也难怪定安侯府几个老爷一个比一个不成器,侯府也一年不如一年。 这三房老爷虽说是出息点,可有这么一家子拖累着,将来也没个扶持,迟璟奕要迎娶的有是个庶女。只赵氏也知道自己这个外甥是个眼光独到,心有成算的,也不知这苏府三房的庶女是个什么样儿的,竟叫这眼高于顶的外甥看在了眼中,费了心力说服了迟家老太爷,让老太爷来信托付了自己来侯府提这个亲事。 想来为说服老太爷,她那外甥怕是没少下功夫,费心思。 赵氏想着便直言道:“老夫人许是不知道,我娘家出自姚兴赵氏,嫡出的姐姐嫁的是前吏部尚书迟家的大爷,我这外甥正是如今迟家的嫡出大少爷,丙寅年生人,因这些年这孩子忙着迟家的生意,便将这娶亲一事给耽搁了,今儿我来便是为他求娶府上五姑娘的。老夫人看看可还满意,给我透个话,我也好安排正经的官媒前来提亲。” 赵氏一说前吏部尚书迟家,马氏当即便反应了过来。都说如今的迟家富甲天下,不仅是皇商,因着迟家老太爷的关系,迟家虽如今子孙没入朝,可子孙们娶的夫人们却都是正经的官家嫡女,这姚兴赵氏便是世代簪缨的望族。且这些年京城各府邸办宴席之类的,迟家人也不时会出现,并没有因为迟老太爷的致仕就退出京城官夫人们的交际圈。 迟家的大少爷求娶三房一个庶女,那可当真是五丫头高攀了,更何况,如今定安侯府的姑娘们名声正糟。 马氏呆了呆,脸上立马便露出了喜色来,对赵氏立马便热情的极多,道:“这门亲事依我看当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我这做祖母的却不好越过五丫头的父母做了这个主,夫人可否给我老婆子两日时间,我先商量过三房儿子媳妇,再给府上答复?” 赵氏自然是笑着应了,也不再多留便告辞而去。 马氏虽然不喜璎珞,想要早早将她打发出去,可璎珞能嫁个好人家对侯府却是百里无一害的,她对这门亲事再满意不过了,觉得这时候能定下这门亲事,对侯府姑娘们名声的恢复也有好处。 当下她便兴冲冲地令段嬷嬷赶紧去找苏定文来,待苏定文到了福禄院,马氏便将赵氏的来意说了,追问苏定文道:“这门亲事可是你从中牵的线?当真是五丫头高攀了,你能为五丫头寻这样一门好亲事,可见是真心疼爱她,不是为娘的说你,涵哥儿,飞哥儿和三丫头才是你的嫡出儿女,也都到了嫁娶的年纪。有这份慈父心,正该多多为他们想想。” 苏定文对赵氏的来意也很是诧异,遂又想起了前不久楚衣阁的事,当时那在楚衣阁中意图对璎珞不轨的乞丐就是迟家大少爷送过来的,还有之前璎珞姐弟质控苏景飞联合刘姨娘谋害璎珞坠崖的事情,当时也是这迟大少爷的小厮目睹了过程。 如今迟璟奕又提亲于璎珞,要说两人没什么,苏定文都不相信。这般一琢磨,苏定文岂能不知,璎珞在前两件事儿上只怕也没她表现的那么委屈无辜,他原本就觉得这个庶女越来越不简单,如今看来,倒还是他小瞧了她。 苏定文心中正惊异着,听闻马氏抱怨指责的话便颇有些不耐烦,只碍于孝道他也不会反驳顶撞老夫人,勉强应了几声哄了哄老夫人,便道:“这门亲事真不是儿子牵线的,那迟家大少爷唤振威将军府太夫人姨祖母,五丫头得了振威将军府太夫人的高看,指定是太夫人看中了五丫头的品貌,这才说服的迟老太爷。这亲事,左右母亲已经应了两日后给梅府回话,便且容儿子回去思量思量吧。儿子还有事儿,便先告退了。” 苏定文言罢,起身行了礼便匆匆退了出去。 马氏见这么一门好亲事苏定文竟然还要回去思量,顿时气的又心口发堵,拍着炕沿儿道:“不过一个外室出的庶女罢了,真就当成绝世宝贝了,瞧老三那样子当真是比嫡女还金贵看重,这可当真是当初我真不该舍不得涵哥儿,飞哥儿几个跟着他们老子外任吃苦,不该将他们养在跟前的,弄的如今老三只疼庶子庶女,倒将正经嫡出的撇在了一边儿,冤孽啊!” 且不说马氏那边捶胸顿足,难受的厉害,苏定文回了书房便令人去唤璎珞到前院问话。 赵氏一进福禄院,璎珞便得到了消息,故此这会子被苏定文请到了前院书房中,她也已经大致猜到了所为何事。 进了书房,她冲坐在书案后的苏定文福了福身,道:“女儿给父亲请安,不知父亲这会子请女儿来所为何事?” 苏定文却是盯视着璎珞目光沉沉半响不支声,璎珞想大概是今日迟璟奕一提亲,苏定文便猜到了先前落崖一事,还有楚衣阁一事自己动了手脚。故此才这样看着自己,不过她心中却是半点也不惧怕。 依旧神色不变地含笑而立,还自行站起了身来。 那两件事她都是被动防御而已,是苏景飞和苏瑛玥动手在先,她不过是没让他们得逞,揭露了他们的险恶用心而已,她问心无愧。而且她知道,苏定文是一个理智重利的人,即便知道自己动了手脚,想必此刻他也不会将她如何。 不得不说璎珞很了解苏定文,苏定文还真不怎么愤怒,相反,他此刻瞧着眼前这个庶女,觉得当真是好极了。 绝色的容貌虽然不易得,可在皇宫那种地方,想必绝色也不会少见,可若是绝色还能有聪慧的头脑,且还具备出众的手段,那便是百年难遇的女子了。 他这个庶女有手段,有脑子更有容貌,这简直太适合嫁进皇家了啊。迟家虽然不错,可到底还是比不得送到七皇子身边的诱惑大。 苏定文想着却未曾提赵氏入府提亲之事,而是开口道:“你识得七皇子?” 璎珞万没想到苏定文这会子会提起叶宇轩来,愣了一下,满色平淡的道:“父亲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一个闺阁女子上哪里识得七皇子,再说咱们到京城没多少时间,女儿除了在府中便只去过将军府,也无从识得七皇子啊。哦,倒是前些时日在街上被信王府堵了那次,是七皇子带着京兆府的衙役前来解了围,不过当时女儿心中惊惧,连七皇子长什么样儿都不曾瞧见。父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见璎珞面上表情镇定,目露茫然之色,神情半点都不似作伪,苏定文更加觉得这个女儿适合混皇宫了,不过对于璎珞这样欺瞒于他,他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抿了抿唇,他索性挑明了道:“你也不必隐瞒于为父,七皇子在穗州客居在苏府时你们便识得了,后来更是因为你,七皇子才发作了华哥儿身边的小厮们,到了京城,七皇子听闻你生死不明,更是当日便到侯府来询问华哥儿因由。若当着你和七皇子不相识,七皇子又何必干涉你的婚事!?” 璎珞听的心中微惊,眉头微蹙,抬眸盯着苏定文,“父亲何意?什么叫他干涉我的婚事?” 苏定文却不多言,只道:“这你不必多管,为父只告诉你,你和七皇子的事情为父都已经知道了,七皇子对你有意,那是你的福分,为父决定将你送到七皇子身边,你放心,为父打听过,七皇子如今身边并没有正经位份的女子,去年选秀,皇上和贵妃娘娘给七皇子挑选的正妃侧妃,七皇子都没同意,如今身边伺候的只有两个司寝,乃是贵妃娘娘安排的教导皇子知事儿的教引宫女,比七皇子年长四五,你是他看中的,他定然会善待你的。” 璎珞早便知道苏定文是个有野心没人性的,可也没想到他竟这般就定下了她的亲事,这就要卖女求荣了。顿时垂在身旁的双手便紧握了起来,到了这时候她也不想和苏定文再维持什么娇弱形象,上演什么父慈女孝了。 她昂起头来,自行走到旁边的圈椅上缓缓坐下,却平静而肯定的道:“我是不会去给七皇子当妾室的,老爷还是别想了。” 苏定文简直难以相信,璎珞居然敢这么和他说话,他怒目瞪着璎珞,禁不住重重拍了下身前的桌案,张嘴正欲咆哮出声,璎珞却是冷冷的道:“我早便不能生育孩子了,这样老爷还准备将我送去七皇子身边吗?” 这句话简直就宛若一记闷雷将苏定文给雷地顿时便愣在了当场,什么火气都消了,他半响才确定璎珞说的话不是幻听,脸色一时间难看的吓人,豁然起身,道:“什么叫不能生育孩子了?这话也是你一个闺阁姑娘能说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璎珞却扯起唇角嘲讽的笑了笑,斜睨着苏定文道:“父亲大人觉得我会拿这个开玩笑吗?您的好妻子,我的嫡母,早便为我准备了绝子汤,令人当成补药喂给了我。这事儿也不是能胡说的,父亲大人但有不信,大可现在便请个大夫来为我诊脉。” 璎珞神情满是冷然和讥诮,话语更是斩钉截铁,苏定文在心中已然相信了她,只是还保留着最后一点奢望,希望是璎珞为了不给叶宇轩做妾在扯谎,盯着璎珞看了两眼,大步出了屋。 璎珞心知他是去吩咐请大夫,只是嘲讽一笑,倒了杯茶捧着静候。 那时候在穗州得知这身体被灌了绝子汤,璎珞便惦记着此事,一直想找个机会寻名医好好诊诊脉看能不能挽救,当时在回京的路上,因太夫人药膳的事儿,璎珞当时在船上和迟璟奕的大夫也算有过些交往,当时她便让那位周大夫诊过脉。 彼时周大夫便说她的身体确实受损,需得好好调理,终年吃药,过个一两年再看看可有起色,若有起色许是还有救。 因为那周大夫是迟璟奕的私人大夫,故此当时周大夫给璎珞请脉时,璎珞也没特意避开迟璟奕,这事儿迟璟奕是知道的。彼时周大夫给璎珞开了一张长期调理的方子,便连那药都是迟璟奕在洞湖码头亲自带着周大夫去抓的。 那药璎珞在来京的船上吃了几日,苦的像黄莲水一般,吃了那一副后到了侯府便再没让人去抓过。 也有这个原因在,璎珞才会觉得迟璟奕万不会中意自己,他在茶楼上向她求婚表白时,她才会那样的吃惊不已,半点都不曾想到。 迟璟奕明明知道她被宋氏算计身体受损,还拿出了十分的诚意来求娶,璎珞真的极为感动,早便想好嫁了他,定然会好好配合周大夫治病,再不会嫌弃那药苦而放弃,会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 如今苏定文竟然想让她进宫去为定安侯府的荣华富贵拼杀,呵呵,那她也不妨让苏定文知道,她早便被他的好妻子给毁了,也让苏定文知道,她这样子嗣艰难的只怕错过这次迟府的提亲,真的再难“卖”出更好的价钱了。 两刻种后苏定文的心腹杨福才亲自领着一个满头华发的大夫进了书房,书房中璎珞也坐在了屏风后头,只伸出一只手臂来,腕子上搭了块绢帕由着那老大夫诊脉。 那老大夫让璎珞左手右手换着足足静诊了一盏茶时候,这才随着苏定文到了偏厅叙话,苏定文神情肃穆地问道:“如何?” 老大夫却是摇头,长叹道:“这位姑娘被食用了虎狼之药,许是还受过凉寒,唉请赎在下无能为力,老爷还是另请高明吧,老朽告辞。” 那大夫说罢竟是不孤苏定文的挽留摆手连方子都未开便离开了,苏定文一时间双腿微软,神情一下疲累了下来。 璎珞隐在屏风后隐约听到外头的动静,见那老大夫连方子也没开,心中并不觉得意外。 迟家富裕也算颇有人脉,迟璟奕的大夫并非无能鼠辈,寻常大夫本就不及。更一个,像这种随意请来府上诊脉的大夫一般都不愿多承担责任,小病便多说重两分,一有棘手的病自然更要说重,免得治不好,再得罪了官家老爷,弄的生意不保。 待那老大夫走远,苏定文进了书房,璎珞却是冷笑着道:“这下父亲大人可该相信我的话了吧?!还准备送我去给七皇子做妾吗?” 苏定文虽然恼恨璎珞的态度,可他这会子却觉璎珞的冷嘲热讽都能够理解,一个女子被断了子嗣缘分,她再怎样尖锐怨恨都是应该的。 他不由目光复杂瞧着璎珞道:“你既然早便知道此事,为何不告诉为父?” 璎珞却一笑,道:“夫人在内宅一手遮天,我没有证据,便算是告诉了父亲大夫,您便就会相信我吗?”说罢,她唇角扬起一抹古怪的笑来,道,“其实我觉得父亲大人正该也让那大夫把把脉呢。” 璎珞的话令苏定文眼孔一眯,面色巨变,他不是傻子,这会子经了璎珞提醒哪里能不疑心。他还这么年轻,可自苏瑛珍以后,他可就再没有令女人有孕过,不论是宋氏还是妾室通房! 苏定文虽然子嗣不少,不愁断了香火,后继无人,可是个男人就不会嫌弃子嗣太多,更何况,对于苏定文这样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来说,即便已有了嫡子庶子,可年纪轻轻便“不中用”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苏定文一时间也没心思再商讨璎珞的婚事了,只觉着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气血翻涌着,摆了摆手便道:“你先回去吧,你的事儿改日再论。” 璎珞巴不得苏定文现在就去找宋氏算账,继而更厌恶于宋氏所出的儿女,垂头笑了笑福身而去。 ------题外话------ 美妞们周末愉快,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9 进宫 璎珞离开后,苏定文便又悄然令杨福才将那老大夫给请了过来,一个时辰后,那老大夫揣着一袋子银子出了侯府,与此同时,苏定文也怒气腾腾地冲到了宋氏幽禁的小院。 宋氏自回到京城便被幽禁在了一处偏僻的小院中,她虽然被苏定文厌弃了,可到底是两位少爷和苏瑛琼,苏瑛玥的生母,加之又是老夫人的侄女,故此宋氏其实除了行动不得自由,见不到亲生孩子以外,不愁吃喝,过的比一般人还是好了许多。 只是这样暗无天日的幽禁日子却也让宋氏的身心都被折磨的厉害,苏定文进了小院,瞧见院子里站着的那个瘦骨嶙峋,头发半白,身体佝偻的女人时险些都没能认出她来。 可即便宋氏如此凄惨,苏定文也没能消下火气去,他屏退了看管宋氏的下人,冲上前便扬手给了宋氏一个耳光,怒道:“贱人!你做的好事!” 宋氏几经挫败,苏定文一次比一次无情,来京城的路上她便已对苏定文再不抱有半点想法。只希望到了京城,自己的母亲和姐姐能帮她在老夫人面前多说好话,老夫人能够看在母亲的面上,看在她所出的二儿三女的面上,能够让她翻身。 她原本以为老夫人那么疼爱她这个媳妇,又为苏景涵和苏景飞几个考虑,老夫人该会压住苏定文,让她翻身的。 可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些,苏定文一力要幽禁她,老夫人竟然也抗不过苏定文的意思。或者说老夫人根本就不想为了她和自己的儿子闹地不愉快,老夫人到底嫁了定安侯,是苏家的人。 她这个姓宋的外甥女,没进苏家门自然是百般的疼,进了苏家门,她便先是苏家的儿媳妇,下来才是老夫人的外甥女。 她害苏定文的子嗣,差点影响苏定文的仕途,所以老夫人便不满意她这个儿媳妇了,不肯对她施以援手了。宋氏以前总以为自己可以肆意而为,还有姨母会为她撑腰,到了现在宋氏才明白,内宅她能依靠的只有苏定文,苏定文如今恨不能她去死,所以她便再没了出头之日。 自住进这院子,不仅苏定文,便是府中其他主子也都未曾来看过她,今日苏定文一冲进来,宋氏便知道又出了事儿。可她却也没想到苏定文会上来就打她一个巴掌。 苏定文用的力气当真不小,顿时便将体弱的宋氏给甩飞在了地上,血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宋氏早已心如死灰,这一巴掌竟然不觉地又多疼。 她趴在地上猛然扭头盯着苏定文,一双原本暗淡无光的眼中满是恨意,苏定文见她竟还敢嚣张,上前便又是两脚,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毒妇,做尽了阴损之事,如今竟然还不知悔改,用这样的眼光看着爷,爷怎么当初就瞎了眼,娶了你这毒妇回来!” 宋氏却是声音沙哑的笑了起来,嘲讽着苏定文道:“彼此彼此,只不知老爷今日又是因为我做的哪一桩哪一件阴损之事儿而来?” 苏定文见宋氏这般疲赖模样,一时间气的额头青筋直跳,蹲下身去,抓着宋氏的衣领便将宋氏给拎到了眼前,压着声音怒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给珞丫头喝过绝子汤?还有,我的身子是怎么回事?大夫说我早被人下药绝了子嗣,你说,是不是你做的!?” 宋氏听闻苏定文这般说,顿时便嘎嘎笑了起来,她如今容貌苍老枯槁,神情阴戾沉郁,唇角还带着血,声音也沙哑粗粝,笑起来那样子说不出的古怪骇人,苏定文竟有些心下发虚。 宋氏却陡然收了笑,竟然一口承认道:“这两件事儿啊,没错,你还不算太蠢,总算发觉了。这些年你一直不再有子嗣,难道便不曾怀疑过?还有你那宝贝庶女,我只恨当初下的不是断魂汤,哈哈,不过绝子汤也不错,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来,我倒要看看她这一辈子会如何!” 听闻宋氏的话,苏定文想到自己再不会有孩子,想到他原本已经为璎珞寻好了去处,却生生因为宋氏被打断了所有筹谋,一时间恨的一把掐住了宋氏的脖颈,道:“你这个毒妇!不知悔改的毒妇!” 苏定文狠狠掐着宋氏的脖颈,神情越来越狰狞,宋氏如今身子虚的厉害,根本不是苏定文的对手,挣扎了两下,非但没能挣脱,反而激地苏定文越掐越紧,没片刻宋氏便面色紫涨,翻起了白眼。 她想着自己这一辈子,到底淌下了眼泪,那泪滚到苏定文的手上,苏定文才像被火烫了一样蓦然回过神来,手一松,放开了宋氏。 只剩下一口气的宋氏扑倒在地上拼命的咳嗽,咳了半响,略微回过气儿来,却又禁不住盯向苏定文怨毒地道:“悔过?呵,我为什么要悔过,给你下药,这简直就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了。哈,如今你厌弃了我又如何,便是我死了,你另娶了妻,也不会再有儿子了。你这辈子爬的再高,挣的家当再多,也都是涵儿和飞儿的!是我儿子的,哈哈,还是你想留给你那外室生的孽种?那孽种是不是你的种只怕你都不清楚吧?哈哈,都是我儿子的,那些贱人再生不出你的儿子来,占了我的位置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宋氏越喊越激动,越来越癫狂,声音也越来越大起来,苏定文生恐她喊得外头下人都听到,眼见和这疯妇根本就说不清楚,他怒地又盯了宋氏一眼,转身便大步出了院。 岂料刚刚到了院门处,却见苏景飞偷偷摸摸地趴在门口往里瞧,许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一时躲避不及,便被苏定文给撞了个正着。 苏定文心头满是怒火,想到之前因苏景飞谋害璎珞的事儿,自己已经罚了苏景飞禁足,此刻他竟然又出现在这里,苏定文怒火便冲了上来。 加之方才宋氏刚刚说了那样的话,苏定文怒火叠加,一个没忍住,抬脚便狠狠踹在了苏景飞的身上,直将苏景飞生生踹地跌滚了出去,发出一声惨叫。 宋氏刚好将这一幕瞧在了眼中,她愣了一下,蓦然认出了久不曾见的次子来,一下子便尖叫一声张牙舞爪地便向院门的苏定文扑去,那眼神简直似要吃了苏定文。 可惜她还没能扑过去,苏定文已出了院,冲两个守门的粗壮婆子沉喝一声,道:“关门!” 宋氏扑到了院门,门却已从外紧紧关闭了,宋氏趴在门上,拍打着喊叫着,却无一人搭理。 而苏景飞素来体弱被苏定文踢了一脚竟是疼的晕厥了过去,宋氏隔着门缝眼瞧着苏定文令婆子抬走苏景飞,眼眸中一时有决绝而奇异的光芒闪动不已。 一刻钟后,二等丫鬟小婵快跑着进了大夫人白氏的落子,到了廊下便自行挑起帘子进了屋。 屋中白氏正泱泱的躺在美人榻上由着丫鬟修剪指甲,见小婵进了屋不由微微撑着身子看了过去。 小婵福了福身,欢喜地道:“二少爷听到消息果然偷偷从墨涵院的后门跑了出去,跑到幽禁三夫人的院门口偷听,结果被三老爷踹了一脚,竟然昏倒了,刚刚被婆子抬回墨涵院去。” 白氏闻言不由抚掌笑了起来,道:“哎呦,这夫妻离心,父子成仇的大戏当真好看极了,三房这才回来可当真是天天上演大戏啊。这些时日净是些糟心事儿,今儿可算有点开心事儿了。” 白氏早年被老夫人喜爱的三媳妇宋氏压制,可恨的是宋氏生的两个儿子还要压在她的儿子头上,明明她的儿子才是嫡长房嫡长孙,偏在老夫人面前她的儿子还不如苏景飞兄弟,白氏早便想报此怨了。 今日一听说苏定文脸色不好的去了宋氏的小院,她便令人去给苏景飞报信,这不,果然就看了一场好戏。 白氏拍着手笑了个欢,这才又问小婵道:“可听到三老爷和三夫人都说了什么?” 小婵面露忐忑道:“看守三夫人的婆子都是三老爷挑选的心腹,奴婢怕被发现不敢看的太近,只听到三夫人惨叫了几声,还有争执声,至于说了什么,奴婢实在听不清楚,还请夫人恕罪。” 白氏心情好,倒也不为难小婵,点头摆手打赏了小婵。 马氏到了旁晚时分也听说了苏景飞偷跑出来被苏定文踢飞晕厥的事情,气的不行,将三老爷叫去训斥,不想三老爷也不知对老夫人说了些什么,老夫人气的竟当场吐血,请医问药直闹腾到半夜。 听闻这些破事儿,璎珞不过一笑,当夜早早便睡下了,只等着翌日苏定文心情平复后再传她过去商议亲事。 果然到了翌日,璎珞刚吃了夕食,苏定文便再次令人前来请璎珞到前院书房。 璎珞随意披了件斗篷便带着妙哥到了前院,同昨日一样,苏定文屏退了下人,只留了璎珞在屋中。 苏定文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昨日那般暴怒,今日面上已一片平静,瞧不出任何心绪来,唯眼底带着些青黑,略显得疲惫憔悴。 他望着盈盈而立的璎珞,道:“既然你的身体出了问题,不适合进宫,那为父便也不硬逼你去了。” 璎珞垂着头嘲讽的翘了翘唇角,一点也不意外苏定文的决定。 皇宫那种地方,生不出儿子来再得宠都是风花雪月,靠不住的,且如今七皇子还住在皇宫中,未曾开府建制,她要被选去伺候皇子,哪怕只是做侧妃,首要一个也得身体健康,宜生养。婚前,宫中便会派太医给她请平安脉,确定身子干净,身体也没问题才成。 她如今这样显然连基本条件都不过关,便是苏定文想卖女都没有办法。 却闻苏定文沉默了一下,又道:“为父也不瞒着你,昨日给事中梅府的夫人赵氏前来拜见你祖母,却是来为迟家大少爷求娶你的,对这么亲事你怎么看?” 璎珞深吸了一口气,福了福身,道:“迟家虽然是商户,但却是皇商,迟老太爷又曾累至天官,迟家老爷少爷们虽然不入仕可也是自幼书不离手,学富五车。迟家老太爷立下家训,子辈孙辈皆不可入仕,不过是为了蓄积力量,女儿嫁过去,虽然无法生育自己的孩子,可迟大少爷却会允女儿过继子嗣,女儿会好好教导那孩子。迟家到这重孙一代便可入仕了,彼时迟家必定会以所有财力和三代蓄积的力量去全力培养这重孙一辈,女儿相信,三四十年后的迟家必定不同凡响。” 璎珞的话倒是令苏定文愣了一下,细细一想,他不得不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她确实是看的通透非常。 迟老太爷三代积累就是为了积累资本,蓄积力量,打好根基,以便于重孙一辈一飞冲天,三四十年后的迟家会如何还当不好说。 他静静盯着璎珞看了半响才又道:“这么说迟大少爷知道你不易子嗣的事?” 璎珞点头,道:“是的,他知道,彼时正是他的大夫给女儿诊的脉,女儿才知道” 璎珞没说下去,神情略显寥落,苏定文叹了一声,道:“迟大少爷对你也算用心了,既然如此,定亲便要趁早,以免夜长梦多。你去吧,为父这便令人前往梅府给赵氏夫人送信,就说我定安侯府应下这门亲事了。还有,亲事没有定下前先莫要声张出去。” 苏定文想的很明白,如今璎珞无法有孕,那便万万不能送到七皇子身边去,送到七皇子身边更是得不偿失。可他要为璎珞定亲一事已经透露给了七皇子,谁知道七皇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故此苏定文的意思时,要趁着七皇子没行动前赶紧先将亲事定下来。到时候即便七皇子不甘心,却也不能强逼人退亲。 璎珞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许是经过一番波折的缘故,心里竟像放下了重重的石头一般,一下子轻快了许多,升起欢悦和期待来。 即便苏定文不吩咐,她也要催促苏定文早日将亲事给定下来的,此刻闻言,自然是屈膝应了。 苏定文便摆手,道:“既如此,你便回去吧,这些时日便莫再出门了,为父让账房支给你两百两银子,你母亲如今病着,便让云妈妈帮着你先挑选了嫁衣布料,该做的绣活便赶紧做起来。免得婚期定下来,急急慌慌的不成样子。” 璎珞再度应了便告退出了苏定文的书房,出了屋,却见这么一会子功夫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地上屋檐上已白了一层。璎珞挑唇站在廊下瞧了片刻,心想这么大的雪,想来下上一两日道路便就会阻了吧。 今年下雪特别早,想必这一下雪,皇帝从林山狩猎回来的日期也要往后拖延,等那人回来她只怕早定亲了,瞧样子,苏定文是想让自己早早出嫁的,说不得到时候婚期都定下了,那人虽然霸道了些,可也极度骄傲,自己都这样决绝了,想必他也不会再执意掠夺,这样也好。 以后她做她的商人妇,他做的亲王贵胄,本便的是不该有交集的人。 璎珞想着紧了紧肩上的斗篷,扶了妙哥的手,道:“走吧,既到了外院,便去弟弟那里瞧瞧。” 妙哥并不知道璎珞和苏定文在书房中说了什么,原本还有些担忧,此刻见璎珞面含笑容,似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妙哥便知老爷寻姑娘来一准是好事。 顿时她也笑了起来,清脆地道:“今儿一早少爷身边的小麦还奉命往咱们秋水院求见姑娘呢,说是下了雪,少爷出去刚好碰上有下头的皮货商人进京卖皮货,少爷挑了好几块不错的皮料,见那皮料都还不错,就是熟的不算好,便让阿原送去重新硝制,说是等硝好了给姑娘好好做两件大毛料衣裳,叫小麦特意来问问姑娘想要什么样儿的。姑娘那会儿还睡着,奴婢也没敢惊动姑娘,少爷一片心意,姑娘去了少爷院子刚好亲自告诉少爷。” 璎珞笑着点头,两人沿着抄手游廊一面看雪,一面往苏景华的青石院走。一路遇到下人已先一步去禀了苏景华,故此璎珞还没进院子,苏景华已经迎了出来。 他今日穿着一件红色团纹镶狐狸毛边儿的箭袖绵长袍,腰间束着紫红绣富贵竹的腰带,足下蹬着前几日璎珞才新做好的一双鹿皮厚底棉靴,肩头还披着件灰鼠皮素面鹤氅,立在风雪中,姿态挺拔,虽然还有些稚嫩,竟也已然有了少年郎的俊美之姿。 这大半年许是生活的好了,精神面貌也好,不知不觉苏景华已似换了个人一般,不仅气质有了极大的变化,就连身体也在疯长,如今已然同璎珞一样高矮了。 璎珞瞧着站在风雪中张望迎接的苏景华脚步略顿了下,恍然想着头一次见苏景华时那个暮气沉沉的孩子,再瞧着眼前一身红装,愈显贵气张扬的少年郎,有种自豪感和欣慰感油然而生。 “下这么大的雪,路上多滑啊,姐姐怎这会子过来了,也不多带两个人。赶紧随我进去!” 璎珞愣神时,苏景华已瞧见她,大步迎了过来,替了妙哥,亲自拉住璎珞的手臂带着她进了青石院。 上了台阶,丫鬟迎秋便忙忙打起了帘子,道:“这雪下的大,姑娘快进屋。” 这个迎秋正是当日璎珞和苏景华在穗州河坝的人市上买下来的那王小秋,在穗州时候便安排进了府,伺候在苏景华的身边。她年纪比苏景华大些,是个稳妥细心的,如今是苏景华身边的大丫鬟。 进了屋,迎秋拿鸡毛掸子利索地给璎珞和苏景华都扫了扫斗篷上的雪,又伺候苏景华脱了大氅,这才回身接过妙哥手中的斗篷,笑着道:“方才少爷还念叨着姑娘呢,姑娘可就来了,姑娘和少爷宽坐,奴婢去给姑娘添个手炉来。” 璎珞点头,四目一望,见花厅中燃着炭火,处处妥帖,这才笑着和苏景华说起了话。两人聊了些琐事,待丫鬟上了茶和糕点,璎珞方才捧着手炉,笑着道:“我和你们少爷说话便好,你们都下去歇会儿吧。” 迎秋应了,上前挽了妙哥的手道:“前儿还说要去请教妙哥姐姐针线,今儿妙哥姐姐便送上门了,妙哥姐姐随我去厢房坐坐,也指点指点我这愚笨之人?” 妙哥瞧向璎珞,见她含笑点头,便随着迎秋说笑着走了出去。 璎珞这才冲苏景华道:“我刚是从老爷的书房而来。” 苏景华闻言面色便一沉,璎珞安抚的冲他笑了笑,道:“别急,这次他叫我去是好事。”璎珞手指摩挲着手炉上的花纹,抿了抿唇,方才笑道,“是姐姐的亲事,该是这两日便能定下来了。” 迟璟奕提亲一事,苏景华半点不知道,如今骤然听闻璎珞此话,顿觉一惊,本能紧张。见璎珞神情不似不高兴的样子,他才略缓了面色,道:“怎么会这样突然,家里三姐姐和四姐姐都还没定下,如何就先轮到了姐姐你?说的是那户人家?” 璎珞被苏景华盯着,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睫羽闪了闪才道:“家里不平静,老夫人不待见我,老爷也是迫不得已想早日送我出门。那人你也见过的,就是迟家的大少爷。” 苏景华一愣,接着便拍手笑了起来,惊喜地道:“是迟大哥啊,迟大哥人品好,学问也好,长的好待人也好,姐姐能嫁给迟大哥再好不过了。只是我舍不得姐姐这么早就出嫁,姐姐一出嫁这府中便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璎珞见他垂着头,一脸的失落,倒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忍俊不禁地笑着倾身过去揉了揉苏景华的脑袋,道:“多大的人了,还离不开姐姐不成?放心,姐姐便是嫁了也会常常回来看你的。” 言罢见苏景华笑了起来,她才又吩咐道:“我来是吩咐你去见下你迟大哥,告诉提亲的事情千万要从速,也莫要声张,最好悄悄的换了庚帖,写了婚书,定了亲也先莫张扬开,等六礼过了五礼,婚期定下来了再说。” 苏景华一楞,寻常人家一般是婚书写下便算定了亲了,这时候就该广告亲友了,姐姐却为何不愿意张扬。 见苏景华欲问,璎珞只拍了拍他的手道:“你这么和他说便是,姐姐自有道理。” 因下雪的缘故,当日傍晚雪停后苏景华才出了府。翌日一早天还没亮,定安侯府的大门刚刚打开,小厮们还伸着懒腰,磨磨蹭蹭的扫雪,官媒便悄然上了门。 儿女婚事皆是父母操办,马氏又病着,官媒婆直接被带到了苏定文处。苏定文虽然没想到迟璟奕的动作这么快,可他的意思也是此事从速办,当下顺顺利利的便交换了庚帖。 璎珞听闻媒婆顺利出了府,这才放下心来,却不想到了中午时还是出了意外。 她用过午膳,正准备到书房去练会字,外头便响起了吵乱的脚步声。璎珞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霜杏已挑帘而入,道:“姑娘,前头来了几个宫人指名要见姑娘,老爷派人来请姑娘赶紧过去。” 璎珞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只如今事儿已寻上了门,她也不惧,应了声,回房仔细地整下了妆容,换了衣裳,这才快步到了前院。 她进了花厅,果然便见苏定文正站在花厅中,一旁大夫人白氏也在,正陪着个中年嬷嬷吃茶,那嬷嬷身后还站着三个宫女。见她过来,那嬷嬷立马便瞧了过来,一双眼睛中满是打量和审视,略显锐利。 璎珞不知道苏定文到底做了什么,弄的节外生枝,只平复了心情,提裙进了花厅,冲苏定文和白氏各自福了福身,道:“见过父亲,见过大伯母。” 白氏目光也在璎珞身上打转儿,又瞧了瞧那坐着的嬷嬷,见那嬷嬷眼见璎珞进来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依旧坐的稳稳的,白氏瞧着璎珞讽刺一笑,又迅速掩饰了,起身道:“五丫头,这位是贵妃娘娘云霞宫的丁嬷嬷,今日特奉了贵妃娘娘的命,前来带你进宫拜见贵妃娘娘的。” 璎珞听闻果然问题出在了七皇子那里,一时双拳微握,面上却做出一副极为吃惊的模样,愕然又胆怯地瞧着那嬷嬷,咬了咬唇才摇摇晃晃动作僵硬的给那嬷嬷福身见了个礼,道:“我不,臣女见过丁嬷嬷,臣女从未见过贵妃娘娘,不知贵妃娘娘何以会宣召臣女?” 能得贵妃娘娘召见,那是天大的福气,即便是心中忐忑,也该私下慢慢的打探询问,哪里好这样直不愣登地就问出来。 丁嬷嬷瞧着璎珞,愈发觉得她除了长的狐媚些,哪里都拎不上台面,实在是不明白,七皇子怎么就瞧上了她。 她心中不屑,面上神情便也冷淡,站起身来,道:“贵妃娘娘的家乡便在穗州府,听闻苏大人刚从穗州外任回来,贵妃娘娘思念家乡,便想唤了苏大人的女眷进宫说说话,问问家乡的事情。既然苏夫人和嫡女苏瑛玥都抱病在床,那便你随嬷嬷我进宫一趟吧。” 璎珞闻言福了福身,微微瑟缩着瞧了眼苏定文,丁嬷嬷瞧她那样子,愈发看不上眼,冷哼一声带着宫女打前儿出了花厅。 璎珞这才举步跟上,到了苏定文身旁,苏定文却匆匆往璎珞手中塞了个小荷包,璎珞捏了些,觉得都是些银锞子,也没拒绝收进了袖囊中。 府门外宫里的马车等候着,像璎珞这样的身份,进宫没特准是不准带丫鬟进去的,故此璎珞自行上了马车,心思沉沉地一路往皇宫而去。 到了宫门,马车便不能再往里走了,璎珞扶着宫女的手下了马车,跟着丁嬷嬷低眉顺眼的进了宫门。 一场雪铺满大地,宫里却已收拾的极为干净,有碍人行路的落雪早便被清扫开,唯那巍峨的殿脊,高耸的树木上还压着厚厚的积雪。 厚厚的积雪将整个宫廷映衬的更加威仪壮观,沧桑沉寂。红墙黄瓦,画栋雕梁,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 璎珞前世时自然是参观过故宫的,这大丰的皇宫和那紫禁城瞧着也并无多大区别,故此璎珞只偷眼打量了两眼便不再多看,只一径地盯着脚下方寸之地,跟着前头的丁嬷嬷往前走。 丁嬷嬷见她那样,愈发没了说话的兴致,就这么估摸走了快一个时辰,璎珞出了一身的大汗这才到了唐贵妃的云霞宫。 云霞宫不愧是宠妃的寝宫,修建的金碧辉煌却又不乏雅致舒心,许因唐贵妃是南方人的缘故,殿阁间小桥流水,曲径通幽,颇有些南方园林的模样。 到了殿前,丁嬷嬷方才回头看了璎珞一眼,道:“在这里等着,我去禀贵妃娘娘,得了允准你再进去。” 璎珞忙点头应了,手忙脚乱的转身让一旁的宫女给自己收拾妆容,一副欢喜又忐忑的谄媚模样。 丁嬷嬷摇了摇头,这才进了大殿。 这处大殿是唐贵妃平日待客之处,和寻常人家的花厅布置的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里的物件更珍贵大气一些罢了。 唐贵妃虽则已有七皇子这般大的孩子了,可瞧着却极为年轻,模样仿若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般,七皇子的容貌多肖似唐贵妃,可见唐贵妃也是个妖娆多姿的美人。 她此刻正半躺在美人榻上,伸着手由着跪在脚踏上的宫女染指甲,见丁嬷嬷进来,眼皮都未抬一下。 丁嬷嬷也不敢打扰,就侯在一旁,贵妃是个爱美的,平日做梳妆美颜这样的事儿从来不喜欢被打搅。 过了片刻,宫女收拾了用具退下,丁嬷嬷才躬身上前,道:“娘娘,苏姑娘带到了,正在殿外等候娘娘传唤。” 唐贵妃轻轻吹了下指甲,这才抬眸懒洋洋的问道:“怎么样?” 丁嬷嬷便低声道:“苏姑娘得了娘娘传唤欢喜又忐忑的,当真是诚惶诚恐,方才奴婢进来时还让宫女帮忙整理妆容呢。苏姑娘的模样倒是真不错,也莫怪七皇子殿下喜欢。” 丁嬷嬷的话说的很明白,那苏姑娘就是一上不得台面的,情绪外露,不值一提,虚荣肤浅,七皇子看中完全是因为长相不错。 唐贵妃闻言也没什么特别反应,摆手道:“叫她进来吧。” 丁嬷嬷起身,快步出去唤璎珞。她出去时,璎珞正拿着帕子擦拭额头上的汗,丁嬷嬷见她紧张地一头大汗,便挑了挑唇,微微扬声道:“贵妃性子最好了,苏姑娘莫害怕,且跟奴婢进来吧。” 璎珞勉强一笑,忙跟着丁嬷嬷进了大殿。 宫中皇帝的嫔妃们并不是人人都能随意召见外头人的,平日里便是想见个家人,都需要事先上禀给皇后娘娘,皇后准了,方才能宣见。 这一来一回,怕是都要耽搁好几日,弄的满后宫皆知。 唐贵妃因是协理后宫,故此也有宣见宫外人的特权,她请璎珞进宫来并没有惊动皇后,更没有弄的满后宫皆知。 可此事儿还是被慈云宫的太后知晓了,璎珞被丁嬷嬷带着进了大殿时,水嬷嬷也正被宫女告知此事。 听闻秦严看中的姑娘被贵妃娘娘招去了,水嬷嬷诧了下,一面吩咐宫女继续去打探原因,一面琢磨下进去禀报太后。 太后听闻此事却也是一诧,问道:“可知是为何事?” 水嬷嬷道:“说是贵妃想念家乡了,听闻苏三老爷刚从穗州外任回来,便特叫了他的家眷进宫说说话,问问家乡的事儿。具体的奴婢已让人去打听了,不过这唐贵妃从来没见过苏姑娘,更是和定安侯府没有半点亲戚关系,一个是贵妃,一个不过侯府小庶女,贵妃突然传唤苏姑娘,却为说闲话,奴婢是不信的。” 太后点头,道:“今日谁去过云霞宫?贵妃是见了谁才令人出宫传苏家姑娘的?” 水嬷嬷眼前一亮,道:“奴婢这便问问去。” 不过片刻水嬷嬷便回来,禀道:“奴婢问清楚了,今日只七皇子到云霞宫去过,坐了有小半个时辰左右才离开,七皇子回去皇子宫,贵妃便让人拿了宫牌出了宫。看来苏姑娘进宫是一准和七皇子脱不开关系的,这” 这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未婚女子之间,若要有什么联系,那是很容易猜想的。 水嬷嬷面色微变,道:“世子爷好容易瞧上个姑娘,这要是让七皇子半道截了胡,可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太后看这事儿该怎么办,可要一会子老奴将贵妃叫过来问问?” 太后却面色平静,摆手道:“不必,便是老七也看上了那姑娘,要成事儿也不是一两日就行的。唐贵妃是个有野心的,那姑娘身份太低,唐贵妃只怕不会由着老七胡闹。不过既然那姑娘进了宫,你便去安排下,索性哀家先亲自见上一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能让阿严这么个冷疙瘩铁石头动了凡心。” 水嬷嬷伺候了太后一辈子,自然明白太后这个安排下的意思,乃是不惊动任何人好好看看这苏家姑娘的人品样貌,笑着应了,脚步轻快地躬身而去。 她安排好了一切,回到慈云宫中,想到秦严离京前还特意和她打过招呼,说是太后要是有什么事儿,便让她使人往公主府送个信儿。 水嬷嬷想,太后要见秦严的心上人,这也算是一桩大事吧,她也算看着秦严长大的长辈了,一直将秦严当子侄一般疼爱,秦严迟迟身边都没个女人,水嬷嬷也是一直跟着着急。 此刻她心思动了动,觉得七皇子截人这件事也得让秦严知道下才好,招手便唤了个宫女吩咐道:“你领了宫牌去一趟靖王府” 且说云霞宫中,璎珞跟着丁嬷嬷进了殿中,唐贵妃瞧去,却见那姑娘穿着一件今年京城闺阁姑娘们间时兴的花间裙,足足有十八色之多,行走间色彩旋舞,脚步轻盈,煞是好看。再瞧上身,却是一件极为富贵的海棠红绣金银线牡丹花的对襟棉褙子,外头的斗篷已经脱下,这么一身贴身的衣裙包裹着年轻的身体愈发显得那身条突兀有致,妖娆曼妙。 她微微低着头,只能看到一头的云鬓,上头挂着红宝石的赤金头面,露出的一截后颈白皙如雪。打眼一瞧,已然丰艳无双。 唐贵妃挑了下眉,璎珞已到了近前,姿态谦恭地跪下,道:“臣女苏璎珞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害怕的,她的声音略有些抖动,一管娇软的嗓音愈发显得娇滴滴的。 唐贵妃目光在她因跪下而更显纤细的腰肢上扫了眼便道:“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璎珞面上挂起笑意来,红着脸抬了头,瞧见和叶宇轩容貌略像的唐贵妃后,她目光一闪,露出欢喜之色来,似没忍住一般,笑着道:“娘娘和殿下的容貌可真像。”说着才似自知失言了一般蓦然闭了嘴,面露忐忑不安。 ------题外话------ 三月了,今天美妞们都别忘记满签抽奖哦,抽到了月票能否赏赐给素素一张呀? 那个那个,万更求票票哦!美妞们,月票真心月初最有用啊,帮素素上个月票榜吧,上个月木上素素失落一个月,这个月妞们哪怕就帮俺上个一两天也是好滴啊,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 定亲 璎珞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和叶宇轩见过,且还很熟悉,不然不会那么熟悉叶宇轩的容貌。 一个闺阁女子却和个外男熟悉,这是不端庄,德行有亏的表现,更何况,那个外男还是个皇子,这便又是典型的攀龙附凤,势利虚荣了。 只怕任何一个母亲得知自己的儿子被这么个女人缠上,都会很不开心。 然而唐贵妃瞧着璎珞却没表现出不喜来,她甚至没为难她,只淡声道:“行了,起来吧。” 璎珞目露欢喜,谢恩后站起身来,就见唐贵妃略扬了下眉,问道:“你倒是熟悉老七的容貌,你们很熟?” 璎珞见唐贵妃不过略一挑眉,侬丽的容颜顿时便迸射出一股高冷锐利来,不仅感叹当真是皇帝的宠妃,单是这股冷艳的气场就叫人难以抵挡。 这样的高岭之花,兴许只有九五之尊的皇帝能消受的起。 “回娘娘的话,殿下身份高贵,又是男子,臣女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和殿下很熟呢?不过是先前殿下在穗州时曾客居在苏府,臣女见过殿下一两回罢了。殿下容貌俊美,见上一两回便足以铭记一生了。”璎珞说着面上浮现了娇羞笑意,垂了头。 微抬眸见贵妃没有看她,这才舒了一口气,有抬头道:“也是殿下实在长的太像娘娘,方才乍然瞧见娘娘芳容,臣女一时没忍住才冒犯了。臣女原便想不知是何等倾城女子,方才能育下七皇子殿下那般惊艳绝俗的儿子,今日见了娘娘方知这世上当真有那倾城女子呢。”璎珞面上带着谦恭,小心翼翼地回着,似生怕会惹了唐贵妃的厌恶一般。 “大胆!贵妃娘娘和七殿下的容貌也是你一个小小女子能够随意品评的吗?!”一旁站着的丁嬷嬷不由沉喝一声。 璎珞双腿一软,差点没跌坐在地上,忙手足无措地道:“臣女逾越了,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她说完脸色都有些白了,唐贵妃却是看了眼丁嬷嬷,道:“行了,她头一次进宫自是紧张,难免说错话,且莫咋咋呼呼的,吓着了她。” 虽然唐贵妃不怪罪,可璎珞却像是被方才丁嬷嬷的喝斥给吓着了一样,其后也不大敢开口了,都是唐贵妃问上一句便磕磕巴巴的中规中矩地回上两句。 唐贵妃叫她进宫也不是真要和她叙话聊家乡的,这么一会子将人也看的差不多了,便直言道:“今日叫你来,不为旁的,是七殿下跟本宫说想纳你为侧妃,本宫唤你来问问,你是如何想的?” 璎珞闻言垂着头,睫毛却不停闪动着,似竭力在忍着激动一般,半响才道:“臣女家中已为臣女说了一门亲事,已经交换了庚帖,这两日大概就能将亲事定下来了不过贵妃娘娘和七殿下是君,臣女是臣,臣女自然是一切都随贵妃娘娘安排的。” 听璎珞这般说,丁嬷嬷面露鄙夷,唐贵妃却笑了笑,摆手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璎珞闻言也不再多留,行了个礼,躬身退出了大殿。 她出去,丁嬷嬷便忍不住摇头道:“这苏姑娘如此攀龙附凤,上不得台面,七殿下就是年纪太轻了,才会被这只有皮相的小蹄子给勾了心魂。娘娘,这样的女子要是到了七殿下的身边,岂不是日日的兴风作浪!” 唐贵妃却瞟了眼丁嬷嬷,道:“本宫早说了要用心看人,你只看到了她面上攀龙附凤,怎就瞧不出她是故意这般来误导本宫的?” 丁嬷嬷一诧,惊声道:“娘娘是说这苏姑娘方才那都是装的?她就是为了让娘娘不喜她,从而不到七殿下身边去?这怎么可能呢,咱们七殿下要身份,要容貌,要品行,那在皇子凤孙中都是拔尖的,她一个小官的庶女,怎么可能瞧不上七殿下!?简直大胆!” 也正是因为如此,丁嬷嬷才没有仔细分辨,竟然没有分辨出璎珞的真面目来。 唐贵妃却挑唇冷笑,道:“你只当这皇宫当真谁都愿意来?这种吃人的地方,但凡通透些的哪个姑娘肯进来这里拼杀!宠妃?呵呵” 唐贵妃声音蓦然有些高亢,神情一时冷凝,自嘲一笑,方才又道:“老七是好,但这姑娘还真就没想攀这个龙附这个凤。” 丁嬷嬷心中一琢磨,也觉得那苏姑娘表现的实在是太过明显了些,一时感叹道:“这么说这姑娘倒是个好的了,娘娘,七殿下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也没个正经的女人来伺候。去年选秀,娘娘为殿下挑选的正妃侧妃,殿下竟是一个都没瞧上,殿下是个眼高的,又素来不肯将就,性子拧的很。如今好容易求了娘娘这么一回,既这姑娘不错,殿下又是喜欢,娘娘不若便应了殿下吧。” 唐贵妃却抬了抬身子,丁嬷嬷忙扶了下,伺候着唐贵妃坐起身来,又在她身后塞了个弹墨秋香色凤鸣九天的大迎枕。唐贵妃舒舒服服的依靠着,取了茶盏吹了吹里头漂浮的茶叶,呷了一口才道:“老七的侧妃可以是任何姑娘,却独独不能是她!” 唐贵妃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丁嬷嬷一惊,满心的不解。唐贵妃瞧了她一眼,道:“倘若这姑娘当真是个攀龙附凤的,给了老七也便罢了,左右不过是个玩物,纳进来新鲜两日也就丢到脑后了。可这个姑娘,不仅容貌无双,人竟也如此通透聪慧,品格也好,偏还对老七无心。这样的女子若然出身好些,给老七娶为正妃,那当真是再没更好的了,瞧着他们夫妻和谐,一体同心,本宫也能安心。可她偏就出身这般低,这么个姑娘给老七做了侧妃只怕老七将来真被迷了心窍,以后当真要和正妃生分了。这不是本宫乐意看到的,更何况,做大事的男人,怎么能整日的儿女情长,宠爱个女人没什么,可却不能动了真情,被个女人左右心性,本宫看老七是真喜爱这女子,本宫虽然是他的母妃,什么好的都想捧给他,可只这个不行!更何况,这姑娘心思不在老七身上,只怕家中定的那门亲事会是她的心头好,这若是被老七用了强,将来放在老七身边,不定会因怨生恨,总归是个隐患,叫本宫如何能够放心!” 丁嬷嬷闻言长叹了一声,道:“娘娘用心良苦,七殿下会明白的。” 唐贵妃这半响也是累了,揉了揉眉心,道:“那姑娘也是个聪明的,知道直接拒绝便是驳了天家颜面,本宫也定然不会允她那样拒绝本宫的儿子,倘她拒绝本宫必定震怒,她又猜到了本宫的这一番想法,这才如此行事,故作肤浅。说起来,轩儿的眼光倒也不错。唉,行了,你去瞧瞧,若是老七要单独见那姑娘,便远远听着点动静,莫叫人打搅了,让那姑娘和老七把话说个清楚,也好算有个了结。还有,一会子你亲自确保那姑娘安全出宫去,本宫不想她在这宫中出任何意外,这宫里头牛鬼蛇神太多,这姑娘若出什么事儿,只怕轩儿会猜疑到本宫身上。” 丁嬷嬷忙道:“瞧娘娘说的,七殿下是娘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母子连心,七殿下怎么会为个丫头片子和娘娘生分,娘娘整日就是忧思太重,奴婢扶娘娘躺下睡会儿吧。” 唐贵妃顺着丁嬷嬷的手臂缓缓躺下,脱下手腕上挂着的一对羊脂玉手镯,道:“收起来吧。” 言罢,已是闭上了双眸。丁嬷嬷接过那镯子小心包裹起来,给唐贵妃盖好柔软的狐狸皮褥子,这才悄步退出。 且说璎珞自大殿中出来却是狠狠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手心中也满是汗水。 她松开紧握的拳头,微微舒展了下手指,心中却明白,唐贵妃是不会如叶宇轩的愿的。如若不然,起码该给她个见面礼才对,方才她进了大殿打量过唐贵妃,她浑身上下半点珠玉首饰都没有,连一头乌发都是只用丝带缠绕了固定的,偏就腕子上挂着一对白玉镯。 她猜那对白玉镯八成是为自己准备的,儿子要抬侧妃,做娘的自然要给见面礼的,如今那镯子还好好呆在唐贵妃手腕上,看来她这一关是过去了。 只要唐贵妃不支持,叶宇轩再闹腾也不成。 璎珞心中敞亮,不见丁嬷嬷跟出来,她不愿在宫中多呆,便给侯在殿外的宫女塞了个小荷包,央那宫女送她出宫。 那小宫女倒也没推脱,收了荷包便带着璎珞往宫外去。 璎珞前世也是看了些宫斗电视的,知道这宫中不是什么好地方,什么阴谋诡计都会发生,故此特提着一颗心,见小宫女引的都是来时的路,并无差错,这才略略放心。 哪知道出了云霞宫,沿着长廊拐了个弯儿,就见连接两座宫阁的悬空长廊拱桥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穿着一袭银白箭袖长袍,搭着藏青色紫貂大氅孤身站在拱桥之上,映着背后高跷的屋脊,苍茫的雪色,那平日从来跋扈飞扬,邪魅肆意的身影竟然显出了几分孤寂清冷来,正是七皇子叶宇轩。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他转身看了过来,目光直直落在璎珞的身上,带着几分锋利的愤懑,那宛若实质的似要将她整个人都盯穿一般的目光,令璎珞顿住了脚步。 寒风卷着些雪沫吹的他身上大氅微微卷荡,愈发显得他气质乖戾起来。 璎珞被叶宇轩盯地头皮发麻,可也知道有些话需得说个清楚,一时也不等叶宇轩开口便主动抬步向他走去。 那引路的宫女瞧见七皇子站在桥上便自动转身溜走了,顿时长长的甬道上便只剩下璎珞和叶宇轩两人。 璎珞迈步到了叶宇轩三步开外便站定了,冲他福了福身,直言道:“小女谢七皇子抬爱,只小女命贱,实在担不起七皇子的错爱,小女只愿嫁得寻常人家为妻,自由自在地经营自己的小日子罢了,这皇宫的富贵荣华太是迷人心性,小女只怕进来了便要移了性情,到时候便也不是殿下看中的小女了。” 璎珞和唐贵妃在殿中都说了什么,叶宇轩是不知道的,可是最后的结果却已有宫女跑去告知了叶宇轩。 此刻他目光阴沉盯着璎珞,面部线条因咬牙而显得有些凌厉,他死死盯着璎珞,见她神情平静于自己对视着,半点退让和害怕都没有,一时间当恨不能掐死她。 他上前一步当真抬手钳住了璎珞的肩头,一个用力,几乎将她凌空提起,冷声道:“你就那么讨厌我?” 璎珞不觉抬头瞧着叶宇轩苦笑起来,眼眸中全是无奈,轻声道:“我不讨厌殿下,甚至我觉得殿下是性情中人,如果殿下不强迫我的话,我很乐意和殿下成为朋友。我拒绝,只是我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知道我要的殿下根本就给不了,只是觉得我和殿下实在不合适罢了。” 叶宇轩闻言捏着璎珞肩头的力道更大,璎珞有种一个不妙他就会将自己从这悬空长廊上丢下去的错觉,不觉缩了缩脖子。 叶宇轩却冷哼一声,道:“你如何便知我给不了?如何便知我们不合适?!” 璎珞挑眉一笑,笑容映着远处的雪景,却显得有些冷然尖锐,她道:“殿下其实心里都清楚的,又何必还如此质问小女,我要的不多,只想于人为妻,我想的不复杂,只要海阔天空,无拘无束,这些这个皇宫中都没有,殿下将来的王府中也不会有,难道不是吗?” 璎珞的话令叶宇轩脸色微白,半响才道:“我虽不能迎娶你为正妃,可我定会待你好的,难道一个名分就那么重要?你说的海阔天空,我” 璎珞却声音微凛,打断了叶宇轩的话,道:“没错!名分就是那么重要,倘若连名分都给不了,还说什么喜欢,提什么其它?!难道殿下的喜欢便是要让我屈居其她女人之下?每日像奴婢一样如履薄冰的生存?我苏璎珞这辈子要嫁便必得是为人正室!莫说是七皇子,便是皇上再年轻个三十岁想要令我当个宠妃,我也是不愿的!” 叶宇轩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说,一时面色微变,松了她,一手本能地捂了璎珞的唇,压低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疯了不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在宫中头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倘使被父皇的暗卫听到,便是爷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璎珞被他捂了嘴,却是没有挣扎,反而一直僵硬的身子软在了叶宇轩的挟制下,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叶宇轩愣了下,璎珞方才挣开他捂着嘴巴的手,轻声软语地道:“殿下既这么关心我,那便再多包容我一些可好?让我快乐,莫强迫我,容我得到我想要的。让我记得殿下的好,莫逼着我去怨恨殿下,牢记殿下的不好,行吗?” 瞧着仰头瞧着他,笑容柔软,声音轻暖的璎珞,叶宇轩只觉浑身一僵,怔怔地瞧着她,一时竟是有些痴然。 自从认识这丫头,她次次都有本事将他气的跳脚,逼的暴怒,现在这是自认识这丫头以来,她头一次冲自己真心地笑,也是她对他态度最好的一次,可她却是用这样的面容来请求他,她这般确是为了央他放手。 多么可笑,可怜啊 而更可悲的是,叶宇轩发觉自己竟然对着这样的她狠不下心来,说不出“不”来。 他一时心头仿若被灌下了黄莲水一般,苦涩难言,生平头一次尝到这种无力的挫败,微微退后了一步,定睛瞧着璎珞。 见她清澈的眼眸恳切而信任地望着自己,仿似相信自己一定不会用强硬的手段去伤害她一般,他到底是败下了阵来,无声自嘲一笑,道:“苏璎珞,你真狠!” 言罢,收回一直锁定着她的目光,再没多看璎珞一眼,大步自她身旁错身而过,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长廊中。 璎珞不由扶着栏杆吐出了一口气来,望着那呵出的氤氲雾气,低声喃道:“谢谢” 谢谢你克制了自己不曾伤害我,更谢谢你付出的一片真心。 站在悬空长廊上,望着层层叠叠的殿宇,璎珞只觉这地方当真是美而高冷,这皇宫,她只望今生都不要再踏进来一次才好。 这个阶级时代,当真是步步惊心,这一个个贵人们,捏死她摆布她实在是她容易了。 收回目光,璎珞不再多看,见那引路的小宫女也没了踪影,她也不再等候。提裙便快步往前走,左右她来时虽然大部分时候都低着头,可却还是用了十二分的心记路的,该是能够安全出去。 却不想她刚下了拱桥,便见一旁的红柱后跌坐着一个人影,她许是在那里已经呆了很久了,只是躲在柱子后头,故此方才她竟不曾发现,若非此刻她露出一角黛色的裙边来,她只怕还不能发现。 璎珞惊了一下,望去就见那是个头发白了的老嬷嬷,身上穿着的衣裳瞧着有些单薄,跌坐在柱子后,正冲她瞧过来。 璎珞本以为是个专门躲起来偷听的宫人,目光相对,璎珞便知她想错了,那老婆婆眼神清明,神情坦然,面容虽然苍老,可是却慈祥安然,周身都有股平和的光芒,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只是她面色略有些苍白,若然是偷听的早便该趁机走掉了,可她如今还跌坐在那里,显然是出了什么意外。 璎珞从来都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她此刻更是急于离开皇宫,这若是个年轻宫女她可能就当没看到,大步离开了。 偏就是个年迈的老人,璎珞到底没忍住,一面从柱子边儿经过,一面略慢了脚步道:“七皇子不是个好性的人,若然知道嬷嬷听到了方才的对话恐对嬷嬷不利,今日的事儿嬷嬷且莫对人言道,还是速速离开吧。” 想来叶宇轩也是方才心绪激荡,这才没能发现附近有人。 璎珞说完这话人已匆匆绕过了那婆婆,不想刚走了几步就听身后传来惨叫声,璎珞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就见那婆婆似是扭了脚,起了下没能站起来,又跌坐了回去,正一手捂着脚面露疼色。 这悬空的长廊是个略微带着弧度的拱桥状,两边一无遮拦,寒风呼呼地往里灌,这两日又刚下的雪,气温很低,那婆婆眼瞧着只穿了一身薄薄的棉衣,这会子功夫脸色都苍白了。 这若是年轻人,冻上一段时间,都要得风寒,稍不留神发起高烧来,在这古代都是要命的事儿。更何况还是这么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这样再吹个一段时间,指定得没命。 璎珞前世小时候便是奶奶带大的,对这样的老太太实在狠不下心来,就这会子功夫这长廊四下也没个鬼影,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人过来。 璎珞无声叹了下,转身又回了那婆婆身边,蹲下瞧了瞧她的腿,道:“你没事儿吧?” 那老婆婆闻言抬头看向璎珞,笑了笑,道:“崴了脚,刚刚老婆子不是特意偷听的。” 璎珞笑了笑,扶住老婆婆的手臂用力拉她起身,道:“我知道,嬷嬷你是哪个宫里的?你看看还能走不,我扶你回去。” 老婆婆倒是借助着璎珞的力道站起了身来,只是脚一动,便身子一歪,疼的打颤险些又跌坐在地上去。 璎珞见她显然是不能自行走动了,又觉得她的手冰凉如雪,顿时也不再耽搁,将身上的斗篷解了披在老婆婆身上,道:“嬷嬷赶紧上来,我背你回去了,再出宫去。” 老婆婆一时面露犹豫,璎珞跺了跺脚,道:“快点!嬷嬷放心,我身体强壮着呢,不会摔了你的。我真着急出宫去,嬷嬷只当是为我节省时间了,就赶紧让我背你回去吧。” 听她这么多那老婆婆才不在坚持,趴在了璎珞的背上,璎珞也不再耽搁,挽住那老婆婆的腿便将人背负了起来,快步往老婆婆手指的方向走去。 她如今身体强健,加之这老婆婆并不十分重,走的倒也稳健迅速,倒是那老婆婆似极不好意思,趴在她的身上道:“姑娘将斗篷给了我,只怕是要冷的吧?老婆子多谢姑娘了,要不是姑娘,我老婆子今日就要遭大罪了。” 璎珞不由一笑,微微扭头,道:“那斗篷大的很,嬷嬷把斗篷张开咱们一起裹着也好。” 老婆婆闻言怔了下,见她侧脸笑意柔和,不觉真抖开了那斗篷将璎珞和自己都裹在了其中,两人同盖一个斗篷,一时间竟觉亲近了不少。 璎珞背着那老婆婆,一时间便又不觉想到了奶奶,她还记得小时候陪着奶奶逛公园,每次累了,奶奶也会背着她,夕阳下两人的身影被拖得长长的,她总是趴在奶奶的背上说。 奶奶,奶奶,等珞珞等大了,奶奶走不动路了,就换珞珞背奶奶好不好。 可惜没等她长大,奶奶便过世了。 此刻背着这陌生的老太太,璎珞倒心中涌起一股慰藉来,一时间竟恍惚好像背着的是奶奶一般,急匆匆的脚步不觉便有些放慢了,也不再那么急着出宫了。 似是察觉了她情绪的变化,那老婆婆道:“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姑娘可能不知道,其实七皇子不是贪好美色的人,旁的皇子身边娶正妃前,身边伺候的女人没个二三十,也得有个十多个,可七皇子身边却只有两个年长的教引宫女,如今也没给名分。七皇子既喜欢姑娘,姑娘跟了他,定是会有好前程的。” 璎珞虽不喜老婆婆说的话,可她也知道这古代人的思想,大家都能接受妾室,尤其是叶宇轩还是皇子,将来封了王爷,侧妃的诰命品级比多少官家夫人都高的。 她知道这老婆婆没有恶意,也不会翻脸,只笑道:“任是他对我再好,我也没想要给人做妾。侧妃听着好听,还不是要一切听凭王妃发落,再说了,嬷嬷是宫里头的老人,还能不知道这女人们多了,阴私事儿也多,我就想嫁个简简单单的人,做我喜欢做的事儿。” 老婆婆不由感兴趣的道:“哦?你喜欢做什么事儿啊?” 璎珞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就喜欢做生意挣银子,左右我就一俗人儿,嬷嬷莫笑话我才好。” “做生意?那岂不是商人,丫头啊,这商妇可没什么地位,走到哪里都是要被人笑话欺负的。”老婆婆似乎没想到璎珞的兴趣会是做生意,一时间惊异出声,话语间略有劝意和不解。 璎珞倒没注意到这老婆婆片刻间对她的称呼,由姑娘变成了丫头。 闻言她扬眉道:“嬷嬷说的我都知道,商人从贱业,可我却觉得凭自己的双手勤苦挣钱没什么不好的,也没什么被瞧不起的。那些官家夫人们确实喜欢鄙视笑话商妇,可我也没想往官家夫人们身边凑,有了银子万事足,到时候只管关门过自己的日子便好。” 老婆婆却又一笑,摇头道:“你这丫头还是太年轻,想得简单了。”言罢,倒没再多加劝说,只沉默了下又问道,“老婆子看七皇子那样的品貌地位也都是我大丰的数一数二人物了,这样的丫头都没看上眼,却不知丫头是不是心中有人了?却不知丫头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子?” 璎珞闻言愣了一下,却也不像寻常姑娘那样害羞不已,只道:“嬷嬷说笑了,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嫁了人好好和夫君过日子培养感情便好。至于喜欢的男子,我自然和所有女子都一样,希望他温和宽厚,体贴细心。” 璎珞言罢,老婆婆不知在想什么到没再出声,说话间璎珞已是背着人走了两处宫阁,她到底还是富贵小姐,平日就算再锻炼,也从没干过重活,这会子已然累出了满头的汗来,脚步也沉重起来。 好在眼前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宫殿,那婆婆指着道:“老婆子就是前头青筑宫的嬷嬷,小姐将老婆子放在这里就好了,老婆子歇上一歇再走两步,叫里头的宫女出来接我就好。” 璎珞自然不会坚持,将那老婆婆放在路边,瞧着她扶了假山石站稳,这才道:“如此也好,嬷嬷赶紧回去寻大夫看看腿吧,我也赶着出宫去了。” 她言罢接过老婆婆递过来的斗篷,随意往身上一披,脚步匆匆地便离开了,身影转眼便消失在了眼前。 璎珞刚离开,不远处水嬷嬷便快步跑了过来,抖开雪貂大鹤氅披在老婆婆身上,又将手炉递给她,摇头道:“太后也真是,不过是给世子爷选侧妃罢了,说好的看两眼问上两句话也便罢了,怎么太后还装上受伤了,耽搁这么些时候,这若是受了凉可如何是好。” 这老婆婆自然就是之前想暗中相看璎珞的太后了,她本来也没想着和璎珞长时间接触,便如同水嬷嬷说的,璎珞的出身太不好,做个侧妃都是勉强的。一个侧妃,实在也不需要太后亲自相看,还这么费尽周折装起了受伤来。 可因为秦严迟迟不近女色,如今好容易似是开了窍,太后便对璎珞格外看中,又不想在事情没定下来前张扬出去,故此才穿着朴素了些暗中相看的璎珞,而不是将她直接带到慈云宫去。 她本来也是打算看两眼,大抵知道是个什么样儿的,心中有个底儿也就罢了,不想听到璎珞和叶宇轩那一番话,却觉这姑娘果然有些不同,心思一起,便装起了扭伤来。 此刻被水嬷嬷念叨,太后也觉今日行事失了身份,不过呵呵一笑,由着水嬷嬷又念叨了两句。 回到慈云宫中,水嬷嬷奉上了滚烫的杏仁茶,太后用了一盏,暖了暖身体这才舒了一口气。 水嬷嬷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道:“太后和那姑娘相处了那么久,看来是心中满意的很啊。想必这姑娘不错,老奴就说咱们世子爷的眼光,自然是错不了的。这姑娘背了太后那么远,可见是个心底良善的。” 太后也笑了,抬手点了点水嬷嬷却是道:“这孩子自然是个好的,可就是太好了。” 水嬷嬷不觉一愣,道:“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摇头叹息,道:“这事儿只怕是阿严那傻小子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姑娘根本就没想往王府中进!且那姑娘是个心气儿高,主意正的,根本没给人做妾的意思。” 水嬷嬷又是一愣,不觉蹙了眉头。 那姑娘不愿意做妾,又对世子爷没情,那世子爷这不是瞎惦记吗。 人家姑娘不同意,便是太后,也不好以势压人,强迫于人啊。更何况,这感情一事最是复杂,可不是强硬地将两人凑成堆儿便完了的,若然弄不好,不定又生出多少事儿来呢。 水嬷嬷一时倒也犯难了,道:“那这事儿可怎么办才好,世子爷难得碰上个喜欢的,难道就这么算了?” 太后一叹,道:“再让哀家想想吧,等阿严回来了再看看,这臭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还不知道呢。” 说着太后竟是沉了脸,哼了一声,道:“再说了,这小子什么都不向哀家表露,有了中意的姑娘也不给哀家通个气,这事儿若不是他姨母惦记着,透给了哀家,哀家到现在还不知道呢。哼,他都不说,哀家凭什么给他张罗。且看看臭小子能憋到什么时候,哀家才不急!” 水嬷嬷见太后这又和世子闹起了小孩脾气,不觉摇头一笑,也不再多言。 璎珞出了皇宫,定安侯府便打发了马车来接她,皇宫里头宣人,从来都是管接不管送的,除非是特别得宫中主子们厚待的才会特意吩咐了宫人将人送回去。 故此璎珞见妙哥站在马车旁候着,也没觉得意外,忙笑着过去,道:“腿要断了,快扶你家姑娘上去。” 妙哥以前也是陪着太夫人进过宫的,自然知道其中的辛苦,忙搀扶着璎珞进了马车,车中早已有温热的茶水,妙哥倒给璎珞,伺候她喝了两盏茶,璎珞的神情才松缓下来,伸了伸手臂道:“回去吧。” 妙哥得了吩咐,冲车壁敲了两下,马车滚动了起来,见璎珞福身捶着腿,妙哥便跪坐在了旁边,给璎珞揉捏着酸疼的腿,道:“今儿回去姑娘好好泡个热水澡便松快了。” 璎珞点头,心道如今果然是娇气了,走了这几步路当真将人累的不行,以前徒步穿山越林也不是没干过,也难怪这年头的高门夫人们生个孩子都折损的多,不光是受陷害,更有本身体质就不行的问题在。看来这身体还是不行,以后还得坚持锻炼。 马车一路奔驰,璎珞不过眯了眯眼,便觉马车咯噔一下停了下来,她睁开眼,迷迷糊糊瞧向妙哥,道:“到了吗?” 妙哥却从车缝望了下,道:“没有啊,这才到四通街,前头就是楚衣阁呢,怎么车却停了。” 璎珞闻言心思一动,微微推开车窗往外瞧去,眼眸一掠,果然便见不远街对面的楚衣阁二楼上,最东边的雅间窗户洞开着,窗前站着一个挺俊出尘的身影,可不就是迟璟奕嘛。 见她推开车窗,迟璟奕有一瞬间面上发亮了般,陡然往前走了一步,右手微微虚扶住了窗棂,目光灼亮而关切地望了过来。 璎珞心知他八成是知道自己被带进了皇宫,心中不放心这才在此等候,不觉心头发暖,冲他笑着遥遥地点了下头,迟璟奕面上便也溢开了温暖的笑容,也冲璎珞点了下头。 璎珞蓦然觉得两人这个样子就跟地下党搞革命一般,不自觉地莞尔一笑,见迟璟奕微微愣住,她才忙关上了窗户。外头便响起了车夫的禀报声,道:“姑娘,方才不知怎么的便有块布条缠进了车轴里,奴才已将布条清理出来了。” 璎珞压了压笑意方道:“如此便走吧。” 车夫应了声,马车便再度跑了起来,倒是车中妙哥不由惊异万分地不住瞧向璎珞。 因宫中一趟璎珞觉得她和迟璟奕定亲一事该是不会再有波折了,故此方才一番举动也没瞒着妙哥,此刻见她不住望来,不觉含笑道:“你家姑娘快和迟公子定亲了,所以别再乱想了,回去后帮姑娘置办嫁妆便好。” 妙哥闻言顿时惊喜过望,拍手道:“真的吗,这样姑娘和将军府岂不是更亲近了,迟少爷很好,姑娘嫁给迟少爷将来一定能过的好呢,奴婢们也能跟着姑娘过舒心日子。” 说着便兴冲冲地拉着璎珞说着嫁衣如何绣之类的话来。 回到定安侯府,璎珞去见过苏定文这才回了秋水院,唤来云妈妈将定亲的事说了。 云妈妈一直惦记着璎珞的亲事,如今得知此事,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觉得哪儿哪儿都好,欢欢喜喜地和妙哥一起商量着出嫁之事。 迟璟奕的动作很快,翌日那官媒便登了门,只道已拿了璎珞和迟璟奕的庚帖算过八字,上上大吉,天作之合,又写好了订婚书,令苏定文签字盖章,至此璎珞便算是顺顺利利地订了亲。 ------题外话------ 嘤嘤,本来以为这章能让秦爷回来捏,貌似要下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 秦严归京 婚书写下的翌日早晨,老夫人马氏破天荒地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吩咐丫鬟通知几房的晚辈们都来请安,顺便也好将璎珞定亲的消息给宣布出去。 福禄院中难得的热闹起来,璎珞到时,长房二房和四房的夫人姑娘们都已经到了,挤了满满当当的一屋。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旁边苏瑛莺和苏瑛雨姐妹陪着说笑。 老夫人今日明显心情极好,穿着件极为喜庆的暗红色毛领绣金菊的长褙子,头发用头油梳理的锃光发亮,脸上还施了脂粉,虽然一场病使得她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可精神倒极好。 璎珞进了屋,老夫人难得目光柔和地看过来,待她请了安,便笑着道:“坐下吧,不必和祖母这般客气拘谨。” 老夫人不喜欢三房这个庶女那是有目共睹的,今日老夫人让大家来请安,大家在心中不由便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此刻见老夫人对璎珞这个态度,众人不觉都瞧向璎珞猜度起来了。 璎珞见老夫人笑容和蔼,心道看来这老夫人是真对自己厌恶到了极点,如今自己眼见就要出嫁离开,这股子高兴劲儿当真和得了灵丹妙药一般。 她笑了笑起身,这才打量起坐在老夫人身旁的苏瑛莺姐妹几个。 苏瑛雨和苏瑛雪瞧着还是老样子,倒是苏瑛莺瞧着有些不同。 她今日穿着一件极明媚鲜艳的海棠红对襟绕领褙子,浅粉色的襦裙。那褙子领口袖口镶着明紫色的澜边,其上有绕领绕边儿的绣着石榴红的海棠花,衣裳华丽鲜亮,故此头上便装扮的素了些,只挽着个单髻,上头缠绕着一圈米粒大珍珠攒成的珠花。 人瞧着瘦了两圈,可气色却还不错,脸上也不知用了什么好药膏,这么些天竟已养好的伤。那些青青紫紫,血淋淋的伤痕都没有了,皮肤瞧着竟比被打前还要细腻一些。 因为之前苏瑛莺性情清高,孤芳自赏,总是爱穿素淡无华的衣裳,好彰显自己的脱俗雅致一般,今日却一改风貌穿着极为艳丽,故此璎珞便本能地多瞧了她两眼。 这一看倒心中微诧,却见苏瑛莺着实有些不一样了,以前苏瑛莺虽然竭力表现的端庄娴雅,可举止间眉眼间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的心浮气躁来。如今她坐在那里倒是瞧着沉静了许多。 对上璎珞打量的目光,苏瑛莺即刻便回了一个文雅友善的笑来。璎珞也笑着点了下头,福了福身,道:“四姐姐好,前些日原是想去探望四姐姐的,又恐打搅了四姐姐养病,故此便只让丫鬟送了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过去。如今瞧见四姐姐都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苏瑛莺也站了起来,回了个礼,笑道:“让五妹妹费心了,那日也多亏了五妹妹和七妹妹通知京兆府,我才能脱险,还没谢过五妹妹呢。” 说着又冲璎珞福了福身,竟似真心诚意的道谢一般。 当日街头挨打的丢人事儿,璎珞原以为苏瑛莺只怕被人提及就要不自在,不想人家自己竟都能若无其事的提起此事。 璎珞不由扬了扬眉,觉着这个堂姐经此一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回了个半礼便坐下了。倒是一旁的四夫人瞧着苏瑛莺淡笑道:“莺姐儿啊,说起来婶娘和你九妹妹,十妹妹也是受了你的牵连这才挨打的,你得了好的伤药,怎么也没想起来给你婶娘和你妹妹们送点。你婶娘也就算了,左右一张老脸了,便是毁容那也不会怨怪于你,可你妹妹们还没定亲,这若是毁容了,叫她们可怎么活呢。你瞧瞧,你九妹妹现下这脸上还留有印子呢!” 小刘氏说着,抚着苏瑛雨的脸给老夫人看,道:“母亲,我可听说四丫头得了宫中的雪脂霜,可怜我们雨儿和雪儿,受了无妄之灾,这脸算是毁了。” 小刘氏说着便抽出帕子抹起眼泪来,她一言,众人看去,果然苏瑛雨的右脸颊上还有条淡淡的白印,虽然假以时日,定然会没了痕迹,可这道浅伤对比了苏瑛莺完好如初的面容,便显得有些刺眼了。 苏瑛莺一时面露窘迫之色,看向大夫人,道:“母亲,你不是姨母送的雪脂霜都分成了等份给姐妹们送去了吗?怎么” 大夫人愣了一下,遂满脸尴尬地道:“那雪脂霜是我骗了你,实在是雪脂霜太少,就那么一盒底,你脸上好几道子血印,若是用一般伤药是一定要毁容的。再说了,我看雨丫头几个伤的也都不重,用雪脂霜倒是浪费了” 白氏一言,小刘氏顿时便不干了,狼哭鬼嚎着喊着让老夫人给评评理。 璎珞冷眼旁观,却是没放过白氏方才面上一闪而过的呆愕之色。这苏瑛莺为了不被指责不念姐妹,竟然将错往自己的生母身上推,这可真是本性难移。这样狠心自私的人,谁知将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这才是一只随时都有可能咬人的狗呢。 璎珞正想着以后对苏瑛莺定不能放松警惕,那边苏瑛莺已面露懊恼之色,忙起身跪在了地上,磕头道:“祖母,母亲也是一片爱女心切,这才做的不够周全,还请祖母看在她一片慈母心的份儿上原谅母亲。我代母亲给四婶,九妹妹和十妹妹陪个不是。” 她说着便磕了个头,她这样四夫人一时倒不好再哭下去了,苏瑛莺已起了身,拉住了苏瑛雨姐妹的手,道:“这次让两位妹妹跟着我受罪了,我前些时日得了两匹雪融锦,一匹嫩绿,一匹葱黄,刚好适合两位妹妹,一会子就让丫鬟给两位妹妹送过去,也好为两位妹妹压压惊。” 那雪融锦是贡品锦,倒是上好的东西,价值不菲,四夫人听闻此话也便不闹了,苏瑛雨也面露欢喜,道:“瞧四姐姐说的,咱们姐妹间哪里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苏瑛雪也拍手高兴的道:“上回去高府上游玩,叶七姐姐就穿了一件雪融锦的衣裳,带了一套粉珍珠的头面,不知多好看呢,当时我便想我要是也有那么一件衣裳就好了。多谢四姐姐了,只可惜我却没有粉珍珠的头面搭配” 苏瑛雪说着瞟了眼站在一边的大夫人,白氏如何不知道四房姐妹这是又抓着话柄要东西呢,心里恨得痒痒,可眼瞧着老夫人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笑着道:“是伯娘做的不好,两位侄女的头面算在伯娘头上,等做好了就给两位侄女送去。” 小刘氏这才放下揉弄眼睛的帕子笑道:“那可真是烦劳大嫂了,我记得大嫂陪嫁里头有一匣子浅玫瑰色珍珠,一匣子淡紫红的珍珠,极是稀奇,我看她们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用多大的珍珠打头面,就嫂子那两匣子珍珠便不错,个头都不大,颜色也也适合她们小姑娘。”说着回头冲苏瑛雪二人吩咐道,“还不快谢谢你们大伯娘!你们大伯娘肯拿出嫁妆给你们打头面,那当真是将你们当成亲女儿般疼爱呢。” 苏瑛雨两姐妹忙忙福身笑着谢了,白氏的脸色一时极为难看,却四夫人将话说到了这份儿上也不能再说不给的话,心肝疼的直抽抽,应了声不谢。 白氏的那两匣子珍珠苏瑛莺自然是见过的,虽然个头都不算大,可颜色实在是稀奇漂亮,且个个色泽好滚圆滚圆的,就那么两匣子珍珠少说也能卖个五六百两银子,母亲还说等她及笄时就用那两匣子珍珠给她做一套首饰,如今倒好,就这么没了。这四房的吸血鬼母女可真敢张这个口。 苏瑛莺双手也握了起来,面上却还挂着温软的笑意。 璎珞坐在一旁又瞧了场好戏,瞧着苏瑛莺母女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失笑。这四房母女虽然行为有些令人不认同,可璎珞觉得四房母女倒有些真性情。起码这母女三人除了费尽心思的笼银子以外,从来不背地里搞那些阴损事儿。 且小刘氏和苏瑛雨姐妹这般作为也是可以理解的,四老爷是个不正干的,四夫人的出身也只一般,嫁妆也没多少,如今生活在定安侯府中四房的日子还不错,可一旦分家,四房生活便成问题了,四老爷靠不住,这古代女子身在闺阁并不是人人都会打理生意,有手段发财致富的,四夫人为两个女儿精打细算虽然小家子气儿些,却也是被逼无奈。 经此一事,马氏原本大好的心情一时被闹的大打折扣,也不再等待了,招手令璎珞到了近前,拉着璎珞的手,冲众人道:“今日叫大家来也是有件事要和大家说,咱们五丫头昨儿便算是订了亲了。松枝。” 马氏言罢,松枝上前将一对盈绿的翡翠手镯捧给了老夫人,老夫人接过笑着套在了璎珞的手上,道:“你这是祖母给你的定亲礼物,既然定了下来,就赶紧将嫁衣绣起来,以后便莫四处走动了,祖母这里的晨昏定省也给你免了,好好调养身子。” 璎珞定亲一事办的极为快速且隐秘,便是掌家的白氏都没打听到什么风声,如今众人骤然听闻此事,一时间竟都没反应过来。 这会子见璎珞低着头羞答答地冲老夫人福身应是,白氏才笑着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悄无声息的便订了亲了,定的可是哪户人家?不会是” 白氏的话没有说完,众人却都听明白了,这五姑娘不会是要去给人做妾室的吧。 再不然就是定的亲事极不好,毕竟只是一个三房外室出的庶女,做妾或是去给老头做续弦什么的也是正常,也只有定的亲事不好才不会悄无声息就定了的。 这样想着,一时白氏瞧向璎珞的目光便有些同情可怜,二夫人刘氏也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璎珞,心想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副好颜色,庶出就是这么可怜,像她嫁个庶子,一辈子抬起头。 小刘氏面露惋惜,轻轻摇了摇头,苏瑛莺愣了下,早先平邑侯夫人母女过来向老夫人提亲,苏瑛莺倒是探知了些消息,此刻她只以为是老夫人应下了这门亲,垂眸间不觉面露喜色。 心道早知道这样,她也不必费心对付苏璎珞了,苏璎珞这样四处树敌,怪只怪她自己太蠢,得罪的人太多。 倒是苏瑛雨姐妹,颇为同情唏嘘地瞧着璎珞,而苏瑛玥如今抱病在床,根本不曾前来,苏瑛紫却是面露惊诧担忧地望着璎珞。 璎珞只低着头装羞涩,完全忽视众人四处射来的各种不明目光,马氏却呵呵一笑,道:“定的是前吏部尚书府迟家。” 众人闻言颇为诧异,二夫人刘氏笑着道:“哟,这迟家如今虽不为官了,可听闻富可敌国,生意做地大江南北,颇令人艳羡,且这迟家老爷们不为官,娶的太太们却都是官宦之女,颇有些姻亲关系,咱们五姑娘能嫁到迟家去也是好福气呢,不知说的是哪房的庶子呢?” 老夫人不由沉着脸瞪了眼二夫人,斥道:“不知道瞎胡说什么,咱们五姑娘要嫁的是长房嫡长孙,如今接管着迟家生意的迟大少爷!哪儿来的什么庶子!” 老夫人一言,不仅二夫人,连着白氏等人都惊愕了。 迟璟奕虽然不是京城的权贵子弟,可迟家也多在官宦之家中走动,迟璟奕除了出身略低一些,其它各方面都极为出色,因和现吏部尚书阮江的嫡长子阮启明相交莫逆,每每参加宴席总同出同进,加之那阮启明有芝兰公子的美名,故此迟璟奕倒也得了个风华公子的称号。 故此便连苏瑛莺和苏瑛雨姐妹也是知道迟家这位大少爷的,虽则从未见过迟璟奕,但也知道苏璎珞这是高攀了,当真说了一份再好不过的亲事。 苏瑛莺心中不由便不是滋味起来,瞧向璎珞的目光一时有些晦莫难言。苏瑛雨姐妹年纪还小,不过诧了下,倒没多想,当即围上璎珞恭喜起来。 二夫人刘氏面露尴尬和嫉妒,讪讪地笑着说不出话来。大夫人白氏却是惊愕不已,心中想着,三房这个庶女攀了高枝,也不知老夫人会不会给她加嫁妆,中馈的银子可不是拿来填补三房女儿的。 四夫人面露艳羡,心想要是自家两个女儿也能嫁得这么好便好了,只迟璟奕已及冠,苏瑛雨姐妹年纪还小,她自然不会有其它念想,转而又觉苏璎珞说了这门亲事不错,将来说不得迟家有别的少爷了,还能介绍给堂妹们,一时也上前拉了璎珞的手满口称赞。 倒是苏瑛紫早先总觉着璎珞和靖王世子有些不对劲,如今乍然听闻璎珞和迟璟奕订了亲,面露诧异和疑惑之色,不过她还是替璎珞高兴的。而且,她和璎珞同为三房庶女,璎珞嫁得好,对她也是有好处的,起码父亲说给她说亲事时,便不能太差了,不然便会引人非议。 苏瑛莺和苏瑛玥都还没说亲,苏璎珞这个做妹妹的倒是抢了先,这其中的道理众人多多少少都猜想到了,故此也没再多言什么。倒是大夫人白氏瞧了眼自己的女儿苏瑛莺,心中琢磨着也得赶紧相看人家,三房一个庶女都嫁的这么好,她的嫡长女说什么也得更好两三等才成。 且不说璎珞的婚事在定安侯府中激起了什么波澜,却说那边靖王府,留守在浮云院的苏哲却接到了宫中水嬷嬷递来的消息,他不敢耽搁,接到宫里的消息便忙忙使人一路飞马往林山送去。 这些天四处下雪,道路封堵,并不好走,等这消息送到林山时,已然是四日后的傍晚了。 彼时林山一带也已下起了暴雪,天地苍茫一片,这两日天玺帝都呆在行宫中没能前往狩猎,反是处理着各地送来的降雪防灾的奏折。 傍晚秦严带着人亲自巡视回来,便见院中廊下风雪地里站着个披着蓑衣,一身风雪的人,望之见是留在京城的侍卫江远,秦严不由加快脚步,道:“可是宫中太后出了什么事儿?” 那江三见秦严回来,也忙上前一步,不顾风雪跪地将手中的信桶双手奉上,道:“确乃宫中信函。” 秦严取过信桶,大步往屋中走,不忘吩咐一句,“下去用些姜汤。” 秦严离京时倒不曾为璎珞担忧,一来他最后一次进定安侯府,在后花园中和璎珞相处的不错,起码他自我感觉很良好,觉得璎珞一定会乖乖地等自己回去带着她见长公主去。他这些天空了就在想,到时候怎么跟姨母说,怎样才能让姨母喜欢璎珞,有时想的许久睡不着觉。 二来,他知道璎珞是个不会被人欺负的,加上他也了解如今定安侯府的形势,知道那总害璎珞的嫡母如今蹦跶不起来了,侯府的女眷们更是因为当街挨打一事消停着,故此他觉着不用为璎珞担心。 于是,他出京时,甚至都忘记让人盯着定安侯府,盯着璎珞。 此刻接到宫中的来讯,他只以为是太后出了什么事儿,不待进屋已拍开信桶上的火漆,抽出了里头的纸张来,一面挑帘进屋,一面抖开了信。 屋中因下雪的缘故,已点燃了灯烛,秦严展信一看,不觉脚步一顿,一张脸顿时也黑了起来。 心道,好啊,他这才离京不几日,那女人竟然就和七皇子牵扯不清了,弄的七皇子还跑到贵妃面前求她做侧妃,她可真是本事见长。 水嬷嬷在信中只说了璎珞进宫见唐贵妃的事儿,并没有提及太后见过璎珞的事儿,因璎珞定亲隐秘而匆忙,连太后都不知道,故此水嬷嬷自然更不会提及此事来。 只这样,秦严看了信便觉浑身冒火,捏着信纸的手筋骨微跳。 秦严和七皇子叶宇轩虽然都是天潢贵胄,可说起来其实并不熟,一来两人毕竟差着年纪,秦严比叶宇轩年长不少,当年秦严住在皇宫时,七皇子还是个小娃娃。后来七皇子大了,秦严也出了宫,之后又多在边疆。即便这一两年秦严在京城的时间略长了些,可他和七皇子也不是一路人。 可即便如此,秦严却也知道七皇子虽胡闹一些,在女色上却并不荒唐,想到七皇子那得帝宠便格外跋扈,想要什么便定要得的性子,秦严顿时面色越来越黑。 他又想到了这才七皇子留京的奇怪举动来,往年皇上出京狩猎,七皇子是必要跟随了,今年偏偏就留京了,又闹出了这样一出来,莫不是七皇子留京就是为了此事吧? 秦严越琢磨越不妙,顿时便呆不住了,转身就往外走,出了屋竟是吩咐一声,“准备马匹草料干粮,马上动身回京。” 话声没落,他人已大步出了院子往天玺帝起居的乾元宫去了。 他要离开提前回京,自然是需要皇帝批准的,天玺帝对秦严一向宠信,听闻秦严求见,也未让他多等便宣了进去。 秦严进殿时,天玺帝还在和大臣们商议政事,大殿中上百根婴儿手臂粗的蜡烛将四处照的通明。 天玺帝正对着几本奏章凝眉沉目地道:“这是经南路湖州,西川路丰州,甘南路云州和贺州各地的奏章,都道辖下遭遇了风雪,较之往年不仅下的早且下的大,都预测今年只怕冬季不好过,有发生雪灾的可能性,这几日朕看送上来的此类奏章有增无减,朕需尽快回京才行。” 吏部尚书阮大人闻言道:“皇上前两日已然派左大人带人前往各地查探情形,如今天灾未成,只需令各部做好准备,皇上实在无需太过忧心。如今天降大雪,林山到京城一路早便大雪封路,这一道不乏山路崎岖之处,万一发生崩塌,不堪设想。皇上一心为民,急于回京坐镇京师,可怎么也得等到这雪停下,慢慢探路再行移驾才好。万望皇上以龙体为重啊。” 吏部尚书韦大人也上前,道:“皇上忧国忧民,然皇上安康亦是百姓福祉,还望皇上莫以龙体为念。” “望皇上以龙体为念,三思啊!” 几位大臣纷纷表态,天玺帝见秦严进来,却是扬声道:“阿严,往京中探路的斥候可回来了?这一路如何,可能行车?” 如今大丰四处降雪,这林山到底不比京城交通便利,各地的奏章送过来本就要晚上两日,如今一下雪,奏章兜兜转转送到行宫更是要晚上几日甚至十几日。天玺帝还是比较勤政的,自然是心急的。 秦严闻言躬身应答,“斥候未回,只这样大的雪,道路阻塞是必然的,臣也不赞成皇上此刻移驾回京。”秦严说罢,抱拳单膝跪地,又道,“臣知皇上忧心于民,愿先行护送韦大人回京,清算国库,筹备银两粮草,以备救灾。” 秦严言罢,户部尚书韦大人也反应了过来,忙上前跪地道:“微臣愿先行回京,整顿户部,做灾前部署,请皇上准奏。” 救灾却实最主要的就是银两和粮食,户部乃是重中之重,天玺帝听闻此话,面露欣慰,亲自起身绕过龙案,扶起韦大人,道:“准奏,辛苦爱卿了。” 言罢,又冲秦严吩咐道:“有鹰扬将军一路护送,朕完全放心,如今两位爱卿便收拾下明日一早启程。” 秦严却沉声道:“既是要出发,臣现下便带人出发,免得雪越落越多,一夜不知又积几尺。” 韦大人闻言心中发苦,面上哪里敢露出半点不愿来,忙也表了态。天玺帝一时大为赞许了一番,这才放两人离开。 秦严和韦大人一前一后出了殿,秦严只冲韦大人抱拳道:“一刻钟后本将军派车过去接韦大人,告辞。” 言罢大步下了台阶身影融进了风雪中,韦大人今年已经年过半百,瞧着漫天的风雪,只觉一出大殿骨头缝都是冷的,想着这样的天要连夜赶回京城,就觉要搭进去半条命。 他瞧着风雪中秦严挺拔的身影不由苦笑叹气,复想到人家年轻人为了百姓福祉都可以不畏严寒风雪,自己这坐马车的老前辈反倒只想着养尊处优,便又惭愧起来,握了握拳忙忙回去收拾行装。 是日夜秦严便带着人出了林山行宫,一路顶着风雪往京城赶去。 秦严这一路赶的极快,当真是日夜行进,未曾有半刻停歇,故此竟然只用了两日三夜便在第三日的清晨赶到了京城。 马车中户部尚书韦大人觉得自己当真就剩下最后一口气儿了,看到京都城门时简直感动的热泪盈眶,差点没老泪纵横。 他想就冲着这一路辛苦,差点被雪埋进半山腰的凶险,这回户部筹措赈灾银粮,他便不允许任何人从中动手脚,中饱私囊,不然都对不住他这一把老骨头。 因天还早,城门都还未开,秦严直接执令牌叩开了城门,一行人进了城,秦严便打马到了韦大人的车前,保拳道:“这一路多谢韦大人配合本将军行进,大人辛苦,先回府休息下喝点热汤再到户部衙门也不迟,本将军便先行一步了。” 言罢,跳转马头便率先驱马奔驰而去了。 韦大人这一路几日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全靠些干的冷的填肚子,这会子早便不行了,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位鹰扬将军怎么回事。 各地灾情这还没发生呢,其实晚回京城一两日并无大碍,偏这位怎么跟赶着投胎一样。 此刻秦严一走,韦大人只觉浑身一轻,叹了一声吩咐道:“赶紧回府!” 而定安侯府中,天光未亮,秋水院的西厢房只廊下挑着两盏红灯笼,照地院中落雪纷纷扬扬,屋中主子下人都还没醒,四下一片寂静。 明间的后窗却被推开,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咯吱声,秦严一闪身便身影轻巧地落在了屋中,驾轻就熟地闪身到了碧纱橱后的小添漆床前,一记手刀便劈晕了躺在上头值夜的霜杏。 他心中有火,加之眼见就快天亮,也不再空耽误功夫便直接挑帘进了内室,今日却再没了欣赏璎珞香闺的闲情逸致,迈步就往床边儿走。 哪知道还没走到床前,便闻一个陌生的声音低低地从床帐中传出。 “霜杏?” 声音落,床帐竟被一只手挑了起来,昏黄的灯光自窗幔间溢出,就见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披散着长发,一边捂着嘴打着呵欠,一边拽着刚披在肩上的罩衫下了床,正摸索着床下的绣花鞋,迷迷糊糊地瞧了过来。 秦严根本没料想到璎珞的床上会有别人,且还是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一时不知是璎珞换了闺房,也闹不清楚床上女人的身份,不由脚步一顿,皱起了眉头。 这翻身下床的却是妙哥,自订了亲,璎珞便每夜唤了妙哥在屋中陪着自己,就是想着多个人也多份安全,兴许秦严再来了,惊动了妙哥便会自动退走。 也确实如此,妙哥在房中伺夜,故此睡的便极浅,加之这会子也已快到天明了,秦严即便动作很轻,可妙哥还是被惊醒了,她原本以为是霜杏进来了,迷迷糊糊翻身起身,望去却见屋中站着个极高大的黑影。 妙哥有片刻的脑子空白,接着本能张口便要尖叫,不想秦严已闪到了近前,一记手刀,妙哥声音尚未发出,妙哥便腿一软倒在了脚踏上,头磕在床沿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下倒将躺在床里的璎珞给惊动了,她翻了个身,含含糊糊地喊了声,“妙哥?” 不闻有人应,这才眯着眼睛往床前望了眼,这一下便吓得面色微变,一咕噜坐起身来,蹙眉瞧了眼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妙哥,眸中闪过懊悔之色。 她早该想到秦严这人不会因为她屋中多了个丫鬟便有所顾忌的,到底还是她想的太天真了,倒是白白让妙哥受了罪。 想着,璎珞才微微抿了下唇,抬眸瞧向秦严。 他站在床前,身影高大压下阴影来,因灯影闪在身后,故此璎珞一时倒瞧不清楚他的神情,只感觉那身影带着一股子冷厉和萧飒,瞧着叫她有些透不过气儿来,心跳也有些不受控制的加快。 璎珞觉得这人一定是听到了她定亲的消息这才跑回来的,不然这么大的风雪,皇帝又没回来,他怎么就这么快回来了呢。 见秦严站在床前,盯着她竟然也不说话,璎珞莫名竟有些心虚害怕,不由翘起唇角笑了下,道:“下这么大的雪,世子爷怎么回来了?” 她这话说的自然,倒像是等待在家的妻子对归家丈夫的关切和轻责一般,秦严原本压抑欲爆发的怒火便被这一句话给问的消散了些,却依旧未言语,只是盯着坐在床上,拥被微笑的女人。 半响他才缓缓开口,道:“你心虚什么?” 璎珞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僵了下,心道这人眼可真够毒辣的,微抿了下唇,方道:“我心虚什么?不顾礼法闯人闺房的人又不是我,该心虚也得是世子爷。” 秦严却是略一扬眉,道:“我想你了,回京便先来了这里。” 璎珞全然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顿时心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下一样,愕然看着秦严,噎的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倒是秦严轻笑了一声,他这会子见到了璎珞的人,一时倒是不着急了,抬步跨过倒在床前的妙哥撩袍坐在了床上,微微舒展了下身子,竟然旁若无人地靠在了床柱上,闭上了眼睛,那样子就像坐自己的床一样随意自然。 璎珞目瞪口呆,只他这般举动,也让璎珞瞧清了他的面容,许是一路奔驰,他的发髻微乱,上头还染着些未曾融化的雪片,一张俊面上沾染的雪花倒是消融了,故此鬓角和睫毛都显得黑亮亮,湿漉漉的,他这样子虽然完全不掩俊美,可却也令他整个人都多了些狼狈和疲倦。 璎珞瞧着他这分明是日夜疾驰而归,心中倒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弥漫开来,瞧他浑身风雪之色,便叹了声,拉了床脚的衣裳套在了身上,跳下床亲自到桌前给秦严倒了杯茶水,回身将水捧给他。 秦严这才睁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璎珞,直勾勾看了两眼才从她手中接过茶盏,几口灌下。 茶放在暖巢中温着,因有些时候了,故此并不是很热,可喝在胃中却是说不出的熨帖,对于一个赶了两日三夜风雪路一口流食热物都没用上的人来说,简直再没有更好的了。 秦严只觉这辈子就没喝过这样好喝的茶,这一杯茶进肚,当真是半点火气都没了,他神情又舒缓了几分。 璎珞却觉得有些奇怪,她觉得秦严听到她定亲的消息应该会恼怒非常才对,怎么他如今瞧着情绪还不错? 难道他并不知道自己定亲了?可若是这样的话,他又怎么会匆匆跑回来? 还是这是压抑着呢,马上就会爆发出来吓死她? 璎珞心中忐忑着,秦严却抬手将空了的茶盏直接一丢,那茶盏在空中划过,稳稳落在桌上的同时,秦严也抬手一扯。 璎珞但觉腰身一紧,没回过神,人已坐在了秦严搁在床边的大腿上,被他圈在了怀里。 两人的姿势顿时暧昧难言,璎珞整个人都呆了,本能地抬手去推秦严,可他哪里会放过她,不仅未曾放开手,反而将她拉着紧紧固在了臂弯间,道:“别动,不然出什么意外就怨不得我了,嗯?” 璎珞听他声线有些低哑,身子也紧绷了起来,顿时不敢动弹了,整个人僵在了秦严的怀中,咬着唇没说话。 秦严见她不再动弹,大掌在她僵直的背脊上微抚,道:“你和七皇子如何识得的?” 璎珞愣了下,心思微动,心道他这样,难道是因为她进宫的事儿才回来的?而不是知道了她定亲的消息? 若不然她和叶宇轩的事儿自然没和迟璟奕的事儿来的严重,他应该先问迟璟奕才对,怎么会提的是七皇子。若是这样的话,她倒可以先把人哄走了再说。 璎珞想着,面上不动声色,道:“我和七皇子?当初在穗州时他曾客居在苏府见过两回。” 秦严不想两人竟然在穗州时便认识了,而他竟然完全不知,心中气恼,手上便没轻重,圈着璎珞的手臂一紧。 璎珞不防,脸蛋儿撞上秦严的硬邦邦的胸膛,鼻子一疼,眼泪差点没掉下来,秦严却冷笑了声,低头瞧了眼璎珞,语气凉飕飕地道:“这么说你识得他倒比识得我还要早?” 他记得当时七皇子出京比他可要早一些的。 璎珞被秦严冷冰冰的眼神俯视着,也不知是他浑身都是寒意还是那眼神实在骇人,不由便哆嗦了下,她觉得倘使自己告诉他认识七皇子在先,说不得会被他直接掐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 非她不可 秦严低头微眯着眼眸盯着璎珞,逼问着她和七皇子是何时认识的。 璎珞心中微跳,神思却有些飘忽起来,她在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秦严都能这样在意,若然知道自己趁着他离京,已然和迟璟奕订下了婚约,也不知道他又会如何。 这一刻她莫名竟然有些怕了,倒不是怕秦严知道后会将她怎么样,本能地璎珞还是觉得秦严不会真正伤害她,只是她却担心迟璟奕。 想到秦严做的那些残暴的事儿,想到那些关于眼前人的各种骇人传言,璎珞当真有些害怕迟璟奕遭了她的连累。 可如今她已然迈出了第一步,便没有害怕和后悔的余地了。而且现在好像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璎珞觉得脑子有些乱,她勉强压了压心思,这才又推了推秦严,道:“你先放开我,你身上好冷啊,都冰着我了。且你这样,我也没办法和你好好说话。” 方才璎珞在他的目光下轻轻抖动了下,秦严低头凝视,见她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念着她刚从温暖的被窝中爬出来,自己身上也确满是冰雪的,秦严便就势将璎珞抱了起来,直接放在了床里。 璎珞自从上次被秦严闯了闺阁便再也不敢不穿亵衣睡觉了,尤其是定亲后,她总是心中不安,晚上不仅让妙哥陪着,睡觉也穿着两层衣裳,今日倒是包裹的严严实实,只脖颈微微露出些许白皙来。饶是这样,她被放在床上还是本能地忙忙抱着被子躲了进来。 秦严瞧着她,不觉挑了下唇。 璎珞将自己裹好,这才看向秦严,道:“我想起来了,我识得叶宇轩是在宋氏寿宴之后,识得世子爷却是宋氏寿宴的当日,不知这个答案,世子爷可还满意?” 秦严盯着璎珞却冷笑了一声,“叶宇轩?你唤他倒是近亲的很,当初让你唤我一声名字,却是百般的难。” 他说着便又想起了那日在楚衣阁的事情来,当时璎珞对迟家大少爷那句呼唤,到现在想起他还颇有些不是滋味。 一个迟璟奕便罢了,这会子又来个叶宇轩,这女人将别的男人的名字挂在嘴边,当真以为他好性不成? 秦严面色沉了下来,语气虽然极轻,可却带着股压抑的冷寒。 璎珞被他森冷的口气惊地赶忙讨好一笑,道:“七皇子,七皇子!”见秦严的神情还是没有软化的迹象,璎珞不由从被子中探出手指来,轻轻扯了下秦严的衣袖,道,“你急匆匆地赶回来难道就是为了七皇子的事儿?” 她的手纤细白皙,葱削玉琢一般,带着柔软的弧度,指甲更是修剪的颇为漂亮,闪动着柔粉色的亮光。 那手就那么轻轻拉着他玄色的衣袍扯了一下,秦严只觉一颗冷硬的心被她扯散了,神情略缓地哼了一声,道:“唐贵妃可曾为难你了?” 璎珞闻言,心道他还果真是因为叶宇轩的事儿回来的,看来是当真不知道她定亲的事情了,她一时心下大定,忙忙摇头道:“七皇子的身子贵重,唐贵妃又疼爱儿子,怎么可能看上我这样小家小户的庶女呢?再说了,贵妃娘娘为人还算不错,又身份贵重,自然也不会于我这等身份的人多做计较的。” 秦严闻言微蹙了下眉,总觉着璎珞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异,不知道哪里有些刺耳。只他这会子心思都在叶宇轩觊觎璎珞这件儿事儿上,一时也不曾察觉璎珞的话中深意,只问道:“七皇子素来跋扈嚣张,想要的东西无不不择手段地得之,他既向唐贵妃开了这个口,即便唐贵妃不允,他也还会另想法子的,此事你不必多虑,交给我便是。” 璎珞闻言一惊,心道这可怎么能行,她好不容易才叫叶宇轩打了退堂鼓,秦严这边再找上叶宇轩一说道,就叶宇轩那暴龙脾气,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此事得再起大波折。 她心中一急,忙拉了秦严的胳膊,道:“不用不用,我已经和七皇子说的很清楚了,他也答应了放过我,真的不用你再处理,免得再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秦严听璎珞说的肯定,不由狐疑地盯着她,道:“七皇子会这么好说话吗?这可真是奇谈了!” 璎珞兀自点着头,连声道:“是真的,你看我除了容貌还可以,琴棋书画是样样不通的,七皇子干嘛会看中我啊?他和我又没见过两面的,他这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这才和唐贵妃提了一下,唐贵妃见了我极是不满意,七皇子自然不会为了我和疼爱生养他的母妃过不去,自然也就不会再提此事了。” 秦严岂会瞧不出璎珞说的都是假话,她越是遮掩,他越觉得其中有问题。可见她拉着自己的手臂,颇有亲昵之意,又是一脸的急切,却也不忍心再过多地逼问于她。 他急匆匆赶回来,虽然心中有吃味的原因,可主因却是怕叶宇轩真强迫了璎珞,这会子见璎珞的样子,分明就没将叶宇轩放在心上,他也就不再言了。只想着回头,自己再查查这其中的事儿便是。 不再纠结此事,秦严望着窝在锦缎团儿中的粉人儿,便有些心绪浮动起来,他不觉抓住了璎珞放在自己臂弯的手,不轻不重地揉弄了两下。 璎珞身段突兀有致,骨架却极小,故此身上的肉并不少,说起来也不算瘦弱,她的手瞧着纤细,握在手中却极为绵软,有种肉嘟嘟的感觉,揉在掌心似棉花团一般,软绵绵暖融融的,手感极佳。 秦严揉捏了两下,便有些爱不释手,心猿意马起来,望着璎珞的眼眸渐渐瞳仁愈发幽黑。 璎珞不想他方才还好好的说话,转眼又动手动脚起来,心中一惊,抽了一下,可秦严捏的竟是极紧,她非但没能将手抽出来,还因他的拉力整个人都往前栽去。 秦严顺势便将璎珞又拥进了怀里去,一手依旧揉弄着璎珞的手指,一手绕过她的腰,固在了她的后背上。 软玉温香,愈发血气奔涌,难以抑制,他轻笑了声,低头在璎珞耳边低声道:“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怨不得我。” 说罢竟是扯着璎珞的手,拉到了唇边,亲吻起她的手指来。他这几日赶路,不曾清理自己,唇边生了一些青青短短的胡茬,刺在娇嫩的手指上有股奇异的感觉。 璎珞从来不知自己的手指竟然也会那么敏感,随着他的亲吻,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沿着指尖流窜,令她整个人都禁不住轻颤了一下,面颊生起了一团红晕来。 璎珞并非没和男人接触过的纯情少女,自然知道这种反应代表什么,一时间又面色陡然转白,因着和迟璟奕的婚约更是突然涌出一股羞耻感和难以压制的愤怒来,她忍不住用尽全身的力气陡然挥手,从秦严的掌心中抽出了手指,又狠狠地推了下秦严一下,竟是从秦严的怀中挣脱了出来,面若寒霜地盯着秦严,道:“够了!你到底想怎样!” 秦严根本没有想到,方才还好好的璎珞会突然间反应这么激烈,他一时不防备被她推开,下巴处更是被她抽出手时的指甲给刮到,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他有些愕然地瞧着璎珞,抬手抚了下被划破的下巴,其实这点都称不上伤的伤口,并不会让他感受到疼痛,可那一下却似抓在了他的心上,令他目光转瞬幽沉了起来,盯着璎珞一时蹙眉未言。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好像有一股紧绷的煞气在床帐间弥漫。 这样的秦严着实有些骇人,璎珞手心溢出了汗水来。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举动竟会不小心划破秦严的脸,可此刻她心中情绪翻腾,却是如何也做不到低头服软的。她不由目光微闪,捏着拳头,才挺直着背脊没软了身子去。 秦严盯着神情冷然,陡然间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璎珞,神情晦莫难辩。 就当璎珞想着他若暴怒了,一会子她索性就将自己定亲的事情告诉他,随便他捏死她也好,大吵一架也罢,或者是彻底闹掰了更好,左右她主意已定,不管出了什么事儿,她都和迟璟奕一起承担便是,总比现在这样提心吊胆要来的强。 更何况,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有选择的权利!她更不觉得自己欠了秦严什么,他虽然多次帮她,可她也是帮过他的啊,凭什么她便要承受他带给她的各种压力。 她已然有了这样的打算,却不想秦严瞧着已在暴怒的边缘了,蓦然间他竟神情又松缓了下来,声音甚至是清和的凝视着璎珞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我离开这些时日出了什么事儿吗?” 他这样,璎珞怔住了,一时间方才好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顿时泄了个尽。 她不敢说了,也说不出口了,有些疲倦的低头咬了咬唇,半响才抬眸瞧向秦严,道:“我们总归非亲非故的,方才那样不好,你要我以后还怎么见人?且天也快亮了,我心里有些害怕,你先离开好不好?” 她这般睁着盈盈的眼眸望过来,神情带着些软弱的央求,秦严一时面色便更加柔和了,只觉自己这般贸贸然一次次地来寻她确实不妥,他抬了抬手想去揉揉她的发,安抚于她,想着她方才冷然的话却又顿住了动作,犹豫了下终是又虚握着手,收了回来,道:“是我不好,我只是有些控制不住好了,我不碰你了便是。” 璎珞当真没想到,秦严这么容易便顺服了她,且能这样自然而然说出道歉的话来,她抬头有些呆呆地瞧着秦严,一时间心中倒辨不明是何等滋味了。 秦严见她楞楞的却是一笑,换了个话题,道:“先前我送你的花儿呢?还留着吗?” 璎珞脑子还有些发懵,他话题又转换的太快了些,她只本能地道:“我丢到了后花园的荷塘里。” 秦严面上不由带出些失望和受伤来,耳边却又回响起当时在宫中听到的那个小宫女的话。 小宫女说她的主子将皇上送的荷花精心地养在水缸里,后来实在没了办法,才将那花儿做成了干花,还时不时地拿出来看。 可她却将他送的花儿毫不珍惜地丢进了荷塘里,这丫头的心真硬。却不知要他如何做,她才肯对他软下心肠来。 秦严苦笑了下,叹了声,道:“罢了,那些兰花掉落枝头也就不好看了,来日我带你去靖王府看花儿也好?” 听他这样说,又见他那样的人竟然流露出无奈萧索的神情来,璎珞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般,不自觉的便道:“你那兰花我哪里敢拿回来啊,若然叫人发现,可叫我如何交代那些兰花的来历,那些花儿朵朵都是不凡,定安侯府里根本没有。你不知道,上次你将血弄到了我的肚兜上,结果第二天我想破了头皮,都不知道该将那肚兜怎么办。后来还是将肚兜凑到了火烛上,将那落了血的地方烫了几个小洞,骗丫头说不小心烧坏了,这才算是遮掩了过去,饶是如此,我那丫鬟有两日瞧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呢,一直追问我到底是怎么弄的,竟会烧到了贴身穿的肚兜,身上却没什么事儿,当真是窘死人了。” 璎珞这话带着抱怨,语调不觉便轻快了些,较之方才冷若冰霜的模样自然更得秦严的心。 秦严想着她被丫鬟追问,又无言以对的模样,不觉勾起唇角笑了起来,道:“可惜了那件肚兜,我记得那肚兜是冰蓝色的,上头绣着七彩蝴蝶,栩栩如生的,穿在你身上极是好看。” 秦严说着,目光不觉又滑到了她的身前某处,声音也有些低沉下来。 璎珞被他目光盯着,只觉自己像是身上什么都没穿一样,她有些窘迫,面上一红,弯腰提被,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 秦严戏谑的瞧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微红的面颊上流连一瞬,这才耐下心中的不舍站起身来,道:“好了,我不扰你了。这便走了,这些天许多州郡都落了大雪,过些天只怕京中就会拥进些流民,可能会不大安定,你没事便待在府中别再到处乱跑。” 秦严说完最后瞧了眼璎珞便闪身出了屋,屋中少了那个高大的身影,璎珞顿时跌坐在床榻上,只觉身上像是跑了一万米般酸软无力,疲惫难言。 她兀自怔了半刻,她其实并非要刻意隐瞒婚事,只是面对冒雪而归,满身风霜,疲惫不堪的秦严,璎珞实在吐不出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总之就是本能地便逃避隐瞒了。 此刻心里却愈发忐忑起来,过了片刻,璎珞这才猛然想起被秦严敲晕的妙哥来,这屋中虽然是燃着炭火,很是暖和,可女子原就受不得冻,妙哥躺在脚踏上半响了,莫再生了病。 璎珞跳下床将妙哥扶起身来,连唤她两声都没反应,忙又到桌边倒了杯水,手指沾水往妙哥脸上洒了些,妙哥这才悠悠然地睁开眼睛。 瞧见璎珞,她神情片刻迷茫,接着才猛然响起方才的事儿来,忙拉了璎珞的手,惊道:“贼人!姑娘屋里进了贼人!姑娘没事吧?” 她说着拉着璎珞的胳膊一阵惊慌地查看,璎珞心中歉疚,拉起妙哥让她坐在床上,又给她裹了被子,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只道:“放心吧,不是贼人,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来问我一些事儿,如今已经走了。” 妙哥面色微变,欲言又止,可见璎珞面容疲倦,似并不愿多言,一时也未再开口。 秦严走时天色已然亮了,此刻外头已经响起了丫鬟们走动忙碌的声音,璎珞对霜杏并不信任,见她这会子还没动静,便穿了衣裳准备去唤醒她来。岂料妙哥也想到了这点,先璎珞一步道:“姑娘躺好,我去叫霜杏起来伺候姑娘起身。” 言罢她忙忙穿好衣裳出了屋,外头很快便响起了霜杏和妙哥的说话声。 霜杏虽然觉得今日睡的特别沉,还是被妙哥推了好几下才醒来,且总觉着脖子不大舒服,可她再怎么也不会凭空就想象得到发生过什么。只当是睡觉时脖颈落枕了,揉弄了两下忙起身出去吩咐小丫鬟们端洗漱用具,伺候璎珞起床。 璎珞这一日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总在想秦严得知了自己定亲不知会如何,一时又想他今夜不会还要过来寻她吧,琢磨了许久,到底不敢坐以待毙,唤了妙哥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妙哥闻言探究的看了璎珞一眼,应了声是,快步而去。到了半下午时,便有将军府的丫鬟前来定安侯府,言道将军府太夫人想接璎珞过去小住上几日。 璎珞得了消息便往苏定文的书房去,苏定文虽然吩咐了璎珞,既然订了亲便莫再出门好好在家中绣嫁衣。可将军府派人来接,他还是愿意让璎珞前去的,当即便允了。 璎珞当日下午便收拾了几件衣裳,坐着马车悄然往将军府去了。 且说秦严,他从定安侯府出去时天色已亮,天上还飘着几片雪花,街道上各府的下人们已早起开始扫雪开路,秦严打马一路往靖王府去。他这连日赶路也确实极累了,回到浮云院用了膳食,难得的泡了个热水澡便躺下了。 休息有两个时辰起身直接出府便往宫里而去,秦严到慈云宫时太后也刚刚歇晌起来,正由着水嬷嬷亲自给她梳着头发。 瞧着镜子中花白的几乎找不到一丝黑的长发,太后不由抚了抚鬓发,道:“这人啊,老的可真是快,这一晃眼,哀家就老成了这个样子了。想当年在闺阁中时,母亲总是赞哀家这一头发长的好,又黑又亮浓密顺滑,当真喜人,瞧瞧如今竟连丝黑影儿都看不见咯。” 水嬷嬷却是笑道:“太后这满头的银发,瞧着多少岁月蕴含在其中,不知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太后保养的不错,养尊处优,虽然年迈脸上难免布满了皱纹,可皮肤却还白皙细腻,又有这一头的银发,其实瞧着并不难看,反倒显得颇为睿智高贵,雍容端方。 太后闻言却是摇头一笑,道:“哀家十二岁进宫,十三岁便生下了敏颖和慧颖两个丫头,当年防了又防,到底还是遭了暗算,虽然有惊无险的母女平安,可两个孩子却也在娘胎中受了损,生出来后都极为虚弱瘦小,哀家的身子也遭受了重创,再难生育。那时候哀家总是怕一错眼,两个丫头便出意外,拖着产后虚弱的身子也要盯紧了两个孩子,夜里睡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三岁啊,哀家竟就催生了白发,其后两个孩子折折的长大,这宫中走了一个刘妃,多了一个云妃,云妃失了宠,又有了白嫔,路婕妤,全贵妃哀家已经记不住先帝的嫔妃到底经历了多少波,再其后先帝也跟着走了,这宫中总算是清净了。可没过多少时日的好日子,敏颖那孩子却出了事儿,哀家生生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这华发更是一年多过一年谁又知道哀家不满三十年华时,其实这头发已然白了大半呢。” 太后目露追忆的说着,水嬷嬷一时间双眸微红,跟着心酸难言。她是跟随太后一起进宫的,自然清楚太后这一生都不平顺,外头人只看到太后身份高贵,哪里知道太后自生子后便生生熬白了发。 那时候先帝还在,为了固宠,还是国公夫人,太后的母亲费劲心思寻来的染发药剂,每每都是她亲手为太后染发遮掩。 这一遮就是足足十数年,后来先帝去了,太后才渐渐不用那染发药剂。那染发药剂管用是管用,可也伤人,太后和她同龄,可如今面上的皱纹却要多过于她,便是那染发药剂的原因。 水嬷嬷想着这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还是太后拍了拍水嬷嬷的手,道:“所以说那丫头当真是个通透的,这宫里,瞧着繁花似锦,可当真一脚踏进来,方才知道繁华不过都是过眼烟云,统抓不住的,倒不如做个富贵田舍翁来的自在啊。” 水嬷嬷自然知道太后口中的丫头指的是苏璎珞,不觉笑了笑,道:“苏姑娘确是个通透的,其实能看明白这点的人不少,却懂得取舍,不生贪念的人实在太少了。七皇子对苏姑娘也算用心了,可苏姑娘却半点没动心,这样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可见心性坚定。要说苏姑娘持重,这份豁达倒是不像个小姑娘家家的。” 太后点头,却此时宫女匆匆进来,禀道:“太后娘娘,世子爷回京来了,这会子正往慈云宫来呢,小福子刚来报的信儿,只怕这会子世子爷都快进慈云宫了。” 太后先前并没收到秦严回京的消息,这些天各处都在下雪,太后还有些担心秦严,也不知林山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如今骤然听闻宫女的话,太后还吓了一跳,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水嬷嬷也是一愣,接着却笑了,安抚着太后,道:“娘娘放心,前几日苏姑娘进宫来,奴婢善做主张将唐贵妃有意将苏姑娘给七皇子做侧妃的消息透给了靖王府留守的苏哲,想必是世子爷得到了消息,所以” 水嬷嬷的话倒令太后怔住了,接着便是一笑,颇有些稀奇地啧啧道:“这臭小子竟也有这么沉不住气儿的时候,啊?你这事儿做的好,快,给我梳个简单的发髻便好,哀家倒要看看他这进宫做什么。若是这会子才想起哀家这个祖母来,管哀家张口要人,哀家说什么也是不允的,非得急急他不可!也好叫他知道知道这些年他迟迟不肯成婚,哀家这心里有多少煎熬!” 说话间水嬷嬷利落地给太后梳了头,插了两根白玉簪,太后扶着水嬷嬷的手出了内殿,那边秦严果然便到了外头。 宫女挑起帘子,秦严大步进殿,见太后坐在罗汉床上便上前见了礼,道:“孙儿回来了,祖母这些天身子可还好?” 太后令秦严坐下,望去,却见秦严身上穿着件玄色云锦箭袖长袍,足下蹬着双藏青色官靴,头上扣着紫金冠,人显得极为精神,倒是半点急赶路的痕迹都没有。 太后关心了下这些时日秦严在外的生活,又询问了下皇上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这才道:“皇上未归,你怎便提前回来了?” 秦严被询问面色微有些许尴尬,可他即便是来见太后,那脸上还带着面具,太后一时也没能瞧清,只听他声音沉稳地道“皇上为降雪的事焦虑,生恐各地发生灾情,便令孙儿护送户部韦大人先行回京清查国库,筹措银两,故此孙儿便先回了。” 太后却瞥了眼身边儿站着的水嬷嬷道:“难道不是你接到了水嬷嬷的传信才连夜赶回来的吗?” 秦严闻言只觉脸上火辣辣地便烧了起来,竟是有些无法和太后对视,忙垂了眼皮,坐姿不变,沉声干咳了下,道:“皇祖母,怎么会” 他虽然早已想好要带璎珞见见太后,可这会儿真被太后问起来,莫名便窘了起来,一时竟是无法将心中想法脱口而出。 太后闻言却是长出了一口气,笑着道:“如此便好,祖母也觉得你不曾有多喜欢那苏姑娘,若不然怎么会不和祖母说呢?你是不知道,先前唐贵妃求到了祖母面前,说是老七看上了那苏姑娘,想让苏姑娘给老七做侧妃去” 太后说着,见秦严背脊一僵,不觉顿住了话头,扭身从水嬷嬷手中接过了茶盏呷了一口这才继续道:“祖母觉着你对那苏姑娘也不一般,像是有些好感一样,自然是不肯允了唐贵妃的。偏那唐贵妃竟又哭又闹的极为难缠,三番四次来求见哀家。” 太后说着见秦严浑身冷意弥漫,话头又是一顿,低头用碗盖轻轻撇了两下茶叶,这才又嘬了一小口,将茶盏递给水嬷嬷,用帕子沾了下唇角,这才又看向秦严道:“唐贵妃说了,老七不是个贪花好色的,轻易不开这个口,身边也没个妥帖人,如今好容易看上了一个,说什么也要给老七弄到身边才成。唉,哀家心里难啊,一个是你,那边老七却也是哀家眼看着长大的。” 太后说着,话又断了,抚着腰被水嬷嬷扶着半靠在罗汉床上,余光见秦严放在腿上的手都不自觉抓住了膝盖,青筋暴跳,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来,又继续道:“哀家就想着,倘若你真是很喜欢那苏姑娘,万不会不和哀家提起,多半也就是有些好感,不曾入心。倒是老七,听说为那姑娘都跪求唐贵妃好几回了。哀家也是被唐贵妃给闹的头疼,今日一早已经允了唐贵妃,下了懿旨,将那苏姑娘指给老七做侧妃了。”| 太后说完拍了下手,轻快地笑着道:“得亏你不是为那苏姑娘回来的,要不然祖母岂不是猜错了你的心思,可要悔之不及了。” 秦严听了太后这一番话,愣了一下,竟是豁然站起身来,脱口便道:“皇祖母,谁说孙儿不曾入心的,孙儿心悦于她,非她不可,您怎么就下了懿旨了呢!得追回旨意才成!” 秦严说着便要转身出去,太后虽然是有心急下秦严,可也万没想到他反应会这样大,且她方才的一番说辞,根本就不足为信,这小子竟然连真话假话都没分辨出来,倒将自己给急成那般模样。 太后何曾见过他这样,一时都觉眼前这还是不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了,愕了半响,太后才喝道:“回来!胡闹!你这是要上哪里追回懿旨啊!” 秦严转过身来,回道:“自然是唐贵妃的云霞宫,说不得此刻旨意还不曾传到定安侯府去。” 太后顿时无语了,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还是旁边水嬷嬷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世子爷,贵妃娘娘的寝宫,你怎么能随便去闯呢。太后瞧瞧,前些时日您和世子爷谈起亲事的事儿,世子爷便是一副恨不能立刻消失在太后面前的模样,如今这才几日,且就急成这般了。老奴就说这事儿急不得,太后瞧瞧,是不是这样?” 水嬷嬷一言,太后也点着秦严笑了起来,两位老人都笑成这样了,秦严再不知上当那就真成傻的了,他一时被闹的面色涨红,便连覆着面具,都遮挡不住那红艳艳的脖颈和下巴。 太后见他那样愈发好笑,见秦严有些恼了急于转身而逃,太后才顺了顺气儿,笑着道:“先坐下,让你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头,这是祖母猜对了你的心思,万一祖母没琢磨对,当真将那丫头指给了旁人,瞧你找谁哭去!” 言罢见秦严实在不自在,如坐针毡的,太后才不再打趣他,道:“你这孩子就是太闷了,什么话都不爱说,这对祖母如此也便罢了,将来对媳妇可不能这样,你什么都不说,人家姑娘哪里知道你的心思,这夫妻相处都是要相互坦诚的,不然且有得磨了。行了,祖母不说你了,你且说说,这事儿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有个什么章程不曾?” 秦严这才站起身来,跪在了太后身前,道:“孙儿想迎娶她为妻,请皇祖母成全!” 秦严是快六岁时才被送到太后身边的,可他刚来时的状况,简直比一两岁的婴孩还不如,太后为将他养成人,不知费了多少心,对于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太后又怎么会不了解。 方才瞧秦严那股在乎样儿,便知他的意思了,故此这会子听到秦严说要娶璎珞为妻,太后半点也不惊讶,却道:“你想娶人家姑娘做妻,那姑娘可知道?愿意否?” 秦严听太后这话分明是不反对的意思,顿时面露喜色,抬头道:“她自然是知道愿意的。” 太后,“” 她实在没觉得那姑娘是知道且乐意的,人家可说了,心里根本没人,只想嫁个平常人好好过日子。 这平常人,怎么听说的也不像是她这傻孙儿。 太后也是古人,奉行婚姻父母命媒妁言,她会问及璎珞倒不是有开放思想,实在是秦严的姻缘实在太过波折了些,太后不得不谨慎重视,更一个,太后见了璎珞,虽然和璎珞统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可却也看的明白,秦严这根本就是想当然,人家姑娘根本就没那意思。 如今听秦严说的万分肯定,太后是当真不知说什么好了。半响她才道:“你这想法和人家姑娘提过吗?” 秦严想了想却道:“祖母许不知道,她是个极聪慧的姑娘,便孙儿不说,她那么蕙质兰心,定然是明白的。” 秦严觉得自己表现的很明显了,璎珞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太后却听的眉头大皱,摇头叹息道:“你不说人家姑娘怎么可能明白?这感情的事儿,最忌猜测,你这唉,皇祖母问你,你和这苏姑娘接触过几次?如今到了那种程度?” 秦严不明白太后何以问的这样详细,饶是面对亲近的祖母,他觉得谈论这些情事儿,也实在不好意思。见太后目光沉肃盯着他,倒也不敢不答,道:“在穗州时就是祖母知道的那两次,一次在苏府中她救了孙儿,一次便是她救安儿那回。在回京的路上,她被人谋害坠落河涧,恰孙儿碰上了此事,念着她曾两次相救,便跳入河中救了她,后来进京,孙儿孙儿曾夜半往定安侯府去过一次。” 秦严因恐太后觉得璎珞不端庄,在闺阁中便于自己不清不楚,故此隐瞒了些事儿。言罢,抬眸瞧了眼太后才又道,“是孙儿先起了心思不顾礼仪跑到定安侯府寻她的,我们并未做出任何逾礼之事儿,皇祖母可千万莫错想了她,都是孙儿的错。” 太后闻言拍了下炕桌,道:“胡闹!你都私闯人家的闺房了还叫不曾逾礼?!” 秦严面露窘色,垂首道:“孙儿做错了!” 太后揉了揉额头,道:“你随意闯人家姑娘的闺房却不曾提及要迎娶人家姑娘的话,只怕人家要误解了。” 秦严却不以为然,他觉得他和璎珞间有种极熟悉的感觉,他觉得璎珞应该懂他才对。太后见秦严不曾听在心中,也未再多言,道:“行了,她的身世到底有些低,你虽不用妻族帮衬,可堂堂靖王世子迎娶个外室所出的庶女,到底有碍颜面,说出去也不好听,她便嫁了也不好处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且容皇祖母再思量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 路遇下聘 秦严从宫中出来已是傍晚时分,他未曾回府,直接便往户部而去。 天玺帝前往林山,留了瑞王在京坐镇,秦严到时,瑞王和户部韦大人正坐在户部衙门的厅堂中吃着茶闲谈。宽阔的户部衙房中,一字排开十几张大条案桌,上头堆满了厚厚的账册。 屋子里,灯火通明,一干户部官员将账册都搬了出来,正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珠清算国库账目。 见秦严进来,韦大人和瑞王都站了起来,瑞王率先笑着道:“景衡这一路从林山冒雪回来实在是辛苦了,快坐下说话。” 景衡却是秦严的字,乃是他及冠时,天玺帝亲赐的。 瑞王乃是皇四子,却比诚王年幼了五岁,和秦严却是同龄人,他是淑妃所出,眉目肖似淑妃,容长脸,浓眉下眼睛炯炯有神,鼻子脸型却和天玺帝如出一辙,高挺的鼻子,唇略丰厚,英挺的下巴带着几分刚毅,仪表堂堂,又显得亲和忠厚。 他身着一件湖蓝色绣金线团纹的长袍,腰束一条缀玉腰带,腰带上缀着个宫绦系着的云龙玉佩,束着冠,笑容温和有礼,颇有些礼贤下士的贤王感觉。 秦严冲瑞王略拱了拱手却道:“为朝廷办事,哪里敢说辛苦,说起来,皇上离京留瑞王镇守京师,代为监国,瑞王只怕也是起早贪黑,难道觉得很辛苦?” 瑞王不由被秦严噎了一下,只面上的笑意却是半点不减,道:“本王为父皇分忧,尽忠尽孝,自然也是不觉辛苦的。景衡此言有理啊,想来韦大人定也是不觉辛苦的?” 太子被废,瑞王惦记着秦严手中的兵权,自然是对秦严多番拉拢,时时遇上都是一副谦让有礼,热情无比的模样,而秦严那是众多周知的冷面冷情,除了太后皇上长公主等些许几个人,谁的面子都不给。 瑞王在秦严面前吃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韦大人也不稀奇,只不愿搅进了皇亲国戚的权利之争中,忙打着哈哈笑着道:“不辛苦,不辛苦,下官去看看他们清算的怎么样了,王爷和秦将军宽坐。” 韦大人言罢,抬起屁股便走,见秦严坐下,目光在衙房中略扫,瑞王便道:“户部的账目是每年年底一查,每三年方才一大查,天玺八年大查以后,今年刚好就三年了,故此这任务比较繁重,只怕要忙上日。唉,今年这场雪下的也太是早了些,只怕有些地方秋收都还没能忙完,倘再下下去,今年冬季可便难熬了,只怕各地” 瑞王面含悲天悯人的愁绪,言罢瞧眼秦严,又道:“今年连南边都下了大雪,沧州位处极北,怕是要冻死不少人,大皇兄的身子一向不大好,在京中时每年冬天东宫供炭就要早一些,今年唉。” 瑞王口中的大皇兄指的自然是被废立后,如今流放苍岭的废太子了。他神情是极真诚的担忧和痛惜,秦严闻言却是淡淡瞥了眼瑞王,道:“难得瑞王有这份心。” 瑞王却是一笑,道:“看景衡说的,本王和大皇兄一向兄弟情深,幼年时候本王的骑射还是大皇兄亲自教的呢,那时候大皇兄的身子多好啊,本王记得十石弓大皇兄都能轻松拉开,那时候本王便和大皇兄说,等本王长大了一定也要想大皇兄一样文武双全,也要拉十石弓。大皇兄翌日便使人给我送了一把小弓,那弓和大皇兄的弓一模一样,如今那把弓本王还悬挂在书房的墙上,时时瞻仰缅怀,只可惜本王天生不是习武的料,到如今也没能将那弓拉开。” 瑞王言罢又长叹了一声,秦严却不曾接话。 废太子少年时是个神采飞扬,惊才绝艳的人,只可惜后来领兵出征时被围攻受伤,损了身子,虽然救了回来可身体便大不如前了。而那次太子被围却和诚王一系有些粘连不清。 瑞王见秦严不言语却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那次大皇兄出征被雪胡人所伤,来日本王但有机会是一定要荡平雪胡为皇兄报仇的。” 瑞王这话说的激愤,秦严自然也听的明白,他是暗指倘若自己能投靠于他来日若登大宝,必定会为废太子洗冤复仇。 秦严却只牵了牵唇角,道:“王爷方才也说了,您不擅习武,荡平雪胡的事儿还是不劳瑞王费心了。” 瑞王脸上笑意微沉,眯了眯眼也未再言它。 秦严在户部呆了有两个多时辰,回府用了夕食便进了书房,却无心做事儿,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今日在宫中太后的话。 心中不由也犹疑起来,他虽然从来没和璎珞说过要娶她的话,可这不是显然的事情吗,他上次离京时还曾和她说,等他这次回京便先带她见见姨母,这自然是迎娶正妻的意思,是让姨母从中为他们周全的意思啊。若要侧妃什么的,哪里用得上他亲自带她却托付姨母的。璎珞那样聪慧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一时间秦严又想到了太后和水嬷嬷无奈的神情来,又念着,难道璎珞当真会误会? 他心中不怎么踏实,加上早晨时来去匆匆的也没能好好和璎珞说说话,这会子心思一动,索性站起身大步出了书房,又往定安侯府去了。 他如今当真是熟门熟路了,不过两刻钟后便落入了璎珞的闺房,可他进了屋便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外间碧纱橱后的床上竟然没有伺候起夜的丫鬟,而且没进内室他便听出里头没有呼吸声,竟像是没有人在。秦严几步进了屋,果然,屋中连炭盆都没添,黑漆漆冷飕飕的,和头两次来时的情景截然不同。 这种对比明显的冰冷和黑暗令秦严心头似被抓空了一块一般,蹙起眉来,有些疑惑和不安。 他快步行至床前,见拔步床的帐幔挂在金钩上,床上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不觉目光微沉。只他也不好惊动这府中的下人,转身出了屋直回靖王府。 到了浮云院却是吩咐影七道:“去定安侯府打听下苏姑娘的去向。” 影七垂首应了,已然转身,秦严想了想觉得璎珞多半是为了躲避自己,方才去了什么地方。她既不喜他半夜造访,估摸着也不会喜欢影七夜半去惊动侯府的人,不觉又道:“算了,等天亮了再去不迟。” 影七愣了下,见自家历来说一不二为着这么件小事儿也犹豫再三的,心中便一叹息,又应了下来。 翌日秦严练武回院,影七已经问好了璎珞的去向,听闻昨日下午璎珞已坐车往振威将军府小住去了,秦严不由苦笑。 振威将军府到底是一等将军府,是有资格养私兵的,虽然不多,可夜里的戒备却要比定安侯府要强些。更何况,将军府的太夫人和太后乃是手帕交,对太夫人秦严还是有些敬重的,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将璎珞托付给太夫人。 加之听影七说璎珞到了将军府是和王雪瑶同住,秦严便更不能随意地夜半跑去闯将军府了。 她倒是躲了个好地方,秦严想着不觉摇头苦笑。只吩咐了影七留意下璎珞何时回府便换了衣裳又往户部而去。 天玺帝允秦严护送户部尚书韦大人回京,自然也是令他回京协助韦大人一起清查国库的意思。不然一个户部尚书,说什么也劳动不了二品的鹰扬将军护送。 故此秦严跟着户部的大小官员们直忙了四五日,又熬了一夜,终于在第五天的清晨将国库查了个一清二楚。 熬了一夜,总算是忙出了头绪,韦大人捶着酸疼的腰背,道:“可算是弄清楚了,王爷和秦将军可先行回府歇息,微臣这就写个条陈令人马上前往林山行宫呈禀皇上御览。” 瑞王闻言也神情略松,伸了个腰,却又叹了一声,道:“只是如今国库亏空的厉害,统共九百万两银子还不足,只怕父皇瞧见韦大人的这条陈是要龙颜震怒的。” 韦大人却坦然道:“自天玺二年到如今朝廷统共发兵征战了多少次,这秦将军是最清楚不过的。哪次征战这户部不是开了口子般往外流银子?皇上心里也自有一笔账!前两年各处灾情不断,大前年河工上又拨出去一大笔银子,去年又翻修了承乾,顺乾两宫。江州一带遭了灾,皇上减免了税赋,这银子是只出不进。我们户部穷皇上英明神武,一清二楚。国库亏空,这可不是我们户部的问题,就这九百万两银子还是微臣精打细算一两一两抠出来的。前些天,高将军又派人来催军饷了,人都堵到了微臣的家里去,瑞王说说,就这么点银子,微臣哪敢就顺顺当当给他拨了去?” 瑞王长叹一声,道:“韦大人为户部鞠躬尽瘁,殚精竭虑,本王和诸大人们都清楚的。只这么点银子怕是唉,今年这场雪可来势汹汹,怕是会大面积雪灾,说不得还得影响明年春耕,明年父皇还要前往封禅,光这便是两笔少不得的大开销,可都全指着韦大人这户部呢。” 韦大人面露沉色,未曾言语,倒是秦严道:“这次雪灾的事儿还是发动下各功勋贵府,各级官员,各地富绅商户多多捐银捐粮,真不行朝廷打个欠条也是使得的。这九百万两银子是动不得了!韦大人不防在这事儿上头多想想,拟个详细章程呈禀皇上,想必能为户部减些压力。本将军记得朝廷是有这个先例的。” 韦大人不觉眼前一亮,冲秦严拱手一礼,道:“微臣谢秦将军提点,朝廷确实有过此先例,远的不说,天玺六年皇上大修水利迟家老爷子便曾带头捐过三十万两银子。” 瑞王也道:“迟老大人在野亦心怀天下,父皇亦是称赞有佳。说起来,那事儿以后这迟家可是名声大涨,迟家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迟老大人这笔算盘可是打的比你这户部尚书还精,哦,对了,前两日本王好像听了谁说了那么一耳朵,说这迟家如今掌着生意的大公子和定安侯府结了亲,这两日便要下聘,韦大人不防去凑个热闹,添份礼,到时候让人家捐银子也能多份情面。这有个带头的,下头的还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瑞王也给韦大人出着主意,秦严原本言罢已大步往外走,听闻瑞王此话猛然顿住了脚步,浑身一寒。 迟家大公子,迟璟奕? 他和定安侯府的姑娘订了亲! 眼前再度晃过那日在楚衣阁的事情来,秦严双拳骤然握紧,却不愿相信心中的猜测,豁然转身,眨眼间便闪到了瑞王的身前,冷声道:“你方才说迟家大公子和定安侯府结亲?是和哪房哪位姑娘?” 瑞王只觉一道黑影逼近,生生压地他呼吸都不畅快了,惊异抬头便见原本已经离去的秦严转眼就堵在了他的身前,浑身上下都有个暴躁欲发的压迫力,一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寒冰凝霜般,透着无尽的冷锐。 瑞王本就生的略文弱,比秦严矮了快一头,如今只觉眼前堵了一座冰山,而且像是一座随时都会发生雪崩的冰山。他本能地想往后退,谁知脚步还没挪动,秦严已经抓着他的襟口将人生生提了起来,沉喝一声,“说话!” 瑞王到底是四妃所出的皇子,又已封王,身份贵重,平日便算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温文模样,实则骨子里并不好相于,此刻被秦严当众喝斥,只觉里子面子全没了,便是心有戚戚然,也知道此刻认了怂,以后莫说争夺大宝了,做京城笑柄还差不多。 他忍住心中惊惧,面色也沉冷了下来,一手握住秦严提着襟口的手,眯眼沉声道:“靖王世子!你这是做何?!本王又怎么知道那迟家大公子定的是定安侯府哪个姑娘,你觉得本王有闲情理会这等小事?你可知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对亲王动手,秦严,你可当真是越发长进了!给本王松手!” 秦严根本不理会瑞王的叫嚣,见他似果真不知详情,一把甩开瑞王,二话不说大步便往外走,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一时间户部衙门里鸦雀无声,瑞王被丢地后退了两步这才站稳,面色气的紫涨,神情阴冷,骇地众人纷纷垂头,莫敢多言。 秦严一阵风般出了六部官署,翻身上马便直奔定安侯府。昨日傍晚,影七才到户部告知他,璎珞回了定安侯府。他昨夜在户部走不开,原本想着今夜往定安侯府去一趟的,此刻却是一时一刻都等不及了。 他要去确认下,那个女人是不是真敢这样玩弄欺瞒于他! 秦严这会子心中像是被埋了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一般,暴躁愤怒地想杀人,他驰马一路往定安侯府奔,心里想着若然当真如他心中所想,他该将那个可恨可恶的女人怎么样。 却没想,他刚过了四通街,便见前头吹吹打打的一队人抬着红木箱系着红绸带,颇为热闹喜庆地往西而去,引得一路百姓争相围观,熙熙攘攘,竟然是将道路都给堵住了。秦严暴躁地扯了下马缰,勒地坐下马儿吃疼之下也狂躁地踢腾着蹄子,不安地嘶鸣着。 见前头人群拥挤根本不可能通过,秦严正准备转了马头绕道过去,却突听人群中有人喊着。 “哎哟,这果然是迟家,瞧这下聘的手笔,当真是富贵盛大,完全不比那公卿府邸差呢。这是要迎娶哪家的姑娘啊?这样的聘礼,想来要娶的定然是高门贵女了。” 那人刚嚷嚷出声,便有知情人回着道:“说是定安侯府的姑娘呢。” 之前的人却是恍然大悟地道:“原来是侯府贵女,我就说嘛,这迟家不是做生意的商人吗?这是高攀了啊,怪不得这聘礼下的这么丰厚。” 这人言罢,却有人嗤笑一声,辩驳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要说高攀,这门亲事那可是定安侯府高攀了迟家。” “此话怎讲?” 听闻竟是侯门府邸高攀了商户人家,不少人都诧异地问了出来,那先前说话的人声音有些得意起来,侃侃而谈,道:“这迟家虽然是商户,可人家是皇商,家里的老太爷又是先帝爷时的天官,听闻现如今还得今上信宠,每年宫宴迟老太爷还要进宫和皇上共庆新春呢。且这迟家老爷们虽然不出仕,娶的媳妇却都是官宦小姐。而这定安侯府虽是侯门府邸,几代下来却是衰败了,且方才你们没听到吗,那迟家抬聘的小子可是说了,他们迟家大少爷娶的不是嫡长房的姑娘,而是三房一个庶女,听闻还是个外室出的庶女呢,你们说,这是不是苏家高攀了?” 这人言罢,众人纷纷附和,直道苏家这位外室出的庶女是何等的福分,竟能攀上这样一门好亲事。 秦严听的冷笑连连,手中扯着的马缰也越来越紧,马儿疼的嘶鸣着高高扬蹄,带起一阵混乱。前头拥挤着瞧热闹的人群被惊动,纷纷回头,只见一个浑身都散发着暴虐狂躁煞气的男子高坐马上,脸覆面具,熙攘热闹的人群都没能融化这人身上千年孤绝般的气质。 他的目光沉冷如刀般扫过人群,也不见特意盯了谁,可人群中的每个人却都有种被盯视了般,浑身从骨头缝里冒出冷飕飕的惊惧来。一时间方才还热闹嬉笑的人群顿时死寂了下来。 “鹰扬将军,小人拜见大将军!” 不知是谁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噗通一声跪下了,接着便像是传染了一般,人群自动就让开了一条道儿,片刻间跪了满地的人。 像浪潮一般,这边的动静已是惊动了前头的下聘队伍。 今日迟璟奕下聘,作为未来的新郎,迟璟奕亲自领着人在人群前头,也是骑着马,闻声他勒住马,转身瞧了过来,这一眼虽然隔着数百米,却是一眼便瞧见了端坐马上,浑身都是暴戾气息,如同鹤立鸡群的秦严。 两个男人的视线瞬间对上,即便隔着人头攒动的人群,迟璟奕也感受到了秦严冰封般嗜血的目光。 饶是他早便有心理准备,握着缰绳的手还是紧紧攥了起来,只心中如何惊,他面上却未露分毫。依旧背脊挺直地端坐马上,甚至遥遥地冲秦严抱了下拳,点头为礼。 秦严眼眸眯了下,哒哒地马蹄声响起,他驱马穿过人群,一点点往下聘队伍前去。 迟家的聘礼果然极是丰厚,一抬抬全部都用红木的大箱子装着,自然是未曾盖上箱盖的,里头的绫罗绸缎,珍玩古籍,珠宝首饰等几乎要从箱子中堆地溢出来,一片的流光溢彩,耀目惹眼。 箱子上都绑着红绸缎,打着大红花,抬箱子的皆是二十五六的壮年汉子,一色的藏青色簇新短打衣衫,脚底蹬着青布面高帮鞋,腰间统一扎着红腰带,显得极为喜庆精神。 队伍前后都有穿着吉服手拿乐器的鼓乐随行,当真是热热烈烈,风风光光。 秦严目光掠过一箱箱的聘礼,马儿哒哒地走的极慢,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妥的举止来,可不知为何那些抬着聘礼的汉子都生出股胆寒的惧意来,总觉着这位鹰扬将军并非偶然路过,实在来者不善,杀气腾腾。 到底有人支撑不住,肩头一歪,聘礼落地,发出砰地一声响,秦严目光盯了过去。那人吓得面色惨白,两股瑟瑟颤抖,实在站立不住,索性跟着那些看热闹的百姓跪了下来。 他一带头,队伍纷纷放下聘礼跪下,迟璟奕无声叹了声,不敢再由着秦严扫视他的送聘队伍,主动策马向秦严过去。 秦严这才收回目光盯向迟璟奕,迟璟奕今日分明也特意装扮过,身上难得地穿了件暗红团花云锦长袍,袍上暗紫的丝线绣着遍地松柏,头上戴着白玉冠。他本就容貌俊逸,平日喜穿素淡颜色,显得有些体弱苍白。 然而今日这一身红衣倒是将面色映衬的红润了不少,亦比平日多了些挺拔英挺些,意气风发。 他走上前来,似是根本不曾发觉秦严的不善一般,冲着秦严施礼含笑,阿道:“秦将军这是路过吗,今日乃在下行纳征之礼的日子,阻了道路万望秦将军见谅才好。” 秦严盯着笑意温和的迟璟奕,心中想着的却是那个可恶的女子。 两人如今都已行纳征之礼了,这定亲的事儿自然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怕他这边刚刚离京,那边儿苏璎珞便在张罗着将自己给嫁了的。 秦严半点都不怀疑,这门亲事是得到璎珞首肯的,万不会是苏定文私下决定的。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种笃定。 想着他走时,还曾为她挽发,两人还曾在侯府的后花园中亲密无间的畅叙离别之意,她还层用柔软的唇替自己吹了指尖伤口。转眼间,便和他人订了亲。秦严便有种几欲毁灭一切的欲念。 更莫说,那个该死的女人在他顶着风雪回京后竟然还敢欺瞒着他,避重就轻地将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引到了七皇子身上去! 莫怪她当日下午便离了定安侯府跑到将军府去避难,昨日傍晚方才归家,原道她是不再避着自己了,却原来她回府不是因为自己,怕是要等着今日迟璟奕下聘呢! 秦严想着这些,只觉心头翻涌着不尽的酸楚,痛涩,愤恨,激怒,简直恨不能立时马上将眼前这个得到璎珞肯定的男人给撕成碎片。 然后拎着,甩到那个可恶的女人面前去,让她知道下欺瞒哄骗他感情的后果! 可他再是狂暴,却还是保持了最后一份清明理智,很清楚若然自己当真那么干了,只怕那女人真就和他走到陌路去了。 且他心底深处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那女人对他的一切都是假的。那日在楚衣阁中,自己当着迟璟奕的面抱起她来,犹记得她羞愤难当的神情,她当时的反应,怎么回想都不似是对迟璟奕钟情的。 秦严垂在身侧的手松开又握上,双眸中情绪翻涌,似暴风雨夜尽情怒吼的浪潮一般。 最终他却是半句话都没说,只从紧抿着的唇间溢出一声轻笑来。 “呵。” 那声音极冷极轻,却也极低,短促的响起又落下,他已陡然一夹马腹,马蹄践踏,若雷声响动,绕过迟璟奕越过下聘队伍奔驰而去了。 他不敢多呆,更不敢多和迟璟奕言语交锋,他恐一个控制不住真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迟璟奕当真没想到秦严会这么轻易的走掉,他眉宇不觉蹙起,心中反倒涌出浓浓的不安来。 总觉着今日秦严的出现会带来不顺,总觉得糟糕的事情可能还在后面。 迟璟奕调转马头望去时,大街上已然没了秦严的身影,只余下一缕尚未消散的尘土宣告着那人离去时的狂暴。 那个方向却是通往西城的,而定安侯府位在西城,靖王府却并非那个方向,难道他是 想着,迟璟奕面色微变,忙自扬声道:“好了,继续前行吧。” 他这一声喊像是解冻的魔法棒,这才令冰冻的气氛回暖,聘礼箱被一台台重新挑了起来,鼓乐队伍也重新敲打了起来。 瞧热闹的人群虽然又爬起来议论着,可气氛却全然没了方才的热闹哄吵,便连迟家准备的几大箩筐囍饼也没方才哄抢的那么厉害。下聘队伍也因前头迟璟奕的焦急而走的匆忙了些。 定安侯府,因商议好今日来纳征下聘,故此侯府大门洞开,杨管事带着人站在门前翘首以盼,迟家的队伍快到便有侯府小厮打马来报。 杨管事忙亲自进去唤苏定文和几位老爷出来,二老爷,四老爷以及苏景华等人迎出府门,迟家的队伍便吹吹打打进了侯府门前的长街。 迟璟奕的父母长辈们多不在京城,而是在迟家的祖宅。若然寻常定亲,走完六礼便要大半年,自然足够迟家长辈前来了,可迟璟奕和璎珞因定亲定的匆忙,故此迟家长辈们皆是不在。 可纳征也不能没个男性长辈在旁,所谓一事不烦二主,当初便是给事中梅大人的夫人来的侯府,今日纳征迟璟奕便也请的是给事中梅大人。 此刻到了侯府前,迟璟奕眼见侯府门前一切就绪,苏定文等人站在门前迎着,并没有瞧见秦严,更不曾发生什么异常的事儿。 他心中狐疑着却也微松了一口气,打马到了侯府门前,翻身下马于梅大人一起和众人拱手见礼。 一番行礼后才进了侯府,后头的一台台聘礼也在敲敲打打的鼓乐声中流水一样送进了定安侯府的大门。 聘礼抬进大门按照习俗都堆放在了一进院子中晾晒着供外头围观的人观看。 而内宅中,璎珞今日早起便觉眼皮子一直跳,总觉得会出事儿,心里头七上八下地不能安定。 隐约听到鼓乐声,她才惊地站起身来,吩咐妙哥道:“你快去前院看看,是不是聘礼到了。” 彼时璎珞以为秦严说不得要等她出嫁了才能回来,迟府在京城虽然也有宅子,可成亲却必定是要在祖宅里的,故此璎珞想着,等秦严回来指定自己已经离开京城了。 到时候尘埃落定,秦严便是不甘心,可总不能跑去抢亲吧。即便他性情再是不羁,太后也不会容许他那么干,靖王府也丢不起那个人。 那时候她想的很清楚,她的亲事只要办的够快够低调,想必就不会传到远在别宫的秦严耳中,一场大雪她还觉得当真是老天都在帮她,支持她这个决定。 只她没想到叶宇轩会从中插了一手,闹得秦严还会提前回来了。自打那日夜里秦严从她闺房中走了以后,璎珞便没安心过,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而且这种不安还随着时间的流失而不断增长,直到今日下聘,昨夜她几乎一宿没怎么睡着,生恐秦严会从天而降。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又觉得那人没来更是不正常了,莫不是他真的是将火已然对准迟璟奕去了吧。 今日一早起来,璎珞更是三不五时的便要问问时辰,此刻听到前头终于响起了鼓乐声,她哪里还忍得住,忙忙吩咐了妙哥去前头看看。 云妈妈闻言不觉失笑连连,道:“平日里见姑娘越来越沉稳,今儿可算是乱了神,姑娘忘记了,一早你便让姣儿那小丫鬟跑前头听动静去了,倘使迟家大公子到了,姣儿自然会第一个跑回来告知姑娘的,哪里用的着妙哥再跑上一趟。可见姑娘对这门亲事也是满意的,这就好,这就好啊。” 云妈妈心中乐呵,笑的见牙不见眼,一旁的妙哥却有些明白璎珞的焦虑。 她自然不会忘记那日夜里被个黑影敲晕的事情,以及其后自家姑娘的支支吾吾,遮遮掩掩,这些都让妙哥有所猜测。更何况,昨夜璎珞辗转反侧,今日脸色苍白的厉害。 此刻听闻璎珞的吩咐,妙哥却是忙应了一声,道:“姑娘放心,奴婢这便去瞧瞧,听这动静一准是迟大公子来下聘了。” 她说着出屋而去,璎珞吃了两口茶勉强压了压心绪就听外头传来了小丫鬟轻快的笑声。 “五姑爷来下聘了,聘礼好丰盛啊,这会子三老爷他们已迎了五姑爷往花厅吃茶呢!”这声音正是小丫鬟姣儿的。 “真的啊,你看到五姑爷了没?长得什么样啊!?” 姣儿声落,院子中顿时便热闹了起来,几个小丫鬟纷纷叫嚷了起来。 “快说,快说!” “才不告诉你们呢,想知道自己去前头瞧去,我去告诉姑娘去!”说话间廊外传来小丫鬟姣儿的清脆的声音,接着门帘打起,姣儿笑着奔了进来。 璎珞瞧着小丫鬟的神情,听着她的话,一颗心顿时觉得落了地,心想这么大的动静,秦严若是不肯放手,不可能等到聘礼进了门还没反应。 大抵他还是懂礼识趣的,放过她了吧,自己又不是香饽饽,秦严那样自傲的人也没道理为着她做出死缠烂打,纠缠不休的事情才对。 ------题外话------ 凌晨两点半了,我实在写不下去咧,唉,我又该被说卡了,真心不是故意停在这里滴啊 妞们元宵节快乐,买了俩许愿灯,嘻嘻,等着晚上全家放灯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 没收聘礼 男方下聘实在是件大喜的事情,故此定安侯府今日特还请了些旁支的人来凑热闹,内宅也不拘礼数规矩。丫鬟婆子们也多有跑到前院瞧热闹的,见迟家下的聘礼极为丰厚,满满当当的足足摆了一院子,气氛便更是热闹了,四下都是欢喜着笑着称道五姑娘好福气的。 璎珞见聘礼都进了府,不觉面上也露出了松快的笑意来。 院子中四个三等丫鬟姣儿,晓儿,明儿和朵儿凑在一处并几个秋水苑里未留头的小丫鬟撺掇了大丫鬟霜杏,非要霜杏带着她们进屋给姑娘贺喜才行。 平日里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小姐的闺房是不容许小丫鬟们随意进入的,霜杏被她们缠磨的厉害,又念着今日是璎珞的好日子,便笑着应了。 霜杏打头,后头跟着七八个丫鬟进了屋,七嘴八舌地说笑赞和着。 “恭喜五姑娘。” “五姑娘大喜。” “五姑爷生的可俊了。” “聘礼好生丰厚,可见五姑爷心中极是看重姑娘呢。” 几个丫鬟纷纷道贺,饶是璎珞脸皮子厚,也微红了脸,忙示意云妈妈给她们打赏,也好叫这群促狭鬼早点出去。 这边儿闹的正厉害,却不想早先被璎珞支使到前院的妙哥脸色微白,脚下踉踉跄跄的冲了进来,一脸的惊魂未定,连鬓发都跑的有些松散了下来。 璎珞正笑着,瞧见妙哥如此而归,顿时心中咯噔一下,笑意便凝滞在了唇边儿。 果见妙哥一双眸子带着惊色直盯了过来,欲言又止。 璎珞豁然起身,挥手令丫鬟们都出去,心中噗通通跳着问道:“可是前头出了什么变故?” 妙哥面露惊惧之色,哆嗦着唇,半响都没能说出话来,双腿发软,甚至扶住了桌子这才没能倒下。 今日是姑娘的大好日子,她瞧着璎珞紧张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忍心开口。 一旁云妈妈急的直跺脚,瞧着呐呐不言的妙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这丫头倒是说话啊!” 璎珞也略平复了下心情,道:“没事,你说吧。” 妙哥这才道:“前头前头不知道为何来了一队禁卫军,这会子已经已经包围了侯府,还有些都冲进了府里头来。” 云妈妈原以为是下聘的事儿出了什么岔子,万也没想到竟然是禁卫军来了,竟然还冲到了府中来。这简直比下聘出岔子还糟糕百倍,那禁卫军寻常哪里能随意登门,除非是要抄家灭门了。 难道是定安侯府的老爷们在朝廷上出了什么纰漏?这若是抄家获罪云妈妈简直不敢想象。她脸色刹那雪白,双腿一软,噗通一下软在了地上,哭道:“姑娘,我的姑娘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想到自家姑娘的模样,云妈妈只觉若然姑娘成了罪臣家眷,当真是要没活路了。哭了两声,她又忙忙爬起来,拽着璎珞往内室去,道:“姑娘快换上一身丫鬟的衣裳,一会子万一情势太糟,姑娘便趁着混乱藏到下人里头,看看有没有机会逃出去!快,妙哥去给姑娘拿身粗使丫鬟的衣裳来。” 璎珞也万没想到竟然是禁卫军上门,脸色一时也有些发白,心中又有些惊疑不定。 一时想着是不是秦严的手笔,一时又想着难道真是定安侯府的老爷们参与到了什么朝廷争斗中?偏她作为一个小庶女,势单力薄,对几位老爷的事情根本就不了解。 可她却知道近些时日朝廷上并没发生过什么大事,更何况定安侯府虽然是没落了,可到底是开国的勋贵侯府,侯府抄家这样的事情,怎么着也得是皇帝亲自下旨才成。 皇帝如今可还远在林山行宫呢,除非是定安侯府犯了谋反叛国这样的重罪,不然怎至于皇帝远在林山行宫还冒雪派人回京抄侯府的家。 而侯府老侯爷是个修道不管事的,世子爷虽然在朝,可官职卑微,就算给他胆子,他也参与不了谋反叛国这样的事儿啊。 再就是苏定文了,苏定文是个谨慎的人,先前只是穗州知府,如今还在候缺,也没可能去谋反叛国啊。 更何况,若然真有什么事儿,不可能先前一点风声都没透出,上次秦严夜半过来也没提过什么。 这样一想,璎珞被惊地险些出窍的心神倒寻回来了一些,拍抚着云妈妈的手,道:“妈妈先莫慌乱,谁也没说禁卫军是来抄家的啊,说不定是妈妈自己吓自己呢,多半什么事儿都不会有。我先去老夫人那里看看,莫自乱阵脚。” 云妈妈被安抚,这才恢复一些理智,道:“对,对,先去老夫人那里,真有什么事儿老夫人那里必定先得消息,咱们也好早做应变。” 这么一会子功夫,显然前院出事儿的消息已传了过来,院子里方才还有的笑闹声顿时没了,隐约还传来小丫鬟们胆怯的哭声。 璎珞这厢还没出屋,外头却响起了霜杏微颤的声音,道:“姑娘,老夫人院的松枝姐姐在院外吩咐了一声,说是前院出了些意外,让姑娘们都且莫惊慌,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还需姑娘们都呆在自己的院中莫四处乱走。” 云妈妈闻言面色稍霁,璎珞却又提起了心来,方才她只大概猜想禁卫军的事儿大抵和秦严是脱不开关系的,此刻确几乎确定了。 她一时间心下大乱,实在猜不出秦严这是要闹什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他到底意欲何为。 内宅璎珞惴惴不安,前院中,苏定文等人也是惊的不轻。刚刚在花厅落座,丫鬟穿梭上了茶,还没说上两句话,管家便面色难看惊惶的来通报,说是禁卫军将整个定安侯府都给包围了。 老侯爷不在府中,世子爷苏定功也去了官衙,二老爷是庶出素来上不得台面,四老爷出去眠花宿柳,昨夜就没在家,能顶事儿的自然是苏定文,这事儿还得他出面。 苏定文虽心中也惊异,到底是宦海沉浮多年,还算镇得住场面,起身冲梅大人和迟璟奕道:“许是有什么误会,我去看看。” 迟璟奕闻言心中却有些了然,站起身来,笑着道:“晚辈随伯父一起。” 他这样说,梅大人自然也站了起来,表示一起去。客人都要过去,苏家的旁支老爷们自然也都站起了身来,可除了苏定文,迟璟奕和梅大人,其他人面上的神情着实算不上好。 苏定文的七堂兄头一个忍耐不住,慌了神,双腿颤颤地上前。一面跟着苏定文往外头走,一面忍不住地道:“文哥儿,咱们可都分家了,今日我们都只是被邀请过来参加侄女纳征礼的宾客,侯府若是有个什么事儿,可牵连不到我们分家的人身上,一会子你可得同禁卫军的大人们说个清楚,让我们这些客人离开才好。” 七老爷一言,又有几人附和着,更有打听侯府是不是做了什么获罪事儿的,七嘴八舌地,当真是人心惶惶。 苏定文觉得有些丢人显眼,这还没弄清楚出了什么事儿呢,侯府自家人就这样生恐跑的不够快,撇的不够清。 这个时候正该拧成一股绳,难道本家倒了,作为旁支能得什么好不成?如今定安侯府可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彻底的败落了。 苏定文有些尴尬地瞧着梅大人和迟璟奕笑了笑,觉得在姻亲面前失了颜面。迟璟奕却只做没察觉苏定文的尴尬一般,回了个清朗如月的笑,道:“皇上如今还在林山别院,想必是有什么误会,伯父无需担忧。” 璎珞能想到的,苏定文和迟璟奕自然也都想的到。不过和几个生怕闪地不够远的旁支兄弟们,还有那些个惶惶不安的旁支老爷们相比,迟璟奕这般沉定稳重的样子自然显得极为突出,也令苏定文心中更觉将苏璎珞嫁给迟璟奕是门不错的亲事。 苏定文带着人出了花厅院落,很快就到了侯府的第一进院子。片刻前这一进院子里最为醒目的还是那放在院落中的一抬抬披金挂玉的聘礼,可只这一转眼,那些聘礼虽然还是摆在那里,丰厚贵重,可却再没人注意了。 院子中最为醒目的赫然变成了披着甲胄配着刀兵肃然而立的禁卫军儿郎们。 这会子谁也不会再去瞧那些聘礼了,目光都落到了院落中站着的禁卫军身上,只觉那兵士们身上甲胄反射的寒光能冷到人的心里去,便连聘礼的光芒都给遮挡暗淡了。 饶是苏定文心中并不觉得会是侯府出了什么事儿,瞧着这已冲进府门肃然而立的禁卫军还是心中直打鼓。 他身后众人更是有些噤若寒蝉,生怕真摊上什么抄家灭门的事儿。 苏定文脚步顿了下,这才快步上前,冲其中一个小将领模样的人走去,不动声色地塞了个荷包,道:“这位小将军,却不知今日这是出了什么事儿,竟劳诸位前来侯府?这么冷的天,一点小心意给兄弟们添个酒钱。” 那小将军被苏定文塞了个荷包倒是也没推拒,直接便收进了怀中,抱拳道:“三老爷客气,末将替兄弟们谢过三老爷。” 苏定文见他收了荷包,态度也算和气,顿时便松了口气,果然就听那小将军又道:“三老爷稍安勿躁。” 他虽然没透露什么,可苏定文也定了心,便不再多言,只招手吩咐杨福才道:“你亲自去老夫人的福禄院,告诉老夫人不是什么大事,令老夫人约束了各房都好生呆在院子中莫生出乱子来。快去!” 杨福才快步领命而去,苏定文这才耐心等着。 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听侯府门前响起了雷鸣般急促的马蹄声,这会子原本拥挤在侯府门前瞧热闹的人们早就散了个干净,故此那马蹄声很快便到了门前。 小将军忙转身迎了出去。苏定文瞧去,便见打头马上一人未着甲胄,大冷的天只穿着一件藏青色绣暗金云纹的圆领箭袖长袍,外头披着件猩猩红滚黑貂毛的大氅,翻身下马间大氅翻卷起飒然弧度,落地间马靴踏起些许尘土,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身后跟着的数骑也同时下马,甲胄叶片击打着,声音威沉,令人觉得心寒。 那打头之人翻身下马,转过身来,脸上面具迎光反射出一瞬冷光,苏定文才看清竟是靖王世子秦严。他愣了下,便忙也跟着那小将军往府门迎去。 那边秦严大步跨上侯府门前台阶,目光却是直接越过迎上前的苏定文,落到了站在院子中的迟璟奕身上,四目相对,他神情淡然,不过凝眸一瞬便转开了。 迟璟奕握紧了双手,微微闭了下双眸,却是站着未动。 那边小将军已经迎上了秦严,秦严目光落过去,道:“确定人进了定安侯府?” 小将军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确定!” 苏定文这才上前冲秦严见礼,道:“秦将军这是?” 秦严虽是靖王世子,可他更是大丰难得的少年将才,二品鹰扬将军,世子常有,可这鹰扬将军却不是随随便便生的好便能当的,故此朝廷官员们见了秦严多都称呼他秦将军,甚少会称呼世子的。 秦严瞧向苏定文,身上的冷然略收敛了一下方才道:“今日早晨本将军回到府中却遭了刺杀,书房中也丢了件东西,侍卫们一路追着那刺客,那刺客倒也精怪,混进了到贵府看热闹的百姓中,有人瞧见人进了侯府,只怕此刻这刺客还在侯府里某地方躲藏着,故此才有围府一事,惊扰了贵府,还望苏大人见谅。” 苏定文闻言有些惊异,可却不怀疑秦严话中的真假,一来他根本没发现秦严和璎珞有交集,万想不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再来,禁卫军都出动了,苏定文哪里想得到秦严敢这样假公济私,大胆妄为。 且今日侯府下聘,大门是敞开着的,看热闹的人也确实很多,虽然侯府门前守着小厮和护院,万不会让瞧热闹的百姓跑进府里来瞧,可这人多眼杂的,护院也保不齐会看漏了,真让什么人混了进来也不一定。毕竟能够刺杀秦严的人,那一准也不是什么寻常人。 更何况,苏定文目光一转,果然就见秦严右手手臂上包着绷带,上头还有点点血色渗透出来,脖子上也挂着吊带固定着那手臂,显然是真受了伤的。 苏定文一惊,道:“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居然在天子脚下行此刺杀之事,秦将军只管令儿郎们搜找,下官一定令府中主子下人们都全力配合!” 秦严却淡淡道:“只怕是北耀奸细。” 前些年大丰北边有北耀国年年进犯,秦严十六岁便统领疆西军镇守北地,八年来和北耀十战十胜,收复了早先失去的大片疆域,可双手却也染满了北耀人的鲜血。死在他手中的北耀人不知凡几,北耀人是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的,跑到京城来刺杀秦严,还潜进了秦严书房盗取东西,这倒也是令人信服的。 一听竟然和北耀敌国有关,苏定文便更不敢怠慢了,天知道这人若搜不出来,来日再有人泼定安侯府的污水,非说定安侯府叛国窝藏敌国奸细什么的,那侯府可不得冤枉死了! 想着,苏定文忙忙道:“将军快令人搜找吧,这贼子若真进了侯府,时间越长只怕我府中人也越有危险!” 秦严目光却扫过满地的聘礼,他未言,旁边影七便道:“当时那刺客混进了凑热闹的人群中,离这聘礼倒是极近,会否将东西藏在了这些聘礼中?” 苏定文也不敢问那北耀人潜进秦严书房到底偷走了什么东西,谁知道是不是国防图什么的机要东西。听闻此话,目光也在那一抬抬的聘礼上扫过。 秦严却神情不动,只道:“搜!” 一声令下,院中的禁卫军便动了起来,在那一抬抬聘礼间搜找着。 迟璟奕面色沉凝,可秦严这一番事儿做的滴水不露,又事关北耀敌国,即便迟璟奕知道是假的,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瞧着那些禁卫军翻找着。 “将军!” 转眼,有人沉喝了一声,迟璟奕望去,就见一个禁卫军兵士从一抬首饰中翻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来,匕首寒利的锋刃上还沾染着血迹。 这匕首一翻出来,苏定文面色就是一变,众人更是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这刺客竟然真混进了侯府里。 影七适时上前,道:“爷,那东西太不起眼,刺客藏进聘礼中,这聘礼又实在太多,只怕一时翻找不出,或是翻漏了也是有的。” 秦严目光一转瞧向了苏定文,道:“苏老爷不介意本将军将这些聘礼先行带回军营吧?” 如今从聘礼中搜出了凶器来,秦严又不说到底丢失了什么东西,不过瞧这阵势自然是丢了紧要之物,苏定文哪里敢说个不字,忙道:“这是自然的!自然是不介意的,一切都以配合将军找到丢失之物为主。” 秦严赞许的冲苏定文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投向迟璟奕道:“皇上曾称赞迟家乃我大丰义商,想必迟大公子也不会介意。” 秦严这话却没有等待迟璟奕回答的意思,言罢,不曾受伤的左手抬起挥了下,便分出一队禁卫军来抬起那一抬抬聘礼,瞬间就出了侯府大门。 苏定文看的目瞪口呆,心道这也太着急了些,不知道真以为这架势是在抄家呢。 聘礼抬走,院子中瞬间便显得空荡荡的。秦严瞧了眼至始至终站在一旁,未曾言语的迟璟奕,见他面色如常,只显得沉默了些,不觉倒高看了一眼,心道他倒是个沉得住气的,莫怪这般年岁便能撑起家业来。 只可惜非要和他抢女人!还是可恶可恨! 秦严却不知此刻迟璟奕掩在袖下的双手早已紧握地伤了掌心,他这一刻竟是有些怨怪祖父的,为何不允他参加科举入仕,他从小便是读书的料子,天赋不比祖父年轻时差,若然入仕,此刻即便不能像秦严一般位居高位,可起码不会像现在一样半点还击之力都没有。 随即迟璟奕便被自己这种想法给惊了一跳,心中又升起羞惭之感来,祖父的苦心他是知道的,他怎可以如此怨怪对自己疼爱有佳悉心教养的祖父。 其实迟璟奕心中也清楚,即便他出仕,即便祖父此刻还是吏部尚书,秦严以这样的名义搜上府来,他也无法扭转局势,愈是位居高位,便愈是行事谨慎,容不得半点差池令人构陷。 秦严寻的这个理由太充分了,牵连到了敌国,一个闹不好便会被按上一个卖国通敌的罪名,谁又敢在此事上阻他稍许锋芒! 迟璟奕心中发苦,那边先前派去搜寻侯府外院的小将军却快步而来,跪地道:“禀将军,外院已经翻遍,未曾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名禁卫军快步奔来,禀道:“将军,末将等人在墨涵院的东面墙下发现了血迹,只怕刺客是越墙往东边院子去了。” 秦严闻言看向苏定文,道:“敢问苏大人,这墨涵院的东边是何处?” 苏定文早在那小兵禀报后就变了面色,此刻不由声音微急地道:“不瞒秦将军,墨涵院的东侧通向了内宅,这可如何是好,难道那北耀奸细竟是已经进了侯府内宅?这内宅可都是些老弱妇孺!” 秦严便道:“刺客乃是亡命之徒,只怕进了内宅会危及侯府女眷的性命,虽然本将原无意惊动侯府内眷,可事急从权,相比让苏大人的家人受些小惊吓,想必苏大人更不愿意看到刺客伤及贵府内眷的性命吧?” 苏定文面露沉色,抱拳道:“这个是自然的,只是到底是内宅,女眷们都没经过这种事儿,胆小怕事,万望将军行事时顾全一二。” 苏定文的意思秦严自然明白,难得好说话的安慰道:“这个是自然,苏大人单请放心,禁卫军不会进入各院,只在院外防守,苏大人可令夫人姑娘们都呆在各自屋中,莫要出来。再叫各院婆子们自行翻找了,如有发现,禁卫军再行动也是不迟!苏大人看这样可好?” 苏定文没想到秦严会如此和善地征询自己的意思,自然是连声应道:“如此甚好,谢将军为我侯府女眷的闺誉思虑的周全。我这便随将军一起往内宅,告知家母,也好叫内宅仆妇们依令行事。将军这边请。” 眼见苏定文侧身冲秦严抬手示意,大有亲自将秦严领进内宅的模样。迟璟奕此刻却是不能再保持沉默了,他上前一步,神情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担忧,道:“伯父,我心中担忧五姑娘,可否允我同往?我只需在五姑娘的院外呆上片刻,看她无事便好,万不敢逾礼影响五姑娘的闺誉。毕竟她如今已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 迟璟奕此话顿时便令秦严脚步一顿,周身似凝了冰霜一样,一双冷眸锋锐地盯向了迟璟奕。 迟璟奕却是抱拳一笑,道:“在下实在担心未婚妻的安危,不会影响到禁卫军行事,想必秦将军也不会不近人情吧?” 说实话迟璟奕作为未来苏家的姑爷,有此请求当真算不上过分,苏定文甚至都要脱口答应了,可却发现身边秦严的态度实在有些不对,那周身散发的寒意,便是瞎子都能感受地到。 苏定文本能地顿住了话头,心中狐疑不定,总觉得秦严和迟璟奕之间有些不对劲,好像有滔天的仇恨一样? 可他也没听说迟家和靖王府,或者和这鹰扬将军有什么过节啊。 苏定文这边想不明白,那边秦严盯着争锋相对,毫不退让的迟璟奕却是轻勾了下唇角,道:“人情?全大丰谁人不知本将军是由狼群奶大的,迟大公子觉得和本将军谈人情有用吗?狼的本性是掠夺,从来不言人情!” 他言罢便自行往前去了,只声音沉肃地道:“搜找刺客要紧,闲杂人等还是莫要乱走动的好!” 苏定文见秦严领着人大步而去,这才瞧向迟璟奕,道:“今日府上出了这等事儿,也没能好好招待贤婿,唯今府中这般也不好再多留贤婿,贤婿要不先行回府,等这边安定了,我会令人前往报平安的。再来,你和五丫头毕竟还未曾成亲,这会子到她那闺院去难免落人口舌,贤婿放心,有我这做父亲的在,又岂会让五丫头有事?” 迟璟奕却勉强笑了笑,苏定文总归是未来的岳丈,他都如此说了,迟璟奕自然不好非跟到内宅去,只得道:“如此我便在此侯上片刻吧。” 苏定文见他执意如此,便也匆匆点了下头,快步跟着往内宅方向而去,行了数十步赶上秦严,不想秦严却陡然扭头瞧了过来,语气有些轻缓地道:“看来苏大人是颇满意这门亲事了,这才刚刚纳征,便称贤婿了,岂不知这世事变化万千,不到最后尘埃落定,是什么都可能改变的。” 苏定文只觉被秦严看的浑身冷飕飕,那口气虽然轻缓,可听在耳中有种如雷贯耳的威慑力,苏定文实在不明白这位平日沉默寡言出了名的靖王世子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和自己探讨这个问题,只尴尬地笑了笑,道:“秦将军说的是。” 秦严进了内宅便不再往前,只由苏定文前往老夫人的院子中,告知了老夫人情况,再由马氏派了福禄院的婆子前往各房各院通知。 马氏本就一直在生病,今日经此一吓,身上愈发不舒服了,拉着苏定文的手一个劲儿的要确认侯府是否会有事,会否被牵连,简直有些六神无主。 苏定文作为儿子,这时候也不好再跟在秦严身边看着搜查了,只得暂且留在马氏身边照顾着。 而秋水院中,璎珞没片刻也接到了老夫人的吩咐,听闻让呆在屋中莫四处走动,禁卫军要进内院搜人,璎珞虽然不明白到底前院发生了什么事儿,可也知道秦严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只以为秦严有什么火气,总是要等夜里寻来算账的,哪里想到他竟然这般嚣张,一时间当真是心头大乱。 外头很快便响起了沉肃的脚步声,不同于丫鬟婆子们平日行走的声音,那兵甲军队跑动的声音,夹杂着甲胄跑动间的簌簌声,还是刀剑不小心撞击铠甲的锵锵声,简直都像是震在了璎珞的心头声一般,令她手心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很快的秋水院的婆子们也按照吩咐四处搜查了起来,院子中翻找的动静虽然听着有些杂乱,可却没有任何说话声。 接着果如璎珞所料,有丫鬟尖叫了起来。 “啊!血!这里有血迹!” 几乎是瞬间院外便传来了禁卫军们拔刀冲击入院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璎珞总觉得杂乱的脚步声中有一道声音极为威沉有力,步步如雷般极快地便到了廊下,坐在内室床榻上的璎珞也禁不住豁然站起了身来,贝齿狠狠咬了下唇瓣,眸中透出些冷色来。 ------题外话------ 呃,我貌似又卡了,能再申明下无辜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 理不清 真到了这时候璎珞好像一下子就不再怕了,心中只剩下一片冷然和恼怒。 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欺负的这么嚣张跋扈,理直气壮的! 璎珞冷眼下了床榻,站在八仙桌旁等着,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握了起来,目光死死盯着房门。 果然帘子被人猛然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跨了进来,缨络眯了眯眼,冷着脸盯着秦严,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这种冷意虽然没有秦严身上的暴虐气息来的那么尖锐骇人,可却更有韧性更为持久。 秦严被缨络那般盯着,整个人都怔了一下,有一瞬间心头竟然涌现出一丝害怕惊慌来,可很快,便被怒气给翻打了下去。他迈步往内室走来,唇角抿出锋利的弧度,沉声道:“出去!” 他这话是冲站在璎珞身后扶着八仙桌的妙哥说的,方才听到禁卫军要来内宅搜寻时璎珞已经将云妈妈和其她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那夜曾撞见过秦严的妙哥在房中。 秦严说话时目光一直盯着璎珞,即便如此妙哥也双腿打颤,勉强捏着桌角企图能多支撑一会。 璎珞却是回头拍了下妙哥的手,道:“你先去廊下候着,没事。” 妙哥瞧向璎珞,见自家姑娘目光冷静清澈,气态冷锐平静,不觉点了下头,这才软着腿跑了出去。 她离开,这屋中的气氛便更是剑拔弩张了,秦严往前迈了一步,不想他刚动,站在八仙桌边儿的璎珞便侧身捧起桌上的茶壶砸了过去。 秦严简直不管相信,这女人敢这样嚣张,他抬起左手便抓住了被璎珞砸到脸面前的茶壶,随手刚放在旁边的几案上,璎珞便又丢了个茶盏过来。 秦严右手受伤,微微侧身躲了一下,那茶盏砸在了窗棱上发出一声响,异常刺耳。 璎珞见根本伤不了秦严便也罢手了,只恶狠狠的瞪着秦严,微压着声音道:“靖王世子可当真了得,说围府便围府,果然是皇亲贵胄,好大的气派!” 见她口出讥讽,像个被逼到了绝境,终于伸出稚嫩的利爪随时准备反扑的小兽,秦严倒是蹙眉不解了。 他实在不明白,明明就是她骗了他,反复无常,喜怒不定,翻脸不认人,怎么到了这会子她非但不反省害怕,倒挺着腰杆,好似所有的错都是他,似他做了什么万恶之事一般。 他蹙眉上前几步,逼近璎珞,盯着她漂亮却充满了愤怒的眼眸,沉声道:“你背着我和旁人定亲倒还有礼了?” 璎珞见他表现的像个抓到老婆出墙的丈夫一般,顿时便气急反笑了,眼角斜飞睥睨着秦严,道:“敢问世子爷,我们是何关系?” 秦严却是眉头蹙地更紧,道:“我心悦于你,欲迎你为妻。” 璎珞当真没想到秦严这种人能将此事如此直白的说出口,她以为他会一直闷在心里头的,可这人挑这么个时机,说出此话来,却让璎珞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心中实在生不出任何的欢喜,只挑了下眉,道:“所以呢?你喜欢我,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接受你?我从来不曾记得自己承诺过你什么,或者是做过什么让你误解的事情!我苏璎珞待字闺中,怎么就不能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人定亲了?我犯得着背着你吗?” 璎珞的话却激怒了秦严,令他抬手便扣住了她的后腰,一个用力便将璎珞困在了怀中,声音又冷了一些,道:“你没做过让我误解的事?呵,那当初头一次见时,是谁给我宽衣包扎的伤口?第二次在河边,又是谁扯了我的腰带?第三次在苏府的别庄,又是谁被我瞧了身子,却还冲爷笑意莹然的?更莫说,在山洞中你又主动为我处理过伤口,主动抱过我的手臂,在四通街上主动拉过我的手,在楚衣阁里主动抱过我的腰!还有,前些天就在这里,你的闺房中,发生过什么事情,想必不用爷来提醒你了吧?你的身子爷看过了,也碰过了,你这会子告诉爷,咱们没任何关系?呵,苏璎珞是你脑子里头装着的东西和世人不同,还是爷的记忆出了问题!” 璎珞一直觉得秦严是个不善言辞,沉默寡言的言,从来都没想过他也能巧舌如簧,言辞犀利。 且他当真是一语中的了,确实是她的脑子里装着的东西于世人不同。 璎珞发现自己虽然一直在告诫自己要融进这古代,不能妄图改变这个世界的规矩,可她到底还是没能做到。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古代闺秀,平日里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其实却处处都是破绽,到处都是不妥。 在秦严的眼中,只怕他们这样早便算是有了肌肤之亲,自己早便算是他的人了!除了嫁给他,完全没有第二条选择。 可在她的眼中,却是完全没有将那些当回事儿,她一直还在用现代的男女规则来看待这个世界,好笑的居然以为她和秦严没什么。 虽然璎珞并不认同秦严说的话,被气的浑身发抖,可她心中也明白,他说的有道理,是她自己没认清状况,当真是蠢的离谱了。 见璎珞不言语,只紧紧咬着牙齿,一副无法承受的模样,秦严环在她后腰的手臂又陡然一紧,道:“你勾了爷,撩了爷,如今倒想抽身而去和旁的男人双宿双飞,你当爷是什么人?嗯!?” 璎珞想也许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在头一次他们见面,迫不得已在他面前露了肌肤后,便该哭泣着求他负责了。即便当做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以后也该远远避开他,不该再自行凑上去的。 便说两人前几次相处都是情势所迫,身不由己,事急从权,那么他头一次夜半闯进她的闺房时,她便该变现的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哪怕装,也要装的见贞洁烈,明明白白的拒绝于他,可她没有,这便是错了。 秦严是个古人,心中只怕已认定了她也是默认了两人间的关系的。可她,可她当真完全没意识到不对,潜意识里她一直便将自己当成了苏珞,而非苏璎珞。 她蠢的以为她还可以干净利落的抽身,蠢的以为可以趁着秦严离京跟着迟璟奕人走楼空,蠢的以为这里和现代一样,一句不合适便可以一拍两散,令那些暧昧烟消云散。 蠢的还将迟璟奕拉了下来,将事情搅的越来越乱。璎珞从来没有这般挫败过,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否定中。 她顿时额头便渗出了汗水来,被秦严逼问的面色由气恼的绯红,变成恼恨羞惭的涨红,接着却蓦然苍白起来,只狠狠盯着秦严,贝齿紧紧咬着唇瓣,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整个身子紧绷着贴着他的身子微微颤抖,那模样像一朵不堪风雨摧残,摇摇欲坠的海棠花。 秦严不觉一急,到底是心软了,惊地忙微微松开了对她的钳制,蹙起眉来,也顾不得那受伤的手臂了,抬起右手用拇指掰着她紧咬的蠢,道:“开松开,都咬出血来了!” 璎珞却好似什么都没都听见,甚至盯着秦严的目光都有些飘忽了起来,唇间溢出了一道血痕来。 秦严这下子是真慌了,用手捏着璎珞的两颊,想逼迫她松开紧咬的牙齿,可她咬的极紧,他又唯恐伤了她,根本不敢用力。 眼见那血色越冒越多,秦严想也没想便俯头吻了上去,他的心焦虑不已,动作却是温柔舒缓的,伸出舌安抚地舔舐着她的唇,由着一丝一缕的淡淡血腥味儿流窜进了口中。 有些咸咸的味道,令他浑身一抖,瞬间心都似被人捏住了一般,酸楚难过起来。 她不松开,他便一遍遍一下下耐心地碰触舔舐着,蛊惑地略略松开,用轻柔的声音哄着,“乖,松开,是我胡说八道,松开。” 秦严今日是正大光明地从大门进来的,众目睽睽,他脸上还覆着那块冰冷的面具,进了屋因为怒气,自然也不曾拿去那面具。 此刻他贴着她,那面具冰冷的温度终于惊醒了璎珞,她本能地松了松紧咬着唇瓣的牙齿,哪里知道只这一下,秦严便趁机将舌扫过她受伤的下唇,挤开她的唇,攻了进去。 少女的唇娇嫩柔软的惊人,贝齿间都是幽幽的芳香,甜美娇嫩的令人沉沦,一经接触秦严便有些迷失了。 璎珞陡然反应过来,挣扎起来,可这时候秦严哪里会再由着她,他想这个样子也好,她就不会再咬伤自己了。 放在她纤细腰肢的手臂又紧固了些,几乎是掐着她的腰肢往他的怀中紧扣,他的唇舌也顷刻间因她的挣扎变得狂乱起来,像最凶猛的洪水野兽,最强烈疯狂的飓风一般侵袭着她的娇媚甜美。 美人无愧于美人之称,呵气如兰而唇色如蜜,突兀而柔软的身子因挣扎磨蹭着他的胸膛,一股幽然的少女芳香自她脖颈间散出,萦绕在他的呼吸间,蛊惑着他的心神。秦严顿时便觉被勾去了魂魄,只能顺着心意激烈的拥吻着她,浑身越来越热。 璎珞当真被他的举动惹到了,气恨的抬手不断拍打着他,可她那点子气力砸在他身上根本就是蚍蜉撼树,挣扎间倒是抓落了他脸上的面具,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响。 秦严微微睁开眼眸瞧见了璎珞寒星烈火一样的美眸,里头满满的都是恼恨和警告,可他竟是无动于衷,甚至抬手用指腹压在了她的眼眸上,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璎珞气的一口狠狠咬过去,她用的力气着实不轻,几乎离开便尝到了血腥味,可秦严也不过嘶了一声,接着那血腥味儿像是令他更急切狂乱了,竟是激吻的她毫无招架之力。 直到璎珞有些透不过气儿来,他才略松了她,瞧着软在臂弯里,张着唇急促喘息的璎珞轻笑了声,嗓音低哑地道:“好甜,乖,莫和我闹了,你和那人的定亲我只当没有发生过,你也莫再乱想,且由着我处置可好?” 他轻薄了她,倒言道是她勾他撩他,现如今更是不问她的意思就这样自说自话。 璎珞恨得想活活撕了他,瞪着秦严,满身都是怒气。 只可惜经方才一番亲吻,她的发丝微乱,气息还没平稳,双颊绯红晕染,唇色嫣红诱人,睫毛被汗水浸地黑浓微潮,卷翘着笼着一双水润妩媚的眸,即便眸中满是怒色,可也只是更显明亮,威慑力却是大大减弱。 秦严目光再度划过璎珞的眼眸,落在了她被吮过而更显娇艳的唇上,痴了下,弯腰将璎珞抱了起来,两步跨到床榻间,将她放倒在床,身子压了下来。 他俯身又欲吻她,璎珞却蓦然笑了起来,笑意极冷带着无尽的讥诮,道:“看来我在世子爷眼中还真是个不折不扣,不守妇道,不知廉耻,可以随便轻辱之人。” 秦严闻言顿住的动作,瞧着身下冷的像个冰人一般的璎珞,蹙眉叹了声,神情颇是无奈,道:“方才是我一时激怒说错了话,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严的话未曾令璎珞缓下神情来,反而让她眯着眸子,俏脸上的嘲弄意味更浓了。 秦严何曾这般低三下四的哄过人,天知道他来秋水院的路上,心中有多气恨多愤怒,他是真将她掐死的心都有了,可瞧见冷着脸的她,他还是慌了,看着她咬伤自己,他还是软了心肠,赔罪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服软的速度令他自己都觉吃惊诧异。 可这女人好似对他从来心狠的厉害,秦严简直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了,他只是喜欢她,喜欢的心都疼了。可她却似将一颗心都裹上了厚厚的冰,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一时咬牙,放在璎珞身侧钳制于她的双手紧握了起来,发生咯吱的声响,床帐中两人冷然而对,气氛再度冰结了起来。 ------题外话------ 唉,卡文卡的厉害,写了删,删了写,总觉得不对,磨了一天,就只这么点字,这是让我吐血的节奏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6 卑劣秦严 璎珞的神情实在太冷,秦严瞧着她心若坚冰的模样,顿觉挫败和狂躁,一个翻身从她身上下来,坐在了床边,逼视着璎珞,道:“不守妇道?不知廉耻?可以随便轻辱?呵,你这话是在辱你自己,还是辱爷呢?” 见璎珞闻言无动于衷,还扭头转向了床内,闭上了眼睛,似根本不愿听自己说话,更不愿看他一眼,秦严双拳攥地更紧,忍不住便想将躺在那里无声无息的璎珞给捞起来,狠狠地吻她,撬开她紧闭的唇,让她不言语,揉搓她的身子,让她无所动! 可想着太后皇祖母的话,说女子都要哄,要对人家好,要坦诚不公,方才能赢得美人心。 更想着外院还杵着一个虎视眈眈的迟璟奕,他这会子要是忍不住对璎珞发脾气,冷言相向,那才是称了迟璟奕的心。 岂不是傻子所为? 而他从来都不做傻事!故此秦严双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生生忍住了暴虐的气息,叹了声气,又握住了璎珞放在身侧的手。 璎珞挣了下,秦严却用了力,握紧她的柔夷,声音几乎是低柔的,道:“我若当真随意轻你辱你,听到你定亲的消息,便该直接打上门来掳了你进我府中,你以为定安侯府可会为你出头?” 璎珞闻言睫毛颤抖,她心中很清楚,依着秦严的性子,还有他的身份,他是真可以那么做的。 而且他便是当真跑来将她掳出府去,定安侯府也只会息事宁人,将她送予秦严为妾,没有人会为她而强出头。 这古代女人的命实在太轻贱了,便是平日里养的再是娇惯,一旦触及到家族利益,女人便只能做牺牲品。 就像是苏瑛莺,平日里何其受宠,长房嫡女,何等受重视,可她被信王府尤侧妃当街打成了猪头,定安侯府又如何了? 璎珞心中悲哀,紧紧咬住了牙关。 秦严见她虽然不曾睁开眼眸,然神情却微变,显然听进了他的话去,便拉着她被紧握的手,狠狠按在了自己的右手臂上。 璎珞闭着眼眸,先时还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可很快的,她便觉出了不对劲来,触手有粘稠而温热的液体随着她的按压自指缝间流出来,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床帐间。 她蓦然睁开眼睛望去,就见秦严正将她的手死死按压在他右臂上臂处,那里原本缠绕着的白色绷带,因为她的按压而渗出股股热血来,正沿着她的指缝滴落出来,瞬间便蜿蜒过了她的手腕,滑进了袖口中。 那鲜红的颜色,像火一样灼烧人眼,烫着她的肌肤。 璎珞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瞪着秦严,脸色一下子白的厉害。 她先时便知道,是秦严的书房进了北耀国的刺客,还盗走了他的什么机要之物,那刺客不巧便混进了瞧热闹的人群中,进了定安侯府,故此秦严才会带着人前来围府搜找。 对于这一番说辞,她自然是半句话都不相信的,心里除了冷笑还是冷笑。 方才见秦严进了屋,右手手臂被呆了起来,上头缠绕的绷带上还透着点红色,璎珞只以为他不过是做做样子,假装的受伤,可万没想到他竟然是真受了伤。 或者说,他为了有个合理的借口弄走迟璟奕下的聘礼,搅合了她的纳征礼,竟然真捅了自己一刀! 她瞪大了眼,既惊且怒地盯着秦严,难以承受他的疯狂,不可置信地道:“你疯了吗!?” 璎珞说着那手若被蝎子蛰了一下般欲拿开去,秦严却是压着她的手,不让她移动分毫,苦笑道:“我没疯,我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你在爷的眼皮子底下,和旁的男人定亲!” 璎珞只注意着他那手臂,顷刻间又有粘稠的血渗了出来,璎珞几乎是咆哮出声,道:“可我已经和迟大哥定亲了啊!” 他这样阻了纳征礼又有什么意思,何至于此!这太疯狂可怕了,他这样只会让她感到惊骇,感觉无力承受。 秦严却是因她那一句迟大哥而沉了面色,俊美无筹的面容一时如笼严霜,桃花眸微微眯起,翻搅着躁动的怒潮,冷声道:“定亲的文书没往官府登记前,你们便算不得订了亲!” 璎珞一时并未听懂秦严的话,只因他方才盛怒之下不觉按在她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些,这会子又有一股血从她指缝间滴落了出来。 璎珞眸中满是惊惶,秦严见她一张小脸煞白,这才松开了她的手,却是再度握在了掌心,用干净的左手抚着她的脸颊,道:“你这般模样,可是有半点心疼于我的?” 璎珞见秦严唇角居然还挑起一丝笑意来,顿时甩了甩脸颊,挣脱他的抚摸,怒声道:“你自己发疯往身上捅刀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何必心疼你?!” 秦严却笑容不变,扬眉道:“你就是心疼爷了!” 见璎珞气的面颊发红,没了方才的苍白,他才又缓了语气,道:“我便是发疯,也是被你给逼的,璎珞,你撇不清的!何必自欺欺人。” 璎珞被秦严幽深而专注的眼眸盯着,只觉心中一阵阵发虚,禁不住颤抖了下,一时又说不出话来了。 秦严瞧着她垂眸静坐的模样,微微倾身靠近了她,道:“我不是不疼,而是这点疼,较之眼瞧着你纳征定亲的疼,比起那种心里的疼和苦,根本不算什么罢了。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我何苦这般自伤才是。” 秦严感受到璎珞的手又在自己的掌心中轻颤了一下,这才又道:“璎珞,我这般自伤,不过都是为了将戏演的真,演的周全,不过都是为了顾全你的清誉罢了。我处心积虑,那也是为了有个合理的借口登门,为了你的闺誉。爷心悦于你,是要迎娶你为爷的妻子,并非要你为妾的。我每每夜半而来,只是情之所至,情不自禁,我那是深信自己的能耐,不会被人发觉,并非鲁莽而为,毫不顾念于你。你若然不喜,我以后不再那般便是,何必说什么不守妇道,轻你辱你,这样严重的话!你这样说,方才是轻贱了你自己也轻贱了爷的一番心。” 璎珞闻言咬着的牙关的力道略松了些,紧抿着唇依旧不言语。 只她心中却并非无动于衷,她知道秦严没有说谎,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他这样的人能对她说出这番话来,想必也是不易了。 可她到底心意难平,便是他说的再多,也掩饰不了他不尊重她的想法,态度强势的事实。今日他能罔顾她的心思,做出这等强硬的事来,他日,便也会做出更多。 定安侯府到底是她的家,即便她对这个侯府没感情,可在外人面前,她却和定安侯府是一体的。今日他能说围府便围府,将整个定安侯府的人耍的团团转,便没有他口中说的那般敬重于她。 璎珞心中恼恨着,秦严却是抬手去拉她,璎珞本能地挥了下手,却不想那手便好巧不巧地一掌打在了秦严的伤口上,秦严顿时浑身一僵,闷哼了一声,连拽着璎珞胳膊的手都脱了力,松开了对她的拉扯。 璎珞望去就见秦严的胳膊上鲜血又涌了出来,她微微咬了下唇,见秦严脸色竟有些苍白起来,用手捂着手臂半天说不出话来,似是疼痛的厉害。 璎珞目光落在那伤处,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起来,道:“伤口挣开了,你还是先包扎一下吧,不然,你死在这里没什么,连累了我就是大事了。” 璎珞眼眸中含着一抹深藏的担忧,秦严岂能发现不了?见她嘴硬,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好笑,松开捂着伤口的手,道:“你帮我,伤在右手,我不方便。” 璎珞盯向秦严,见他凝眸望来,脸上带着些央求之色,她心里跳了下,硬着心肠道:“这点子小伤想必是难不到世子爷的,小女可不敢再为世子爷包扎伤口了,以免下次又被指责轻浮随便,勾人撩人的。” 秦严顿时笑了起来,道:“是爷勾的你撩的你,可行?唉,罢了,你既不愿意为我包扎,爷自己又不顺手,便只能等一会子出去让影七处理了。左右这点子小伤也死不了人。” 秦严说着又动了下手臂,顿时便又涌出一些血来,那原本缠绕在手臂上的白绷带已然看不到半点白色,便连他身上穿着的藏青色长袍也被染黑了一大团。 一个人能有多少的血,经得住这样往外冒,这古代可没有输血一说,失血过多可是要死人的。 即便璎珞心中明白秦严又在动歪心思,冲她施苦肉计,可瞧着他那血往外冒,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似是瞧出了她神情的松动,也不消璎珞开口,秦严便自觉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青瓷小瓶来强行塞到了璎珞的手中,道:“你多少疼我一些吧,头晕的很。” 璎珞被他这种皮赖模样搅得怒不起来,到底接过了伤药,秦严也乖觉,顿时便将原先缠着的绷带扯落,又挽起了袖子来,露出一条半掌大小的伤口来。 璎珞见随着他的动作,血色往外渗,不敢轻怠,跪坐起身来,忙忙将伤药倒在了上头,又用帕子按压了片刻,感觉不再淌出大量血迹,这才用秦严递上的布条包扎了伤口。 她微微倾身打结,秦严却是笑着道:“别担心,我下手有分寸,就是瞧着吓人了点,既不伤筋又不动骨,过个日便好了。” 璎珞闻言将手中的药瓶砸进了秦严的怀中,冷声道:“我没担心!你自己都不珍重自己,我瞎担心什么!” 秦严闻言竟身子一翻又压在了璎珞的身上,于她面对面,望着她近在咫尺的明眸,道:“你这话,莫不是怪我伤了自己吧?既是这般心疼关心我,又何必闹这一场,害的爷自残来拦你?” 璎珞当真要对秦严改观了,曾几何时,这人在她面前已然没了半点高冷模样,变成这样无赖的模样的?当真是自恋的可以! 璎珞挑眉,推着秦严道:“世子爷这自说自话的毛病当真是愈加厉害了。” 秦严却无视璎珞的冷言冷语,肯定地扬眉道:“你就是心疼关心爷了,爷知道!” 璎珞忍不住面露怒颜,张口便道:“我没唔。” 她话没说完,秦严便俯下头来,一下子将她的冷言冷语全部都堵进了口中。 他显然是食髓知味,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便毫不客气地攻占了她的唇舌,含住她欲逃的香舌恣意吸吮嘬磨,用未曾受伤的左手将她挥舞着的双手握住压在了头顶。 璎珞抬腿欲踢,他却双腿张开,强势地将她的身子夹在了中间,令她毫无半点推拒之力,只能乖乖就范,承受着他的气息。 唇齿纠缠,璎珞欲再咬他一口,可秦严显然是有所防备竟警觉地退了出去,似在她唇边轻笑了一下,道:“莫咬了,再咬不消出这屋子,爷便说不出话来了,一会子你那父亲问起来,爷便是有心帮你遮掩也是遮掩不住了。” 他言罢果见璎珞愤恨的无以复加,却又无可奈何,一时趁着她恼怒而疏于防范,再度俯身下去。 一而再,再而三,璎珞气怒挣扎,秦严的手臂却穿过她的脑袋,将她的后脑整个托在了掌心中,固住加深了吻。 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他的唇齿间还带着淡淡的血腥,不同于方才那个激烈的吻,这次他吻的很是耐心,执着而执拗地想要引起她的回应。 那次在四通街上璎珞便发现,秦严的唇瓣有些天生的微凉,贴着她的慢慢摩挲捻转,凉凉的并不让人讨厌,反倒有种极致的温柔透唇而生。 璎珞挣扎了两下未曾挣开,便不再乱动了,只因她发现,她的挣扎非但起不到任何效果,反倒令他身体滚烫,蠢蠢欲动。 秦严似对她的乖巧极为满意,奖励般轻轻舔舐着她的唇瓣,一遍遍描摹着那清甜的柔软,不知是舔到了她唇上的伤口,还是他的努力终于感染了她,璎珞唇瓣动了一下。 秦严立刻欣喜若狂,舌尖一勾,探了进去,半睁半阖的眸中瞳色渐浓。 他极轻易地便寻到了她的香舌,清甜的舌能触感到她不同于自己的小巧玲珑,秦严轻轻用舌尖舔舐着,一下下诱惑着她,璎珞虽没回应,可却也没再剧烈挣扎,他把这自动默认为愿意。 一时便无所顾忌地肆意吸吮品尝了起来,嘬地她舌尖酥麻,才又试探地在她贝齿间轻刷着,直到彼此呼吸交缠在一处,都有些气喘起来,秦严才抬头放过了她。 他扣着她的手一松开,璎珞便扬手往秦严脸上挥去,然而她的手没能碰上秦严的脸便被他半截握住,璎珞瞪过去,秦严笑着道:“别闹了,你这一巴掌扇上去,我可还怎么出去?刺客只会想要我的命,可不会扇我耳光。” 打也打不得,骂他,他又浑然不在意,璎珞憋闷难言,另一只手本能地抬起摸准秦严的腰眼毫不迟疑地捏起皮肉,狠狠一拧。 秦严疼的抽了口冷气,接着却似舒畅似回味地闷声哼了一下,身体起了某种反应。 璎珞愣了下,接着脸色也不知是因生气还是羞恼,顿时涨红起来。 好在,不待她发狂,秦严便自己迅速从她身上跳了开去,瞬间坐在了床边,拉了拉衣摆,遮挡了下,尴尬地摸了下鼻子,道:“我知道你不喜我过来,也不喜欢我碰你,你放心,大婚前我都由着你便是,方才便算是给爷些甜头全做勉励了,可好?” 璎珞恼地一咕噜坐起身来,火冒三丈地吼道:“什么大婚!?没有大婚!” 秦严却是面色微沉,挑眉道:“哦?这么说你还惦记着迟家那小子不成?对了,迟家那人这会子恐还在外院不肯走呢,你于爷在这里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不知他会作何感想,便他不计较,你可还有脸面嫁他?” 璎珞闻言,想到迟璟奕竟还在府中,而秦严却在内宅久久不离,对迟璟奕来说该是何等煎熬,顿时对秦严的恼恨不觉又直冲脑门,扯过床上的枕头便往秦严身上砸,气急败坏地道:“你无耻!卑鄙!” 正如秦严所言,璎珞此刻是当真没脸面去面对迟璟奕了,她到这会子才明白秦严今天过来的目的。 那纳征的聘礼他便是令禁卫军抬走了,凭借迟家的财力,不消两日便能再收拾出一份来,大不了再下聘一次,秦严难道能抓一回刺客,还能再来第二次不成? 那些聘礼根本就不是他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他是来种刺的,来往她和迟璟奕的心中,眼中都种上刺,让他们再难像往常那样轻松自在的相处。 这个狡猾卑鄙c可恶可耻的男人! 璎珞气的无以复加,秦严却轻轻松松接过砸到身上的软枕,道:“卑鄙无耻只要能娶到媳妇,爷也认了。” “你!” 璎珞又被噎的不行,她算是瞧明白了,今天秦严是打定了主意和她纠缠到底,只他这般无赖的缠磨法,她根本就讨不到什么便宜。反是于他越吵越乱,越闹越称他的意。 再这么纠缠下去,也只会令她陷得越来越深,而秦严在内宅呆的时间越长,只怕迟璟奕心中的刺便要种的越深。 想明白这些,璎珞看都不愿再看秦严一眼了,翻身将脸埋在了锦被间,只道:“你滚,滚!” 秦严倒也不介意她的恶语相向,瞧着蒙在锦被间浑身都透着难受气息的璎珞,他暗自叹了一声,和缓了声音道:“好,我走便是,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莫要被怒火蒙蔽了心智。” 见璎珞趴在床上,全然没反应,秦严又叹了一声,才最后道:“我从后窗往后花园离开,我走了。” 声落,屋中便没了动静,璎珞知道秦严已走了,却依旧埋在锦被中一动不动地,眼睛有些涩涩的难受,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将泪意逼回去。 而没过多久,璎珞便听到院外响起了呼喊声。 “刺客在后花园寻到了,将军吩咐都撤了吧,惊扰之处还望见谅。” 随着这声音,院子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步伐声,那些禁卫军便撤出了秋水院,院子中响起了丫鬟婆子们小心翼翼发出的动静。 而妙哥更是第一时间奔进了屋里,见璎珞衣衫齐整地趴在床上,妙哥顿时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方才她就站在门外廊下,秦严和璎珞的说话声虽然都压的很低,可两人情绪激动,难免动静略大,妙哥在廊下听的胆战心惊,只以为璎珞已经被秦严欺辱了。她好几次都想冲进来,可到底忍住了,只因她冲进来除了让自家姑娘更难堪外根本别无他用。 此刻见璎珞还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妙哥心神一松,这才觉出一身冷汗,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她实在不明白,姑娘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煞星,如今那人不肯放过姑娘,这可该如何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 迟璟奕的看重 璎珞虽然心中难受憋闷的厉害,难免对秦严又气又恨,可也知道如今不是难受的时候。 她只又趴了一会子压下了泪意便坐起身来,下了床亲自将软瘫在地的妙哥扶了起来,安抚地冲她笑着道:“我没事,傻丫头,别怕。” 方才璎珞趴在床上,妙哥也没能瞧清楚她的面容,这会子见璎珞鬓发散乱,眼眶微红,更要紧的是双唇嫣红微肿,下唇上还带着一道血痕,瞧着极为凄媚,一瞧便是遭了欺辱,妙哥不觉浑身一颤,泪眼便涌了出来,道:“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姑娘到底是官家千金,那靖王世子怎么能这么目无王法,姑娘都订了亲了,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姑娘,这若是让人知道,岂不是生生要了姑娘的命去” 璎珞却苦笑,拍了拍妙哥的手,道:“傻丫头,这王法本就是专为皇亲国戚量身定制,只用来约束臣民的,和这种人讲王法,那不是笑话吗。好了,我当真没事,快帮我收拾一下,一会子只怕老夫人那边会来唤人,那就来不及了。” 妙哥忙抹了眼泪,拉着璎珞坐在梳妆台前,匆匆给璎珞又整了下头发,在脸上也稍做了些遮掩。刚整理好,云妈妈和霜杏便进了屋。 方才禁卫军防守在院子中,璎珞便令云妈妈和霜杏带着秋水苑的丫鬟婆子们到各屋子里搜找一番,云妈妈二人刚带着人进了后罩房,院子中便传来了不知谁的尖叫声,说是发现了血迹。 接着禁卫军便都冲了进来,却是将大家都控制住了,云妈妈等人缩在屋中不敢出声也不敢出来。可竖着耳朵听动静,却是知道有人进了这边五姑娘的西厢房,云妈妈急的不行,可禁卫军堵在门外,根本出不来。 方才禁卫军撤走,屋中婆子丫鬟们等了片刻见果然没了事儿这才冲了出来,云妈妈忙忙便回了屋。 此刻见璎珞坐在梳妆台前,脸色虽是有些苍白,神情却极镇定,只双唇瞧着有些红肿还带着条血印,云妈妈惊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璎珞却是笑着道:“方才那将军听到后头的动静,许是猜疑那刺客藏在了这屋子里,便冲了进来,我一时受了惊吓便咬破了唇,不无碍,妈妈无需担忧。” 云妈妈闻言略松了一口气,霜杏也紧张地道:“那刺客当真来过姑娘的屋子吗?姑娘当真无碍吧?”她说着目光在屋中转了下。 璎珞却一笑,道:“刺客都是往人少的地方躲藏,方才你们都在这屋中,他哪里敢藏到这里来,那将军冲进来扫了一眼便从明间的后窗跳出去了,方才不是有人吆喝在后花园抓到刺客了吗,多半就是那将军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追寻过去的。” 云妈妈闻言不疑有他,大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倒将我们一个好吓,得亏这人抓住了,不然那样的北耀歹人藏在府中不定出什么事儿呢。只是怎么就偏偏今日出了此等事儿,如今凭空毁了姑娘的纳征,这可是不吉利的。” 霜杏眼珠转动着,又看了看屋中四下,见屋里没什么不妥当的,便是五姑娘除了唇上有道血迹,旁的也没不妥,便也信了璎珞的一番说辞。 却是此刻,外头传来说话声,片刻姣儿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道:“姑娘,老夫人院里的小丫鬟春秋过来说让姑娘们都往老夫人处去一趟。” 璎珞闻言又瞧了瞧镜子,见一切都妥妥当当,这才站起身来。她到了廊下,恰那边苏瑛紫也出了屋,冲璎珞望了过来,璎珞笑了笑,道:“七妹妹不曾受惊吧?” 苏瑛紫笑着上前握了璎珞的手,道:“方才真真是吓死个人了,天子脚下竟然有北耀刺客来行凶,好在都抓住了。我这会子心还跳的厉害呢,想来五姐姐吓的也是不轻。” 璎珞笑着捏了捏苏瑛紫的手,道:“咱们内宅姑娘家的,何曾碰上过这样的事儿,受惊吓才是正常。” 两人说着话往老夫人的福禄院去,丫鬟们默契地离远了些,跟随伺候。 过了抄手游廊,苏瑛紫方才扭头瞧了眼璎珞的唇,目露担忧道:“五姐姐没事儿吧?” 那日在四通街上,璎珞拉着靖王世子进了巷子,当时苏瑛紫便觉那靖王世子尤其顺着璎珞,且猜到两人之间只怕有男女之事,后来听闻璎珞定了吃迟璟奕,苏瑛紫还很是疑惑了一段时日,只见璎珞似很中意这门亲事,便未曾多想。 不想今日璎珞纳征便闹出了这么一场事儿来,秦严亲自来了秋水院,苏瑛紫又怎么可能闹不明白这中间的事情来? 璎珞见她主动提起,便也不再遮掩,这苦笑了下,摇了摇头。 苏瑛紫紧了紧璎珞的手,道:“如今五姐姐已订了亲,那人怎么还今日总归是五姐姐的纳征之礼,如今弄成这般,倘使让迟大公子对五姐姐起了疑心可如何是好。” 璎珞见苏瑛紫是真心为自己担忧,不觉心中略暖,道:“清者自清,倘使他心疑于我,想要于我退亲,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苏瑛紫怔了一下,叹了声,道:“五姐姐想的通透,迟大少爷年纪轻轻便掌管偌大的家业,定然是个心性坚定的人,又怎么会听风就是雨的相信流言蜚语,更不会因着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疑心自己的未婚妻子。” 璎珞笑了笑,不再多言,苏瑛紫却又道:“姨娘从小便教我宁为寒门妻,莫做贵人妾,姨娘这一辈子便毁在了一个妾字上,日日困受在小院中装了半辈子的病。迟大公子看重五姐姐,这么一门好亲事,姐姐嫁过去不定过的多舒心呢,我当真替五姐姐高兴,只希望将来也能有一门好亲事。只消将来那人待我,有迟大公子待五姐姐一半的心,我也知足了呢。” 璎珞岂不知苏瑛紫的意思,她是在说秦严再好,也不能娶自己做正妃,迟璟奕却是实在的,提醒自己宁为寒门妻,莫做贵人妾,千万莫要犯了糊涂。 璎珞虽然不需要苏瑛紫的提醒,可却也承她这份情,笑着回握了苏瑛紫的手,道:“七妹妹放心,七妹妹这样的蕙质兰心,将来我那七妹夫指定看重的紧,到时候七妹妹再回过头想,便不会羡慕姐姐我了。” 苏瑛紫不由面上略红,两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福禄院。 她们到时,住的较近的苏瑛莺等人都已经到了,老夫人显得很没精神,脸色很是不好看,倒像是病重之人一般。一旁几个夫人姑娘也都是心有余悸的样子,苏瑛莺正坐在罗汉床边儿亲自伺候老夫人用汤药。 璎珞二人上前见了礼,马氏也刚好用完了汤药,苏瑛莺用帕子给老夫人擦拭了唇角,老夫人才看向璎珞,道:“听说那刺客在秋水院附近停留过,禁卫军还进了秋水院,你们二个可曾有事儿?” 璎珞福了福身,道:“劳祖母担忧了,孙女们只是受了点小惊吓,如今已经无碍了。” 苏瑛紫也表示了无事,马氏方才盯着璎珞,道:“靖王世子进了你的屋?” 璎珞不觉心中紧了一下,有些迷茫又诧异地抬头看向老夫人,回道:“孙女不知,当时孙女害怕的紧,听到有人尖叫发现了有血迹,接着好像有个禁卫军大人冲进了屋,孙女吓得躲在内室不敢稍动,也不敢抬头乱看,就知道那禁卫军的大人进屋扫了两眼后就从后窗跳了出去,孙女不知那人是不是靖王世子。” 老夫人一言,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璎珞身上,见她神情惊诧,眸中带着惊异和后怕,半点不似作伪,这才纷纷收回了视线。 倒是坐在一边儿的苏瑛莺惊声道:“呀,五妹妹的嘴巴是怎么了?怎生破了?” 璎珞进来后一直微微垂着头,就方才回答老夫人话时略抬了下头,不成想苏瑛莺的眼睛倒是毒,她惊异一声,顿时大家目光又回到了璎珞身上。 璎珞却也不惊,只抬头有些后怕的道:“我听到刺客进了秋水院心里害怕,又不敢大声叫,一时不察便咬破了嘴唇,叫四姐姐见笑了。” 她出来时用脂粉在唇上略遮掩了下,时间又过去了一阵子,此刻唇已不见红肿,只那条血痕还有些显眼,老夫人仔细瞧了两眼,便吩咐松枝去取支膏药来给璎珞涂抹。 璎珞谢恩后站在了一边,却于此时,段嬷嬷进来道:“老夫人,听说老夫人身子不好,迟大少爷想过来探病,三老爷这会子已经带着迟大少爷过来了。” 众人闻言又都盯向了璎珞,四夫人小刘氏便笑着打趣道:“哎哟,这迟大少爷可见是个有心的,怕是担忧咱们小五,这才要亲自过来瞧瞧呢,五姑娘得夫如此,今后可是有福气了。” 小刘氏说的,大家自然都明白,一时间瞧向璎珞的目光不免便有些羡慕嫉妒的。 也确实,今日纳征出了这样的事儿,迟璟奕非但没有为此迁怒璎珞,也不曾离开侯府避开祸事,反倒留到了现在,这会子还不放心,巴巴地要到内院来,自然是担忧璎珞之故。 这份心,确实是难得的很。 璎珞被众人复杂的眼神盯视着,饶是脸皮子厚,这会子也红了起来,心中涌动出一股暖流来。 老夫人便笑着冲小刘氏道:“好了,你一个做婶娘的这般打趣侄女,像什么话。” 小刘氏却是一笑,道:“媳妇这不也是为五侄女高兴嘛。” 大夫人白氏便吩咐丫鬟道:“快去将屏风摆起来。” 丫鬟摆了屏风,璎珞便也随着众姑娘们都移步到了屏风后。 苏瑛雨瞧了眼璎珞,低声笑着道:“我记得大姐姐和二姐姐定亲时,两位姐夫都是先到府中给祖母相看过的,倒是五姐姐定亲匆忙,咱们还不知道五姐夫长什么模样呢,听丫鬟们说五姐夫人物俊秀,风姿独具,一会子我们可得好生睁大眼睛替五姐姐相看下才好。” 璎珞被她打趣,佯装羞恼地抬手捏了捏苏瑛雨粉嘟嘟的脸蛋儿,说话间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丫鬟的通报声,门帘被打起,光影闪动了下,就见有几人进了屋。 当头是一身褐色锦袍刚刚回府的世子爷苏定功,苏定文和二老爷,四老爷也都一起,而迟璟奕便走在苏定文身旁。 要说苏定文虽然做人不怎么样,可却也是仪表堂堂,虽已中年可也风度翩翩,又满腹诗书,在侯府几个老爷中却算是最惹眼的。平日里几个老爷来给老夫人请安,众人的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先被苏定文给吸引。 可今日姑娘们目光瞧去,很轻易便将苏定文忽略了个彻底,皆是一眼望去便被苏定文身旁那个姣姣如月的身影给吸引了。 迟璟奕今日穿着一件喜庆的暗红云锦长袍,腰间束着玄色腰带,他原本容貌俊美,气质出众,平日穿着素淡,略显得体弱,今日这般一袭红裳倒是趁的俊颜红润一些,平添神采。 男子穿红色多会显得飞扬肆意,可这红衣穿在他身上却多了两分独有的悠然和洒脱,他步伐从容,气态淡雅,身影如芝兰玉树,走进屋来,似令整个屋子都明亮了几分。 令人生出一股明月入怀,清风送爽之感。璎珞能够感受到旁边苏瑛莺几个的呼吸都停顿了片刻,而屏风那边迟璟奕已向老夫人请安见礼。 老夫人赐了座,寒暄两句,迟璟奕便道:“方才晚辈令下人到云和堂取了两株老山参,参能大补元气,固脱生津,可治劳伤虚损,又能安神抗劳,老夫人病体拖沓,想必是日夜为晚辈为家里上下担忧劳累所致,今日又受惊吓,正该用些参汤,补补元气才好,老夫人身体康健,方才是子孙之福。” 迟璟奕言罢,微微抬了下手,随喜便送上了一个添漆紫檀长盒子,老夫人笑容和蔼地道:“你有心了。” 她示意段嬷嬷上前接过了那只盒子,段嬷嬷笑着打开盒子,不觉惊道:“哎呀,这参可当真长成精了,老夫人请看。” 她说着将打开的盒子呈上前,老夫人望去只见盒子中铺展着明红的绒布衬面,上头躺着两只品相差不多的老山参,个头极大,芦头罗长,四面密生芦碗,支大c芦长c皮细c色嫩黄c纹细密饱满,瞧样子没个百年,万长不成那般齐全模样,难得的是两根山参似两个长满胡须的寿星翁,当真是成了精怪了。 饶是老夫人这辈子也算见过了好东西,此刻也禁不住吃了一惊,道:“这样的参可遇而不可求,都是保命的宝物,有价无市,哪怕拿一支出来也可做传家宝了,这太贵重,迟家哥儿太是客气了,老婆子不过寻常症候,哪里用的上这样好的老参,这可是不敢收的。” 好参确实是有价无市,有的人家都巴巴地珍藏着,留做保命之用,哪里会往外出售,故此便是侯府也没有这样品相的参,更莫说迟璟奕这一送便是两只。 老夫人倒真有些惊到了,迟璟奕却舒缓一笑,起身作揖道:“老夫人不收方才是于晚辈客气呢,晚辈已然和五姑娘定亲,说句越礼的话,晚辈如今也算老夫人的孙女婿了,孝敬老夫人那也是理所应当。” 老夫人见迟璟奕姿态从容,气态沉稳,人物俊秀,又出手这般不凡,这般人物当真是比皇亲贵胄家的贵公子也不差什么,一时间倒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心道这么好的后生,偏就成全了最不得自己心的孙女,若然说给老四家的两个孙女方才是千好万好。 她心中惋惜着,面上却笑成了一朵花,连连点头称赞。 屏风后,苏瑛紫见迟璟奕这般模样,却是忍不住羡慕地用手臂撞了下璎珞,压着声音道:“五姐姐,那山参定然是迟大公子见禁卫军围府,特意令人回去拿来的,这份处事周到,费心费力可都是为了五姐姐呢。” 苏瑛紫声带羡慕,苏瑛雨和苏瑛雪姐妹更是如此了,她们虽然离的远,看不到那盒子里放着的山参,可料想能令段嬷嬷惊叫出声,令老夫人都为之色变的参想来定然是无价之物了,迟大公子却是说拿就拿了出来。 足可见迟家富贵喧天,也足可见迟大公子对璎珞的一片心意了。难得的是这样的有情郎容貌人品还都这样的出众,璎珞一个三房庶女何德何能竟然能寻得这样的好郎君为夫。 两人心中难免有些生嫉,可也只酸溜溜地瞧了两眼璎珞,未曾多言。 倒是苏瑛莺瞧着外头迟璟奕,垂在身侧的手禁不住握了起来,心中也极为不是滋味。 她和三房的这个庶女似乎是天生的仇敌,她不喜欢苏璎珞,恨不能她嫁给个泥腿子为妻呢,可如今璎珞却得了一门这样的好亲事,苏瑛莺当真是不甘心。 她最欣赏的便是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男子,正是迟璟奕这样的。即便她有些瞧不上迟璟奕商人之子的身份,可也不想这样出众的男人便宜了璎珞。 垂下眼眸,苏瑛莺禁不住趁人不备微微退后了两步,冲大丫鬟冬梅施了个眼色,又在冬梅的手心中写了几个字。 冬梅领会了意思,望了眼璎珞,眸中闪过算计的冷意,冲苏瑛莺点了下头转身悄然退了出去。 璎珞心里很清楚,迟璟奕这会子非要到老夫人这边来探病,又专程令人回去取了两只有价无市的老山参,那都是为了安自己的心,也是向整个侯府表明他不会因今日之事便对亲事有所改观的态度。 他这般,令她心生感激的同时,又更为羞惭,无颜以对。 她此刻全部心思都在迟璟奕身上,目光一时间也无法从迟璟奕的身上拉回,自然便不曾发觉苏瑛莺的一番小动作。 那边迟璟奕见老夫人精神不济,便也不再多言,站起身来表示告辞,老夫人也未曾多留,迟璟奕行了个礼,转身间目光不由掠过屏风往璎珞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遮挡的屏风是专门为女眷避身所用,从屏风里往外看很是清楚,从外头要看里头却只影影重重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罢了,璎珞知道迟璟奕不可能瞧见自己,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偏就觉得他那飞快地一眼直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且他的眼神温和沉静,带着安抚之意,竟令她眼眶有些微红起来。 璎珞忙眨了眨眼睛,才将微热的泪水逼了回去。 而迟璟奕虽是客人,可到底是晚辈,不好令苏定文等人亲自相送,故此乃是苏景华一路送迟璟奕出府。 两人说着话,刚出了松鹤院,便听两个小丫鬟在抄手游廊外边儿的一道花墙外咬耳朵。 其中一个声音略显清脆的丫鬟惊叫了一声,道:“真的呀?刺客真进了五姑娘的屋子?天啊,五姑娘今儿可纳征呢,如今岂不是闺誉都不保了?” 另一个丫鬟却是压着声音道:“嘘,别那么大声。我这是听秋水院的丫鬟亲口说的,自然是真的。那个领头的禁卫军将军还冲进了五姑娘的闺房中去,听说说了起码小半个时辰才从屋中出来呢,然后便抓到了刺客,禁卫军也都撤走了,这还能有错!” 迟璟奕刚听到那头一个丫鬟说话时,微微愣了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再听这后一个丫鬟应腔,哪里还不明白,顿时怒火满腔,脸色涨红便要跳将过去拧了那两个乱嚼舌根的丫鬟。 不想他刚动作,身旁迟璟奕却抓住了他的手臂,他面露不解和焦急望过去,迟璟奕却冲苏景华略摇了下头。 却闻那边儿花墙下,头一个出声的丫鬟又接口道:“方才五姑娘到老夫人院去,我瞧的真真的,五姑娘的唇瓣都是肿的,瞧着像是被人咬破了呢。” “真的吗?天,这可不能乱说!” “怎能就是乱说了,多少人都瞧见了的,不信你一会子仔细瞅瞅。” “可这怎么可能呢,那刺客疯了吗,都走投无路了还想着想着那种事儿。” “谁又说是那刺客了,你这蠢丫头便没听我刚才说吗,那禁卫军的统领将军可是进五姑娘屋中好久呢,五姑娘长的那个样子,说不得屋里出过什么事儿呢。” 苏景华听到这里已然是勃然色变,浑身都发起抖来,直恨不能冲出去将那两个丫鬟都撕裂了。叫她们如此的污言碎语诬陷他的姐姐,偏偏这样的话还都叫迟璟奕给听到了。 他就要跳将出去,迟璟奕却忙拉着苏景华的手加快脚步穿过抄手游廊远去了。 苏景华只当迟璟奕是听信了那两个丫鬟的话,这才阻拦了自己,一时间心中当真又是着急又是愤怒又是失望的,刚刚过了月洞门便甩开了迟璟奕的手,道:“那两个碎嘴丫头胡言乱语,没想到迟大哥竟然” “她们是有人故意安排在那里,又故意说那些话给我听的,我又怎会相信。” 苏景华指责的话尚未说完,迟璟奕便笑着打断了他,面色平静,眼眸清明,那样子自然是半点都未曾方才两个丫鬟给蛊惑。 苏景华到底年纪小,只当两个丫鬟是无意间碎嘴刚好被他们撞到了,如今听迟璟奕一言,当即便明白了过去,一时间双拳又握了起来,脸色铁青。 迟璟奕便拍了拍苏景华的肩膀,道:“你方才倘使冲出去,难免闹出什么动静来,惊动了人,当真便要将事情闹大了,一闹大,第一个遭殃的岂不就是你姐姐?两个丫鬟胡訫的话还不得传的满府都知?如此倒是称了那幕后之人的心了。” 苏景华咬牙道:“那也不能由着她们胡乱往姐姐身上泼脏水!” 迟璟奕便笑着道:“谁也没说就这么由着她们啊,你也不必送我了,这会子便赶紧折回去,悄悄地跟着那两个丫鬟,认准了是谁,在哪里当差的,回头悄无声息的使人抓了交给三老爷便是。那两个丫鬟想不到你会折返,定不会防备,快去吧。” 苏景华闻言双眸一亮,也不敢耽搁了,忙忙冲迟璟奕点了头,转身便放轻脚步奔了回去。 见他身影消失,迟璟奕脸上的笑意不觉收敛了,目光有些空茫地望着远处,兀自站了片刻这才洒然一笑,转身往府外大步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8 审问 璎珞这厢刚刚从福禄园中回到秋水苑,苏景华后脚便到了,霜杏将苏景华迎进了屋,苏景华的目光便直直盯向了璎珞的唇。 见她唇上确实有一道血痕,此刻已经干涩成了一道黑黑的血痂,瞧着尤其触目惊心,想着那两个小丫鬟的话,不觉更是火冒三丈起来。 自打宋氏被关后,老夫人并不限制苏景华在内院中走动,毕竟他年岁还不算大,苏景华平日里也会到秋水院来说话,如今和璎珞的感情已然和璎珞刚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不可同日而语。 且因璎珞有意无意的引导,又加之璎珞的所作所为从来都没有隐瞒过苏景华,苏景华眼瞧着宋氏等人纷纷倒霉,心中的自卑也少了很多,整个人都放开了。 他本就早熟,以前只是太过自闭,自我放弃,如今有了璎珞这个姐姐时时关怀教导,早便不是以前的那个苏景华了。 故此他也特别依赖感激璎珞,对这个姐姐早便打心眼里认可了,如今唯一的姐姐受了这样的污蔑和委屈,他自然是心中愤怒异常的,望着璎珞唇上的伤口道:“姐姐,是不是那些禁卫军对姐姐做了什么?” 屋中丫鬟婆子都遣了出去,唯有姐弟二人,故此苏景华也就直接将心中所想问出了口。 璎珞见他双拳紧握,脸色铁青,眸中带着关切和担忧,目光又直直落在自己的唇上,一时间越发尴尬,抬手捂了唇。 她心里已然恨死了秦严,那个混蛋无赖,害的她今日被一波一波的人关注嘴唇,饶是她再力持坦荡镇定,心里也羞惭尴尬的很。面对老夫人等人还好些,如今被弟弟问上头来,更是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苏景华见璎珞如是反应,更是惊地额头青筋直跳,道:“是谁!是哪个混蛋欺辱了姐姐!?” 璎珞见他如是跳脚暴怒,这才慌忙放下了手,道:“你说什么呢,我这唇是自己受了惊吓,一个不小心给咬破的,你仔细瞧瞧这上头压印的方向就知道了!” 苏景华闻言又仔细瞅了两眼,这才舒了一口气,接着又面露怒色,道:“这两个该死的奴婢!小爷非拔了她们的皮不可!” 璎珞起身将苏景华按坐在圈椅上,方才笑着道:“这是怎么了?可是什么人在你面前搬弄是非了?姐姐早说了,做男儿,要泰山压顶而不动如山,越是出了事儿便越是要沉稳冷静,那两个奴婢怎么了?竟将你气成这个样子?” 璎珞说着将茶盏捧给了苏景华,苏景华勉强压下焦躁愤怒饮了两口,压了压火气,这才道:“姐姐不知道,方才我送迟大哥出府时候刚走出福禄园便听到两个小丫鬟在花墙后头嚼舌。” 苏景华将方才两个小丫鬟的对话冲璎珞复述了一遍,一时璎珞面色也时红时青起来,她并非因自己被两个丫鬟如此非议而生气,只是觉得因她让迟璟奕那样的人也跟着受了屈辱,心中越发的愧疚羞惭起来。 她双手禁不住微微攥住,神情实在是从未有过的凝肃难看。苏景华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璎珞,不由一惊,忙站起身来,道:“姐姐别生气,不过就是两个丫鬟,我已经知道两人是在哪里当差的了,管保叫她们皮肉开花!” 璎珞闻言这才略平复了心情,却道:“你迟大哥他当时可还好?” 苏景华年少,哪里知道男女之事,更不知道璎珞的一番心思,闻言只笑着道:“迟大哥很好啊,当时要不是迟大哥拦着我,我就直接冲出去了,说不得事情便要闹大,于姐姐便不好了。姐姐说的对,我遇事还是太冲动了,迟大哥拉着我走出很远,又吩咐我折返回去偷偷跟着那两个小丫鬟,这才没惹出事端来。迟大哥吩咐完,便自行出府去了。” 苏景华言罢,却见璎珞怔怔地坐着,竟是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似根本就没在听自己说话。 他愣了一下,叫了声璎珞,璎珞这才陡然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道:“那两个小丫鬟哪里就会那么巧就在你们离府的路上说那样的话,多半是受人指使的,且你们当场冲出去,两个丫鬟是一定要嚷嚷着叫全府都听到动静的,那样方才是称了那幕后人的心。” 苏景华点头道:“当时迟大哥也是这样说的,我看那幕后的人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迟大哥可相信姐姐了,一眼就识破了那两个丫鬟的阴谋和谎话,还让我安慰姐姐呢。” 璎珞唇边溢出笑容来,目光悠远空茫起来。 是啊,迟璟奕他很好,是自己的所作所为,糊涂愚蠢连累了他,让他那样明月清风一般的人生生忍受了今日这样的耻辱。 璎珞心中难过,不觉又沉默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苏景华便令人押着那两个嚼舌根的丫鬟进了老夫人的福禄园,又令人去将苏定文也请到了福禄院。 这边老夫人听了段嬷嬷的禀报,还没从病床上爬起来,那边大夫人,四夫人便听到了动静,纷纷来了福禄院。 苏瑛莺和苏瑛雨姐妹自然也跟着来了,都有些惊疑不定的瞧着面沉如水的璎珞和满脸怒意的苏景华。 马氏进了花厅,一番见礼后,小刘氏亲自伺候着马氏在罗汉床上依着,马氏方才望向璎珞姐弟,语气颇有些不耐,道:“这又怎么了?又闹什么呢?” 苏景华听马氏上来就如此说话,对他们姐弟的厌恶显露无疑,饶是早已寒心,却还是忍不住咬了咬牙,抵住了内心深处的悲恸,道:“祖母,方才孙儿送迟大哥离开时” 苏景华将方才的事情又复述了一遍,璎珞坐在一边儿低着头拿帕子抹眼泪,余光留意着屋中大夫人等人的神情。 苏定文听闻苏景华的话却是气的面色发青,璎珞如今这门亲事虽然让他觉得有些许遗憾,可那些遗憾在今日瞧见迟璟奕的人品,还有他对璎珞的看重后,都不翼而飞了。 苏定文现如今觉得迟家奇货可居,偏这两个丫鬟心思叵测,跑到迟璟奕面前诋毁璎珞,他岂能不恼怒? 不待老夫人开口,苏定文便拍了下桌子,沉声道:“你们两个贱婢是在何处当差的?又是受了何人的指使,还不快说!” 两个婢女瞧着都不过十二三的模样,此刻吓的面无人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哭。 老夫人见此不由瞧向苏定文道:“老三,这些内宅之事便不用你来操心了,母亲会给五丫头一个交代的,你且去忙吧。” 三老爷一个大男人镇日里混迹在内宅,插手内宅之事,传出去便成了笑话了。苏定文闻言也不再坚持,起身冲老夫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老夫人这才瞧向苏景华,眼神微锐,道:“你也是个不懂事的,这种小事儿怎好惊动你父亲,当真是规矩都白学了。” 苏景华暗自咬牙,道:“孙儿原是想着祖母病了,这事儿便不惊动祖母了,便令人去禀报了父亲,后来姐姐说这般不合规矩,父亲插手内宅实在不妥,这才又将她二人押到了祖母这里,孙儿错了,以后定然不会了。” 见苏景华认错,老夫人才面色稍霁,道:“行了,明白了就好。”言罢,盯向那两个小丫鬟,道,“还不老实交代!” 那年岁略大点的哭着磕头道:“奴婢是福禄院管洒扫的丫鬟春水,奴婢错了,不该乱嚼舌头,败坏了五姑娘的名声,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说着便左右开弓地自掌起了嘴巴,另一个小点的丫鬟也哭着道:“奴婢春花也是福禄园的粗使丫鬟,奴婢们确实不曾受谁的指使,是五姑娘来福禄园时,奴婢们无意间瞧见了五姑娘的唇有点异样,这才碎嘴地议论了两句,老夫人饶命。” 春花说着也砰砰地磕起头来,当即娇嫩的额头便头破血流,看起来异常狼狈,而那春水也是,一张小脸被掌地肿如猪头。 老夫人一听是自己院子里头的小丫鬟嚼舌,只觉丢了大脸,恼怒异常,道:“这样乱嚼舌败坏主子名声的丫鬟我们侯府容不得,来人,这便拿了两人的卖身契,叫了人牙子来打发了出去吧!” 两个丫鬟闻言身子一软,双双瘫软在了地上,哭求了起来,立马便有四个粗使婆子上前便钳制住了两人要将她们拖出去。 璎珞盯着那两个丫鬟,见两人虽然哭的厉害,可竟任由婆子拖着,模样竟然极是顺从,一时目光一闪,道:“慢着!” 她说着起身冲马氏福了福,道:“祖母,这两个丫鬟的话分明不尽不实,福禄院离秋水院极远,那禁卫军冲进秋水院的事儿片刻间如何能传到这两个小丫鬟的耳中去?要知道自禁卫军进了内院后,祖母可就不准各院的下人随意走动了的。更何况,她们怎就正巧在迟大少爷离府时就说起了这些事儿来?这中间只怕不是嘴碎这么简单的,孙女清者自清,倒不介意被她们攀诬上两口,可这两个丫鬟毕竟是祖母院的,若然叫祖母背上了陷害孙女的污名,孙女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马氏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这事儿有古怪,可这府中她最不喜欢的便是璎珞姐弟,这事儿谁知道最后会查到谁的头上去,马氏也不愿意为璎珞出这个头,所以便想赶紧打发了两个丫鬟便罢了。 如今璎珞言辞逼迫,老夫人也有些气怒起来。 确实,府中的下人们差不多都明白,自己讨厌五丫头,如今是自己院里的丫鬟编排五丫头,若然就这么不审问清楚便将两个丫鬟发落出府,说不定便会有人说是自己这个当祖母的授意的,若不然怎么会袒护两个丫鬟,不敢往深里审问。 且那幕后之人动手脚便算了,偏动到了她的福禄院来,想到自己的福禄院子中有旁人安插的人,马氏也是愤怒的。 故此她摆了摆手令婆子又将两个丫鬟给丢了回来,道:“还不快说!到底是何人指使的你们!” 两个小丫鬟依旧哭着喊着说不曾受人指使,都是两人碎嘴罢了,马氏冷笑起来,道:“这般嘴硬,好,将她们拖下去先打上二十板子再问!” 婆子闻言上前托人,春水和春花这才慌了起来,磕头道:“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奴婢说,是秋水院七姑娘身边的蔷薇姐姐给奴婢们说的此事,蔷薇姐姐还给奴婢二人每人十两银子的打赏,让奴婢二人在迟大公子离开时说那些话给迟大公子听,还承诺说事成之后若被问罪,会让人从人牙子手中买下奴婢二人,放奴婢二人回家去。” 春水和春花的话顿时令屋中人皆惊,苏瑛雨率先惊道:“竟然是七姐姐,呵,难为五姐姐平日和七姐姐最是要好。” 苏瑛雪也面露同情的瞧向了璎珞,道:“五姐姐也莫太过伤心,七姐姐平日里和五姐姐那般要好,兴许是蔷薇自作主张,七姐姐根本不知道这事儿呢。说起来,大家都过来了,怎么七姐姐倒没来呢。” 确实如今女眷们都在这里,除了二夫人刘氏住的院,又是庶子媳妇平日也不大往福禄院凑,然后便是苏瑛紫没来了。 这下子倒更衬得苏瑛紫不安好心,心虚躲避一般。 璎珞听闻两个丫鬟的话也是一愣,万没想到她们会拱出苏瑛紫来。 有那么一瞬间璎珞也是怀疑的,可很快她便否认了,这事儿不会是苏瑛紫所为。 一来对于自己的眼光璎珞还是有自信的,苏瑛紫虽然不算什么大好人,可若两人不曾相交,苏瑛紫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有可能,只如今她和苏瑛紫也算有些姐妹情,璎珞却不愿意相信苏瑛紫会是只白眼狼。 最重要的是,璎珞了解苏瑛紫和姜姨娘,她们母女都不是冲动之人,相反两人都很谨慎。而这次的事情,一审便出,又涉及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说什么也不会是二人所为,姜姨娘是活腻了,才会将手伸到老夫人身边。 故此听到苏瑛雨姐妹煽风点火的话,璎珞不过笑了笑,道:“祖母,这两个丫鬟分明是在随口攀诬,捡软柿子捏,七妹妹这么做又有何好处,当真是信口胡言!” 那春水闻言却磕头道:“五姑娘想想,若非蔷薇姐姐告知,奴婢二人又怎么会知道禁卫军的那个统领大人进过五姑娘的屋子?禁卫军们进了内宅后,老夫人可就不允下人们随意走动了,也就是七姑娘和五姑娘同住在秋水院中才能知道的那么详细,奴婢真没说谎啊。” 春花也忙向着璎珞跪行了两步,道:“当时紫鹃姐姐和奴婢二人在西墙下说话,松枝姐姐还看到了。奴婢这里还有蔷薇姐姐赏赐的珍珠耳环。请老夫人过目。” 春花言罢便从怀中摸出了只珍珠耳环呈给马氏,璎珞望去却见那是只粉珍珠串成的水滴型耳环,虽然珍珠很小,难得的是光泽和颜色好,瞧着极为别致。 蔷薇是苏瑛紫身边的大丫鬟,一向和苏瑛紫焦不离孟,这粉珍珠耳环还是在穗州时蔷薇十四岁生辰,苏瑛紫特意赏给蔷薇的。蔷薇一直很喜欢,总是戴着。 老夫人见了那耳环,面沉如水的瞧向松枝,松枝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方才迟大公子在屋中拜见老夫人,奴婢曾出去亲自查看老夫人的汤药,确实无意中瞧见七姑娘的丫鬟蔷薇在西墙边角和春水春花说话来着,奴婢只当她们是闲谈,也没大在意。” 如今可谓人证物证齐在,老夫人怒目将手中茶盏砸在了炕桌上,道:“去将七姑娘带来!” 松枝应命而去,璎珞沉默不语,苏瑛莺却坐到了马氏身边一面为马氏顺气,一面劝道:“七妹妹一向乖巧懂事,这次想必也是想为自己谋个好前程,以为迟大公子听信了谣言会厌恶了五妹妹,从而替代了五妹妹结亲迟家,这才一时糊涂做错了事,祖母千万莫为此生气,七妹妹年岁还小,祖母慢慢教导便是。” 苏瑛莺说着抬眸瞧向璎珞,道:“七妹妹素来和五妹妹交好,想必五妹妹也是愿意原谅七妹妹的吧?毕竟迟大公子对五妹妹一往情深,想必也不会相信这些流言蜚语的。” 璎珞闻言却眯了眯眼,苏瑛莺这分明是说苏瑛紫为了搅黄她和迟璟奕的亲事,从而替代她嫁给迟璟奕,这才行此卑鄙之事,其实这也说的通。 这古代结亲,都是结两姓之好,并不在于女儿家自身,她是苏定文的庶女,而苏瑛紫也是,她若是名声坏了,换苏瑛紫代替姐姐嫁过去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看来苏瑛紫还真有这个动机呢,眼见老夫人和众人都面露恍然之色,璎珞瞧着苏瑛莺眸光微闪。 ------题外话------ 嘤嘤,家里三个大人,两个小孩,一下子病了三个,天气变化无常,美妞们多多注意身体哦。 明天的文还争取早上更新,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 闹剧 苏瑛紫很快便被带到了花厅,进屋时她面上还带着迷茫之色,她前脚到了花厅,还没来得及给老夫人等人请安,地上跪着的春水和春花便扑了过去,抱着苏瑛紫的腿哭着道:“七姑娘救救奴婢二人,奴婢们都是听七姑娘的这才污蔑的五姑娘,七姑娘可不能不管奴婢们啊。” 饶是苏瑛紫再笨,此刻也明白出了事儿,更何况她一向不是个愚笨的,一时间面色大变,满是惊异震怒地盯着春水二人,道:“你们在胡说什么!我和五姐姐一向姐妹情深,又怎么会吩咐你们污蔑五姐姐?!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是谁!祖母,我不知道这两个丫鬟在说什么,万望祖母替我做主!” 苏瑛紫说着推开两个丫鬟跪了下来,马氏目光沉沉盯着苏瑛紫,道:“你的丫鬟蔷薇呢?” 苏瑛紫闻言一诧,还没回答,外头两个婆子便拧着个穿红色比甲的丫鬟进来,正是蔷薇,禀道:“老夫人,这个小蹄子想偷偷摸摸地跑出去,被奴婢二人拦了下来。” 说话间将蔷薇按在了地上,蔷薇面色苍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老夫人瞧着苏瑛紫,指着蔷薇道:“春水和春花供认是蔷薇给她们银财指使她们污蔑五丫头,这丫鬟可是蔷薇?这般慌不择路,偷偷摸摸,看来是心虚了?七丫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蔷薇闻言顿时面露震惊,磕头道:“老夫人,奴婢实在不知老夫人所言何意,奴婢不曾指使这两个小丫鬟做任何事儿,方才奴婢是听屋中动静不对,怕七姑娘出事儿,这才想着偷偷给姨娘送个信儿,奴婢冤枉。” 老夫人闻言却目露凶光,道:“主子没问话,倒敢强辩,果然不是个好的,先掌嘴二十!” 婆子顿时便左右开弓对着蔷薇的脸扇动了起来,待打完,蔷薇顿时便若一滩烂泥软在了地上,原先一张俏丽的脸蛋一下子便肿的不成样子。 苏瑛紫跪在旁边脸色惨白,磕头道:“祖母要定孙女的罪名,总要让孙女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总要给孙女一个自辩的机会啊!” 老夫人这才冲大夫人看了眼,大夫人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一时间苏瑛紫和蔷薇面上皆是惊诧之色,苏瑛紫磕头道:“祖母明鉴,蔷薇的珍珠耳环三天前就丢了,这会儿孙女的丫鬟们都知道,祖母一问便知。” 蔷薇也忍着疼痛爬起来道:“老夫人,奴婢从来不曾赏她们珍珠耳环收买她们啊,若不然何故只赏一只耳环?那只耳环如今还在奴婢的梳妆匣里,奴婢可取来给老夫人看。方才奴婢确实和这两个丫鬟在西墙边儿说话了,可却是这两个小丫鬟说听闻我针线好,拿了两张花样子来请教奴婢配色针法的,奴婢是冤枉的!” 苏瑛紫却是泪盈盈地瞧向了璎珞,道:“五姐姐也不相信我吗?我怎么会企图败坏了五姐姐的名声好替代五姐姐呢?我也住在秋水院里,我们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五姐姐名声坏了,我也会遭受猜疑,迟家只有退亲悔婚的,又怎么可能改而聘了我去?我便是再蠢,这点认知还是有的啊。五姐姐,我真不曾做过那样的卑劣的污蔑之事啊!” 璎珞闻言还未言语,马氏便沉声道:“人赃并获你还想抵赖,好,将蔷薇拉下去先打上二十大板,我倒要看看她还嘴硬不。” 苏瑛紫闻言顿时面无人色,璎珞却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祖母,我信七妹妹!” 璎珞的话顿时令苏瑛紫眼泪滚落,苍白的小脸焕发出神采来。 今日这一出事儿虽然瞧着不复杂,只怕这屋里的人多半都明白苏瑛紫是被陷害的,苏瑛紫没那么蠢,也没那么冲动。 可难就难在那幕后人安排的滴水不露,人证物证都有,且还有老夫人的大丫鬟瞧见了蔷薇在西墙下和那两个小丫鬟说话。故此苏瑛紫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加之苏瑛紫到底年纪还小,老夫人又分明是想要将罪名按在了苏瑛紫的身上,袒护那幕后之人,苏瑛紫难免便慌了神,如今见璎珞站出来说话,苏瑛紫又燃起了希望来。 璎珞言罢,苏瑛莺却道:“五妹妹和七妹妹要好,这般姐妹情深委实令人感动,依我看祖母就绕过七妹妹这一回吧,苦主都不追究,祖母又何必再去做那个恶人呢。” 苏瑛莺的话确是坐实了今日之事是苏瑛紫做的,哪里是替苏瑛紫求情,分明是在添油加醋,老夫人当即沉声道:“胡说什么,倘若真苦主不究,便算过去了,不给予惩处,以后这内宅可还不乱套了?” 璎珞瞧了眼苏瑛莺,提声道:“四姐姐怕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方才不是说不追究七妹妹,而是说我相信这件事原就不是七妹妹所为!” 大夫人见苏瑛莺面露尴尬,便开口道:“人证物证都在,又有松枝作证,怎么就不是七姑娘所为了,五丫头啊,你心地好,疼爱妹妹是一回事,可也不能这样感情用事。” 小刘氏见白氏开了口,当下便接口道:“五丫头既这样说,想必是有依据的。我是瞧着七丫头是个好的,说不定真是被冤枉了的,大嫂平日里最是疼爱侄女,今儿怎么非但不为七丫头分辨两句,反倒着急八荒地要给七丫头定罪,这可不像大嫂的为人。” 白氏脸色一变,气的捏着的手帕都拧了起来。小刘氏这话分明暗示她心中有鬼,这才急着给七姑娘定罪。 苏瑛莺闻言却一笑,道:“四婶娘怕是误会母亲了,母亲多半也是因疼惜五妹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这才焦急了一些。” 眼见大房和四房又要闹起来,老夫人面上的疲惫之色更浓,沉声道:“行了!五丫头,你来说,可有什么依据肯定此事不是七丫头做的?” 璎珞福了福身,道:“祖母,先说这人证和物证。物证只是蔷薇那一只珍珠耳环,那丫鬟说是蔷薇赏的,可这赏人哪里就有赏单只耳坠的?反倒是蔷薇说的,耳坠早先就丢了更令人相信些。” 璎珞言罢,那春水便先按捺不住,插嘴道:“那珍珠耳环奴婢一直很喜欢,几次都在蔷薇姐姐面前露出喜爱之色来,可珍珠耳环是七姑娘赏给蔷薇姐姐的生辰礼物,故此蔷薇姐姐一直都不让奴婢碰上一下的。这次用得上奴婢,这才给了奴婢一只,说是另一只留在身边要做个纪念。左右蔷薇姐姐给奴婢们打赏的是十两银子,这耳坠子不过是添头罢了。” 她这么急着蹦出来,璎珞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道:“哦?那我问你,蔷薇是在哪里,何时将这只珍珠耳环给了你的?” 春水忙道:“就是方才在西墙那边。” 璎珞点头,又问道:“是蔷薇直接从耳朵上取下来送给你的吗?” 春水反应的倒快,摇头道:“这倒不是,蔷薇方才来秋水院时就戴着是一对素银耳钉,这珍珠耳坠是她包在帕子里给了奴婢的。” 璎珞顿时便笑了起来,道:“这么说当时帕子里就只有一只珍珠耳环咯?” 春水不解璎珞是何意,犹豫了下点了点头,璎珞便冷笑一声,眸光一锐,道:“胡说八道!倘若当时帕子里就一只珍珠耳坠,那岂不是说明蔷薇在秋水院时便生出了要谋害于我的心思来,可那时候她又会如何得知迟大公子要来老夫人的福禄院?还能用一只珍珠耳环收买你们,吩咐你们在迟大公子离开时去传流言!” 春水这才知道璎珞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一时有些词穷,强辩道:“兴许兴许蔷薇是带了一双耳环出来,当时就只拿出来一只给奴婢呢。” 璎珞冷笑,道:“这可真是奇怪了,蔷薇闲着没事在身上揣一对耳环练习孵蛋吗?” 春水脸色微变,眼珠子转个不停,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会子任是谁都瞧的出来,这个丫鬟分明有鬼,春水被璎珞盯的满头冷汗,璎珞却是转开了视线,不再逼迫于她,春水顿时心神一松,瘫软在地上。 璎珞却又道:“这人证说起来更站不住脚了,松枝姐姐是看到蔷薇和两个丫鬟在墙边说话了,可她并没听到三人在说什么,蔷薇说当时两个丫鬟在请教针线,这两个丫鬟却另有一番说辞,既然祖母认为蔷薇的措辞不可信,那么这两个丫鬟的说辞也该一样才是。更何况,七妹妹又不是傻的,做这种事儿怎么也要心腹才成,这两个小丫鬟是祖母院子的,平日又和七妹妹毫无接触,七妹妹又怎么可能真以为十两银子便能买了两人的忠心?” 璎珞说着却是陡然回身盯向春水和春花,道:“你们两个还不老实交代!倘若还敢满口胡言乱语,随意攀诬人,我看不必发卖出去了,当直接杖毙才是,免得这样嘴碎的丫鬟放出去继续的满口胡訫,败坏我的名声。” 璎珞的话顿时便令两个丫鬟齐齐一抖,满脸满眼的惊惶之色。璎珞却又冲老夫人道:“祖母,今日禁卫军总归是进了内宅,出了这样的事情,一个弄不好可是要连累整个侯府女眷名声的,这两个嘴碎的丫鬟留不得!放出去便是祸患!还请祖母为我们满府姑娘的名声计,严惩她们,允了孙女此请!” 马氏闻言却也觉得是这样,一时心中一惊,她哪里敢拿侯府女眷的名声儿戏,要知道前些时日才因尤侧妃怒打侯府女眷一事弄的侯府夫人小姐都成了京城笑柄,这回若然再传出北耀刺客银乱侯府内宅的污言碎语来,那定安侯府的女人们以后还要不要出门了? 马氏脸色难看起来,怒道:“将这两个胡言乱语的丫鬟押下去各打五十大板!” 这打五十大板便是活活打死的意思了,这样十一二的小丫鬟是根本经不住五十大板的。 春水和春花没想到事情就这么急转直下了,顿时齐齐慌了神。她们先前之所以有恃无恐,乃是那幕后之人说了,这事即便要惩罚她们,不过便是让人牙子将她们带走,到时自会给她们每人一百两的安家费放了她们自由。 可如今眼见却成了直接杖毙,两人慌乱着就抬头去看坐在老夫人身边的苏瑛莺,对上的却是苏瑛莺一双阴毒的眼眸。 两人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一时间有些犹豫,要知道四姑娘可不是三房庶女的七姑娘,四姑娘是长房嫡女,不仅得老夫人的宠爱,更是大夫人的心头肉,大夫人又掌管着侯府,她们若是将四姑娘咬出来,那也同样保不住命。 可再坚持是七姑娘指使的,显然也是不行了,两人顿时便砰砰地磕起头来,哭着道:“老夫人饶命啊,奴婢方才那都是胡说八道的,没有人指使奴婢们,都是奴婢们自己嘴碎嚼舌根,没想到刚好被迟大公子听了个正着,方才奴婢们是怕担罪责,这才胡乱攀咬的七姑娘。老夫人饶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璎珞没眼瞎,坐在这屋里的人自然也都没有眼瞎,都看到了方才春水和春花慌不择路望向苏瑛莺的那一眼,一时间还没什么不明白的。 两个丫鬟这会子又哭着闹着说是意外根本就没人指使,这就更说不过去了,若真是意外,那两人手头的十两银子又是怎么一回? 璎珞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苏瑛莺,目光深处满是冷色,苏瑛莺此刻心中也是后悔不及,暗悔自己操之过急了。 只因前世萧启言就是温润气质的男子,苏瑛莺就喜欢这样类型的男人,而方才见迟璟奕比萧启言简直还要好,她顿时心头便不是滋味,觉得这样的男人却成全了她最看不上眼的璎珞,实在是令她嫉恨难言。 更莫说对璎珞,苏瑛莺总有种莫名的熟悉和压迫感,明明她才是身份高贵的那个,可面对这个三房庶女时却总有种被死死压着的感觉,这让苏瑛莺感觉很不妙,总能想起前世的一些不好记忆来。 这两厢心思交叠便令苏瑛莺心中情绪翻涌,一个激动便做出了这样的冲动事来。此刻她被璎珞盯视着,十指不觉有些惊惧慌乱的扎进了掌心,长长的指甲因用力过度生生折断了两根,十指连心,痛入骨髓。 白氏也看出了端倪来,忙着怒声道:“没听到老夫人的话吗!还不快堵住这两个丫鬟的手,拉出去狠狠的打!” 白氏的话顿时便令小刘氏嗤笑一声,扬声道:“慢着!事儿还没理清呢,大嫂着急什么?” 两个丫鬟一见白氏和苏瑛莺要杀人灭口,顿时忍不住了,哭喊了起来,“老夫人,是四唔” 马氏瞧的清楚,又怎么可能令两人将苏瑛莺直接咬出来,对苏瑛莺老夫人还是袒护的,更何况,苏瑛莺是长房嫡女,若是落得个陷害姐妹的名声,以后出嫁也受影响,老夫人对苏瑛莺寄予厚望,哪里舍得为璎珞而折损了苏瑛莺。 故此不待两个丫鬟喊叫出声,老夫人一个锐利的眼神过去,顿时婆子便眼疾手快的用汗巾子堵住了那两个丫鬟的嘴。 小刘氏见此不甘心,还欲再言,却被老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小刘氏平日里就靠老夫人的疼爱立足,此刻见老夫人真恼了,自然也就安生了下来。 苏景华气的脸色紫青,就要上前,璎珞却猛然抓了他的衣袖,将他的人给拖了回来,冲他摇了摇头。 老夫人明显要袒护苏瑛莺,这时候便是再逼老夫人,也不会起到什么效果。更何况,只怕那春水和春花手中也不会有实证能证明是苏瑛莺指使的她们。 没有实证,最后免不了还是治不了苏瑛莺的罪,更何况,这会子闹出来,她便算是和苏瑛莺撕破脸了,这府中到底是大夫人掌家,她和苏瑛莺闹的太难看,只怕白氏会狗急跳墙,以后她在侯府的日子岂不就艰难了。 所以她不介意放过苏瑛莺一回,只事情闹成这样,老夫人背地里只怕会惩罚管束苏瑛莺,对白氏和苏瑛莺不定产生多少厌恶呢。 璎珞的举动自然没瞒得过老夫人的眼睛,见璎珞拦住了苏景华,任由婆子将两个小丫鬟给拖了下去,对璎珞的知情识趣老夫人还是满意的,又觉得璎珞受了委屈,当即便道:“好了,今日被这两个胡訫的丫鬟闹的也都累了,都散了吧,眼见已经饭时了,今日五丫头和七丫头留下来陪我用膳。” 平日老夫人留饭并不多,即便留了也是长房和四房的嫡女,今日老夫人特意留了璎珞和苏瑛紫自然是安抚之意。 璎珞心中冷笑,安之若素的在福禄院用了膳食,和苏瑛紫离开福禄园时一人又得了老夫人赏赐的两套极为不错的头面首饰,少说也值一千两银子。 这边两人刚离开,那边老夫人便恨声道:“大夫人和四姑娘呢,去将她们叫来!” 松枝闻言见老夫人满色阴沉的骇人,忙忙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片刻白氏在前苏瑛莺在后进了屋,还没来得及问安,一只粉彩地黄的福寿茶盏便迎面砸了过来,竟是重重砸在了白氏的右肩头,里头滚烫的茶水泼出来,溅了大夫人一脖子,饶是如今冬日穿的厚实,大夫人也惨叫一声扒开衣襟连连喘息。 老夫人却是恼怒地指着她道:“你教养的好女儿!先是给侯府招来祸事,害的侯府女眷当街被打,如今更是出息,陷害起了堂妹来。好好的姑娘,怎就叫你教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你当真是大胆,连我老婆子的福禄院都要安插人手,以往老婆子还真是小瞧你了!” 白氏根本就不明白苏瑛莺为何吃饱了撑着去招惹苏璎珞,更想不清这样对苏瑛莺能有什么好处,方才出去她训斥过苏瑛莺,偏苏瑛莺竟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只脸色沉郁的厉害。 此刻白氏被老夫人指着鼻子教训,脸色涨红,跪了下来。苏瑛莺忙也跟着跪下,哭着道:“祖母,都是孙女的错,都是孙女一人的主意和母亲无关。孙女也是看五妹妹总惹事端,将祖母气的卧床不起,又念着五妹妹没回家时,祖母每日里欢心畅意,身体康健的模样,孙女这心中实在是心疼祖母,这才会孙女知道错了,祖母要惩要罚,孙女一力承担,万望祖母莫误解了母亲,责怪母亲。” 苏瑛莺说着满脸是泪水孺慕地瞧着病恹恹的老夫人,那神情莫说有多真诚实意了。 马氏想到璎珞几次三番的生事,想到自这个孙女回来后自己就没一日觉得舒畅过,又想到这些时日整日里卧床吃药,口中全是苦味,被苏瑛莺的话触动了怨,心里对璎珞的厌恶不觉蹭蹭往上冒,瞧着苏瑛莺便也没那么生气了。 一时又想着苏瑛莺陷害璎珞当真是没道理,这么看只怕真是心疼她,才做出了这等冲动蠢事来。这时候老夫人已经全然忘记了,她会一病不起,更多的是当时侯府女眷被尤侧妃暴打引起的,而那件事却是苏瑛莺惹来的。 马氏不觉长叹了声气,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样傻,便是一片孝心,也不该如此行事啊。你五妹妹名声坏了,整个侯府姑娘都受牵连,她的亲事黄了,生气难受的不还是祖母?” 苏瑛莺不由哭的更加厉害了起来,哽咽着道:“孙女就是看不过五妹妹对祖母阴奉阳为,前倨后恭,就是看不过她将祖母气地卧床,却从来没到祖母面前侍奉过汤药,祖母都病了,她还欢欢喜喜地定亲。我是孙女想左了,这才行此蠢事,祖母怎么惩罚,孙女都无怨言。” 她这样马氏愤怒的神情已缓和了,只她还是对两人将手伸到她的院子里感到不满,道:“罢了,从明日起,我让老四媳妇帮忙你掌管中馈,老大媳妇也好多腾出点时间来,好好反省自身,教导儿女。” 大夫人闻言面色一变,抬头欲反对,迎上老夫人沉冷的神情,到底没敢反驳,道:“儿媳谨遵母亲教诲,明儿便放些对牌给四弟妹。” 马氏又盯向了苏瑛莺,道:“你自春上时落湖大病一场后性情便有些不一样,祖母原当你是活泼伶俐了,如今看来非是如此,反是有些过分浮躁了,这次念着你是一番孝心的份儿上便不严惩了,且回去禁足两个月,好好抄写抄写女戒定定性吧!” 苏瑛莺闻言紧紧咬了下唇,这才磕头谢了老夫人。 那边璎珞和苏瑛紫已回到了秋水院,姜姨娘已经听到了经过,正在秋水院等着二人,见两人回来,姜姨娘几步迎上先便冲璎珞深深福了福身,道谢道:“今日多亏了五姑奶给七姑娘脱罪,五姑娘请受婢妾一拜。” 璎珞忙上前一步拉起了姜姨娘,道:“姨娘说的哪里话,在这府里,除了弟弟,也就七妹妹和我最要好,我又怎么会去疑心七妹妹,事情不是七妹妹做的,我自然是要护着七妹妹的。再说,我和七妹妹是亲姐妹,难得的也性子投缘,我还指着能和七妹妹做一对永远的好姐妹呢,岂能令她人离间我们姐妹的感情?” 璎珞又怎么会不明白苏瑛莺的意图,人证物证都经不住推敲,苏瑛莺也清楚自己不会怀疑苏瑛紫。可她还是将事情往苏瑛紫身上推,不过是想让老夫人严惩了苏瑛紫,也要叫苏瑛紫因此事对自己起了芥蒂,以后她们两姐妹有了嫌隙,苏瑛莺就更能从其中寻机会了。 她实在不明白这个苏瑛莺是怎么回事,竟像是疯狗一样不可理喻。今日以后,两人更加交恶了,看来她得好好让人打听下苏瑛莺的事情,免得以后再遭暗算。 苏瑛紫听闻璎珞的话却是红了眼眶,握紧了璎珞的手道:“五姐姐说的是,我们还要做一对永远的好姐妹呢,才不会让有心人算计得逞,离间了我们姐妹感情。” 璎珞回过神来,迎上苏瑛紫泪意盈盈满是感动和亲昵的眼眸,不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姐妹俩的感情经此一事,倒更亲近了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 谈判无果 苏瑛莺虽然没得老夫人的严惩,但是作为长房嫡长女,因三房庶女而被罚了禁足抄经,她也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羞辱和欺辱。 她不敢表现出对老夫人的不满来,压抑着情绪回到自己的晚风院后便发了场大脾气,直将屋中一套宫制粉彩牡丹茶具给砸了个粉碎,又抓住个罚了错的小丫鬟狠狠发作了一回,这才算略平静了下来。 人有时候就是很古怪,越是受挫的事儿,越会生出一股执拗来要办成了它,就像苏瑛莺诬陷璎珞想毁她亲事一事。 原本不过都是苏瑛莺的一时冲动,于她真没什么好处,可如今事情没成,偷鸡不成蚀把米,苏瑛莺倒放不下了。 尤其是瞧着迟璟奕对璎珞万般信任,听了两个小丫鬟的话,受了那样的侮辱,竟然丝毫不疑,还帮璎珞善后。苏瑛莺越发想要毁了这件亲事,好报今日之仇。 她想了想便将冬梅唤了进来,低声吩咐道:“你偷偷吩咐下去,令人好好查查迟家大少爷的事儿,尤其是他有没有妾室通房,在勾栏里是否有红颜知己什么的。”她声音略顿了下,谨慎地又吩咐道,“这次小心点,莫用府里的人。” 冬梅没想到姑娘受了惩罚还要顶风作案,不觉面露犹豫,劝道:“姑娘这又是何必,五姑娘就算嫁的好,到底是个商户人家,将来还能越得过姑娘不成?姑娘又何必非要和五姑娘过不去呢,这” “闭嘴!” 冬梅的话尚未说完,苏瑛莺便厉声喝斥,双眸似冰刀一般刮在了冬梅的脸上,冬梅惊地噗通一声跪下,冲自己左右开弓狠狠扇了两个耳光,磕头道:“奴婢多嘴!姑娘息怒,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瑛莺这才长叹了一声,亲自起身将冬梅扶了起来,抬手抚了抚冬梅的脸颊,道:“你这是作何,瞧将脸蛋儿都打坏了,我今日心情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了,姑娘不该迁怒于你,快下去处理下脸蛋,莫叫人看到了端倪。” 想了想,苏瑛莺又眯了下眼眸,道:“再去查查五姑娘在穗州的事儿,事无具细。” 她便不信自己还收拾不了一个三房庶女了! 却说璎珞昨日夜里便因惦记着今日的纳征礼没怎么睡好,今日又经一连番的折腾,回到秋水院已经是身心俱疲。 午膳也没怎么用便躺在了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是如何都难以安眠,一时心中满是烦乱。她素来是个心性坚定又有主张的人,前世时掌理家业,更是小小年纪便练就的说一不二,是个遇强则强,不肯受制于人的性子。 今日秦严的种种举动,实在令她心中恼恨不已,只道当初自己的决定果便再是正确不过。秦严便心悦于她,他的那份感情也是占有多些,不然万不会这样罔顾她的意愿,而这样的占有欲又能多长久? 便娶回去,只怕也是三朝五夕便要丢到脑后的,便是他真是个有心的,也不过多疼宠几年罢了。就说前世萧启言,婚前也是百般小意,千般在意,婚后还不是被一个高莺莺勾上了床榻? 更何况,这古代的小三还是正当的存在,男人没个妾室走到外头反倒要受尽世人嘲笑。更莫要说秦严将来还是要做王爷的人,更不能没个妾室了。 而她这具身体将来能不能有孕还在二可间,真被秦严娶回去,等他厌了,自己又无子,连娘家也是这样的不给力,她在那靖王府中孤立无援,齐大非偶,那日子只怕真堪比地狱了。 再说了,如今也就是秦严口口声声的说要娶她,可秦严那样的身份,太后皇帝乃至靖王又怎么可能容他娶个小官庶女回去? 说不得自己只能做个侧妃被抬进府去,便真能在秦严的一力争取下做了正妻,到时候只怕也要招惹的靖王等人全部厌憎不已,而这些人位高权重,要拿捏她,便她再是聪颖也只能碍于身份悬殊任人宰割。 这些且都不提,只说自己和迟璟奕,如今她已对不住他在先,又岂能再背信弃义于后?他既不曾厌弃于自己,说什么这桩婚事她都要保住! 只那秦严却是个不肯罢休的强横性子,她到底要如何去做,才能打消他的念头,令他放手呢。 想到这里,璎珞不觉又心烦意乱起来,只怪她太是迟钝了,先时竟然全然没察觉到秦严的那些心思!那日尤侧妃围堵定安侯府女眷,在巷子里和秦严不欢而散,她都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只等后来鬼使神差地将秦严的面具带了回来,却引得秦严夜入定安侯府,她才豁然明白了他对她的不同。 可当时又因为突发状态,苏瑛蓝闹了起来,未曾等她和他将话说清楚,秦严便不得不离开了。以至于后来他离京前,第二次闯进侯府来,当时她自己也有些迷糊,以至于错上加错,闹成今日这般局面。 璎珞如今悔之不及,想了又想,总觉着让秦严那样的人放手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她这边想着法子,那边又深恐秦严夜半再来闯她闺阁,直烦躁地出了一身汗,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璎珞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连着过了几日,夜里秋水院都安安宁宁的,秦严并未再做出什么无礼之事。 他如此,璎珞倒又有些焦虑起来,唯恐他是在外从迟璟奕那边下手了,又不知他到底是作何打算,几日竟是生生瘦了一圈。 璎珞却不知,事情和她料想的相反,秦严并不曾去找过迟璟奕的麻烦,倒是迟璟奕先寻上了秦严。 这些时日秦严日日往户部去,这日从户部出来天色已有些暗沉,天空纷纷扬扬又落起了雪来,秦严凝了下眉,翻身上马一路往靖王府去,不想路过松月茶楼时却从旁边闪出一个戴青帽的小厮来,拱手道:“秦将军,我们家大少爷在楼上烹茶煮酒想邀秦将军一晤,不知秦将军可否上楼一坐?” 眼前的小厮穿着简单,瞧着不过十五六的年岁,长的眉清目秀,身上带着些清俊的书卷气儿,瞧着落落大方,身子轻捷,想来是略通些武艺。 单说这小厮倒真还入眼,偏秦严瞧着他和他那主子一般的惹人厌恶,他目光沉沉盯着随喜,直将随喜盯地低了头弯了腰,这才挪开目光仰头瞧了眼茶楼二楼。 临街的一处窗户洞开着,窗前站着一个清隽异常的身影,秦严早在打马转过到这边街上就远远感受到了迟璟奕的目光。 如今隔着漫天的飞雪四目相对,直觉那层层雪幕都被冻结了一般,有股无形的张力在两人之间弥漫着。 迟璟奕今日穿着一件月牙白亮缎绣天青色云纹的广袖长袍,头上戴着白玉镂空雕竹纹的头冠,耳边垂下的丝绦上挂着两颗桂圆大小的圆润明珠。 隔着雪幕他的身影越发清逸,仿若画中人一般,他望过来的目光却是清润中含着坚持不让。 秦严端坐马上,望着窗口站着的人,扯着缰绳的手紧握了起来。 即便当日他毁了迟璟奕的纳征礼,还令迟璟奕眼睁睁瞧着自己进了璎珞的闺房,看似压倒了迟璟奕,可秦严心中却清楚的很,只怕这会子在璎珞心中自己要排在眼前人之后了。 这个认知令秦严有种郁结欲狂的感觉,尤其是瞧着无论何时都俊逸异常的迟璟奕,秦严不得不承认,眼前人还真是个劲敌。 且他能感受地到,迟璟奕对璎珞的喜爱极为纯粹。可秦严觉得,迟璟奕的那份爱慕定然是比不过自己的! 双眸略眯了下,秦严才收回了视线,身姿矫健地翻身下了马,大步进了松月茶楼。 他进雅间,迟璟奕已站在了门前,拱手一礼,笑容温和,道:“秦将军,请。”说着侧身抬手,广袖微摆,优雅天成。 秦严瞧了迟璟奕一眼,大步往摆了茶具的矮榻走去,动作间肩头的落雪扑簌簌往下落,他却浑然不在意,落雪于冷峻的气质使得他浑身上下都暴出一股慑人的威仪,走动间,却是气吞山河,渊渟岳峙,贵气凛然。 行至矮榻,秦严一抖大氅跪坐了下来,迟璟奕也在另一边坐下,动作行云流水的点了茶,冲秦严抬了下手,道:“雪天路寒,秦将军不妨先用上两口热茶暖暖身子。” 之前迟璟奕不说话,秦严便也沉默无言,此刻迟璟奕抬手示意,秦严却并未去端那茶盏,只瞧向迟璟奕道:“想必迟大公子今日不是专门侯在此处请本将军品茶的吧,有话直说!” 迟璟奕见他没有动那茶的意思,也不在意,只自行捧起茶盏暖了暖略凉的指尖,道:“人说君子有成人之美,不知秦将军以为此话如何?” 秦严略勾了下锋锐的唇角,却是自嘲地道:“北耀人称本将军血阎罗,大丰人称本将军天煞孤星,便是痴傻疯癫之人也不会将本将军和君子二字联系起来。本将军既不是君子,自然也不知这君子是如何行事的,更不会有成人之美的心思。不过迟大少爷倒是远近闻名的君子如玉,想必对此言是体会很深,且随时准备成人之美吧?” 迟璟奕闻言笑意略敛,道:“秦将军谬赞了,迟某虽算不上什么君子,可却也愿效仿先贤,有成人之美的心。可前提却是,两情相悦,倘使迟某爱慕的女子心慕他人,迟某也愿成全于她,只远远守候祝福,瞧着她快乐安康便好。” 迟璟奕说着饮了一口茶,又笑着道:“便似那千里冰川里的一株雪莲,便是喜爱,却也不能将其强移掳回,种植于锦绣园林之中,相信便那园林再是富丽堂皇,那府邸再是贵胄煌煌,那移莲之人再是喜爱那莲,如何的精心照顾,那莲也是会因环境陡变枯败凋零的。与其亲手毁灭了它,倒不如放它自在生长在冰川之上,那雪莲若然有灵气,想必也会因此而心存感念的。” 秦严听闻迟璟奕此话却是微眯了双眸,索性不再于迟璟奕打哑谜,直接挑明了道:“迟大公子非那雪莲,又怎知雪莲生长冰川之上不会感觉孤单孤寂?不会向往世间繁华?又焉知那雪莲不想被人带在身边精心呵护?更何况,她便是她,狡黠如狐,坚毅如虎,并非是易于折损的雪莲!我如娶她,自然会护她周全,便是贵胄府邸又有何惧?!” 秦严言罢声音略顿,盯视着迟璟奕的眼眸道:“迟大公子又是如何得知,我们并非两情相悦?她那样的性子,若非心悦又怎会容本将军近了她的身?当日在楚衣阁,相信迟大公子瞧的已经很清楚了。” 那日在楚衣阁,秦严抱起璎珞,而璎珞拽着秦严的衣襟,俏丽的脸蛋儿贴在秦严胸前被他抱着飞上楼阁的一幕在迟璟奕的眼前晃过,迟璟奕掩在身侧的手不觉紧握了起来,面上却还挂着淡然笑意,道:“秦将军少年英才,乃百年难见的天纵奇才,心性坚毅,杀伐果断,不想也会有如此自欺欺人的时候?倘使是两情相悦,如今迟某也不会和秦将军坐在这里一起品茶说这些话了。” 秦严脸色微冷,道:“女子心思百转,先时是本将军没将话说清楚,使得她有所顾虑,如今本将军和她已然道明,消了隔阂,人说好事多磨,本将军会让迟大少爷看到我们两情相悦的。” 秦严的声音掷地有声,迟璟奕低头略叹了一声方才抬头,瞧着秦严道:“当时她也是坐在秦将军如今坐着的位置,亲口应下愿意嫁给在下,秦将军觉得” 迟璟奕的话未曾说完,只因那边儿秦严刚刚抚上茶盏的手因他这一句话,顿时一个用力,茶盏便在五指间四分五裂了开来,茶水四溅,令得迟璟奕生生停下了言辞。 秦严周身已满是寒意,即便他早猜到璎珞和迟璟奕的婚事,定是得到了璎珞的首肯,苏定文才会定下来的。可却也没有想到璎珞竟然会在这里,亲口应下了迟璟奕。 再想到每每自己和璎珞见面时,她都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恨不能他早点离开的模样,饶是秦严觉得璎珞对自己不算厌恶,此刻也忍不住从心间升起一股寒意来,冷的整个人都紧绷着略微颤抖了起来。 他双眸不觉晕染上了一层血色,盯视着迟璟奕,道:“够了!本将军早便说了,我们之间有误解,先时本将军离京,不想便有人趁人之危,如今本将军回来,自然不会轻易放手。迟大公子若然只这些话,不提也罢!” 秦严说着便欲起身,迟璟奕面色一时也极不好看,脸上强撑的笑意早已不见,此刻已然也是有些图穷匕见了,沉声道:“废太子如今远在沧州,欲再返朝堂,只怕不光需要秦将军在朝堂上的多方斡旋,更需要有强大的财力做支撑,我迟家愿意献资助废太子再入东宫。” 秦严闻言目光却是骤然一利,死死盯视着迟璟奕,道:“迟大公子这个决定可曾告知了令祖父?” 迟璟奕被秦严闻的心头一跳,略笑了下,道:“如今迟家的生意已由在下统管着,祖父年迈,是该含饴弄孙的时候了,这些事儿不劳祖父费心,迟某便可自行做主。” 秦严不由也微挑了唇角,面上自进屋后便挂着的肃冷神情略缓了缓,道:“哦?那却不知迟大少爷准备出多少资财来辅助太子?” 迟璟奕一时无法从秦严的神情中看出端倪来,不觉略直了下背脊,道:“自然是倾尽我迟家之力,直到太子殿下能够再度入主东宫!” 秦严却蓦然冷笑了一声,一掌拍在了茶桌上,直击地上头茶盏一阵乱飞,他豁然起身,倾身过去俯视着对面端坐的迟璟奕,道:“好一个倾尽迟家!只不想她在迟大公子眼中原是有价值,可交换的!你对她之心,也不过如此!” 秦严的声音冷而沉,响彻在面前,令得迟璟奕双拳紧握,心中发沉。 秦严见迟璟奕一时间脸色微白,沉默不言,唇边挑起嘲弄笑意来,豁然站起身来睥睨着迟璟奕,再度道:“你听好了!她之于我却不吝于心肺,缺之心,行尸走肉,缺之肺,夺人气息!故此,莫说是迟家之资,便是倾尽这天下之财,本将军也不会放手。” 秦严说罢见迟璟奕端坐的身子又僵上了三分,便收回了目光,再未看迟璟奕一眼,步伐沉凝,越过依旧沉静端坐的迟璟奕,甩袖直接便从窗口跃了下去。 他飞身而下,大氅斗起风雪,呼呼作响,身子落下却准确无误地跨坐在了楼下随意丢着的马儿背上,一抖马缰,蹄声如雷,滚滚远去,很快他挺拔的身影便全然融进了雪幕中。 而迟璟奕听着那如雷暴动的马蹄声远去,这才若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不觉以肘支额,用手揉了揉微蹙的眉心,面露苦笑,只觉这会子功夫便像跋涉了千里一般,有种无力的疲倦感深深袭来。 秦严和迟璟奕碰面的事儿,璎珞一无所知,可苏瑛莺却在翌日清晨便得到了消息。 彼时苏瑛莺正坐在书案后抄写经书,说起来苏瑛莺前世没什么文化,家中条件也很是一般,她因长相不错,便一心想攀个高枝,故此倒是正经学了些脱衣舞一类勾男人的东西,而这毛笔字,她一个书都没读多少的人自然是从来没习过的。 穿越过来,她虽然没有继承本主的记忆,但好的是,本主有些技能动作,都好似刻在了这具身子里一般,并没有因本主灵魂的离开而被带走。像是刺绣,写字,弹琴,苏瑛莺先时触及还陌生的很,但很快手指便能自行找到感觉。 这就好似一个人失忆了,可原先会的东西却没忘记,不过是不记得一些人和事儿罢了。 也托福于此,苏瑛莺才没露陷。 她刚又抄了一张略吹了下墨迹放在一边,冬梅便进了书房,禀道:“姑娘让查迟大少爷的事儿,方才外头送进了消息。” 苏瑛莺闻言停了手中动作,抬眸看向冬梅。冬梅往前又走了两步,这才弯腰恭敬道:“迟大公子是没妾室的,他常年在外行走,忙于迟家四处的生意,平日里也从不踏足花街柳巷,旁人送到面前的女人也不曾留用过。迟家在各地都有别院,听闻也不曾留有女人。他身体不大好,倒是身边时常跟着一个名唤青桐的婢女,这个婢女懂医术,是迟家老太君赏赐给迟大少爷的通房丫鬟,十五岁被收了房便一直伺候迟大少爷,便连迟大公子出外忙生意,这个婢女也跟随在侧。这回迟大公子进京城来,这个青桐也是跟着的,只不过前些时日迟家来议亲前,迟大公子突然便赏了那青桐一笔价值不菲的嫁资,又发还了那青桐的卖身契,将人给打发了。” 苏瑛莺闻言冷哼一声,道:“五妹妹倒是好能耐,没过门便狐媚的那迟大公子厌弃了身边伺候多年的女人。五妹妹整日里还装作一副清高模样,殊不知做起小三来还不是一样的下贱!插足人家的感情,可怜了那青桐,生生被五妹妹逼得没了活路。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 冬梅虽然不是很能明白苏瑛莺的字眼,可却听懂了她的意思,一时心中有些腹诽。 迟大公子这样的做派才是大家所为,迎娶正妻将身边的通房打发了也是对妻方的看重。那通房不过都是卖了身的玩意,又有哪个爷们会跟个玩意谈感情的? 五姑娘是嫁过去做正室的,怎么能说五姑娘破坏迟公子和那通房的感情呢,难道迟公子就因有个通房还就不能娶妻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啊! 冬梅心中泛着嘀咕,总觉得自家姑娘如今的行事和思想越发乱七八糟了起来。可她却并不敢说出来,只死命垂着头,好掩饰面上的不认同。 苏瑛莺却没发觉冬梅的异样,言罢她略勾了勾唇,道:“可知道那青桐离了迟家如今身在哪里?” 冬梅忙回道:“迟大公子给那婢女的嫁资里倒有一桩五进五出的宅子,就在城东的葫芦巷里,如今那青桐就自己住在里头。” 苏瑛莺目光微闪,冬梅又道:“这两日因姑娘要查迟大公子,便有人关注着迟大公子的行踪,不想却在昨日傍晚瞧见迟大公子在松月茶楼拦下了靖王世子,两人在雅间中说了有一盏茶时候的话,后来似是不欢而散,那靖王世子离开时满身煞气。” “可打听到两人说了什么?”苏瑛莺不由蹙眉,若有所思,总觉得迟璟奕和秦严见面期间有些不对劲。 两人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商贾之子,按说该是没什么交集才对,何故倒在一起吃起茶来?还是在那日纳征礼之后,这中间会不会也和苏璎珞有关系? 苏瑛莺琢磨着,冬梅却回道:“虽然殿下给姑娘的人武艺不错,非等闲之辈,可到底不如靖王世子,没敢靠近,故此也不知两人都谈了什么。” 苏瑛莺不觉蹙眉,道:“难道是迟大公子在向靖王世子索要当日被抬走的聘礼不成?” 苏瑛莺当日听说秦严进过璎珞的房,后来又指使了两个小丫鬟在迟璟奕面前搬弄是非,可那些话她自己却是不信的。 一来,苏瑛莺并不了解秦严,完全想不到秦严那么大的动静来搜定安侯府全是做戏的,再来靖王世子和璎珞身份悬殊,又是内外有别,苏瑛莺也想不到两人会有机会认识。 更何况,苏瑛莺觉得秦严作为靖王世子该是总在京城的,而璎珞不过刚刚到京城没多久,两人这一南一北的,更是没可能认识了。 她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索性便放下了此事,只冲冬梅吩咐道:“令人继续打听下,那个青桐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当时她被迟大少爷遣散可曾不甘心,再查查青桐有什么家人,平日里都在哪里活动。去吧。” 璎珞并不知道苏瑛莺的丧心病狂,她觉得自己和苏瑛莺没有大仇,如今苏瑛莺被禁足抄经,即便是因此心中恨上了自己,好歹也该安生几日,等禁足完了后才出来蹦跶。 她全然没料到苏瑛莺都被禁足了,还在惦记着自己。 她这些时日的心神都被秦严夺去了,每日都在忧心秦严会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这般悠悠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连皇帝都已经从林山行宫移驾回了京城,秦严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璎珞庆幸的同时又有点提心,将那日秦严在她闺阁中说的话一遍遍回想,又一句句掰碎了琢磨,这才想到了一句话。 他当时似是说过“我知道你不喜我过来,也不喜欢我碰你,你放心,大婚前我都由着你便是。”,他这话当是承诺不再夜半偷偷往她香闺中跑,也不再对她动手动脚的意思。 倘若是这样,他这些时日都没个人影倒是可以解释了。只是这也说明秦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说了大婚,那便要先令她和迟璟奕退亲才成,也不知他现在是否已经付诸行动了。 璎珞这边焦躁难安,那边老夫人马氏的病总算是有了些起色,又恢复了姑娘们的晨昏定省。 这日一早璎珞和苏瑛紫相携着到了福禄园,到了花厅,却见大夫人正站在老夫人身边亲自伺候茶水,而老夫人竟然拉着大夫人的手说笑着,一派好婆媳的模样。 这令璎珞惊地险些以为眼花了,要知道老夫人一向不喜欢大夫人,平日里在老夫人面前讨好卖乖的都是四夫人的。今日老夫人和大夫人突然这么亲如母女,这种违和感立马便让璎珞确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果然见过礼后,老夫人见人都到了,便笑着道:“后日大国寺里慈安大师布道讲经,这等盛会,我定安侯府却是不能错过的。再来,这些时日侯府时运不济,连番出事,也合该全府都往大国寺去烧烧香,驱驱晦气。你们都回去准备一下,等后日二夫人留在家中照看,其她人都跟着我往大国寺上香。” 老夫人言罢,四夫人便应了一声,道:“慈安大师不仅是得道高僧,更是我大丰有名的国医圣手,练就的一手好脉息。听闻从前每次慈安大师出关讲经,大嫂娘家母亲都能得个机会上前让大师给把脉诊病。母亲这些时日一直身子不好,这回得亏了大嫂也托了娘家周全,这才让母亲也有了机会得慈安大师把脉开方,大嫂这份儿孝心可真真是难得的很呢。” 慈安大师并不常给人看病,而白氏的父亲和慈安大师有些交情的,故此白氏的生母倒是得了三两回慈安大师的脉息,今年白氏托了娘家央了慈安大师被婆母马氏看病,慈安大师已经答应了,故此才有了方才老夫人于大夫人婆媳一家亲的一幕。 可此刻经小刘氏一言,老夫人脸色却不大好了,由不得松开了白氏的手,心中却有些个不是滋味。 花厅中的气氛变化璎珞却没多注意,她这会子还在想,大夫人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到自己的事,毕竟大夫人的宝贝女儿苏瑛莺刚被自己收拾了一番,大夫人的任何反常,璎珞都觉得有必要重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 大国寺风波 “瞧弟妹说的,母亲往常身子康健,又哪里用得着慈安大师切脉诊病。今年也是母亲大病了一场,我做为大儿媳,自然是说什么也要尽到孝心的。” 四夫人明显是说白氏不孝,娘家的母亲被慈安大师切脉乃是常事儿,轮到了老夫人马氏,这才是头一遭。可小刘氏也不想想,慈安大师本就是因和自己的父亲有些交情,这层关系拐到了婆母这里就远了,婆母怎么能和自己的母亲一样! 自己到底已经是出了嫁的女儿,为婆母舔着脸求到了娘家,已经是一片孝心了,如今非但落不到好,反而要受这样的气。 见马氏的脸色沉了下来,白氏只觉委屈,脸上神色便也不好了。 马氏瞧见两个儿媳又掐了起来,心中却因小刘氏的话对白氏的孝心打了折扣,此刻再见白氏面露不忿和委屈,马氏越发的没了耐性,将手中茶盏放在了一旁,吩咐道:“行了,我这身子还不大爽利,你们都各自散了吧,记得收拾好东西后日一早莫耽搁了行程。” 老夫人吩咐罢便扶着段嬷嬷的手往内室去了,璎珞也和苏瑛紫相携着出了福禄院。 回到秋水院,璎珞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大夫人莫名奇妙地请慈安大师给老夫人看病不会那么简单。若说大夫人是为了讨好老夫人也是可能的,只早前老夫人病重时怎么不见大夫人求到慈安大师面前,这会子老夫人身子都养的差不多了,大夫人倒求托了娘家。 因着苏瑛莺被禁足的事情,这一段时日大夫人对璎珞便颇有敌意,三番四次的欲生事,见到璎珞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若非璎珞谨慎,从来没让大夫人抓到什么短处,只怕早便不能安然呆在秋水院了。 也许就是因为这快一个月里大夫人的这种寻衅态度,璎珞总觉这次往大国寺会有事发生。 谨慎期间她唤了云妈妈来,吩咐道:“老夫人后日要带着我们往大国寺去听讲经会,你往弟弟院中去一趟,让他出府去吩咐马六带人先去大国寺中查探一二,瞧瞧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云妈妈闻言应了,出去往大厨房一趟,片刻后便提着一盒子糕点前往外院寻苏景华。 一晃便到了翌日旁晚,苏景华那边传回来消息,却是什么都没查探到,言道侯府派去大国寺提前安排的管事和小厮婆子都没什么奇怪举止。 璎珞听了回报便也不再多想,只道许是自己最近心思太重,草木皆兵了。左右明日多留心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便罢了。 翌日天没亮,璎珞便被云妈妈唤醒,伺候着梳洗后,便细细装扮了起来。 因今日是往寺庙去,不好穿戴的艳丽,故此妙哥伺候着璎珞穿了件天青色暗纹祥云呈瑞绣蔷薇的织锦长褙子,下头套着一条月白色镶玫瑰粉澜边的褶子裙,裙子的澜边上更是绣着精致的五彩蝴蝶,裙摆随着步伐摆动,那蝴蝶若隐若现,仿若能从褶皱中飞舞而出一般。 头上只简单地梳了一个弯月髻,斜斜地在上头插了一支碧玉梅花点翠流苏长簪,下头点缀着几朵散碎的蓝宝石珠花。 她这些时日因心思沉,脸色虽不错,只人却瘦了两圈一般,如今又穿戴这样一身素衣,整个人瞧上去削肩细腰,明艳清丽,又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娇弱婉约。 云妈妈瞧着收拾齐整的璎珞,心疼的直皱眉头,道:“自打那日纳征礼后姑娘就眼瞧着瘦了下来,这可如何是好。姑娘实在犯不着为纳征礼的事情烦忧,虽然当日那些禁卫军也没说何时归还聘礼,但全京城的人可都看着禁卫军将东西抬走了,总不能不归还吧?等东西还回来,也就算过了纳征礼了。再说妈妈我瞧着姑爷不曾将当日的事情放在心上,姑娘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今日姑娘到了大国寺可要好生求支姻缘签,指定是上上大吉!” 云妈妈说着便将银白色洋缎貂毛斗篷都璎珞披在了肩上,系好了带子,见她一身素净倒也显得庄重清丽,便笑着点了点头。 璎珞并未将秦严的事情告知云妈妈,一来不知从何说起,二来如今她和迟璟奕已经定亲,便云妈妈知道了也是徒惹担忧罢了。 此刻见她目露心疼便拍了下云妈妈的手,道:“乳娘放心,今儿我就是冲着那上上大吉的签去的,一准将这好签给妈妈带回来。” 说着从妙哥手中接过烧的正好的珐琅手炉,在丫鬟的簇拥下出了屋。外头天色漆黑,早有小丫鬟打了灯笼,一路往垂花门处去。 云妈妈站在屋檐下,眼瞧着灯笼的光芒转过月洞门,这才转回屋中。 垂花门早便有马车候着,今日侯府的女眷除了庶出的二房,还有被禁足的苏瑛莺,其她都跟随老夫人前往。 大夫人陪着老夫人坐了头一辆马车,四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而璎珞自然是和苏瑛紫一起。 两人倒也自在,进了马车便在丫鬟的伺候下躺在了铺了厚厚毛垫的车中又补了一觉,等到醒来时马车已然出了城门,外头的天光也已亮了。各自在丫鬟的伺候下又梳洗了一番,用了点糕点,也便说了有小半时辰的话便到了大国寺。 大国寺是京城久负盛名的皇家寺院,平日里来此上香的多是宫中的贵人们,京城贵胄府邸的夫人小姐们,寻常百姓之家少来此上香的。 而今日因是慈云大师布道讲经的日子,那慈云大师又是大丰闻名的得道高僧,故此不仅官家各府夫人小姐们来的多,便连寻常的百姓也都争相往这大国寺涌来。 大国寺离京城并不遥远,璎珞一行又出发的早,故此到达大国寺时不过巳时初。饶是如此,大国寺也已经非常的热闹。寺庙建在半山腰上,然寺庙下的山门前却是早早清出了场地,摆开了各种庙会摊子,人头攒动,异常喧嚣。 马车缓缓到了山道前,璎珞自窗户望去,却见山下已然停了不少各府的车驾,挤挤挨挨的,还有些相识的官家夫人们下了马车互相见礼的。 待她和苏瑛紫扶着丫鬟下了马车,那边老夫人也已扶着大夫人的手下了车。早有侯府负责打前站的管事迎了过来,后头跟着七八抬两人抬的肩舆,大夫人伺候着老夫人上了前最前头的,吩咐了跟随来的松枝好好伺候着老夫人,这才回头冲璎珞等人道:“好了,各自上了肩舆,早些上山吧,今日人多,一会子只怕要拥挤。” 说着大夫人便也自行上了肩舆,璎珞望着一阶阶砌地异常宽阔平整的山阶见已有不少行人在往山上赶,其中不乏一些官家夫人小姐们,诚心礼佛自行上山的。 她虽然也有心自己爬上去,可见老夫人等人都纷纷上了肩舆,便也不好再特立独行的,只叹了一口气也爬上了肩舆。 断断续续下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雪,山上如今还一片苍茫之色,璎珞一路欣赏着雪景倒是很快便到了寺门。众人纷纷下了肩舆,在知客僧的带领下先到了大国寺为定安侯府安排的斋房,简单用了些斋饭便有小沙弥过来通知说慈安大师再有小半个时辰便要在法源殿中升座讲经,请诸位听讲经会的施主们早些入场,也好静候,免得临到时辰了场面太过烦乱。 这慈安大师乃是天玺皇帝的宗教老师,平日里不是闭关便是云游,在京城时也不过往皇宫中于天玺皇帝讲经探法,二三年也不会升座讲经一次,故此今日来大国寺的贵胄之家的夫人们实在不少。 老夫人听了小沙弥的话自然不敢怠慢,也不敢托大,当下便站起了身,带着侯府的女眷们往法源殿去。 法源殿是大国寺中最大的一座大殿,大殿前更有可容纳上万人的广场,今日殿内和殿外广场上都布置了蒲团,各府夫人姑娘们便跪坐在蒲团上听慈安大师讲经论道。 虽说是佛前众生平等,可今日的法源寺贵人太多,却也不是庶民可以随便过去的。故此前往法源寺一路上皆是像定安侯府女眷一般的队伍,老夫人不时便要停下脚步和相识人家的夫人们见礼。 不过因是要过去听讲经,此处又是佛门清净之地,故此也都不做寒暄,福个身点个头,便又安静的各走各的。 临到了法源殿外,气氛便更是肃穆了,便是人潮入流,打眼望去满是绫罗绸缎,珠翠罗绮,可大家的脚步声都似轻缓舒慢了许多,四下反倒是更为安静了。 璎珞跟随在老夫人的身后低眉顺眼,目光却有些好奇地不着痕迹打量着四周,她正望着前头高大宏伟的法源大殿上发亮的琉璃瓦出神,就听一声尖锐的叫声瞬间打破了周围的肃然和宁和。 “五姑娘!五姑娘请留步!” 因周围实在太安静了,故此这声音陡然响起,就像是凭空一炸雷一般,令得所有人都是一惊,齐齐都停下脚步望向了那声音发出的地方。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许是因为情绪激动,或是发声大的原因,声线有些尖锐刺耳。 璎珞听到那声音便心揪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望了过去,却见那发出声音的是个穿着淡紫色遍绣缠枝蔷薇长褙子的女子,璎珞还没瞧清楚那女子的长相,她已是几步奔了过来,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璎珞的面前,上来便抱住了璎珞的腿。 璎珞何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一幕,更没想到那女子口中喊着的五姑娘竟然会是自己,众目睽睽下她愣了一下,不觉蹙眉往后退了一步。 那女子倒也没死命拉她,却是顺势就在璎珞面前砰砰地磕起了头来,垂着头哭泣着道:“五姑娘慈悲,求求您给婢子一条生路吧!” 她的哭声极为凄切,倒像是被逼到绝境上的人发出的最后祈求,顿时便令众人望着璎珞指指点点起来。 璎珞已然听到背后有人在问着,“那是哪家府里的?” “回老太君的话,似是定安侯府的人,听那女子喊的,那个该是定安侯府的五姑娘。” “哦?就是前不久被信王侧妃当街打了的定安侯府?那个五姑娘却不知做了什么,竟将这婢女逼迫至此。” 四周都传来窃窃私语,老夫人顿时面色涨红,一双锐利的眼眸死死盯向了璎珞。 璎珞这会子都无辜死了,她根本就不认识眼前的女子好吗,她本能地抬头去瞧站在老夫人身旁的白氏。 却见白氏也正满脸惊吓诧异地盯着地上跪着的女子,瞧表情倒是不想有假。且不论这事儿是否和白氏有关,此刻分明就是有人企图坏自己的名声,璎珞不敢怠慢,面上立时便露出了惊诧之色来,却并不惊慌,只扬声道:“这位夫人,你是否认错了人?我并不识得你啊,又谈何给你一条生路这样的话?你先莫哭,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以先和我详细说说,我祖母婶娘姐妹们都是宽和良善之人,定然会帮你想想法子的。” 璎珞说着便眼神示意妙哥去将那女子给扶起来,岂料妙哥手还没碰到那女子的手臂,那女子便猛然甩了下手臂将妙哥甩开了,又磕了下头,她蓦然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地看向璎珞,道:“五姑娘是贵人,不识得婢子,婢子却是不能不识得五姑娘的。” 她这一抬头,璎珞倒是瞧清楚了,这做妇人打扮的女子瞧着二十上下,长得柳叶眉,杏眼桃腮,琼鼻樱唇,雪肤花貌,即便此刻发髻微乱,额头一片青紫,可也是格外的清丽娇美。 此刻她满脸泪水,更是显得楚楚可怜,凄惶无措,令人心生怜惜。璎珞瞧着她,心里却升起些许冷意来,隐隐约约地竟是猜想到了这女子的身份,饶是她情绪一向不外露,此刻面色也有些青白交加的难看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2 阴影 法源大殿外此刻聚集的皆是京城富贵府邸的女眷们,多内宅之事自然是不陌生的。 见那跪着的女子瞧着已然年纪不小,且又是一副妇人打扮,可却偏偏又自称婢子,不觉对这女子的身份便有了些猜想。 而又见她哭求的却是定安侯府的五姑娘,顿时便有些了然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前些时日这定安侯府的女眷可是狠狠地在京城中闻名了一把的,当街被信王侧妃给打成了猪头,什么颜面都丢尽了,成了京城笑柄。 大家本以为这定安侯府在一两年内都不会有说亲之事了,岂料没多久,这侯府三房的一个庶女竟就攀上了一门好亲事。迟家虽不算是天潢贵胄,高官府邸,可在京城却也是颇有名气的。 一来因迟家老太爷不拘一格,致仕之后竟然不顾世人眼光,自降身份跑去于商人夺利,一来这迟家在京城的不少产业都是贵门朱户惯常光临之地,像是那楚衣阁,京城凡自视身份的人家又有哪个没在里头做过衣裳? 更一个这迟家又不曾真正退出官户人家的交集圈子,迟璟奕年少掌家,又人才俊秀,颇有几分名气。 加之京城不乏聪明通透人,迟老太爷的谋划能看出来的不在少数,不少人都知道,迟璟奕虽然不入仕,可其子却是必定要被迟家倾力培养,一鸣惊人的。 既然如此,迟璟奕的妻子便不会是寻常之人,必定是要精挑细选的。要知道一个拎不清的母亲却是可以毁了家里三代人的,原便有不少人家关注着迟家新一代的主母人选。 没想到迟璟奕竟然在定安侯府女眷成为笑柄之后聘了这定安侯府的姑娘,聘便聘了吧,定亲的竟然还不是长房嫡长女,而是三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更听说这庶女还是外室所出。 这一下险些没将人的眼珠子给惊掉了,原本便有不少夫人对这苏五姑娘有些好奇。 此刻法源大殿前这么一闹,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璎珞的身上,当真是什么样的目光都有。 慈安大师开讲经会都是分几日数场的,为了方便,大国寺也是将男施主和女施主分开招待的。 故此今日在法源大殿听讲经会的都是些官宦人家的女眷们,自然也都不需要带着帷帽遮掩容颜了。 故此众人望去,瞧见的便是容貌绝艳,丽色逼人的苏五姑娘。 却见她生的实在是貌美,眉目五官俨然若画中之娇,却又姿色天然,一颦一笑占尽风流,却又不流于艳俗,反而有着般般入画的风姿气态。 明明是夭桃浓李,艳色绝世的妖娆相貌,可目光清澈,举止大方,神态端凝,竟是只让人觉得月貌花容,叹一声名嫒美姝,风流蕴藉,而万生不出烟视媚行,妖异惑人的厌恶感来的。 又瞧她一身素净,平添清丽气质,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下还能力持镇定,不曾露出慌乱之态来,一眼瞧去只让人以为是哪家贵胄府邸的嫡出贵女,一身气派不容忽视,端丽冠绝,众人不觉生出一声感叹来。 只道,怪不得此女能攀上迟家这门亲事。 而璎珞也是从眼前女子的妇人打扮,还有她的自称,猜想到她的身份的。 刚刚定亲,还没嫁过去,便被夫家那边的妾室通房打上了门来,这无疑是被当众狠狠地甩了个响亮的耳光。倘使一般的大家闺秀,只怕再是镇定此刻也要彻底慌了神,或是不堪打击恸哭羞死,或是勃然大怒,丑态毕露了。 然璎珞到底不是真正的古代闺秀,她虽然有一瞬间面色免不了青白交加,可在众人都瞧过来后,便也镇定了下来,脸上也已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心绪,只留下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沉凝。 而那跪在地上的女子见璎珞退后了两步,竟不曾接她的话,也不曾哭喊发怒,只静静瞧着自己,不觉她便愣了一下,接着才忙又磕头,大声哭道:“五姑娘,婢子名唤青桐,原是迟家大少爷身边的贴身丫鬟,婢子十五岁便由我们太夫人赏给了少爷,如今已有八年了,可少爷和五姑娘订了亲却要打发了婢子离开。婢子是天熙元年被人牙子卖进迟府的,早已经没有了家人,如今被打发了,婢子孤身一人可该前往何方。求五姑娘怜悯,给婢子一条生路,让婢子回到迟家。婢子知道少爷都是因为五姑娘才将婢子打发了的,少爷和五姑娘两情相悦,婢子之于五姑娘便若尘埃对皓月,婢子不敢于五姑娘争辉,也不求能够回到少爷身边,只要能呆在迟家便是做个粗使丫鬟也是好的。求求五姑娘成全婢子,求求五姑娘了。” 那青桐说着眼泪又滚滚落了下来,又砰砰地磕起头来。 璎珞一时无言,倒是老夫人已是气的面色忽而紫青忽而涨红,身子摇摇欲坠,抖着手眼见便要翻眼晕厥过去。 璎珞此刻已经确定青桐在此刻寻上门来必定是有人推波助澜,算计于自己,且不论此事是不是大夫人所为,璎珞此刻脑子里却转着一个念头。 今日这机会可是难得啊,若然不利用一二实在是对不住自己。 她想着,当机立断,一时竟然不再搭理那青桐,反是急忙上前一步稳稳扶住了老夫人的手臂,满脸焦急关切的道:“祖母?祖母你怎么样了?” 她这一叫,小刘氏和白氏也都反应了过来,忙忙围住马氏慌乱问着,马氏缓了缓脸色才回转了一些,眼瞧着四周都是指指点点的贵夫人们,今日定安侯府算是又大大出名了一场,毕竟不出半日,此丢人事便会传的满京城皆知,马氏不觉脸色涨红,只觉浑身犹如针毡,恨不能立刻消失在眼前。 此刻她对惹了祸事的璎珞实在是厌恶极了,偏璎珞还凑地最近,在老夫人面前又是一脸假惺惺的关切,马氏对这个孙女本就讨厌,对璎珞也没对苏瑛莺的包容心,苏瑛莺闯了祸,马氏瞧见苏瑛莺无辜被打尚且还能因怜惜而不惩罚,可璎珞闯了祸,马氏的第一反应却是狠狠地将璎珞推开! 脸上那份厌恶和怨毒表露无疑,一瞬间她心中的情绪太激烈,竟然连这众目睽睽的目光都没能顾忌地到。 于是众人就见第一时间体贴关怀祖母的孝顺孙女,被刻薄怨毒的老祖母给一个蛮力推地踉跄出去两三步才堪堪站定,一脸的不可置信和受伤寂寥。 这样不慈的祖母,当真是令人开了眼界。 众人不敢相信地瞪眼,璎珞已经隐约听到了“如此不慈”这样的字眼从人群中传来。 老夫人厌恶璎珞,璎珞对定安侯府的一群人自然也是厌烦的很,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和苏景华是不可能再和苏府的人和睦相处的,早晚要闹出事端来,可这古代都是以孝道治天下的。 一个人孝行有亏,全天下的人都会指责,光唾沫星子就能将人给淹死了,更莫谈立世建业了,所以璎珞不介意借着这次机会先就给老夫人按上一个不慈的名!先就让世人都看看定安侯府女人们的嘴脸,也好为以后的事情铺垫一二。 此刻见达到了目的,璎珞迅速收起了脸上的伤心难过,面色沉静的道:“大伯母,祖母这些时日还在生病,今日一来是听经,再来也是要请慈安大师为祖母看病。祖母这身子经不住这等污事刺激,大伯母且先扶祖母进去大殿歇息,这里侄女会安排好的。因侄女让祖母受此羞辱,是侄女的过错。” 璎珞说着福了福身,面露羞惭。 老夫人马氏自然也听到了四周的议论声,她已然收回了面上的厌弃憎恶之色来,可此刻早已经晚了,她是有心要留下来为璎珞撑腰的,不然便真坐实了自己不慈的事实。 可今日这事儿本来便是苏瑛莺撺掇了大夫人做的,大夫人此刻又怎么可能让老夫人给璎珞撑腰,大夫人是巴不得将老夫人和众人都带走,只留下璎珞一人在此丢人才好呢。 故此璎珞一言,简直就是直对大夫人心意,她当下便一副对老夫人关切有加,又担忧不已的模样,急急慌慌的道:“对,对,母亲这还病着呢,今日若非是要来请慈安大师看病万万不能出门的,母亲且快随媳妇进去法源殿中歇息一下,媳妇送了母亲过去再回来安置五丫头。” 大夫人说着冲丫鬟们沉喝一声,道:“还愣住干什么,快搀扶老夫人进去!” 说话间大夫人是连拉带拽地便和丫鬟一起将老夫人送远了,老夫人原本还想留下挽回自己不慈的局面,可她顶着众人的目光,又羞愤有佳,被大夫人和丫鬟们推着索性顺势便装作头晕,软了身子由着人将她弄进了法源大殿。 剩下小刘氏和苏瑛雨姐妹见此,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不愿让自己的一双女儿跟着璎珞被指指点点,故此小刘氏也顺势焦虑地道:“不好,母亲晕倒了,五丫头你且等等,婶娘带着你妹妹们伺候老夫人安置住了便过来。” 说话间她也一左一右地拉着两个闺女走了,这样一来,便只剩下了璎珞和苏瑛紫两个带着蔷薇和妙哥在众人的围观之下。 这边呼啦啦的人走了个干净,便更显得璎珞势单力孤,可怜兮兮。瞧她就这样被家人给舍弃扔在了这里,众人都有些目瞪口呆起来。 简直难以相信,定安侯府的夫人们竟然会如此行事,纷纷暗道,难怪这些年定安侯府日渐式微,眼看就要彻底没落退出京中交际圈了。 长辈们如此的自私自利,不慈寡情,对自家的晚辈尚且如此,更遑论其它了。 大家心中不屑,对面不改色,眼中却透出伤悲的璎珞便多了两分的同情和怜惜,又见她迅速挺直脊背,面上也恢复了从容淡定,一时间众人便又对她多了两分赞赏和好感。 也更加好奇,这位苏五姑娘到底要如何面对眼前的情形了。 璎珞这才转身面对那跪着的青桐,也不叫丫鬟将她扶起来,只扬声道:“青桐姑娘,不知我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青桐对璎珞的反应已经惊了几惊了,方才她被璎珞凉了半天,此刻实在也哭不出来了,见璎珞神态淡然,姿态从容的问话,她更是心中有不妙之感,可众目睽睽她也不能退却,只得握紧了拳,抽泣着应声道:“五姑娘是迟家未来的主母,姑娘要问话,婢子自然是知无不言的。五姑娘这般客气,太折煞婢子了。” 璎珞却是蹙眉,抬手压了压,止住了青桐的话,道:“青桐姑娘离开迟家,难道迟家大公子便不曾放还姑娘的卖身契吗?” 青桐不想璎珞竟不慌不忙地问起这个,不觉一怔,咬了咬唇道:“公子爷是将婢子的卖身契放还了,可婢子举目无亲,如今这般实在无处可去,无亲可依!求五姑娘怜惜” 璎珞却不给青桐继续哭求的机会,只淡淡道:“既然迟家大公子已然放还了姑娘的卖身契,那姑娘如今便是良民身份了,又怎么好再自称婢子的?且我只是寻常民女,身上并无什么品阶,实在是无法承受姑娘的跪拜,姑娘有话可否起身再说,不然民女便要被指以势欺人,或是妄自尊大,少不得要也跟着跪下去和姑娘说话了。” 璎珞倘使上来便让妙哥去拉青桐起来,青桐便必定是不肯的,只怕会哭闹的更加厉害,也只会弄的璎珞更加难堪,场面更加撕扯不开罢了。 可如今璎珞这般说,青桐却没有理由再跪着哭求,若然这样了她还跪着不起,那就太过了,只会令看客厌恶,再难站在弱势的位置上。 故此青桐不得不起了身,面露胆怯地道:“是婢子不,是我没有想周全,并非故意为难五姑娘。” 璎珞笑了下,表示不介意,又问道:“方才我依稀听到青桐姑娘说我和迟家大公子两情相悦,不知这话是何人告诉姑娘的?我想姑娘大抵是有所误会,我和迟公子不过有两面之缘,头一次是在回京的船上,当时是在振威将军府太夫人面前,第二回是纳征当日在我家老夫人面前,除此之外,我于迟大公子再无相交。婚约乃是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振威将军府太夫人从中牵线促成的,却不知青桐姑娘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两情相悦一说?” 青桐找上门来,一番哭闹,确实令众人心中有些想法。 这女子总归的不能公然犯了嫉妒的,尚未过门,便逼迫的男人将伺候多年的通房丫鬟给打发了,连这么个通房都容不得,自然是免不了要被议论犯了嫉妒不贤惠的。 更何况听这青桐说,她还是迟家大公子的祖母赏下来的,这样的通房都是有些脸面,等着媳妇过门后抬了妾室的。伺候这么多年,又是个举目无亲的此刻打发了确实不近人情,凉薄寡恩了些。 有这想法,再听青桐说迟璟奕乃是和璎珞两情相悦,这才为了璎珞非要打发了她去,众人对璎珞便又多了些不耻。 哪有婚前就和男人两情相悦,还勾得男人为她打发长辈赐给的婢女的,这实在是不像话的很。 有些人已经在想,怪不得这苏府庶女能和迟家结亲,原来是勾引住了迟家大少爷,那迟家大少爷虽然能力不凡,撑起了家业,可到底年纪尙轻,经不住美色诱惑,这苏五姑娘生的太好,想必就是因此才结了这门亲。 可此刻听璎珞一言,众人又见她面色坦荡,风光霁月,不觉又泛起了嘀咕。 人家就见过迟大公子两面,且都是在长辈面前,那这中间便不可能有私相授受的事了。又想那振威将军府的太夫人和迟家的太夫人乃是嫡亲的姐妹,苏家姑娘若是得了将军府太夫人的喜爱,又由太夫人从中周全牵线,一个庶女说给了迟大公子做妻,便也是有可能的。 这般一想,倒有六七分信了璎珞的话。 而苏瑛紫也上前,冲青桐道:“这位姐姐,你说我五姐姐和迟家大公子两情相悦,可有什么凭证?若然无凭证这样信口雌黄可是会坏了我五姐姐名声的!” 青桐哪里会有什么凭证,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样被逼问的情景,依着她的想法,就该自己一哭,璎珞便方寸大乱,羞地无以复加,或是叫长辈驱赶了自己,或是为了贤名应了自己才对。 可如今这样子 青桐呐呐半响才瓮声瓮气的道:“我只是猜想公子和五姑娘定然两情相悦,若不然公子也不会也不会” 青桐的话立刻便令周围响起了不认同的各种谴责声。 “这不是毁人声誉嘛。” “怎能这样信口雌黄,我看这通房就是个内里藏奸的,这样的贱蹄子就该早早打发了去。” “到底是长辈所赐,又伺候多年,人家又是孤身一人,这样将人一打发不是害命嘛,想来这女子也是逼不得已了。” 众人议论着,青桐面色已有些不大好看,只不待她想出什么对策来,璎珞已然又回道:“青桐姑娘离开迟家敢问迟大公子可曾赠予财资之物?” 青桐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她觉得自己万不能说实话,眼珠子转了下正准备说些不尽不实的话,岂料璎珞却又道:“今日青桐姑娘的一言一语想必都会传到迟大公子的耳中,这财资之物若然姑娘说的出处太大,怕是容易让迟大公子对姑娘生出什么误解之心来,所以姑娘还是三思而答才好。我问你,迟大公子可曾赠给姑娘宅子田庄铺子?赠了几处宅邸,几座田庄,又有几个铺子?” 青桐脸色彻底难看起来,她没想到璎珞会问的这样细,她本想说的含糊一些,可如今却是不能了,一时只得答道:“是有宅子,有有三处田庄,田庄有两个,铺子铺子也是有的” 青桐一言,四周便响起了抽气声。寻常人家放了通房离开,也多是要给些嫁妆以备人家离开后生活再嫁的,可便是再宽厚的人家至多也就是给赏赐些金银,给个小宅子也便不错了。 像这青桐又是给宅院,又是田庄铺子的,那可当真是不曾有过的。更何况这迟家给的田庄铺子还不止一个,这简直比寻常官宦人家小姐的陪嫁都要丰厚了。 可这女子却还一副被薄待了,一副离开迟家无以生存的模样,这就太过了。 璎珞听青桐这样说却是没什么吃惊的,迟璟奕的性子她还是多少了解些的,这青桐既然跟过他,想必他也是不会亏待了她的。迟家又富裕,会给田庄商铺的也是璎珞意料之中的事。 像她这样的侯府庶女出嫁,若然苏定文不私下贴补,公中也不会给陪嫁田庄和商铺,迟璟奕给青桐的嫁妆俨然已非常体面了,也莫怪周围一片抽气之声了。 更何况,既然连田庄铺子都有,想必更不乏金银之物,这姑娘在迟家多年得到的赏赐之类的只怕也有不好,必然也是允了她一并带走的。这样一看,这青桐的身家当真就不凡了。有着这么些家财,却口口声声说活不下去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时间再也没人帮青桐说话了,四处都响起了各种鄙夷的冷嘲谴责声。 “这通房实在太是嚣张,心眼子也太坏了些,这般哭哭啼啼的装模作样,实在令人作呕。” “主家如此厚待,离了主家却反过来咬上一口,实在卑劣,这不知道的以为迟家大公子是个多薄情寡义又不孝之人呢。” “历来只听说过主母为难妾室通房的,没听说过这被打发了的通房还能为难到正经主母头上的,这女子当真是贪心不足。” “这样不知廉耻的,也莫怪被迟大公子早早打发了,如若不然还不得成为祸家之源?” “是呢,没听说过,就因为被打发了,便要搅合的旧主婚事不成的,这样的就该一通板子打死!” 今日来此的都是正经夫人们,原本偏向青桐,也不过是因青桐是弱势的一方,又是长辈所赐伺候多年,被打发了难免让人觉得璎珞不贤,不容人。 此刻弄清楚这青桐就不是个好的,正室夫人们哪里还会为她说话,只同仇敌忾,恨不能将青桐这样的贱人给撕成碎片才好。 更有几个丫鬟忍不住往青桐身上吐唾沫的,此消彼长,对璎珞自然也多了两人同情和维护,望向璎珞的目光也越发赞许起来。 那青桐见形势急转,禁不住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哭着道:“不是的,就是因为公子给的嫁妆之资太重了,我一个孤女根本就守不住,没离开迟家多久便险些被谋财害命,这才求到姑娘面前的。” 此刻青桐说这种话,众人又怎么可能相信,只对她这番又哭又闹的模样愈发不耻起来。 “哼,这里可没有爷们,这般哭哭啼啼却不知是给谁看的!” “说的是呢,只听说过嫌主家给的嫁妆少的,倒没听说过因主家太过宽厚,给的嫁资太多就活不下去的。” “这样五六不分,心大藏奸的得亏早早打发了。” 青桐这会子已经满身冷汗,心知今日自己是彻底完了,一时瘫坐在地上是真哭了起来。 璎珞却也不再逼问她,只道:“青桐姑娘,我今日之前根本不知道姑娘的存在,迟大公子的行事也非是我一个闺阁女子可以非议的,且迟家的事儿我也没有立场和资格多加干涉。只姑娘既然求到了我的面前,我也不能放任不管。妙哥,你去寻两个侯府的下人一起将这位青桐姑娘送回迟大公子处,将她愿意冲回迟家做个粗使丫鬟的意思说下,就说我这里没什么意见,让迟大公子无需以我为念才好。” 璎珞此言一出,青铜顿时便面无人色,抖成一团。她今日做了这样的事情,再被五姑娘如此往公子面前一送,不消多想也知道是没了活路的。 她原本以为众目睽睽,自己这一闹,璎珞为了贤名是多半会成全了她的。而凭借她伺候公子多年的情分,公子总是能原谅她的。再不然,璎珞为了不落下恶毒的名声,也该不会多为难于她,赶了她走便是。 她不愿意离开迟家,离开公子,可公子那边显然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她便将心思动到了璎珞的身上来。心想着但凡有一半成功的可能便有一试的必要,即便因此事令公子厌恶了自己,凭借着自己和公子多年的情谊,只要能回到公子身边,等璎珞嫁过去,过了新婚浓情蜜意之期,自己总能寻到机会慢慢挽回公子。 可如今她才发现,她当真是猪油蒙了心,想的太美好太简单了。公子既然中意苏五姑娘,她早该想到苏五姑娘不会是个简单容易对付的软柿子的,如今闹成这般,却是连后悔都没了机会。 青桐心知自己被送回去必定不会有好下场,这里看热闹的夫人姑娘们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可她们此刻却不会觉地璎珞这样行事太过恶毒,只会拍手称赞。 这青铜明显是个满肚子坏水的,这样不自量力的东西打上门来,若然轻轻放过,那便太懦弱虚伪了。要知道做大家主母,不仅要贤良淑德,宽厚仁慈,更要紧的是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就万万不能软,要镇得住场面,压得住刁奴,管得住上下,立得住跟脚。该硬下心肠的时候便万不能让一起子刁奴登头上脸,赏罚一定要分明才成。 这苏五姑娘年纪虽小,可行事非但有理有据,更是颇为从容不迫,果决沉稳,又不乏机敏应变,端的是大家气度。 一时间赞叹声四起,都只道莫怪苏五姑娘能得振威将军府太夫人的高看,太夫人独自撑起将军府门户多年不倒,原就是个令人敬佩的,她能看重苏五姑娘,果然是有原因的,这苏五姑娘当真不错。 莫怪一个区区庶女倒和迟家嫡长子订了亲,这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璎珞听着四周的赞叹声,心中却没多少欢喜,她前世也是掌管家业的,自然学过危机公关,也清楚一件事端看如何处理,处理的好了,坏事也能成为扬名立万的机遇。 对众人的反应,她早有预料,自然也不大在意,虽然打了个大胜仗,可她心中却高兴不起来,只觉一阵的堵心堵肺。 莫说是这古代富贵公子都早早安排通房侍妾,这都是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事,便是现代,也没有谈个男友还揪着人家过去不放的道理。 璎珞还没那么小家子,会因青桐而对迟璟奕生出不满来,相反,她早就料想到迟璟奕年纪不算小了,该会有妾室通房,现如今得知一定亲,迟璟奕便果决地打发了青桐这个通房丫鬟,璎珞心中还是感动的。 只今日青桐的出现,还是像在她的心里扎了一根刺一般,令她眼前蒙上了一层阴影,有些透不过气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3 冤家 妙哥听闻璎珞的吩咐便笑着走向地上瘫坐的青桐,道:“姑娘莫再哭了,我们姑娘已经应了姑娘的请求,姑娘想做迟家粗使丫鬟的心愿是一定能够实现的,还这样哭哭啼啼的莫非是喜极而泣?” 一旁苏瑛紫的丫鬟蔷薇也不觉上前搭话道:“哎呀,说实话,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青桐姑娘这么忠心的奴才呢,都放还了卖身契成了良民,又得了不菲家财可过富家太太一样的生活了,偏却依旧惦记着旧主,愿意回去当个粗使丫鬟伺候旧主,多少忠心,多少感动,青桐姑娘真是我辈的表率呢。” 妙哥和蔷薇一言一语的声音都脆生生的,顿时便引得周围看众们掩唇笑了起来,一时间谁还会注意哭的一脸惨白的青桐,只觉今儿这场大戏倒也有滋有味。 璎珞佯作瞪了眼妙哥,回身从容地冲四下都福了福身,道:“佛门清净之地,搅扰了夫人们,小女在此致歉了。” 她言罢,倒有几位夫人笑着表示无碍的,众人见事情已毕,便也纷纷转身又往法源大殿而去。 璎珞也和苏瑛紫携手往法源大殿走,苏瑛紫挽着璎珞,却是禁不住低声道:“五姐姐可真真厉害,这青桐冲出来,方才我都乱了神了,这事儿若然发生在我身上,一准那青桐一冲出来我便哭死晕厥了。今日之后,五姐姐之名便要传遍京师了。” 苏瑛紫的口气中满是惊叹羡慕,却不曾有嫉妒不忿,璎珞苦笑,不曾接话。 两人进了法源大殿,老夫人等人自然早得知了外头的事情,见危机已解,进大殿的不少人还在低声赞扬着璎珞。小刘氏便有些后悔起来,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她应该让两个女儿留下来了,都是定安侯府的姑娘,她的女儿也能跟着露露脸。 一时间她瞧苏瑛紫的目光便有些不悦,只觉还是这七丫头心思多。小刘氏这会子却不想想,早先璎珞被青桐堵上时,她怎就没想过璎珞出了笑话,她的女儿也要跟着被嗤笑。 可见这自私之人,虽然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可到了伤损之时还是只会想着自己,唯恐被牵连上的。岂不知越是如此,越令人唾弃鄙夷。 似现在便有不少人进了大殿就将目光落在了定安侯府这边,不断的摇头,目光颇为不屑。 老夫人此刻脸色更加不好了,只顾着靠在丫鬟的怀里装生病,而大夫人更不曾想到璎珞会有这等扭转乾坤的能耐,低垂的眼眸中带着不甘心。 璎珞害的她的女儿被禁足,自己却在此出尽了风头,更有前些时日苏瑛莺当街挨打的事情,这一对比,自己长房嫡出的骄女,倒被三房庶女踩在了头上,大夫人如何能够心气平顺? 璎珞和苏瑛紫走进法源殿到了老夫人面前,小刘氏便满脸愤怒地上前握了璎珞的手,道:“这通房竟是个内里藏奸的,实在可恨,让侄女你受委屈了。” 璎珞却只笑笑,关切地瞧向面色惨白有气无力靠在松枝怀里的老夫人,道:“祖母您怎么样?” 自打璎珞进来,四周射过来的目光便又多了不知多少,老夫人实在是如坐针毡,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里受人指点非议了,左右生出这些事来,她也没了听讲经会的精力和心情,故此听闻璎珞问话,老夫人不过睁开眼睛看了看她,道:“祖母这身子拖累着,没有顾念到你,你受委屈了” 言罢,却是双眼一闭,晕倒在了松枝怀里,小刘氏等人一片惊慌,顺势也便将老夫人扶了起来,簇拥着都离开了法源大殿。 璎珞自然也是跟随在侧的,一众人回到之前大国寺给准备的精舍中,老夫人便醒了过来,竟是推开了松枝,一个转身便甩手往璎珞的脸上招呼。 璎珞早便知道老夫人定然心中窝着火,进了屋便提着心,老夫人的动作又如何能快的过璎珞,她一掌扇过来,璎珞已然侧身闪了两步远,倒是老夫人没料想到竟会打空,因用力过大,险些一个跄踉栽倒,她堪堪站住,怒目瞪着璎珞,道:“你这个孽障,方才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璎珞平日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方才在人前又是如何,老夫人自觉还没老到眼花分不清的地步。她觉得璎珞方才就是有意算计于她,实在太过可恨! 璎珞闻言却是满脸不解和无辜,淡声道:“老夫人这话是何意,方才那么多人在,难道孙女应该表现的不孝不恭?倘使那样,别人谴责孙女品行不端也没什么,若是因此觉得老夫人毫无教养之能,误会我们定安侯府全是不忠不孝之人,那岂不是孙女的罪过?” “你!”老夫人说着又想动手,璎珞却是福了福身,道,“老夫人若是要惩罚孙女,起码也要回府了再说,这大国寺如今人来人往,孙女只怕老夫人惩了孙女,孙女这脸上落下了掌印,却要碍了老夫人的慈爱名声。” 老夫人气的浑身乱抖,可扬起的手却是如何都落不下去。 璎珞心中一阵厌烦,老夫人忍了忍终是将扬起的手收了回去,却道:“你去外头院中站着去!” 老夫人说着再不看璎珞一眼,显然对她厌恶到了极点。璎珞却是浑然不在意,她也不愿意在这屋子里和一群心思各异的人虚与委蛇,当即福了福身便转身出了精舍。 精舍外是一处幽静的小院子,院子并不大。今日天色本就不好,虽然没飘雪花,可却阴沉沉的,寒风阵阵。 妙哥跟着璎珞出了精舍,一阵寒风吹过来,她身上虽然也披着薄棉斗篷可也冷的打了个寒颤,不觉便替璎珞委屈不平起来,道:“这么冷的天,老夫人却让姑娘站在院子里吹风,实在是” 璎珞忙回头瞧了眼,妙哥生生顿住了脱口而出的怨言,自然也知道璎珞这都是为自己好,顺了顺气,道:“奴婢去给姑娘想法子添个手炉。” 她说着便要转身,璎珞却拉住了她,道:“不必了,你陪着我出去走动走动便不觉得冷了,这山里的雪景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妙哥一愣,道:“可是老夫人让姑娘站在院子里,若是姑娘不照做只怕老夫人又要惩罚姑娘。” 璎珞却一笑,迈步就往外走,道:“她在大国寺不敢对我怎么样的,等回了侯府,也不会因为我乖乖站在院中吃风便不惩我,走吧。” 妙哥想想也是,便也不再多言,紧跟而上。 两人出了院子,却见许是大家都已经往法源殿听讲经会了,四下竟然异常的幽静无人。 寺中多种植松柏,在雪色下松柏愈见挺拔,远远望去,法堂层叠,宏敞壮丽,飞楼高撑,碑亭林立。更有各处宝殿的梁枋,斗拱,山墙上雕刻着莲花,飞天等图案,不仅刀法遒劲,且线条分明,令人感叹,不愧是皇家寺庙,处处都透着大气辉煌。 妙哥随着璎珞往东边走了两处大殿,空气中便传来了悠悠的梅香,妙哥不觉便笑了起来,道:“早便听说大国寺的梅林已经打了花苞,如今瞧果然如此。大国寺的梅花每年开的可好了,有国寺梅海之称,听说有一年太后还在大国寺的梅花林中开过赏花会,府上的大姑娘便是在那次赏花会上被昌平侯夫人看中,后来得以嫁进昌平侯府的呢。姑娘,咱们趁着这会子人少,赶紧过去踏雪赏梅如何?” 那阵阵梅香当真清冽诱人,璎珞闻言便点了头带着妙哥直奔大国寺中的梅花林。 大国寺的后山上有漫山遍野的梅花,可惜现在都还没开,倒是这大国寺的大雄宝殿周围也遍植梅树,且株株都是精品,又有专门的人精心照料,故此早早便打了花苞,含苞欲放。 梅林中的雪都尚未融化,更不曾有人扫雪辟道,未曾人工雕琢过的梅林当真是清幽古静,雅若仙境。地上的白雪和树上的白梅相互辉映,若雪团压枝,红梅点点映雪却是更见艳丽娇美,绿梅盛雪别样雅致清丽,黄梅覆雪却是一派婉约素淡。 即便梅花都尚未盛开,可也别有一番风姿,又因此刻无人来访,更是显得风景秀美,引人入胜。 璎珞和妙哥踩着地上的雪层咯吱咯吱地往里走,只觉置身在此,嗅着梅香当真是心旷神怡,方才被青桐闹出的堵心堵肺也散了许多。 “呀,姑娘快看,那支照水梅竟然都开了呢,真是好看!” 妙哥言罢,璎珞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便见前头不远处高枝上头有一枝照水梅开的格外好。旁的花枝上不过是零零星星打了些花苞,唯独它临寒盛开了满枝的花朵,朵朵向下,花红似火,远远望去异常显眼,宛若一位遗世独立的绝色佳人俯瞰着红尘万丈。 璎珞不由也看的出神,却于此时,倏忽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像矫健的灵豹一般踏上了高高的树桠,转瞬间那支开的正好的梅枝便被折下,那身影一跃而下,身上的衣袍大氅飞舞间卷动着一树花蕾落雪纷纷扬扬地往下落。 眼前雪沫飞扬,璎珞本能闭了下眼眸,再睁开眼时,鼻翼间梅香萦绕,那支开在枝头的梅花已送在了眼前。 她眨了眨眼,将目光从那梅花移开,这才瞧清两步外站着的那个挺拔的身影。 秦严今日难得的穿了件银白色含蟒狐腋箭袖长袍,腰间束着条浅蓝色缀羊脂玉腰带,别着个滚蓝边五色宫绦绣松菊的元宝荷包,外头披着件石青色貂裘绣银丝点素图纹鹤氅。 他墨发高束,其上扣着白玉冠,整个人一扫平日惯穿的玄色灰色衣衫,一下子便少了些迫人的冷煞之气,凭添了两分的潇洒隽秀。 他此刻面上也未曾覆那张冰冷的面具,一张俊美的面容在雪光的映照下似有流光滑动。唇角有着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晕染进了幽深的双眸中,使得他的眼眸有些似烟似雾,倒影了雪树梅花,显得格外清洌明亮。 他就那么专注地注视着她,手中拿着的花枝,令他又多了一些走马章台的肆意风流。 璎珞瞧见这样的秦严,不觉便愣了一下,一时间竟有些目眩呆愣,可随即她却是脸色一变。 她今日就没想到秦严也在这大国寺中,且瞧他这样子一准是早知道自己也在的,他这分明是特意打扮过,且瞧样子也是关注了自己的行踪,专门在此等候自己的。 这让璎珞眼前瞬间闪过方才法源大殿外的事情,那个青桐如何就知道自己今日会来大国寺的,法源大殿今日的一众施主们非富即贵,青桐虽然手有银资,但她不过一个无依无靠之人,若没人相帮如何能靠近法源大殿。且这青桐有如此大的胆子,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撑腰撺掇的。 璎珞原本对大夫人怀疑了八分,如今瞧见秦严,却一下子就怀疑到了他的身上。她想自己丢脸了,定安侯府也好不了,大夫人怎么会如此不理智,采用这样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法子?倒是秦严,妥妥的有这个动机,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凑巧就出现在了这里?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一旦思想开了头,便会越琢磨就越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 璎珞此刻便是如此,前一刻还有些怀疑秦严,下一刻她简直就肯定了这事儿就是秦严做下的! 这个想法令璎珞方才蓄积的难受,还有这一个月来的焦虑烦躁尽数爆发了出来,她面色一时沉冷如冰,一双明媚水润的眼眸却像是落进了点点篝火燃烧起来,怒目瞪着秦严,一挥手便将他送到眼前的那梅花枝扫落在了地上,冷声道:“卑鄙无耻!” 言罢,她竟是再不愿多看眼前男人一眼般,转身便往梅林外走,脚步飞快,携带着不尽的怒火和气愤。 秦严这些时日心中也状若油煎,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他都到了定安侯府的后巷了,一站许久,却又每每止步,生生压下心里的渴望离开。 那日他说过以后会信守礼数,不再随意地去闯她的闺阁,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更兼她觉得自己订了亲,而他再私闯她的闺阁,由着自己的性子亲近她,只怕她心中对迟璟奕的愧疚会越来越重,且她若然产生了羞耻感,以后便更难对他敞开心扉,说不得还会在心里挽成心结。 他顾念着这些不敢去寻她,这都大半个月了,他度日如年,依着他的性子,何曾这样迁就包容过一个人? 便是今日也是他有事恰在这大国寺,后来法源大殿那边闹起来,他才得知她也在这里。 又念着她受了委屈,只怕心情不好,他尾随到了这里,为讨她欢心还做了折花送佳人这样以前万不会做,也不屑做的风雅事。 她倒好啊,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她竟罔顾他的一番心意,还一巴掌甩了上来,怒骂他卑鄙无耻! 卑鄙无耻?秦严听的出来,她这次的言语中满是不屑和鄙夷,厌恶和愤恨,便是纳征礼那日在她闺房中,她虽然也骂过他,可那语气都不如这次来的严重。 秦严万万没料想到璎珞会如此,先时都被她挥过来的手打楞了,眼瞧着那梅花枝落在了雪地上,而她转身便走出了七八步,他这才反应过来,怒火滔天,大步便直扑她前头离去的背影。 秦严心中窝着火,动作自然也就算不上温柔了,几大步追上璎珞便伸手从背后穿过她的腰肢,钳制住她的柳腰一把将人从后头抱了起来。 璎珞被他从后一拖,跌进秦严的怀中,气的脸色涨红,双腿踢腾,恼声道:“放开!仗着一把力气欺负女流之辈,秦严,别让我看不起你!” 秦严闻言却是冷笑一声,根本不搭理她的叫嚣和踢腾,略一弯腰便将璎整个抱了起来,大步就往梅丽深处走。 “姑娘!” 妙哥自秦严突然出现就傻住了,只因秦严今日穿戴于上次太过不同,加之脸上又不曾覆面具,他本就生的极为俊美绝伦,方才还面带笑容,那无双的风采,满身的气场,却是比妙哥从来不曾见识过的。 傻了的妙哥在璎珞和秦严吵闹起来后还有些转不动脑子,至到此刻秦严抱着璎珞眼见已走远,妙哥才骤然醒过神来,脸色一白,尖叫一声便要去追。 只可惜她刚抬步,影七便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幽魂一般堵在了妙哥的身前。 那厢秦严将璎珞抱起,璎珞便挣扎的更厉害了,又踢又打的,奈何两人武力值根本不在一个级别,璎珞踢腾了一身汗也不曾撼动分毫。 秦严直将璎珞带进梅林深处这才将踢腾厉害的璎珞往地上狠狠一丢,璎珞整个人便扑进了雪地里,侧脸跌进雪堆里直溅了一嘴一脸的雪沫子。 璎珞本就误解了秦严,再被他这么一丢,当真是想咬死他的心都有了,身子扭转,攥了一手雪便回头冲秦严砸去。 秦严又怎么会让她得逞,身子一偏便避开了,跨前一步单膝跪在璎珞身侧便去抓她,岂料璎珞动作极快,他一过来,她右脚便提起一层雪直扫秦严门面。 秦严哪里想到她泼辣敏捷至此,竟是被她兜头兜脸的也踢了满脸脸头的雪,脸色陡然暴戾,拽住璎珞抓雪的双手便扣在了她的头顶,璎珞双手挣脱不开,却也不肯服输,双脚乱蹬起来。 秦严冷哼一声,索性一个翻身将她直接压在了雪地里,他身量高大,重的很,一压上来璎珞便险进了雪中,身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凉意透骨而入,璎珞险些没被压得闭过气去,咬牙切齿地瞪着秦严,道:“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上次你说过不对我动手动脚的!” 秦严却是咧嘴冷笑,露出森森白牙来,眸光似讥带诮,冷锐非常,道:“方才不是你骂我卑鄙无耻的吗?左右你已经将我定义成小人了,我还恪守着承诺做什么君子!总得对得起你不遗余力抹黑爷的这番心意吧!” 璎珞觉得秦严不仅说话不算数,还强词夺理,气的咬牙,反唇相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将心思动到了女人身上,用的手段比内宅妇人都不如!不是卑鄙无耻是什么!” 秦严目光滑到璎珞因挣扎而露出的一截纤细的脖颈上,简直想一把掐死璎珞算了,免得她次次出口就是气的人心肝发疼的恶毒之话。可他手指动了动,也不过是捏紧了她的腕子,声音发沉,道:“我做了什么竟比内宅妇人的手段都不如了?你给人定罪总要让人知道所为何事吧?瞧瞧你现如今成了什么样子,举止宛若泼妇,出口便是尖锐谩骂,不讲道理,不通情理,哪里还有半点女子的温婉贤淑!” 璎珞被他的话刺地心头一痛,她何尝想这样又打又闹的,可谁叫他纠缠不休,每每武力压人的! 如今倒成了她泼妇无状了,她亦回以冷笑,道:“我原就不是那等贤惠温婉的女子,恭喜世子爷,今儿总算是顿悟了。求求您了,赶紧的远离了我这泼妇吧,省的玷污了您高贵的身份!” 秦严一时被璎珞顶地面色铁青,说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的盯着眼前该死的女人。 却见璎珞亦是满脸冰霜,神情比她身下的冰雪还冷,眼眸中是不容错认的讥诮,尖利的像一把刀,直捅人心。 秦严不言语,璎珞也势不退让地紧闭了双唇于秦严对峙,忽起一阵冷风,卷动着落雪飞扬扫过两人的衣襟鬓发脸庞,两人也不曾在意分毫,就像是两只较劲的牛犊,非要分出个胜负强弱一般。 也不知是雪地太冷还是太过气恨,璎珞狠狠哆嗦了一下,紧咬的唇齿也颤抖了起来,秦严双眉蹙起,这才褪了怒火,细细打量起身下的女人来。 她背后的貂毛兜帽围着脖颈,雪白的绒毛掩映着巴掌大的脸蛋儿,脸上的肌肤莹润白皙的比身下的雪还清透几分,她好像清减了不少,原本鹅蛋脸型,此刻却显得消瘦成了瓜子脸,那尖尖的下巴骄傲地微扬着。 脸上还沾染了一些雪粒,映衬着那眼眸愈发黑亮吓人,只那一向嫣红水润的唇却有些发青,微微地颤抖着,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娇弱。 眼见她瘦了那么多,秦严心疼的厉害,心便软了下来,怒火也随之消散了不少,哪里还顾得上和璎珞乌鸡眼般争锋,他蹙眉将攥着她手腕的大掌松开,改而包住了璎珞的双手。 触手冰冷,不觉便不赞同地抿了唇,一个翻身一扯一滚,两人的位置便瞬间调转了一下,璎珞在上,秦严在下。 他将她的双手笼在掌心放置在胸前,盯着璎珞道:“冻成这样也不吱声,自己照顾不了自己,还让爷离远点?留你自己冻死在这里不成?” 璎珞不觉挣扎,道:“是谁让我扔进雪地里头去的?这会子倒充起好人来了,你走了,我自然会离开,又不是少了腿就傻傻地呆在这里挨冻了!” 秦严见她翻了个白眼,禁不住倒笑了,道:“瞧吧,声音都发颤,说话都不利索了,还不忘和爷顶嘴。当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他说着竟是腾出右手来笼了笼璎珞身上的斗篷,顺势在璎珞的俏臀上啪地拍了一下。 璎珞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不觉瞪大了眼眸,脸色顿时便黑了,只不待她跳脚说出伤人的话来,秦严便抢先开了口,道:“让爷来猜猜你何故骂爷卑鄙无耻,手段不如内宅妇人?爷听说方才法源大殿那边迟璟奕的通房寻上了你,你可是觉得那通房是受了爷的指使?乃是爷安排的?” 璎珞闻言眯了眯眼,冷笑道:“难道不是吗?难道你没处心积虑的要坏我亲事?毁我姻缘吗?!” 秦严神情一冷,捂着璎珞冰冷双手的大掌禁不住一个用力,直揉捏地她指关节格格作响,疼的眼泪都冒了出来。 秦严这才讥笑道:“你这便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爷是定要坏你这门亲事的,可爷也犯不着使这样的手段,更不会将心思动到个女人身上,行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勾当!还有,你的姻缘在爷身上呢,你且给爷记住了!” 秦严说着陡然抬头便在璎珞冻得紫青的唇上咬了一口,璎珞吃痛,惊叫了一声,好在秦严也未为难她,咬了一下便离开了。 璎珞这会子也顾不得恼恨他的举动了,只念着他说的话,一时面露狐疑,道:“真不是你做的?” 见自己已然解释了,璎珞却还是表示怀疑,秦严恨不能抛开璎珞的脑子,看看这蠢女人的脑子是不是被虫给蛀了。 其实璎珞也就是突然见到秦严,头脑一热,这才怀疑到了秦严身上,之后见他恼怒异常,方才两人在雪地中对峙,璎珞脑子冷静下来已打消了先前的怀疑。 就像是秦严说的,他若想毁这门亲事,只怕法子有的是,实在犯不着使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法。更何况折腾出一个通房来给自己难堪,这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秦严便不说这些话,璎珞也知道是自己误解了,更何况,秦严行事素来嚣张,他这样的人,做过的事不会不认,他既开了口,她又怎么可能不信? 只是虽然她心知错了,两人吵都吵了,又有这尽一个月的坐卧不安,璎珞心中有恨,却是不肯低头承认误解了秦严的。 且她也想诈秦严一番,弄清楚秦严这一个月到底做了些什么。 故此见秦严脸色再度发青,璎珞反倒抬了抬下巴,道:“除了你,还有谁能整出今日这样的恶心事来坏我亲事。” 秦严不觉咬牙,冷声道:“爷实话告诉你,那迟璟奕的父母现如今根本不在迟家祖宅。他和你定亲,迟璟奕都是说服了迟家老太爷,由着迟老太爷做的这个主。迟璟奕的父母这会子人在北边儿的丰州,为迟家打通往前往北耀的商路。而从京城到丰州,便是平日里快马奔驰也要行上小半个月,如今北边降雪不断,道路阻隔,迟家的家书根本就送不到丰州去。这婚姻之事奉行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缺一不可,你们的定亲文书上需得有男女双方父亲或母亲签字用印,再送往官媒处登记,这才算真正定了亲事。而这事儿那迟家老太爷可代劳不了。你的订婚书上苏定文是用了印,可迟璟奕的父母却还不曾呢,你说,爷若是半道截了那婚书,你们这亲事可算是定了?” 璎珞本就是在诈秦严,想让他说出谋算来,她没想到他还真告诉她了,更没想到他竟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若然婚书都被截了,这礼数便算不全,动静闹的再大,也确实算不上结了亲订了婚的。 可恨的是,他告诉了她,她却无能力阻拦和应对,璎珞顿时气的双眸都红了,俯下身扑到秦严脖颈间便狠狠咬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4 秦严的算计 璎珞扑下去一口咬在秦严的脖颈上,她心中愤恨,自然不曾留下余力,当真是要吃他的肉嗜他的血一般,瞬间便尝到了血腥味。 秦严本能地僵了一下,遂却放松了自己,拍抚着璎珞因情绪激荡而紧绷到微颤的背脊,笑着道:“仔细崩坏了牙齿,要不你还是用头上的发簪扎我几下算了,爷不动就是了。” 秦严的话让璎珞险些气的吐血,她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奋力地蹦跶,可人家根本就不痛不痒,根本不将这点伤当一回事。 璎珞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被逗弄地挥爪子的猫儿,便是饶了主子一下,主人也不觉痛痒,不定还觉逗趣儿。 她瞬间便咬不下去了,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了秦严,冷声道:“放开!” 秦严见她再度面若寒霜,苦笑了下,却不愿松开她,他心知一旦松开,她必定走个远远的。他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她,下回又不知要过上过久,哪里舍得这就放她走。 故此秦严双臂又紧了下,道:“你身上太凉了,等我给你暖热些就放开你,你乖乖的,咱们好好说两句话,我不乱碰你便是。” 璎珞闻言却是挪开了目光,索性一声不吭直接将秦严视作无物。 秦严见她这般,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在意,自顾地道:“爷这真金璞玉你瞧不上,偏去寻那华而不实的,你看中的那迟大少爷连通房都处理不好,这还没过门呢,通房就寻上门,打上了脸,这真嫁了不定过地是什么日子呢。那迟家老太爷太夫人还在世,如今还不曾分家,迟璟奕光叔伯就有七个,家中嫡庶子弟不知多少,你真当进了迟家能过什么清净如意的日子?偏你是个蠢的,到了如今还一门心思地往里扎。” 璎珞闻言咬了咬唇,生生吞下了要反驳的话。她就是不开口,想激她说话,没门! 她心里却不以为然,今日青桐找上门来,璎珞心中确实有些堵心堵肺,可迟璟奕总归是将青桐打发了的,且青桐就这样被送回去,迟璟奕是万容不下她的。 且这里头说不定还有大夫人的手段在,璎珞便是再不懂事,也不会拿这件事来责怪迟璟奕。 而秦严说的迟家不简单,璎珞更听不进耳了,左右先前迟璟奕已经应了她,以后不会将她独自丢在祖宅,会带着她四处行走的。至于迟家多少嫡庶,左右争的也不过是些家产,她又不贪迟家的金银,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倒是靖王府,高门贵胄,府邸深深,秦严的名声又传成那个样子,亲事波折的离谱,未婚妻一个个都熬不到成亲,这里头不定水多深,那靖王府就是个藏污纳垢之所,别说她此刻瞧着秦严可恶的要死,根本不是什么真金璞玉,便他是,她不顾一切跳进去那才是蠢呢。 瞧璎珞虽然不言语,双眸中却情绪翻涌,秦严便也猜到她在腹诽不已,只苦笑道:“你对旁人倒宽容的很,那迟大少爷今日给了你这般难堪,他还没说什么,你这心里便自行为他描补了起来,怎对爷却就这般心狠。爷为你做的,你统不入心,爷嘴皮子都说破了,你也不见动心半点。” 见璎珞还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秦严摇了下头,叹息一声,又道:“我这十年说的话也没这些时日冲你说的多了,我为你费尽了心思,你却这样冷着我,便我强迫了你什么,那也是太过喜欢你的缘故,何至于便让你这般抵触。” 璎珞听的微微咬唇,到底还是无法认同,她最厌以爱为名,行逼迫之事,说的再动听,也是不尊重人,连尊重都办不到,还能办到什么。 太喜欢她,不见得吧。 璎珞腹诽着,秦严却是被她这无声无息,冰冷抵抗的模样气的窝火,他这厢正准备将她扭开的小脸蛋扭过来,却突听梅林不远处响起一阵动静,依稀夹杂着影七的叱喝声。 秦严双眸一凛,不由抱着璎珞翻身而起。璎珞心中也是一惊,只以为来了什么人,忙推着秦严,道:“你快放开我!” 秦严这次倒没再困着她,松开了臂膀,璎珞忙便从他怀中退了出来,一跳三步院。 秦严见她果然避自己如蛇蝎,脸色黑沉,望去却见影七闪身过来,他目光沉肃望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影七垂首行了个礼,道:“方才有人靠近这梅林,属下去探看,那人功夫不错,反应也快,逃脱了。不过爷请放心,他没敢靠近过来,该是什么都不曾瞧见也不曾听见。” 秦严闻言目光略沉,璎珞却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这次秦严倒没再拦着她,眼见她身影消失,这才带着影七往另一个方向走,问道:“可能瞧出是什么人?” 影七却回道:“那人很警觉,没敢靠近,属下一发现他便撤了,属下只瞧见个人影。” 秦严点了下头,便也未再多言。而那边璎珞走出不远便瞧见了脸色焦急寻过来的妙哥。 妙哥本来还担心的厉害,生恐自家姑娘受了欺辱,此刻见璎珞身上虽沾染着些雪花,可衣衫发髻都还工整,妙哥长松一口气忙迎了上来,拍了拍璎珞斗篷上的雪,道:“姑娘没事吧?” 璎珞摇了摇头脚步加快往梅林外走,妙哥忍不住回头又瞧了一眼,见梅林幽静已经半个人影都不见,她才忙快步跟上,咬了咬唇,小声问道:“姑娘,刚刚哪个是靖王世子?” 璎珞闻言瞧了眼妙哥,见她一脸八卦,双眸放光,禁不住眉头微动,心道果然是男色动人,前一回在侯府秦严走后,这丫头可不是这等反应。 她转过头轻嗯了一声,妙哥顿时便捂住嘴抽了口气,道:“不是说靖王世子毁容了吗,刚刚他果然流言最不能信。只不过靖王世子再好,也不可能娶姑娘做正妃,更何况他还克妻!所以还是迟大少爷更好些。只是靖王世子生的那般俊美,为何还整日带着面具呢,他若是” 璎珞不觉目光幽凉回头瞟了妙哥一眼,妙哥这才吐吐舌头安静了下来。 那边秦严出了梅林却是往东面四通殿后的一处掩映在松林中的幽静禅院而去,片刻后他便进了禅院。 入目是一排齐整的青瓦精舍,门上挂着个古朴的牌匾,上书临泉精舍四字,明眼人一瞧便知是先帝的墨宝,门旁的廊檐下挂着数个素雅的宫灯,其上写着龙飞凤舞的禅字。 门边站着两个穿素净衣衫的宫女,见秦严进了禅院便忙忙行礼,挑起了帘子。秦严大步上了台阶,进了那精舍。 精舍中布置的整洁而简单,只区区不多的几样摆设用具却格外精致大气。屋中只有两个宫女垂首站在屋角伺候着。靠窗的炕上却盘坐着两个人,花白头发穿青衣,手捻奇楠佛珠的自然是太后,而挨着太后坐着的美妇人却是敏慧长公主。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见秦严进来,太后抬眸瞥了他一眼,见他面上已然带上了那碍眼的面具,也瞧不出个神情来,顿时便嫌弃地挪开了视线。 敏慧长公主见此不觉挑了挑唇角,也不言语。秦严上前行了礼,见太后不搭理自己便自行起身坐在了一旁。 敏慧长公主瞧了眼端着脸,闭着眼眸捻动佛珠的太后,又瞧了眼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秦严不觉叹了一声,看向秦严道:“这前头刚传来法源大殿出了些事儿,你便没了踪影,今儿可是让你来保护母后安全的,你这倒好,不吱一声的便没了人影。可是跑去见那丫头了?” 秦严被长公主责怪,面上露出些许不自在来,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长公主便回头冲太后道:“既是这般上心,怎还弄地人家姑娘和旁人订了亲都不知道。这会子倒着急起来了,母后也瞧瞧,他这是不是越发不长进起来了?” 太后闻言这才睁开眼眸又瞧向秦严,道:“那丫头已经订了亲,你这会子再寻人家于理不合,既是错过了,便说明少了缘分,她的出身本就有些低,又是个不肯屈居人下,委身做妾的。靖王府总不能聘个退过亲的女子吧,依皇祖母看,还是算了吧。” 秦严抿了抿唇,沉声道:“她还不算定亲!孙人认定了她,便不会改变心意,只能是她!” 秦严这话倒说的掷地有声,肯定异常,长公主顿时便抚掌笑了起来,又拍着炕桌道:“如今倒是说的痛快了,这声音响亮的,早有这股子利索劲儿,姨母便能多上心十分,一准梅青田那夫人上定安侯府纳彩时便能得到消息,早早将这事儿给掐断了。现如今人家都订了亲了,母后和姨母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做那毁人姻缘的缺德事儿。依姨母看,那姑娘的心思就没在你身上,你就是再认定了她也是白搭,这强扭的瓜不甜,还是算了吧,姨母这回府就下帖子邀些闺秀们到公主府坐坐,给你挑个更好的。” 秦严被太后和敏慧长公主一言一语,一唱一和地奚落秦严,秦严有些坐如针毡起来,耳根也红了。 太后瞧了眼难掩窘迫的秦严,冷哼一声道:“那丫头是个倔的,她都定亲了,你还总寻过去,只怕人家不会给你好脸色,吃派头了吧?该!” 倒不是太后和长公主非要落井下石为难秦严,实在是两人对秦严早先的隐瞒太不快。两人看来,若然他早便有这个态度,就该和她们说清楚,若是那般,不管是太后还是长公主都会十分的上心,说什么也不会拖延此事,被旁人抢了先。 两人都是秦严最亲近的长辈,秦严却自来就是个沉闷性子,万事不说,两人难免心中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秦严的亲事这件事上,太后和长公主不知操了多少心,愁出了多少道皱纹来,这边儿秦严好不容易自己看上了个姑娘,竟然还不赶紧告诉她们,如何能让二人不生气怨怪? 太后这会子心中也是悔啊,说起来璎珞定亲还是在她进宫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后是真没想到璎珞的动作会那么快,那么突然就定了亲事。她虽然觉得自己养大的孙子有些性格缺陷,可对秦严的能力,太后还是认可的,她就没想到秦严在璎珞这件事儿上能这样没有成算,这边儿他还信誓旦旦的说非这姑娘不娶了,扭头那姑娘便订了亲。 她这孙子得有多没成算才能弄出这样的事儿来啊,太后就完全没想到会这样,故此一个疏漏,眼见有了着落的孙媳妇便飞了。 弄成现在这样,太后心里也悔啊,她方才的话虽然是故意说给秦严听的,可却也是实情。 本来璎珞的出身就是问题了,如今再经退亲,这便更说不过去了。 太后为此事头疼,眼瞧着秦严端坐着默不作声,不觉看他哪哪都不顺眼起来,捻着佛珠的动作也顿住了,道:“把你脸上那碍事的破玩意给哀家扯掉!” 言罢看向敏慧长公主,抬手指着秦严道:“好在他去见姑娘还知道摘掉那碍眼东西露露脸,多少算是没傻到家!可惜了他娘给他生了那么一副俊俏模样,愣是让姑娘跑了!” 敏慧长公主见秦严已然摘掉了脸上的面具,一张俊面再无遮掩通红一片,敏慧长公主不觉有些忍俊不禁,怕再说道下去就过了,这才止住了笑意,道:“方才姨母也在法源大殿外,倒是瞧了那苏家丫头,是个大方得体,处事沉稳的,勉强还算得上光风霁月。只她再好,如今也订了亲,你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也说出来让姨母和你皇祖母听听。” 秦严面色这才略好了一些,回道:“我已让人去截她的婚书了,这会子那婚书一准已拦截了下来,三书的头一书都不齐全,这定事自然不算定了下来。” 太后闻言却摇头道:“你能拦下一次,难道还能拦下第二第三次?” 秦严却道:“迟家送往迟璟奕父母的家信孙儿也让人拦截了下来,迟璟奕的父母并不知道迟老太爷做主给迟璟奕定亲的事情。孙儿还派人去了丰城,令促成迟璟奕和丰州按察使海云天嫡长女和迟璟奕的亲事。迟璟奕那父母便是为了打通迟家在北边的生意才到丰城去的,海大人一方大员,若然有心将嫡长女下嫁,迟大老爷自会求之不得,欣喜若狂,等那边将迟璟奕和海大小姐的婚事定下来,这边儿和定安侯府的亲事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敏慧长公主闻言一阵无语,半响才道:“三品大员的嫡长女下嫁,迟大老爷自然没拒绝的道理,那边将亲事定的妥妥了,便算是板上钉钉了。海云天是个护短的火爆脾气,迟家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去退他闺女的亲事,若然这么干了,莫说迟家在北边的生意全完了,只海云天怕都要冲进金銮殿去状告迟老太爷,想比之下,定安侯府这边没能走全的定亲自然也就不算数了,你倒是算无遗算。” 敏慧长公主言罢又回头瞧向了太后,道:“海家那大姑娘我倒是见过,端的是好容貌,是海大人的元配所出,海夫人早逝,海云天又是个长情的,这么多年都没续弦,那海大姑娘从十岁便掌理家事,教养幼弟,气度极好,比这京中的贵女不差什么,还要能干的多。她又是打小便跟着海云天外任的,走过不少地方倒是有些飒爽风姿。我婆母先前还提过,想给二叔家的老大聘了这姑娘。这丫头配迟家少爷倒是不委屈迟家半点,海云天觉得亏欠了女儿,对这个帮着掌家的女儿疼宠颇甚,若然没阿严横插一手,海云天可是万不会让闺女下嫁的。” 秦严救过海云天的命,而这海云天亦是废太子一系的人,海云天人如其名,是个义薄云天的性情,秦严张口给他女儿说亲,海云天便是心中有所愿意也只会同意。 敏慧长公主言罢瞧向秦严,道:“你倒真是费了心了,此事过后可是欠了人家海家大人情了。姨母还以为你恨死那迟大少爷了,倒不想你会牵线给迟家结亲海府。” 秦严却是抿了抿唇,道:“迟大少爷和海大姑娘会性情相投,志同道合,处得来的。” 两人都是少年掌家,也跑过大江南北,那海家的大小姐品貌皆不俗,出身也好。有了海家这门姻亲,迟家在北边的生意便算稳住了,两人婚后是定然会琴瑟和鸣,幸福美满,儿孙满堂的。 这正是他希望的,倒不是他有多好心,而是他需要迟璟奕过的好,只有迟璟奕那边过的圆满了,才能在璎珞心里将迟璟奕的身影彻底拔除。 倘使迟璟奕过的不好,璎珞还不得时时惦记着愧疚着,秦严自己的日子也崩过了。 这点事儿秦严还是思量的清楚的。 太后闻言却是摇头,道:“你这般施手段,回头那丫头能不恼恨于你?” 秦严面露些许黯然来,道:“那也总比眼看着她嫁了旁人强,孙儿会对她好的!孙儿相信除了我,再没人能给她幸福!孙儿也不要将她托付给任何人,与其寄托旁人善待她一生,为何不孙儿自己来!” 他言罢站起身来,又道:“孙儿刚从林山行宫回来便安排了此事,想必这会子迟家和海家已经在议亲了,这事儿皇祖母和姨母不必操心了,孙儿自有计较。只求她退了亲事,皇祖母和姨母能为我操持婚事!” 说着他已然跪了下来,面露恳求之色。 太后自来清楚秦严的性子,见他这是铁了心,不觉揉着眉心,摆手道:“你这不省心的东西,走,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了。” 这厢秦严将迟璟奕算计的彻底,那边青桐也被送往了迟家在京城的宅子。 送青桐过去的乃是定安侯府的汤管事,他到了迟家宅子报上了定安侯府的名头,那守门的小厮知道这是未来大少奶奶家里来人了,哪里敢怠慢,忙忙将人迎进了门,自己快跑着往里报信去了。 他到时迟璟奕正在外书房中和两个掌柜议事,听闻定安侯府来了人,还抬了一顶小轿子,不觉便是一愣,挥手令两个掌柜暂且回去,便冲小厮道:“快去将苏家的人带过来吧。” 不过片刻,汤管事便拎着袍角跨步进了书房,见迟璟奕坐在书案后,他上前行了个礼,不待迟璟奕喊起,便自行起了身,神情略显愤怒,单刀直入的开口道:“在下这次来,是奉了我们老夫人的命前来问迟大少爷一件事的。敢问迟大少爷可是有一个通房丫鬟名唤青桐的?” 迟璟奕见那管事面色不佳便觉是出了什么事,可也没想到汤管事会提起青桐来,他不觉蹙眉,道:“我是有一个通房青桐,只前不久我已给了她嫁妆财资令人送她回她家乡鹤州去了。不知汤管事提起青桐,可是有事?” 汤管事闻言却面露冷色,愤然道:“迟大少爷既将青桐送去了鹤州,那么此人有是谁?” 他说着拍了下手,外头两个定安侯府的婆子便将一个曼妙的身影给推了进来,迟璟奕看去,却是蹙紧了眉头。 这被推进来的自然是青桐,她这一路并没受任何来自定安侯府的折磨,回京坐的是大马车,进城汤管事还特雇了一顶小轿子,一路将青桐给好生抬进了迟府,为的就是站住一个理字,将事情做漂亮了,好显得迟家这边更是理亏。 故此,青桐此刻还是早先在大国寺见璎珞时的那身装扮,她今日是特意打扮过的,既显得美丽又强调娇弱,此刻被迟璟奕清冷的目光一扫,青桐不觉便跪倒在了地上,仰着雪白的小脸看向迟璟奕,一双剪水曈眸中盈盈晃出两行清泪来,纤细的腰肢似一折就断,那模样柔弱的便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只可惜迟璟奕只冷眼扫了她一下便看向了汤管事,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如何会被汤管事送过来?” 汤管事不觉再度冷笑,阴阳怪气地道:“迟大少爷当真不知道?此女今日前往大国寺,在法源大殿前冲到了我们老夫人和五姑娘面前,长跪不起,请求我们五姑娘万望给她一条生路,还言道愿意回到迟家来,即便是做个粗使丫鬟,只要能不时瞧见迟大公子便心满意足了。我们姑娘最是心善,已经答应了她,姑娘说了,让迟大公子不必以她为念。您这骄矜的通房我们定安侯府可是给您毫发无伤好好送回来了,告辞!” 汤管事说着一抱拳,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迟璟奕本放在桌案上的手已紧握了起来,目光清冷如水盯向地上跪着的青桐,青桐顿时浑身一颤。她目光扫过迟璟奕紧握的筋骨凸显的手指,只觉伺候公子多年就不曾见过温雅的公子这般盛怒不掩过。 她咬着唇,哭泣道:“公子,奴婢错了,奴婢是一时糊涂,奴婢千不该万不该寻到五姑娘面前去。万望公子看在奴婢伺候公子多年从不曾出过错的份儿上绕过奴婢吧。” 青桐太了解迟璟奕了,方才迟璟奕那目光竟是有着杀意的,这令青桐再不敢动心思了,她到此刻才明白,公子眼中五姑娘就是不可碰触的逆鳞,由不得任何人触碰,而她较之五姑娘只怕连人家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青桐浑身发抖,悔之不及,泪眼朦胧祈求地看向迟璟奕。 迟璟奕却挪开了目光,今日慈安大师在大国寺法源大殿开讲经会的事儿,他自然是知道的,想到当着那么多夫人姑娘的面,青桐冲出去给了璎珞那么大的难堪,迟璟奕就不想再看青桐一眼。 他闭上双眸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情绪才冷声问道:“今日法源大殿前非富贵权势之人不得其门而入,你是如何靠近的?” 青桐身子又抖了下,哪里敢隐瞒,忙道:“奴婢有一日心情郁结便往琉璃阁去买首饰,在那里碰到了一个妇人,奴婢于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她知道了奴婢的处境,又知道了奴婢不愿意离开迟家,便给奴婢出了这个主意。奴婢被她迷惑,以为这样做真能挽回公子,这才做下了此等蠢事。那妇人自称是一权贵府邸的老爷的妾室,她说只要奴婢给她两千两银票,她便能想法子送奴婢到法源大殿,奴婢便是通过她的安排到五姑娘面前的。” 迟璟奕素来温润的面容已结了一层寒冰,不再多问,只冲身后伺候的小厮随墨道:“去将随喜唤来。” 随墨不觉也抖了一下,他知道,早先公子是要将青桐配给迟家粮铺的掌柜的,只是青桐却哭着不愿,说是想回家乡去,公子这才赏赐了青铜嫁资令随喜安排船只,送青桐南下。 前些天随喜分明说青铜已经离开京城了,如今青桐非但没走,竟然还住在了京城,还闹出了这样大的事端来,随喜这回只怕要遭受公子的雷霆之怒了。 随墨和随喜多年交情,此刻虽有心为随喜求情一二,可瞧着迟璟奕紧绷的身姿,随墨到底没敢开口,应了一声匆忙去了。 片刻后随喜便进了书房,他此刻自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脸色苍白地跪在了地上,磕头道:“奴才当年被太夫人捡到时高烧不退,是青桐姐姐开的药方抓药熬药照顾了奴才三天三夜才将奴才的命拉了回来,青桐姐姐不愿意离开京城,求奴才别送她走,奴才想着公子赏赐青桐姐姐的宅院里还有京城的院子,想来青桐住到那里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便自作主张,瞒着公子送了青桐姐姐过去,奴才做错了事儿,请公子责罚。” 随喜言罢,迟璟奕眯了眯眼,只觉到底是自己大意疏忽了,他明明知道随喜和青桐一向交好,当时便不该将这差事派给了随喜。 他略眯了眯眼,道:“你既知错,便下去自领五十大板,养好伤便回江州去老宅去吧,以后不必跟着我了。” 做为迟璟奕的贴身小厮,随喜自然知道自家公子对璎珞有多上心在意,他早料到这次会被重罚,可他却也万没想到因这点事儿公子竟然就不要他了! 随喜顿时脸色惨白,震惊地抬头,双眼顿时便红透过,砰砰的磕着头,道:“奴才知道错了,奴才以后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公子怎么罚奴才都行,只别赶奴才走!” 旁边儿青桐听着随喜的哭声,还有那沉闷的磕头声,只觉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去。 随喜的哭求到底还是没能撼动地了迟璟奕,被带了出去,迟璟奕这才道:“青桐既然愿意回来当粗使丫鬟,便让她重新签了卖身契,也送回江州老宅去吧,此生莫让她再出现在我面前。” 青桐闻言顿时瘫软成了一滩,她是风光过的,在老宅时便是太夫人将她赏赐给了迟璟奕,那时候迟璟奕还不曾掌理迟家的生意,她又一直是迟璟奕身边唯一的屋里人,老宅的人谁不知道她青桐姑娘。 如今叫她回去当个粗使丫鬟,她有什么脸面,倒不如直接死了来的强。 青桐到此刻才知道,公子竟然冷情至此! 或者是公子的情全都给了苏五姑娘,那苏五姑娘何其有幸! 随墨瞧着木木然的青桐却是叹了一声,摆了摆手令人将青桐拉扯了出去。 屋中恢复安静,迟璟奕支额揉了揉略疼的太阳穴,吩咐道:“备马车,去大国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5 愈行愈远 璎珞回到大国寺为定安侯府安排的禅院就听说老夫人又被气的病倒了,这下子是真需要请慈安大师诊脉了。 璎珞听了此事儿也不往老夫人处碍眼,自行去了耳房中,她知道秦严也在大国寺便也不再到处乱走了,只呆在禅房中无趣地翻着经书,心中想着秦严的话。 他说他已经叫人去追回婚书,也不知如今那婚书是否已经被截了下来,璎珞原就这场持久的大雪没大太的感触,如今却是恨透了这场雪,只觉着连老天都不帮着自己。 秦严会将此事告诉自己,想必是早已派人往北边去了,说不定那婚书如今已在秦严的手中。 可璎珞不明白的是,婚书被截了,她还可以让迟璟奕再送第二次,第三次,甚至多写几份,一起送出去。她就不相信秦严能将所有的人都拦住,璎珞怎么想都觉秦严应该还有什么后招,可她却也想不出他的后招是什么。 璎珞这边正焦虑,外头便响起了小丫鬟的说话声,接着隔壁老夫人的屋中也响起了一阵动静。妙哥出去打听了下,却是笑容满面的进来,道:“姑娘,是迟大少爷来了,说是亲自来赔罪的,这会子已经被迎进旁边禅房,正和老夫人说话呢。” 璎珞闻言忙忙从炕上爬了起来,妙哥伺候着她穿上鞋子,璎珞禁不住往外张望,见院子中静悄悄的,她在屋中转着个圈冲妙哥道:“你去看看迟大哥可带了小厮来,如今人在哪里,告诉他,我想和迟大哥说几句话。” 妙哥闻言点头,道:“姑娘且宽坐,奴婢去去就来。” 妙哥出了屋子,很快便寻到了侯在禅院外不远处的随墨。 随墨在迟璟奕身边伺候多年,迟璟奕以前到振威将军府时自然也带过随墨,故此妙哥也认识他,忙几步过去,道:“随墨大哥今儿怎么是你跟着大少爷?” 迟璟奕出行不惯人前人后的伺候,常常身边都是只带着一个小厮,因随喜身负武功,人也机灵一些,故此迟璟奕出门一般都带着随喜,随墨常常在府中伺候。 随墨闻言不觉苦笑起来,道:“妙哥,随喜方才被大少爷打了五十板子,养好伤便要送他回去祖宅,不让他在身边伺候了。我陪着大少爷出门时,随喜正躺在床上哭着呢。” 妙哥不觉一诧,遂却想明白了,随喜定然是和青桐今日大闹法源殿的事情有关,她沉了脸色,道:“随喜大哥平日瞧着是个好的,怎么还和公子爷的通房搅合在一起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随墨便将青桐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早年有次大少爷在途中突发症候,是随喜跑了一日一夜的雪路请来的大夫,大夫请来大少爷救了回来,随喜却倒下了,高烧几日夜险些就没了,后来虽是他命大被救了回来,可小小年纪却落下了关节疼痛的症候。因此事,这些年大少爷对随喜一向宽厚,便随喜有时候性子跳脱些,大少爷也没忍心说过随喜一字半句,可这回就因为青桐的事儿,大少爷打了随喜五十大板,连让他伺候都不允了。” 随墨说着面露唏嘘,再次感叹五姑娘在自家爷心中的分量重,又道:“妙哥妹子,随喜虽然做错了事儿,可他那也是为了还青桐的救命之恩,他没什么坏心,更没想到青桐会惹出这么大的事端来,竟犯傻寻上五姑娘啊。妙哥妹子,你能不能求一求五姑娘,为随喜说说情,五姑娘的话大少爷一定会听的,不然随喜被这么驱回老宅非要郁结成疾不可。再说,五姑娘还没过们,这边大少爷身边的亲近人都受了惩,于五姑娘的名声也不大好不是。” 妙哥闻言叹了一声,道:“我会和我们姑娘提提这事儿的,刚好我们姑娘也想见大少爷一面,若是姑娘愿意,一会子会和大少爷说随喜这事儿的。” 随墨闻言面上一喜,妙哥又和他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回了禅院,将事情说了。 璎珞自然不会责怪随喜,听闻迟璟奕原本是打算给青桐配人的,青桐不愿意,迟璟奕又让随喜送青桐离开京城,璎珞心底的那些不舒服便又散了几分。 老夫人病着,迟璟奕并没在精舍中呆多久只赔了罪便告辞而去,到了院外听闻妙哥来传了璎珞的话,要见自己一面,迟璟奕面上才露出了一缕笑意来,道:“你在这里候着,一会子若妙哥出来,就说我在明昭殿配殿候着她。” 璎珞小半个时辰后才寻到机会带着妙哥溜到了明昭殿外,她见到迟璟奕便顿住了脚步,微微蹙起了眉。 迟璟奕身上穿着碧水蓝的织锦夹棉长袍,外头披着件厚实的黑毛貂皮鹤氅,可他鬓发却有些微乱,袍角和大氅的素面上都沾染了不少泥点子,满身都是风尘仆仆的气息。且他的脸色也不大好,唇色都有些发青。 璎珞见他目光清湛带着些紧张望过来,不觉便拧眉道:“你这是骑马赶过来的?左右那青桐的事儿都出了,我也没受什么伤害,你早到些,晚到些又有什么关碍。自己的身子怎么也不知道顾全一二,这外头天阴沉沉的,冷的厉害,回去还不得病倒。” 迟璟奕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体弱多病,尤其受不得凉,璎珞印象中就没见迟璟奕骑过马,都是坐马车的,便是那时候初见还是夏日,他身上都还盖着薄毯子,如今瞧他面色冻得微青,璎珞禁不住便担忧起来。 迟璟奕却没想到璎珞会如是反应,他以为青桐闹出了这等事来,她该生气恼怒的,他想过她会发火,会冷言冷语,会伤心委屈,却没想到她见到自己的一瞬间竟表现出的是关心体贴。 迟璟奕顿觉心房发暖,仿似因她的话,一瞬间冷的厉害的身子都温暖而熨帖了起来,脸上也荡漾开清风朗月般愉悦的笑容,道:“我哪里有那般娇弱,连马都骑不得了?平日里都是小厮们太过紧张了些。” 璎珞见他如此便也不再多言,只道:“等下回去还是叫随墨寻辆马车来吧,说起小厮,这次怎不是随喜陪着?” 迟璟奕不觉笑容微敛道:“可是随墨冲你嚼舌了?” 璎珞便摆手,笑着道:“不是,是我让妙哥问他青桐的事儿他才说的,你莫怪他。” 迟璟奕怎会不知定是随墨多舌了,不觉目光微闪道:“青桐的事是我处理不当,我没想到她竟敢这般大胆妄为,痴心妄想。她是祖母早年赏赐的,因懂些药理故此” 璎珞却未曾等迟璟奕说下去,见他神情有些窘迫,语言也有些凌乱,不觉摇头笑道:“我听说迟大哥这些年身边除了青桐便没旁人了,兴许是如此才让她起了奢念,胆子也大了起来。迟大哥到底不了解女人,女人都是极贪心,易宠坏,又爱幻想的。倾慕一个人,便会想着若能多看他几眼多好,多看了,便又想着他若能一般在意自己该有多好,若然再知道那人心中也有自己,便又贪念能嫁给他,之后又会想要长相厮守,想要一心一意,要的只会越来越多。” 那青桐是女人,这些年又是迟璟奕身边唯一的女人,更何况迟璟奕又是个宽厚的主子,想必待青桐也不错。青桐又怎么可能不多想?她恃宠而骄,又怎么会甘心离去,不放手一搏? 倘若迟璟奕了解女人,就该想到,青桐那么果断的拒绝他安排的亲事,便是心有不甘的。如若不然,起码也是要先考虑一二的。 这青桐即便没有被人唆使撺掇,也是早晚要闹出事端来的。 迟璟奕却因璎珞的话涨红了脸,急切地道:“不是的,我不曾宠她,我真不曾,咳咳” 他许是因为焦急,也许是本就有些身子不妥,不觉掩嘴低咳了起来。 璎珞倒不想自己随口几句话让他急成这般,忙忙上前一步拍抚着迟璟奕的背,道:“你别着急,我知道的,我没在意那青桐,也没因这事儿怨怪迟大哥。我先前都不知道有青桐这个人,迟大哥却还为我打发了她,我便是再傻也知道迟大哥没将青桐放在心上,又怎么会计较这些?” 璎珞的话安抚了迟璟奕,见她面上不似强颜欢笑,迟璟奕才放下心来,顺势微微侧身握住了璎珞拍他背脊的柔夷,道:“旁的女子都易宠爱多想,你呢?你可也会如此?” 迟璟奕是个极守礼之人,他的感情大多数时候都极是内敛,温和绵长的仿若涓涓细流,很温暖并不让人感觉尖锐害怕,他这是第二次拉她的手。 璎珞不曾想到他会这般,被他微凉的手轻轻虚握着双手,又被他清亮而专注的眼眸注视着,心下一跳,却是怔住了。 她?她好似从来不曾这样过,前世时还不曾到青春期,父母便出了意外,之后她被迫一夜长大,训练自己懂事,遇事冷静,多思多想,谨慎小心。没了父母庇护,她便学着去自己保护自己,甚至将一颗心都包裹了起来。 性子也越来越冷淡,奶奶过世以后,除了弟弟鲜少能有人牵动她的心绪。到了少女情感懵动,性子叛逆的时候,她好像也没喜欢上任何人。 到了适婚年龄,也是考虑了萧启言和她门户相当,性格也算契合,两人结婚能够双赢,便顺理成章的结了婚。 她好似真没经过少女的那种为爱痴狂的时期,那种因心里装了一个人而忐忑期待,渴盼幻想,她都不曾有过。她习惯了凡事都先考虑再三,习惯了思虑清楚,周全所有,分析各种因素,趋利避害,审时度势,谨慎取舍,然后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后便果决地去执行,绝不会犹豫摇摆。 因为她知道做为上位者,是不能朝令夕改的,这种处事方法好像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在对待感情事时,她也是这样的,做不到随心而动,更做不到飞蛾扑火。 迟璟奕见璎珞怔怔的不说话,不觉握着她的大掌微收,道:“怎么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迟璟奕的双手很凉,璎珞一下子回过神来,迎上他有些期盼关切的眼眸,微笑了开来,道:“我既选了迟大哥,自然也是希望能得到一心一意的。” 迟璟奕眸中似瞬间荡漾开了万千波光一般,宛若有星光闪烁,道:“我既得了你,便是百花盛开了。” 迟璟奕的声音温柔如风,几近叹息,饶是璎珞心止如水,也不觉怔住了。 她垂眸将手从迟璟奕的掌中抽了出来,略偏了头。迟璟奕见她难得的露出些平日没有的羞窘之色来,眸中笑意更深了些。 璎珞睫毛眨了几下,这才抬头道:“迟大哥方才” 她有些难以启齿地咬了下唇,这才接着道:“方才我见过靖王世子,他说他已经派人往北边去势要截下我们的婚书,婚书到不了伯父伯母的手中,婚事便算不得订了下来,迟大哥,对不起,我” 璎珞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迟璟奕解释自己和秦严之间的那点事儿,一时面上有些慌乱焦急。 迟璟奕一早便知道秦严的存在,事实上也是那日在楚衣阁中受了秦严的刺激,他才抢先一步下手向璎珞求亲的。对璎珞和秦严的事儿他心知肚明,也是因此璎珞令苏景华告诉他定亲要从速时,他半点犹豫都没有,便璎珞没说,迟璟奕也很清楚她为什么会那么提醒他。 他从来没问过璎珞有关秦严的事,也是因为他一早便知道,他不愿意拿这个事情让璎珞难堪,且这也不是一个会令人愉快的话题。 既然选择了向她提亲,他便不在意秦严的事。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他不想连试都没试就放弃。天知道,那时候璎珞应下他的提亲时他有多高兴。 她既然选择了他,他便也不会疑她,故此便是后来纳征礼出了那样的事儿,他虽然心中极为不舒服,可也从来没有猜疑过璎珞,更不曾责怪过她。 只是不提不代表真不计较,他想他还是在意的,秦严就像是一块石压在他的心头,像一层乌云遮着他的心,搬不开,驱不散。而如今这块石好像随着璎珞的言语,一下子被驱散挪走了,使得他的心一下子敞亮了起来,便连呼吸似乎都通畅了许多。 这份高兴令他甚至都没办法因璎珞话中之事而生出紧张担忧之心来,他瞧着璎珞眉目弯弯地笑了起来,道:“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这些,你放心,我一会子回去便安排人再送几份婚书过去。祖父也快到京城了,等祖父到了,咱们便先成亲,婚书可以慢慢补。我便不信靖王世子还能明目张胆地抢亲不成?” 也许依秦严的性子抢亲这样的事儿真不算什么,但迟璟奕瞧的出秦严对璎珞也是用了真心的。自己和璎珞若然成亲,秦严便是为了璎珞也万不会明目张胆的抢亲,他若抢了,便算是彻底将璎珞给毁了,光世人的唾沫星子便能将璎珞给淹死。 璎珞闻言怔了一下,到底没反对,点了点头。 大殿外传来妙哥的咳嗽声,璎珞心知自己出来有一会子了,再不回去只怕要糟,妙哥已在催促,见该说的也都说清楚了,便道:“我得回去了,那个随喜,迟大哥已经打了他五十板子,便绕过他这回吧,他是迟大哥用惯了的,这一送走,只怕迟大哥也不方便。” 迟璟奕闻言清俊的眉目间又染上了亮堂的笑意,点头道:“好。” 璎珞这才冲迟璟奕最后点了下头,快步走出了大殿,带着妙哥往回去。 ------题外话------ 唉,过三十岁生日了,奔四了,好忧伤 大概素素年龄真的太大了,写出来的爱情也越来越沉重理智,不得大家喜欢。但人设,人物性格一旦形成,情节发展真不是素能控制的,我不想因读者喜爱改变文的脉路,甚至写出不附和人物性格的事。 知道大家想看男女主早日在一起,但爱情也是要水到渠成的,男女主的性格明显都太强势执拗,不经过磨合怎么可能幸福的在一起? 素写的不是完美女主和男主,都有性格缺陷,素只想写的有血有肉,女主会学会付出相信,学着敢于爱,而男主也需要学着尊重忍耐,我只能保证最后男女主会幸福在一起,至于过程,其实谁谈恋爱也不会一帆风顺,现代姑娘在古代谈恋爱只会更难。 男主现在明显没有用对方法,大家莫急会有渐入佳境一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6 祁阳王 璎珞辞别迟璟奕回到大国寺为定安侯府安排的精舍已是到了正午时分,大国寺作为皇家寺庙,斋饭自然也是驰名大丰的,只可惜因老夫人病着,众人心思各异,皆没什么胃口。 斋饭摆在老夫人的精舍中,大家都没怎么用,璎珞也便不好多用,不过捡离得近的菜品略填了填肚子,那边松枝便进了精舍,禀道:“老夫人,前头法源大殿慈安大师要略休息片刻,一个时辰后才继续讲经会,奴婢去问过大师身旁的慧济大师了,慧济师傅说老夫人既然不舒服,这会子便可过去,慈安大师用完斋饭便给老夫人请脉看诊。” 老夫人闻言便放下了箸,由着大夫人扶着起身,道:“不可让大师多等,老大媳妇,你陪我过去。” 她言罢,小刘氏却忙忙站了起来,道:“母亲,让雨丫头和雪丫头也陪着母亲一起去吧,丫鬟们没见过世面,万一冲撞了大师岂不失礼?还是让她们两个跟着伺候母亲吧。” 慈安大师是得道高僧,若是苏瑛雨和苏瑛雪能得慈安大师看看面相,但凡说上两句好话,提亲的还不得踏破门槛,小刘氏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大夫人心中不觉有些泛难受,慈安大师寻常不是闭关就是云游,见客的时候并不多,这次若是能将女儿带来就好了,在大夫人看,她的苏瑛莺才是最有福气的,如今倒好,便宜了四房的一对贱丫头。 大夫人想着不觉又恨起害的苏瑛莺被禁足的璎珞来,扭头盯了璎珞一眼,眼神恶毒。 璎珞只当没瞧见,心里念叨着小刘氏异想天开,像慈安大师这样的,说话都是要负责任的,怎么会随便给人看相,想利用慈安大师给苏瑛雨姐妹抬身价,她该说四夫人太异想天开了呢,还是痴人说梦了。 老夫人闻言却目光一亮,明显也动了心思,看了眼穿戴素雅,一对姐妹花般的讨喜孙女二人组,点头道:“你们母亲说的对,还是你们伺候祖母过去吧。” 说话间大夫人和苏瑛雨姐妹都离开了,四夫人心中不放心,索性也跟了出去。 精舍中一下子便只剩下招人厌的璎珞,还有一向就是个透明人的苏瑛紫,璎珞深呼一口气,只觉空气都顺畅了,一屁股坐下又拿起箸吃了起来,见苏瑛紫一脸怔愕,不觉扬眉笑道:“这大国寺的斋饭真不错,这素斋也能做的这般有滋有味倒是难得的很,七妹妹也坐下再用些吧,一会子说不得就要离寺回城了,这会子不用,可就没机会了。再说了,不填饱肚子,等上了马车多难熬呢。” 言罢,见苏瑛紫站着没动,便笑着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好妹妹,快坐下陪我再用一些,不然就我自己坐这里吃,多难为情啊。” 苏瑛紫可没瞧见璎珞有半点难为情的,不觉好笑地摇了摇头,倒也重新坐了下来。 没了碍眼人,两人倒是细嚼慢咽,吃饱喝足,待将残羹撤下去,院外竟然就传来了老夫人们回来的动静。 璎珞和苏瑛紫相视一眼迎了出去,却见小刘氏和苏瑛雨姐妹面色失望,显然是没能如愿,老夫人脸色也不大好,想来是在法源大殿那边又碰上了什么人,听到了什么闲话。 璎珞早便猜到会这样,安安静静地行了个礼便退到了一边,丫鬟们簇拥着老夫人进了精舍,璎珞索性拉着苏瑛紫回了耳房。 今日定安侯府在大国寺又出了一回名,原本老夫人是打算在大国寺住上一日的,如今已被慈安大师诊过脉,开过方子,她也呆不下去了,璎珞刚坐下没片刻,小丫鬟便来吩咐,让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而璎珞这边正瞧着妙哥将取出来的东西都放回包袱中,松枝却挑帘而入,道:“五姑娘,方才在法源大殿那边碰上了将军府的太夫人,太夫人今日也来大国寺听讲经会了,言道好些天没见五姑娘了,有些想念,欲接五姑娘过去说话。说是等明日回京时再送姑娘回府,老夫人已经答应了,这会子将军府的嬷嬷已经来了,五姑娘收拾下过去吧。” 璎珞闻言应了,出了屋果然见王雪瑶身边的刘妈妈侯在廊下,璎珞冲刘妈妈点头笑了笑,转进正房向老夫人辞行。老夫人身子不舒服,恹恹的躺着,不过摆了摆手连话都没说一句便将璎珞打发了。 璎珞一路随着刘妈妈往外走,一面问着话,道:“这几日有些融雪,天这么冷,太夫人怎也出门了?这会子可是在法源殿那边?雪瑶姐姐也来了吗?” 刘妈妈便笑着回道:“慈安大师这次讲经会后便要外出云游,听闻年都不准备回来,太夫人岂能不来听这讲经会?我们小姐自然也是跟着的,太夫人到底年纪大了,虽说身子还硬朗,可也禁不住长久跪坐,这会子已经从法源殿回了精舍,下午也不过去听讲经了,便让老奴过来接了五姑娘过去说话。” 将军府的精舍离定安侯府这边并不算远,环境更为清幽,院子中两颗百余年的银杏树,虽然已落尽了树叶,枝桠间却压着积雪,显得异常古朴宣阔。c 璎珞尚未进精舍,王雪瑶已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她今日穿着件水蓝色的长褙子,映的脸蛋儿白生生红扑扑的,未语先笑。 璎珞也忙笑着快行几步上了台阶,拉了王雪瑶的手道:“也不披个斗篷,怎就冲了出来。看来雪瑶姐姐可是想煞我了,我这招人疼的本事当真是有增无减呢,只改明儿雪瑶姐姐再受了风,太夫人岂不要少疼我一些了?姐姐这到底是对我好呢,还是不好呢。” 屋中太夫人楼氏已然听到了璎珞的欢笑声,不觉也笑了开来,扬声道:“瞧瞧,这丫头还没进屋倒编排起我来了,瑶丫头,快给祖母打她的嘴!” 王雪瑶笑着道:“好嘞,难为我还担心你受了委屈,心里头会不舒服,又怕你们老夫人给你挂落吃,巴巴地央了太夫人派人赶紧接你过来,你倒好,一来就将我和祖母都给编排了,看我不打你这张小油嘴!” 王雪瑶说着便扬手往璎珞脸上招呼,璎珞一面往屋中走,一面拉了迎上来的苏木,身子一闪躲在了苏木身后,笑道:“苏木姐姐快救救我,瑶姐姐和太夫人合起火来欺负我了。” 苏木却笑,道:“这历来都是找主子告奴才状的,奴婢可是我们太夫人的好丫头,五姑娘找奴婢告奴婢主子的状,这话是怎么说的?” 说着就转身将璎珞给推了出去,太夫人和金嬷嬷等人瞧着璎珞和王雪瑶你追我赶的笑闹不觉都笑了起来。 璎珞这厢冲王雪瑶讨了饶,这才在苏木的伺候下脱去了身上披着的斗篷,上前恭恭敬敬地给坐在炕上的太夫人请安见礼。 太夫人笑着点头,招呼着她到了身旁坐着,拉着璎珞的手道:“早先我也在法源殿,以前那青桐我也是见过的,瞧着还有些样子,不想如今已经成了不知五六的,这样心大藏奸的就不能容情,你做的就很好,今儿让你受了委屈,改明儿我好好数落奕哥儿为你出气。” 璎珞闻言笑了,略低了头,道:“迟大公子方才来过大国寺见我们老夫人赔罪,他都说清楚了,不是他的错,我这也好端端的,也算不得受了什么委屈。” 一旁金嬷嬷顿时笑了起来,道:“五姑娘这还没嫁过去呢,就知道向着未来夫君了,果然是女生外向,一点不错!” 妙哥并一众丫鬟顿时也笑了起来,饶是璎珞眼皮子厚,也有些脸颊发热。 太夫人这才又道:“方才回去,你们那老夫人可为难你了?” 太夫人口气中颇有几分不耻,她往常便知道那马氏因璎珞嫡母的事儿待璎珞不好,有些个不慈,心中便很是瞧不上,可还是低估了马氏。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能将贴过去的亲孙女给推开,孙女这边有了事儿,跑的比路人还快,做长辈的半点担当都没有,不护着小辈也就算了,还表现出明显的厌恶来。 这已经不算是不慈了,该说是刻薄恶毒才对,这样凉薄的人家实在令人难以尊重得起来。 璎珞闻言不觉心中一暖,道:“不曾的,这不太夫人疼爱我,将我接过来了,太夫人可得让我在这里多躲懒几日才好。” 太夫人便戳着璎珞的脸笑了,道:“行,你爱呆多久呆多久,谁还能撵了你不成?” 一旁王雪瑶也挤坐在了太夫人身边,道:“听说迟家表哥和璎珞妹妹合开的那药膳楼明儿就开张了呢,祖母,明儿咱们从大国寺回城去那药膳楼吃席面好不好?也好尝尝是璎珞妹妹那铺子里的药膳做的好,还是咱们将军府里厨娘做的好?祖母见多识广,也好看看那药膳楼哪里做的不好,给璎珞妹妹和迟表哥提点提点。” 药膳楼好容易开张做生意,璎珞自然是想亲眼去看上一看的,原本还想着回到定安侯府后怎么找个机会出来,如今王雪瑶便善解人意的替她开了口,璎珞望过去,王雪瑶便冲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神情颇为狡黠。 璎珞也笑着冲她丢了个大大的媚眼,见王雪瑶哆嗦了下,不觉抿唇一笑,回头摇着太夫人点头道:“是呢,是呢,我这好容易当上了个小东家,太夫人说什么也得赏我这个面子,也好让我财大气粗的请太夫人吃上一回酒席,全全我这感激孝敬之心。” 太夫人被两人一左一右,一唱一和的哄着,哪里有不答应的,笑着摇头,满脸宠溺地摆手道:“这两个皮猴,自己想着吃喝玩乐,倒还拿我老婆子作伐,罢了,罢了,且随了你们吧,只明儿我若吃不好,可莫怪我砸了你那药膳楼的招牌去。” 众人闻言便又都笑了起来,一旁金嬷嬷见太夫人笑容满面,这些时日眼瞧着面色也红润了,脸上也丰润了些,气色比先前不知好了多少,整个人瞧着像是年轻了五六岁一般,不觉瞧着璎珞的目光又温和了些。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不知哪件事哪句话受了启发,入了心,多年的心结便打开了。 旁人不知道,她却瞧的明白,太夫人便是那次在船上听了璎珞冲苏木说的那一番话,后来这人便一日日敞亮轻松了起来,身子也跟着好了起来。 往常虽然有王雪瑶陪在太夫人身边,但到底还是冷清了些,如今璎珞时不时到将军府去,两位小姐都是妙龄之年,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又一个塞一个的水汪汪花朵一般,讨喜地紧,两人哄着太夫人,莫说是太夫人,便是她这个老奴瞧着也是欢喜的。 家里多了欢声笑语,这老人便也一日日有了精气神。要说这人和人真是奇妙,这些年眼红王雪瑶,想往太夫人跟前凑的各府闺秀真不少,也不乏那蕙质兰心,送抹额送鞋子的体贴人,那用心的比苏五姑娘可下功夫的多,可太夫人统没入眼,偏和这苏五姑娘就有这个源法,竟就被苏五姑娘解了心结,且入了心。 太夫人待人一向护短,入了心的便是十分的好,这也是苏五姑娘的福分,若不然那边刚出了青桐的事儿,这边儿太夫人便忙令人去接五姑娘过来。五姑娘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每次过来都想方设法的让太夫人高兴,五姑娘来了,太夫人便连吃饭都能多用半碗呢。 当真这就是缘分,不信都不行。 璎珞跟着太夫人在大国寺中住了一日,翌日起来又随着太夫人拜了几个大殿,上香添了香油钱这才准备动身回城。只这边还没来得及出发,便有将军府的小厮跑来报信,苏木听了信快步进了精舍,满脸含笑地道:“太夫人,方才小厮来报,说是大少爷跟着祁阳王从军营回来了。恰好祁阳王府上的三少爷这些时日又染了病,祁阳王接到家书,又听说慈安大师出关开讲经会,便特特过来亲自为萧三少爷向慈安大师求个平安符,大少爷便也随着祁阳王过来了,到了山门才瞧见了咱们将军府的车驾,听说太夫人和小姐也在大国寺,大少爷和祁阳王已是往这边过来了。” 苏木口中的大少爷却是前些年被太夫人从盛家远亲中选出来养在将军府的那盛承义。 听闻此话,太夫人不觉面露喜色,忙道:“怎这么大的雪回来了,这一路只怕受了不少苦累,快去,让斋膳堂的小师傅们给行个方便,做上两碗热热的银丝面汤,做好了赶紧端过来。” 苏木闻言忙应了一声,转身匆匆去了。璎珞早听说过这盛承义,盛家军功起家,虽然子嗣单薄,但代代都有良将立世,老将军和少将军又是为国战死的,故此盛家在军中还是颇有威望的,便是两位将军去了几十年,盛家在军营里也还保留着力量。 听闻这些年也是那盛承义一直在军营中维系着将军府的势力和威名,璎珞早便听说过此人,却一直不得见,此刻闻言不觉目光微亮,因王雪瑶的关系,对这盛承义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她不觉目光灼灼盯着王雪瑶,却见王雪瑶也是开心的,脸上挂着笑意,一双晶亮的眼眸直盯着门口望,竖着耳朵听着院子中的动静。 察觉到璎珞的目光,王雪瑶转过头来,见璎珞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神情极为古怪,先时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后想到那日在璎珞床榻上,两人并肩说过的话,王雪瑶不觉双颊一红,瞪了璎珞一眼,别开了头。 璎珞一时笑了起来,站起身来,太夫人却道:“虽说于理不合,但你如今已定了奕哥儿,早晚叫我一声姨祖母的,奕哥儿和承义素来情同手足,都算不得外人。那祁阳王今年已半百之龄了,算是长辈,便莫避讳了,坐下吧。” 璎珞这才依言在王雪瑶的下首坐下,见王雪瑶被她方才瞧了那一下,这会子脸上还有些发红,不怎么自在,而外头又还没动静,便低声道:“祁阳王是谁?” 王雪瑶瞧了眼璎珞,见她面上已然没了戏谑之色,松了一口气,凑过来低低地和璎珞说着话,道:“祁阳王府也是军功起家,是世袭罔替的郡王府,祁阳是郡王府的封地。祁阳王府和将军府是世交,这些年祁阳王萧明一直戍守在东北边疆,承义哥哥现如今就在祁阳王的麾下。祁阳王原本是有两个嫡子的,只可惜前些年东北战乱,都折在了战场上,说起来倒是和将军府有些同病相怜,不过好在如今祁阳王府还有个三少爷。只三少爷是庶出,又有些体弱多病,不过如今到底是祁阳王府的独苗,祁阳王自然要多在意些的,只是可怜了祁阳王妃我小时候祁阳王妃还经常来将军府里做客,很是和善爱笑,这些年倒是极少出府了。” 璎珞闻言心生唏嘘,点了下头,也不再多言。 没过片刻,院子中果然便传来了沉沉的脚步声,璎珞望去,很快便有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前一后进了屋,大抵上过战场的人身上的气质都是相似的。 带着些沉肃冷然,一举一动都让人心生敬畏,不敢随意造作。这两人一进屋子,好似魁梧的身材都令精舍生生狭窄了一些般,明显丫鬟们的呼吸都清浅了一些,屋中静的只剩下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璎珞细细打量却见那走在前头的祁阳王穿着件简单的墨青色箭袖长袍,袍子只袖口上绣着两圈紫色云纹,腰间束着一条皮革镶嵌铜扣的腰带,上头没挂荷包玉佩,倒是塞着根紫金马鞭。脚上蹬着一双鹿皮青底靴,外头披着貂毛大氅。 身材略有些发福,长出了将军肚来,但并不妨碍他通身的气度,他身量高大,倒是更显魁梧威仪了。璎珞再瞧他的容貌却是微微一怔,只觉哪里有些眼熟。 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头发两鬓已经发白,一双眸子寒星点点,留了一圈短须的嘴巴倒是挂着爽朗的笑容。这人自然就是祁阳王萧明了。 璎珞扫了眼便忙忙看向后头跟着进来的盛承义,只见盛承义穿了件暗红麒麟纹窄袖织锦长袍,下头是雪青色的长裤,裤腿束在厚底官靴上,那官靴上还绣着大丰军队统领标记的飞鹰图纹。他外面罩着狐狸毛大氅,油黑色的风毛随步伐滚荡,显得很是洒脱飒然,黑发束在犀牛皮的冠中,用虎头瓒固定着,虽鬓角被寒风吹的微乱,可却不显狼狈,反而显出些不羁来。 猿背蜂腰,身姿挺拔如松,气质端凝,沉稳英气,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便是容貌不算顶顶的俊美,却也算上乘,尤其是一双上挑的凤眼,趁着剑眉斜飞入鬓更令人觉得灼灼其灿,晃人心神。 璎珞不觉赞了一声,看向了身旁的王雪瑶。 王雪瑶自盛承义进来便有些左立不安的,一者是以前她心系迟璟奕,对盛承义不过是兄妹之情,可如今迟璟奕已经订了亲,她绝了心思,早先又被璎珞开解过,心中一释然,反倒对盛承义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再者这次盛承义离开京城已有三四年之久,未曾回来,离京前他还带着些青年人的稚嫩,如今却已然铁骨铮铮,满身都是男儿气概,瞧着竟和印象中的大哥哥颇有些不一样,陌生中又透着股别样的吸引力。 偏旁边璎珞还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在盛承义和自己之间扫来扫去,这便让王雪瑶愈发坐如针毡起来。一想到如今自己已经及笄,这次盛承义回来只怕太夫人是定要将他们的婚事提上日程的,王雪瑶便忍不住双颊飞红,抖动着睫毛垂了眼,看都不敢再看盛承义一眼。 见王雪瑶低了头,面颊发红,璎珞不觉好笑。王雪瑶一向是个爽快的性子,这般模样倒也少见,璎珞禁不住勾了勾王雪瑶的衣袖,见王雪瑶瞧了过来便张了张嘴,用口型无声地道:“不错嘛!” 王雪瑶哪里想到当着盛承义的面,璎珞竟也敢戏谑自己,生恐被盛承义瞧见,她本能地便抬头去瞧盛承义,却不想他也正望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王雪瑶刹那便涨红了一张俏脸,飞快地低了头,恨不能撕烂身旁璎珞的嘴去。 璎珞却是闷声笑了下,肩头微抖。 盛承义身上却有着军人的敏锐性,更何况,他进了屋目光便不自觉瞧向了王雪瑶。故此自然也没漏掉璎珞对王雪瑶的打趣,见王雪瑶水润的眸子瞧了自己一眼又飞快地躲开,满脸都是少女的娇羞之态,盛承义心神一荡。 只叹一声,小丫头片子终于长大了。 一时间望着王雪瑶低垂的发顶,眼前还是她方才望过来的,宛若林间受惊麋鹿一般湿润润水汪汪荡漾了春光的眼眸。 璎珞将盛承义的晃神看在眼中,不由抿唇一笑,彻底放下心来。 那边祁阳王已向太夫人见了礼,太夫人也起身还了半礼,又于祁阳王介绍道:“这是雪瑶,郡王不知可还认得?” 王雪瑶忙福了福身,道:“雪瑶给萧伯伯请安。” 祁阳王不觉朗笑,道:“雪瑶侄女写给静安的信我倒是瞄见过两回,瞧着那字当真是一日日长进,这人也和字一样,长成蕙质兰心的大姑娘了。” 说着不觉瞧了眼身边的盛承义,盛承义倒也没不好意思,目光落在王雪瑶身上道:“瑶妹妹人大了,瞧着也和我生疏了。” 王雪瑶闻言这才面色微红地抬头叫了声,“承义哥哥。” 盛承义不觉回以朗然的笑,太夫人瞧着两人的样子不觉点头笑了起来,这才指着璎珞道:“这是定安侯府的五姑娘,前不久刚定亲给了迟家大少爷,珞丫头,你也给王爷和表哥见个礼。” 璎珞闻言恭敬地福了福身,道:“小女见过郡王爷,见过表哥。” 祁阳王目光落在璎珞脸上却是微凝了下眉,不时未言,倒是盛承义笑着道:“梓言竟然已经定亲了?这小子倒是抢在了我这个做兄长的前头去了。苏家表妹快快请起。” 盛承义的声音响起,祁阳王才笑道:“无需多礼。” 璎珞站起身来和王雪瑶重新落了座,太夫人才问起祁阳王这次突然回京的事,祁阳王只道:“今年北边降雪厉害,军中的军饷三催四请也未曾发下,主要是将士们的棉服,再拖延下去只怕要闹出哗变来,另有一些军务需当面呈禀陛下,我索性便亲自回京了。至于静安他原就是要回来的成亲的,再这么光棍下去,我这个做上峰的可要被编排不关心下属咯。” 祁阳王再度打趣起来,王雪瑶是彻底呆不下去了,不觉站起身来,道:“祖母,我去看看斋膳堂的银丝面怎么还没做好,催上一催。” 璎珞也跟着站起身来,笑着道:“我陪瑶姐姐去。” 太夫人失笑,却也不为难王雪瑶点头应了,两人出了精舍并未走几步便迎上了苏木,王雪瑶吩咐苏木赶紧将银丝面端进去,却也不再提回去的事儿。 苏木心知肚明地笑了下,带着两个丫鬟进了精舍。 祁阳王和盛承义用了银丝面,见天色已晚,便也起了身,盛承义陪着祁阳王去寻慈安大师求平安符,而太夫人也吩咐着众人将物件行李装车,以备着两人一回来便回京。 丫鬟们忙碌着,金嬷嬷伺候在太夫人身边,却是笑着道:“早先见苏家小少爷便觉眼熟,一直不曾想起来是像了谁,今儿祁阳王一来,老奴这一瞧,那苏家小少爷可不就是像极了年轻时的祁阳王嘛,老奴瞧着足有六七分想象呢!” 金嬷嬷一言,太夫人怔了下,面露惊异地笑道:“可不就是像极了!其实要说像,倒更像去了的祁阳王世子,足能像个分呢。” 祁阳王年轻时清俊肤白,如今经年在边关,肌肤难免被风沙吹的粗粝黝黑了些,加上中年后身材发福,脸型便也有些变化,又留了短须,气质也沉肃。故此金嬷嬷不说,太夫人一时间还没发觉这点,此番金嬷嬷一说,当真是越想越像。 又想起那故去的祁阳王世子,当真更是像足了,竟似一对双生子般。这也是祁阳王世子故去有些年了,一时间才不曾想起,如今想起便像是祁阳王世子复生了一般。 太夫人一时面露沉思,若说这世间之人非亲非故的有所相似也不是不可能的,可相似成了这个样子就有些奇怪了。 ------题外话------ 姑娘们兜兜有票票就打赏一张给偶撑撑场面吧,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7 日进斗金 回京的路上,璎珞是和王雪瑶一道陪着太夫人坐同一辆马车的,外头盛承义带着人骑马一路随护,而那祁阳王为庶子请了平安符已是自行打马先一步回京了。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山路上,想着先前心中的疑惑,太夫人便看向坐在一旁的璎珞随口问道:“你弟弟是哪年生的?” 璎珞闻言一怔,实在不明白太夫人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笑了笑道:“我弟弟是天玺元年冬天生的,再十来日便该生辰了,过了生辰虚岁便十二了,我原还想着再多几日弟弟生辰时下帖子请了瑶姐姐到侯府玩呢。” 太夫人点头,却又问道:“你姨娘是生你弟弟时没的吗?然后你们姐弟才被带进了苏府?” 璎珞搜寻了下记忆,道:“姨娘生弟弟时难产了,是血崩去的,当时我才四岁多些,记得并不清楚,印象中却是姨娘过世,父亲才带了我和襁褓中的弟弟回了苏府的。” 太夫人拍了拍璎珞的手,道:“我观你和你弟弟相貌虽都顶顶好,可却并不貌似,倒是和你们父亲也不大像,却不知容貌都是随了谁?” 太夫人问的这样详细又深入,璎珞此刻再感受不到不对劲来就傻了,她略凝了下眉,不觉微挺了背脊道:“我的容貌随了姨娘,听云妈妈说我和姨娘足像了七八分,唯脸型随了我父亲,我姨娘是瓜子脸,我却生了张鹅蛋脸。至于弟弟他确实不怎么像姨娘,也和父亲不像的。不过我们姨娘幼年时和家人失散了,几经辗转被卖进了烟花之地做了清倌人,这世上容貌不随父母,随了外祖母,外祖父的也是有的,兴许我姨娘长得肖似外祖母,我弟弟却随了外祖父也不一定,左右弟弟定然是姨娘亲生的啊,姨娘是产子血崩而去的,这是一定的,当时我乳娘云妈妈也是在的。” 璎珞言罢见太夫人略蹙了眉,便忍不住问道:“太夫人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太夫人这才笑着道:“不过是觉得你的弟弟相貌和祁阳王有些过于肖似了,心中有点奇怪,这才问问你。” 璎珞闻言怔愕住了,方才她见祁阳王便觉得哪里很眼熟,却又生生想不起是像了谁,此刻太夫人一提,璎珞不觉恍然,苏景华的相貌五官,确实和那祁阳王有个几分肖似。 这一瞬间,璎珞不觉便又想起了苏定文对苏景华的绝情冷漠来。听云妈妈说当年她和苏景华的生母是极得苏定文宠爱的,不然也不会罔顾宋氏的意思,瞒着宋氏在外置了外室。 更何况那外室还是个清倌人出身,朝廷不允官员,纵然当时他们的生母是苏定文下头的小官孝敬的,赎身后也安排了个良民的身份,可若仔细查不难查到其清倌人的身份。 这对一心向上爬,满心都是仕途的苏定文来说,可以成为政敌攻歼他的污点罪证,可苏定文还是养了外室多年,且还让外室生养了一双女子。 尤此可见苏定文对他们的生母是动过情的,按理说,爱屋及乌,苏定文对苏景华该有些疼爱才对,可苏定文的表现倒好似根本不在意这个儿子。 尤其是在穗州时,苏定文身边可就只有苏景华这么一个儿子,可他竟是厌弃苏景华的,从来不曾关心过苏景华的生活和学业。 这不正常啊,更何况苏景华确实生的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难道 璎珞目光微闪,脸色微变,道:“太夫人,那祁阳王十一二年前可曾去过穗州?” 太夫人见璎珞神情有异便也不再多问,只道:“那祁阳王常年驻守边关,又手握兵马,这样的大将军是不允许四处走动的,非诏都不能随意回京的。只怕是没机会到穗州去,不过世事也无绝对,等回京城了我寻机会问问此事。” 璎珞闻言点了点头,那边王雪瑶却听的微诧,面露追忆,道:“我记得五六岁时见过一回祁阳王世子,听祖母如今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景华弟弟倒好祁阳王世子长得一样呢,当时祁阳王世子瞧着也就不及弱冠,我还追着世子喊过漂亮哥哥呢。” 太夫人叹了一声,道:“祁阳王世子容貌肖了祁阳王六分,肖似祁阳王妃四分,他面若冠玉,清隽俊逸,又风采风流,当年十六岁便中了进士,虽只是二榜末尾,可在功勋之家却也是难得的很。更何况,他还是嫡长,是要承袭爵位的,原便不必科举入仕。当年祁阳王世子是颇得圣宠的,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才俊青年,你那弟弟也确实像足了祁阳王世子。不过天妒英才,世子婚后第二年便随祁阳王去了边关,谁知道竟是没能再回来,如今一晃都已过世年了。” 璎珞闻言笑了笑,却是未再多言,心思有些发沉,道:“祁阳王府可曾走失过小姐?祁阳王的妹妹或者是女儿可曾丢失过?我姨娘从小身上便带着一块玉佩,瞧着质地水头极是不错,不像是寻常人能佩戴的,若不是那玉佩损坏了上头布满了裂纹,只怕玉佩早便不保了,我想着兴许我姨娘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若不然也不会身上自小佩戴那样的玉佩。” 王雪瑶便急急地问道:“玉佩呢?那玉佩可还在?” 璎珞不觉面露羞惭之色,神情黯然,道:“玉佩姨娘过世时塞在了弟弟的襁褓里,弟弟一直贴身带着,只可惜今年春上时我我因需要用银钱,便哄骗了弟弟的玉佩当进了当铺,因是死当,再去寻的时候那玉佩已经不在了,掌柜的说是被个商人买走了,只怕是再难寻回来了。” 太夫人道:“京中大户人家走失小姐的却也不少,每年上元节都有小姐被拐子抱走的。有些拐子瞧不上小门小户的女孩,就专门瞄准了大户人家娇养的模样好的姑娘,趁上元节下人看管不利时抱了姑娘辗转卖到烟花之地去,这样的孩子价格也高。你那姨娘说不得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只却从来不曾听说过过祁阳王府走丢过女娃的。祁阳王这一辈就只有一位嫡出的姑奶奶,嫁进了正阳侯府,就是如今正阳侯夫人。祁阳王倒是有三个女儿,一嫡二庶,也都好好的嫁了人。祁阳王的几个兄弟家便不甚清楚了,此事不急,等回京了再说。” 璎珞便也笑着应了,只道这事儿就靠容貌相似未必就能说明什么。 祁阳王府萧家就没丢失过姑娘,她的姨娘若非萧家人,苏景华若是和祁阳王或祁阳王世子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只能是姨娘背着苏定文和人偷情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那祁阳王和祁阳王世子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穷汉子,祁阳王瞧起来正直豪爽,祁阳王世子听起来也是四有好青年,身为郡王府的主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犯得着跑去和一个外室妇勾搭还生下孩子吗? 这古代外室子就够令人瞧不起了,哪家再弄出个奸生子来那不是自己往自己脸上抹黑嘛! 更何况,姨娘虽然是外室妇,可却是官老爷的外室,住的也是深宅大院,身边也是仆妇成群,苏定文又不是傻子,姨娘怎么可能在苏定文的眼皮子底下和他人偷情呢。 那么多的丫鬟仆人难道都是瞎子聋子吗,若姨娘真有外心,苏定文又怎么可能将他们姐弟带回府去?怎么可能容得下苏景华?早该生出来就溺死了才对啊。 兴许只是人有想象,是她和太夫人多想了罢了。 璎珞虽这样想,可到底心中存了事儿,一路上便也没怎么说话,等马车进了京城却已是傍晚时分。 太夫人果然令车夫将马车往四通街上新开的药膳铺去,璎珞这才彻底打点起了精神来。 迟璟奕先前已经采纳了璎珞的建议,药膳楼还没开起来前便送了两张医治失眠的药膳方子往吏部尚书府上。 迟璟奕和吏部尚书的嫡长子阮启明乃是知交好友,他自然知道阮启明的母亲,尚书夫人有失眠惊梦的毛病,那两张药膳方子进了尚书府,尚书夫人用了些时日竟是失眠好了许多。 本来人已被失眠折磨的皮包骨头,这些时日倒慢慢长了肉,人也精神了起来。前些时日尚书夫人到威远侯府参加其嫡长孙的洗三礼时,夫人们问起,她自然是不遗余力地将这药膳方子夸大十倍赞扬了一番。 加上振威将军府太夫人最近也开始出门走动起来,大家早便听说太夫人楼氏瞧着康健一如往昔是得了几张药膳方子。 两厢一打听,两人的药膳方子还都出自迟家,再一听迟家要在不久后开个专门做药膳的酒楼,顿时便都期待关注了起来。 故此药膳楼的造势做的是极为成功的,今日药膳楼一开张便是宾客盈门,火热非常,因准备的充分,故此药膳楼今日非但不显杂乱,反而是井井有序,热闹却不显烦乱,客人们被伺候的周到,加之这药膳分治十几种常见病,诸人根据自己的情况点了药膳,尝过后味道竟比寻常酒楼的饭菜都要美味,不觉药味反觉味道别致,后味无穷,顿时这药膳楼便被众口一词的赞个不停。 当真是一日间名声就传遍了京城,而这会子虽然已经是傍晚十分,药膳楼前竟然也是车马如龙,热闹非常。 马车一时间过不去,只得停靠在了远处,璎珞和王雪瑶扶着太夫人下了马车,步行往药膳楼去。 药膳楼是迟璟奕选的地方,地段极好,背后依靠着长堤,迟家的生意铺面自然不小,两层阁楼建造,簇新发亮的琉璃瓦便是在这等阴沉惨淡的天光下也显得熠熠生辉。 今日药膳楼开张,迟璟奕作为东家自然也是在的,盛承义打前一步进药膳楼安置,等璎珞和王雪瑶陪着太夫人到了楼前,就见迟璟奕一袭鲜亮的宝蓝色锦袍外披月牙白素面狐狸毛斗篷迎了出来。 目光先在璎珞身上落定,见她含笑点了下头,这才冲太夫人见礼。 今日药膳楼的雅间根本就是供不应求,早便占满了,外头马车上甚至还有一些客人在等候。下人们一趟趟跑着希望能早点腾出位置来,赶紧迎了自家主子进去。 像这种做酒楼客栈生意的,自然都是有经验的,不管再繁忙,都是要预留下一两个雅间房间什么的以备不时之需的,以免真来了什么开罪不起的贵客着急忙慌地应付不及。 璎珞一行自然是不需要等候的,迟璟奕亲自将几人迎了进去,直接便上了二楼进了最东面临河的芷兰阁。 雅阁中烧着银丝炭,不曾染香,进屋便暖意融融的,临河的窗户已被伺候的丫鬟推开,自窗口能够望到蜿蜒而去的拂泷河。 如今河水尚未结冰,河堤两岸却是积雪茫茫,雪树映水,苍茫辽远,望之令人心胸开阔。 雅阁里布置的极为简单,大圆桌乃是梨花木打造,上头雕刻着极为精美的药材图纹,很有几分特色。而四周也只是摆设四个花盆架,上头并没摆设奇花异草,反倒是摆着四盆药用价值极高的白芍,紫菀,小桑树和菊花盆景。 摆架的后头墙壁上则挂着相对应的画作,上头并未提诗词,而是标注着白芍,紫菀等都有什么药用效果。 瞧着极雅致又处处透着药膳楼和寻常酒楼的不同来,小二当初迟璟奕招人时便是寻的懂些药理的少年,又经过特殊教导培训,各种菜色里头都放了什么药材,这些药材都有什么功效,吃下去有什么好处,那是如数家珍,张口便来。 迟璟奕送了璎珞几个进来便和盛承义一起出去了,只留了璎珞三人用膳自在。 药膳楼刚刚开张,璎珞想着贪多不烂,只拿出了二三十张的药膳方子,治十来种常见病。这二三十张药膳方子却是她思前想后,精挑细选出来的。 包括了甜汤,咸汤,凉菜,素菜,荤菜,点心,面食,卤的,熘的炖的焖的,煨的,蒸的煮的,煎炸等,各种口味的。 有方子未必能做的好吃,这些菜都是璎珞写好了步骤,火候等细节传给迟璟奕,庖厨们反复试做,璎珞再品尝指点的,花了大功夫准备,味道自然都不错。 璎珞身在定安侯府自然没法子悄无声息地做下这些事情,不过好在苏定文不拘着她和王雪瑶来往,故此自到了京城璎珞是三不五时地就要往将军府跑。旁人只当她是巴结太夫人这才走的勤,却不知璎珞进了将军府,自有药膳楼的厨娘在将军府中等候着。 其后还是她和迟璟奕定了亲事,为了避嫌,这才没再隔三差五地出府。不过先前药膳菜品的口味早便安排妥当了,故此也没耽误什么事儿。 太夫人和璎珞,王雪瑶只有三个人,还都不是食量大的,只听璎珞的安排,叫了六个菜,并一份汤,两份糕点便罢。 没一会儿菜品便摆上了桌,喝的茶是驱寒的姜糖饮,药膳汤点的是补虚舒骨的地黄田鸡汤,并一个强筋骨的什锦鹿茸羹。 糕点是益脾胃的山药茯苓糕和健脾利湿的芸豆卷,主食乃是益气养血的参枣米饭。因顾忌到老夫人,故此璎珞点的六个菜品都是养生保健延寿类的,三荤三素,简单的很。 菜品的味道不错,用餐环境也好,璎珞眼瞧着外头生意红火的很,心情自然也大好,想着即将到来的日进斗金的日子,自然是胃口大开,足足比平日多用了一碗米饭。 她和王雪瑶屏退了丫鬟伺候着太夫人,便连太夫人也多用大半碗的饭。用罢膳食,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吃了半响的治噎膈饮食难的五汁饮,王雪瑶才笑着冲大丫鬟碧玉道:“去唤了小二来,让算算今日这一桌席面需得多少银子,我可要好好看看迟表哥和璎珞妹妹这生意到底一日能有多少进益。弄个清楚明白了,我也好管璎珞妹妹要谢礼,若是要得少了,岂不是亏了。” 王雪瑶言罢,碧玉应了声出去,太夫人便笑着将王雪瑶拉进怀中揉弄着,道:“这药膳楼可都是珞丫头和奕哥儿前后张罗的,你做什么了?倒要讨谢礼来了?” 王雪瑶扬眉,笑着道:“祖母且听我说,这药膳楼生意好都是得亏了药膳做的味道好,药味不重对不对?这药膳味道好,自然得归功于璎珞妹妹将厨娘教的好,璎珞妹妹教导厨娘那可都是在我们将军府,每回都是以我的名义来的将军府,我担了这个名,替璎珞妹妹做了挡箭牌,这作用且大了呢,怎么就不能算是对药膳楼有功了?怎么就不能讨要这谢礼了?” 太夫人被逗地失笑,璎珞却点头道:“要的,要的,瑶姐姐功不可没,说什么也要给谢礼的。” 王雪瑶不由扬起下巴骄矜地笑了起来,很快碧玉便推门而入,笑着道:“迟大东家亲自算的账,咱们这一桌子统共是三十八两八钱银的花销。” 王雪瑶顿时便吃惊得瞪大了眼睛,指着桌上那几碟子残羹冷炙呆然道:“就这么几个菜品,还都是些寻常的食材,有没点熊掌燕窝的,不过是些鸡啊鹅啊的竟然就要快四十两银子?这也太骇人了些吧,不行,不行,璎珞妹妹送我寻常之物做谢礼我可是不要的,这简直就是日进千金了!” 饶是太夫人也不由吃了一惊,平常酒楼里一桌席面摆的满满当当的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若然是点了那些特别稀奇昂贵的撑死了百来两银子。可今日她们几个不过用了区区几个菜品,竟然就快四十两银子,这也确实是比寻常酒楼价格要高太多了。 太夫人不觉思忖道:“便是京城最好的食味楼价格也没这个离谱,珞丫头,你们这个会不会定价太高了些?” 璎珞却是一笑,道:“太夫人,我们这药膳楼卖的就是个独一无二,这药膳即便是来吃过了,知道里头都放了什么东西,回去后也未必就能做出这个味道来,火文步骤药材处理这些但凡有点不对的,药味可能就会重得多。所以这药膳楼里头的厨娘庖厨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且还都是死契。故此这价格要的贵点,也不怕客人来一回就不来了,只因除了我们药膳楼,这菜他到了旁的地儿就没得吃。这是其一,再一个,药膳做的就是个精细,我们的食材和药材本来就用的都是最好的,力求能真正做到食到病缓,常吃除病的效果,这样自然成本就高了,且这药材本就不便宜。更一个,这寻常人家也不会来吃药膳,得了什么病,自然是拿了银子往药铺子里去的,也就是富贵人家平日里不愿意吃这个苦药汁,这才会想到这药膳上头。这药膳楼做的就是富贵人的生意,这菜品便宜了只怕还不能显出人家的身份呢。太夫人看,这药膳楼既能满足口腹之欲,长久食用又能食到病除,还能帮着养身健体,这价高点是不是也是应该啊?” 太夫人闻言不由笑着点头,道:“你这丫头倒是有颗天生精明的生意脑袋,难为你小小年纪思量的这么清楚,其实瞧这宾客盈门的热闹劲儿也是不用担心的,倒是我老婆子大惊小怪了。” 璎珞不觉笑起来,道:“哪里是太夫人大惊小怪,是太夫人太心疼我,生恐我挣不来银子受委屈呢。” 王雪瑶拍手道:“这个生意好,这谁若想调理身子,总不能吃个一两回就算完了,总得长年累月的关顾才好,这生意还不一本万利啊。”她说着跳起来拉了璎珞道,“快说,你得了这日进斗金的聚宝盆,可要送我什么谢礼?” 璎珞失笑,想了下道:“这样吧,我回去亲自画一套头面草图拿去琉璃阁给瑶姐姐好生打套头面,一来做了谢礼,再来也权当给瑶姐姐的定亲贺礼,如何?” 王雪瑶顿时红了脸,拽着璎珞捶打起来,两人好一番笑闹,看地太夫人也笑容不断。 一行人从药膳楼出来天色已经黑了,药膳楼的四周早便挂起了红灯笼,映出一地暖光来。璎珞二人搀扶着太夫人登上马车,见她神色已有些疲倦困顿,便也不陪在身边搅扰,吩咐了苏木好生伺候着,两人便爬上了后头的马车。 马车刚要开动,外头却响起了随墨的声音,璎珞不觉竖耳倾听。 “这会子起了风,一路虽是坐马车,可一会子免不了受些寒气,公子让厨房准备了热热的姜枣茶,都盛放在铁壶里,直接提进去放在炭炉上便好,两位姑娘路上喝上一盅暖着些身子,一会子下了马车也便不觉得冷了。” 接着是盛承义含笑打趣的声音,道:“还是你们少爷想的周到,只怎么不见他关心关心爷这骑马的人,倒巴巴地为坐马车的两位妹妹准备了这姜枣茶呢?改明儿爷可得好好问问他去。” 随墨便笑着道:“两位姑娘身娇体弱,少将军您这体格又将吃了酒,哪里用的着这姜枣茶啊。” 王雪瑶听着外头动静,不觉冲璎珞挤眉弄眼,模样搞怪,只觉得终于寻常来报仇的机会,撞了撞璎珞肩头,道:“迟表哥好体贴呢,璎珞妹妹都不表示表示?要是妹妹不好意思,我帮你唤了随墨过来?” 她原以为璎珞被打趣要羞红了脸的,哪知道璎珞面上只挂了笑,却是瞧不出什么娇羞之色来,王雪瑶不觉忿忿了起来。 璎珞倒不是故意令王雪瑶失望,实在是古代女子动不动就脸红的这项技能她还没掌握,愣是娇羞不起来。却不想她这表现刺激了王雪瑶,她竟当真猛然推开了车窗,冲外头喊道:“随墨,你过来,璎珞妹妹有话让你带给迟表哥呢。” 随墨闻言面露喜色,忙忙跑了过来,璎珞瞧着冲自己挤眉弄眼的王雪瑶一阵无语,眼见随墨站在车外殷切的望过来,只得轻咳了下,道:“告诉你们少爷,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盘账的事儿都交给管事做便好,有什么问题明儿再商议也不迟。” 随墨顿时喜笑颜开,心道自己将未来少奶奶这话带给了公子,公子一高兴不定赏赐自己什么呢,当下点头如蒜,应了声转身跑了。 王雪瑶不觉捂着嘴巴笑,那边盛承义却已将手中装姜枣茶的壶递给了妙哥,翻身上马到了马车旁,一弹指,指尖流光一闪,便又一物越过洞开的车窗弹在了王雪瑶光洁雪白的额头上。 王雪瑶哎哟一声,改而捂了额头往外瞧去,却见盛承义目光灼热望过来,道:“调皮!还不快关上窗户,仔细着了凉。” 王雪瑶脸上一红,忙忙缩回了身子,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璎珞见她羞红了脸,不觉笑倒在了车厢中,手中捻着从车座上捡起的一粒花生米,笑着道:“瑶姐姐,这可是你承义大哥哥丢过来的花生米呢,和旁的花生米多少不一样,瑶姐姐还不快快打开荷包将它装起来珍藏着?” 璎珞的声音虽不大,可盛承义是习武之人,又骑马就随在马车外,哪里会听不见? 王雪瑶顿时涨红了脸,冲着璎珞便扑了过去,两人打闹成一团。 外头盛承义却不觉摇头笑了起来,心道这苏五姑娘倒是个有趣的,以前雪瑶妹妹虽则性子也爽朗,可总有些心思沉沉的,这回他回来明显感觉雪瑶妹妹整个人像扫掉了尘埃,露出了灼灼其华的珠光来。 而太夫人更是硬朗精神了不少,想来这些都和这苏五姑娘有关系,金嬷嬷说太夫人将苏五姑娘当孙女一样疼,盛承义想自己以后便也全当多了个妹子吧。 马车缓缓往将军府的方向去,此刻街头行人已是少了,本就是阴天,这会子又刮起了寒风来,卷荡地沿街屋顶上的积雪纷纷往下落,当真是冷的刺骨。 马车中炭盆烧的旺,璎珞又吃饱喝足,和王雪瑶一通闹腾更是觉得暖洋洋的,两人刚靠在一起调息外头却蓦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和女子略显尖利的喊叫声。 “等等!等等!” 外头盛承义回头,就见一个女子提着裙子追了上来,他面色微冷,却是勒了马,车夫听到声音也本能地跟着停了下来。 那女子很快便跑近了,噗通一声跪在了马车外一面急促喘息一面磕头道:“这位大爷,小女认识车中穿秋香色斗篷的姑娘,大爷能否准许小女和姑娘说上两句话?” 盛承义不觉蹙眉道:“你连车中坐的是什么人都说不清楚,却敢拦车请见,这深更半夜还一人在外,莫不是想弄什么鬼吧?” 车中璎珞却是一诧,只因她此刻身上披着的正是秋香色的斗篷,只她听着外头女子的说话声却是全然陌生的。 但听那外头又响起了砰砰的磕头声,声音急急冲着马车这边提声道:“车中的姑娘,小女是云水绣,云香山鸡冠峰山脚下的云家村人。小女今夏的时候曾经在云香山普济寺不远的官道上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小女?” 璎珞闻言便怔住了,她想起这女子是谁了,竟是当日她被宋氏所寻人贩子偷出庄子时那个曾经和她一起被绑了的秀才之女。 本以为是再无交集之人,却不想倒在这京城又碰上了。 却不知这姑娘的出现是当真偶遇,还是有人查出了什么,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当夜的事情,倘若这云水绣说出去却是要大不妙的,当日她也是看这云水绣目光清澈,不似奸猾不知感恩之人,加之她又发下了毒誓,她才放过了云水绣,还令马六两人将这姑娘送回了家。 难道她识错了人?若然是偶遇,这世上当真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璎珞一时蹙眉,道:“姑娘只怕是认错了人,我不曾认识一个叫云水绣的人。更听不懂姑娘说的话。” 盛承义闻言当下便调转了马头吩咐车夫赶车,那外头的云水绣似是愣了下,接着便又急声道:“姑娘可否再想想,我真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我不曾忘记姑娘的恩情,今日也是走投无路又巧遇姑娘这才贸然寻上姑娘的。” 她说着竟是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跟着马车边跑边说,又道:“求姑娘看在一面之缘的份儿上,万望救我嫂子和刚出世的小外甥一命吧,求求姑娘了!” 那云水绣的声音悲戚哀婉,带着走投无路的绝望,就好似璎珞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顾一切也要试图抓住。即便是不曾瞧见人影,也能感受到她的无助焦惶。 倒完全不像是演戏,更有这女子焦急成这样也不曾说出以当日之事威胁的话来,璎珞到底略放心了一些,起了怜悯之心,道:“停车,让她上来说话。” 马车很快停下,外头响起云水绣的道谢声,她却不曾靠近车门,只在车窗边儿前焦急地道:“民女身上凉寒便不进去了,免得寒了姑娘。民女只是想向姑娘借上二十两银子救急,民女会写下借据的,来日一定归还姑娘。” 璎珞闻言也不坚持让她进来,只道:“你方才说救救你大嫂和小外甥却是怎么回事?” 云水绣的声音颤抖,似是冷的厉害,璎珞问罢便回身吩咐跪坐在一旁伺候的妙哥倒杯姜枣茶来。 外头云水绣已是哆嗦着道:“我大嫂今儿产子,却是难产了,好容易生下了小外甥,大嫂眼瞧着情形不大好,我小外甥不知怎的只哭了两声便气息微弱了。民女大哥请稳婆时不小心伤了腿,我这才出来请大夫,只是那庆和堂的大夫出诊竟要张口就是五两银子,我这身上统共才二两碎银,我正焦急却见姑娘从酒楼里头出来,因是认出了姑娘,便” 云水绣说话间声音低落了些,透出窘迫来。璎珞闻言便不再多问,只推开车窗将倒好的姜枣茶递给她,道:“先喝了暖暖身子。” 复又回头吩咐妙哥道:“你随着云姑娘走一趟吧,请了大夫送她回家,瞧着安置好了,再回来复命。” 妙哥尚未应,外头云水绣却也顾不上热,仰头将姜枣茶灌了下去,忙忙跪下给璎珞磕头。 ------题外话------ 珞珞日进斗金了,素也捧着碗继续求票啊求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8 假公济私 妙哥听了璎珞的吩咐便要跳下车去,外头那云水绣磕头后站起身来,璎珞隔着车窗望出去,却见她身上只穿着件旧棉衣,在马车角挂着的琉璃灯映衬下,衣衫单薄,多处都已浆洗的发白。 鬓发也被寒风吹的微乱,手指青白,唇色白紫,两颊却带着些不自然的潮红,璎珞蹙眉道:“你这是发烧了?” 那云水绣连声道着无碍,显然是心中焦急的不行,璎珞便也不再多言,只伸手将旁边刚脱下的斗篷递给了跳下马车的妙哥,道:“带个小丫鬟去,许能帮衬一二,这斗篷给她披上。” 妙哥脆声应了,接过了那斗篷,云水绣闻言却是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连声哽咽着摆手道:“我没事,我没事,怎么敢穿姑娘这样贵重的斗篷,姑娘于我萍水相逢,能好心借我银子救急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璎珞却道:“穿着吧,衣裳再贵重也没人重要。” 云水绣闻言眼泪又淌了下来倒是没再推辞,由着妙哥将那貂毛斗篷裹在了身上。 璎珞自认真情假意还是看的出来的,这云水绣处处都是真情流露,假的终究是假的,不可能毫无破绽,半点端倪不露。兴许世上真会有假戏做的毫无破绽的人,可这种人终归太少,没点年纪只怕不行,像云水绣这样瞧着也就十五六模样,还达不到那种高度,这姑娘当是真遇上了难处。 更何况,她说她的大嫂难产,小外甥不大好,这些妙哥过去一看便知真假,瞒不过人的。 这姑娘该不是被人发觉利用了来害自己的,既然知道了这点,璎珞自然不会吝啬这些银财之物,能帮衬的还是要帮的,救人行善终归会有好报,自己也能心安。 外头妙哥带着云水绣去了,璎珞才关上了车门,往将军府去。她在将军府一向都是住在王雪瑶的雪月院中,这次也不例外,两人折腾了一日也都累了,回去便沉沉歇下。 翌日璎珞睁开眼,透过碧水鲛绡纱望去,却见屋中一片璀璨金芒,映照的床前纱幔都通透了起来,竟是天晴了。 这些日子天色一阵阴沉,落雪不断,今日难得放晴,璎珞也不由精神一震,一个咕噜翻坐起身来,自行蹬开被子挑起了床帐。屋外姣儿听到动静忙走了进来,笑着上前接过璎珞手中的纱帐挂在了莲花绞丝铜挂钩上,又拿了衣裳伺候璎珞起身,笑着道:“今儿天好,姑娘也该穿的鲜亮些,太夫人瞧了也欢喜。” 璎珞一面点头一面笑着道:“可是太夫人免了请安?” 姣儿蹲下给璎珞抚展衣摆,脆声接口道:“可不是吗,一早天没亮就有将军府的姐姐过来吩咐了奴婢们,不让叫醒姑娘,说是昨儿坐马车累,姑娘们又都是长身子贪睡的年纪,不叫奴婢们唤醒姑娘呢。太夫人待姑娘当真比亲生的孙女也不差什么呢。” 姣儿是璎珞的二等丫鬟,也是之前璎珞安排进侯府的自己人,平日在定安侯府有霜杏在,璎珞也用不上她伺候,而璎珞出门从来是不带霜杏的,姣儿这才到了近前。 璎珞闻言点头,问道:“你妙哥姐姐还没回来?” 姣儿转身给璎珞倒了杯水,捧过来,方道:“妙哥姐姐五更天才回来,一宿没睡,这会子在外头碧纱橱上歪着眯眼,还让奴婢等姑娘醒了唤她呢。” 璎珞正想说不用惊醒她,不想妙哥已是听到动静起身进了内室,上前给璎珞福了福身,璎珞令她坐在春凳上回话。 妙哥也不推辞坐下了道:“那云姑娘的爹爹原是乡中秀才老爷,在镇子中开了个私塾,日子倒过的不错,平日里还有个丫鬟伺候着云水绣。只前些时日穗州闹疫病,她爹爹染上了病症,虽然后来命大给救了回来只却坏了身子,再不能劳累,家中的积蓄也都给用尽了。云姑娘的娘怀云家小弟时难产没了,家中还有个读书的哥哥,倒是早早中了举,一早便进京等着参加明年的春闱。家中败了,云秀才索性卖了宅子带着云姑娘和小儿子上京城来投奔举人儿子。可云水绣的哥哥不过举人也没什么进项,原就是租了个房子住着读书。加上妻子又有孕,过的也是拮据,原本都要靠家中老父供给,如今父亲弟妹一来,自然更是捉襟见肘。虽然平日云水绣和她大嫂也苦做针线活补贴家中,那云大爷也时不时给人抄书挣钱,可云大爷读书花销大,云家老爷子又要靠药养,并一家子吃喝穿用,自然是越来越困顿。” 妙哥言罢接过姣儿送上的茶水饮了一口润了润唇,璎珞问道:“她家中如今怎样了?” 妙哥放下茶盏,笑着道:“姑娘不用担心,昨儿奴婢请的是太和堂专门治女子产后病症的圣手秦大夫。秦大夫已给云家大嫂和小孩看过用了药,如今都稳妥了。说来也是这云家的运道,就让云姑娘这在关口上遇到了姑娘,昨儿那秦大夫在云家忙了一宿,言道得亏救得及时,不然云家嫂子和那小婴儿怕都要不中用。云家老爹和儿子听了非要过来给姑娘磕头道谢,只云家大爷伤了腿,老爷子身子又不好,奴婢死活拦住了,不过云家人还是坚持让小公子跟着奴婢回了府,说是让他先代全家给姑娘磕头。” 璎珞闻言松了一口气,道:“可留了银钱?” 妙哥点头,“云家大爷现在伤了腿,云老爷子,云家大嫂和小外甥都还需要用药,便是连云姑娘因昨儿受冻也是病倒了,如今当真是一家子的病人,正是要用银子的时候,奴婢做主留了五十两银子,又将小丫鬟明前留在了云家。” 璎珞赞赏地道:“还是妙哥姐姐想的周到,一会子送云小少爷回去,不防再选个仔细些的小丫鬟送过去。” 一旁姣儿不觉面色戚戚然,道:“得亏姑娘,不然这一家子病弱还不得家破人亡,姑娘最是心善,前头奴婢家中遭了大水若不是姑娘买下奴婢姐弟,奴婢弟弟不定已经落到了那种腌臜地方了。这云家还是有秀才老爷和举人老爷的,如今却也落得这般田地,那等没个依持的人家不知遭灾后毁了多少家呢,奴婢姐弟若是没有姑娘,这会子只怕早没命了。” 姣儿五官长得秀丽,只肤色却黑,瞧着便不怎么起眼了,她的弟弟不过岁,却是生的粉雕玉琢,彼时差点被强买了去当小倌,姣儿对璎珞自是感激的紧。 妙哥却道:“奴婢家乡有户马家,出了个举人老爷,当地十里八村的乡绅商户都往举人老爷家中明着暗着的送铺子田地宅子,巴巴地靠上去,那马家原本也是贫寒人家,只出了个举人老爷这日子便富贵了起来。这云家老爹是秀才,儿子又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只怕送出息给云家的也不少,却是过成这个样子,可见不是善于钻营的,倒是质朴本分的人家。” 璎珞起了身,由着姣儿又在褙子外加了件狐狸毛大通袖袄,往净房洗漱,吩咐妙哥道:“去将云家的小哥儿带过来吧,一会子就在我这里用了饭再送回去。” 璎珞从净房出来坐在梳妆台前挽好发,出了内室就见妙哥牵着个三四岁的小孩等在明间,那小男娃身穿靛蓝色的棉袄棉裤,头上带着个小毡帽,瞧着都有些陈旧了,可却干净整齐。 一张小脸白白净净,虽然有些瘦弱,失了孩童的圆润,瞧着却也机灵讨喜,也不认生,见璎珞出来便挣了妙哥的手跪在了地上,磕头道:“阿牛代全家给姑娘磕头,姑娘大恩大德。云家上下来日一定涌泉相报。” 璎珞见他有模有样地磕头行礼,小大人一般说着话,不觉失笑,上前在他身前蹲下将他拉了起来。见阿牛垂着眼皮,拘谨地站着不动弹,却眨动着眼皮时不时偷偷望自己一眼,不觉笑着道:“原来你叫阿牛啊,阿牛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父亲教的吗?” 阿牛见璎珞态度和善不觉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盯着璎珞瞧,道:“姑娘怎么知道是父亲教阿牛的?” 璎珞见孩子的眼眸清澈的好似一汪湖水,不由揉了揉他的脸蛋,道:“姐姐自然知道,姐姐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阿牛来时父亲吩咐阿牛要少说少做呢,可是如此?” 阿牛顿时惊奇地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用小手捂住了嘴巴,半天才道:“姐姐怎么又知道?爹爹只和阿牛在屋中说话,姐姐一定是住在宫殿里的仙子对不对?” 这下不仅璎珞笑,便连妙哥和姣儿也笑出了声来,璎珞却点头,道:“对啊,姐姐是仙女,所以阿牛要听姐姐的话,不用害怕也不用紧张,就把姐姐这里当自己家里一样,好不好?” 阿牛闻言又眨了眨眼睛,却道:“可爹爹说来了姐姐这里,不能和在家一样吵闹,阿牛要听姐姐话,就不能听爹爹的话了啊。” 璎珞站起身来,牵着阿牛往耳房去,笑着道:“姐姐是仙女,仙女的话阿牛爹爹也是要听的,阿牛在仙女姐姐这里就听姐姐的话,回到家里便听爹爹的话好吗?” 阿牛想了想笑着点头,道:“阿牛明白了,阿牛听仙女姐姐的话,不然阿牛会变成丑八怪的,爹爹也要伤心。” 璎珞扬眉道:“不听仙女姐姐的话会变丑八怪?” 阿牛一脸认真的点头,仰着头瞧璎珞,细声细气地道:“是我阿姐告诉我的,村里的椽子就是个丑八怪,阿姐说就是因为他总欺负大家,还用石头将小妞妹妹的头打破了,惹恼了仙女姐姐,仙女姐姐才让他长成那个样子的!” 璎珞失笑,两人一问一答地进了耳房,丫鬟们正来回穿梭着将膳食摆上,璎珞便拉着阿牛暂且坐到了一旁的圈椅上,见阿牛的手有些冻伤,又吩咐妙哥去寻些冻伤药膏来。 阿牛被教导的很好,知礼懂事又机灵聪明,很是可爱,璎珞蛮喜欢他,留他用了早膳又让妙哥寻了些小东西给他把玩,待王雪瑶过来,两人一起逗了会阿牛,眼见太阳已升到了半空,璎珞才吩咐妙哥将阿牛送回去。 阿牛这一个来时辰已经和璎珞熟悉了,拉着她的手留恋的道:“姐姐的宫殿真好,姐姐更好,等爹爹,大哥大嫂,还有姐姐的病好了,阿牛能和他们一起再来姐姐的宫殿吗?” 妙哥不觉道:“阿牛可不许胡说,你爹爹和大哥都是外男,哪里能到这里来!阿牛这话出了门可不能再说了,知道吗?!” 小孩最是敏感,一感觉到妙哥口气不对,脸上便露出了仓皇茫然来,无措地看着璎珞,璎珞忙蹲下来揉了揉阿牛的脸蛋,道:“这里不是姐姐的家,姐姐也是来做客的,等阿牛家人病好了,姐姐去阿牛家里看阿牛好不好?” 阿牛顿时笑了起来,璎珞又哄了两句才将他交给妙哥带着出去。王雪瑶在一旁见璎珞目光随着两人的背影移动,不觉笑着打趣道:“看不成璎珞妹妹对孩子倒是耐心足,竟和迟家表哥一样呢,早先瞧过迟家表哥带着迟二叔父家的小侄子来拜见太夫人,那孩子可黏着迟表哥了。你们两个都这么喜欢小孩子,等成亲了可要早些给我生个小侄子才好。” 璎珞闻言不觉怔住了,身子微微发僵。 迟璟奕喜欢小孩子?她竟是不知道的,心中泛起股酸胀的苦楚来,璎珞略闭了下眼眸。 王雪瑶不过是这两日被璎珞打趣的厉害,害的她在盛承义面前越来越脸红心跳,频频出丑,她方才说了这样的话也羞羞璎珞,然见璎珞反应不对劲,不仅有些慌乱,只道许是自己的话说的太过了些,璎珞生气了,忙推了璎珞一下,道:“好了好了,你不知打趣了人家多少次,我这才念叨一回,怎还气恼上了。我给你陪个不是总成了吧?快给我笑一个!” 璎珞被推才回过神来,冲王雪瑶笑了笑,道:“吓唬你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王雪瑶一怔,抡起粉拳往璎珞身上招呼,道:“好你个促狭鬼,净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迟府中,迟璟奕一早用过朝食便到了账房,这两日账房聚集了一二十个账房先生忙碌着盘点迟家各处生意,不为旁的,只为了这次各地降雪,朝廷欲从商户人家借银一事。 半月前户部尚书便亲自寻上了迟璟奕,且不说户部尚书这般行事定然是已请示了皇帝的意思,迟家倘若不带这个头,只怕就要触怒圣颜,单单就是只为了迟家的名声,便不能不割肉三分。 左右都是要出钱的,倒不如识时务爽快一些,也能在皇帝那里卖个好,得份好名声。 故此户部尚书韦大人走了后,迟璟奕便吩咐召集了各地的管事筹措银两,这些日子账房先生们忙着清算账目,调拨可用的银两,忙的不可开交。 见迟璟奕进来,总账房吴文海忙迎了上来,道:“少爷昨儿因药膳楼的事儿忙到半夜才歇下,这边有老奴看着便好,等清理好的总账就第一时间送去给少爷过目,少爷实在不用这样辛苦早早过来。这若是伤了身子,可叫老奴如何给老太爷交代。” 吴文海乃是迟家老爷子的伴读,在迟家五十来年了,迟璟奕一向敬重有加,忙道:“吴叔,先前我让吴叔筹措五十万两银来,不知如今如何了?” 吴文海不觉面露诧异,五十万两对迟家实在算不得什么,虽不说轻轻松松便能拿出来,可也算不得伤筋动骨。 几日便能筹措出来,之所以韦大人拜访后大半个月了还在忙碌,不过是迟家在藏拙,不敢表现的那么财大气粗罢了。这还是迟璟奕特别交代了,今日怎么又突然这般问? 吴文海撸着胡须道:“五十万两早准备好了,可是朝廷又催促了?” 迟璟奕却摇了摇头,道:“吴叔,倘使再让您老多筹措出来三十万两银子,不知道可还使得?” 吴文海闻言眉头微锁,面色闪过些气恼和不悦来,道:“难道朝廷当咱们迟家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吗?咱们迟家虽然生意做的大,可各行各业每年可也没少上税啊,五十万两白白贡出已是迟家忠君爱民了,朝廷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 迟璟奕见吴文海愤怒不觉摆手,道:“吴叔误会了,并非朝廷有所不满,是我想借此机会求圣上赏赐一份恩典罢了。” 吴文海不觉一怔,实在想不明白迟家如今需要什么恩典,竟然要用八十万两银子来疏通。 只他对迟璟奕这个少主子却还是信服的,知道少主子的决定总不会是任性胡为,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且对迟家有益的,便压下心中诧异,道:“大少爷请讲?” 迟璟奕这才缓缓开口,道:“我想请皇上恩赏我和苏五姑娘一道赐婚旨意,吴叔觉得如何?” ------题外话------ 昨天晚上停电了,早上才爬起来码的,更晚了,抱歉 文文每天九点更,以后更新调整或者请假,素素不发公告了,会在留言区置顶留言,妞们看留言区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9 棋差一招 吴文海显然没想到迟璟奕会打赐婚的主意,他觉得实在奇怪,所谓赐婚那都是男女双方还没定亲,由皇上指婚,可自家少爷和苏家姑娘明明已经定亲了,何故还要多此一举地再行赐婚之事? 吴文海怔了半响才道:“大少爷,这不合适吧,苏姑娘和少爷连纳征礼都过了,这会子再行赐婚,还多搭上三十万两银子实在没必要,有这些银子还不如好好操办婚事呢。” 迟璟奕却面色沉定,道:“吴叔可知道皇上上次给人赐婚是何时?” 吴文海不觉蹙眉,想了想却是摇头,他哪里关注过这些事情。 迟璟奕却道:“皇上上次于人赐婚是在三年前,赐了中军统领姜云和武威侯府大小姐的亲事,这近三年皇上都没再下过赐婚的恩旨。故此那姜云得了皇上钦赐的婚事,一时间名声大噪,朝堂上下无不高看一分,言道姜云乃皇上心腹近臣,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姜云也成了朝廷炙手可热的人物。咱们今上不常给人赐婚,若是我迟家能得皇上三年后又一次赐婚,吴叔想想,这天下人会如何看咱们迟家?这各州府上下官员又会如何想我们迟家?到时候人人都会说我们迟家手段通天,我迟家的生意也只会更加畅通无阻!吴叔说,用三十万两得此殊荣,如何?” 吴文海闻言顿时热血沸腾,抚掌道:“少爷说的对,还是少爷想的明白,少爷且给老奴两日时间,老奴一定将八十万两银子如数交给少爷。” 两日后的清晨,户部尚书韦大人下朝回来就见府门外停靠着一辆青顶红木马车,他下了轿往府中走,问着门房道:“谁来了?” 门房却是躬身行礼道:“回老爷的话,是迟家大少爷,已在书房候了有一盏茶时候了。” 韦大人不由脚步一顿,接着面露喜色,脚步加快往书房而去。 这些天各地遭受雪灾的奏章已纷纷送到了龙案,天玺帝日日垂询户部,几乎天天都要招韦大人御书房对奏,皇帝只管让他想法子出银子,奈何国库亏空,又不准动用最后压箱底的银子,韦大人这几日已是愁的夜不能寐,就指望着迟家带头赶紧筹措来银子救急呢。 如今听迟璟奕拜访,韦大人只觉骨头都轻了三分,大步进了书房,果然就见迟璟奕一袭藏青色织锦长袍正坐在圈椅中吃茶,瞧见他进来,放下茶盏站起身来,韦大人忙满脸笑意地进了屋,抬手道:“迟大少爷无需多礼,坐下说话。” 待见礼重新落座后,迟璟奕心知韦大人难处,也不多绕弯子便直接从随墨手中接过一个大檀木盒子推向韦大人,道:“前些时日应下韦大人迟家愿捐五十万两银用于赈灾救民,这里是四十万两通宝钱庄的银票,示票兑银,另外四十万两现银,还得请韦大人派了官兵运随我迟家的人一路押送入京。” 韦大人闻言不觉一怔,随即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喜之色来,道:“迟家无愧皇上御笔亲书的义商,五十万两已是令天下动容,如今竟愿意多筹措了三十万两,真真是令老夫钦佩敬服,老夫代灾区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灾民谢过迟家大义!” 韦大人说着站起身来,冲着迟璟奕长揖一礼,迟璟奕忙站起身来扶住了韦大人,道:“韦大人折煞晚辈了,快快请起。” 两人重新落座后,韦大人抬手去拿那桌上的檀木长盒,迟璟奕却是抬手按在了盒子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扣盒面,道:“迟家自愿带头捐银八十万两,却唯有一事相请,还望韦大人能代为周全。” 韦大人闻言一怔,不过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只觉这也是正常,迟家乃是生意人,商人唯利是图,哪里能让人家白白贡献出这八十万两银子来,有所请也是正常,他不觉抚须道:“迟大少爷单请明言,倘使老夫能够办到,一定会替迟大少爷周全。” 迟璟奕却是面上微赧,道:“我想令大人在皇上面前为在下讨要一旨赐婚圣旨,为在下和苏五姑娘御赐婚事。” 韦大人闻言不觉再度怔住,万没想到迟璟奕竟然会求这个,且他和苏五姑娘已经订了亲,这再行赐婚实在是没必要。 只求这个却是简单,若然换求的旁的说不得就难了,见迟璟奕面色微红,韦大人只以为他是为了让未来的妻子高兴,讨佳人欢心,当下便哈哈大笑着道:“不想迟大少爷竟是怜香惜玉,一掷万金的痴情人,迟大少爷放心,老夫这便进宫,定会为迟大少爷请来这一纸赐婚圣意的!” 迟璟奕这才将手从那檀木盒子上拿开,韦大人取过盒子打开瞧了一眼,点头而笑,抱着盒子起了身,道:“圣上这几日亦殚精竭虑,食之无味,事不宜迟,老夫这便进宫去。迟大公子不若便在老夫府上宽坐,一会子老夫回府一准将好消息带给迟大少爷,彼时迟大少爷再回府等候传旨太监宣读指婚旨意也是不迟。” 迟璟奕含笑起身,冲韦大人拱了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韦大人便哈哈笑着大步出了书房,他这厢离了韦府往皇宫赶,那边却有盯着韦府的人将消息送去靖王府报知了秦严。 秦严听闻迟璟奕进了韦府没多久,韦大人便满脸喜色地又往皇宫去了。他顿时便也翻身上马,一路往皇宫而去。 靖王府离皇宫却要近的多,秦严这边到了宫门,韦大人的车驾却还没影,他下了马,宫门的守卫忙上前忙着安置马匹,见秦严下了不进宫,只站在宫门前等候着,守卫也不敢多问,只觉纳闷。 又过了两柱香时候,韦府的车驾方才到了宫门,韦大人下了马车就瞧见了正准备进宫的秦严,怔了下上前见礼道:“秦将军也进宫啊。” 秦严拱手道:“有些事要禀皇上,韦大人也是去见皇上?一起走吧,韦大人请。” 韦大人觉得有些恍惚,他和秦严同朝为官也算是有几年了,可从来没见过这位小爷对谁这么热情过,今儿他简直就是福星高照啊,前有迟家大少爷早早的送了银子,后有靖王世子这般礼遇。 韦大人在想,一会子出宫了他是不是该往古玩街上溜达两圈,指不定今儿能捡个大漏呢。 韦大人琢磨着,忙笑着迎上前道:“秦将军也请。” 两人一起进了宫门,秦严却是目光落在了韦大人怀中抱着的大盒子上,道:“韦大人这是?” 韦大人今日心情大好,自然也不隐瞒,道:“是迟家给朝廷捐的四十万两银,有了这笔银,户部能减些压力了,各地商人听闻迟家带头捐银想必也会纷纷效仿。我老头子也能睡个安稳觉了,说起来这还要感谢秦将军,若非秦将军当日提醒,我也想不到这捐银一事来,怕是要耽误了皇上的大事。” 秦严摆手,道:“韦大人自谦了,当日即便没有我的提醒,韦大人又岂能想不到法子?韦大人不怪本将军多管闲事,越俎代庖才好。” 韦大人只觉今日的秦将军当真是太谦虚知礼了,呵呵笑着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话了,脚步有些飘飘然起来。 秦严却是道:“这迟家今日能做此义举,不知可有请托朝廷之事?若然有所请,韦大人当可向皇上进言,也好令天下富商们瞧瞧,只要为朝廷办了事,是一定会有所回报的。” 韦大人不免点头,道:“说起来这迟家倒不贪心,献上了八十万两银,不过就想求皇上一道指婚的圣旨罢了。一会子我老头子定要为迟大少爷求来这赐婚圣旨!” 秦严双眸微眯,早先他便料想到迟璟奕可能会拿迟家捐银一事讨圣旨,没想到竟果然如此。八十万两,求道赐婚圣旨,呵,倒也算下了血本了。 秦严微抿唇角,道:“早先听闻迟家大少爷已经定亲了?难道亲事黄了?这是想要毁亲由着皇上再指婚?” 韦大人一怔忙摇头道:“哪里啊,还是那定安侯府的苏五姑娘,迟大少爷想让皇上给他和苏五姑娘圣旨赐婚,总归体面尊荣一点。” 秦严眉宇微蹙,道:“皇上赐婚历来都是给没定亲的男女,所谓赐婚赐婚,自然是无婚方赐,这迟大少爷和苏五姑娘已然有了婚约又何必再多此一举?这知道的,是迟大少爷亲口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吝啬,而百姓自然不会知道此事是迟大少爷自己求的,所以只怕会众口一词觉得朝廷亏待了迟家。若然如此,一来不利于皇上的龙威,再来只怕也会影响了那些富商捐银的积极性,韦大人觉得呢?” 韦大人闻言不觉脚步略慢,一思一想当真是这样,不由面露难色,道:“秦将军说的是,只是那迟大少爷再三拜托老夫定要求来赐婚圣旨,这” 秦严却道:“于迟大少爷失望想比,难道韦大人更愿意看陛下圣明受损?” 韦大人面色一惊,忙道:“这怎么会!秦将军说的是,老夫今日看来只能让迟大少爷失望了。” 秦严却道:“这倒未必,迟家是义商,想必迟大少爷也是不好意思开口求更多的,这才会想着请道赐婚恩旨。迟家带头捐银,又一口气拿出八十万两银子之多,实在值得称颂和鼓励。前些日回春堂进贡的养荣丹以次充好,出了问题,内务府已经取消了回春堂进贡资格。如今几个大药行争相要取而代之,韦大人不防向皇上进言,让迟家的宣和堂顶替了回春堂给御药房进贡药材。这样的话,迟家生意可就有两样都成了贡品,这第一皇商算是坐实了,这份尊荣,想必比什么赐婚旨意来的实在的多,这个恩赏,迟大少爷只有惊喜的,只怕都不知如何感谢韦大人了。” 秦严自然不会好心的为迟家生意计议,他不过是定要让迟家将这次捐银的功劳给用掉罢了,这边皇帝御笔一批,成全了宣和堂,那边迟璟奕便再不能拿此事求什么赐婚圣旨了。 韦大人哪里知道秦严的一番算计,闻言双目一亮,笑着道:“秦将军这个主意甚好,得亏今日遇上了秦将军,不然老夫差点就铸成大错了!” 秦严却摆手,道:“韦大人严重了,相信凭借着韦大人的三寸不烂之舌令皇上下旨宣和堂为进贡商号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韦大人点头而笑,说话间两人已到了乾元殿前的广场,眼见皇上的御书房就在前方,秦严却蓦然顿住了脚步,道:“韦大人且先行一步吧,本将军突然想到点事需得先往慈云宫一趟,告辞。” 韦大人尚未反应过来,秦严便转身大步往内宫去了,韦大人不觉愕了半响,这才摇头不再多想往皇帝的御书房而去。 皇帝得知迟家已凑足了八十万两银,登时龙颜大悦,韦大人向皇帝进言宣和堂进贡一事儿,皇帝自然是一口便应下了,道:“朕一会儿便通知了内务府将这进贡药材的差事给了迟家的宣和堂。” 韦大人想到迟璟奕还在自己家中候着,不觉便道:“这回也多亏了迟家带头,微臣才能松上一口气,既是皇上恩赏,不防便让微臣带着内务府的公公给迟家送这份恩旨吧?请皇上成全,也好让微臣还了迟家的人情。” 皇帝闻言不觉一笑,道:“爱卿这可是拿朕的恩赏行人情啊,这算盘子打的精,不枉朕让爱卿做了这户部尚书。” 皇帝龙颜大悦,倒是调侃起了大臣来,言罢倒也爽快,当即吩咐小太监道:“去唤内务府总管来。” 两刻钟后韦大人便带着内务府陈总管一起回了韦府,直奔书房,迟璟奕听闻动静不觉目光一亮,站起身来,却见韦大人礼让着一个穿二品太监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迟家是皇商,迟璟奕自然也和内务府打过交道,定睛一看见是内务府总管苏太监,顿时一诧忙躬身行礼。 韦大人已是含笑道:“迟大少爷,今儿你可得好好谢谢老夫,你一准猜不到老夫在皇上面前为迟家请了份多大的恩赏。” 迟璟奕听韦大人这般说,分明这恩赏就不是赐婚圣旨,他当即心中便咯噔一下,垂在身侧的双手略握了一下这才勉强挽回了脸上的笑意,诧道:“皇上能为在下赐婚便已是最大的恩赏了,难道韦大人竟令请了恩赏?不知苏公公如何也随韦大人回府了?” 韦大人抚着胡子笑了起来,神情颇有几分自得,冲苏公公抬手示意道:“还是苏公公告诉迟大少爷吧。” 苏公公知道经过这次的事情皇帝定然对迟家更宠信一些,也不托大,态度和善的笑着道:“迟大少爷,方才万岁爷将洒家唤去御书房,亲自吩咐奴才,令迟家的宣和堂顶替了回春堂,以后专供御药房的贡药。皇上钦点贡药,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尊荣啊,迟家自今儿起可真是咱大丰的第一皇商了,洒家在这儿先给迟大少爷贺喜了。” 迟璟奕万没想到等来的结果竟是如此,心中有种极度的惊慌感滋生而出,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自己不管如何使力筹谋都会像今日一般,明明胸有成竹,最后却终是会棋差一招,失之交臂一般。 他眼前晃过璎珞的笑颜,一时心中微恸,略垂眸稳了稳情绪方才笑着冲韦大人行礼,道:“多谢韦大人为我迟家讨得此等天大的恩赏,在下中午在药膳楼设宴,还望韦大人和苏公公能给迟家一份薄面。” 韦大人便哈哈笑了起来,道:“早听说迟家新开的药膳楼不仅食物美味,且还能治病养生,只可惜如今雅间都排到了几日后了,今日迟大少爷做东,老夫可要好生去见识一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0 身世 璎珞在振威将军府中住了三日这才回了定安侯府,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自从大国寺回来京城便有些私底下的风言风语,言道定安侯府的老夫人不慈,侯府各位主子都性子凉薄,为着此事,宋氏的母亲定远伯夫人还亲自登门和马氏念叨了些话。 马氏听闻外头的流言流语,愈发对璎珞厌恶起来,璎珞自振威将军府回来,马氏连见都未曾见她,便打发她回去秋水院闭门思过,禁足了起来。 璎珞也未表现出不满来,在廊下给老夫人磕了头便回了秋水院。 当日璎珞上大国寺去,云妈妈并未陪同,这几日璎珞未曾回府,云妈妈却也已经得知了大国寺发生的事情,如今得知璎珞后来,云妈妈早早便迎在了秋水院外,接着璎珞,免不了一番忧心忡忡的询问。 璎珞安抚了她两句,待进了内室云妈妈亲自伺候着璎珞换了件家常的半新不旧莲纹对襟长褙子,这才屏退了丫鬟,蹙眉道:“前两日府中也有下人偷偷嚼舌根,言道老夫人不慈,在大国寺时罔顾姑娘,还当众推了姑娘一把,后来还是大夫人打了两个嚼舌根的下人,这才算平息了此事。只是老夫人却因此病的又重了两分,姑娘回来老夫人可曾为难了姑娘?姑娘也真是,明明知道老夫人的性情,当时怎还往老夫人面前凑。” 璎珞见云妈妈满脸的担忧,却是抿了一口茶水,轻轻勾了下唇,道:“不过是令我禁足抄经罢了,如今我已经定了亲事,老夫人也不好太过苛待。妈妈放心,大国寺时是我故意往老夫人面前凑的。” 云妈妈顿时愕然呆住,她实在想不明白璎珞为何要如此做,半响才急声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原本老夫人就不喜姑娘和三少爷,如今因为姑娘老夫人又被满京城的贵夫人们非议,老夫人更加厌弃了姑娘和三少爷,姑娘固然过些时日便嫁出府去,可三少爷还在定安侯府,老夫人以后对三少爷只怕更要挑鼻子挑眼起来,三少爷年纪还小,又没了姑娘护着,以后可如何过日子?莫说是以后,就是现下,侯府奴仆们都知道老夫人厌弃了姑娘和三少爷,这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们也是要使劲作践姑娘和三少爷的啊!” 璎珞闻言却一笑,安抚地拍了拍云妈妈的手,道:“乳娘莫急,难道没有这才大国寺的事情,老夫人便不厌恶我和弟弟吗?有宋氏生养的苏瑛琼,大少爷和二少爷在,老夫人便不会有对我和弟弟公正的一日。我眼见就快出嫁,弟弟还未曾长大,妈妈以为我会放心离开?” 云妈妈万没想到璎珞竟然会如此说,愣了下道:“可这是三少爷的家啊,难道姑娘嫁人还能带走三少爷不成?” 璎珞却抿唇一笑,道:“弟弟虽然比同龄人早慧,且如今也算性子磨砺了些,可到底还是个孩子,我若然出嫁,便是鞭长莫及,他在这府中还不被算计作践死才怪。我早想好了,弟弟在念书上虽然有些天赋,但如今瞧来也不过是比寻常人博闻强记一些罢了,可若然走科举,不是那等天禀斐然的,如何能脱颖而出?弟弟总归是少了些灵性,再来当初在穗州时老爷不顾念弟弟,也不曾好好为弟弟寻好的夫子启蒙教导,我瞧着弟弟非但没比寻常学子领先,反倒被教地有些书呆子气儿。倒是在武学上,弟弟颇有些天赋秉异,那骑射师傅不过略教导一二,弟弟便已能骑射过人,先时瞧着有些太柔弱颓唐倒是不显,这大半年人也健硕了,个头也蹿了起来,瞧着身姿颇有些英挺敏捷之姿,纵我不是习武之人也能瞧出弟弟是块习武的料。” 璎珞的话令云妈妈惊愕地张口,道:“姑娘这是想让三少爷走习武从军的路?这如何使得,去了军营动辄便要上战场,刀口舔血,那可是挣命的活儿,三少爷纵在侯府被厌弃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说不得也能考个功名,可去了战场刀枪无眼,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云妈妈说着面色已是微白,璎珞却道:“若然是从前在穗州时,我是说什么都不会想到让弟弟从武的,正如妈妈说的,什么都没人平安来的好,那战场凶险万分,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没后台门路的人丢进军营中岂是随便就能出头的?弟弟去了也不过是给人踩踏的垫脚石罢了,指不定也要陪上一条小命。可如今却是不同了,妈妈莫要忘记了振威将军府是什么样的府邸。” 见云妈妈面色微变,若有所思,璎珞又道:“虽说定安侯府也是军功起家的,可自第一代定安侯去后,苏家便没再出过良将,在军中的势力早便丢尽。可将军府不同,便子嗣不丰,却代代出良将忠骨,在军中还留着势力,我是想着将弟弟托付给将军府的大少爷盛承义,也不指望着弟弟能建多大的功立多大的业,有将军府的帮扶看护慢慢累功将来做个千户小将却是不难。” 璎珞言罢,略敲了两下桌面,若有所思地道:“重要的是,这定安侯府就是一汪泥潭,弟弟去了军营便算是拔出了脚,脱离了老夫人等人的掌控,我也能嫁的安心一些。将来分家后,弟弟也算能立起门户来。更有,前些年我糊涂着,疏忽了弟弟,使得他的性子有些怯懦自卑,甚至自闭偏执,如今虽然我日日引导着已是好了许多,可只怕长久养成的性子不是那么容易更正的,他如今只怕也就面上瞧着好了罢了,军营历来是磨练人的地方,将他放在军营对他的性子也有好处。有盛大少爷看护着,弟弟万不会被人推出去做肉盾,太危险的事儿也不会落到他头上,我左思右想觉得此举都是利大于弊的。” 云妈妈见璎珞思虑的清楚,也被说动了,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倘若是送少爷到军营去,老夫人的喜爱与否便也没那么要紧了,且将来少爷怕免不了和府中再起摩擦,到时候有老夫人不慈的名声在,少爷也能少受些孝道约束,不至于太过被动。” 璎珞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而妈妈说的,侯府下人知道我和弟弟已经彻底令老夫人厌弃便欺上头来的事,那些欺的狠的,便也不用客气,我和弟弟总归还是这定安侯府的主子,闹起来便是老夫人再是不喜我们也不得不发落了欺主的奴才,至于其他,也不过是看人下菜碟,克扣些吃穿份例罢了,不过多打赏些,或是出府采买都是可的,左右如今药膳楼开了起来,我们也不差那些银子,等过了这些时候离了定安侯府便也罢了,没必要太过计较。” 云妈妈点了点头,璎珞这才舒了一口气,移步书房去抄写经书。 翌日,璎珞刚用过午膳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看书,外头便有人通报说是王雪瑶来看她,璎珞一怔忙站起身来,她迎到了秋水院门口,果见王雪瑶被段嬷嬷亲自领着走了过来。 两人进了屋,璎珞屏退了丫鬟,王雪瑶却是蹙眉道:“这可刚回府,你们老夫人便禁了你的足,也不怕当真坐实了不慈的名声,早知道这样,便留你一直住在将军府于我作伴才好呢。” 璎珞闻言笑着摇头道:“那哪儿能啊,我总归是定安侯府的姑娘,再说了我这也不放心留我弟弟一人在府中。” 王雪瑶听璎珞提及苏景华,不觉面露复杂,压低了声音道:“我这次来便是为了你这弟弟。” 璎珞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抬手示意了下王雪瑶,出去寻了妙哥和云妈妈,令两人严严地守护着屋子不让人靠近这才折回拉了王雪瑶进内室说话。 却闻得王雪瑶道:“那日从大国寺回去太夫人便悄悄使了承义哥哥去祁阳王府打探十二年前祁阳王和祁阳王世子的行踪,那祁阳王确实不曾去过穗州,可祁阳王世子却在十二年前往穗州去过!” 璎珞闻言手心不由渗出了汗水来,一时间有些茫然起来,楞了下才道:“祁阳王世子到穗州去做什么?” 王雪瑶岂能瞧不出璎珞的情绪波动,拍了拍她的手方才道:“祁阳王世子当年还不曾请封世子时便曾下场中得了二榜进士,皇上是个惜才之人,那时曾令祁阳王世子侍从圣上左右,出入宫廷,与闻朝政颇得宠信。那时候恰穗州发生了私盐案,有密告参奏当时的穗州知府伙同穗州上下十数官员贩卖私盐,知法犯法。皇上便派了钦差前往探查,谁知道那钦差到了穗州没多久,竟然出了意外乘花船游湖时掉进湖中溺死了,皇上龙颜震怒,派了祁阳王世子领了钦差一职前往穗州再查私盐案,当时祁阳王世子曾因此事在穗州滞留了有小半年的时间,算算时间正是你弟弟出生的前一年。” 璎珞闻言咬了下唇,王雪瑶见她凝眉不语,心思沉沉,不觉叹了一声。 任谁怀疑一母同胞的弟弟可能不是父亲的孩子,自己的生母可能做出出墙之事只怕心中也会过不去,更何况,璎珞和弟弟相依为命,如今忽而得知弟弟和自己可能不是同父所出,心中又怎能不难受的。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璎珞,半响才道:“你也莫多想,说不定只是凑巧罢了。祖母的意思是,这事儿你若还想再继续查下去,祖母便设法让你弟弟和祁阳王见上一面,若你弟弟当真和祁阳王世子有什么关系,祁阳王见了你弟弟起了疑,自然会主动去查此事,若是此事你不准备再查下去,祖母也只当没有这回事便罢了。不过也是你弟弟刚刚回京,寻常也不在外走动,见到的人少之又少,这才没有引人注意,以后随着你弟弟出门走动,他容貌那般肖似祁阳王世子,难保不会有人也生出疑问来” 其实真是王雪瑶想多了,璎珞根本就不是原主,也不是这古代人,其实当真没觉得本主的生母出墙难以忍受,更不会因此产生什么心里阴影,继而因有这样一个生母而自惭形秽起来。 她更不会因为苏景华可能和她不是同父所出就难过接受不了,她总归不是本主,将苏景华当做亲弟弟也不是真因为那点血缘,更多的是因为将对苏阳的感情不觉间移到苏景华身上。 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她和苏景华的姐弟感情突飞猛进,她也不怕苏景华得知此事对她这个姐姐疏远。 他们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璎珞相信即便苏景华真是萧家的血脉,即便苏景华知道了此事,也不会不认她这个姐姐。 她现在不是在难受,却是在想此事若然是真的,那么苏景华是继续做苏家的儿子好,还是离开苏家的好。 纵然苏家待他们姐弟不好,可如今她已经为以后铺好了路,她出嫁之后也会送苏景华去军营历练,前路已经明朗,她心中也已经有数。若然是离开苏家,那祁阳王府她却是一概不明,弟弟将来会如何,未来在哪里一时便有充满了未知和迷障。 定安侯府中已有这么多是非利益牵扯,更何况是那祁阳王府,弟弟若然真是萧家人,那祁阳王府却不知会否是另一个龙潭虎穴。 可若然此事就此为止,就像太夫人说的,弟弟容貌肖似祁阳王世子难保以后不会出什么事儿,与其那时候闹起来充满未知数,倒不如自己此刻弄个清楚,更有,若然苏景华真是萧家的血脉,自己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替他做任何决定,也不该隐瞒于他,更不该阻拦他寻回亲人。 苏家人不曾善待苏景华,那祁阳王府却子嗣不丰,当日见那祁阳王也是个不错的人,也许苏景华在苏家不曾得到的,在祁阳王府却可以得到家族的重视和庇护。 璎珞来回思虑着,一时竟觉左右为难,半响她才揉了揉眉心,回视着王雪瑶道:“瑶姐姐且容我两日,此事我不能擅专,且容我唤了弟弟来,和他讲明了原委,此事还是他来拿主意的好。” 王雪瑶闻言倒也不再多言,点头道:“你也莫为此事心思太沉,这苏家长辈待你们姐弟不公,我看你弟弟在苏府也得不到家族任何庇护,兴许此事是好事呢。” 璎珞送走了王雪瑶倒没立时去唤苏景华过来,一来怕下人们察觉到不对劲起了什么疑,再来她现在被禁足,老夫人也不让人来探望她。 奈何到了夜里,璎珞才招呼了云妈妈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片刻云妈妈便令伺候的丫鬟都散了,又留了妙哥守夜。又过了一个时辰,待得外头下人们都歇下了,云妈妈却挑帘到了廊下,招呼茶水房的姣儿烧一壶开水送进来。 待姣儿送水进来,璎珞迅速地和姣儿换了打扮,姣儿呆在屋中,璎珞却是打扮成丫鬟模样出了房,她趁院中无人往茶水房饶了下便偷偷顺着暗处往后院而去。 入夜后内宅各院早已落了匙,秋水院的后头却有个西角门,角门守门的罗婆子早已被收买,也得了云妈妈的吩咐,待得璎珞过去便开了角门,偷偷放了璎珞出去。 而璎珞出了角门却是脚步匆匆往前院的方向去,没走多远便在一条夹道中遇上来得信儿等候着的苏景华。 苏景华见璎珞过来忙迎上前来,见她身上穿着丫鬟的衣裳单薄的很,忙脱下肩上的斗篷披在了璎珞身上,道:“到底什么事情,值当姐姐这大寒夜的这般行事?若然冻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璎珞自然没什么功夫和苏景华闲谈寒暄,直接便道:“有件事姐姐问你,你定要老实回答。” 苏景华见璎珞语气沉肃,顿时也肃然了起来,道:“姐姐问吧,我何时骗过姐姐。” 璎珞点头,道:“老爷一直对你极为冷漠,全然没有半点父子之情,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苏景华万没想到璎珞会问起这个来,顿时面上便露出了慌乱心虚,挣扎痛苦之色来,饶是他很快掩饰了过去,故作诧异不解,璎珞却也瞧了个正着。 “姐姐怎么问起这个来,我怎知道父亲为何不喜于我,兴许是父亲不喜我害地娘亲血崩而亡,也兴许是嫡母在父亲面前撺掇之故,更何况父亲有两个嫡子,不看中我也是应该的。” 璎珞却冷了面色,沉声道:“你还敢欺瞒我!你竟是连我也信不过?答应的好,却还如何欺哄于我!你是要寒了姐姐的心吗?!” 苏景华见璎珞满脸冷厉,目光中却全是失望之色,顿时面色大变,忙道:“我说,我说!姐姐莫伤心,我说便是。我我”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哆喏了两下,脸色已经一片雪白,半响才微微闭了下眼睛,攥紧了拳头道:“我小时候也不明白爹爹为何会对我那么冷漠,有次我写了张大字,觉得进益了不少,拿着那张大字跑到父亲的书房去想要请父亲指点,当时恰父亲不知从哪里吃酒回来,醉醺醺的,看了我的字,非但不曾指点于我,反倒将我一脚踹在了地上,父亲当时骂我是野种,还说枉费他待娘那么好,娘竟然背着他出墙,骂娘不愧是窑子里的浪荡货色,水性杨花” 苏景华说着已是哽咽了起来,难以再继续下去,面上全是痛苦狰狞之色,浑身也微微发起抖来。 璎珞这一刻想起了头一回见到苏景华时他的自我放逐和自我厌弃,难怪那时候他会是那种心理状态。 苏景华是正宗的古人,他如何能忍受得了自己是奸生子这样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生活在苏府中,唯一的亲人他的姐姐还只知道管他要银子,毫无半分关切之情,这孩子大抵那时候就没体会过亲情,怕是觉得全世界都放弃了他,他不曾心性扭曲到无法扭转,已经是个心智坚定的了。 璎珞一时间又想起了第一次在普济寺后山她和苏景华叙话的情景,当时苏景华曾经提及过他们的生母,当时他问她,他们的娘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她的回答好像并不曾触动他,他还感叹了一句,说他们的娘是个青楼女子。 那时候她还曾教育过他,旁人都可以轻贱他们的娘,唯独他不可以,因为娘为了生下他,付出了生命。 如今想来,璎珞却是明白了,怪不得苏景华当时面色复杂,却原来竟是有此一出。 璎珞不由叹了一声,这一声叹却是惊动了苏景华,令他面色大变,急惶地抬眸泪光闪闪地盯着璎珞,上前紧紧抓住了璎珞的手臂,道:“姐姐莫怪我,我不是故意隐瞒姐姐的,我是怕姐姐知道了就不疼我了,我我” 璎珞却是抬手覆上了苏景华略微颤抖的手,道:“傻孩子,我不怪你。你也无需因此事感到羞耻,这不是你的错,姐姐也不会因为此事就不疼爱你了,我们是血脉相联的姐弟,你永远都是姐姐最在意看重的弟弟。” 璎珞的话令苏景华顿时眼泪就落了下来,他到底年纪还小,这么长时间这件事压在心中像一块重重的石头一般令他不得喘息,此刻说出来,又得璎珞如此宽慰,顿时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璎珞上前一步抱了苏景华,静静拍抚着苏景华的背,陪伴着他,待得他情绪平静了下来,璎珞才道:“今夜唤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知道。” 她不再绕弯直接将事情说了一遍,苏景华顿时便愣住了,璎珞见他不说话,一时也不多言,只将自己的打算,还有自己的思虑都和苏景华细细的说了,言罢才握着苏景华的手,道:“你愿意继续在苏府,能不在意这些,那此事便到此作罢,你若是想一查到底,那其它的事情都交给姐姐,姐姐会安排你和祁阳王偶遇一次。” 见苏景华目光依赖而无助地看向自己,璎珞拍拍他的肩,道:“你马上也都虚岁十二了,算个大人了,这事你不必看姐姐,姐姐无法替你决断,端看你自己了。不管你如何决定,姐姐都会在你身边。” 苏景华闻言面色几番变幻,最后终是面露决然之色,道:“姐姐不知道,自从那次自父亲口中听到野种二字,我几度痛不欲生,不至一次厌弃自己,更不止一次地忍不住去想我是谁的孩子,去怪责娘为何要生下我,因为此事我自卑自贱过,自轻自闭过,也因为此事我对娘怨怪过,更是深恨我的父亲。” 想起那段暗无天日一样的日子,苏景华面上满是挣扎楚痛之色,璎珞不觉紧了紧握着苏景华的手,苏景华方才醒过神来,继续道:“若非姐姐在普济寺用非常手段将我拉了出来,只怕此刻我还是那副不死不活,连奴才都能打地我抱头求饶的鬼模样,这件事若不弄清楚,我只怕永远都会留着心结,永远无法正视自己!我想知道我是在什么情况下来到这个世上的,我想知道我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想知道我究竟是谁,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祁阳王府的血脉!我想弄清楚这一切!” 苏景华说着眼眸愈发明亮起来,仿若寒星看向璎珞,道:“所以姐姐,你帮我见见祁阳王吧!” 璎珞见苏景华下定了决心,便也不再多劝,只叹了一声,道:“这样也好,弄个清楚,总比糊涂着强。总之不管如何,你都还有姐姐,姐姐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的!” 苏景华回握住璎珞的手,重重地点头和璎珞相视笑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1 又出幺蛾子 璎珞要安排苏景华和祁阳王见上一面,首先要做的便是让老夫人解除对她的禁足。 她还寻着机会,不想翌日清晨,昌平侯府倒是送来了喜讯,却是大姑奶奶苏瑛琼在清晨的时候顺利为昌平侯世子添了第三子,昌平侯府前来报喜,并且邀请老夫人三日后带着定安侯府的女眷们前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 苏瑛琼一直养在老夫人的身边,又是侯府这一辈的头一个孩子,彼时宋氏又是刚刚嫁过来,正是老夫人疼爱宋氏的时候,再加上苏瑛琼容貌是几个孙女中最肖似老夫人的,她自己又是个伶俐稳重的性格,极是讨人喜欢,故此各种因素综合起来,使得苏瑛琼一直是老夫人最为疼爱的孙女。 即便苏瑛琼已经出嫁多年,可老夫人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不忘送去昌平侯府。这次三房进京,因苏瑛琼身怀有孕,可月份已经很大,怀的又不大安稳,故此一直未曾被昌平侯夫人允许回娘家来,苏瑛玥倒是前往昌平侯府去看过这个大姐姐,璎珞和苏瑛紫作为庶女,大抵是苏瑛玥有体己话要和苏瑛琼说,怕她们去了碍事,彼时却不曾令她们随行。 今次苏瑛琼又顺利产下一子,老夫人自然是高兴的很,当即病体便轻便了一些,下令三日后侯府的女眷都前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 苏瑛莺算计出大国寺的事情来,一来是想害的璎珞名声被毁背负上善嫉的名声,再来她是料想青桐这个通房给定安侯府这样的笑话,尚未过门便有通房寻上了门来,说不得璎珞和迟璟奕的亲事便要起波折。 可她没想到一场风波轻轻松松便让璎珞给躲了过去,不仅没能毁掉璎珞的名声,反倒是成全了她的美名,更没能令璎珞和迟璟奕的亲事生出任何波折来。 苏瑛莺一时间怒火攻心,暗自骂璎珞果然是个没用窝囊的古代女人,这样的事情都能忍受的下来。倘若是她,哪里容得下通房存在,说什么也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就让事情过去的。 只是这件事儿虽然苏瑛莺没能达到目的,但是老夫人心中厌恶璎珞,对苏瑛莺的恼怒便少了许多,此消彼长便也解除了对苏瑛莺的禁足。还吩咐三日后苏瑛莺也跟着阖府女眷前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提前解除了对她的禁足,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阖府女眷中间自然不包括被禁足的璎珞,璎珞正想着等三日后侯府女眷们全部前往昌平侯府去参加洗三礼,到时候她倒是可以偷偷出府一趟,安排下苏景华的事,却不想她思虑的好,奈何有人却不肯给她清净。 却是当日傍晚,一直养病的苏瑛玥出了院子,前去给老夫人晨昏定省,并且还奉上了一条新做的抹额。 暗红色的锦缎面儿上细细地绣着墨绿色的松鹤纹,针线绵密,活计鲜亮,一瞧便是用足了心思的。苏瑛玥是三房嫡女,自回来京城后老夫人因宋氏和苏瑛珍的事情,心怀愧疚,对苏瑛玥便多有疼爱。 如今她大病了一场,老夫人自然更为心疼怜惜了,眼见苏瑛玥憔悴的可怜,老夫人将她抱进怀中抚着她咯手的背脊,叹息道:“都病了,还做这样的活计干什么,你的孝心祖母还能不明白吗?上次为那么点小事儿你父亲便重重的罚你,可怜你受了风寒病了这么些时日,当真叫祖母剜心一样疼啊。” 苏瑛玥却是柔柔一笑,道:“上次是我做错了事情,父亲对我失望,责罚于我都是应该的。我虽病着,可也听闻祖母也一直卧病在榻,我只觉和祖母祖孙连心一般,日日也不得安宁,总想着能来侍奉汤药,只可惜我的身子越是着急便越是不争气。不能像其她姐妹一样侍奉在祖母跟前,我这才为祖母绣了这抹额,聊表孝心罢了,祖母可莫嫌弃孙女活计不好。” 老夫人想着苏瑛玥被罚跪祠堂,当时她却因一时气恨没能拦住苏定文,为了璎珞那种混账东西,竟眼瞧着苏瑛玥这样孝顺的孙女受了这么长时日的委屈和苦楚,不觉心中愧疚更盛,见苏瑛玥非但没心怀怨怼,还有这番孝心,便拉着苏瑛玥的手很是赞许了两句,又道:“今日便留下来陪着祖母用膳再回去吧。” 苏瑛玥笑着应了下来,她陪着老夫人说话难免就谈到了三日后去参加姐姐洗三礼的事来,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能够给小外甥添盆,便只打了个小长命锁,虽没多贵重可盛在小巧精致。也不知道五妹妹和七妹妹都准备送小外甥什么添盆,她们总归是庶女,只我才是哥儿嫡嫡亲的小姨,这添盆礼若是还不如两个妹妹那便不像话了。” 老夫人闻言顿时笑意便收敛了,沉声道:“你七妹妹是去的,只你五妹妹已经被祖母禁足了,那个孽障,且让她成亲前都在府中呆着吧,祖母没准备带她去昌平侯府给你大姐姐添堵。” 苏瑛玥闻言面上一诧,似这才发觉说错了话,不该提及惹了老夫人生病的璎珞一般,忙起身要往脚踏上跪,道:“是孙女说错了话,惹地祖母生气了。” 老夫人见她诚惶诚恐的倒不好再多言,忙心疼的拉起了苏瑛玥,道:“瞧你这孩子,祖母又不是冲你使火,怎便惊慌成这个样子,果然是受了委屈,连性子都弱了起来。” 苏瑛玥顺势又坐在了老夫人的身旁,面露犹豫,最后终究是劝说道:“祖母,孙女觉得祖母应该解了对五妹妹的禁足。” 见老夫人目光一诧,脸色微沉,苏瑛玥焦急地道:“孙女不是为五妹妹求情,五妹妹惹得祖母生气,祖母责罚她,孙女也知孰是孰非,岂会为这样的逆女求情?孙女这全是为了老夫人着想,虽然孙女一直在院子中养病,可也听到了一些外头的事情。如今大家都在传,说迟家为这次雪灾捐了八十万两银子,连早朝上皇上还对迟家赞不绝口,并且还让迟家名下的宣和堂取代了回春堂,迟家如今正是烈火烹油之时,不少的贵胄府邸都在响应皇上对迟家的赞誉,争相捐银捐物,这次大姐姐家的小外甥洗三礼,各府贵夫人们齐聚,到时候是一定要谈起雪灾一事,谈及捐银还有正在风口浪尖的迟家的,而五妹妹又已和迟大少爷订了亲,自然也会跟着被提起关注,而大姐姐是我们嫡亲的姐姐,这样的场合五妹妹却不曾出席,知道内里的自然不会说什么,可不知道的只怕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到时候孙女只怕祖母又要被气坏了身子。” 苏瑛玥的一番言辞倒是令马氏心中微惊,她原本厌恶璎珞,不想带璎珞再出门自然没有多想,如今听了苏瑛玥这一番话却是暗自着火,知道这次是不得不对璎珞解禁令她前往昌平侯府去的。 一时间马氏心中堵的难受,竟然觉得拿璎珞毫无办法,璎珞将她气地连连卧床,将家里搅合的一团混乱,不得安宁,可她做祖母的如今竟然连禁她的足都不成了,这像什么话! 苏瑛玥见老夫人明显已经被说动了,只是却分明心有不干,一言不发,便又劝解道:“姑娘们想要参加各府的宴席不过都是为了多露面,好将名声传扬出去,说得一门好亲事罢了。如今五妹妹已经订了亲,出席这样的洗三礼本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更何况五妹妹她因先前出的事情生恐大姐姐会不喜她,而昌平侯府又是大姐姐的家,五妹妹说不得根本就没想前去,还乐的被祖母禁足受罚在家的。祖母如今解了她的禁,带着她往昌平侯府去,大姐姐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她却少不得要提心吊胆的,如此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了。” 马氏闻言面色和霁起来,缓了声音道:“好了,你一片为祖母设想的心祖母都明白了,一会子祖母便派人去秋水院传话解了五丫头的禁足,令她跟着准备好三日后前往昌平侯府去。也就是你,真真是个软心肠的,能不计前嫌的,为她求情。” 苏瑛玥腼腆一笑,挽着老夫人的手臂道:“我这都是为了祖母着想,哪里是为她。” 秋水院,霜杏笑着进了屋,脆声道:“姑娘,好消息,老夫人刚刚解了姑娘的禁,令姑娘三日后也陪着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呢。” 璎珞正坐在美人榻上闲闲地翻着本医书,闻言抬眸望向霜杏,心中郁结不已,纳闷的很。 那昌平侯府洗三礼,她只以为可以因禁足避过了,没想到马氏竟解了她的禁,这却是为何。 璎珞面上却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和惊喜,道:“是吗?老夫人罚我禁足这还没两日呢,怎么就突然解禁了呢。” 霜杏却笑着道:“今日三姑娘到福禄院去陪着老夫人用膳了,三姑娘离开老夫人便解了姑娘的禁,定是三姑娘为姑娘说了好话。” 璎珞闻言诧异地扬眉,接着面色复杂地道:“三姐姐一向不喜欢我,如今怎么” 她喃喃着,声音渐转消弭,霜杏却是也收敛了笑意,微蹙眉道:“上次三姑娘才因陷害姑娘而被三老爷惩罚厌恶,她如今好容易才养好的病出门走动,该是不会再打姑娘的主意吧?那昌平侯府是大姑奶奶的地儿,姑娘若然在那里出了什么事儿,大姑奶奶和三姑娘反倒不好扯清,三老爷又岂能不怪罪她们?所以奴婢想着,三姑娘许是为了向三老爷表现她已知悔改了,这才替姑娘在老夫人面前求了情。” 璎珞闻言面露赞同之色,瞧向霜杏,道:“你说的对,是我想多了。好丫头,难为你虑事这般周全,提点于我,若不然我非得提心吊胆不可。” 霜杏不觉面上一红,道:“姑娘是水晶玲珑的心肝,哪里就需要奴婢提点,姑娘净取笑奴婢。” 她说着却是走到了大厨柜前打开柜子将璎珞新做的几件未曾上身的冬装拿了出来,一一摆放在拔步床上,比对着搭配颜色,道:“昌平侯府不比咱们定安侯府,侯夫人是个重规矩礼仪的,昌平侯府富贵喧天,这回小少爷的洗三礼不知有多少寻常不得见的贵夫人都会前去,说起来这还是姑娘跟着三老爷回京后头一回参加宴席,这装扮上可不能马虎一点。这回装扮的妥当,姑娘也能给人留个好印象,姑娘多结识些名门闺秀,等嫁进了迟家也能被多看重一些。” 霜杏说着将配好的三套衣裳指给璎珞看,道:“姑娘快看看,这套玫瑰红的胜在娇艳喜庆,这套秋香色的穿着要温婉娴雅一些,这套水蓝色的穿着清新舒爽,一准也是好看的,姑娘中意哪套?” 璎珞目光在那三套衣裳上扫了一眼却是不怎么感兴趣,只摆手道:“我瞧着都挺不错的,这还三日呢,还早,到时随便选一套穿着也就罢了。” 霜杏却不赞同,道:“那哪儿成,虽是还有三日,可到了当日匆匆忙忙的,哪里能收拾妥当。姑娘现在选出来,还要按着衣裳斟酌梳什么样子的发髻,戴什么样的顶簪压鬓珠花挑心步摇,挂什么配饰荷包,外头搭哪件斗篷,穿哪双靴子便连画的妆容也要多试几样,姑娘这一个月瘦了些,这衣裳都是刚下雪时添置的,只怕腰身都不合适了,趁着这两日奴婢还要修改一下,还得仔细的往香笼上熏上一日。云妈妈你说是不是?” 霜杏说着,见云妈妈带着妙哥进了屋,便笑着扬声问道。 云妈妈和妙哥显然也得知了璎珞被解禁的事情,面上皆带着笑意,闻言云妈妈道:“霜杏说的是,姑娘既要前往昌平侯府便需早准备,不然到时候岂不忙乱。” 霜杏便笑着回身拉了璎珞到拔步床前再三劝着她选一套,璎珞被她催的厉害,这才多瞧了几眼,选了那套玫瑰红的。 霜杏便又拉着璎珞试了衣裳,按坐在梳妆台前和妙哥一起为她挑选头面,很是比划了一阵子这才选了一支金累丝嵌红宝流苏步摇,一支金厢猫睛流苏斜簪,两支金镶玉宝蝶赶花压鬓,并一支累丝玲珑宝簪。有挑选出红宝石倒挂莲花的金耳坠,霜杏这才将选出来的发饰都单独收拢了,抱着衣裳欢欢喜喜地出去。 璎珞望着她的背影却是若有所思,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梳妆台上轻敲了几下。 虽则平日她的衣裳等都是霜杏在打理,平日里出门也多是霜杏安排这些穿戴之物,可璎珞总觉得霜杏这次有点太过重视,虽然她表现的并不很明显,可还是令璎珞直觉不大对。 霜杏乃是老夫人赏的人,虽然上次在楚衣阁霜杏表现的毫无破绽,这么长时间她在秋水院中伺候也是谨小慎微,恭敬周到,不曾有半点错处,可璎珞还是不能相信她。 这样完美的霜杏,愈发令璎珞觉得有假,人怎么可能不出错呢,除非是时刻都提着心,战备状态之下。 霜杏一直小错都不曾犯过,只能说明她从来没将自己当成主子,而是随时在做戏企图哄得自己的信任。 “姑娘,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三姑娘真会那么好心,替姑娘求情?只为了挽回老爷的宠爱,向老爷表示悔过之意?”云妈妈见璎珞出神,忍不住忧心忡忡的道。 璎珞目光流转瞧向云妈妈,道:“三姐姐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谁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 不过这下也好,她也不用再想法子让老夫人解她的禁了,昌平侯府也是军功起家,不同于定安侯府,如今还算门庭昌盛,世子的嫡子过洗三礼,想必到时候振威将军府,还有祁阳王府都是要去人,这下也不用刻意安排了,只要请盛承义弄清楚祁阳王的行踪,让苏景华守株待兔便好了。 “姑娘,那昌平侯府不定有什么等着姑娘呢,要不到那日姑娘装个病,躲过去吧?”云妈妈忧虑的声音传来。 璎珞却一笑,道:“左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到时候劳烦妈妈好好检查下霜杏准备的衣裳首饰,莫出了岔子便好。若然是我们草木皆兵了,装病岂不是徒然人笑话?若是真是她们有所谋划,我便是装病只怕也是躲不过的。妈妈放心便是,早先在穗州时那般孤立无援,我尚且无惧,如今便更不会心生胆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2 相见 一晃便到了三日后,清晨天还没亮璎珞便被唤醒来梳妆打扮,用了些简单的早膳便往老夫人的福禄院去。 她到时老夫人已准备妥当,花厅中坐了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璎珞果然便看到了苏瑛玥,她穿着一身石榴红衣裳,鲜亮喜庆,赫然坐在老夫人的身旁。 苏瑛玥大病了一场,先时是因为被苏定文禁足,后来更是病的起不来床,算起来璎珞自那次楚衣阁之事儿后便没再见过她,如今乍然一瞧,她整个人都瘦弱了两圈,便是穿戴的喜庆鲜亮,瞧着脸色亦不是很好,不过倒是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风姿。 两人目光相接,璎珞略福了福身,而苏瑛玥却是站起身来还了个半礼,道:“姐姐一直缠绵病榻,还没来得及恭喜五妹妹定亲之喜,五妹妹莫怪才好。” 璎珞淡笑,道:“三姐姐的病如今可大好了?” 苏瑛玥望着璎珞白里透红的脸色,容光焕发的模样,双手微微攥起,道:“已经大好了,劳五妹妹担忧了。” 两人不和乃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不过略寒暄了两句便罢了,璎珞坐下没片刻,管事婆子便来报,道:“老夫人,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三老爷和二少爷,三少爷也都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老夫人这才扶着段嬷嬷的手站起身来,带着一众女眷往二门去。今日侯府齐家前往昌平侯府贺喜,二门处的马车长龙一般,依序各自上了马车,待得出府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女眷坐马车,而外头苏定文带着苏景飞和苏景华却是骑马,没走出多久,后头传来一阵惊叫声,苏定文回头就见一个骑马的护院不小心,马蹄狠狠跺进了路边一片泥坑中,不巧的是苏景华刚好打马从旁边经过,那马蹄践踏起的泥星子尽数都甩在了苏景华的衣裳上。 竟是斗篷,裤腿和长袍上都沾上了脏污,那护院惊地忙下马请罪,苏景华蹙眉唤了护院起来,打马上前冲苏定文见礼道:“父亲先行,容儿子回去再换身衣裳。” 出门做客,女眷一般会让丫鬟们多带一套相仿的衣裳,以备不时之需,然男儿却没那么麻烦,如今苏景华身上弄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好看,今日昌平侯府必定宾客盈门,太过失礼,苏定文闻言点头,道:“速速去吧。” 苏景华这才调转马头又往定安侯府奔回,只他转过街头,眼见着苏府的车队已经走远,却是没再往定安侯府去,而是果决地又调转了马头。 振威将军府和祁阳王府做为大丰顶尖的勋贵门阀,都坐落在一处,本就只隔着两条街巷。 今日昌平侯府有喜事,振威将军府的太夫人楼氏却是不去的,只令盛承义带了贺礼前往,而祁阳王府因祁阳王恰好在京,祁阳王妃又多年不曾出外交际,祁阳王便亲自前往。 故此两人便在振威将军府前头的街巷碰上了,笑着见礼后一并打马往昌平侯府去,刚行出没多远,就听前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如今天色尚早,这前头街巷又直通振威将军府和祁阳王府等不多的几家府邸,并不会有什么闲杂人来往,听到动静,祁阳王和盛承义都不觉听了说话声,凝眸望过去。 却见前头的拐角处,很快驰过来两骑,明显是谁家的公子爷带着个小厮。这边儿的几家府邸可不曾有这般年纪的公子哥儿,这人是谁,因是疑惑祁阳王不由愈发定睛去看。 只见那公子骑在马背上身姿挺拔,劲瘦如松,身子随着马背上下起伏,祁阳王终年在军营,却是瞧的出,这公子骑术不错,是个好苗子,不觉赞了一声,愈发转不开目光。 那公子穿着一件二色金团花宝相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腰带,外罩一件石青色起花八团倭缎面灰鼠里斗篷,因没及冠,头上不过束了个纂用青色缎带扎着,额上倒是勒着一条暗红抹额。 随着他越弛越近,祁阳王便瞧清了那公子的长相,面若冠玉,浓眉大眼,挺鼻薄唇,极是英气俊秀,只是却也极是熟悉,熟悉的好像时光倒流,那个一直是他骄傲的大儿子又回来了一般。 祁阳王如遭雷击,瞪大了眼,连手中缰绳都不自觉扯紧,一下子停马在街,脑中一阵惊愕,叫道:“肃哥儿” 祁阳王世子的名讳却正是萧岚肃。 一旁盛承义也停了马,诧异地瞧向旁边愣在当场的祁阳王,道:“郡王没事吧?这是定安侯府的三少爷苏景华,华哥儿这位是祁阳王。” 盛承义的话唤醒了祁阳王,他回过神来才发觉不知何时,那马上的少年已经骑马到了近前,正目光明亮,有些好奇有些诧异地瞧着自己。 离地近了,祁阳王发现这少年竟更像是自己的大儿萧岚肃了,五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萧岚肃自幼便是按世家继承人的要求严苛教养的,小小年纪时便一副沉稳冷肃模样,而眼前这少年瞧着有些单薄跳脱。 若非如此,祁阳王真要以为是时光倒流了,他震惊地盯着苏景华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那边苏景华却已下了马忙忙向祁阳王见了礼,心中亦是有些翻江倒海,祁阳王这才回过神来,竟是翻身下马亲自扶了苏景华一下,将人托了起来。 苏景华勉强稳住心神,又冲祁阳王道了谢,这才笑着冲盛承义道:“盛大哥这是要前往昌平侯府去吗?” 盛承义便笑着道:“正是要往昌平侯府去,你怎这大早上的来了这里?可是有事?” 苏景华笑着道:“我也是要到昌平侯府去的,只是昨日五姐姐听闻太夫人又有些咳喘放心不下,亲自熬了一盅药膳,细细在文火上炖了一夜,今儿一早便吩咐我先给太夫人送过来。” 祁阳王闻言这才瞧见苏景华身后小厮的马背前确实放着个厚厚的包裹,这下才弄清楚,眼前这个少年郎乃是那日在大国寺中瞧见的那位有些面善的苏姑娘的弟弟。 当日他只觉璎珞似曾相似,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如今再瞧和祁阳王世子容貌如出一辙的苏景华,祁阳王才蓦然想了起来为何会瞧着璎珞面善了。 顿时心中更是翻江倒海的厉害,瞧着苏景华的目光简直恨不能将他看穿。 苏景华有些难以承受,禁不住冲盛承义拱了拱手,道:“如此,小弟便先将药膳送过去了,免得凉掉,失了药性。盛大哥先行一步吧。” 盛承义点头,祁阳王却盯着苏景华,冲盛承义道:“既然这位小公子也是要去昌平侯府的,不如我们便在此稍候片刻同往吧。” 盛承义微愕,苏景华面露受宠若惊,忙道:“晚辈怎敢烦劳郡王等候,万万使不得,再说晚辈身上方才不小心被践了污秽,一会子还要先回府去收拾一二。” 祁阳王见苏景华言辞恭敬地拒绝,一时面上神情更为和善,点头道:“不知小公子是哪年生人?父亲又是定安侯府哪位老爷?小小年纪倒已进退有度,不错。” 苏景华被赞的面容微红,躬身道:“小子父亲是定安侯府的三老爷,小子是天玺元年冬生人,再过个几日便虚岁十二了。小子驽钝,不敢当郡王如此夸奖。” 祁阳王闻言双眸眯了眯,攥着马缰的手都因用力过度而筋骨微微凸起,一旁盛承义一直用余光留意着祁阳王的动静。 他平日里跟随祁阳王,对祁阳王还是熟悉的,祁阳王虽则瞧着和善爽朗,但统军之人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对谁都无害和善呢,盛承义却是瞧出,对苏景华,祁阳王是真的慈和温善。 祁阳王世子萧岚肃,盛承义却是不曾见过的,可太夫人却说苏景华和萧岚肃容貌肖似个分,即便因此,祁阳王对苏景华格外亲厚,可也不至于如此激动。 盛承义余光发觉祁阳王如今心绪翻涌,简直是前所未见的。只怕这苏景华当真和祁阳王府有所瓜葛。见火候差不多了,盛承义便笑着拍了拍苏景华的肩头,道:“难为你这大早上的跑一趟了,快送过去吧。” 苏景华这才又冲祁阳王施了一礼,翻身上马而去。 祁阳王目送着苏景华的身影消失,这才转身冲盛承义道:“刚刚想起,府中还有些事情没有交代清楚,静安先行一步,本郡王先回府一趟。” 祁阳王说着已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竟是一甩马缰又往祁阳王府的方向折回了。 盛承义不觉摸了摸下巴,也折返往将军府而去。他回到府中,苏景华已在太夫人的松鹤院中叙话,见他进来,王雪瑶便率先按捺不住迎上前来,道:“承义哥哥瞧那祁阳王反应如何?怎样啊?” 盛承义见她一双盈亮的水润眼眸瞪地大大的,殷切地瞧着自己,眸光凝了下,这才转身慢条斯理地脱了肩上斗篷递给丫鬟,又缓步往花厅中,见王雪瑶亦步亦趋的跟着,不觉好笑,道:“外头还真是冷,出去一趟浑身冒寒气,嗓子都被寒风吹干了。” 王雪瑶忙越过盛承义,亲自去沏了一杯茶,捧着回来时,盛承义已经和坐在罗汉床上的太夫人请过安,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王雪瑶将茶端给盛承义,盛承义含笑接了,瞧着王雪瑶近在咫尺的脸庞,道:“我这回来还是头一回喝上瑶妹妹泡的茶,还是苏家小弟面子大。” 王雪瑶面上一红,瞪了眼盛承义这才忙退到了太夫人身旁坐下,太夫人笑着拍了拍王雪瑶的手,道:“行了,快别卖关子了,你瑶妹妹面皮薄,仔细逗恼了,回头再不给你老脸色。” 王雪瑶见连太夫人也忙着盛承义欺负她,顿时脸色涨红,平日里她羞了自然就甩袖起身躲了,偏这回心里还记挂着苏景华的事儿,起身是舍不得的,一时羞地扯着太夫人的胳膊恼道:“祖母” 一番娇羞之态,引得太夫人和金嬷嬷连连失笑,盛承义目光在王雪瑶身上留恋片许,这才开口道:“孙儿瞧着祁阳王心绪浮动极大,还特意问了苏家小弟的生辰父亲,苏家小弟刚走,祁阳王便也不去昌平侯府折返家中了。十有苏家小弟和祁阳王府有渊源。” 苏景华原本就是个极为敏感的孩子,他今日见到祁阳王,自然早便察觉到祁阳王对他的不同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瞧见祁阳王便有股自然而然的孺慕感和亲切感,且他瞧着祁阳王也觉得自己和他的容貌极为肖似。 从祁阳王的反应上,苏景华也感觉到了不寻常来。只如今听到盛承义这番肯定的话,他还是脑子轰然一声,心里五味杂陈起来。 太夫人先前不过是有所怀疑,如今听闻盛承义的话也是楞了下,沉默片许,这才瞧向苏景华道:“祁阳王府如今子嗣不丰,就只剩下一个庶出的三少爷,那三少爷还是个身子骨弱的,倘若华哥儿真是祁阳王府的血脉,祁阳王只有高兴的,是万不会让郡王府的血脉外流的,华哥儿可想好以后怎么办了?” 苏景华如今脑子一片混乱,闻言面上尽是挣扎迷茫之色。太夫人心中叹了一声,若这苏景华当真是祁阳王世子的血脉,对苏景华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定安侯府子嗣虽说算不上多繁茂,可也不差三房这一个外室生养的庶子,苏景华在定安侯府也不受重视,甚至被苏定文厌弃,然则祁阳王府却不同。 祁阳王妃所出的嫡长子和嫡次子一起没了,爵位便要平白落在路姨娘出的三少爷身上,那路姨娘可不是个省心安分的人。祁阳王妃哪里甘心,这正是因此这些年连外出走动都不曾,心灰意冷,听闻是疾病缠身。倘使知道长子还留下了这么一点血脉,又有苏景华这副肖似了祁阳王世子的容貌,还不得如获至宝,疼到心肝里去。 至于祁阳王,虽则也是疼爱庶子的,可也要为郡王府的未来考虑,郡王府军功起家,以后自然还要靠这个顶立门户,那庶出的三少爷却是个习不得武的病秧子,如今上天恩厚,有苏景华这么个身体康健的孙子,便是从小没养在郡王府没什么感情,对祁阳王来说,只怕也是有了希望,不会不重视培养的。 且祁阳王世子又是死在了战场上,去后皇帝追封为永宁侯,苏景华的来历便是再不光彩,那也是祁阳王世子所出,祁阳王府请封世子,皇帝也没道理不偏袒着祁阳王世子留下的骨血,发而相着一个妾生子的。 苏景华若然被祁阳王府认回,前途倒是不可限量,只是对苏璎珞来说,这却未必是桩好事。 她本来就是外室所出,身世上不怎么光彩,若然再有个不安于室,红杏出墙的生母,那只怕更要一辈子受人指点,被瞧不起了。 便是寻常百姓家娶媳,都不会聘那等母亲水性杨花的姑娘,更何况是这注重规矩礼仪,名声清誉的富贵之家了,若然此事被迟家老太爷知晓,只怕苏璎珞和迟璟奕的亲事都要再生波折。 更则,迟璟奕回去了祁阳王府,便不可能再和苏璎珞交往过密,姐弟相称了,不然莫说是苏璎珞姐弟,便是去世了的祁阳王世子都要受世人唾弃。 璎珞可就只这么个弟弟,这样一来便等于连这个撑腰的弟弟都没了。 不过这总归都是别人家的私事,太夫人也不好过分干涉,见苏景华一脸迷茫懵懂,只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此事尘埃落定前,你还是莫太多露面于人前的好,依我看,今日昌平侯府便先寻个由头不去了吧。” 苏景华听到太夫人此言,本能地应了一声,又握着拳头垂了头,心中却一直在想。 倘若自己真是祁阳王世子的孩子,那么祁阳王府为何半点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祁阳王世子又是如何和身为苏定文外室的母亲牵扯在一起的。 一时又想到这么多年来苏定文对自己的冷眼淡漠和厌弃,心中怎么也平静不起来。 那边定安侯府的马车却已经行到了昌平侯府,作为姻亲,今日定安侯府一行自然来的是早的,此刻昌平侯府虽然已经大开中门,迎接来宾,可侯府门前街上却还没什么马车停靠。 定安侯府的马车直接便行到了侯府门前,璎珞和苏瑛紫前后下了马车,抬眸望去,就见昌平侯府颇为宣阔的大门,府门两侧挑起了大红灯笼,金匾上也挂起了红绸,显得一派喜庆。 一众两排的门房小厮皆穿着簇新的青布衣裳,玄色裤子,腰间扎着藏青汗巾垂首恭敬站在两侧。早便有小厮在定安侯府的车驾驶进侯府前街时便往里头报了信,故此大门前昌平侯世子白锺已亲自迎了下来。 苏瑛琼和昌平侯世子倒是琴瑟和鸣,听闻夫妻感情极好,如今苏瑛琼又为昌平侯世子添了第三个嫡子,今日幼子洗三昌平侯世子自然是春风满面,迎到苏定文和老夫人面前便行了大礼,道:“小辈过洗三倒还累地祖母和岳丈亲来,实在是折煞了他。” 昌平侯世子说着又冲大夫人几个行礼,态度颇为有礼,璎珞望去却见昌平侯世子瞧着已而立之年,身材高大挺拔,面容俊朗儒雅,一表人才。倒也不枉老夫人一直以嫁入昌平侯府的苏瑛琼为傲。 一番厮见,昌平侯世子侧开身子让着老夫人一行进府,老夫人满脸笑意地问着,“琼姐儿这一胎怀相一直都不安稳,如今可算是平安产子了,琼姐儿如何?哥儿可好,可取了名字?” 昌平侯世子笑着道:“夫人这一胎不知为何有些艰难,生的却顺利,没一个时辰便顺利产子,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因怀着的时候总吃不下东西,故此虚弱了些,还须得好好调理。孩子如今只取了个小名,康哥儿,是母亲娶的,实在是这孩子不比他两个兄长那么健壮,有些个瘦弱,母亲希望孩子能够安康。” 苏定文便连连点头,道:“亲家母历来最是慈爱,这乳名取的极好。” 说话间一行人便进了昌平侯府的大门,刚绕过松鹤山水的大理石影壁,就听闻府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分明是又有贺客到了,侯府派往前街的传话小厮快马来报。 这么早会来的贺客都是姻亲之家了,也不必刻意回避,苏定文一行顿时便都站住了。 昌平侯世子笑着道:“祖母岳丈稍后,我去看看。” 昌平侯府世子快步绕过影壁,便有小厮匆匆下马奔上了府门前的台阶,瞧见昌平侯世子来不及行礼便道:“世子爷,前头靖王世子来贺喜了。” 小厮的声音极大,不仅昌平侯世子听的清楚,便连璎珞一行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不觉都愣住了,唯璎珞低垂着双眸,凝了眉,心中不觉紧了一下。 影壁外昌平侯世子半响都没回过神来,饶是他平日里也算沉稳敏思之人,这会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昌平侯府虽则还算繁盛,可那也是比一般的功勋侯府强些,和靖王府比那就不是差之一头两头了,大丰建朝本就只封了两家世袭罔替的亲王府。 一家靖王府,另一家明王府,可惜的是明王府先帝时候犯了事,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而靖王府便成了如今大丰唯一的铁帽子王府,更何况,皇上对靖王还一直宠信有佳。 今日的洗三礼,昌平侯府自然也是往靖王府送了请帖的,可压根就没指望靖王府会来主子,便是昌平侯府嫡长孙洗三时,靖王府也不过派了长史官带着贺礼走了一趟罢了,今日这却是怎么一回事。 更何况,这位冷情出了名的靖王世子从来独来独往的,压根就没听说他参加过哪家府邸的宴席,今儿怎么就来了昌平侯府。 便真是这位靖王世子吃饱了撑着来凑热闹,哪也没来的这么早的道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3 盯视 昌平侯世子越想越是不对,蓦然脸色一变,心道不会是昌平侯府哪里惹到了这位靖王世子,靖王世子是来挑事的吧? 他想着忙问道:“靖王世子带了多少人?神情如何?” 那报信的小厮哪里敢多看秦严一眼,又哪里知道秦严神情如何,只磕巴地道:“靖王世子好像一个人” 昌平侯世子见小厮话都说不全,气的踹了他一脚,提着袍摆就往府门去,一面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报侯爷,请侯爷过来迎客!” 门房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往里头跑去。 这厢昌平侯世子刚跨出大门,就见一骑自侯府门前长街奔来,即便只有一骑却有雷霆之势,昌平侯世子望去,马上人面具迎着天光,反射出清冷的光,使得那人气质更加冷凝沉肃,可不正是靖王世子秦严? 这位爷一向就是这么一副冷然模样,昌平侯世子实在瞧不出秦严是来贺喜的还是来找事儿的,只握了握拳头,扬起最大的笑容迎了上去,拱手见礼道:“今日敝府为幼子办洗三礼,没想到秦将军竟能光临到贺,当真是蓬荜生辉。” 秦严翻身下马,冲昌平侯世子略抬手,道:“昌平侯世子客气了。” 昌平侯世子听秦严竟果真是来道贺的,一时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却更加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位并非来砸场子的,还是让昌平侯世子扬起了最大的笑脸来,忙躬身请道:“秦将军快请进府,秦将军前来道贺原该父亲亲自过来迎接的,只门房办事不利,通报的晚了,想必父亲马上就到,秦将军且莫怪侯府礼数不全才好。” 秦严却摆手,一面随着昌平侯世子往里走,一面装模作样地瞧了眼还有些清冷的大门,道,“可是本将军来的早了些?” 昌平侯世子心道可不就是来的早嘛,这会子来的都是姻亲之家,寻常的宾客再过一个时辰过来都算是早的了。 不过瞧秦严语气诧异,神情也有些疑惑,昌平侯世子蓦然觉得自己懂了。 这位靖王世子成长坏境奇特,后来虽然被太后教导成人,可礼数上毕竟欠缺,不过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也没人敢挑剔这位爷的礼数。听闻这位爷就没参加过什么宴席,今儿甭管这位是为何心血来潮来了他们侯府,来的这么早,大抵是这位爷就不知道几时来才是常理。 想明白这一点,昌平侯世子总算是不战战兢兢了,笑着道:“哪里哪里,秦将军来的正是时候。” 说话间两人便进了府门,绕过的影壁。这一番迎接也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故此璎珞一行自然是没能避开的。 璎珞顿时便感受到了来自秦严的灼热目光,像是一张被织的密密匝匝的网顿时将她兜在了里头,让她瞬间便有股空气稀薄之感,璎珞有些不自在地将阿头又往脖颈里埋了埋。 这边苏定文忙也上前两步迎了上去,道:“秦将军今日也来参加洗三礼,当真是康哥儿的福气。” 秦严闻言这才收回那道肆无忌惮望向璎珞的目光,道:“苏大人客气,上次因本将军之故,禁卫军对定安侯府多有叨扰,苏大人对本将军的搜查极为配合,今日既是苏大人的小外孙洗三,本将军自然是要来道贺的。” 苏定文顿时便愣住了,听秦爷这意思,竟然是以为上次他搅合了他们府上纳征的喜事儿,加之他配合搜查,故此今儿特意来昌平侯捧场的? 这靖王世子,堂堂二品鹰扬将军竟然是因为他才来贺喜的,苏定文顿时只觉受宠若惊,又感扬眉吐气,面上一阵荣光地挺了挺背脊,笑道:“秦将军实在是折煞了下臣,北耀奸细在天子脚下行刺将军,人人得而诛之,下臣只恨当日没能亲自抓到那刺客千刀万剐,配合将军拿人,哪里又敢当将军如此赞誉。” 旁边昌平侯府闻言觉得难以理解,靖王世子竟然是这样礼贤下士,亲和多礼之人?就因为上次搅扰了定安侯府的喜事,今日就来捧场补上?这还是我行我素,嚣张跋扈的靖王世子吗? 不过秦严都这么说了,昌平侯世子也就不再多想,勉强信了,不然就更没理由解释秦严今日的莫名举动了。 昌平侯世子附和了两句,秦严却已两步行到了老夫人一行面前,竟是蓦然站住了脚步,冲老夫人道:“是定安侯夫人吧?上次禁卫军入侯府内宅,本将军本该亲自去向侯夫人赔罪的,只因当时本将军身上有伤,且公务在身,又怕惊扰了侯夫人,故此未曾前去拜见侯夫人,却不知当日侯夫人可曾受惊?” 秦严进来,老夫人便带着女眷退到了一边,原本各府设宴,男女客人自然不是一起从大门进府的,多是分开入府,女客直接乘马车从侧门被拉进府中送往内宅的。 可这会子还没到宴客时间,侯府门前清净的很,故此也便没再麻烦地往侧门跑,一家子索性都往正门进了。谁知道就生出了这样的变故来,侯府这边又未出阁的姑娘,老夫人都带着人避到了路边了,按理说秦严就该目不斜视的过去才是,谁知道他竟出其不意地谦和起来,还特意赔不是来了。 老夫人愣了一下,心道这靖王世子瞅着也没外头传言的那么骇人,忙回了个礼,道:“秦将军言重了,刺客进了家门若然不搜查出来才是大祸事,秦将军领兵甚严,禁卫军行事有理有据,对侯府女眷及下人也甚为客气,妾身并不曾受惊,秦将军也不必为此事挂怀。” 秦严身份摆在那里,加之他气质便收敛时也带着冷煞之气,便老夫人回话时也不敢多直视他,后头大夫人等人更是低着头,莫敢多看了。 故此老夫人说着话,秦严的目光再度肆无忌惮,明目张胆的越过老夫人的肩头,直直投射在站在后头的璎珞身上。 她今日穿着件桃红色牡丹掐银锦绣广袖短袄,下头却是一条素白镶桃红澜边的月华裙,腰间束着条石榴红绣紫蓝色缠枝牡丹的腰封,束腰下缀着碧玉环佩压裙,肩头披着密荷色锦绣白狐狸皮斗篷,头上简单的绾着单髻,插着红宝石累丝蝴蝶金步摇,步摇在两颈边垂下赤金缠丝流苏来,挂着两颗拇指大小水滴形的红宝石。 未曾带耳坠,那两串流苏红宝石却恰落在颈窝间,随风摆动,一下下撩拨着她白皙优美的颈项,当真是平添妩媚风情。除此之外她身上便没有其它饰品了,一身装扮喜庆又不显耀眼,倒是很附和庶女的身份。 且今日乃是洗三礼,多半姑娘都会穿这样的红色衣裳,想来她已然是低调打扮了,不过人长的好看,即便这样打扮也将身边几个姑娘都比了下去。 红衣一向衬她,映的肌肤越发欺霜赛雪,只可惜她一直低着头,从他进来便没抬起来过,一眼都吝啬给他。 不过她这样低着头,那双妩媚的眼眸浓密如蝶翅般的睫毛静静伏着,倒更显眼尾上翘,翘鼻秀美,气质也多了两份平日少见的柔婉雅致,秦严原本就想好好瞧瞧她,可这一瞧便有些收不回目光,挪不开眼来。 说起来上次两人在梅花林中见了一面,可那时候她气恼异常,一直都在和他闹,他还真没能好好看看她。如今她这般站在眼前,一动不动由着他看,秦严倒觉得身边的这些人也没那么碍眼了,目光更加地恍若实质,将璎珞从上扫到下,从下扫到上。 璎珞一直都知道秦严是个不按理出牌,我行我素的,可也全然没想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这样肆无忌惮用目光凌虐调戏她。 他那目光,简直让璎珞觉得自己是赤身站在人群里的,饶是她力持镇定,一遍遍告诫自己要不动声色,要面无表情,要装作根本不识得眼前人,可在老夫人都说完了话,秦严却还不收回目光,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默不作声时,璎珞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怒容来。 她总算是有点反应了,秦严扬了下眉,心情跟着飞扬,终于挪开视线冲老夫人道:“如此便好。” 秦严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心生叹息。 这人见到了,就想多看几眼,多看了几眼,就想能说上两句话,当真是不由己啊。 他想着,不再理会老夫人,却是又将目光看向了璎珞,道:“对了,上次本将军事急从权好似进了苏五姑娘的院子,虽然只是虚惊一场,那刺客是躲在了后花园中,可想必苏五姑娘也是受了惊吓的,本将军在此向五姑娘致歉了。” 璎珞觉得自己并不是冲动易怒的人,可不管她如何能忍冷静,秦严好似都有能瞬间将她激的怒火三丈,跳脚急躁的能耐。 她甚至都感觉到了秦严这话说罢,四周传来的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这众目睽睽的,秦严这般没完没了,他到底是想干嘛。 饶是璎珞再恼火,面上却也不敢表露半分,忍了又忍,福了福身,道:“将军多虑了,小女不曾受惊,更不敢当将军的致歉。” 她已经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谦恭了,可话说出口,话语和语气还是免不了有些生硬。顿时周围气氛更加古怪了两分,秦严尚未言语,苏定文便上前一步斥责道:“怎么和将军说话的,小女言语无状,还请秦将军莫和她计较。” 秦严摆手,道:“苏大人多虑,上次确实是本将军唐突了五姑娘,五姑娘心中有气也是在所难免。这样吧,今日本将军出来也没带什么物件,这枚玉佩便算是本将军给五小姐的赔罪礼了。” 秦严说着竟是抬手一扯,将腰间挂着的玉佩给拽了下来,旁若无人地递给了璎珞。 顿时四下又静寂无声了,一众人呆若木鸡。 璎珞瞧着伸到眼前的大手,有种扑上去一刀将其砍断的冲动,男人身上的玉佩算是贴身之物了,这是随便能够送人的吗!?秦严这般放肆,璎珞又怎么可能伸手去接! 谁也没想到秦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男子的贴身玉佩哪里有随便给人家闺阁女子的道理?可靖王世子偏就干出了这样的事情来,你若说他是有什么图谋吧,他又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在那女子长辈都在的情况下,光明正大的赠送。这实在和私相授受什么的也沾不上边儿。 这叫什么事儿啊。 璎珞抗拒着不接,秦严却也不着急,像是半点没发现有问题般,递出的手纹丝不动停留在璎珞眼前。 璎珞微咬了下唇,又福了福身,道:“将军误解了,小女子不曾生气,小女子心中甚为感激将军捉到了那刺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样看,将军对我们侯府是有大恩的,小女子如何还敢再收将军的致歉礼物。” 听璎珞这般说,老夫人等人都松了一口气,可秦严却并未收回手,道:“老夫人教导有方,苏五姑娘更是深明大义,本将军治军一向赏罚分明,五姑娘这般更该予以嘉赏,这枚玉佩就全当给五姑娘压惊嘉赏了。” 好嘛,就这么转眼间,致歉就变成了嘉奖。 璎珞对秦严的无耻厚颜又有了新认识,身子都僵硬了起来,只觉四周望过来的目光简直都成明悟的了。 其实这当真是她多想了,人心中有鬼,旁人就是不经意扫过来一眼都会觉得人家的目光包含了各种意味。 事实上,秦严面上带着面具,若非和他面对面地对视,还真很难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了哪里,且老夫人带头,众人便是再好奇也不敢罔顾礼仪随便抬头打量这位名声奇差的靖王世子。 故此大家根本就没发现秦严的目光从进来就几乎只给了一个人,只是此刻秦严揪着璎珞不放,大家才有些心思浮动,狐疑起来。 苏定文也觉奇怪,目光来回在秦严和璎珞面前转了好几圈,他虽心思动了动,可很快就否定了。靖王世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和璎珞这个庶女有牵扯,更何况,这个庶女还是有了婚约的。 若然靖王世子不知道这个庶女有婚约,一时间瞧见璎珞姿色丰艳无匹,起了心思,想纳回去做妾,送个玉佩也不算奇怪。可问题是,当日靖王世子跑去侯府时就是璎珞的纳征礼,靖王世子是定然知道璎珞有婚约在身的。 靖王世子要什么女人没有,又怎么会看上个有了婚约的庶女? 靖王世子就是个不知礼数为何物的,旁人做出来的失礼之事儿,兴许在这位眼中压根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兴许人家就没觉得送个玉佩有什么不对,不然也不会当众如此行事。 至于靖王世子这么坚持璎珞收下玉佩,那不过是上位者不允许旁人拒绝罢了。 苏定文想着便笑了,冲璎珞道:“既然是秦将军奖赏你的,你便收下吧,有你祖母和为父,以及各位伯母婶娘在,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妥来。” 璎珞心中实在不明白,秦严为什么就这么坚持,非要她拿了那玉佩不可,她觉得秦严行事不会没有目的,相反,这男人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从来就不做无用功。 只不过她却也看的出来,秦严今日是定要她拿了这玉佩不可的,若然她不收下,他只怕不会收手。 加之苏定文又开了口,四周各种目光不断往她身上招呼,璎珞到底扛不住了,福了福身。 抬手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指,捻着那玉佩的系绳,从秦严大掌中取过了玉佩,碰都没碰秦严手指一下。 她拿了玉佩,便将手收进了广袖中,只那玉佩上好似还沾染了秦严掌心的热度,令她手中微痒起来,恨不能丢了玉佩往身上使劲蹭上一蹭。 璎珞素手一扬取走了玉佩,秦严才若无其事的收回手,不再做什么令人费解之事,转身往府中走,一面冲跟随上来的苏定文道:“当日因故本将军令禁卫军抬走了迟家下到府上的聘礼,这些时日本将军因雪灾一事忙碌,竟是将此事忘记了,今日方才想起,一会子本将军便让人将抬走的聘礼如数奉还,还望苏大人莫怪。” 璎珞听到秦严这话,心中更加砰砰乱跳,一团烦乱,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秦严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竟要将迟璟奕的聘礼还回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般想着,璎珞便觉得手中的玉佩愈发烫手了起来,她拧着眉将秦严方才的举动和话语又一遍遍回想了下,可还是一无头绪。 倒是那边苏瑛玥抬头望了眼前头秦严离开的身影,又盯向有些心不在焉的璎珞,目光闪烁起来。 ------题外话------ 推荐下好友新文,君残心《嫡女风华之侯门少夫人》感兴趣的妞可以去看看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4 质问 苏瑛玥这一刻脑中电光火石地想到了很多,那次苏瑛珍便是被秦严送回的苏府,与此同时还有两个母亲寻来收拾苏璎珞的人贩子,结果妹妹被送进了家庙,如今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进京后食味楼起火,街头暴乱,又是这个靖王世子救了苏璎珞,并且将人送回了定安侯府。 更为可疑的就是上次苏璎珞的纳征礼,好端端的,定安侯府怎么就进了北耀的刺客,结果连聘礼都被抬走了,到现在都没能奉还,而这个靖王世子当日还进了苏璎珞住的秋水院。 还有苏瑛蓝半夜叫嚷着苏璎珞在屋中会奸夫,虽然当日什么鬼影都没发现,可是这更奇怪,苏瑛蓝又不是傻得,怎么可能无中生有就想那么轻易地将污水泼到苏璎珞的身上。 除非当夜苏璎珞的房中当真进了男人! 苏瑛蓝是真听到了动静,这才不管不顾地冲动闹了起来,只是她没能料到那男人的本事那般大,轻轻松松便躲过了侯府的下人罢了。 若不然苏瑛蓝怎会那么倒霉,自己跌下窗户连门牙都甩掉了! 分明便是那男人动了手段,若然那个人是靖王世子,凭借着靖王世子的能耐,莫说是几个侯府的婆子丫鬟,便是禁卫军来了,他也能从苏璎珞的闺房中逃脱出去。 这般想着苏瑛玥几乎已经笃定了,苏璎珞和靖王世子有不可告人的奸情! 这个认知令苏瑛玥不可置信地烧红了眼睛,只觉一阵骨寒,靖王世子这样的人,竟然为苏璎珞做了这么多事情,今日又不顾众人的眼光早早跑到这昌平侯府来见苏璎珞。 即便是苏璎珞已经定了亲事,靖王世子都毫不介意,苏璎珞这个贱人!狐媚子! 靖王世子这分明是被苏璎珞给蛊惑地五迷三道了,有这样一个男人在后头撑腰,莫说是她别想报仇了,说不得连大哥和二哥两个嫡子都要为苏景华那个庶子让路! 苏瑛玥越想越是心惊,越来越是惊惧害怕,藏在袖中的手早已深深攥了起来,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好在这会子众人都还没从方才的一番事情中回过神来,目光都还集中在璎珞的身上,这才没人发觉她的异样。 璎珞心思也还放在秦严的身上,自然也未曾多加注意苏瑛玥,倒是苏瑛紫一直知道秦严和璎珞的牵扯,见靖王世子明显是不肯放手,不觉目露担忧的看了眼璎珞。 靖王世子那样霸道一个人,他不肯放过五姐姐,五姐姐真能顺利嫁到迟家去吗。 不过瞧靖王世子那样,好似真的很喜欢五姐姐,被这样的男人如此倾心相待,也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情。 更何况那迟家的大少爷也是真心倾慕五姐姐的,苏瑛紫担忧的同时不觉轻叹了一声,希望将来她也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她不求能像五姐姐这样幸运,被两个那样优秀出众的男人喜欢,只求那人能有担当,能为她遮风挡雨,能让她嫁过去将姨娘接出苏府安置在外便好。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有吗。 苏瑛紫却不知道璎珞这会子心头烦乱,实在没什么好羡慕的,倘若知道她的想法,璎珞只怕会欲哭无泪。 她自秦严从林山行宫回来便觉自己每日都置身在担惊受怕,煎熬烦躁中,简直没半点想要的安宁悠然。自从大国寺青桐的事情后,她心中虽然一遍遍的说服自己,怪不得迟璟奕,要大度要包容,可心底深处却像是被种下了一根刺一样,只要想到就会引得一阵烦乱焦躁。 青桐的出现好像在她心中和眼中令通房小妾这样的存在一下子具体鲜活了起来。 以往看着姜姨娘青姨娘,她也知道这古代通房妾室是正经存在,都免不了的,便连她这身子都是出自姨娘。可她们终究是苏定文的姨娘,然青桐的出现,却让她一下子对“未来夫君的通房姨娘”这个存在有了个最直观的认识。 她总觉得青桐不会是最后一个,这种想法像野草一样滋生蔓延,便她知道自己这样不理智,可却阻止不了心中的厌烦腻味与日俱增。 甚至在想起迟璟奕时,也没了以前的平静,变得有些烦躁,不愿多想。对这门亲事的热情期待和坚持也跟着大打折扣。 自从到了这里,她努力让自己适应,努力想要过好日子,不管环境多恶劣,情况多糟糕,不管经历了什么,她都在坚持着,可如今却生出一种无力感来,只觉自己就像是一条破旧疲累的小船,被甩在狂风浪潮中,越是挣扎越是被扑打,随时都会被淹没拍碎。 庞大的礼教压得她喘息不过,秦严身上那种上位者统治者的霸道随性更是令她生出前所未有的抗拒和厌烦,便他不曾真正伤害过她,便他甚至是包容她迁就她的,她还是越来越难以放下心怀,令自己打开心房,反而将一颗心裹得越来越严密了起来。 恋爱是需要一个轻松心境的,可现在不管是苏府的虎狼环伺,还是和迟璟奕的婚事,亦或是秦严的纠缠,都让她筋疲力尽,心生厌倦,她觉得感情果然不适合她,还是做生意来的干脆爽利,若然能够逃避,她真想抛开这一切,甩开苏府这个牢笼,寻个地方过自己的悠闲日子去。 什么靖王世子,什么迟家大少,什么嫁人通房,难以受孕,嫡庶之争,这些她统统都不要管,这个见鬼的世界她受够了! 当然,这些念头也不过是想想罢了,璎珞甚至都不敢让它们冒头,她知道逃避是没用的,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璎珞不再多想,垂首站在老夫人的身后,越发安静起来。 老夫人回头看了璎珞一眼,见那边秦严和苏定文三人已经走的没了人影,这才道:“走吧。” 没走多远,便碰上了昌平侯夫人尉氏派过来迎人的万嬷嬷,见礼后,万嬷嬷便笑着道:“知道老夫人和夫人小姐们定然放心不下我们大夫人,我们侯夫人已经移步去了大少奶奶的紫竹院,吩咐奴婢过来迎了亲家老夫人和各位夫人小姐直接过去紫竹院,不必往我们侯夫人的正院去了。” 马氏便笑着道:“还是亲家夫人想的周到。” 紫竹院倒是很快就到了,院子中守着不少丫鬟婆子,却安静规矩,紫竹院建造的雅致富丽又处处精致,看的出苏瑛琼在昌平侯府的日子确实过的不错。 站在廊下穿着葱绿比甲的俏丽丫鬟见到老夫人一行过来,忙忙打起了帘子,笑着道:“亲家老夫人,各位夫人姑娘们来看大少奶奶了。” 说话间便有几个穿金戴银,满头珠翠的夫人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走了出来,那夫人瞧着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颇显年轻,穿着件朱红色遍绣梅花的长褙子,容貌不过中上,只浑身却有股温和娴雅韵味,眉目间有种亲和力,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想来便是苏瑛琼的婆母,昌平侯府的侯夫人尉氏了。 她笑着迎了出来,福了福身,道:“老夫人竟是亲自来了,可见多疼琼娘,莫不是恐我这婆母委屈了琼娘吧?” 马氏笑着迎上,道:“说哪里的话,这满京城的夫人谁不知道亲家夫人是个疼儿媳的,琼娘福气着呢,敢情是不欢迎我这老婆子了,方才说这样的话呢。” 尉氏忙忙扶住了马氏的胳膊,道:“这满京城又有谁不知道老夫人是最有福的,我这巴不得老夫人住到我们侯府来,日日让我亲香着好沾些福分呢。” 两人说笑着,一众晚辈附和着进了屋。 苏瑛琼却是安置在里头的内室中,众多在明间见了礼,尉氏方道:“琼娘在里头,早便盼着老夫人和诸伯母婶娘姊妹们来呢,老夫人快进去吧。琼娘还虚着,我便不进去吵她了,往前头再瞧瞧各处可都准备妥当了。” 老夫人忙点头道:“让你辛苦了。” 尉氏又客套了两句,便带着三个儿媳出了屋子,往前头去了。 璎珞等人这才在老夫人的带领下往内室去瞧苏瑛琼。 与此同时的迟府,一早迟璟奕也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到昌平侯府贺喜。毕竟璎珞和苏瑛琼乃是亲姐妹,如今他和璎珞定了亲事,未来长姐添子,又怎能不到贺的。 只他尚未出门,随墨便脚步匆匆地进了书房,禀道:“大少爷,老太爷和太夫人的马车到了府门前了!” 迟璟奕闻言不觉一愣,早先他和璎珞定亲,迟老太爷和太夫人放心不下便已从老家动身往京城里来了,可这些时日四处降雪,两位老人到底年纪都大了,行程便慢的很。 迟璟奕前两日才派管事前去打探,说是两位老人只怕还滞留在鹤州一带,怎么今儿突然就到了,且也没早传来消息好让他前去接应。 只这会子也不是发愣的时候,迟璟奕忙起身匆匆往大门去。他刚出了院子,远远便见一行人过来,打头被搀扶着的老人瞧着鸡皮鹤发,气色却很不错,红光满面,微微发福的脸上带着笑意,瞧着就像寻常的田舍翁,只一双老眼却不意间迸射出睿光威仪来,令人不敢放肆小觑,正是曾累官至吏部尚书的迟家老太爷。 迟璟奕是迟老太爷亲自教养长大,和祖父感情深厚,又一向敬重祖父,忙大步迎上便跪在了地上,道:“为孙儿,累祖父祖母冬日赶路,劳神伤身,孙儿有愧。” 迟老太爷目光落在跪倒在地的孙儿身上,仔细看了两眼,这才道:“起来,随我书房说话。” 迟璟奕心中咯噔一下,站起身来,上前扶住了老太爷的胳膊,一路沉默着往书房去。 待得老太爷在书案后坐下,迟璟奕又亲自接过随墨手中的茶盏奉上,这才驱散了下人,站在了一旁等候祖父垂询。 老太爷的目光扫过站姿如松,长身玉立的孙子,揉了揉眉心,道:“你便没什么话和祖父说的?” 迟璟奕闻言心中发沉,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祖父早年便曾允诺孙儿,孙儿的亲事可自行挑选,只要门户相当,便会成全孙儿。这次孙儿得遇倾慕的姑娘,祖父随了孙儿心愿,孙儿感念祖父。苏五姑娘是个好的,如今祖父和祖母到了京城,孙儿想孙儿的年纪也不小了,祖父祖母为孙儿的亲事也操碎了心,早盼着抱重孙,不若便挑选个吉日,早早将亲事办了。” 听迟璟奕这般说,老太爷盯着他的目光露出了沉痛之色,道:“祖父没想到,亲自教养长大的奕儿也会对祖父阳奉阴违,欺瞒哄骗了,当真是长大了啊。” 迟璟奕闻言面色发白忙撩起长袍跪了下来,深深磕头,伏在地上,张了张嘴却是没能发出声音来。 老太爷见他态度虽恭敬,然那跪伏在地的姿态却透着无声的坚持和执拗,不觉长叹了一声,道:“爷爷问你,你的亲事可以定的如此匆忙?你父母尚未收到婚书,怎么就连纳征礼你都自行操办过了?” 迟璟奕咬了咬唇,终是道:“五姑娘品貌俱佳,孙儿恐她被人抢去,又实在倾心于她,故此便操之过急了些。” 听闻他这般说,迟老太爷的面色才略好了一些,目露些许欣慰,道:“你总算没再拿先前信上那套说辞糊弄爷爷。” 先前迟璟奕去信却是说,大国寺的大师为他卜了一卦,言道他近日命途多舛,干支一片忌神,必诸事不利,身体难安,主大凶,若要化解,便需在年前速速成亲。 先时迟老太爷便有些疑惑,平日里迟璟奕并非信这些的,随着越来越靠近京城,京城的消息传送过去,迟老太爷却是心中越来越明镜一般了然起来。 见迟璟奕跪在不言语,迟老太爷又道:“你怕谁抢了那苏五姑娘?靖王世子?” 迟璟奕顿时身子一僵,道:“爷爷明察秋毫,定然知道,苏五姑娘不想和靖王世子有所牵扯,她并非贪慕富贵之人,是个极好的姑娘。” 见这会子这个孙儿还生恐自己对苏五姑娘生出什么偏见来,迟老太爷面色微沉,道:“祖父知道她是个好的,既振威将军府你姨祖母说她不错,那便必定有过人之处。只是她再好,你也不该为她欺瞒祖父祖母,更不该为她罔顾迟家三代基业,企图和靖王世子争长论短,抢夺一个女人!迟家如今是什么门第,那靖王世子又是何人,难道你真心中不明!?” 迟璟奕闻言咬牙豁然抬起头来,道:“孙儿只知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此之为大丈夫。苏五姑娘选的人是孙儿,孙儿若连和靖王世子一争的勇气都没有,只怕更令祖父失望,更愧对于祖父的教导。” 迟老太爷却目光一锐,沉声道:“如此,祖父且不问你这个,你只告诉祖父,你可曾在茶楼中约见靖王世子,言道只要靖王世子能放手,便倾我迟家财力助废太子重返东宫?” 迟璟奕闻言顿时面色微变,双手攒握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迟老太爷不觉声带震怒地道:“旁人不明白祖父当年何以早早致仕,乞骸骨返乡从了贱业,难道你也不明白祖父的一番苦心吗?” 当年迟老太爷在今上登基时选择辞官回乡,便是预测到了新朝会有动荡,只怕皇子争位会比先帝时更加厉害。 当年迟老太爷被人诬陷投进大狱,便涉及到了党争皇位之争,后来他虽官复原职,但却心有余悸,很清楚凭借迟家单薄的根基,若然再卷进这种事儿中,只怕再难翻身。 作为吏部尚书,又是根基浅的吏部尚书,皇子们是不可能放任他中立着的。到不如急流勇退,蓄积实力,图谋后代。 可迟璟奕明明知道这些,如今竟然为个女人色令智昏,跑去主动掺合夺嫡,拿整个迟家三代基业去豪赌,全然不顾忌迟家半分,做为迟家如今的少主子,他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才是令迟老太爷最痛心的地方,便是因这个,那苏五姑娘再好,迟老太爷都能以接受这样的儿媳。 迟老太爷声音颤抖,叹道:“奕儿啊,若然是这般,祖父当年又何苦早早退出朝堂,又何苦忍辱负重,自己自降身份,与民争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5 嘲笑 见迟璟奕沉默跪着,一言不发,迟老太爷却是重重地拍了下身前桌案,又质问道:“便没有这些,祖父且问你,那苏五姑娘的身子可有什么问题?!” 祖父是个睿智的人,想来有洞若观火,见微知著的本事。迟璟奕早便料想到有些事情可能瞒不过祖父,却也没想到祖父一旦起了疑心,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将事情都查了个清清楚楚。 也许祖父看似已经放权给了他,却一直都不曾放心,终究是还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迟璟奕闭上了眼眸,迟老太爷见他到此刻分明心中还在惦念着那苏五姑娘,一时面上震怒痛心之色更重,道:“你可知道,你祖母听赵大夫说了那苏五姑娘的身子后当场就晕厥了过去?我们迟家对未来嫡长孙寄予了多少厚望,你难道不清楚?” 迟璟奕心中自然都是明白的,他也知道他一意孤行非要娶了璎珞回来,未来定然也不会一路坦程,可他动了心,他身不由己像着魔了一般,但凡有一点希望就不愿意轻易放弃。 他自出生起,他的人生就已经被规划好了,他按照着祖父的教导,一步步在祖父为他设定的路上,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长大,毫无波澜地继承家业。 这不是他喜欢的一条路,可他却挣扎不了,而璎珞是他生命中出现的变数,他固然很喜欢璎珞,而她越难得之,他便越是难以放手,他甚至觉得若然失去了她,他的人生就真的只能这样,再无色彩而言了。 即便知道她身子有问题,将来可能无法有孕,他也从没放在心上,甚至更想将她迎娶回来,他告诉她,将来若是无法有孕,他便过继个兄弟的孩子,这话并不是哄骗璎珞的,他是真正这样想的,心底深处他想在娶妻生子一事上抗争一次,好似这样他的生命才会鲜活一些。 迟老太爷似知道孙儿这种心思,疲倦地道:“你从小就聪颖,是个天生的读书料子,小小年纪处事便沉稳机变,祖父知道你不喜欢生意,一心想走仕途立大业,祖父却生生阻了你。祖父怜惜你不得自在,便想着在你的亲事上,若然能顺着你的意思,便都由着你,可祖父没想到你” 迟老太爷说着长叹一声,摆手道:“罢了,罢了,如今你也大了,你若然想科举出仕,祖父也不拦着了,家里的生意还有你父亲和几个叔伯,再不计也还有你的堂兄弟们。你去吧,祖父累了。” 迟璟奕耳闻迟老太爷说出这等心灰意冷的话来,一时间心中大恸,磕头道:“祖父,孙儿错了,孙儿知道错了。孙儿不该拿迟家的未来做赌注,只是苏五姑娘和孙儿已然定亲,请祖父成全孙儿。” 迟璟奕说着又深深扣头,语气中全是坚定之气,迟老太爷沉默了片刻,却道:“此事容后再说,既是定了亲,礼数便别差了,不要让旁人说道我们迟家不通情理,今日是昌平侯府洗三礼,你且起来收拾一番过去贺喜吧。” 迟璟奕这才抬起头来,道:“谢祖父宽容。” 迟老太爷摆手,道:“去吧,回来自行往祠堂跪着去,什么时候心中平静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祖父。” 迟璟奕又恭敬地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出屋而去,他乘坐的马车刚离开迟府没两盏茶时候,便有一骑踏尘冲到了迟府门前,那马上之人长得极为魁梧,瞧着也就四十上下,留着络腮胡须,一双眼睛精湛慑人。 这人正是回京述职的丰州按察使海云天,大半个月前迟璟奕便和他的嫡长女海兰定下了亲事,双方父母皆已在两人的婚书上签字盖章。刚好到了年节下,海云天回京述职,长途跋涉,车队刚进了京城,他未曾回府去便先打马来了这迟府,要先瞧瞧未来的女婿是什么样的,能否配得上他海云天的嫡长女。 海云天作为三品大员,在地方上也是乾刚独断,说一不二的人物,常年养成了一种慑人威仪,虽然身上并未穿着官袍,可一身打扮也是富贵大气,纵马到了迟家府门外,未曾下马,只沉声冲站在府门的小厮大喝一身,道:“迟璟奕呢?让他出来迎接未来岳丈!” 各府的门房小厮都是有些眼力的机灵人,门房小厮虽然从来没见过海云天,可从他的神情举止气态已经瞧出此人非等闲之辈。 倒是没将海云天当成什么胡言乱语之辈,他们都知道大公子和定安侯府三老爷家的姑娘订了亲,眼前人自称公子的岳父,那便只能是苏三老爷了。 他们不曾见过苏三老爷,可却知道那是个文官,且听说长得儒雅俊美,可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苏三老爷啊,而且今日昌平侯府洗三,苏三老爷作为孩子的外祖父,不去昌平侯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虽然心中奇怪,可门房还是恭敬地回道:“回苏大人的话,我们大少爷两盏茶前就乘坐马车往昌平侯府去了,这会子苏大人去追,想来还能追的上。” 海云天闻言却是沉声道:“什么苏老爷?我乃丰州按察使海云天,可记清楚了!” 他言罢也再管呆愣的门房,调转马头便扬鞭往昌平侯府的方向奔驰而去。 一人一马走了个没影,门房小厮方才面面相觑地惊愕起来,商量了下,到底觉得方才那人不像是骗子,派了一个小厮将此事传进了府中老太爷处。 昌平侯府紫竹院的正房中,璎珞已经随着苏瑛玥几个向躺在床上的苏瑛琼见过了礼,坐在了一旁准备好的一排锦绣杌子上。 苏瑛琼的容貌和马氏倒有几分相似,眉眼却和宋氏如出一辙,刚刚生产完,脸上有些虚胖,气色还算不错,头上戴着个宝石蓝的暖帽,靠坐在大迎枕上,瞧着极是端方贤淑。 她倒是并非多为难璎珞,璎珞见了礼,她甚至将璎珞招到了面前,拉着璎珞的手细细夸了两句璎珞的容貌,末了又送了一对虾须赤金镯子,和送给苏瑛紫的见面礼同等价值,并无任何偏薄。 待璎珞姐妹坐下,老夫人等人和苏瑛琼说了会话,乳娘便将康哥儿抱了过来,小婴孩穿着喜庆的红衣裳躺在襁褓中,璎珞只远远瞧了两眼,谨慎期间并非往前头凑。 老夫人等人逗弄了一会子孩子,见苏瑛琼已面露疲倦之色,便笑着令她歇息,带着璎珞等人出了紫竹院,往侯府宴客的双喜院去。 双喜院是昌平侯府平日专门用来宴客之处,花厅修建的极为阔大,里头早已布置的花团锦簇,富丽堂皇,这么一会子功夫,花厅中已经有了早到的几家女眷,都围坐在尉氏的身边说着话。 老夫人带着人进去,众人皆起了身,一番见礼后,这才又重新坐下,尉氏也不拘束着璎珞几个姑娘,将昌平侯府的三个姑娘介绍给苏瑛紫和璎珞,便让她们到西次间去寻各府的姑娘们作耍。 昌平侯府的一嫡二庶两位姑娘,今日代表昌平侯府招呼一众姑娘的自然是嫡出的大姑娘白锦华。 她今年已十七,早便定了永昌伯府的嫡长子为夫婿,只因前年永昌伯府的老太爷过世,这才一直没能出嫁。她容貌娇美,性格也爽利,带着璎珞一行进了西次间便笑着道:“今儿来的都是通家之好的姑娘们,皆是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姑娘们,个个都好相处的紧,几位妹妹都不要拘束。今儿来的早,想必几位妹妹定没用好早膳,桌子上早准备了各色糕点,妹妹们随意取用,若是口味不对,想吃什么没有的也只管告诉我,我去让厨房现做。” 她声音清脆,笑容满面,语速有些快,话语连珠般滚落出来,并不让人觉得聒噪,却只令人觉得热情爽快。 苏瑛玥,苏瑛莺,苏瑛雨几个早便来过昌平侯府,和昌平侯府的姑娘都是熟悉的,闻言便笑着打趣了两句。 这边的动静立马便让屋子中的姑娘们都望了过来,璎珞和苏瑛莺皆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顿时便引得姑娘们低声议论了起来。 “瞧样子是定安侯府的姑娘们,早便听说定安侯府出美人,果然如此。” “呵,也不知道哪个是苏四姑娘。” 窃窃私语声传来,这次是自定安侯府女眷被当街揍了一顿闹出大笑话后,头一次出门交际,璎珞早便料想到会有此一幕,闻言倒也没表现出不自在。 而苏瑛雨姐妹到底年幼,顿时便涨红了脸,往后缩了缩身子。璎珞望向苏瑛莺,却见苏瑛莺面上依旧挂着温婉的浅笑,倒像是没有听到姑娘们的嗤笑声般。 她脚步款款地寻了处没人的地方,姿态从容大方地坐了下去,还冲那些偷偷嚼舌的姑娘们笑着点了点头,一时间倒是震住了无数人。 大家见她这般姿态,再取笑倒反而落了下乘,渐渐的便没人再提这些事儿,只又若无其事的回过头,依旧三三两两的说笑起来。 苏瑛玥坐在了苏瑛莺的身边,却是笑着道:“四妹妹可真是厉害。” 苏瑛玥上次就是因被苏瑛莺坑了一下,这才害的受了重罚,跪祠堂又得了风寒,一直病歪歪的养到了现在。这会子她虽满脸笑意说着赞叹的话,可眼眸中的嘲意却是一览无余。 苏瑛莺瞧了眼苏瑛玥,笑着回道:“彼此彼此,三姐姐也是长进了不少。” 苏家几个姐妹都围坐了下来,璎珞自然不会用昌平侯府的糕点和吃食,不过和苏瑛紫坐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没过两柱香时间,屋中的姑娘们便多了起来,香衣鬓影,朱钗宝翠,挤了一屋。人多了自然也就热闹了起来,叽叽喳喳的欢笑声不断传出。 苏瑛莺和苏瑛雨姐妹早便和相熟的姑娘凑做一堆说笑去了,苏瑛玥虽然是刚回京不久,还没能出门参加过聚会,可她是苏瑛琼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苏瑛琼该是早拜托了昌平侯府的姑娘,故此苏瑛玥也被白锦华拉着说笑去了。 苏府姑娘这边就只剩下璎珞和苏瑛紫二人还呆着,璎珞是心思不属,脑海中总闪过方才在侯府门前秦严和她说话的情景,老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事,因此连结交手帕交的兴致都被打压了下去。 苏瑛紫倒是有心多认识些姑娘,可她纵平日也算聪颖早慧,可到底跟着姜姨娘避居惯了,在穗州时宋氏便没怎么带她出过门,这会子面对一屋子的贵女们,她一时也实在不知该怎么结交。 璎珞见她绞着手中帕子犹豫不决,不觉凑过去低声道:“七妹妹瞧,这哪里的宴席果然都是一个样的,这嫡庶就是天敌,便连这平日里姑娘们凑在一处玩闹,也是嫡出的一堆儿,庶出的一块,可笑那些大老爷们在前朝玩着心术,一个个老奸巨猾的,回了内宅竟然真就相信妻妾和谐,嫡庶相亲。” 她说着用下巴点了点昌平侯府两位庶女的方向,又往白锦华的方向瞧了眼,苏瑛紫顿时便眼睛亮了亮。确实,她就是觉得这里都是京城各府的贵女们,一时泛怯,不敢迈步,如今被璎珞一提点倒不怕了。 她不往那嫡出贵女们的面前凑就是了,那些庶女堆,便出身高门,左右大家都是姨娘出的,也摆不出什么高贵来。 见苏瑛紫微咬着唇,还有些犹豫,璎珞便又道:“七妹妹那间绣铺不是已经开到了四通街上吗?今儿七妹妹手中的帕子就是那位有独家绣艺的绣娘绣的吧?瞧着很是有些不同呢,鲜亮好看的紧。” 苏瑛紫闻言双眸绽放出神采来,嫡女们未必注重女红绣活,可一般庶女却不得不在这上头下足了功夫,或是练就了一手好绣活平日里做活计讨好嫡母,或是凭此提高身份,刺绣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一准能马上引起共鸣。 苏瑛紫望着璎珞不觉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五姐姐提点。” 她说着站起身来,走了一步又回头看璎珞,道:“五姐姐不一起过去玩会儿吗?” 璎珞却笑着摇了摇头,未言。苏瑛紫早察觉到了,璎珞自被那靖王世子塞了玉佩便有些心不在焉的。见她懒懒地坐着不动,便也不再多劝,往那一堆庶女聚集的地方走了过去。 她不过在外围安静地听着,随意拿帕子抚了抚脖颈,便又个穿紫红色锦绣长褙子的姑娘瞧地眼前一亮,道:“呀,好漂亮的帕子,这一丛兰都绣的传神了,这是什么绣法,怎瞧着那么新鲜,以前都没见过呢。” 那姑娘的说话声顿时便引得周围几个姑娘都瞧了过去,苏瑛紫笑着回着,被两个姑娘拉着坐了过去。 璎珞见她很快和大家聊到了一处去便自行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了起来。她原本是不敢动昌平侯府的吃食的,但这茶水却是方才苏瑛紫也喝过的,料想不会出什么问题。 她这边吃着茶,就听那边白锦华一堆中有个穿鹅黄色衣裳的少女拉了白锦华问道:“华姐姐,我听说今日你们府上洗三,靖王世子竟然来道贺了,这是真的吗?” 一众姑娘们还都没听谁说过此事,加之那鹅黄衣裳的少女声音又不算低,一时间屋中竟然突就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白锦华的身上。 白锦华却是一笑,道:“是真的呢,靖王世子来的早,这会子该是还在外院由我祖父陪着说话呢。” 她一言顿时屋中气氛便有些变了,说出的安静,接着又嘈杂了起来,姑娘们纷纷围着白锦华打听着秦严。 “听说靖王世子从来不参加各府的宴席,之前连着诚王和瑞王娶妃这样的大喜事,他都没去过呢,今儿怎就来了昌平侯府?昌平侯府和靖王世子有什么交情吗?”有人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其实白锦华也不大知道靖王世子怎么会来了府上,她在花厅中听到此事时也惊异的很,此刻闻言便面露迷茫地摇了摇头,道:“靖王世子会来自然是和祖父或者大哥哥有什么交情,这些外宅的事儿,我却是不清楚的。” 众女闻言却是面露失望,那靖王世子历来都是个是非人物,又身份尊贵,最是得罪不得。白锦华不欲姑娘们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免得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来反到给侯府惹祸,顿时便笑着道:“听说这两日楚衣阁又推出了一种新花色的烟云纱,裁剪出来的衣裳披在棉衣外头,不仅不显臃肿轻飘,反倒能将冬衣穿出轻盈飘逸之感来,如今还没正式对外售卖,却出了两件成衣挂在店中供人欣赏,不知道妹妹们都去瞧过了没有。” 她一言,大家便纷纷谈起了那楚衣阁新出的布料有多神奇美妙上,赞叹着,却忽有个穿浅红色衣裳的圆脸少女嘟嘴道:“那烟云纱好是好,就是太贵了,裁剪一件褙子少说也要五六百两银子,实在是骇人。本来我母亲还说给我和妹妹各自置办一件的,可如今各地雪灾,各府邸都在裁剪用度捐献银两,母亲便将此事搁置了,那烟云纱我却是只能饱饱眼福了。” 这姑娘一言,大家便又将话题转到了各府捐献银两的事情上,比着哪家捐的多,说话间又有个女子拍手道:“若说这捐银捐的多,谁还能比得过皇商迟家,人家一家便足捐了八十万两银子,及得上满朝文武捐银总和了。” “说的是呢,要不那烟云纱岂能卖得到几百两银子一匹,迟家岂能不富有。” “对了,华姐姐,听说迟家大少爷和定安侯府的苏五姑娘定了亲的,定安侯府今儿几位姑娘可是都来了?也让我们都瞧瞧,哪位是将来的迟家大少奶奶。” 这女子一言,顿时大家的目光便随着白锦华望向了坐在角落独自品茶的璎珞,璎珞没想到自己都尽量减少存在感了,还能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一时愣了下方才站起身来,略福了福身,故作娇羞地低着头不言语。 苏瑛玥见此却一阵快意,心想那迟家不过是商户人家,便在这捐银上拔得头筹,将一众公侯府邸都给压了下去,更因迟家带头,众贵胄们不得不跟着割肉捐银,虽迟家受了皇上表彰,大家不敢公然攻击迟家,可暗地里却一准心怀怨恨。 今儿这些贵女们哪里会让一个商户人家出风头,不收拾下苏璎珞才怪呢,她想着笑着上前拉了璎珞的手,道:“这就是我家五妹妹,我家五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当日迟家下聘,聘礼极是丰厚呢。” 璎珞又怎会不知苏瑛玥的心思,垂头冷笑,果便听有人嗤笑一声,语气颇为不肖地道:“到底是商户,家中只怕除了银子也拿不出旁的来了,八十万两对旁的人家自然是惊人之数,对财大气粗的皇商迟家想来并不算什么呢。” 这话听着是夸迟家富有,可实在贬迟家一身铜臭味,除了银子什么都拿不出手。 这姑娘一言,便有人接着附和起来,道:“商人重利,最会算计这得失之事了,就说这次迟家捐银一事,八十万两就换的了迟家名下药铺为宫中贡药,这不过捐了些银子,便名利双收了,也莫怪人家能将生意做的那么大,苏五姑娘将来嫁了过去,可不就是掉进金银堆儿里去了?” 她一言众女掩唇而笑,一个穿石榴红西番莲暗纹斜襟褙子的少女甚至笑着上前拉了璎珞的手,道:“五姑娘,我呢是崇恩侯府的三姑娘,咱们今儿这可算是认识了,来人我到楚衣阁置办衣裳行头,五姑娘这卖衣裳的说什么也要给我便宜一些才好,我们都是清贫的呢。” 一言顿时便将璎珞贬成了卖衣裳的下九流裁缝,惹得一片附和笑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6 惹不得 崇恩侯府的三姑娘直言讥讽璎珞将来就是个卖衣裳的裁缝,引得一屋子姑娘嘻嘻哈哈笑个不停,一旁苏瑛玥非但不觉得自家姐妹被嘲笑是丢人事儿,反倒心中暗自高兴解恨,转过头来偷偷给了璎珞一个恶毒鄙夷的眼神。 而苏瑛莺却是面露怒声,上前两步站在了璎珞的身边,冲那崇恩侯府的三姑娘扬声道:“刘姐姐,迟家乃是皇商,老太爷更是前朝天官,家中女眷皆出自官宦之家。前两日皇上还在朝堂上御口称赞了迟家,我五妹妹嫁到迟家是做少奶奶的,又怎么会像一般商妇一样呆在楚衣阁中呢,刘姐姐实在是说笑了。” 苏瑛莺的话却未曾令那崇恩侯府的刘三姑娘收敛,她反而笑了起来,道:“苏四姑娘这话说的,楚衣阁乃是迟家的生意,苏五姑娘嫁过去做了少奶奶,自然管的了楚衣阁的事儿,我让苏五姑娘瞧在今日交情上少收我一些银子,这有什么说笑的?” 先前带头嗤笑璎珞的光禄寺卿黄家的大小姐也跟着附和,道:“咱们自然知道皇上称赞迟家的事,所以我们才在这里感叹迟家财大气粗,算盘打的精,生意做的大,才说苏五姑娘嫁过去便是掉进了金银窝,我们这般称赞,怎倒惹的苏四姑娘冷了脸呢。” 各府的姑娘虽然是在嗤笑,可她们也不是傻的,都不曾说太露骨的话,一句话拐了七八道弯儿,听在耳中变了味道,认真掰起字眼来却真算不得什么错处。 再说,谁还真能因这些话就告到御前不成?今日是公然嘲笑的,多是些出身高,在家又受宠的嫡出贵女们,谁也不是被吓唬着长大的。谁都知道,皇上管不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故此苏瑛莺拿皇上来压这些贵胄姑娘们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苏瑛莺这番作态,璎珞心中只有腻味的,却不得不笑着拍了拍苏瑛莺的手,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姿态来,道:“四姐姐说的是呢,刘三姑娘可不就是在和我开玩笑嘛。” 她说着转眸便又亲热地拉住了身边崇恩侯府刘三姑娘的手,道:“前些时日崇恩侯府的崔姨娘还派下人到琉璃阁定做了一套红蓝宝石赤金头面,听说这套首饰不算那宝石,赤金,光是给的手工银便足足花用了八百来两银子,侯府下人随便打赏琉璃阁的引客娘子出手那就是十多两银。这八百两手工银打的首饰,说什么也值个两三千两银子吧?哎呦,崇恩侯府一个小小的姨娘平日里随便打个首饰头面已是这等手笔,咱们刘三姑娘可是崇恩侯爷的嫡女,往楚衣阁做几件衣裳,又怎么会需要计较这几个三瓜俩枣的银钱?对了,刘三姑娘,不知那崔姨娘三千两银子打的首饰戴在头上是何等模样,三姑娘可曾见过?要我说,崇恩侯夫人可当真是贤惠,待姨娘这样的宽厚。” 璎珞轻轻几句话,却令刘三姑娘白了脸,便连被璎珞拉着的手心都渗出了一层黏黏的冷汗。 她确实是见过那一副华美的头面,却不是在她父亲崇恩侯的崔姨娘处,而是在她的母亲崇恩侯夫人处。 那套头面乃是父亲开了私库,从中选了一匣子成色最好的红蓝宝石,又让官家自外院走账,给崔姨娘做的头面。 做好后取回府,母亲才知道此事,将头面截到了正院,为此还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母亲说自己这个嫡女的嫁妆中都没有那么好成色的红蓝宝石,父亲却将那样东西私下给了一个姨娘,实在是宠妾灭妻,父亲却反驳母亲眼皮子浅,不过一副头面也值当大闹一场。 就这么一件事,闹得母亲到如今还卧病在床,今日都没能前来参加洗三礼。 这样不光彩的事情,自然是被捂的严严实实的,可刘三姑娘实在不明白,苏家五姑娘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且这么当众说了出来。 璎珞虽然没有说破,可姑娘们听了此事,自然明白这一副头面定然引得了崇恩侯府一场风波,联想到今日崇恩侯夫人的缺席,大家瞧向刘三姑娘的目光便有些意味不明了。 刘三姑娘一时间更是脸色忽红忽青忽白的,哪里还敢和璎珞叫板,再叫板谁知道苏璎珞会再说出什么事来。若是直接挑明她的母亲被小妾给气地卧病在床,那可当真是笑话了,指不定连父亲也会被御史弹劾。 一旁苏瑛莺见此,不由心下微惊,目光复杂地盯向璎珞。 琉璃阁发生的事情,她不知道,苏璎珞确实这般清楚,苏璎珞果然不是个简单的。 璎珞含笑松开了刘三姑娘的手,又步态舒缓闲雅地走到了那光禄寺卿家的黄大姑娘面前,微福了福身,道:“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黄大姑娘见璎珞笑容明媚而舒缓,不知怎的竟望了眼那边脸色惨白的刘三姑娘,心中不可遏制地升起一股惊慌感来。 只这会子却也不容她后退,略吸了一口气,她才挺背道:“我是光禄寺卿黄府的大姑娘,不知苏五姑娘有何见教?” 璎珞笑容愈发甜美明灿起来,道:“见教不敢当,我只是觉得方才黄姐姐的话有些过谦了,黄姐姐说迟家财大气粗,其实黄府才是真真的富贵府邸呢。黄大少爷是姑娘的嫡长兄吧?听闻不满弱冠已经考过了院试,京城里谁不夸赞一声青年才俊,这自古才子佳人,也难怪引得良家姑娘都愿意无名无分地跟着黄大公子,不过听闻黄大公子对那委身的女子也是极好的,竟还为其娘家购得几十亩良田。黄大公子随随便便就能为个外室置办产业,想来光禄寺卿府上定然也是财大气粗呢。” 璎珞的话顿时引起了一片抽气声,莫说是为外室的娘家置办产业这样的事儿,便是给府中的姨娘置办私产,那都是妥妥的宠妾灭妻了,这光禄寺卿家里的大公子可还没有成亲呢,尚未成亲,却在外头养了女人,还偷偷给这女子娘家置办产业,这样的男子,将来必定是个五六不分,宠妾灭妻的。便是学问再好,再前途光明,也没人敢把娇养的女儿嫁过去。 这样私德有亏的,若然科举还能金榜题名,那便真是考官有眼无珠了。 璎珞几句话,简直是生生断了黄家大少爷的前路,好狠的女子!好毒辣强势的手段! 黄大姑娘虽然平日在家中得宠,可和嫡出又会读书的哥哥相比,她就算不得什么了。父母知道因她逞口舌之利,生生毁了哥哥的前程,还不得捏死她?便不捏死她,等她出嫁可还指望着嫡亲的哥哥给她撑腰呢,这下子不兄妹成仇才奇怪呢。 黄大姑娘一时身子打摆,双眼血红,猛然抬手便往璎珞脸上扇去,道:“你胡说!信口污蔑我大哥!” 璎珞却抓住了黄大姑娘的手,凑近她低声道:“是要逼我说出那外室的住址吗?” 言罢,那黄大姑娘便浑身一抖,如今璎珞这么一说,还只是道听途说,证实不了的流言罢了,倘若璎珞当众将那外室的住址说出来,只怕不等洗三礼结束,各府便会有人去证实此事,若然此事是真的,哥哥岂不是全完了! 而黄大姑娘瞧璎珞的神情口气,却觉得她不像是信口开河。 见黄大姑娘面色铁青却咬牙没再言语,璎珞这才面露诧异,道:“我也不过是偶然在哪里听了这么一耳朵,既然黄大姑娘不知道此事,想必此事定是有人嫉恨黄大少爷的才情故意抹黑黄大少爷的,怪我多言,我这厢给黄大姑娘赔罪了。” 黄大姑娘见璎珞递了台阶过来,哪怕心中恨的想上前撕烂了璎珞一张脸,此刻却也不得不强颜欢笑,做出一副感动模样,拉着璎珞的手,道:“不怪苏五妹妹,若然我不知道这样的流言,岂不是就叫那等小人得逞,抹黑了哥哥,我还得谢谢苏五妹妹的提点呢,等一会子见了母亲,我定让母亲查明此事,定要抓到那乱穿流言的人。” 璎珞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流转又往那几个方才曾出言讥笑的女子身上扫了一眼,她一双美丽的明眸波光潋滟,甚至是含着笑意的,那几个女子却只觉冷意森森,莫敢于璎珞对视,竟是不约而同低了头,避其锋芒。 白锦华见气氛闹成这样,目光复杂瞧了眼璎珞,这才笑着拍手道:“哎呦,我这才想起来,前些时日父亲陪伴皇上往林山狩猎时曾活捉到了一只小虎,极是可爱,现如今就养在后花园中,不知道姐姐妹妹们想不想去看看?” 白锦华一言,姑娘们自然是雀跃着应和了起来,大家便纷纷起身,在白锦华的招呼下出了西次间。 璎珞今日打定了主意,觉对不脱离队伍,便也缀在了队伍最后。 苏瑛玥眼见前头姑娘们都出了屋,到底没忍住,冲璎珞冷声道:“五妹妹当真好手段,想来身后定有高人撑腰,六妹妹就是被你这样害得落入家庙的吧?你真阴毒!” 她心中已认定,璎珞会知道崇恩侯府和光禄寺府上的隐秘事儿定是秦严告知的。 璎珞却没听明白苏瑛玥的话,闻言只淡淡一笑,道:“怎么?三姐姐莫不是也想我当着大家的面儿说说你的那些新鲜事儿?” 苏瑛玥觉得璎珞就是个混不吝的,指不定真会说出什么来,顿时面色微变,冷哼一声往前去了。 苏瑛莺倒是没再说什么,带着苏瑛雨姐妹也跟了上去,独苏瑛紫留在了璎珞身边,担忧地道:“五姐姐方才太冲动了,这下要和崇恩侯府和光禄寺卿府上结仇了,对姐姐的名声只怕也会不好,姐姐这又是何必呢。” 苏瑛莺说的也确实,不提结仇的事儿,单单璎珞今日这行事有段,便失之柔婉端庄,太过狠辣了些。且女子七出中有口多言一说,她今日这般,只怕有些夫人要觉得她已是犯了口舌,拨弄是非了。 璎珞也知道这些,只她从来都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性子,倘使今日不叫那些姑娘知道自己的厉害,却不知还要受怎样的羞辱呢,如今也好,以后谁再想欺辱她,且要先多掂量掂量的。 也是她今日心思烦乱,那黄大姑娘和刘三姑娘恰好就撞在了枪口上。 见璎珞不甚在意的笑了下,苏瑛紫又叹了一声,道:“这些事儿五姐姐是听靖王世子说的吗?方才三姐姐话中意有所指,恐怕是察觉出了什么,五姐姐以后要多小心些才是。” 璎珞闻言一愣,脚步微微放慢了些。确实若苏瑛玥觉得她的靠山是迟璟奕或者振威将军府,她定然会明明白白说出来,可她偏说什么高人撑腰,她这个高人既指的不是振威将军府和迟府,那又说的是谁? 只怕苏瑛莺是真发现了什么。 璎珞想到此点冲苏瑛紫感念一笑,道:“七妹妹提醒的是,我会多加注意的。” 其实苏瑛紫和苏瑛玥猜想的都不对,她根本不曾从秦严那里听到任何各府幸密。她之所以知道这些,却是源自于青云班。 青云班如今在京城已经打开了局面,新戏很受各府欢迎,整日都在京城各大府邸中设台唱戏,更不乏公子哥们捧戏子,吃小酒这样的事儿,难免就能打听到一些各府的辛密之事。 而璎珞每个月都会让妙哥出府一次,会见见青云班的人,听些各府的消息,朝堂动态什么的。其实像今日璎珞所说的这些密事儿,统共也没几件,不过是今儿璎珞运气还好,就刚好遇上了而已。 也合该那刘三姑娘和黄大姑娘倒霉,就这么犯在了璎珞手上。 璎珞随着众姑娘们到花园时,人群中已经没有那刘三姑娘和黄大姑娘的人影,璎珞也不甚在意。 她对小老虎并不大感兴趣,前世时在动物园也不是没见过,见姑娘们围在一起指点笑闹,璎珞便在不远的亭子中坐了下来。 谁知刚坐下没片刻,便有个侯府的小丫鬟匆匆过来,福了福身,道:“苏五姑娘,奴婢小乔,是昌平侯府的丫鬟,奴婢奉了定安侯府老夫人的命来请五姑娘过去问话。” 璎珞看向那小乔,道:“祖母唤我,怎么没令我们侯府的丫鬟过来传我?” 小乔被她锐利的眼眸盯着,却道:“老夫人先前在喜和堂的花厅和众夫人们说话,后来光禄寺黄夫人和崇恩侯府大少奶奶相继离开,老夫人不知为何便突然身子有些不妥当,差点晕厥过去,定安侯府带来的姐姐们都在忙着照顾老夫人,故此才派了奴婢过来。” 璎珞闻言垂下了目光,马氏听到她的所作所为被气坏也是有可能的,见小乔巴巴地等着,又是托词老夫人传唤,璎珞也没办法置之不理,站起身来,道:“如此你便前头带路吧。” 这厢璎珞跟着那小乔,带着妙哥刚刚离开没片刻,便又有客人到了,却见昌平侯府的丫鬟引着个穿真紫色绣缠枝玉兰长褙子,容貌清丽的少女到了花园,白锦华做为主人,瞧见那女子过来,便忙笑着迎了上去,道:“王妹妹怎么这会子才到,可是来的晚了呢,一会子得自罚三杯才行。” 这新到的却是长兴郡王府的二房嫡女王三姑娘,她被白锦华拉着一面往众姑娘处去,一面摇头笑着道:“今儿来晚,可是不怨我,我早早便跟着母亲出门了的,谁知在路上遇到了一件新鲜事儿,这才给耽搁了些行程,这会子方到。白姐姐罚我吃酒,我却是说什么都不服的。” 听她这般说,倒是有好几个姑娘面露好奇之色,纷纷问着,“是什么新鲜事儿啊,王姐姐快说快说。” “是呢,既是能让王姐姐耽搁行程,想必这新鲜事儿一定有趣的紧,王姐姐快说!” 几个姑娘催促,王三姑娘这才笑着望着苏瑛莺,道:“说起来这事儿却是和定安侯府有关呢,莺妹妹的五妹可是和迟家的大少爷定了亲事?” 苏瑛莺愣了一下,这才回道:“正是,却不知王姐姐为何问及此事?” 王三姑娘便扬眉,环视了一周,见吊足了胃口,这才道:“只怕苏五姑娘这婚事要起波折了,方才在来的路上,我和母亲瞧见迟家大少爷和丰州按察使海大人当街拉扯,那海大人口口声声称呼自己为迟大少爷未来岳丈,你们说这事儿新鲜不新鲜,古怪不古怪?” 她一言,顿时令四周一静,一时间满园子的姑娘们竟都愣住了。心道,可不就是古怪嘛,难道迟家大少爷还同时求娶了两个姑娘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7 釜底抽薪 苏瑛莺见众女都愣住了,却是头一个反应了过来,面色发白上前几步,紧张而焦急地抓住了王三姑娘的手,道:“这怎么可能呢,会不会是王三姐姐弄错了,那迟家大少爷确实已经和我家五妹妹订了亲事,且纳征礼都过了啊。又怎么可能再另行聘娶丰州按察使海大人家的女儿?” 苏瑛紫见此,不由暗暗着急,也上前一步,开口道:“丰州按察使可是朝廷大员,海家的女儿何其尊贵,又怎么会” 她的话没说完,可大家却都听明白了,那海家的女儿要什么样的亲事不成,何苦下嫁到迟家去? 姑娘们不觉便露出了质疑之色来,王三姑娘却扬眉道:“我和苏五姑娘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又何必说这样的瞎话来玩闹?我和母亲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海大人将迟家的马车截在了大同街上,明明自称是迟家大少爷的未来岳丈,在丰州已经将其嫡长女许配给了迟家大少爷,且双方父母都已签立了婚书。人家海大人口口声声的说明了,截住迟家马车就是要相看未来女婿的,这还能有错不成?” 王三姑娘说的清楚而肯定,一时间引得众姑娘们纷纷议论了起来,却是信了王三姑娘。 “竟然议亲的是海大人的嫡长女?这迟家好大的颜面!” “海家嫡长女下嫁迟家,看来这事儿定是真的了,不然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去拿人家海大姑娘的名誉胡闹?” “说的是,听闻海大人最是疼爱这个嫡长女的,这下子迟家大少爷岂不是一下子聘娶了两家姑娘?” 众姑娘说话间便笑了起来,这下子可是热闹了,还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 白锦华见此,不觉抿唇,道:“丰州离这里路途遥远,这些时日又大雪封路,两边消息都难通,兴许这里头有什么误会也不定。好了,这会子也快到洗三添盆的时辰了,咱们快往双喜院去吧,也叫姐姐妹妹们知道,我家的小康哥儿生的可好看了。” 白锦华说着招呼了众姑娘们离开后花园往前头双喜院去,然姑娘们的心思却都还在方才王三姑娘带来的消息上,个走在一起说着话。 “这下子可怎么办,难不成这迟家大少爷要迎娶一双平妻?” “平妻?呵,说什么平妻不过是好听罢了,哪有平妻之说?平妻还不就是对商人在外经商所娶女人的称呼?说起来,不过还是妾罢了,这种事情,也就不知所谓,不重规矩的商户人家才干的出来,迟家还歹也出过吏部天官,又是皇商,姻亲之家又都是官宦,想必是做不出这等事情的。”太仆寺卿云姑娘说道。 她声音不算小,当即走在后头的大理寺左评事家赵二姑娘便扬声道:“云姐姐说的是,更何况,那海家嫡长女是何等身份?迟家又如何?海大姑娘和迟大少爷定亲本便是下嫁了,海大人那么疼爱长女,又怎么可能让海大姑娘受丁点委屈?迟家怎么敢弄出来个平妻来?” “是呢,海大人给海大姑娘说这门亲事,多半就是想让海大姑娘下嫁过的如意。你们想想,海大人如今正值壮年,又历来得圣宠,将来是定然要再往上升一升的。迟家大少爷娶了海大姑娘,人家有这么强硬的娘家,那迟家上下还不都要供菩萨一样供着海大姑娘?海大人多半就是因此才愿意和迟家结亲,如今闹出这等事儿来,海大人不定怎么替闺女出头呢。平妻?呵,迟家怎么敢!”太常寺典籍金七姑娘也笑着加入了讨论。 顿时便有姑娘惊呼一声道:“哎呀,这样的话,苏五姑娘岂不是要被退亲了,真真是可怜呢,方才苏五姑娘还为了迟家和刘三姐姐,黄姐姐生了些争执,若是被退了亲,她该有多伤心啊。” 这姑娘说的一脸惋惜,可那语气却不乏嘲弄和幸灾乐祸,一时便有不少姑娘都点头笑着附和了起来。 这也不怪她们认定了璎珞会被退亲,只因璎珞和海家大姑娘的家世实在是差了太远。 一个是三品大员的嫡长女,一个虽然说是定安侯府的姑娘,可却并非嫡长房的,三房早晚要被侯府分出去。 苏璎珞不过就是个五品官家中不受宠的庶女,听闻还是外室所出。 苏定文和海云天的官阶可差了四级呢,更何况,这当官儿都是越往上越难升,便是五品往从四品上有的人都要耗尽一生,更何况四品往三品上去了。苏定文便是再瞧着前途大好,那也未必能混成三品大员。人家海大人却是圣宠不断,有目共睹。 而此刻璎珞却还不知道海云天堵住迟璟奕相看女婿的事情,她正被那昌平侯府的丫鬟小乔带着在花园中绕来绕去,眼见走了有一柱香时候了,那双喜院竟然还是不见踪影,且她瞧着这越走反倒越是偏僻一般,璎珞便果决地站定了脚步,道:“怎么还不到呢?我记得昌平侯府的花园是修建在西北方向,咱们往双喜院去不该是往东南走吗,为何这会子却是越走越往西边了?” 那小乔见璎珞和妙哥都站定了,俨然不肯再往前走的样子,不觉面露焦急,道:“奴婢都说了,姑娘的祖母身子有些不妥,吩咐了奴婢赶紧将姑娘带过去问话,奴婢这才带的姑娘走的近道儿,这瞧着是往西边,其实等会儿在前头折个弯儿,便直接通到了双喜院,这便快到了,姑娘且快点吧。” 璎珞闻言冷笑,蓦然神情一厉,上前一步逼视着小乔,道:“你带着我兜兜转转的要到哪里去?!说!” 小乔被她陡然而发的气势给惊地面色发白,身子一颤差点没软倒在地,只觉璎珞盯着自己的目光比最锋利的刀刃还要锐上几分,伤人于无形。 她往后退了两步,璎珞冲妙哥望了一眼,妙哥便冲上前去,一脚跺在了小乔的右腿膝盖上,小乔跌坐在地上,疼的眼泪掉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妙哥便蹲下用尖锐的簪子抵在了小乔的脖颈上,道:“还不老实交代!” 小乔眼泪直流,吓得打起哆嗦来,六神无主的道:“奴婢就是得了王妈妈的赏,要奴婢带着五姑娘您在花园中乱转,只要不让姑娘离开便好。旁的什么,奴婢真的都不知道啊。五姑娘饶过奴婢吧。” 小乔的话令璎珞挑眉一笑,道:“王妈妈是谁?” 随着璎珞的问话,妙哥手中金簪又往前送了一些,小乔立马一抖,颤抖着唇道:“王妈妈是定安侯府跟过来的奴婢,她自称是苏三姑娘的管事妈妈。” 璎珞闻言却是望向了妙哥,妙哥扭住小乔腿上一块皮肉便是狠狠一转,怒道:“你再胡说八道,今儿跟着三姑娘来昌平侯府的只有一位周妈妈,哪里来的王妈妈!且你是昌平侯府的丫鬟,又怎么会听什么王妈妈的话!还不老实交代!” 小乔疼的直掉眼泪,哭道:“五姑娘,奴婢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个王妈妈给了奴婢五两银子,让奴婢带着五姑娘在花园中瞎绕,奴婢原本是不敢的,可那王妈妈却说她是苏三姑娘的管事妈妈,这是苏三姑娘的吩咐,倘若奴婢敢不听话,苏三姑娘便会向我们大少奶奶要了奴婢去,等带回了定安侯府且再好好收拾奴婢。奴婢是紫竹院的小丫鬟,苏三姑娘和我们奶奶是嫡亲的姐妹,苏三姑娘向奶奶讨要奴婢,我们大奶奶是定会同意的,奴婢实在不敢不听话啊。” 璎珞见小乔不似说谎,便冲妙哥施了个眼色,妙哥松开了小乔,璎珞已是脚步加快往回走。 不管这事儿是苏瑛玥授意的,还是苏瑛琼的谋算,让小乔将她调开,定然是别有目的,她且得快些赶回去才行。 璎珞这一路原便提着心,故此即便那小乔带着她东绕西拐的,可璎珞却还是将路记得很清楚,只她快步走了没多久,便听前头的花丛中响起一些奇怪的动静。 仔细一听,竟然是男女拉扯的声音,璎珞和妙哥的面色齐齐一变。 “别,嗯,你快放开我,这会子那边姑娘们都往双喜院去了,你快回前院去吧,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想死爷了,急什么!被发现了更好,爷便光明正大迎娶你回去,爷堂堂英郡王世子,娶你回去做世子妃,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嗯?先让爷提前亲香亲香,乖啊。” 微喘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女子略带嗔恼的娇声,道:“爷净骗我,倘使被人发现了,我就只能做妾了,还谈什么迎娶,什么世子妃的!哼,你若真有说的那么钟情人家,就早早去我们府上提亲,不然休想占我便宜。” 说话间传来啪地一声响,似是那女子恼怒地打了英郡王世子一下,逃开了。 “哎呦,别跑啊,狠心的小心肝。看爷逮到你,怎么收拾你!” 说话间那两人的脚步声竟然一追一逐地往这边儿过来了,眼见便只隔了一丛灌木。 璎珞心思飞转,那英郡王府的世子她倒是听说过的,是京城中数得上号的纨绔子弟,因是独子,故此被惯的不成样子,镇日里章台走马,飞鹰斗狗,又是个拈花好色之徒,因有英郡王府撑腰,性格也养的骄横的很,是个混不吝的。 今日且不说碰上他在此私会姑娘,是不是提前安排好的,只说让英郡王世子发现她捅破了他的好事儿,只怕就要生出事端来。 更何况,撞上这种偷情之事儿,一个弄不好,只怕连她的名声也得毁在此。 这会儿怎么会这样凑巧,难道是苏瑛玥或者苏瑛琼安排好的?她们是想借刀杀人,将自己惹上英郡王世子这个膏粱纨袴?还是有什么后招,欲毁她名誉? 璎珞心思转动着,不管是什么,她都避开的好,她妙目一转便瞧见路旁不远处有个临水建的暖阁,冲妙哥递了个眼色,两人便脚步匆匆且清浅的迅速猫着腰躲进了暖阁中。 今日昌平侯府宴客,后花园的暖阁小亭中都布置了一番,这临水暖阁虽然不大,可也收拾的极为干净舒适,燃着炭火,屋中还熏了香,不知熏的是什么香,璎珞只觉味道有些浓郁,亦或是炭火烧的太旺,总之她有些呼吸困难。 她直接走到香炉前便掐灭了燃着的香片,透过半透明的窗纱往外瞧,就见一个穿蟹壳青色锦缎长袍的男子正搂抱着一个穿桃红褙子的少女在方才她和妙哥经过的那处青藤架下拉扯。 因两人一直背对着这边,璎珞倒是瞧不清楚两人的相貌。她心中惦记着苏瑛玥可能还有什么谋算,一时又弄不明白,外头英郡王世子私会姑娘的事儿是不是意外,便愈发着急想早点回归人群中。 偏外头一对男女再也纠缠不完了,璎珞正准备再想法子脱身,那边两人总算是亲香够了,那女子推开男子,一溜烟地钻进了花丛中,英郡王世子拍了拍袍子也大步往前院方向去了。 璎珞这才舒了一口气,心道看来这只是一场意外了,提步带着妙哥出了暖阁。 此刻白锦华已经带着各府的姑娘们转过了昌平侯府花园的莫颜湖,此刻虽是冬日,但湖边儿却遍种了各色梅花,如今梅花已开,映着一池湖水,倒是别样漂亮,宛若仙境。 湖中倒是耸立着一座小岛,岛上高高建着八角观景亭,那亭子掩映在山石林木之中,若隐若现,远远望去可见红顶绿栏。 “咦?看,上头亭子中好像有人呢。” 突然有人惊异了一声,大家跟着望过去,就见那花木掩映的亭子中果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身姿被林木挡住了大半个,远远望去就只见一抹桃红色,却是那人身上的锦绣衣裳。 虽然瞧不清楚,但却能认出那是一个身姿颇为曼妙的女子,且瞧那女子身上的衣衫,锦绣耀彩,必定不是丫鬟之流。 这会子亭子上怎么会有姑娘或者夫人?众姑娘不觉便都停下了脚步,凝望这那边儿小亭。 就闻王三姑娘惊声道:“天哪,那人不会是想跳湖寻死吧?不然这会子一个人爬湖心亭上去做什么!” 确实,这会子湖心亭上不知多冷呢,且岛上花木都枯败了,上头也确实没什么景致可看。 王三姑娘一言顿时引得姑娘们一阵惊呼,只还没等她们做出应对来,就见那湖心亭中隐约又上去一个身影。 那分明是个极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身上穿着一件荔色哆罗呢的天马箭袖,外头披着件大红猩猩毡盘金彩绣石青妆缎大斗篷,因花木枯败,却是完全露出了身影来,让人看了个正着。 只因距离实在太远,却是瞧不清楚样貌的。只这一男一女这时候偷偷跑到没人的湖心亭中去,怎么瞧都令人往歪处想。 果然,还不等这边姑娘们猜疑出声,那边湖心亭上,隐约便见那一对男女搂抱在了一起,瞧样子竟是亲在了一块去。 “天啊,这太伤风败俗了!” 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顿时姑娘们纷纷转身,一个个都因瞧见的一幕涨红了脸色。 白锦华面色已是红透,转过身来,却是沉声冲跟着的丫鬟道:“快去将这边事情告诉母亲。” 她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也跟着母亲管家数年,可到底还是未曾出阁的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情,却也是不好处理的,怎么都要避开为好。 姑娘们这边纷纷转了头,跟着的丫鬟却有一两个受了主子暗示依旧往那湖心亭瞧的。 只见站在太常寺典籍金七姑娘身边穿铁锈色比甲的丫鬟突然瞪大了眼睛,惊叫一声道:“那是苏五姑娘!奴婢识得她的头上戴着的步摇,是苏五姑娘没错!” 这丫鬟一言,顿时便有好几个姑娘忍不住回头看了过去,果然就见那湖心亭上,因那男子搂着女子转了个方向,就见那女子颈项边儿两道红光若隐若现的摇摆着,再看那女子身上穿着的衣裳。 上衣分明是件桃红色掐银锦绣短袄,下头露出一点素白月华裙,肩头还披着密荷色大斗篷。方才璎珞在西次间和黄大姑娘几个起了争执,在场的闺秀们对她都是印象深刻,自然记得,苏璎珞今日的穿戴,俨然就和这湖心亭上的女子是一模一样的。 便连她头上戴着的赤金红宝石满池娇分心,也和这湖心亭上的女子是一样的,且虽然隔的远,瞧不清亭子中女子的容貌,只身段却也和苏五姑娘差不多。 众姑娘们越看越觉得那湖心亭中的女子就是苏五姑娘无疑,金七姑娘率先就呸了一口,道:“真是伤风败俗!” 王三姑娘叹了一声,道:“看来苏五姑娘定是知道亲事出了变故,这才” 她一言,众姑娘都觉得定是这样。 苏五姑娘知道自己一定争不过海家的嫡长女,一准会被退亲,所以才急着找下家,再不然就是苏五姑娘听说了婚事变故的事情,伤心过度,这就找了男人现委屈,顺便勾搭下家。 却不知那是哪家的公子,竟被苏五姑娘给缠上了,瞧打扮一准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我瞧着那苏五姑娘的相貌便妩媚轻浮,却不想竟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真是”太仆寺卿云四姑娘说着,目光落到了苏瑛莺几人身上,面带鄙夷之色。 苏瑛莺和苏瑛雨,苏瑛玥几个此刻脸色都雪白一片,见大家都望了过来,苏瑛玥忙哭着道:“那不是我家五妹妹,五妹妹方才被祖母唤去了双喜院,我们都可以作证的。” 苏瑛莺也忙拉了白锦华,道:“方才还是侯府的丫鬟来唤的五妹妹,说是祖母身子突然不舒服,唤了五妹妹过去瞧瞧,白姐姐方才你也瞧见了吧?你快告诉大家啊。” 苏瑛雨和苏瑛雪年纪还小,这会子已哭了出来,苏瑛紫也上前道:“父亲原本在穗州任上,前不久才回到京城,今儿这还是我们姐妹头一次来昌平侯府,五姐姐连路在哪里都不清楚,又怎么会独自到了那湖心亭中呢,更何况,方才王三姑娘说那迟家大少爷被海大人劫道的事儿时,我五姐姐已经离开了,说五姐姐因为和迟家的亲事眼见不行了,急着找下家,这就更不可能了啊。” 苏瑛紫的话众姑娘却是嗤之以鼻,道:“说什么第一次来昌平侯府,这怎么可能?昌平侯府的大少奶奶是你们的嫡亲姐姐,怎么可能回京后不过来走动的。” “既然是苏府老夫人身体不适,怎么会只唤了苏五姑娘过去侍奉?你们姐妹几个却在此游园子?” “对啊,苏老夫人不舒服,自然该是定安侯府的丫鬟来请人,又怎么会是昌平侯府的丫鬟过来传唤五姑娘。分明处处都是破绽,还企图狡辩,将我们都当傻子骗不成?” 苏瑛莺和苏瑛玥虽然都知道发生这种事情,定安侯府的姑娘一损皆损,对她们也没什么好处。可奈何两人各具心思,却是都恨不能璎珞就此毁了名声的。 苏瑛莺是因为妒恨璎珞,且她本便不是正宗的古代闺秀,对古代大家族这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状态体会的不深刻,她压根就没觉得苏璎珞和她有多大的关系,故此瞧见璎珞倒霉,她心中幸灾乐祸,舒爽痛快早便压过了担忧。 她自到了这里,也算参加了不少的各府聚会,所见闺秀们在容貌上除了苏璎珞,旁的她还真没见过能胜她一筹的。 故此她此刻恨不能璎珞失了闺誉,这样她苏瑛莺便又成了独一份的美貌,她就不信,凭借着这独一份的美貌她还不能找个好男人嫁了。 而苏瑛玥却是因和璎珞积怨太深,这种仇恨早便让她顾不得什么一损俱损了,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要能伤敌,将璎珞打进污泥中,苏瑛玥也觉得值得付出。 只有四房苏瑛雨姐妹和苏瑛紫是当真着急焦虑,急哭了出来。 故此众姑娘质问出声后,苏瑛玥和苏瑛莺再不出言辩白一句,苏瑛莺用帕子捂着脸似因有了这样一个堂妹而羞愤于死,而苏瑛玥已白着脸靠在了丫鬟的身上,喃喃道:“五妹妹怎么会” 苏瑛紫见两人这般,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儿去,扬声道:“三姐姐,四姐姐,那湖心亭上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五姐姐,不若咱们现在就一起往湖心亭上去,说不得能将那两个人堵在湖心岛上,倒要看看是谁在这样陷害五姐姐,往咱们定安侯府头上抹黑!定要找昌平侯夫人要个公道!” 苏瑛紫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只可惜她人微言轻,加上苏瑛玥和苏瑛莺已经认了,苏瑛紫独自坚持,又有几人会相信? 当即那云四姑娘便嗤笑道:“说什么去堵人,明明知道定然堵不住吧?咱们这么多人过去,那上头两人又不是聋子,必定早早便溜走了,除非苏五姑娘现在就出现在咱们面前,不然说什么我也是不会相信的!” “是呢,咱们有眼睛,会自己看,事实摆在眼前,除非苏五姑娘现在就站在这里,不然说什么都是假的!” 有姑娘争相附和了起来,却于此时,一道轻柔舒缓如春风柔媚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什么除非我现在就站在大家面前啊?我倒不知自己这样有人缘呢,这才离开一会子大家便这样的想念我了。” 这声音虽然音调不高,可是却也清脆地响在了每个人的耳边,大家转头去瞧,就见不远处湖边的一颗梅花树下站着一个俏生生的身影。 一身桃红色牡丹掐银锦绣广袖短袄,映的她面若芙蓉,肌若凝脂,眉目宛然,光艳照人,两耳边儿垂着的步摇流苏上的红宝石珠,滴溜溜打着转而,拨弄着白皙如玉的脖颈,俏丽多姿,正是她们谈论着的苏五姑娘苏璎珞。 方才那湖心亭上还有人影,此刻苏五姑娘却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大家望去,那边湖心亭上虽然已经没了那一双男女的身影,可除非苏五姑娘会瞬移,不然她是不可能前一刻还在湖心亭那边,下一刻人就到了众人面前的。 一时间四下一片俱寂,姑娘们都像是惊呆了般,盯着璎珞说不出话来。 苏瑛雨姐妹却是转哭为笑,跑向了璎珞,拉着她的手道:“五姐姐,幸好你在这里,不然”说着扭头瞧了眼方才还议论纷纷的几个姑娘,“我们就说那不可能是五姐姐嘛!”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吗,我方才被一个叫小乔的昌平侯府丫鬟带着在花园里头转悠了好半响,那丫鬟还偏要说带我去双喜院找我们老夫人,可明明方向就是不对的,幸好我果断的没再跟着她瞎跑,不然这会子还不知被带到哪里去了呢。” 璎珞言罢,众姑娘们的脸色便变了,这分明是有人设下阴谋,故意将苏五姑娘给调开的。 苏瑛紫已几步到了璎珞身边,低声将方才的事情告诉了璎珞。 璎珞闻言双眸微眯,怨不得三天前霜杏那么热情地早早为她安排今日前来昌平侯府做客的衣裳和首饰,却原来应在了这里! 早早将衣裳首饰都确定下来,她好通风报信,让这边准备一套一模一样的衣裳和首饰,这会子只要将自己给调开了,等自己回来,还不什么都晚了,根本就是百口莫辩。 也幸亏她早早就察觉到了不对,一觉出不对来便忙折返了回来,要不然可真是被泼了一身污水都还不知道呢。 那日霜杏准备好衣裳首饰,她便不放心地让云妈妈和妙哥检查了又检查,却只确定了衣裳和首饰都没任何问题,没想到竟是应在了这里,想出这等陷害人的法子,倒也是巧思了,是苏瑛玥还是苏瑛琼? 璎珞想着,面上却惨白后怕了起来,双眸含泪看向白锦华,道:“白姐姐,我头一回来贵府,和贵府并无什么怨仇,可今儿这是谁那么恨我,竟要如此的污蔑于我!” 白锦华面露愧色,忙忙上前抽出帕子给璎珞擦拭眼泪,道:“五妹妹放心,此事我已经通知了母亲,定会查清楚了好给五妹妹一个交代。” 众姑娘见璎珞哭的伤心,又想到她的亲事可能也不成了,再想到方才对她的冤枉,一时倒同情懊悔惭愧起来,也纷纷上前劝解了起来。 苏瑛玥也凑上前,见云四姑娘拉着璎珞的手,正赔礼道歉,还将自己的手帕和璎珞的做了交换,意为结手帕交。苏瑛玥面上闪过不甘可惜之色,接着却垂头冷笑了一下。 “哎呦,姑娘们怎么还滞留在这里啊,那边洗三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个婆子的声音传来,璎珞随着大家望去,就见侯夫人尉氏被个穿褐色比甲的婆子扶着,后头跟着几个丫鬟走了过来,见大家都围着璎珞,而璎珞又双眼通红,尉氏笑着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了五姑娘?” 白锦华见母亲到了,忙上前低声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尉氏方才便被告知湖心亭上有一双男女偷情被众姑娘瞧了个正着,也是因此她才急匆匆撇下双喜院的客人们亲自赶了过来。 可她却没想到竟还有陷害璎珞这样的事儿,作为苏瑛琼的婆母,定安侯府三房的事情,尉氏自然也是知道些的,旁的不说,单单宋氏被幽禁,苏瑛琼的嫡亲妹妹苏瑛珍被送去了家庙,这其中苏五姑娘起了什么作用尉氏便是清楚的。 此刻一听璎珞被陷害,尉氏便先想到了儿子苏瑛琼的身上,顿时面色阴沉难看起来,遂又调整了表情,几步上前将璎珞拉进了怀中,抚着她的头发道:“好姑娘,我知道你受了大委屈,你放心,今日我定会将此事查个清楚,好给你一个交代。” 璎珞也作势在尉氏怀中很哭了一会子,这才屈膝福了福,道:“我相信夫人。” 尉氏便将手上一对血玉手镯脱下来套在了璎珞的腕子上,又冲白锦华道:“好了,今儿也让姑娘们都受惊了,华姐儿快带大家去双喜院吃点茶水压压惊。我这便查查此事,弄清楚了也好早些让大家知道。” 白锦华便招呼了大家又往双喜院去,苏瑛紫这才有机会将方才王三姑娘说的事情告诉璎珞。 璎珞听闻迟璟奕竟然被海云天拦在了路上,那海云天还口口声声说迟璟奕和他的嫡长女定了亲事,她顿时只觉眼前一黑,勉强闭了闭眼眸这才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心中却冲起滔天怒焰来,海云天堂堂三品大员,他的嫡长女下嫁迟家,而且就不早不晚,刚刚好发生在这个时候,若说这里头没有秦严的手段,璎珞是打死都不信的! 怨不得秦严今日会和苏定文说,回去后便退还当初被禁卫军抬走的那些聘礼,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将聘礼退或者不退还又有什么不同的,左右她和迟璟奕的亲事是完了。 丰州按察使,三品大员的嫡长女,璎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这门亲事在,迟家的长辈是不会允许迟璟奕再坚持和自己的这门亲事的。 更何况,自己和迟璟奕的婚书还没能让迟璟奕的父母签字,还没能让官媒登录在册,严格说来还不算是订了亲的! 当日在大国寺秦严和她讲明了去拦截婚书的事情,她便觉得他定然还会有其它的安排,只是怎么也猜想不到,他会如此行事! 手段高超的简直叫她拍案叫绝,他果然不愧是常胜将军,这一招釜底抽薪使的可真是干净利索,漂亮阴狠! 这手段若然用在旁人的身上,她说不得还会钦佩的五体投地,可用在她的身上,璎珞却只觉得遍体发寒,恼恨交加。 秦严,他欺人太甚! ------题外话------ 唉,下章一定放秦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8 英雄三救美 苏瑛紫见璎珞整个人都似遭受了巨大打击,先是面色白的厉害,接着连身子都摇晃了起来,似随时要晕厥的样子,吓得忙扶住了璎珞的胳膊。 璎珞闭了闭眼眸,到底面色又好了些,可她却浑身都在颤抖,瞧样子竟是气的厉害。 见众姑娘们都走到了前头去,这附近也没什么人,苏瑛紫不觉关切的问道:“可是靖王世子” 苏瑛紫先时还没觉得不对,只觉璎珞太倒霉了些,和迟璟奕总归是缺了点缘分,不然也不会刚好这边迟璟奕的祖父做主定亲,那边迟璟奕的父母就也为他定了亲事。 可此刻见璎珞浑身发抖,一脸怒恨之意,苏瑛紫便也猜想到了,若然不是有人动了手段,璎珞知道此事最多难过担忧,万不会是恼恨,至于是谁动的手段,本来能指挥的了三品大员的丰州按察使的人也没几个,想想方才在昌平侯府门前发生的事情,苏瑛紫自然也猜想到了秦严。 璎珞被苏瑛紫问起,睁开眼眸看向苏瑛紫,谁想尚未言语,眼泪便滚落了出来,骇地苏瑛紫忙抽了手帕给她拭泪,道:“五姐姐快莫这样,那些姑娘们都等着看五姐姐笑话呢,五姐姐这会子难过,岂不是称了她们的意?其实其实靖王世子也不错,他这样,想必也是真心待五姐姐的,总比不用心要好些啊。靖王府总归是有规矩的人家,想必将来靖王世子便是选了妃,也是端庄舒雅贤惠的,五姐姐有靖王世子宠爱着,自己也不是那懦弱好欺的,便入了靖王府其实也不会过的差。说起来,侧妃也是上了宗室玉蝶的,将来的诰命品级可比那什么海大人的嫡长女嫁去迟家要高的多,再说了,这亲事还不定怎么样呢,说不定最后迟大少爷会退了和海家的亲事,还来迎娶五姐姐呢。” 苏瑛紫急急劝解着,璎珞却抬头逼回了眼泪,垂眸间已平复了心情,她并不怪苏瑛紫说她做秦严小妾的那些话,只因任谁来看,她这身份都是给秦严做妾的,更何况现如今她还面临着退亲。 不管退亲的理由是什么,一个女子退过亲,再说亲事都是要受到莫大影响的。 像她如今这样,只怕给秦严做妾,别人都会觉得她是走了天大狗屎运的! 璎珞心中憋闷的厉害,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好了,我没事,咱们也快往双喜院去吧,莫晚了失礼。” 两人一路沉默着加快脚步到了双喜院,到了双喜院,便有丫鬟站在院门口,给每人都分发了一个装着葱和赤金通宝钱币的荷包,借此以祷祝婴孩将来能够聪睿进才。 双喜院极宽大,院中已经摆放了座椅,前头的敞厅中布置的极为喜庆,洗三盆已经摆放妥当,盆子是雕刻吉祥花样的紫檀木盆,旁边有供宾客添盆用的鎏金双喜盆。 做为姻亲之家,是要最先给孩子添盆的,故此定安侯府安排的位置在极前头,璎珞和苏瑛紫快步往苏府的位置去,却是感觉到四周不少夫人都投来了意味不明的打量眼神。想必也是听说了迟璟奕被海云天拦截的事情,又听闻了方才后花园的事儿,心中都对她这个能惹事儿的苏五姑娘好奇吧。 璎珞原也不怕人瞧,举止自若的和苏瑛紫走到了前头,却见老夫人马氏并不在座,便连四夫人也是不在的,就只大夫人白氏带着二夫人刘氏在。 苏瑛莺正坐在白氏的身旁低声和白氏说着什么,眼见璎珞过来,二夫人刘氏便拉了她的手,道:“可怜孩子,伯娘已经知道你受的委屈了,那迟家欺人太甚,回头侯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声音大,引得众人都瞧了过来,白氏狠狠瞪了刘氏一眼,刘氏才讪讪松开了拉着璎珞的手,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的女儿苏瑛秋虽然还小,可如今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老夫人马氏明显就没有为其操持的意思,凭借二老爷的能耐,她的女儿只怕也就能说个寒门进士。 凭什么三房一个外室出的庶女便能和迟家那样富可敌国的皇商结亲?她的女儿好歹还是嫡出呢,如今这亲事黄了才好。 白氏瞪了眼黄氏,便瞧向璎珞,道:“坐吧,莫再四处生事。” 璎珞也不介意白氏的冷淡,坐在了后头的位置上。 片刻便有丫鬟前来流水般给客人们上茶,也不知是在花园中走多了路,还是心中焦躁,璎珞只觉口干舌燥的厉害,连喉咙都干的火辣辣疼,见苏瑛紫几个都捧了茶,她便也端茶一口气用了大半盏,丫鬟又上前沏了些水,璎珞连着用了两盏茶,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而那边洗三姥姥已经将包着大红襁褓的婴孩抱了出来,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璎珞实在没心思多留意古代的洗三礼是怎样的,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洗三嬷嬷用水象征性的为婴孩洗脸祷祝一番,让亲眷们上去添盆,璎珞才回过神来,随着唱喝声,跟在苏瑛莺后头将准备好的一对素银铃铛的手环丢进了鎏金盆中。 这厢宾客们纷纷上前添了盆,原本是要抱着孩子给宾客们好生瞧瞧的,可苏瑛琼这一胎弱的很,孩子瘦小经不住多看,洗三姥姥就抱着孩子象征性地在院子中走了一圈,也没敢让孩子多留,便送了回去。 这洗三礼便算是差不多结束了,夫人姑娘们还没离开,昌平侯夫人尉氏便带着一个女子进了双喜院,笑着道:“方才姑娘们在后花园受了惊吓,却是我这管家的夫人不是,竟没让婆子们守好垂花门,竟然让这四房小妾冯姨娘在院子中寻了四弟偷偷过去花园里头说话,我这就让冯姨娘给姑娘们赔罪。” 尉氏说着回头怒目瞪了眼跟着的那女子,那女子身上穿着一件桃花色开襟褙子,下头是白色挑线裙,外头披着秋香色斗篷,竟是和璎珞今日的穿戴在配色上一模一样的,头上却是没戴赤金红宝石的步摇,不过她双耳上却挂着水滴红宝石的耳坠,身材突兀有致,就这样一身打扮,从远处看确实和方才湖心亭上的那女子是一样的。 冯姨娘长相美艳,此刻面上却满是惊惶之色,被尉氏一瞪,忙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婢妾是四老爷的通房所抬,三年前的今日婢妾就是在湖心亭上遇到的四爷,所以今儿婢妾就又约了四爷去湖心亭一会婢妾没想到会让游园的姑娘们瞧见,婢妾错了,婢妾污了姑娘们的眼睛,求姑娘们绕过婢妾,求苏五姑娘绕过婢妾。” 那冯姨娘的话虽然没好意思说完,可意思却很明白,她就是三年前的今日在湖心亭初遇的四老爷,后来成了四老爷的小妾,故此今日才使了手段将四老爷勾到了湖心亭上固宠,却不想今日她的打扮刚好和璎珞撞上了,这才引起了误会。 这个理由倒是说的过去,可偏偏当时璎珞就没在众姑娘中,偏当时她就被昌平侯府的丫鬟带走了,这就太凑巧了些。 大家都不是傻子,岂能就这样信了,不过今日到底是来昌平侯府做客的,如今昌平侯夫人寻来了这个冯姨娘,给了这么一个理由,大家便也给她这个面子,纷纷笑着附和说,原来都是一场误会啊,倒是让苏五姑娘受了大委屈云云。 璎珞见那冯姨娘冲自己磕头,起身退了两步,面色涨红地道:“我是定安侯府的姑娘,你却是昌平侯府四老爷的妾室,我和你可说不上话。既是误会,如今说开了,我自不会在意,你要求也该求侯夫人才是。” 那冯姨娘愣了下,显然没想到璎珞会这样说,接着她才忙又冲尉氏磕头,尉氏这下却是不好不发落了冯姨娘了,当众使了个眼色令人将她拉下去,道:“这等狐媚惑主,烟视媚行的,我们昌平侯府容不得,来人,将她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叫了人牙子提脚卖出去!” 那冯姨娘面色大变,尚未来得及叫喊就被婆子上前堵了嘴,强硬拉了下去,尉氏这才笑着道:“今日侯府宴客,却出了这样的岔子,让老四那混人偷溜进了内宅不说,还惊吓到了各位姑娘,这都是我管家不严之错,给诸位夫人们赔不是了。” 又是一番客套,尉氏又当众送了璎珞一套年轻时的金刚钻头面这事儿便算是揭了过去。 璎珞本也没指望尉氏能为自己做主,回到座位没片刻便见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红雀进了院子,过来后便冲白氏请安道:“老夫人这会子已经清醒了,吩咐奴婢过来请五姑娘过去大姑奶奶的紫竹院说话。” 白氏点头,看向璎珞,道:“你祖母方才听闻迟家的事儿被气的晕了过去,就歇在你大姐姐的西厢房中,如今醒了过来吩咐你过去,你这便跟着红雀去吧,莫再惹你祖母生气。” 璎珞闻言点头应是,起身随着红雀往紫竹院走。 紫竹院离双喜院却是不近的,璎珞跟着红雀穿过两进院子便觉得双腿发软发酸,她先时以为是今日走多了路,加上今日在昌平侯府中她又没怎么敢碰水碰吃食,这会子身子便吃不消了,可没走过长长的抄手游廊,便觉身上的酸软程度又加重了,竟然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 还是妙哥跟在身后反应的快,迅速伸手拉了一把璎珞,她才堪堪站住,一时间便全身发软地靠在了妙哥的身上。 都这个样子了,她自然知道自己是遭了暗算,一时眸光一锐,急声道:“别管我,敲晕她!” 只可惜她话没说完,那红雀便到了妙哥身后,趁着妙哥慌乱扶着璎珞的功夫,抬手便抽了腰间汗巾子拴在了妙哥的脖子上,狠狠勒了下去,妙哥不得不松开璎珞,却抓套在脖子上的布带子,只可惜她失了先机,这会子又怎么可能挣脱地了,眨眼间便被红雀勒地脸色涨红,双眸充血。 璎珞软倒在地上,想要撑着一旁栏杆站起来,奈何这会子药性上来,她竟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眼见妙哥已双眼乱翻,璎珞只冷眸盯着那红雀道:“阿够了!你若不想杀人便松开她!” 璎珞此刻浑身提不上力气,声音虽然冷厉,可到底失了雷霆威慑之势,不过红雀却还是被她冰冷的目光盯视的一抖,手中拉扯的汗巾子便脱了手。 妙哥伏倒在地剧烈咳嗽起来,红雀已是蹲下身来将妙哥的手脚都捆绑了起来,又用帕子塞了嘴。 此刻客人们都在双喜院那边,四周静的很,蓦然却响起了脚步声,璎珞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惊惧。 这会子来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多半是指使红雀的幕后人到了。 她舒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慌乱,再睁开眼睛果然就见红雀盯着她身后方向露出了轻松表情来,福了福身,道:“三姑娘。” 三姑娘,苏瑛玥! 璎珞心中冷意渐生,很快面前便出现了一双绣着红玉兰花儿的真紫色绣鞋,她抬头,迎上的是苏瑛玥一双满含讥嘲和怨毒的眼睛,见璎珞仰头,苏瑛玥眉目一下子阴历狰狞了起来,扬起手便狠狠地往璎珞脸上招呼。 璎珞就那么睁着眼眸,唇角抿地紧紧,已然感受到了苏瑛玥扇过来的掌风,可却蓦然从一旁插过来一只手来握住了苏瑛玥的手腕,有男人的声音说道:“好了,你这会子打了她,一会儿人都过来了,可叫我如何解释?” 璎珞眯着眼望去,这才瞧见和苏瑛玥一起过来的居然还有个男子,他穿着件暗红绣玄色竹纹的长袍,外罩着件滚白貂毛的苍青色斗篷,头上束着玉冠,面目清俊,瞧着有些眼熟。 璎珞尚未想起来这人是谁,就听苏瑛玥嘲讽地道:“表哥倒真是怜香惜玉!” 璎珞这才想起来,眼前男人是平邑侯府的世子爷乔恩珉,苏瑛玥的姨表哥。之前本主就是因为勾引这个男人而被宋氏收拾的丢了命,竟然是他! 乔恩珉听闻苏瑛玥讥讽的话,却是讪笑了下,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她跟了我,表妹以后想怎么收拾不好?偏要这会子打她,打坏了一会子便糟了。” 苏瑛玥这才收了嘲讽之色,道:“表哥说的是,只这贱人害了母亲和妹妹,害的我受了颇多苦楚,我实在恨她入骨,表哥一会子可要好好的疼她才好。” 乔恩珉闻言一笑,瞧向地上坐着的璎珞,眸中闪过痴迷之色,道:“那是自然,这贱人勾搭了我,却又翻脸无情,装起贞洁烈女来,勾上了更好的,便将爷丢在了脑后,爷今儿会让她知道戏弄爷的后果的。” 先时他在穗州时,被苏璎珞勾引,已然动了心思,还向宋氏提出要纳她为妾,偏后来这女人又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后来竟然还背信弃义地定了亲事,准备嫁去迟家当正经奶奶去,乔恩珉哪里会甘心? 他之前在穗州被宋氏匆匆赶回了京城,后来璎珞一行回京后,平邑侯夫人又总是看着他,不然他有机会到定安侯府去找苏璎珞,可他心中却一直不曾忘记苏璎珞。 毕竟这样绝色的女人不多见,更何况,这女人还耍弄了他。 此次苏瑛玥一找上他,他便立马答应了苏瑛玥,和她一起谋算苏璎珞,事成之后,他自然会将她抬进家中做妾。 苏瑛玥见璎珞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们,都到了这般地步,她竟然还一副冷清冷静,对自己不屑一顾的高傲模样,苏瑛玥只觉怒气蜂拥,蹲下身来便在璎珞腰间狠狠捏了一下,见她痛的脸色微变,苏瑛玥开怀地勾起了唇角,又在一下下在璎珞的手臂上,腿上连着又捏又掐好多下,被乔恩珉阻止,她才停了下来。 她盯着璎珞因疼痛而冒出冷汗的脸,见璎珞面色苍白,可神情却冷厉,映衬的整个人有股凌傲不羁的冷艳,无坚不摧的风骨,竟是更美了几分,苏瑛玥想到乔恩珉对璎珞的几番维护,更是怒不可遏,道:“苏璎珞,你也有今日!当日你害的我六妹妹名声受损进了家庙,今日我便以牙还牙,不,我可比你良善多了,起码事后你还能进平邑侯府去做妾,可比六妹妹要幸福的多,你该谢谢三姐姐才是。” 璎珞一点都不愿看苏瑛玥那张丑恶的脸,移开了视线,道:“你找了平邑侯世子来,而非随便一个人,不过是想让你那父亲觉得是我自己又和平邑侯世子旧情复燃,做了下丑事罢了,若然不是如此,想必你更乐意像上次在楚衣阁一样,给我寻个叫花子来吧。呵,一个闺阁女子,手段永远这样下九流,总想着毁人清白,实在不堪。” 见璎珞竟还嘴硬,苏瑛玥瞬间暴怒,可她很快却又笑了起来,道:“想要激怒我,好拖延时间?苏璎珞今儿我都安排的好好的,成事儿前谁也别想接近这里!你果然聪明,不过再怎么聪明今日不还是栽了?” 璎珞挑唇,点头道:“确实,三姐姐手段高超,为了这一刻可真是煞费苦心。竟然先让霜杏在三日前就引得我的怀疑,将我的注意力都引到了衣裳首饰上,今日更是上演了一场大戏给我看,让我以为你们的算计就是冯姨娘那一出,我避过了,自然就会放松警惕。哪里知道那不过是你们施展的障眼法,真正的杀手锏居然隐在后面,果然是环环相扣,高的很呢。” 苏瑛玥冷哼一声,道:“可惜你此刻想明白已是晚了!” 璎珞依旧面无波澜,道:“让我想想我是怎么中招的吧?想必你早算准了我在昌平侯府一定会时刻注意入口的东西,故此那小乔引我在院子中乱转,后来我折返却正好撞上了英郡王世子偷情,避到那临水暖阁中,这都是你算计好的。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暖阁中点的香有问题吧?而那什么英郡王世子,只怕也并非真正的英郡王世子,不过是你逼我进那暖阁的手段罢了。” 苏瑛玥见璎珞这么一会子功夫便清楚了她的一切手段,不由面露赞赏,拍手道:“五妹妹聪明的很,竟然这都被你想明白了。没错,我就是为了让你进那暖阁,暖阁中的香吸上一会子便会让人口干舌燥,严重缺水,喉咙干涩的厉害。你闻了那香,等到了双喜院,又因湖心亭的事儿松懈了戒备,自然会喝下丫鬟上的茶,那茶里下了药,一经走动药性便会随血脉散发。这会子,你便是什么都弄明白,却也已经晚了。” 苏瑛玥言罢又勾唇笑了起来,璎珞眯了眯眼,道:“我只不明白,你为何不将暖阁中的香直接换成害人的香,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苏瑛玥面露得意之色,道:“五姐姐,你那么聪明岂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想引我多说,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罢了,不过我今日好心,不防就遂了你的意。” 她说着抚了抚裙摆上不存在的尘土,这才悠悠然地道:“一来在暖阁中点了害人的香,香气一时半会难免不能散尽,到时候我带了看客来,很可能会被闻到味道,那不就坏了事儿了?若是少点一些香,味道倒是散的快,可却达不到效果,且那香炉残香处理起来都很麻烦,容许留下痕迹。药下在茶水中却不然,洗上一洗便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再来,有了冯姨娘的事情,父亲再怎么样,也想不到事情败露一次,我们还敢害你第二次,何况先时,你勾引表哥,父亲可是亲眼所见,这回你和表哥成就了好事,父亲也只会以为是你和表哥旧情复燃,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儿。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今日会出现迟家大少爷被丰州按察使拦截的事情,这下可更好了,便连你为什么和表哥旧情复燃的原因都是妥妥的了,五妹妹,你瞧,今儿可是老天都站在我这一边呢。” 乔恩珉在一旁早便等的一脸着急,搓手不停,此刻见苏瑛玥说完了,他忙插嘴道:“好了,三妹妹你快走吧,虽然都安排好了,可也难保不会有人经过,还是快些办正事儿的好。” 苏瑛玥这才站起身来,最后怜悯的看了璎珞一眼,这才吩咐红雀道:“将她拖走,跟我来。” 说着又瞧向乔恩珉,道:“我给你望风,你动作快点,先破了她的身子,来日人进了平邑侯府随表哥如何还怕没有机会。” 红雀闻言忙俯身将泪流满面,惊恐担忧望着璎珞的妙哥拖住,往外拉走。而乔恩珉也俯身抱起了瘫软在地的璎珞,璎珞没有再多言,也没叫喊,更不曾叫喊,只因她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倒不如保存最后一分体力。 乔恩珉很快便将璎珞抱进了一处假山洞,随手将璎珞抱放在了地上,解开身上披着的斗篷抻展开来,铺在了地上,然后他便弯腰将璎珞抱放在了上面,顺势便压在了璎珞身上,用手抚着她清冷的脸庞,见璎珞瞧都不愿意瞧自己一眼,他面露冷色,遂却又温和了下来,以指触摸着她光滑的如同上等冰丝面的脸颊,语气温柔的道:“五妹妹莫怕,爷是真心喜欢你的,爷会好好待你,将来你进了平邑侯府,爷也会宠爱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见璎珞偏着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似根本就没听到自己的话,乔恩珉又哄道:“方才是因为三妹妹在,我为了安抚她,说不得说两句重话,怎么?生爷的气了?” 他说罢,就要往璎珞因扭头而露出的一截白嫩脖颈上亲,璎珞却猛然回了头,冷厉的眉目盯视着乔恩珉,道:“今日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保证你活不过今天去,甚至连这昌平侯府的大门都出不去,你信否?” 璎珞的眼神实在太凌冽,她的语气又实在太过笃定自信,且遇到这种事情脸上半点害怕之色都没有,竟是显得底气十足,这让乔恩珉愣住了,一时心中竟升起一丝不安定来,只他也不是被吓唬长大的,转瞬便笑了起来,道:“五妹妹还是莫白费口舌了,我会很温柔的。” 说着便坐起身来,竟是开始脱衣解带,璎珞却盯着乔恩珉,道:“蠢货,被你那蛇蝎心肠的表妹苏瑛玥给算计了,竟然还一无所知,当真是要落得怎么死都不知道的境地了。” 乔恩珉见璎珞那样子半点都不像是在胡说八道,不由顿住了手,道:“什么意思?” 璎珞却勾唇冷笑,道:“你被三姐姐当了枪使” 听璎珞这样说,乔恩珉却是松了一口气,又飞快地解起了衣裳,道:“嗨,原是这个,我自然知道三妹妹是利用爷,只爷也在利用她,若不然爷如何能有这等机会亲香五妹妹?” 璎珞却扬眉一笑,媚骨天成,道:“哦?那世子爷可知道,我早已不是完毕之身了?” 她这话简直像是天雷,一下子便将乔恩珉给炸呆了,瞧着璎珞那风情妩媚的模样,他竟是一下子就相信了她的话。 若是不知男女事儿的闺阁女子,又怎么可能有那样风情妩媚的笑?更何况,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谁也不会这样给自己抹黑啊。 怪不得她遇到这种事儿一点都不惊慌,方才自己抱她,压在她身上,她都半点反应也没有的,原来 乔恩珉顿时便阴戾了一张脸,几乎是粗暴地将璎珞给拽了起来,道:“苏璎珞,你怎么这么贱呢,荡妇,尚未出阁便失了身,是那迟家大少爷吧?可真是伤风败俗!不过也好,今儿爷也用不着对你温柔了!” 他说着撕拉一声便扯开了璎珞身上的那件桃红色短袄,瞬间露出里头的雪白里衣来,不过同时也有一块玉佩从璎珞衣衫中掉落了下去,乔恩珉却并没留意那玉佩,又去扯璎珞的里衣。 却闻璎珞轻飘飘的道:“我若是你,便会先好好看看地上那枚玉佩。” 乔恩珉却不想再听璎珞说东说西的了,他已认定了璎珞是在故弄玄虚,拖延时间,美色在前,他一刻都不想再等。 璎珞见乔恩珉已经失去了耐性,登时也不敢再拖延,扔出了杀手锏,道:“实话告诉你,我的身子是被靖王世子得了去,靖王世子是什么人我想不用我多提醒你吧,乔恩珉,你还是现在收手的好,不然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璎珞的话顿时便令乔恩珉停下了所有动作,震惊地瞧着璎珞,半响他才道:“你少骗我,靖王世子不近女色,又怎么会要了你!更何况,你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识得的靖王世子!” 璎珞见他眼眸深处已是游移不定,心中微松了一口气,道:“我骗你?呵,不信你可瞧瞧地上那枚玉佩,那是靖王世子方才在昌平侯府门前刚刚送给我的。你也不想想,若非如此,他从来都不曾参加过哪个府邸的宴席,今儿何故就早早来了这昌平侯府?你真当昌平侯府的颜面比诚王府,瑞王府都大?昌平侯府小儿洗三比瑞王诚王迎娶正妃还重要?” 今日秦严早早道贺的事儿,乔恩珉身在外院,自然是知道的,本来他就心中疑惑不已,此刻听了璎珞的话便就先信了三分,他捡起地上的玉佩细看,却见那玉佩乃是极品羊脂玉雕刻而成,不论是玉质还是那雕工都不是凡品,一眼便能瞧出乃是出自宫廷。 乔恩珉顿时浑身一僵,脸色难看起来,璎珞见他如是,心中又松泛了两分,可却又泛起自嘲来。 她恼恨着秦严,却没想到,真到了这叫天无人,叫地不应的时候,竟然还要靠秦严的名头来自救,竟然还要借他的势狐假虎威,倘若那男人知道这些,只怕不知怎么嘲弄她,得意忘形呢。 可如今她却没了旁的办法,只能靠这个指望着能够吓退乔恩珉了。 她勾唇继续道:“你真以为丰州按察使海云天会无故将嫡长女嫁给迟璟奕?若然没人使手段,海云天怎么可能将爱女下嫁?老实告诉你,那海云天之所以如此,都是受了靖王世子的指使,靖王世子要坏我的婚事!这事儿三姐姐也是知道的,可她却瞒着你,不过是想将你当枪使替她报仇而已,等事后靖王世子找上门来,还能有你在前头顶雷,可笑你竟还一无所知,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便宜!呵,不然三姐姐那么恨我,何苦寻了你来,她更愿意寻个流浪汉来恶心我,寻上你,都是想让平邑侯府替她挡灾呢!你真以为她是怕被父亲追究啊?这太可笑了,父亲根本不疼爱我,知道我没了清白,只会更加看中三姐姐那个嫡女,又怎么可能责罚她呢?” 乔恩珉原本只信了三分,听完璎珞这一番说辞倒是信了六分了,想到那靖王世子的可怕,乔恩珉盯着璎珞的目光顿时取舍不定,挣扎犹疑起来。 苏瑛玥弄出这些事儿来,一会子若然宾客到了,自己身上还是瘫软无力,未免露了痕迹,故此璎珞猜想自己身上的药性应该很快就会慢慢消散,只要她拖延到恢复了力气,她相信凭借自己的能耐,还是能制服的了乔恩珉的。 只可惜她到底低估了绝色美人对男人的诱惑有多大,乔恩珉犹豫再三,竟丢掉玉佩又扑向了璎珞,道:“五妹妹这张嘴可真是厉害,但你却休想骗过爷!便你真是靖王世子的女人,爷今儿能尝尝靖王世子女人的味道也算值了,他靖王府尊贵,可爷也不是草根,平邑侯府也不是随便什么人便是欺了的,爷就不信,为了个脏了的女人,靖王世子还能将平邑侯府怎样!” 他说着撕拉一声便扯开了璎珞的中衣,里衣,瞬间便露出了里头穿着的肚兜来,白的晃眼的玉肌,顿时便令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浑身都激动的颤抖起来,双眼烧红扑了下去。 璎珞没料到情形急转直下,明明先时乔恩珉已被她的话惊住了,可瞬间却又这个样子,她心头一阵绝望起来。 虽然她并不是这古代女子,还不至于遭受了欺辱便一根麻绳将自己吊死,她只会说服自己是被狗咬了一口,可那不过是无奈之后的阿q精神,有了这种经历,只怕一辈子心中都会留下阴影,更何况,她一直都是有洁癖的。 乔恩珉的唇落下来,璎珞只觉一阵恶心,而她也不曾压制这种感觉,反而在情绪上加深那恶心,顿时便一口呕出吐在了乔恩珉的头上,企图以此将人恶心走。 乔恩珉也确实被恶心到了,顿时抬起身来,抹了一把头脸,简直不敢置信,他面色一怒,到底被激怒了,抬手便给了璎珞一巴掌,遂用脱在一边的衣裳胡乱擦拭了下头脸,便彻底扯开了璎珞身上半遮半掩的衣衫,露出了肚兜包裹着的身体来。 璎珞眼见这样都没能让乔恩珉走开,一时面色惨白,饶是她再冷静的性子,此刻图穷匕见也面露慌乱惊惧来,她的神情显然很令乔恩珉满意,他冷笑一声,又欺了上来,这次璎珞没再挣扎,只聚集了全身的力量,猛然屈膝狠狠往乔恩珉的身下撞去。 奈何她浑身根本用不上力,这么全力一击,也不过是令乔恩珉微哼了一声,倒更像是挑逗,反倒令他更加激动了起来。 璎珞是当真绝望了,大睁的眼眸死死盯着头顶的山洞,血色晕染,尽是杀意! 只怨她今日心思太众,早被迟璟奕和秦严的事情搅地失了敏觉,到底大意了,竟是遭受算计落得如此境地,只今日之辱,来日她定要他们千百倍的偿还。 她攥进了双手,狠狠闭上了眼眸,然而却在闭上眼眸的一刻,蓦然听到砰地一声重响,随之她身上也跟着一轻,分明是压在身上的乔恩珉被击飞了出去! 璎珞蓦然睁开眼眸,心跳如鼓,尚什么都未看清,便觉眼前阴影一闪,身上已被盖了个尚且带着暖意的斗篷,暖暖的大氅压在身上,顿时便温暖了被撕裂的冰冷,甚至连她的心都似渗进了那股暖意。 璎珞强撑起脖颈来瞧了眼,就见山洞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背光而立,加之这山洞中光线极为暗淡,故此璎珞并不能瞧清他的容颜,可她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一道模糊的身影来。 心神彻底松了下来,整个人便再度软倒在了地上,于此同时,她却也听到那边撞在石头上又滚落在地,爬起来的乔恩珉惊呼一声,道:“靖王世子?苏璎珞真的竟是你的女人?!” 璎珞一时松懈下来的神经又提了起来,她甚至能感受到来自秦严的错愕灼热的视线。 她真恨不能上前撕烂了乔恩珉那张嘴,这人不仅人令人厌恶,连嘴巴都是臭的! ------题外话------ 呃,这样纸算放男主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9 哄 秦严早便令人探过了,知道今日迟府老太爷到京,更知道今日那云海天进京述职也该到了,自然更清楚今日迟璟奕和海大姑娘的亲事会闹出来。 海云天虽然受过他的救命之恩,但海云天是个真疼惜闺女的,若不是他去信将迟璟奕一阵违心的狠夸,海云天也不能为了报恩就依了他的意思将海大姑娘许配给迟璟奕。 他给闺女定了亲事,没见过迟璟奕的人,又怎么可能放心的下?故此海云天这回进京述职,当真是夜以继日的赶路,若不然也不会这会子便到了京城。 秦严已经料定了海云天进城头一件事便去见迟璟奕,刚好今日又是昌平侯府的洗三礼。 秦严担忧海大姑娘的事情传到了璎珞耳朵中,璎珞会恼恨自己,故此今日一早便也来了这昌平侯府,就是想着到时候事情出了,自己还能第一时间哄哄佳人。 故此听闻后宅这边洗三礼已经结束,他便寻了个机会摸了进来,可惜打探了半响都没瞧见璎珞的身影,后来弄明白她是被老夫人唤到了紫竹院,他便又往紫竹院去,结果却又打探到璎珞根本就没在那里,这才发觉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一路寻来到底找到人。 他幼时跟着狼群夜里活动,相比白日他甚至对黑夜更加的熟悉,故此即便假山洞中的光线很暗淡,秦严进来几乎没有适应这种光线变化的时间,便一眼瞧清楚了洞中的情景。 有一刻他目眦欲裂,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个他都不舍得横加一指的女人,竟然被人压在身上那般对待! 乔恩珉算什么东西,他竟然敢,他怎么敢! 他几乎是本能地便踢出了一脚,直接便将乔恩珉给踢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假山山石上。 只他这一脚虽然踢的重,可因盛怒之下,倒踢的毫无章法,更不曾用上内力,故此平日一脚便能踹死一个人,这会子却倒便宜了乔恩珉,让他只受了些内伤,当场就爬了起来。 听到乔恩珉的话,秦严倒愣了一下,看向璎珞,见那女人紧紧闭着眼眸,睫毛颤抖个不停,脸色红的厉害,似羞窘恼愤的不行,秦严竟盛怒中都抑制不住那股从心底深处荡漾出的欢喜和愉悦。 她告诉乔恩珉,她是他的女人? 便知道当时情况特殊,璎珞多半是拿他吓唬乔恩珉,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忍不住心生愉悦,起码她面临绝境时想的是他秦严。 这点子不合时宜的愉悦,使得秦严心中的怒恨之意得到了缓冲,恨不能立刻捏死乔恩珉的心也淡了些,见乔恩珉缩在地上,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秦严不过略扫了眼,便先在璎珞身边蹲下了身子。 方才只那一眼,他只瞧了个大概,此刻细看,才发现她的右脸颊上赫然有着一个掌印,此刻已经红肿了起来,映着那散乱的鬓发,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秦严的眉立刻拧了起来,双眸如电般盯向乔恩珉,那眼神令乔恩珉想到了暗夜中随时准备扑上来将猎物撕个粉碎的狼群,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企图撑着山石站起身来,奈何方才秦严那一脚踹的实在不轻,他好像是被砸到了肋骨,努力了两下却又倒在了地上。 秦严却收回了目光,轻轻将璎珞脸上散乱的发丝撩拨开,露出她清晰的眉目来,这才道:“你还好吗?” 他似乎是怕惊吓到她,声音轻柔的好似一缕微风。被秦严撞上这样的一幕,又在她接二连三恼恨着他的时候,璎珞此刻虽然感激秦严,可也恨不能立刻消失在这里才好,只秦严的目光锁着她,大有听不到她回答便不罢休之势,璎珞紧闭的眼睑颤抖了两下,终是道:“我没事。” “动不了?”见她躺着一动不动,秦严却并不知道乔恩珉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心中难免担忧。 秦严的声音低沉平缓,无形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璎珞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样闭着眼睛也不是事儿,再是羞窘,也总要面对的。 她睫羽抖了两下,缓缓睁开眼眸,迎上的却是秦严饱含情绪的眼眸,人说美人的眼睛都是会说话的。璎珞从来不知道,男人的眼睛也可以清楚的表达他的心理状态,言辞想法。 此刻,她便清楚的在秦严的眼眸中看到了担忧,后怕,疼惜独独没有取笑得意,他那样的人,居然也会感到害怕,璎珞怔了下,突然便觉得也没什么好窘迫的了,半响才摇了下头,道:“我只是身上没有气力。” 秦严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眸中便有了笑意,安抚地拍了下璎珞的肩头这才起身迈步走向乔恩珉。 乔恩珉这会子是真的怕了,他便是瞎子也瞧的出秦严对璎珞的重视。靖王世子的残暴,坏脾气那是远近闻名的,乔恩珉很清楚,就算他是平邑侯府的世子,可秦严将他当场弄死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秦严能够不经皇帝圣旨,将一个五品知府五马分尸,他一个平邑侯世子又算的了什么? 乔恩珉此刻万分后悔,他方才应该相信苏璎珞的,靖王世子这样的人,若非真有其事儿,哪个女人疯了才敢拿靖王世子做挡箭牌,扯靖王世子的虎皮做大旗。 可如今已经这样了,便是后悔也没用啊,乔恩珉眼见着秦严一步步过来,只觉地他的每一步都踏在了自己的心上,他惊恐到了极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了,这会子满脑子都是那些曾经听来的,秦严如何残暴嗜血的传闻。 惊恐到了极点,倒是生出了逃命的勇气来,顾不上内伤,他撑着山石便咬牙爬了起来,跌跌撞撞要往外逃,只可惜还没跑两步,人便又挨了秦严一脚,再度跌落在地,这次当真是爬都爬不起来了。 他惊恐地盯着秦严,死亡的恐惧感令他生出求生欲来,几乎是哭饶的道:“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真的!若是我死在了这里,今日的事儿说不定便遮不住了,我死了没什么,靖王世子便不怕连累了苏五姑娘吗?她一个闺阁女子,名声坏了便是进靖王府做妾都难啊。世子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是当真不知道她是您的女人啊,我若早知道,如何敢和三妹妹一起谋害她,对,对,都是三妹妹,都是她的主意,我不过是被她言辞蛊惑才做下了错事!” 令他惊奇的是,秦严只盯着他瞧了片刻,竟然转身不再搭理他了,乔恩珉觉得一阵诡异和惊诧。靖王世子真就这么放过他了?靖王世子这么好说话? 不过狂喜到底压下了惊异,乔恩珉差点没有喜极而泣。 秦严却是回到了璎珞身边,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再没瞧乔恩珉一眼,带着璎珞便离开了那山洞。 璎珞身上尚一点气力都提不起,被秦严抱出山洞,一股寒风吹来,脸上一片冰冷,她却只觉畅意,那个憋闷的山洞她片刻都不愿意呆。 乔恩珉以为秦严是放过了他,璎珞却很清楚,秦严只是要先安置好自己才找乔恩珉算账,为着他的细心和体贴,璎珞眸中闪过些许复杂的光,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她眸光转动,却瞧见假山旁边的乱石堆里歪着两个人,正是苏瑛玥和那红雀,两人都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歪在一起,那红雀还压在苏瑛玥的身上,璎珞诧了一下,不自觉便道:“你不会将她们杀了吧?” 秦严低头仔细瞧了眼璎珞,见她这会子已恢复了些精神,这才道:“没死,难道在你眼中爷便只会杀人?直接杀掉岂不可惜,爷总要为你讨够了利才好让她们去死。” 璎珞心道最后还不是一个死,只听闻苏瑛玥现在还活着,她也不再多言,却是想到了妙哥,道:“我的那个丫头你可瞧见了?她怎么样了?” 秦严却冷哼,道:“你倒还惦记她,这样护主不利的,还留着干什么?我记得那丫头是振威将军府送你的吧?改明儿将她送回去吧,你若没人使,我给你寻个好的来。” 振威将军府和迟家有亲戚关系,迟璟奕从小便在将军府里走动,妙哥的心自然也是偏向迟璟奕的,璎珞觉得秦严话说的漂亮,其实还是计较妙哥出自将军府。 她没答秦严这话,随口转开了话题,道:“你准备将苏瑛玥还有那平邑侯世子怎么样?” 秦严却扬眉,低头瞧着璎珞略勾了下唇,道:“我准备将他们如何?他们和我一没仇二没怨的,我为何要将他们怎么样?” 璎珞全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便愣住了,颇有些接不出话的局促感。 秦严唇角扬起的弧度便又往上蔓延了一些,声音透着股压迫,道:“你瞧,爷对你掏心掏肺,全然无条件的好,你其实心中一直都明白,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爷都会帮你,你也清楚,不管什么情况,爷都会为你出头,那为什么就是不肯顺了爷的意?为什么还总拿最大的恶意来揣测爷?” 璎珞被秦严盯着逼问,想到方才的哑口无言,一时间脸色发红,她觉得秦严有些强词夺理了,她从来没有不承认他对她的好,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觉得两人合适了啊。 也并不能代表,他对自己好,就可以肆意地施展手段搅黄她的亲事,罔顾她的心意,强迫于她! 若非知道他是有些真心的,若非知道他对自己不错,有人这样强迫她,非要插足她的生活,她早便想手段还击了,而如今她也只是想着逃离罢了,从来不曾动过算计害他的心思。 可这些话,在这会她却说不出来,心里那种憋闷的感觉又回来了,抿了抿唇,璎珞只道:“不亏世子被称做常胜将军,世子爷可当真知道何时该乘胜追击,不遗余力,一鼓作气,彻底攻克。” 秦严低声笑了下,也不再多言,他知道璎珞的,只怕再多说,适得其反,倒激起她的逆反心来了。 两人沉默着走了不过片刻,秦严便踢开一间屋子,直接将璎珞抱了进去,放在了一张小床上。 璎珞方才一直被秦严抱着,并不曾瞧见他带自己到了那里,此刻被他抱着躺在床上,这才瞧清,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头只并排放着两张床,床的中间是个双开门的衣柜,除此外还有张八仙桌,一张梳妆台,家具虽然没用名贵的木材,可做工精致漆色鲜亮,想来应是丫鬟的寝室。 璎珞正想着,便闻言秦严道:“我方才瞧过了,这是下人住的地方,今日侯府宴客,宾客不少,丫鬟们都在外头忙着,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过来的,你乖乖躺着。” 见璎珞难得的未曾顶嘴,柔顺着点了下头,秦严忍不住又笑了下,抬手揉了下璎珞略乱的发丝,这才起身大步出了屋。 璎珞只以为他是去收拾苏瑛玥几个了,不想没片刻就听到了脚步声,抬眸望去就见秦严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门口,手中却是端着个铜盆子,一身锦衣,器宇轩昂的走了进来。 他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威仪,做这样的事儿瞧着有些违和,可却很能令人动容。 璎珞目光闪了下,秦严已快步到了床前,将手中的铜盆放在了脚踏上,望向璎珞道:“身上可有力气了?” 璎珞怎么会不知道秦严要做什么,方才她吐了乔恩珉一头一脸,难免自己身上也沾染上了污秽,加之她今日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方才吐的多是胃中的酸水,此刻那味道还一股股地往上涌。 璎珞想到方才秦严就是这样抱着自己,一路到了这里,就有股羞耻欲死的窘迫。她一时脸色涨红,抬了抬手,偏那药性竟然还没过,她刚抬起手那胳膊便不停指挥地又软回了床上去。 秦严眸中满意之色一闪而逝,他原本就是料想她没有力气,才装腔作势的,此刻更是扬眉道:“今日这可不是爷故意占你便宜,爷那日在你闺房便曾说过,以后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爷一向一言九鼎,上次在大国寺却是你对爷动手动脚在先的。” 秦严说着拧了条帕子在床边坐下,见璎珞闷不做声,却是有意逗她,道:“不愿意?那便算了,还是等着你有力气了,自己收拾吧。” 璎珞有些被气到了,秦严今儿这绝对是挟恩而骄。 之前没被提醒说不得还能忍受一会儿,有那一盆清洌洌的水放在床下,一条干净的帕子摆在眼前,璎珞只觉得脖颈和胸口上那股黏腻的感觉更加严重了,那股酸臭味儿更是一阵阵的往鼻子里头钻。 她一直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更何况,方才乔恩珉碰过她,她只恨不能现在就使劲洗个澡才好。这会子诱惑摆在眼前,实在无法忍受这样躺着哪怕多一分钟,可向秦严低头,让他帮她,她却又说什么都做不到。 挣扎了又挣扎,额头都冒出了些细汗来,却是依旧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秦严叹了一声,到是先就不忍心了起来,不再逗她,伸手掀开了裹着璎珞的斗篷。 她的衣裳早便被乔恩珉给撕开了,如今斗篷一扯开,便露出一大片脖颈和胸前肌肤来。虽然身上沾染了些碍眼的东西,可到底是美人,玉肌冰肤,真真是瑕不掩瑜,令人错不开眼去。 只秦严今儿是打定了主意,趁着救了璎珞一回,她此刻心软,好将她一举哄好了,抹平了先前坏她亲事的那些事儿。 更加上此刻已是隆冬时节,这屋子里又不曾燃炭火,有些冷的厉害,故此秦严微闭了下眼眸,便不再多瞧,专心而仔细地用帕子给璎珞清理起来。 他的动作虽轻柔却极快,只在擦到她肩头一点吻痕时顿了一下,眸光冷厉幽深一瞬,便又瞬间恢复了自如,很快为璎珞清理好便掩上了斗篷,又抖开床边放着的棉被压在了璎珞身上。 见璎珞这会子功夫,脸色已是绯红一片,像是画了飞霞妆般,他微挑了下眉,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就方才那一会子功夫也不知秦严就从哪里寻来的热水,温热的帕子清理了身上,这会子倒觉舒服了很多。只她身上好几处都被苏瑛玥狠狠捏过掐过,此刻疼的厉害,可她自然不会告诉秦严,只摇了下头,道:“没有了,谢谢。” 秦严不喜欢她这种客套,在她眉心弹了一下,这才端着水盆转身出去。 璎珞只当他这回是去处理后事了,长长舒了一口气,动了动身子,只觉好似恢复了一些力气,顿时心中一喜,她抬了下手臂,果然是有了些力气了,虽然身子还移动不了,可她已经有了抬起手臂的力气。 璎珞将胳膊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略挽了挽袖子,露出的手臂上果然有两处淤青,映衬着那手臂上的旧伤痕,斑斑点点的,瞧着似是个常年饱受凌虐的小可怜。 璎珞自嘲笑了下,谁知道她笑容刚扯开,就觉眼前光线变换了下,抬头却见秦严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屋中,此刻正大步走过来,目光沉沉正盯视着她露在外的手臂上。 璎珞压根没想到他会又折返回来,楞了下就手忙脚乱的将手缩进了被子中掩好。瞪大了眼睛,又有些气鼓鼓地样子,搭配着她那往被子里缩的慌乱动作,让秦严想到了缩在树洞中的小松鼠,他觉得她那模样招人爱的厉害,前提是她那手臂上的伤没让自己看到的话。 秦严几步到了床前,顺手便将璎珞的手臂给扯了出来,目光在她手臂上那伤疤摞着伤疤的肌肤上滑动,见她手臂上几乎没一点完好的肌肤,顿时眸中便升腾起了滔天怒火来。 他那次在她闺房中曾碰上她只穿肚兜睡觉,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她胸前美景上,加之床帐中光线暗淡,竟然都不曾发现她手臂上的伤痕,如今这伤痕在白日明亮的阳光下,斑斑点点的实在触目惊心,刺眼的厉害。 秦严心绪起伏,抓着璎珞胳膊的手不自觉用力,璎珞疼的缩了下,秦严才收敛了身上的暴虐气息,只声音却冷的厉害,道:“谁弄的?” 璎珞不自在地挣脱秦严,将双臂又缩回了被子中,道:“苏瑛蓝和苏瑛珍,我都讨还回来了。” 秦严闻言没再多言,只瞧了璎珞两眼,这才将一块用布包着的雪团按在了璎珞脸上。 她脸上因挨了乔恩珉一下,此刻红肿着五个指印,火辣辣的,那雪团一接触伤处便传来一股刺骨寒意,璎珞缩了缩脖子,秦严便将雪团拿起来又移了个位置,道:“既是能动手了便自己拿着敷一敷。” 璎珞觉着秦严的语气带着股无端的怒气,甚至他用雪团按压伤口的动作也有些没轻没重的,她此刻莫名有点不敢惹他,他那样子让她有种自己做了天大错事的错觉。 她在被子中将袖子拉好,这才乖乖接过了那雪团,一下下覆着脸颊。 秦严却是站起身来,一言未发便转身出了屋,他这次倒是没再折回,璎珞严阵以待等了半天都没再听到动静,料想他这次该是处理后事去了,这才闭上眼睛理起思绪来。 秦严确实是处理后事去了,那乔恩珉被秦严两脚踢地躺在假山中,爬都爬不出假山,而原本负责望风的苏瑛玥和红雀更是被敲地到现在都还晕迷着。 秦严到了假山处便将苏瑛玥和红雀提着后衣领拖进了假山洞,那乔恩珉听到动静原本还以为来了救星,正满脸惊喜地趴在地上望着假山洞口,瞧见秦严提着苏瑛玥二人进来,顿时脸上表情便僵住了。 他以为秦严已经放过他了,心道那苏璎珞便是再得秦严的喜欢,凭身份也不过是个侍妾之流,靖王世子看来是不愿为个侍妾和平邑侯府结仇的。不然秦严怎么会盛怒情况下都没将他弄死,再说,秦严踹了他两脚,他多半要在床上躺个半年养伤,也算是让他出了火,替那苏璎珞报了仇了。 他完全没想到秦严会去而复返,见煞星一步步踏进来,乔恩珉险些没两眼一番昏厥过去。 当年靖王府给老太妃办五十正寿的寿宴,他也是随着平邑侯去了的,不知怎么的定国公府三公子便和靖王世子起了冲突,乔恩珉亲眼瞧见秦严招呼了一下,就从一旁的树丛中冲出来个庞然大物,一下子将定国公三公子扑倒在地,几乎是瞬间便撕掉了三公子一条腿。 那场景,简直每次想起来都像梦魇一般,那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情了,他记得当时回家他还病了一场,接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梦里都是血淋淋的场面。 自那时候他就惧怕靖王世子,此刻见那煞星去而复返,乔恩珉又怎么可能不怕?他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秦严将苏瑛玥二人丢在了地上,见乔恩珉白着脸连眼泪都吓地掉了出来,他目光冷淡转开,即便这样等他走到乔恩珉面前,乔恩珉也已经受不住压力吓得晕了过去。 秦严蹲下身在乔恩珉身上摸了摸,没片刻便摸到了一个小瓷瓶,他拿出来拔了塞子,倾斜瓶子倒了两下,里头滚出五颗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来。 秦严对医药之道并无涉猎,不过猜也猜的到这东西是什么,他扬了下眉,直接捏住乔恩珉的下颌便往他嘴里丢了两丸药。 将乔恩珉的下巴往上一抬,乔恩珉便自动吞咽了下去。他又如法炮制给苏瑛玥喂了两枚药丸,红雀喂了剩下的一颗。 秦严不知道那药的效果如何,守在旁边,眼见着乔恩珉本煞白的脸色越来越红,而苏瑛玥和红雀即便昏厥着也开始一阵乱扭,他才目光一扫,随手从一旁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块,冲着苏瑛玥和红雀身上便是狠狠的两下划拉。 苏瑛玥和红雀不过是被秦严敲晕了,此刻受了疼,顿时便有了转醒的迹象。 秦严丢掉石块拍了拍手,转身果断地出了山洞,未曾多留,直接便往园子东边去了。那里妙哥嘴上塞着的布团已经被秦严早前抽掉了,身上却还被绑缚着,她不敢大声叫喊,生恐会坏了秦严的事儿,反而害了自家姑娘。 这会子她早已等的心急火燎,挂了一脸的泪,见秦严终于过来了,她忙哽咽道:“姑娘呢?我家姑娘怎样了?” 妙哥先时不过是考虑前途,这才央了楼氏,将她送给璎珞的。可人都是会日久生情的,璎珞对她很信任重用,待她极好,也不知是哪里不同,妙哥总觉得跟在璎珞的身边特别的舒服,不让人觉得低人一等般。 这么长时间她是真将璎珞当成了主子,恨不能以身代之的主子。 见她如是,秦严倒觉这丫鬟还能用,帮妙哥解开了绑着手脚的绳子,难得的开口道:“她没事,你现在就想法子到前头去将人引过来,别多问了,去吧。” 妙哥隐约猜到了秦严的用意,忙抹了眼泪,跪在地上冲秦严磕了个头,这才一路匆匆忙忙往前院奔去。 秦严回到安置璎珞的后罩房时,璎珞手中的雪团已融化的差不多了,她脸上好了许多,已经不再觉得涨疼的厉害,身上也有了些力气,正坐在床上望着门口发怔。 见秦严进来,璎珞望过去,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将苏瑛玥怎样了?” 秦严这次没再为难她,很干脆的回道,“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罢了。” 他说着上前便再度将璎珞给抱了起来,见她仰头望过来,便又道:“爷一向看不上内宅的这些手段,今儿为你倒也用了一回,脏了爷的手,污了爷高洁的心性,你说,你如何还爷?” 璎珞觉得秦严今日一再的得寸进尺,偏她刚欠了人家天大的人情,以至于势弱之下,连招架之力都没了,垂了眸,半响才道:“你想我怎么还?” 秦严已抱着璎珞出了屋子,闻言轻笑了一声,道:“爷自然是想你以身相报的,不过瞧你没良心的样儿,爷也没指望。要不,咱们打个商量,今儿爷好歹帮了你一场,先前爷毁你亲事的事儿你便不计较了如何?” 璎珞方才在园子中听到迟璟奕被海云天堵在街上的事儿,气怒的险些没晕厥过去,那时候真是恨透了秦严。可经过这一番事儿,心中那些气恨到底消散了许多,可一码归一码,要她此刻立马就原谅秦严的强势逼迫,她这心里实在过不去,到底还存着缔结。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秦严倒也没觉得失望,他先前安排丰州的事情,已经做好和这女人长期奋战的准备,此刻已经是神来转折了。 左右这女人没再对自己冷嘲热讽,说尽了伤人话,已经是有所进步了。 至于原不原谅他,他自还有旁的说法,总归今儿是定要趁她心软,要个承诺的! 这会子秦严倒有些感激起苏瑛玥来了,若然没苏瑛玥的这番作死,他这会子想这么和和美美的抱着美人,且难着呢。 ------题外话------ 嗷嗷,明天此文大结局,啦啦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0 一起看戏 璎珞身上还没恢复力气,只能任由秦严抱着穿梭在亭阁院子中,她也不知道秦严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又不好意思多问。 没片刻却觉得身子一动,扭头四望就见古树参天,一片暗红,竟是秦严抱着她坐在了一枝树桠间。这是一片五颗的连香树,如今已是冬日,树叶全成了暗红色,迎着阳光煞是好看。 寒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一片绯红耀目,璎珞正想问问来这里干什么,透过树叶的缝隙便瞧见了不远处的一处湖州山石堆成的成片假山。那正是她先前被乔恩珉带去的地方,璎珞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秦严这是带她来看戏了。 她扭头,尚未来得及言语,秦严便低声道:“来人了,别说话。” 璎珞侧耳细听,果然听到脚步声纷纷乱乱地往这边儿靠近,很快她便听到了尉氏的声音,道:“那颗冬日开花的玉兰树就在前头院子里,咱们穿过这边的假山过了月洞门便是。” 尉氏的声音落下,便有一位夫人笑着接口道:“今年这大雪下的早,便是靖王府王妃院子外的木棉花林日日烧着花墙都没能保得住,昌平侯府这玉兰花树竟然大冬日的打了花苞,这可真真称得上是祥瑞了。” “是呢,今儿咱们可得好好瞧瞧这成了精的玉兰花树。” 今日璎珞被算计,却是苏瑛琼和苏瑛玥二人合谋的。昌平侯府的静心院中有一颗玉兰花树极其古怪,竟然这大雪天凛寒打了花苞,昌平侯夫人早便有安排,今日洗三礼过后就带着众府的夫人姑娘们过来看祥瑞。 去静心院是必定要经过暖青院中这一片假山堆的,苏瑛玥便卡着时间将璎珞先行带到这暖青院中交给乔恩珉,等众夫人姑娘们过来,便能刚巧碰上两人行好事的一幕。 苏瑛玥本来在暖青院的门口望风,等这边事儿成了,她便指了红雀过去透风报信,自然有婆子催促尉氏带着人过来。只如今苏瑛玥和红雀都被秦严丢进了假山洞中,那在双喜院中接应的婆子等来等去都没候着红雀,可婆子却瞧见了慌慌张张往外院奔逃的妙哥。 妙哥是璎珞的贴身婢女,如今慌不择路的乱跑,那必定是成事儿了,婆子受的是苏瑛琼的指派,不敢怠慢,忙便催了尉氏。 尉氏便带着一众客人到了这暖青院,说话间脚步声从树下经过,璎珞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紧张的浑身紧绷,大气都不敢喘,生恐被下头的人瞧见。 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取悦了秦严,秦严一直环在璎珞腰间的手忍不住往上探了探,摸到她的腋窝处轻戳了两下。 璎珞哪想到他会这样,经不住动了一下,顿时便觉地身下的树桠摇晃,扑簌簌往下掉着树叶。她吓得顿时便白了脸色。 “呀,白姐姐,你的头上落了两片树叶,别动。” “还说我,你头上也挂着树叶呢,这红叶子还怪好看,要不王妹妹便顶着它吧。” “白姐姐,你们府上这几刻连香树长的可真好啊,枝叶这般繁茂,得有百年了吧?” 璎珞听着树下传来的说话声,吓得直往身后靠着的秦严的怀中钻,恨不能将自己团成一团缩进去。 秦严软玉温香的抱着,且是美人自己个儿贴进来的,心中一片舒爽得意,紧了紧环着她的手臂,唇角勾起笑意来,在璎珞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怕什么,被瞧见了爷娶你便是。” 那些夫人姑娘们这会子正经过树下,秦严就敢这样说话,他伏在耳边,气息一下下往耳廓中钻,说话间嘴唇都碰到了她的耳珠,又痒又怪异,璎珞想躲便听着树下的说话声,根本不敢再动一下。 秦严这明显是趁着机会占她便宜,可偏他做的好似光风霁月一般,让她此刻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顿时面色微红,气鼓鼓地咬牙不语。 其实璎珞是当真多虑了,隐蔽这样的事儿秦严还是擅长的,他既抱着璎珞躲在树上,便有把握不被人发现。纵现在那些个姑娘抬头瞧叶子,也是看不到他们隐身之处的。 璎珞僵在秦严怀中,即便是僵着,那也是在怀啊,秦严这会子自然不会向璎珞炫耀自己的隐蔽技术有多高超。 直到下头的一众人都过去了,璎珞才忿忿地推了秦严一下,引得秦严一声低沉的笑,不待她多言便道:“嘘,看!好戏可要来了啊。” 璎珞望去,就见尉氏这会子已是带着诸人到了假山那边儿,顿时也无心计较秦严方才的戏弄了,忙忙定睛瞧着。 尉氏本一脸笑意地和身旁的国子监祭酒蔡夫人说着话,可蓦然间耳朵里却传来几声奇怪的动静,尉氏话语微顿了下,先时还以为听差了,正欲继续说笑,就听那动静更响了些,也更激烈了些。 女人的喘息声,哼吟声,古怪的拍打声,甚至还有男子呼吸粗重夹杂着不堪的呼救声,那种声音对在场的已婚妇人来说并不陌生,尉氏顿时就难以置信的变了脸色,她顾目四望,眼见旁边蔡夫人已蹙眉变了脸色,而其她的夫人们也都纷纷停下了脚步,一脸的古怪之色。 尉氏顿时脸上忽红忽青,好在她管家多年,经过的事儿也不少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忙大声道:“华姐儿,母亲方才想起来早让大厨房准备了一样新吃食,甚是美味新巧,你先带姑娘们去芷兰阁中品尝糕点,那玉兰花树如今不过打了花苞,等开花了再带姑娘们去看才好呢。” 山洞里头的声音实在是不小,后头的姑娘们都听到了,虽然有些姑娘尚面带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有些年纪大点,已通人事的姑娘却已懵懵懂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顿时一个个双颊飞红,恨不能立马消失在这里。 白锦华面色发白可还是支撑着笑着道:“母亲说的是,等玉兰花开花了,我给大家发帖子请姐妹们过来赏花,这会子寒风起了怪冷的,大家先往芷兰阁去吃糕点吧。” 出了这等龌蹉事儿,姑娘们自然不好呆在这里,白锦华一言,那些懂了的姑娘纷纷跟着她往远处去,而那些不明白的,也都不是傻子,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跟着快步去了。 这边各府的夫人们却没那么多避忌,毕竟哪家的后院中也不会是干干净净的。尉氏脸上露出了厉色来,道:“一准是哪个作死的丫鬟和小厮胡混,污了夫人们的耳朵,夫人们不防也往芷兰阁宽坐,容我料理了这边再给夫人们好生赔罪。” 尉氏的话却并非说有夫人都给脸面的,就闻太仆寺卿家夫人张氏挑眉笑着道:“侯夫人这话说的,若然小厮可随意进出内宅,还在今儿这样的日子和丫鬟鬼混,这传扬出去,昌平侯府的女眷还要不要名声了?只怕另有其事儿,侯夫人也不必遮掩,为其庇护,能做出这等事儿来,也不值当搭上侯府女眷的名声为他们掩羞,侯夫人可想好了,这会子咱们都走了,回头侯夫人便是后悔可也来不及了。” 张氏的话却是提醒了尉氏,她方才只想着这事儿出在侯府要尽快遮掩过去,可这若是不清不楚的,诸位夫人都离开了,回头岂不是她昌平侯府的女眷要遭殃背黑锅? 这哪儿成啊! 尉氏当即便冲张氏道:“多谢提点,来人,将里头的脏东西给本夫人拉出来,本夫人倒要看看是谁这样的败坏我昌平侯府的名声!” 婆子闻言冲进了假山洞,饶是都是生了几个孩子早便算见多识广的婆子,瞧见假山洞子里的情景也禁不住目瞪口呆。 竟是两个女子压在一个男人身上,眼瞧着那男人都快被欺辱的不行了,当真是丑态百出,令人不敢直视。 山洞中的光线黯,加上苏瑛玥和红雀用了药精神有些癫狂下,头上的发丝也乱糟糟的,故此婆子们根本就没能认出苏瑛玥和乔恩珉来,只呆愕了下便冲上前去将苏瑛玥和红雀从乔恩珉的身上扯了下来,捡起衣裳勉强给两人裹住。 那边儿乔恩珉也被拉拢了衣衫,婆子们拖拉着三人拽出了假山洞。 苏瑛玥三个经过婆子们这一番折腾原本就恢复了些神智,等拖出山洞,新鲜的空气一灌脑,刺眼的阳光一刺激,顿时便清醒了个七七八八。 苏瑛玥头一个便迷糊着瞧清楚了前头围着的一众夫人们,瞧清楚了她们脸上的鄙夷之色,她先还茫然了一下,接着才迷迷糊糊地想到了什么,顿时惊慌四望,待瞧见躺在一旁衣衫不整的乔恩珉,还有那边已经尖叫起来的红雀,目光最后落在自己用衣衫勉强遮挡住的身子时,苏瑛玥不堪打击,竟是尖叫都没能发出来便晕倒在地。 她躺倒在地上,倒是露出了一张脸来,大夫人白氏也是这个时候才认出了苏瑛玥来,惊呼一声,道:“三丫头?” 她这一声惊呼只因为太过震惊,故此声音便不算小,一时间引得众夫人们都望了过来,发出了然的抽气声。 白氏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脸上红白交加,只觉头重脚轻,晃了晃身子差点摔倒。 而平邑侯夫人原本是不屑这些事情的,加上乔恩珉是被抬着出来的,眼见是受了伤,一直都躺在地上,平邑侯夫人站在靠后的位置,一直便没留意到那男子竟是自己的亲儿子。 她此刻听闻了白氏的惊叫声,意识到出事儿的竟然是自己嫡嫡亲的外甥女,她这才往前两步,瞪大眼睛望了过去,一下子便瞧见了那地上躺着的男人身上的衣袍格外眼熟。 她慢慢的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又往上走了几步,眼见那男子脸色很不正常,像是生死不知的模样,平邑侯夫人也顾不上为乔恩珉遮掩了,忙脸色惊慌地扑了上去,摇晃着已经浑然不知事儿的乔恩珉,道:“儿啊,你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醒醒啊!” 乔恩珉确实不大好,他先是被秦严弄成了重伤,后来又服用了药物,被苏瑛玥和红雀折腾的不轻,此刻脸色说不出是紫红还是紫青,又无声无息的,着实将平邑侯夫人吓得厉害。 要知道她可就这么一个嫡子,可平邑侯府里头还有个庶长子呢,要是乔恩珉折了,说不好这世子的位置要落到谁人的头上呢。 平邑侯夫人此刻根本顾不上什么了,这担忧乔恩珉的性命忙忙道:“请大夫,请大夫!” 她如此,众夫人们却不担心乔恩珉,乔恩珉是从前头吃席过来的,身上难免就带着些酒气,加上他被璎珞吐了一声,味道便极不好闻,一瞧便是喝酒喝多了,吐地浑身都是,还在此拉着女人醉生梦死的。 再想到那苏瑛玥是乔恩珉的表妹,两人一准早便生了情,瞧这拉了丫鬟跟着胡天胡地的样子,这样的事儿说不定都不是头一回了。 一时间只觉当真是近年来的头一桩丑闻,伤风败俗的厉害,诸夫人们也没有了留下来看热闹的心思,纷纷摇头自行便往芷兰阁去了。 尉氏见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脸色难看的瞧着地上躺着的苏瑛玥,还有缩在假山边上瑟瑟发抖的红雀,又望向坐在乔恩珉身边抱着儿子叫唤呼喊的平邑侯夫人,尉氏的目光冷的像刀子,神情更是恼到了极点。 今日先是后花园里头有人假扮苏五姑娘,接着又发生了假山洞里白日宣淫的事情,不出一日昌平侯府便会沦为笑话,虽然出事儿的都不是昌平侯府的主子,可昌平侯府少不得要担个内宅不宁,管事不严,混乱不堪的名声。 尉氏是个精明人,既然能想到前头湖心亭上的事儿和苏瑛琼有关,这会子又闹出了这样更大的事儿,她自然更是想到了苏瑛琼身上,若不然,凭借着苏瑛玥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那平邑侯府世子又是被谁放进了内宅,今儿她要带人过来祥瑞,早先安排好在这边的丫鬟婆子们又去了哪里? 尉氏对苏瑛琼这个儿媳妇一向是疼爱的,一来苏瑛琼争气,不过几年便生了三个嫡子,再来苏瑛琼平日里瞧着也是个大方端庄,懂事贤惠的,尉氏从来都不让苏瑛琼立规矩,也从来没寻苏瑛琼的不是。 可如今尉氏觉得她真是看走了眼,这么些年对苏瑛琼的好都成了纵容的理由,这个儿媳妇简直就不像话,辜负了她的信任和期望,宠爱和疼惜。 尉氏想着,眸光越发冷厉,竟是甩给平邑侯夫人一句话转身就走。 “平邑侯夫人要哭儿子,还是抬回府去哭的好,要请大夫回自己府上随便,这样伤风败俗,随意进出旁人家内宅的,我昌平侯府招待不起,请吧。” 尉氏言罢,也不管这里了,怒气腾腾的转身,带着人便往紫竹院去了。 而平邑侯夫人见此,气的浑身发抖,指点着尉氏的背影半响说不出话来。她如今身边只带着个丫鬟,忙忙吩咐了丫鬟去唤人过来,好赶紧抬了乔恩珉回去诊治。 而白氏,刘氏和小刘氏此刻都白了脸,见人都走了,小刘氏冲上前去对着躺在地上的苏瑛玥便是一阵拳脚相向,她是真恨啊,先有苏瑛莺,后又苏瑛玥,如今定安侯府姑娘的名声全完了,她还有两个女儿呢,这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往后可该怎么办啊! 这边儿人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璎珞方才回头瞧向秦严,低声道:“他们怎么会” 她之前听秦严说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时,便猜想到秦严大抵是将苏瑛玥和乔恩珉丢在了一起,弄成衣衫不整的样子,可她没想到假山这边儿会闹腾的这么激烈,秦严居然连那个红雀都丢了进去,而且瞧模样,并非只弄成了衣衫不整的样子,而像是真正成了事儿的。 这她就不明白了,苏瑛玥和乔恩珉怎么可能会真滚在一块。除非是被下了药,可秦严又是上哪儿弄的药啊。 她的问题令秦严挑了挑眉,他眯了眯眼,却没回答璎珞的话,只道:“怎么会如何?你知道假山里头发生了什么?” 璎珞顿时被问了个张口结舌,按理说她作为一个闺阁姑娘,应该看不出什么成事儿不成事儿,动没动真格的,对这种事儿更该懵懂着,不甚清楚才是。可刚刚她问那话分明是什么都明白的,这就说不过去了。 璎珞被秦严的目光盯着,只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只觉今日她果然有些犯傻,连连说错话。秦严见璎珞两颊越烧越红,倒不再多做探究,只道:“乔恩珉的身上放了药。” 那药自然是为璎珞准备的,璎珞顿时咬牙切齿,心中对秦严的感激却又多了两分,她不敢想象,倘若自己被乔恩珉用了药,这会子是个什么情况。 身上因后怕有些发软,秦严好似感受到了璎珞的害怕一般,圈着她的手臂又用力了一分,下巴抵着璎珞的发顶,磨蹭了两下,低头在她头顶留下了一个轻吻。 他这个吻带着怜惜和安抚意味,没有任何的侵略性,璎珞身子颤了一下,没有动弹,秦严便无声笑了下,深邃的眼眸像是有绚烂的烟花盛开一般,灼灼光亮点燃了一片幽黑。 而此刻尉氏已经到了苏瑛琼的紫竹院中,她怒气腾腾的直接便冲进了内室中,屋中苏瑛琼已经得知了暖青院中发生的事情,她面色惨白,本来这一胎就艰难,虽然生产还顺利,可身子却觉虚的很,听闻苏瑛玥出了事儿,苏瑛琼更是急晕倒了一回,被嬷嬷掐了人中才缓过劲儿来。 而这时尉氏便冲了进来,苏瑛琼见婆母脸上竟然是从未见过的冰冷和严厉,看着自己的眼睛就像是能射出刀子一样,苏瑛琼顿时便瑟缩了下,有些心虚起来。 扶着丫鬟的手坐起了身子来,略欠了欠身干笑着道:“母亲怎么过来啊!” 苏瑛琼的话都没说完,尉氏便上前一巴掌扇在了苏瑛琼的脸上,直接将人打地仰倒在了床榻上,引得屋中丫鬟婆子一阵惊呼。 实在不怨尉氏对苏瑛琼狠,而是苏瑛琼这次真错的太过了,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苏瑛琼竟然在昌平侯府中闹出这等丑事来,尉氏便平日对苏瑛琼再是宽和,那也比不上自己的亲生女儿,比不上昌平侯府的名声。 白锦华可还待字闺中呢,虽然早已定了亲事,可如今昌平侯府出了这等事儿,白锦华也难免面上无光,白锦华本就算是高嫁,这会子若是弄不好,被退亲都是有可能的。 尉氏又怎么能够不恨苏瑛琼是个拎不清的! 苏瑛琼被尉氏扇了一下,倒在床上半天脑子都是懵的,她呆呆愣愣半响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当真下人的面被婆母扇了耳光,这让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侯府中立足,还怎么管家理事儿? 苏瑛琼顿时扑在床上哭了起来,尉氏却冷笑,道:“惹出这样的事非来,你还有脸哭!平日里我瞧着你是个明白的,却没想到竟是这样拎不清,从今儿起你便好生在屋中养身子,养好的身子便好好抄经静静心,什么时候我瞧着你明白了,什么什么再出院子走动。赧哥儿,浩哥儿和康哥儿都先送到我身边养着!” 苏瑛琼听婆母的意思竟然是要禁足自己,且还是没有期限的禁足,连她生养的三个孩子都要一并带走,顿时也顾不上哭了,慌慌张张地从床上下来跪在了地上,求道:“母亲要罚媳妇,总要有个理由罪证吧,媳妇实在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儿,竟惹地母亲这般” 见苏瑛琼还企图糊弄自己,打量着没有证据,自己便不能将她怎么样儿,尉氏冷笑,根本不听苏瑛琼的辩解,打断她的话,道:“我看你是生孩子伤着了身子,愈发糊弄了。这样子也如何伺候夫君,鸣哥儿身边两个妾室年纪都大了,我自会做主再为他抬两房良妾进来,你便不必记挂了。” 尉氏言罢,转身就走,苏瑛琼顿时瘫软在了地上。 她的母亲,妹妹都被苏璎珞给害了,之前苏瑛玥来见她,更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甚是凄惨,她如何能不心生报复之心? 原本她安排的好好的,让苏瑛玥望着风,只让乔恩珉抱了苏璎珞等着宾客们过去便好,到时候苏璎珞的清誉没了,自然就完了。事情不会闹的太难看,尉氏便猜到她动了些手脚,看在她生养了三个嫡子的份儿上,也不会过多计较,最多敲打她两句。 可她打算的好,却偏遇上了苏瑛玥那样的猪队友。苏瑛玥对璎珞太恨了,又怕只抱两下说不定璎珞还会有翻身的机会,加上猜想到璎珞和秦严的关系后,苏瑛玥更想将璎珞弄赃,这样秦严定会嫌弃厌弃了她。 故此苏瑛玥便吩咐了乔恩珉直接破了璎珞的身子,乔恩珉自然没有拒绝的,岂不知适得其反,过犹不及,最后竟是弄成了这样。 苏瑛琼这会子当真是恨死了,也悔死了,她实在不明白明明都算好的事情,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就如同尉氏一样,她也不明白好好的儿媳妇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一样,做尽了糊涂事儿。其实先前真是尉氏高看的苏瑛琼,苏瑛琼是老夫人马氏一手养大的,马氏就是个拎不清的,苏瑛琼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先前一帆风顺,谁还不能装出个端方大度来,再加上会生养,尉氏又不是那种对儿媳妇严苛的人,自然就看苏瑛琼是个好的。 而马氏就躺在苏瑛琼的西厢房中,她这会子还不知道暖青院中发生的事情,听到正房这边的动静,马氏扶着丫鬟的手出了屋,正撞上怒气腾腾从正房出来的尉氏,又听到里头传来苏瑛琼的痛哭声,马氏面色一变,上前拦住了尉氏,道:“亲家夫人这是何意,我们琼姐儿可是刚刚为侯府添了嫡幼孙,本来身子就虚着,怎经得住磋磨!” 尉氏听的火冒三丈,可马氏毕竟是长辈,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冷笑了一声,道:“我要是亲家老夫人,就先担心担心侯府中尚未出嫁的姑娘们。” 言罢,直接越过马氏便带着丫鬟扬长而去了。她到了紫竹院的门口便碰上了从外院匆匆过来的昌平侯世子,道:“行了,你媳妇身子弱,便让她好生养病吧,你随母亲来。” 昌平侯世子虽然和苏瑛琼琴瑟和鸣,却历来是不会忤逆父母的,闻言躬身应了,扶着昌平侯夫人的手又出了紫竹院。 屋中苏瑛琼听到动静,得知世子爷跟着侯夫人走了,一时又无望地哭了一场。 而马氏也没糊涂多久便被哭着进来的小刘氏和刘氏告知了所出之事,马氏只觉被雷劈了般,半响都缓不过劲儿来。 紫竹院中乱成一团不提,只说暖青院中,待婆子将晕倒的苏瑛玥和红雀都带走,方才还一片喧嚣的院子这会子便冷清的下来。 秦严这才抱着璎珞从树上跳了下来,璎珞这会子身上已经恢复了力气,见秦严大有一直抱着她的趋势,便推了推他,道:“我能走了,放我下来吧。” 秦严有些舍不得松手,只今日不能惹恼了她,故此便干脆地将璎珞放了下来,双脚落地,璎珞抬手紧了紧斗篷,抬眸瞧着秦严道:“今日谢谢你,我” 她话没说完,秦严便开口截断了道:“你这会准备怎么办?” 璎珞想了想,不由低头苦笑。 老夫人不喜欢她,只想着早日将她打发出嫁,可现在偏偏迟璟奕的亲事又黄了,苏瑛玥出了事儿,固然是苏瑛玥先算计的她,可侯府的女人们却不会这样想,只会恨她害的侯府几个姑娘亲事都成了难题。 她回去,只怕侯府从上到下都恨不能她去死,而苏定文又是个根本靠不住的。 璎珞想到这些破事就一阵厌烦头疼,不过只要不是回去后老夫人便要鸩杀了她,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 璎珞抬眸冲秦严道:“这里离紫竹院不远,我过去她们不能连件衣裳都不给吧,我如今这样子也不像话。” 秦严却扬眉,道:“你愿意过去看人脸色,寻气受,爷却心疼。” 秦严说的一本正经,掷地有声,璎珞觉得他如今脸皮越来越厚,甜言蜜语竟是张嘴就来,实在令人招架不住。 方才在树上,他已将面具取掉了,这会子一张俊美无匹的容颜就那样毫无遮掩的沥着阳光,此刻天际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挂,冬日的阳光有些惨淡,却似为他镀了层柔光,使得本就清隽的脸部线条显得更加柔和。 他身姿迎着暖阳,挺拔威仪,肆意张扬,还带着冷峻气质,偏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的宠溺,金色的阳光扫在他的眼睫上,有些毛茸茸的,却更显睫毛浓长。平日幽深的瞳仁因照进了阳光呈现一种琥珀色,点点璀璨,温暖的琥珀色不若平日幽黑时那么令人害怕,也令桃花眸中的温柔之色更加似水流淌。 璎珞怔住了,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掩在斗篷下的手不自觉紧握了起来。 ------题外话------ 哈哈,昨天愚人节,有几个小傻妞被素愚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1 赌约 璎珞瞧着眼前满目柔情的男子,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起来。 她想起了前世的弟弟苏阳,那时候因忙,她总是不能按时吃饭,苏阳便总让保姆阿姨做好了吃食给她送到办公桌上,一面教训她,一面督促她吃饭。 她让苏阳不用担心自己,说自己会照顾好身体的,不用饭是因为还不觉得饿,苏阳便说,姐姐折腾自己的胃,一点不心疼自己个儿,可他却心疼的很,实在看不下去。 听弟弟那样说,当时她的心便像是泡在了蜜水中一般温暖甜蜜,那时候她就在想,这个世界上若然有一个人,能够疼你所疼,你尚未觉得劳累辛苦,他便替你感到操劳难受,会心疼的无以复加,这样的人不需要很多,只要有一个,怕是做什么都不会觉得孤苦,好像生命充满了阳光。 “你自己乐意去找不痛快,爷却心疼。” 秦严的话回响在耳畔,璎珞觉得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涌动而出,像是破土的芽苗绽放出了绿意。 见璎珞只怔怔的不说话,秦严抬手将她散落在脸庞上的碎发笼好,挂在了耳后,又道:“爷就不明白,你那么聪明的脑袋,怎就想不明白呢,哄好了爷,这些事儿又算的了什么?谁还敢这么欺到你头上来?若然真有,那便是活腻了!” 璎珞这才回过神来,望着秦严的目光有些复杂。 是啊,对她来说千难万难的事情,在秦严看来却都不是事儿,就像是定安侯府的老夫人,随便一个命令自己可能都要疲于应对,几经挣扎。可到了秦严这里,怕他一个恼怒,一剑刺死老夫人都不算什么大事儿吧。 两人身份和地位的悬殊是那样的大,天地云泥,她一直觉得爱情和夫妻关系都是要互等的才好,彼此尊重包容,达到平衡。差之太大,爱的卑微,爱情和婚姻是没有办法走的长久的。 更何况,她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平静安宁简单的生活,那靖王府简直就是龙潭虎穴,她不认为凭借着自己,又没有强力的娘家,她能够在靖王府中站稳脚跟。 便是秦严真能迎娶她为正室嫡妻,靖王世子总不能没有子嗣吧,而她的身子 若然进了靖王府,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秦严,可秦严靠的住吗?璎珞想到了秦严的逼迫,他不顾自己意愿强势的必要搅黄她的亲事,这样一个连尊重都做不到的男人,他的喜欢真有他说的那么真诚吗?他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 除非有一条万全的退路,不然去相信男人,璎珞觉得那是傻白甜才会干的事儿,可很显然她早便过了傻白甜的年纪。 可是如果说爱情和婚姻真的有模式可言,那前世时她和萧启言又算怎么回事?婚前相处的融洽,有商有量,萧启言更是对她体贴尊重有佳,不咸不淡地相处了一年顺其自然便结了婚,结婚时谁不赞一声门当户对,金玉良缘。 她也以为两人会白首到老的,可是最后却闹成了那个样子。 璎珞头脑有些混乱,垂了眼眸,秦严也没指望着就凑巧帮了她一回,这女人就能以身相报,现在就能对自己掏心掏肺的。 见她好赖软了态度,虽是沉默不语,但想必是心中有了思量,不再一味的否定自己,逃避自己,这已经是有所进步了,秦严扬了扬唇,看到了些许曙光。 其实先时他是真弄不明白,明明自己离开京城去林山行宫时,璎珞还好好的,怎么等自己回来她却背着自己定了亲事,迫不及待地要摆脱自己。 那时候他是真恨不能捏死她的,只觉得这女人竟有胆子玩弄他,实在可恨! 可后来有一日,他却无意间瞧见啸月不知从什么地方捉回来一只白狐狸来。啸月日日逗弄那只白狐狸,就是无聊之下,给自己寻个玩伴,甚至每日还为那只白狐狸叼些吃食回来,对那白狐狸不可谓不好。 可那只白狐狸却怕极了啸月,每次啸月一靠近,它就满院子的逃跑,张牙舞爪地发出凄厉叫声。 其实他是知道的,啸月根本就没有吃掉那只狐狸的打算,可那狐狸却怕它躲它如虎。 当时他好似蓦然就明白了什么,他觉得眼前的女人,看似坚强,狡猾如狐,张牙舞爪,其实就和那只狐狸是一样的,在感情上就是个胆小如鼠的,又谨慎的像个乌龟,时不时探头瞧瞧外面的世界,稍微感受到危险,她就立马缩回去,将一颗心包裹的层层叠叠,根本就不愿旁人去碰触。 不过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她,相反,倘若她是个傻乎乎对谁都轻易信任的,他才真的要头疼了。他觉得这样的苏璎珞更适合他,狼本就是性情狡猾多疑的,从来不轻易相信什么,可若然是认可的伙伴,那便是至死不渝。 他也不是轻易动情,信任旁人的性子,若然两人易地而处,换做是他处在低位,也会先守护好自己,在没完全的准备或退路,或者前头的诱惑不够大,便绝不会随意涉险尝试。 而他所需要的,就是一点点感化她,诱惑她,必要的时候他不介意为她准备好一条退路,他便不相信抓不住她! 秦严想着,双眸微眯了下,满目的志在必得,也不再多逼璎珞,生恐逼迫的紧了适得其反,道:“这会子那定安侯府的老夫人和昌平侯的大少奶奶几个不定怎么恨你呢,你送上门去说不得会生出什么事来,走吧,爷先送你回去。” 璎珞闻言抬起头来,尚未言语,秦严已大步走到了前头去,见她不曾跟上,这才又回过头来,盯着她,略有讥诮的挑了挑眉梢,道:“怎么?不想欠爷太多?呵,那方才爷寻到山洞时,怎不见你疾言厉色地令爷走开?欠都欠下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璎珞心道是啊,今日已是承了他的大情,都欠下了大的了,这些小的还算什么?何况这会子自己便算是想清高,也得有那个资本啊。没资本,还非要端着拧着,那就是假清高。 见璎珞迈步跟了上来,秦严这才转过头来,暗自一叹。他秦严想要帮一个人,还要费尽心机地劝着哄着,这世界上也唯此一人了,偏这女人还心硬如铁,到现在都不信他,他也憋屈啊。 秦严走的并不快,似是在迁就璎珞的脚步,璎珞跟着他一路躲开丫鬟婆子往外院去。她原本以为秦严能够找到自己,应该是来之前打听了昌平侯府的内宅格局,这会子算是看出来了,秦严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只带着她一径地往南走,遇到了人就提前绕道,遇到了墙便抱着她翻过去。 这大白日的两人就这样在昌平侯府中走来走去,竟然也似入无人之境,璎珞提心吊胆了一路,竟然就好端端的被带着一路无惊无险的就出了昌平侯府。 这绝对是艺高人胆大,璎珞那时候总觉得秦严完全不顾忌她的闺誉,夜半时分往她的闺房中闯,半点尊重她的意思都没有。 倘若被发现了,想必自己去给他做妾,也是和了他的心意。 如今她才相信,大抵秦严真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不会暴露了害她闺誉,这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闯她闺房。 秦严说自己在拿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也许当真是这样的,当你抵触一个人时,便会忽略他的全部好,只会将他的坏无线放大,璎珞一时望着前头秦严的背影,目光复杂。 也不知秦严是何时做的安排,昌平侯府外影七早驾着一辆马车等候着了,秦严抱着璎珞跳出最后一道围墙,不过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轻吹了一下,影七便驾着马车到了巷口。 秦严直接抱着璎珞登上了马车,将她放坐好,自己也在她的对面坐下,踢了脚挡板,马车便动了起来。 秦严既然带她离开,璎珞便相信他定安排好了后续之事,便也不再多问,只闭着眼眸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堆事儿。 也不知苏景华今日可曾见到了那祁阳王,祁阳王又是何种反应。还有迟家那边,海云天找上了迟璟奕,迟家一定都知道了迟璟奕和海家大姑娘结亲的事儿,也不知迟璟奕的祖父到没到京城,今日昌平侯府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定安侯府姑娘们的名声更臭了,迟家老太爷只怕更觉得海大姑娘那样的才配做迟家孙媳。 自己原本就是庶女,如今连名声都没了,便是一般的官宦人家都要嫌弃,更何况是靖王府了。 其实她真有些不明白秦严今日的行事,他若是打定了主意要自己进靖王府的话,今日就不该弄的苏瑛玥那么不堪才对,他并不像是冲动行事的人,他明明有无数收拾苏瑛玥和乔恩珉的手段,那红雀更是随意拿捏的蝼蚁之辈,可他却选择了将苏瑛玥和红雀都丢进了山洞这样的法子。 璎珞想的恼中一团乱,她沉默不语,秦严也没开口说话,马车转过街巷,许是路不太平坦,蓦然颠簸了下,璎珞不防备,又心不在焉,顿时便往车厢中扑了下去。 秦严抬手拽了她一下,一拉一扯间璎珞便跌坐在了秦严的腿上,被他抱在了怀中。 璎珞惊呼了一声,反应过来便要退开,秦严却箍着她的腰身未曾松开,璎珞尚未挣扎,就听秦严的声音响在头顶,道:“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秦严的声音说不出的严肃,璎珞闻言倒是愣住了,一时间也忘了挣扎,只抬头瞧着秦严,见他面上半丝笑意也没,倒像是在和她讨论什么军国大事一般,她挑眉,心中不知这男人又在打什么主意,略迟疑了下,这才道:“打赌?打什么赌?” 马车又颠簸了下,秦严抱着璎珞的手臂又紧了紧,这才道:“就赌你和迟璟奕的的亲事能不能成。” 璎珞愕了一下,一时间有些不明白秦严的意思。 少女坐在腿上,窗外的阳光随着马车移动洒进车厢中,忽明忽暗的跳跃在她的面庞上,她清澈如水的目光带着惊愕之色,倒是说不出的可爱乖巧,秦严忍住俯身亲吻的冲动,再度开口道:“我虽然在丰州那边动了手脚,但是你和迟璟奕的亲事如今却也说不得就算做罢了。虽然你和他的婚书没能完成,而海大姑娘却和迟璟奕全了婚书一礼,可到底当日迟璟奕连聘礼都下了,两边相比,总之是要退掉一门亲事的,从今儿起,我不再插手任何事儿,倘使迟璟奕能顶得住家中压力,坚持于定安侯府结亲,而退了海家的亲事,那我便放手,由着你嫁去迟家。可倘若迟璟奕顶不住家族的压力,迟家选择了和定安侯府退亲,那么你便也需原谅我先前算计之事,给我一个机会,如何,这个赌你可敢于我一赌?” 璎珞听了秦严的话,眉头蹙了起来,一时无法应下。 迟璟奕自然会为了自己坚持婚约的,可迟家定然会选择海大姑娘,那么迟璟奕能坚持到底吗,倘若迟璟奕坚持了下来,秦严当真会放手?还是他是料定了迟璟奕一定会向家族妥协,所以才要打这个赌? 若然迟璟奕真坚持住了,他不会又反悔吧。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到时候真能说放手就放手? 璎珞一时间狐疑不定,秦严却扬眉道:“我秦严行事或许不够君子,可说话还是算数的,你不必怀疑,若然迟璟奕真能坚持住说动家里退了海家的亲事,爷自然会履行承诺放你自由。” 璎珞咬了咬唇,秦严便目露嘲弄,道:“你不是怨我搅你亲事吗?爷便让你看看,你的选择有多错误!你觉得迟璟奕更适合你,对你更真心,那爷便让你好生瞧瞧真相是什么!爷给你机会让你看看你选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你这样坚持。让你好好看看,你选择的迟家,嫁过去当真能过的如意否?” 秦严的声音带着股压迫力,笃定地好似料定了她选择迟璟奕会输的一败涂地,璎珞脸色在他的盯视下有些禁不住发白。 秦严却不容她退缩,又道:“爷从来便认为只有爷才能给你想要的,才护得住你,所以爷不介意罔顾你的意思搅你亲事。若然迟璟奕能为你劝服了迟家上下退了海家的亲事,爷便姑且相信他能给你幸福,大丈夫何患无妻,爷放手便是!” 秦严说着傲然一笑,似当真有成全她和迟璟奕之心,接着他却又敛眸道:“可若然迟璟奕不能,那么这次他为了家族可以放弃你,那么你又如何得知你真嫁过去,将来就不会发生如今日这样的情况?你又如何得知你真嫁了他,当你和迟家家族发生无法调和的矛盾时,他就能护得住你,能一直站在你的一边?爷今日只是让来日之事提前发生,来帮你测测他的真心几何罢了。他若不能,那爷搅了这门亲事便是帮了你,你自然该原谅爷了。所以这个赌约怎么看,不管赌输赌赢你都不吃亏,如何?” 璎珞觉得秦严当真很擅长攻心术,明明是他要搅黄自己的亲事,如今倒又抛出个赌约来,偏要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知书达理的模样来,他可真是面子里子都要。 可偏他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倘若是换做以前,这些话她可能听不进去,只会觉得是秦严狡诈强辩,可今日她却听进去了些,竟是被他蛊惑了。更何况,若是她连这个都不敢赌,岂不是说明她对迟璟奕一点信心都没有? 璎珞目光闪动,慢慢沉定了下来,道:“好,我赌!” 秦严一时便笑了起来,道:“记住你今日的话,到时候可莫又和爷赖账。” 璎珞却不答话,只推了推秦严,道:“还不放开我,我如今还没退亲呢,像世子爷这样明辨是非,处处为他人着想的人,怎么能够做唐突旁人未婚妻的事呢?” 秦严听璎珞语气不忿,话有嘲意,也不在意,倒是很干脆的松开了她。 而昌平侯府中,苏定文得知内宅苏瑛玥的事儿,差点没气的一头栽倒,他急匆匆地往紫竹院去,刚出了前头宴客的翰墨院,却见迎面一个穿鸦青色直缀,身材笔挺,相貌英俊的男子走了过来,苏定文心中有事,自然不会多加注意此人。 可那人竟拦在了面前,苏定文心中满是火气,被人堵了去路,正要发火,那人便道:“我们将军有话让在下带给苏三老爷。” 苏定文愣了一下,仔细一瞧才发觉眼前人有些眼熟,便蹙眉道:“你们将军是谁?” 那人便沉声道:“靖王世子,苏大人可否进一步说话?” 苏定文闻言又愣了下,这才想起这人他确实是见过,那时候在穗州秦严将苏瑛珍送回苏府时,便带着眼前这人。 苏定文有些纳闷,靖王世子和他并无交情,也不是一个层面的人,怎会这时候会让人找上自己。 不过靖王世子的人寻上来,便是苏定文这会子心急火燎也是不敢拂了颜面的,他冲身前人拱了拱手,随着到了一旁的墙根。 却闻其沉声道:“我们世子让在下告知苏三老爷,贵府的五姑娘今日受了大委屈,惊吓的厉害,故此我们世子便先送五姑娘回府休息了,还请苏三老爷莫要见怪,代为周全一二。” 那人说罢,冲苏定文抱了下拳转身便干净利落的走人了,苏定文却是站在墙边儿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五姑娘,那不是他的庶出女苏璎珞吗,今日早上在昌平侯府的门前,靖王世子还送了苏璎珞一枚玉佩,可饶是如此,苏定文也没有多想什么,可此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叫五姑娘受了大委屈,惊吓的厉害?什么又叫世子先送五姑娘回去休息了?还要他帮忙周全一二。 苏定文觉得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下子成了千真万确的事实就摆在了眼前,靖王世子竟然是真的瞧上了他的庶女,且瞧这样子竟好似不是一两日了! 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苏定文也想到了穗州时秦严送苏瑛珍回府的事情,想到了食味楼着火,秦严救了璎珞一事,又想到了璎珞和迟璟奕纳征礼那日发生的禁卫军围府一事。 此刻再想,便觉得这些事情件件都透出一种信息来,以前他怎么偏没想到呢! 方才那人所传达的话,分明是靖王世子在告诫自己,璎珞是他看中的人,让他心中有个数,知道该如何行事。 瞧这样子,靖王世子对自己这个庶女可是极为不简单的。 可内宅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苏瑛玥出了事儿,靖王世子为什么偏说苏璎珞受了惊吓委屈呢? 苏定文抬手揉了揉额角,眼眸中却有异样的神采涌动着,靖王世子那可比迟璟奕强的太多了,这样看,迟家的亲事黄了就黄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这边昌平侯府一日热闹非凡,那边祁阳王府今日也是注定了不能平静的。 却说祁阳王见过苏景华后便调转马头,风风火火地奔回了祁阳王府,他跳下马背将马缰随手甩给门房小厮便大步进了府,直奔祁阳郡王妃唐氏所住的千禧院。 自从唐氏所出的嫡长子和嫡次子双双遇难折在战场上,祁阳郡王妃唐氏便心灰意冷起来,因心怨祁阳王没能护好自己的一双儿子,唐氏和祁阳王间也像是生了一层坚冰,使得原本感情不错的一对夫妻,如今颇有些相敬如冰。 祁阳王虽然有心弥补唐氏,奈何他常年不在京城,回来的时日不多,偏唐氏一点要原谅他的意思都没有,每次都极为冷淡,祁阳王热脸贴了冷屁股,慢慢的便也有些拉不下脸来。 再加上郡王侧妃高氏历来不是个省心的,膝下又育有唯一的庶子,如今两个嫡子都没了,这个庶子三少爷,祁阳王免不了看重了些,高氏觉得母凭子贵自然便也抖了起来。 祁阳王为了三少爷,多少也给其生母高氏一些脸面,这样和唐氏的关系便难免更加紧张了起来,以至于现在唐氏每日都在佛堂中念经礼佛,而祁阳王也嫌少到正院中来。 今日祁阳王回府便直奔了正院,以至于院子中一群丫鬟婆子都没能反应过来,眼见着祁阳王都登上了台阶,大丫鬟晚晴才反应了过来,忙上前福身一礼,道:“郡王妃在佛堂,郡王不防先到花厅宽坐,奴婢这便去通知郡王妃出来迎接郡王。” 祁阳王见晚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好似自己冲过来是要谋杀元配一般,祁阳王不觉苦笑,沉声道:“不必了,我去佛堂!” 晚晴见祁阳王脚步匆匆,气势冲冲,脸色也威沉一片,又不似从前,郡王妃拒见便会离开,竟要直闯佛堂而去。晚晴一时骇地面色发白,忙直追而上,道:“佛堂冷清寂寥,郡王” “住口!都退下!” 晚晴话没说完,祁阳王便沉喝了一声,吓得晚晴再不敢多言,只能停住了脚步,眼睁睁瞧着祁阳王往佛堂的方向去了。 祁阳王的动静闹的大,佛堂中跪坐在蒲团上的祁阳王妃其实已经听到了动静,只是略睁了下眼睛便又闭上了,只一下下转动着手中紫檀佛珠,口中喃喃念着经文。 祁阳王大步进了佛堂,目光便落到了跪在佛堂中间的祁阳王妃身上。 他和唐氏是少年夫妻,感情很好,本以为会一直那样相伴到老,可谁知道 想到两个先一步而去的嫡子,祁阳王只觉心如刀割。佛堂清苦,摆设简单,宽宽敞敞的屋中,唐氏跪坐在那里的身影愈发显得单薄消瘦,阳光照在头上,一片早生的白发。 祁阳王眼眶发热,闭了闭眼这才上前两步,却道:“我来就是想问问你,那年那年岚哥儿因穗州私盐案曾经南下办差,回来时候便带回来一个妾室,那个妾室现如今人可还在府上?” 祁阳王口中的岚哥儿,自然便是祁阳王世子了,自打两个儿子没了,祁阳王夫妻也就头两年总是念叨两个孩子,每次提了都免不了一场争吵,后来便嫌少再提起了。 今日祁阳王一来便提起了祁阳王世子的一个妾室,饶是唐氏不想搭理他,也不由睁开了眼睛,蹙眉道:“你要干什么?” 儿子的妾室,祁阳王自然是不清楚的,他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好似儿子从穗州回来带了个妾,此刻听唐氏这样问倒是心下一定,道:“这么说当真有这么一个妾室了?人呢?” 唐氏见他神情焦急,不由狐疑,道:“怎么?莫不是你如今连死了的儿子的妾室都盯上了?” 祁阳王万没想到唐氏会这般说,顿时满脸通红,抖着手指着唐氏半响说不出话来,倒是旁边伺候着的桂嬷嬷忙上前劝道:“郡王且莫生气,郡王妃只是乍然被提起世子爷心情激荡,并非有意惹怒郡王的。” 祁阳王顺了顺气,这才道:“你想哪儿去了,我便是再不济,也没盯上儿子妾室的道理。那个妾室,是有袍泽托付我打听的,说是有可能是他的表妹,我这才问问你。” 事情没弄清楚以前,祁阳王不想让唐氏知道,生恐唐氏有了希望,后头再不是他想的那样子,只怕经受不住这样的折腾。 唐氏本也没那样想祁阳王,不过是忍不住故意激气祁阳王罢了。闻言便又闭上了眼睛,只道:“岚哥儿没了,他的几房妾室都放了出去配了人,你说的那个崔姨娘如今在哪里谁又知道呢。” 祁阳王便瞧向了桂嬷嬷,桂嬷嬷忙道:“当年是春鹅办的此事,许是她知道那崔姨娘的去处。” 春鹅却是唐氏的另一个陪嫁嬷嬷杜嬷嬷,祁阳王嘘了一口气,又瞧了眼跪着已念起经书的唐氏,到底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出去了。 他脚步声走远,桂嬷嬷才上前去搀扶唐氏,道:“郡王妃这又是何必呢,难得郡王来一次,老奴瞧着郡王还是想和您修补关系的,您大可哄好了郡王自族中过继一个子嗣来,继承爵位,将来也能有个指靠,您如今这样,不是平白便宜那西院那起子贱人嘛。” 唐氏却叹了一声,道:“三少爷便是庶子,那也是郡王的亲生骨肉,他便是答应了过继个嗣子来承袭爵位,心里又怎么会好受?何必呢我的岚哥儿和丰哥儿都没了,我也没力气折腾了,就这样吧。便三少爷承袭了爵位将来我也是他嫡母,他不敬嫡母我自会进宫告他,更何况,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呢。” 桂嬷嬷一时心下大恸,唐氏就生养了两个儿子,如今偏都没了,还都连个子嗣都没留下。 大家都劝唐氏为两个儿子过继子嗣,好歹将来香火有继,可唐氏却是心灰意冷,只道人都没了,香火不香火的又有什么用,便过继两个嗣子又如何,不过是让不相干的人罢了,还能真心祭拜,延续了两个儿子的香火不成。 让桂嬷嬷看,郡王妃就是太伤心,太无望了,心灰意冷地对什么都没了兴致,若是大爷和二爷能留下一点骨血就好了,哪怕是留个庶女,便为了那孩子,郡王妃也不会这个样子,郡王府的爵位也不会便宜那西院那起子猖狂东西。 只可惜老天不开眼,不遂人愿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2 往事 祁阳王出了千禧院,便令人唤了杜嬷嬷到前院书房说话,他自行已往前院而去,却并不往书房,而是朝着江白院去。 江白院乃是祁阳王世子生前在前院的书房所在,自从世子没了便被封了起来,每日都有两个小厮在院子中负责洒扫之事。 有时候祁阳王想起来了也会过来看看,故此祁阳王进了江白院,小厮也并不觉得奇怪,只以为是祁阳王想念世子了,可祁阳王却未曾到书房去,而是令小厮去叫管事来将库房给打开。 库房中放着的都是祁阳王世子生前的旧物,小厮有些奇怪,可也不敢多问,忙忙去了。没片刻管事便匆匆赶了过来,打开了库房。 祁阳王进了库房,问明了书画归置的地方便翻找了起来,很快他便从一堆祁阳王世子亲做的画卷中寻出了一副旧画来。 那是一副仕女图,画中女子云鬓素颜,临江而立,容貌颇为艳丽,便是过了十来年,画卷已经有些发黄,画中人衣饰色彩都褪了色,可祁阳王还是一眼就瞧出来,那画中女子和当日他在大国寺时见到的那苏府的五姑娘苏璎珞的容貌足足肖似了有七八分。 祁阳王世子并非贪花好色之人,当年世子的旧物又都是祁阳王亲自收拾的,他在祁阳王世子的书房中发现了这样一副画,见那画,画的竟然极是仔细用心。而那画中的女子更是容颜栩栩如生,因从未听儿子提起过这样一个女子,而那画中女子又绝非郡王府中儿子的妾室,故此祁阳王瞧见那一副画时,难免就有些诧异,多看了几眼,且印象极为深刻。 当日他在大国寺见到璎珞时,便莫名觉得那里有些面善,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今日在将军府门前见到了璎珞的弟弟苏景华,又观那苏景华竟然和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祁阳王这才一下子想到了这副画。 如今他徐徐展开画卷,越看那画便越觉得画中人和璎珞像。 想到璎珞的年纪,祁阳王便猜这画中人多半是璎珞的母亲。 这苏五姑娘听闻是个庶女,那她的生母便当是苏定文的妾室了。 苏定文的妾室成了祁阳王世子的画中人,偏苏璎珞的亲弟弟又和祁阳王世子长的一模一样,而按苏景华的年纪,当年祁阳王世子又正好因那私盐案人在穗州。 这样的话,其实事实已经尽在眼前了,祁阳王捏着画卷的手都有些发抖起来。 眼眶微热,他并非宠妾灭妻之人,对两个嫡子历来甚为看重,祁阳王府又以为军功起家,他自然是希望两个儿子能继承祖宗衣钵的,这才将两个儿子都带到了边疆,只是万没想到两个儿子会再没能回来。 如今的庶三子,是个病秧子,从小就没习过武,可以料想,等他一死,祁阳王府便会名不副实,从此败落下去。 这不是祁阳王愿意看到的,如今祁阳王府最缺的便是子嗣了,便苏景华是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祁阳王也觉得当真是天佑萧家,让英武不凡的大儿子能留下这么一点骨血。 且他瞧着那苏景华长手长脚,身体敏捷,当真是个习武的料子,年纪也不算太大,现在教养还来得及。 且他瞧着老妻那个样子也实在心酸,如今有了这个孩子,想必老妻也能好过一些,得个安慰。 祁阳王想着,重重闭了下眼眸,将画卷一收,握在手中出了库房便脚步急冲冲地又往千禧院去。 走出了江白院,他又猛然顿住了脚步,心里想着还是找到了当年祁阳王世子从穗州带回来的那个妾室好好问问,说不定那妾室会知道当年在穗州发生过什么,等弄清楚了一切再告诉老妻此事为妥。 祁阳王想着,转身又往书房走,他到书房时那杜嬷嬷已经在书房等候了,她已经听闻了祁阳王叫她过来的用意,恭敬地回答道:“当年世子爷从穗州回来确实带了一个妾室崔姨娘,只是带回来后也没见世子爷怎么喜欢,好似只去过一两回,后来便丢下了。再之后世子便随着郡王去了边疆。世子爷殁了后,郡王妃进宫求了恩典,让世子妃归了宗,便又吩咐奴婢将世子爷的三房妾室也都发嫁出去。那崔姨娘因在京城也没个亲人,老奴便做主将她配给了郡王府庄子上的一个管事,如今她当在庄子上当管事娘子,郡王若然要见她,老奴这便遣个人过去唤她过来一趟。” 祁阳王却沉声道:“不必了,是哪个田庄?” 杜嬷嬷听祁阳王这意思竟然像是要亲自找过去的,一时略怔了下,这才道:“就是郡王府在西郊马文山下的那个田庄。” 祁阳王便又追问道:“那个崔姨娘是穗州人吗?当年是如何到了岚哥儿身边的?” 崔姨娘到底是儿子的妾室,没有父亲留意儿子妾室的道理,故此祁阳王并不清楚崔姨娘的情况,而杜嬷嬷是郡王妃身边的心腹,对内宅之事自然是了若指掌的,利索地回答道:“这崔姨娘说是穗州人士,家里遭了灾,被世子爷救了,那时候世子爷在穗州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便跟了世子爷,后来被带回了京城。” 祁阳王闻言却觉得这中间定有蹊跷,一来儿子就不是离不开女人的,怎么随便救了个女人便留在了身边,又不是那等没见过女人的。再来这既是带了回来,那便说明必是喜欢的,可方才杜嬷嬷又说崔姨娘并不得世子喜欢,统共也就去过一两回,这岂不是相互矛盾了。 祁阳王越想越觉得蹊跷,令杜嬷嬷退下,他在书房中转悠了一圈,便将那幅画包起来大步出了书房,喊了随从打马往西郊的庄子去了。 那崔姨娘嫁给了田庄的管事金义,这些年生了两个娃子,田庄上的人都称其金大娘。 祁阳王到了田庄管事金义自然迎在庄前,得知祁阳王要见自己婆娘,愣了半天这才忙忙吩咐人赶紧去叫金大娘过来。 金大娘并不知道祁阳王为何要见自己,她到书房时颇有些战战兢兢,低着头进了屋跪在地上磕头后,不闻祁阳王开口,便也不敢抬起头来,只心中惊疑不定。 而祁阳王坐在案后打量着屋中跪着的女人,见其穿着一件姜黄色长褙子,束着圆髻,上头插着两件金银首饰,瞧着有些发福,容貌也只是一般,不由越发觉得这样的女子,儿子犯不着从穗州带回京城来。 他沉吟片刻,才开口问道:“叫你来,是想要问你个事情,你且抬头回答。” 金大娘闻言心中一紧,抬起头来,见祁阳王面容沉肃,她心中越发不安定下来。 祁阳王双眸微微眯起,这才道:“穗州知府苏定文你可识得?” 祁阳王来田庄的路上已经想的清楚,那苏五姑娘瞧着和其生母容貌相似,而苏五姑娘又是苏定文的庶女,那便说明,自己儿子得遇那画中女子时,那女子已经是苏定文的妾室,且已经育有一女了。 而他并不确定儿子带回来的这个崔姨娘是否知道当年的事情,最好的法子便是先探一探,看看这个崔姨娘到底认识不认识苏定文。 若然崔姨娘认识苏定文,那多半她也是认识苏定文那个妾室的,兴许她便能知道为何苏定文的妾室会和自己儿子珠胎暗结,还留下了苏景华。 此刻祁阳王问出口来,便目光锐利的盯着那金大娘,却见她脸上露出了惊愕之色来,接着又闪过一丝慌乱和心虚,竟是垂了头,接着却是道:“奴婢不认识什么穗州知府。” 祁阳王将金大娘面上神情瞧的仔细,又如何会相信她说的,冷哼了一声,道:“你也不必紧张,本郡王不过是问你一些往事,你老实回答,不管有什么隐情,本郡王都不会追究过往。回答的好,本郡王还会提携你男人,听说你生养了俩小子?你回答的好,便是为你那俩小子求什么恩典,本郡王都可以满足你。可若然你敢隐瞒本郡王,让本郡王查出来,莫说是你,便是你男人和孩子也要遭严惩!明白吗?” 祁阳王的声音并不大,可他却浑身都有种战场磨砺出来的威仪和杀气,金大娘身子抖了抖,垂头半响,心道郡王不会无缘无故见她,也定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起了苏定文来,只怕是郡王早知道了什么才会如此。 她想着,便不敢再嘴硬欺瞒下去,道:“回郡王的话,穗州知府苏定文,奴婢是认识的,不过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还不是知府,只是穗州辖下青峰县的县老爷。” 祁阳王闻言目露满意的笑意,道:“很好,本郡王再问你,你是如何认识这苏定文的?” 金大娘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答道:“奴婢曾经受雇于苏老爷,所以也曾见过苏老爷几回。” 祁阳王却道:“本郡王这里有一幅画,你且拿过去看看这画中人,你是否认识。” 他说着将那画卷递了出去,金大娘忙爬起身来,躬身到了书案前,双手举起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画。 她缓缓展开那画,只瞧了一眼,顿时便脸色一白,手上一个脱力,险些画卷给掉落到地上去。 正心思浮动,便听到祁阳王的声音响起。 “看来你是认识这画中人了!那么我儿明明是和这画中女子有了露水姻缘,为何后来带回府的却是你呢?你又是何人?还不从实交代!” 金大娘闻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却是哭着道:“郡王饶命,当年不是奴婢刻意欺瞒世子爷的,是我家夫人授意奴婢那么做的!奴婢都是鬼迷心窍,这才欺骗了世子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该贪图荣华欺瞒世子爷,奴婢知道错了,求郡王爷看在奴婢好歹也算做过世子爷女人的份儿上,饶命啊。” 祁阳王闻言却不动声色,道:“你且将当年之事细细说上一遍,本郡王才好决定是否饶了你。” 金大娘这才说起了当年之事,却原来当年她正是苏定文外室寄瑶的贴身丫鬟。 而那寄瑶原是穗州一带颇有艳名的清倌人,有次苏定文和同僚逛花船这寄瑶便在船上,当时船上的清倌人和妓女着实不少,可苏定文却独独点了寄瑶陪伴在侧,席间有人为难寄瑶,还是苏定文给解的围。 彼时苏定文虽然不过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但他却出身定安侯府,下头自然也有想要攀交的官员,见苏定文对寄瑶上心,便将寄瑶赎了身,换了种身份送给了苏定文做外室。 寄瑶当时就被安置在离青州河不远的一处宅院中,苏定文虽然对寄瑶很是喜爱,但却没接寄瑶回府的打算。 许是寄瑶知道苏定文家中有青梅竹马的娇妻,对她不过是贪图个美色新鲜,并非真心。故此便是她为苏定文生下了一女,心里却依然没真爱慕上苏定文。 苏定文便是再贪图寄瑶的美色,可也怕其夫人宋氏发觉,故此并不常常到寄瑶的宅子去。 寄瑶深闺无事,加上本来就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比寻常内宅女子本就多了些胆识和不安分,故此便常常入夜后带着贴身丫鬟,趁着下人熟睡从后门偷偷地溜出去到不远处的青州河边去散心。 而寄瑶和祁阳王世子便是在青州河边第一次遇见的,那时候祁阳王世子到穗州去查私盐案,当时穗州上下官员就没几个是清白的,先前这些官员已经害死了一个钦差,祁阳王世子作为第二个钦差,他的到来就像是在油锅里投下了冷水一般,穗州立马便炸了锅,祁阳王世子这趟差事注定不会轻松。 饶是祁阳王世子处事小心谨慎,又身负武功,可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中了招,恰祁阳王受伤落难时逃到青州河附近就遇上了在那里散心的寄瑶。 于是就上演了一场美人救英雄的戏码,其后那祁阳王世子又专门到青州河致等候寄瑶,只为致谢。 当日寄瑶救下祁阳王世子时便隐瞒了身份,只说自己是个寡妇。 如今再相处,一个是容貌清隽,风度清贵的佳公子,一个是色艺双绝的俏佳人,这一来二去,便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感情来。 后来两人又在青州河边儿见过三次,祁阳王世子年少便中了进士,文采风流,那寄瑶是有名的清倌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两人谈诗词说歌赋,聊字画论棋艺,自然是越来越熟稔起来,颇有引为知己之意。 直到有一日,祁阳王世子终于圆满办好了差事,准备回京,问寄瑶可愿意跟着他一起到京城来,寄瑶才从美梦中惊醒过来,她是真心爱慕祁阳王世子的,只是她已经和苏定文生下了一女,作为母亲她如何能够狠心的抛下女儿就此跟着祁阳王世子离开呢? 更何况她骗了祁阳王世子,说自己是个寡妇,如今让祁阳王世子知道她的真实情况,那又将是何等的不堪。 故此,她拒绝了祁阳王世子,但是因为伤心,当夜两人便都用了些酒,本便是郎情妾意,又遭了酒的催情之效,再逢离别,当夜便发生了一段露水情事。 事后却是寄瑶先清醒了过来,她不能抛下女儿随着祁阳王世子离开,又唯恐祁阳王世子知道和自己有了一夜露水姻缘后,两人会愈发牵扯不清,更怕自己的真实身份被祁阳王世子知道后,他会厌恶于她,她宁愿让他觉得两人有缘无份,将来还能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故此当夜寄瑶便令当时的贴身婢女绿屏,也就是崔姨娘脱了衣裳和祁阳王世子躺在了一起。有如此机会,绿屏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按寄瑶的想法,那祁阳王世子是心性高傲的人,若然醒来后发现竟然碰了她的婢女,必定再无颜面面对她,又遭受了她的拒绝,自然便不会再去探究寄瑶的身份,更不会再惦记于她。 这样祁阳王世子带走她的婢女,而寄瑶则继续做苏定文的外室,两人便像从不相识一般,各自回到各自的轨道上去。 事实也正像寄瑶想的那样,祁阳王世子醒来发觉和绿屏躺在一起,果然再没多纠缠寄瑶,只留下了银两买下了绿屏,带着绿屏回了京城。 而绿屏便成了祁阳王府的崔姨娘,她到郡王府后便不曾再和以往的人有过联系,故此到不知道事后寄瑶竟然怀了祁阳王世子的孩子,且还在生这孩子时遇到了难产离开了人世。 祁阳王自然不会告诉寄瑶这些事儿,听她说清楚了当年之事,便长长舒了口气,道:“原来竟是如此。” 金大娘却伏在地上再度求饶道:“郡王明鉴,奴婢当年虽然欺瞒了郡王世子,可奴婢没什么害人的心思。而且奴婢总觉着世子爷是知道当夜之事的,他虽将奴婢带回了京城,还给了奴婢名分,可却从来没碰过奴婢,虽是去了奴婢这里两回,可都是只说了会子话,聊的也是夫人的事儿。” 祁阳王闻言却并不意外,儿子是什么样的人祁阳王还是知道的,那小子哪里是喝醉了就任事儿不知的人,多半是见那寄瑶都和自己发生了露水姻缘,还做此遮掩,宁肯让婢女演戏,也不肯跟了他,这才遂了那寄瑶的心,没再多加纠缠只带了绿屏离开。 寄瑶事后有怀,那事后儿子已经回到了京城,那寄瑶多半是骗了苏定文孩子是苏家的,这才有了后来苏定文将外室所生一儿一女抱回苏府的事情。 苏景华是萧家的骨血,这孩子是一定要回到祁阳王府来的,可他这个身世却要弄好了,不能以奸生子的身份被认回来,祁阳王府丢不起这个人,儿子人都死了,不能再为了此事被人谩骂谴责。 更何况,苏景华若是顶着这么个身份被认回来,将来便是再出息也不能顶立门户,是要被世人取笑一辈子的。 所以当年的事情不能传出半点风声去,这个金大娘虽然并不知道当年寄瑶有孕生子一事儿,但是将来祁阳王府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少爷,金大娘便一准能明白过来。 祁阳王沉吟片刻,抬头道:“你交代的还算彻底,只总归是骗了我儿,郡王府的大门岂是能够靠欺瞒手段便进得的?念你已经知悔,便从宽处置,这样吧,这京城你也莫呆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和你男人孩子一起到丰州的庄子上去吧。你放心,到了那里你男人还做管事,只是莫再回京来了,可明白?” 金大娘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生怕因为当年欺瞒祁阳王世子的事情而影响到现在的生活,听闻祁阳王只是让他们一家离开京城,顿时已是惊喜万分,哪里敢多做商量,忙磕头应了,躬身退了下去。 祁阳王待她出去豁然起身,将那副画卷又收好,便大步流星出了书房,直接上马便往祁阳王府赶回。 他回到祁阳王府时天色已经微黑,郡王妃唐氏的千禧院中已挂起了灯笼,见今日祁阳王第二次进了正院,下人们一阵惊异。 祁阳王到了廊下,却是不待下人们有所反应便大声道:“都退到院外候着!” 说罢,自行打起帘子便进了屋,此刻正是唐氏用膳的时候,桂嬷嬷和几个丫鬟都伺候在屋中,唐氏见祁阳王进来便放下了箸,蹙眉冷面,尚未言语,祁阳王便道:“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让桂嬷嬷守在门外,其她人都退到院外去。” 唐氏并非糊涂之人,见祁阳王这样竟是真有大事,一时便也放下了心中不快冲桂嬷嬷点了下头。 两盏茶后屋中便传来了唐氏压抑不住的哭声,一阵一阵的,夹杂着祁阳王的劝解宽慰声,待唐氏平复了心情,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祁阳王亲自揉了毛巾递给唐氏,唐氏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却是站起身来,道:“那孩子人呢?我要去见见那孩子,我一刻都等不得了!” 她说着便要喊了丫鬟来伺候更衣,祁阳王却是好说歹说的劝住了,唐氏答应了不鲁莽行事,却急的不行,道:“你是怎么打算的?什么时候将那孩子要回来!那是咱们萧家的血脉,凭什么留在定安侯府任人磋磨!这事儿你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我可丑话说前头,倘若你为了你那庶子,不认这孩子,那我便是拼了老命也要进宫求圣上做主的!” 祁阳王顿时蹙眉道:“看你,那是我的孙儿,是岚哥儿留下的唯一血脉,我哪里能不认?我若不认他,又怎么会将这事儿告诉你,又怎么会今日早上才见到那苏景华,这会子便弄清楚了一切?两个孩子出事,我也恨不能以身相替,那也是我的嫡子,是我疼如眼珠亲自教导的嫡子,你恨我将两个儿子带上了战场,却又没能护好他们,这我不怪你,可你也不该说这样的话伤我的心不是。” 唐氏闻言不觉脸色微红了下,道:“什么苏景华,那是萧景华!既然你说要认,那你便说说你的打算,给我个期限。” 祁阳王知道老妻心中焦急,闻言沉思了片刻才道:“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必定后患无穷,你好歹容我先想想。” 唐氏也知道祁阳王说的不错,忍了又忍才道:“那好,你赶紧想法子,我不逼你,只这之前你总得叫我见见那孩子吧。” 祁阳王这次倒没再阻拦,道:“这好说,那苏景华” 他说着见唐氏冲自己瞪眼,顿时又改了口,笑着道:“萧景华,他的姐姐极得振威将军府太夫人的喜爱,时常到振威将军府去做客,说起来我们府上和将军府也是世代的交情,往常你也是常常去走动的,你明儿到将军府去求托了太夫人还能见不着那孩子?” 唐氏听的连连点头,兴冲冲的起了身,道:“不必明日了,我这便更衣往将军府去。” 祁阳王见她这般无奈摇头,可见老妻这一会子功夫虽然哭的双眼红肿,却比今早见时不知精神了多少,一时又忍不住眼红,只摇了摇头却不曾拦了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3 后续 唐氏一刻钟以后就兴匆匆地出了祁阳王府直奔将军府而去,她到时太夫人楼氏正和王雪瑶一起用膳,听闻唐氏到访,人已经进了将军府,眼前就到松鹤院,太夫人还愣了下,接着便笑了起来,冲王雪瑶道:“看来这是都弄清楚了,祁阳王的动作倒是不慢,你去迎迎你唐奶奶。” 王雪瑶便站起身来,接过丫鬟捧上来的帕子沾了沾唇角又净了手,擦拭干净,这才往外走,碧寒给王雪瑶披上了一件猩猩红长狐狸毛斗篷,小丫鬟挑起了双福双寿字的暖帘,簇拥着王雪瑶出了屋子。 太夫人也没了用膳的心思,挥了挥手,丫鬟们便忙上前井然有序地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撤了下去,金嬷嬷上前亲自伺候着太夫人净手,漱口。 太夫人接过金嬷嬷捧上的如意粉彩茶盏饮了一口茶,一时便想说起来祁阳王府和振威将军府的命运还真是有些想象。 本来都是子嗣不算昌盛但却无人敢小觑半分的门户,结果将军府老将军和少将军一起折在了战场上,将军府一下子就成了绝户,败落了下来。 而祁阳王府呢,原本两个嫡子一个塞一个的优秀出彩,京中谁人不说祁阳王府还要再昌盛起码百年,谁知道转眼两个嫡子便也没了,眼见着祁阳王一去,祁阳王府也要败落。 因将军府和祁阳王府坐落在一起,京中还有过传言,说是这处的风水怕是不好,不利子嗣。 太夫人原本觉得自己和唐氏的命有些像,此刻想到兴冲冲而来的唐氏,太夫人心中难免有些心绪浮动起来,不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金嬷嬷又怎么会不知道太夫人在想什么,接过太夫人手中茶盏放在了桌上,道:“眼瞧着这天又冷了几分,老奴瞧昨夜太夫人睡的好似不大安稳,可是腿又疼了?这次大少爷带回来的膏药还有呢,不然老奴今夜烫开一帖给太夫人帖上?” 太夫人年轻时双腿受过寒,留下了老寒腿的毛病,一到天冷时便疼的厉害,盛承义在北边军营中也日日惦记着这个事儿,也不知从哪里听了那么一耳朵。 说是老山里头有户猎户人家,家里有种祖传的膏药专门治这种阴冷天气关节疼痛,很是有效,这便放在了心上,专门向祁阳王告了个假,自己一个背着干粮进了山,直在山里转悠了个三四日才寻到了那户人家,真讨要了那膏药回来。 太夫人用过一回,确实效果极好,自用过两贴倒现在也没再疼过,昨日夜里她也睡的极安稳,并没任何不妥。 她自然知道金嬷嬷这样说不过是劝慰她罢了,便回过神来一笑,拍了拍金嬷嬷的手道:“承义和雪瑶都是好孩子,有这两个孩子在,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府中冷清了这么些年,也很是该办两场喜事了,过两日天略好些,便通知族里吧,正式开了祠堂将承义过继到将军府来,两个孩子的亲事也真该操持了。说不得等明年,我老婆子都能抱上小曾孙了。” 金嬷嬷闻言也笑了起来,道:“那苏景华年纪可还小着呢,郡王妃要抱曾孙子且让她等着去吧,到时候太夫人您抱着大胖曾孙,郡王妃不定如何羡慕呢眼红呢。” 太夫人便点头笑了起来,金嬷嬷估量着唐氏该到了,便扶着太夫人移步花厅,果然刚落了座,王雪瑶便扶着唐氏进来,唐氏一瞧见太夫人眼泪便流了下来,道:“今儿这么晚了还来打搅您老人家却是有要事相求,老姐姐可一定要应了我啊!” 唐氏来的时候已经想的清楚,她是一定要带回苏景华的,左右早晚太夫人都要知道苏景华的身世,这会子她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开口便没说什么虚话。 太夫人见她哭着就要拜下,忙站起身来,拉住了唐氏的手,金嬷嬷已是带着丫鬟们都退了下去,只留了太夫人和唐氏慢慢叙话。 振威将军府中唐氏和太夫人说着苏景华的身世,而定安侯府中,璎珞却一时间挪不开功夫去问苏景华今日见祁阳王的情况,只因苏瑛玥被带回侯府口口声声便是璎珞害她,痛哭流涕地要老夫人为其做主。 苏瑛玥的事儿闹的实在是太难看了,整个侯府姑娘的名声算是全完了,可以想象外头人都会如何谩骂鄙夷苏府的女眷,莫说是老夫人,便是大夫人二夫人和四夫人都恨的想要捏死了苏瑛玥。 自然,也更恨那幕后害了苏瑛玥的人。如今苏瑛玥一口咬定都是璎珞干的,苏瑛莺又拉着苏瑛雨姐妹跪在老夫人面前哭的花容失色,一劲儿念叨没法活了,要齐齐地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老夫人自然是怒不可遏,只让婆子去将璎珞捆绑了拿来福禄院,定要亲手打杀了这个祸害不可。 璎珞今日是被秦严亲自送回定安侯府侧门的,秦严尚未到定安侯府便跳下马车离开了,接着妙哥便带着一套新买的衣裳上了马车。 那衣裳从肚兜到里衣,中衣,外衣一应俱全,马车中又生着炭盆,极是暖和,璎珞便在马车中换好了衣裳,整理了妆容。 原先的衣裳却是都包了起来,直接便丢给了跟车的影七。接着马车便一路到了定安侯府的侧门,影七只说是昌平侯府的人来送五姑娘回府,推开车门,果然就见五姑娘和丫鬟妙哥端坐在马车中。 下人们自然知道今日侯府的女眷都到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去了,虽然不明白五姑娘怎么单独提前回来了,可守门的也不敢多问,忙拆了门板,直接将车放进了府。 秦严送来的那套新衣裳和原本的衣裳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眼色花式却都差不多,璎珞下了马车,一路带着妙哥回到秋水院竟然都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饶是璎珞对秦严还不能完全释怀,却也感念于他今日的相帮,还有他的仔细和周全。 只是她回到秋水院还没来得及令云妈妈去打探苏景华的事,老夫人等人便也匆匆回到了侯府,很快段嬷嬷便亲自带着两个腰粗膀圆的婆子过来,一脸凶狠地要拿了璎珞往福禄院问话。 璎珞知道躲不过,自然不会做抵抗之举,不等她们动手,她便自行出了屋。 她到福禄院时,当真是满屋子的哭骂之声,不等她站定,老夫人便豁然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直扑璎珞,抬手便冲着她扇了过来。 璎珞身影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太夫人便扑了个空,差点没能跌倒。被站在一旁的苏定功给眼明手快的搀扶住了。苏定功眯着眼盯向璎珞,眼神锐利的似猝了毒,厉声道:“混账!这样不孝又阴毒残害手足的东西,定安侯府容不下,今日我这个做大伯的便要替你父亲好好管教管教你!” 他说着,沉声吩咐两边儿站着的婆子,道:“将五姑娘拉下去,先重重地打上二十大板!” 闺阁姑娘都是娇养的,便是犯了再大的过错,那也是嘴巴一堵绑了送到家庙中去,再严重的也就一碗毒药一条白绫。姑娘的清誉何等重要,这打姑娘板子,板子下去屁股开花,还有什么娇贵清誉可言? 这简直比送家庙罚的都重,苏定功这根本就是要璎珞死之前还遭受一番凌辱! 璎珞恨地眸露冷光,浑身上下竟然散发出丝毫不吝于苏定功的沉寒威仪之势来,质问道:“大伯作为苏家未来的家主,动家法前总要有个缘由吧?还是说定安侯府未来的侯爷就是个依个人喜好处事之人?” 三房回京后,几个姑娘便只拜见家人时见过苏定功,苏定功虽然知道内宅发生了很多事儿都和三房这个五姑娘有关,可具体的事儿,他并不很清楚。因为他奉行内外有别,觉得男人过分关注内宅之事儿便是有失体统。 故此见自己盛怒之下的威仪竟然没能震吓住璎珞,这个侄女非但未曾扑伏在地上哀求,竟然还表现出惊人的镇定和冷锐来和自己对峙,苏定功震怒之后,却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侄女。 璎珞也只冷锐了那么一刻,见苏定功额头青筋直跳,瞪视着自己不言语,璎珞倒是收敛了身上的戾气,恢复了柔婉端方的模样,甚至冲气的直翻白眼和双拳紧握的老夫人和苏定功福了福身,道:“见过祖母,见过大伯,敢问我犯了什么大罪,竟惊动了全府上下如此讨伐于我。也请祖母和大伯明示,倘若真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儿,我定诚心悔改,任凭祖母和大伯父发落。” 一旁坐着的二老爷和四老爷一个是被养废了的庶出子,一个是被养歪了的纨绔子,两人平日都是极怕苏定功这个大哥的,如今见璎珞竟然敢和苏定功拍板,都啧啧称奇。见苏定功被气的双眼血红,隐而不发,倒是觉得有些痛快。 而苏定文也坐在一旁,确实未曾表态,不过他的目光自璎珞进来便一直盯视着她,从来未有的专注审视着这个庶女,目光晦暗不定。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庶女不简单,可却也没想到连靖王世子都能给她勾上,如今她还能这般镇定自如,是否就是因身后靠着靖王世子,所以有恃无恐? 真没想到,先时走了一个七皇子,便来了一个迟家大少爷,如今迟家的亲事不成了,竟然又来了个更了不得的靖王世子。 想到靖王世子亲自送璎珞回来,而且还派了手下到自己面前说了那一番话,明着护着这个庶女,明明就是喜欢的不行,很是看重的样子,苏定文的心便又热了起来。 那厢璎珞从容有礼的冲苏定功和老夫人行礼,讨要说法,两人倒不好随意杖责于她了,苏定功令大夫人将气的直喘气的老夫人给扶坐回去,自己也在椅子上坐下,道:“今日在昌平侯府中,三姑娘” 他到底没好意思将苏瑛玥做下的丑事说出口,只拍了下扶手,冲苏瑛玥道:“你来说!” 苏瑛玥自璎珞进来便用一双阴毒的眼眸一直盯视着她,此刻她得到了允准,立马便哭着道:“当时祖母跟前的红雀来传话,说是祖母要让五妹妹过去问话,我心中担忧祖母,怕五妹妹再惹了祖母生气,便尾随着五妹妹离开了双喜院,我追上五妹妹和红雀三人一起往双喜院去,走到青暖院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重击声,我回头就见红雀被一个黑影敲晕了过去,我都没瞧清那黑影是什么人,便也被敲地晕了过去,醒来后我和红雀就都和表哥呆在山洞里头了,而五妹妹却没了人影,不是五妹妹害的我,还能有谁?” 苏瑛玥的话漏洞百出,根本就无法令人信服,就这样一番说辞,苏定功和老夫人便要发难于她,璎珞心下冷笑,道:“这么说三姐姐是没有任何人证和物证了?三姐姐就这么凭空说我谋害了她,请赎我无法认罪。那昌平侯府是什么地方,我便是疯了才会选择在昌平侯府中陷害三姐姐吧,更何况,我也没那个能耐将平邑侯世子骗到内宅,同样敲晕了丢进假山洞吧?三姐姐嘴巴一张一合便要污蔑于我,那我这会子跑到大街上去喊定安侯府有不臣之心,是不是明天皇上就可以派了禁卫军来抄家灭门啊?” 璎珞大逆不道的话直气的老夫人狠狠拍着身下的罗汉床说不出话来,苏定功更是怒地大喝出声,“闭嘴!这等混账话你竟也敢说,三弟,你看看你教导的好女儿!” 苏定文却是站起身来,道:“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事儿我看还得好好查一查,这样的大事,总不能稀里糊涂地便揭过去吧,总是要有理有据才能令人信服的。” 苏瑛玥见苏定文竟然半点为她做主的意思都没有,这样的袒护璎珞,她简直难以置信,尖叫一声,“父亲!” 苏定文不由目光复杂的看了眼苏瑛玥,这个嫡女容貌不错,性情沉稳,从小便很是乖巧,又一直都长在他的身边,算起来是他最喜欢,也寄了最大厚望的,苏瑛玥的字便是苏定文手把手教导的,他对苏瑛玥还是有父女情的。 可苏瑛玥却连连做错事,如今又没了清誉,算是全毁了,纵他再是疼爱,总不能毁了一个女儿,还将另一个也搭进去吧。 更何况要搭进去的这个女儿瞧着还是个有前程的,且那靖王世子上次能为了璎珞出动禁卫军围了侯府,这次他已经明确敲打过他了,若然他再不护着这个女儿,让苏璎珞出了什么事儿,谁知道那靖王世子会干出什么事儿来,那位可从来就不是讲理好性儿的人。 苏定文想着,目光沉痛将视线从苏瑛玥身上拉回,道:“三姑娘今日受了大刺激,这会子有些胡言乱语,竟是随口攀咬起妹妹来了,来人,将三姑娘送回去!” 苏瑛玥闻言顿时便面露疯狂之色,大叫出声,道:“父亲,你这是公然的宠庶灭嫡,你这般作为难道就不怕言官弹劾吗?!我知道了,在父亲眼中除了官位前程何曾有过我们这些子女,如今不过是瞧我失了名声,没了用处,而苏璎珞那贱人却有奸夫支持,父亲便容着她这样害我” “住口!逆女!你这是和为父说话的态度吗?!”见苏瑛玥竟然开始口无遮拦,什么话都往外说,苏定文对其最后的怜悯和疼惜都没了,上前一步一巴掌便扇在了苏瑛玥的脸上。 苏瑛玥被打地扑倒在地上,耳边嗡嗡直响,竟是一时失声。苏定文却又大声叱喝道:“你说你担心祖母,这才尾随你五妹妹身后离开,为何却连个丫鬟都不带着?你说是你五妹妹设计陷害你,为何那青暖院附近连丫鬟婆子都被调开了,难道昌平侯府的丫鬟婆子还都听从你五妹妹的话不成?你五妹妹什么时候竟然会有这等能耐了?在昌平侯府都能一下子制服了你和乔恩珉三个人?你打量着为父和你祖母伯父们都糊涂了是不?做下这等糊涂事儿,竟然还不知悔改,一心想着害人!你实在太令为父失望了。” 苏瑛玥脑子有些发懵,半响才反应过来,她顾目四望,却见老夫人等人皆是一副质疑的神情,方才不过是大家心中太过愤恨,只想惩那害了侯府的人泄愤,她咬出苏璎珞来,她们自然都恨不能撕了苏璎珞,这会子苏定文公然为苏璎珞辩白,众人自然也跟着怀疑了起来。 明明就是苏璎珞害了她,可大家竟然都不相信。 苏瑛玥见大家愤恨的目光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顿时嘲笑出声,她终于也尝到了说真话却无人相信的滋味了。 想当年,苏璎珞幼年时受了母亲的磋磨,也曾经跑到苏定文的面前哭着告状过,那时母亲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表现出一个痛心失望的眼神,父亲便会狠狠地责罚苏璎珞,说她不敬嫡母,无事生非,不过是想要博取父亲的怜爱便谎话连篇,有一次父亲罚苏璎珞在院子中生生跪了两个时辰。 那正是仲夏时分,太阳暴晒着地面,苏璎珞当时好似是六岁吧,晕厥了过去都没人理会,从那次后,苏璎珞便再没敢跑去向苏定文告状。下人们都知道夫人不喜欢这个庶女,从此以后开始变本加厉的苛待她,而六妹妹伙同了四妹妹也开始公然地打骂苏璎珞 想到这些,苏瑛玥只觉恍如隔世,如今受到父亲袒护的却成了苏璎珞,而她说了实话却无人相信,这多么可笑啊。 让她怎么能够甘心! 苏瑛玥尖叫道:“好,我说!是我和大姐姐想害苏璎珞在先,可却被五妹妹识破了,她便伙同啊!” 眼见苏瑛玥竟然是要鱼死网破,苏定文怎么可能让她真将靖王世子给说出来,顿时面上狰狞之色一闪,又一脚踹在了苏瑛玥的身上,直接打断了苏瑛玥的话。 他见苏瑛玥伏在地上直喘气,沉声道:“三姑娘都招了,都是她咎由自取,还不快将她堵了嘴送回去!” 说着冲婆子一个眼色,三老爷平日在苏府几个老爷中还是颇有威仪的,婆子不敢怠慢忙上前堵了苏瑛玥的嘴巴,将挣扎的苏瑛玥给押住。 苏瑛玥明显话没说完,最重要的话都被苏定文给一脚踢断了,这谁都瞧的出,老夫人面色难看,苏定功也沉声道:“老三,你这是何意,让她把话说清楚!” 苏定文却道:“这事儿我心中清楚,今日大嫂弟妹侄女们也都受了惊吓,这种事腌臜事原也不适合侄女都在这里听着,不若母亲让大嫂弟妹们先送侄女们回去,我自会和母亲大哥讲明此事。” 苏定文一言,苏定功面露狐疑,看了眼睁大了眼睛,呜呜叫着挣扎的苏瑛玥。 苏瑛莺却不想璎珞就这么逃过一劫,哭着插嘴道:“三叔父便让三姐姐把话说完吧,我们也相信三姐姐便是疯了也不会做出这等自毁前程的事情。更何况,今日五妹妹没有随着侯府的马车一起回来,反倒先就回了府,这也太奇怪了吧。” 苏瑛莺的话言罢,大夫人和四夫人便先面露阴狠气恨,目光在璎珞身上扫了两下,苏瑛紫却突然哭着插话道:“是呢,事情该是有隐情的,只是出了这等事儿,我若是三姐姐,说什么当时也要当着众宾客的面,一头撞死在假山保全姐妹们名声的,只三姐姐当时受了惊吓,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有的。这样痛苦的经历,既父亲知道缘故,四姐姐,咱们还是别让三姐姐再痛苦地回忆复述了吧,何况,这等事情,咱们闺阁女子也确实不好参与,外头如今不定怎么议论咱们侯府姑娘呢,咱们如今再立身不正,不谨小慎微,岂不是更坐实了那些议论谴责?” 苏瑛紫说着便先站起了身来,福了福身,道:“祖母,孙女今日受了惊吓,实在没了精力,想先回秋水院安歇,望祖母怜惜。” 苏瑛紫一番话,一时便令老夫人等人的恨意又都冲着苏瑛玥去了。 是啊,说白了,还是苏瑛玥出了丑事,她若当时一头撞死在假山上,一口咬定了是那平邑侯世子吃醉了酒,闯进内宅强迫了她和红雀,虽然定安侯府的名声也会受些影响,可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说不定还能留个刚烈美名。 大夫人和四夫人便率先觉得苏瑛紫的话有理,对苏瑛玥多了两分恨意,老夫人也不想再替苏瑛玥做主,摆手道:“行了,都下去吧,老二老四留下且商量下这事儿该怎么处置。” 老夫人都发了话,苏瑛莺便不甘心也没了法子,目光冰凉凉地扫了苏瑛紫一眼,这才跟着大夫人站起身来。 璎珞也随着众人一起离开了福禄院,而花厅中,苏定功面色沉肃地盯着苏定文,道:“三弟好歹也做到了五品知府,内宅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如今全侯府都要跟着你们三房丢人现眼,实在是不像话!” 苏定文此刻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沮丧,出了这等事儿,可想而知,明日只怕他就要被言官弹劾上御案,他还指望着能找找靖王世子,看看能否帮忙周全一二,自然更不敢不护着璎珞了。 面对苏定功的训斥,苏定文谦恭的受了,老夫人却头疼的直揉眉心,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三,你还不快说!” 苏定文顺了一口气这才道:“今日确实是三丫头伙同了她大姐要算计五丫头的,只是不巧被靖王世子给撞了个正着,这事儿是靖王世子插了一手才弄成了这个样子。” 苏定功等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苏定功率先开口道:“靖王世子没事管咱们侯府的闲事作何?难道靖王世子竟是瞧上了你那庶女?” 苏定文却拿不定秦严对璎珞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怎么安置她,一时便选择了隐瞒,道:“该不是,靖王世子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瞧上个庶女?不过是瞧着那平邑侯世子鬼鬼祟祟地进了内宅,心中奇怪便尾随了过去。见三丫头和平邑侯世子合伙谋害五丫头,他又和五丫头多少算有些源法,一时气愤不过便帮了五丫头。大哥也知道,靖王世子历来是个随性行事的,再说那平邑侯最近和诚王听说走的也有些近,诚王和靖王世子一向不对付,想来是靖王世子想收拾乔恩珉,咱们侯府撞到了枪口上。” 苏定功和老夫人显然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半响都说不出话来,苏定文却接着道:“这事儿牵扯到靖王府和诚王府,废太子和诚王之争,所以还是莫再查下去横生枝节的好。母亲和大哥觉得呢?” 老夫人对这些外头的事儿根本没主意,苏定功想了想,却叹了一声道:“也只能这样了,只是三丫头是不能留了,今儿便送庄子上去,过两日让她病逝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4 阉 苏瑛玥被送回锦霞院没多久,便有个婆子偷偷引着个穿仆妇衣裳的消瘦女子进了后门。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锦霞院,一路便往关押苏瑛玥的正房走,待快到院门口,那前头的婆子才停了下脚步冲跟着的人,低声道:“三姑娘就在屋子中,看守的奴婢都已经打点好了,三夫人快进去吧,一会子老夫人那边只怕便要商议出结果来了。” 却原来这打扮成仆妇被偷偷带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苏瑛玥的母亲宋氏。 宋氏总归在定安侯府是生活过好些年的,且那时候她还是老夫人面前最得脸面的媳妇,压过了大夫人协理老夫人管理过家事的,在定安侯府中自然也是有些隐藏的人脉的。 她这回被带回定安侯府便被看守了起来,宋氏知道好钢用在刀刃上的道理,平时并没求人偷偷跑出来过,可这次苏瑛玥眼见就要没命,宋氏却是再顾不上隐藏什么,悄悄便令人将她带了过来。 她听了婆子的话也不啰嗦,点了下头便脚步匆匆进了正院。婆子果然已经安排好了,宋氏进了院子刚到廊下,正房便出来了两个婆子。 这两个正是苏定文派过来看守苏瑛玥的,那穿着青莲色褙子的冲宋氏道:“三姑娘出了事儿,这院子中的丫鬟婆子都被暂时关去了柴房等待发落。三夫人和三姑娘说话虽然不怕被人看见,可时间长了却难保不会走了风声,三夫人有什么话还请快些,别让奴婢们为难。” 另一个穿玄青色的婆子也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姑娘身上的绳子三夫人还是莫解开为好,三姑娘情绪激动,出了什么事儿只怕奴婢们担待不起。” 两人不过都是得了宋氏的好处,想捞油水,这才偷偷放宋氏来看苏瑛玥的,对宋氏说话自然不怎么恭敬,宋氏也不在意,忙忙应了一声掀起帘子钻进了屋子。 屋中苏瑛玥被捆绑着丢在拔步床上,嘴上还堵着汗巾子,她早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宋氏进屋,苏瑛玥正双眼含泪情绪激动地盯过来,瞧见宋氏进屋,顿时便眼泪滚落,浑身发抖。 宋氏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自己的孩子了,如今瞧见苏瑛玥被捆绑着丢在床上,一脸张消瘦苍白,满脸泪水,鬓发散乱,口中还堵着汗巾子,俨然被磋磨的不成样子,宋氏只觉得心如刀绞,脚下一软差点扑倒在地。 她稳了稳心神这才忙上前颤抖着手将苏瑛玥口中堵着的东西取了下来,苏瑛玥顿时便哭着道:“母亲救我,母亲救我!” 苏瑛玥自苏瑛珍出事儿后宋氏一味只知袒护,半点不顾忌他们兄妹,她便对宋氏生了怨恨之心,后来宋氏被幽禁起来,苏瑛玥便也不怎么上心,跌跌撞撞一路走到现今,她才想起了母亲的庇护,将宋氏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宋氏眼泪也涌了出来,给苏瑛玥擦拭着眼泪,也来不及多做寒暄,便道:“莫哭,听母亲说,你出了这样的事儿,你大伯父亲他们是不会容你再活着的,多半将你送到庄子上熬上一碗毒药便让你暴毙。” 见苏瑛玥浑身颤抖,满脸惊恐,宋氏跪在床上抱着苏瑛玥,一面给她解开身上的绳子,一面又压低了声音道:“你不用求母亲,母亲但凡有一点法子便不能眼瞧着自己的女儿给如此作践,母亲母亲如今失了势,府中会听母亲话的没两个了。所以你得靠自己!” 苏瑛玥简直难以相信,瞪大了眼睛,饶是平日也算有些心机手段的,到了这个时候也只剩下惊惧无措了。 宋氏却强忍着心疼,伏在苏瑛玥耳边道:“听好,母亲身上的棉中衣中缝了一万两银票,有整的有散的,你现在莫吱声,偷偷和母亲换了中衣。出了这等事儿,府中只会偷偷将你送离府,阵仗不会很大,护送的人也不会多。等出了府,你寻个机会,跳下马车逃命去吧。” 苏瑛玥浑身一颤,牙齿都磕碰了起来,道:“母亲,女儿去哪里,女儿身上没有户籍没有路引,又是个弱女子,你要女儿去哪里?女儿长这么大从来没自己出过府啊。母亲,你帮我求求姨母,让表哥娶我,好不好?我和表哥都那样了,让表哥娶了我一床锦被掩了,两府的颜面不都好看了?” 苏瑛玥的话声中满是惊恐慌乱,茫然失措,用力抓着宋氏的手臂,眼眶中露出最后一丝期盼和光亮来。 宋氏拍抚着她的背,心中却满是酸楚。 一般出了这等事儿是有一床锦被遮掩了的,可那都是没闹这样难看,苏瑛玥当时被人发现和乔恩珉在假山里,竟然还拉着一个丫鬟厮混,实在是太伤风败俗了。 虽则她和平邑侯夫人姐妹情深,可姐姐就那么一个儿子,如今世子之位还未必保得住,这事儿又是苏瑛玥挑的头,姐姐不怪苏瑛玥害了他儿子已不错了,又怎么可能让苏瑛玥这等名声败坏到了极点的进去侯府做正室? 莫说是正室,怕做个妾都是难的,何况便平邑侯府同意接了苏瑛玥去做妾,定安侯府这边也不会答应,苏瑛玥可是正经的嫡出嫡女,去给乔恩珉做妾,对家族半点益处都没有,还得时不时地提醒着京城人今日发生的丑事。 他们怎么会允?如此还不如一碗毒药让苏瑛玥暴毙了,还能多少挽回些定安侯府的名声。 只这些话宋氏却已没力气和苏瑛玥说,只哭着冲她道:“你乖乖听话,且莫说母亲如今见不到你姨母,便见了你姨母也不会听母亲的,你快和母亲换了中衣,等逃出去就到南城白马巷子门口有两颗榆钱树的人家去寻郑秋子。她是母亲以前的陪嫁丫鬟,母亲放了她身契,成全了她和青梅竹马的表哥成亲生子。她是个好的,一向忠心耿耿,这些年母亲一直没让她和母亲联系,就是想着留一条后路,你去寻她,让她先将你安置在家中,等你大哥回来!” 苏景涵去游历,大江南北的跑,宋氏虽然回京后就想办法给其寄了家书过去,可难保苏景涵收到了不曾,便是收到说不定也要晚上几个月,这会子竟也没个音信传回。 苏景涵不同于苏景飞,是个有能耐能依靠的,也是苏定文最看重的儿子,指着其顶立门户,苏景涵也重感情的很,一向很疼爱两个妹妹。 听宋氏这样说,苏瑛玥终于略平静了些,忙忙和宋氏偷偷换好了衣裳,宋氏又将绳索给苏瑛玥绑上,苏瑛玥才恨声道:“母亲,都是苏璎珞,都是她,害了六妹妹,如今还毁了我。便连大姐姐也被她害残了,昌平侯夫人要给姐夫抬两房贵妾回去,还要将大姐姐无限期禁足,母亲,她还害的父亲厌恶了二哥,前些时日还亲自打了二哥一顿将二哥禁足。父亲如今只宠信苏璎珞和她那个贱弟弟,母亲,这府里头哪里还有我们嫡出子女落脚的地儿,我看父亲是打算让苏景华那贱种继承家业了,便大哥回来又能如何啊!” 宋氏的五个儿女都看做眼珠子,如今四个都折在了苏璎珞的手中,她还记得那日苏定文冲到荒院,苏景飞不过跟着过去看了两眼便被苏定文一脚踹飞晕厥了过去。 当时她的心疼的都不会跳动了,她真的好恨,好恨! 宋氏双手紧握,目光闪动着阴冷的光,沉声道:“不会,你父亲还是看重你大哥的,他万万不可能弃你大哥看重苏景华那野种!” 苏瑛玥头一回听宋氏这样说苏景华,一时面色微变,想到苏定文在穗州时候对苏景华的漠视,还有苏景华的长相,惊道:“野种?难道苏景华不是父亲的子嗣?” 宋氏却淡淡道:“谁知道呢,起码你父亲是有所怀疑的,当年他将苏璎珞和苏景华带回来,疼爱的什么是的,母亲怎么能容一个庶子常年养在你父亲身边?只孩子都带了回来,再动手弄死,委实太容易露出破绽,也太伤阴德。母亲隐忍了三年,终于想到了法子。那苏景华越长越是不像你父亲,母亲原还以为他是肖似了他那贱人娘,可你父亲却说那贱人和苏璎珞生的有七八分像,而苏景华和苏璎珞却没多少想象的地方。这可不奇怪了,母亲便动了些手段,寻了那贱人当清倌人的一个恩客,没事儿往那贱人的坟头上去哭了几回,自然就传出些风言风语,你父亲便怀疑苏景华不是他的种,其后对苏景华便也厌了。” 也是当年寄瑶怀上苏景华时,苏定文就没往外室去,等苏景华出生,时间上就有点对不上,苏定文便以为是早产难产了,并没多想。可后来宋氏又动了这等手段,买通个男人在寄瑶的坟头上哭,偏那男人还是以前寄瑶做清倌人时的恩客,苏定文便越想越觉苏景华不是他的种。 加之苏景华又生的不像他,产婆又说苏定文不像是不足月的,苏定文便愈发疑心起来,只他想找那恩客对质时,那男人早在宋氏的安排下离开了穗州不知去向了。 故此这么些年苏定文一直都怀疑苏景华不是自己亲生的,而苏景华也没让苏定文失望,当真是一年长的比一年更不肖似苏家人了。 宋氏不过寻了男人哭了两回,便轻而易举将庶子的问题给处理清楚了。 这些宋氏也没时间和苏瑛玥多说,只道:“你放心,母亲是不会让苏璎珞姐弟好过的!” 苏瑛玥还想再言,外头却响起了婆子的催促声,宋氏只要匆匆又交代了苏瑛玥几句往苏瑛玥的袖中塞了把小刀片,捏了捏苏瑛玥的手离开了屋子。 宋氏偷偷去见苏瑛玥时,璎珞也已经从秋水院的角门出去在暗巷里见到了苏景华,苏景华向她说了今日见到祁阳王的情形,璎珞不觉道:“看来你当真是姨娘和祁阳王世子生的孩子” 苏景华如今心中还很是混乱,闻言不由上前握了璎珞的手,急声道:“姐姐,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璎珞愣了一下,抬眸就见少年的脸上满是担忧彷徨之色,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璎珞反手握住了苏景华的手,长叹了一声,道:“唉,姐姐听说祁阳王府子嗣不丰,弟弟如今成了祁阳王府的子嗣,祁阳王是定会让弟弟认祖归宗的,祁阳王府比定安侯府不知门第高贵了多少,以后弟弟想必是看不上我这个姐姐了。” 她一言,苏景华急地都快哭了出来,忙道:“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我不寻自己的父亲了,我就是苏家的孩子,我不离开姐姐,就在定安侯府守着姐姐哪里都不去!” 苏景华这话倒不是说假的,他此刻是真有点后悔,不想再探什么身世了。 他觉得若是他果真是萧家的孩子,就和唯一的姐姐远了,好似要失去姐姐一样。 不怪少年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出生便没了生母,苏定文又厌弃他,先前本主虽然是个没用的,可到底也是拿苏景华当亲弟弟的,不然不会什么都依靠这个弟弟,整日敦促弟弟上进给她撑腰。 饶是本主没用,苏景华寒心不已,可他心中那也是同胞姐姐,是苏府唯一对他没有敌意的姐姐,更何况,这大半年来他和璎珞的姐弟感情突飞猛进,苏景华如今对祁阳王府猛然间却生不出亲情来,自然害怕失去了唯一的姐姐。 璎珞闻言却笑了起来,抬手冲着苏景华的额头拍了一巴掌,道:“这不就截了,你都不会不要姐姐,姐姐还能不要了你?姐姐还指望着你长大给姐姐撑腰呢。” 以往本主总说撑腰这样的话,苏景华听了只觉厌恶心寒,如今听璎珞说这话却只觉高兴,红着眼,颇有些傲娇地道:“姐姐知道就好!” 璎珞愈发失笑,揉了揉苏景华的头才道:“行了,事情我都知道了,如今咱们也不需要做什么,且等着祁阳王府那边的反应便是了。他们若想要认回你,自然会有动作,若然不想,咱也犯不着攀这个高枝,非要认这个亲事,你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好好跟着姐姐便是,咱们自己争气,将来未必过不好。” 苏景华重重点头,笑着道:“我都听姐姐的。” 璎珞也不好和苏景华多说,又劝慰了他两句便要转身,苏景华却拉住了璎珞的衣袖,迟疑着道:“姐姐,要不我天亮了去寻寻迟大哥吧?我听说听说” 他有些说不出口,璎珞却回身给他紧了紧肩上的斗篷,道:“听说他和海家大姑娘定亲了?你不必去寻他,他若有心,便会给姐姐一个交代的,他若说服不了家人来退亲,姐姐也不怪他,好了,这事儿姐姐心中有数。这也不是你小孩子家家该操心的事儿,快回去吧。” 璎珞回到秋水院没多久,便被苏定文的给唤到了前院书房说话,璎珞进了书房,苏定文便令人都退了下去,目光又上下研判地盯视着璎珞,开口便道:“你和靖王世子是怎么一回事?” 璎珞如今对苏定文是半点都不愿意敷衍,对苏瑛玥这个从小疼爱长大的嫡女,苏定文都半点慈父心都没有,说抛弃就抛弃,这样一个满眼都钻到了仕途眼中,偏又不知道走正途,天天想着靠裙带找助力,眼界小的比针眼不差的男人,她打心眼里瞧不上。 冷着一张脸,璎珞只道:“父亲这话什么意思?女儿一个闺阁女子能和靖王世子有什么关系?父亲这话不是要毁我清誉嘛!” 苏定文冷笑,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了书案上,道:“你可想清楚,这会子还瞒着为父,便莫怪为父将来扣着不让你进靖王府,为父不同意,便靖王世子想抬你做侧妃那也是不能的!” 璎珞直接喷苏定文一脸唾沫,气急反笑,道:“父亲这话就更没道理了,我好好的官宦千金,干嘛上赶着去给人当妾?便靖王世子身份再尊贵,父亲送我去做妾,就不怕被人说卖女求荣吗?” 苏定文面皮紫红起来,抄起案上的茶盏就要往璎珞身上砸,临了却想起秦严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生生隐下了怒意又将茶盏放了下来,嗤笑一声,道:“难不成你还想嫁去给靖王世子当正室?你自己不知检点,和靖王世子有了首尾,如今倒还在为父面前装起高贵来了!” 璎珞冷笑,福了福身,道:“靖王世子什么身份,怎会看上我这么一个庶女?更何况还是一个家里乌七八糟,名声都坏了的庶女?父亲想多了,若父亲没旁的事儿,女儿这便不搅扰您了,女儿告退。” 璎珞说着也不再搭理苏定文,转身便大步出了书房,竟是径自走了,她刚出书房就听里头传来一声瓷器摔裂声,璎珞勾了勾唇,脚步都未顿一下便扬长而去了。 她心里清楚,苏定文这般反应,今日不遗余力的护着她,多半是秦严和苏定文说了什么。璎珞对此有些无奈,那男人说什么和她打个赌,若然赌输了,他便放手,他这哪点像是会放手的样子?不过她得承认,这般仗势欺渣爹的感觉还真不错。 璎珞这日是真累坏了,尤其是在昌平侯府受了一番惊吓,回到秋水院又沐浴了一回便早早躺下,几乎是沾床便睡,一夜无梦。 可这日的平邑侯府却很是不太平,平邑侯世子在昌平侯府出了大丑,被抬回府中便请了大夫,一阵忙乱不堪。 平邑侯世子受伤不轻,内脏都遭受了损伤,回来好容易灌了药便又呕了出来,来回折腾到二更天,他才晕晕沉沉睡了过去。平邑侯夫人这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出了屋,吩咐丫鬟们夜里精心伺候着,出了敏承院往内院而回。 她极为疲累,可躺在床上却如何都睡不着,她已经从儿子口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且也将事情告诉了平邑侯乔源,原是想要乔源为儿子做主的,可乔源却不顾乔恩珉半死不活的样子,跑去将乔恩珉臭骂了一顿,骂他好死不死非要去招惹靖王世子。 想到乔源那些要儿子忍气吞声的话,大宋氏便恨地直捶床板,一时又想到了苏璎珞,早知道这是个祸害,那时候说什么也要让定安侯老夫人同意让她嫁给庶长子做继室。 大宋氏满心的怒火烧着,好容易迷糊了下,就听突然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大宋氏惊地一咕噜滚坐了起来,果然就见大丫鬟银镯奔了进来,神情极为慌乱,道:“夫人,不好了,世子爷世子爷出事儿了。” 大宋氏本就有不好的预感,听闻这话,眼前一花,稳了稳神笼着衣衫下了床,道:“怎么回事?是谁来报的信?还不快让进来回话!” 说话间大宋氏已是自行取了挂在一旁的衣裳套上,等她出了内室,伺候乔恩珉的奶嬷嬷杨嬷嬷已连滚带爬地进了屋,跪伏在地上竟是哭的抬不起头,大宋氏心中咯噔一下,急声道:“到底怎么了!说话,我这刚从珉哥儿那里回来,方才不还安生睡下了,这又是怎么了?可是病情又反复了?请了大夫没?” 杨嬷嬷却是抬起头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老奴对不住夫人的托付,老奴就歇息在西厢房中,两个丫鬟不错眼地盯着世子爷,可可不知怎么那两个丫鬟便都睡了过去,后来就听到了一声惨叫,老奴冲进屋里时就见世子爷就见世子爷他” 杨嬷嬷脸色难看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平邑侯夫人浑身发寒,沉声暴喝一声道:“珉哥儿到底怎么了?你想急死我吗?!” 杨嬷嬷这才一闭眼,咬牙道:“夫人啊,世子爷被人给阉阉了” 平邑侯夫人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话,闻言半响都没反应过来,接着瞪着大眼便直直栽倒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5 亲人相见 平邑侯夫人晕厥过去,不过片刻便被丫鬟掐着人中弄了醒来,她六神无主,双腿发软地往江白院赶,又忙吩咐让人往薛姨娘处叫平邑侯。 等她赶到江白院时,乔恩珉早便疼的晕厥不省人事,两个大丫鬟瘫软在地上,乔恩珉也没做什么处理,只身上盖着薄被,平邑侯夫人上前掀开薄被,只看了一眼就被骇地猛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没片刻外头便响起了平邑侯乔源的脚步声,乔源进了屋,平邑侯夫人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扑上去便抱着乔源的大腿哭着道:“侯爷,你要为我们珉哥儿做主啊,他还没能娶妻生子,这可怎么办啊,他这一辈子要怎么活下去啊,侯爷,靖王世子这是要绝我们平邑侯府的后啊!” 乔源因为乔恩珉在昌平侯府丢人现眼,心中烦闷,恼恨了大宋氏,便住在了薛姨娘那里,薛姨娘自然是抓住机会,各种温柔小意,曲意逢迎,乔源刚在解语花身上发泄了一通,拥着美人睡下,这边便又出了事儿。 丫鬟并未告知乔源具体出了什么事儿,乔源只以为是乔恩珉的病情又反复了,见大宋氏跌坐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状若疯妇,不觉一阵厌烦,腿抽了下,怒喝一声,“还不把夫人扶起来,像什么样子!” 说着上前两步,见乔恩珉脸色雪白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瞧着竟是比之前抬回来时还严重,而鼻翼间又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乔源诧异地蹙眉。 乔恩珉虽然受了重伤,可却都是内伤,怎么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呢,乔源想着掀开被子查看,一眼便瞧见了乔恩珉身下那处血肉模糊的伤处,乔源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铁青,掀着被子的手顿时青筋暴露,甩上了被子,回头怒道:“哭什么哭!可请了大夫?”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又是这样的手段,丫鬟和嬷嬷何曾遇到过这种事儿,只想着去请夫人,哪里想到请大夫,而大宋氏倒是吩咐了去请大夫,闻言道:“我让人去请太医了。” 乔源闻言心火直冒,沉声道:“请太医?你是想明日天亮就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平邑侯府的世子成了阉人吗?!” 大宋氏浑身一抖,脸色苍白,平邑侯见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沉声吩咐道:“马上去请宁和堂马大夫过来,太医来了就说是夫人不舒服,请去给夫人看病。” 言罢他握拳又吩咐道:“今夜的事儿都谁知道?珉哥儿这事儿不能传扬出去,我平邑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平邑侯言罢,大宋氏连连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了眼屋中的几个丫鬟,丫鬟本便知今日主子出了事儿,她们只怕不能善终,此刻腿一软跪了一地,哭求声一片。 平邑侯却揉了揉眉心,又冲宋氏道:“还有,定安侯府那个丫鬟和苏三姑娘,赶紧派人去定安侯府将人要过来,说不得还能为珉哥儿留了一点血脉,晚了不定定安侯府已经将她们如何处置了!” 大宋氏原本是一点都没想着让苏瑛玥进府的,苏瑛玥毁了乔恩珉的名声,又害的乔恩珉被打成了重伤,大宋氏就这么个宝贝儿子,这会子已经恨透了苏瑛玥。 更何况,她虽然是苏瑛玥的姨母,但却也没有让儿子娶个名声败坏的女人的道理。 苏瑛玥她都不想抬进府,更莫说是那红雀了,可这会子被乔源一提醒,大宋氏立马便反应了过来,忙忙爬起来道:“对,对,得赶紧把她们两个都接近府里来,我这便去安排,这便去。” 如今乔恩珉已经不中用了,只能期待苏瑛玥和那个红雀能怀上乔恩珉的孩子。 乔恩珉先前还不曾娶妻,虽然早早便有了四个通房丫鬟,可是正室没进门,自然是不可能留下什么庶长子的,故此通房都是喝着避子汤的,这会子大宋氏很是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就该早早给乔恩珉娶了妻的。 待宋氏匆匆去了,乔源握着双手,转身盯着无声无息躺着的乔恩珉,心中满是耻辱愤恨。 乔恩珉本就受了内伤,又因名声不保,受了打击,好容易睡下又雪上加霜出了这样的事儿,结果后半夜就发起了高烧,到天亮都还晕晕沉沉的。 乔源在江白院一直呆到了快天亮,这才回去匆匆换了朝服往皇宫赶,他本以为乔恩珉的事儿定然是秦严做下的,可到了皇宫才听说秦严昨日傍晚接了一桩差事,被皇帝派遣去京了。 乔源不觉便有些疑惑,待上了早朝,竟然突然冒出来两个御史,跳出来便弹劾靖王世子嚣张跋扈,和平邑侯世子不过发生了几句争执,晚上便令人潜入平邑侯府对平邑侯世子行凶,致使平邑侯世子不能人道。 这弹劾的奏章顿时便令朝臣们都盯向了乔源,乔源顿时面皮紫涨,可以想象,不出今日全京城都会知道平邑侯的世子爷是个废人了。 他明明昨夜便让大宋氏封锁了消息,为何今日一早便会发生言官弹劾的事儿,且这弹劾秦严的还是素来和诚王有些牵扯的。 想到昨日秦严的离京,再想到今早的弹劾,乔源觉得自己儿子被阉割,多半并非靖王世子所为,只怕是昨日在昌平侯府的事情泄露了什么风声,诚王知道自己那混账儿子得罪了秦严,故此半夜派人过来阉了乔恩珉,嫁祸秦严。 若不然,怎么能解释的了这一早的弹劾,这分明就是早就安排好的,且昨夜乔恩珉出事的消息已经封在了平邑侯府中,诚王这边却还是早早知道了,除了这事儿就是诚王做下的以外,乔源想不到还会有什么旁的缘由! 乔源一时双拳紧握,心中怒意却又向着诚王府去了。 且不提朝堂上的事儿,却说夜里平邑侯夫人派了人往定安侯府要人,大夫人白氏接待了平邑侯府的人,听闻平邑侯府竟是要连夜抬了红雀和苏瑛玥一起进门,白氏脸色难看,只觉得这平邑侯夫人多半是疯了,怎么会有这样行事的。 苏瑛玥虽然出了事儿,可那也不能当个丫鬟就要这样讨要回去吧,这简直就是打定安侯府的脸。 白氏气的差点仰倒,令人将平邑侯府的人赶出去,可平邑侯府的人都是得了死命令来的,接不回苏瑛玥和红雀,她们回去就要屁股开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便在定安侯府中闹了起来,大半夜的惊动的整个定安侯府都没个安宁。 白氏实在是没了法子,又觉平邑侯府是铁了心要人,生恐这闹事儿的白日也不离开,定安侯府已经够丢人了,这时候再闹上一场实在雪上加霜,白氏想到那红雀不过无关紧要一个丫鬟,给了平邑侯府也没什么,便挥了挥手,同意了。 那红雀本来都要被灌药的,没想到平邑侯府来了人,这一闹倒是躲过了一命被塞进平邑侯府的马车带走了。 而平邑侯府这次前来的高嬷嬷倒也是个能干的,竟然打听到了苏瑛玥入夜时被送出了府往庄子上去了,顿时便令平邑侯府的护院前去追人。 苏瑛玥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受了宋氏的唆使逃命,可她心中实在忐忑害怕,眼见这天色越来越黑,离庄子也越来越近,苏瑛玥心知再不逃命,等到了庄子只怕想逃都没了机会,一咬牙才行动了起来。 只可惜她的身子经过前段时日的折腾本就虚弱的厉害,今日又经受了一番折腾惊吓,一直也没人给她好好吃上一顿饭,虽然出其不意跳下马车,可跑了没多远便被婆子给抓住了。 苏瑛玥实在的挣扎尖叫,求饶哭泣,婆子们却是领了命的二话不说,堵住了苏瑛玥的嘴便将人又捆绑了个结实丢进了马车,只是没行出多远,平邑侯府的人便追了过来,竟然是将苏瑛玥强行抢走了。 翌日璎珞起身便听说了昨日夜里平邑侯府来要人的事情,她觉得很纳闷。平邑侯府又不是缺丫鬟,那红雀已经害的平邑侯世子颜面尽失了,平邑侯府为何会让她进府? 难道就是为了将红雀弄回府去慢慢折磨?可犯得着为个丫鬟闹出这样大的阵仗吗? 她直觉是平邑侯府又出了什么事儿,可一时却也猜不到,便丢开了此事,刚用过早膳,倒是振威将军府太夫人身边的金嬷嬷亲自带人来了定安侯府,去见了老夫人。 言道太夫人楼氏马上要宴客将盛承义正式过继到将军府,侯府中诸事繁忙,太夫人年迈身子不中用,夫人又常年在佛堂吃斋念佛,万事不管,光靠王王瑶一人操持实在是有心无力,太夫人一直将璎珞当孙女看待,想将璎珞接到将军府去住一段时日,也好帮衬一二。另外太夫人也好久没见苏景华了,正好盛承义在府中,说是先前苏景华央了盛承义说骑射,盛承义答应了,今日便也一并接了苏景华过去将军府小住。 老夫人心中那个气啊,只觉得璎珞这么个祸害,得了将军府太夫人的高看委实像在打她这个祖母的脸,她虽然不想放人,可金嬷嬷却是太夫人身边的心腹,颇有几分颜面,将军府到底不好得罪,忍了忍便令人去吩咐璎珞收拾东西到将军府住几日。 璎珞被告知此事,心思难免一动,当下便应了。她常往将军府去,当日回京便在将军府住过几日,后来太夫人也没让人将她先前住过的屋子收拾出来,每次去了都还是跟着王雪瑶住在雪月院,故此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随意带了两套衣裳便出了秋水院。 今日苏景华并未曾骑马,直接随着璎珞坐马车,等他登上马车,璎珞打量了下,却见他穿戴仔细,显然也猜到了太夫人一早便来接人多半和祁阳王府的事儿有关,璎珞见苏景华面色紧张,双手紧紧扣着膝盖,身子也僵的厉害,并不多加安慰,只将手伸过去覆在了苏景华的手上,一路到了将军府这才拿开。 璎珞和苏景华到太夫人的松鹤院时,丫鬟已经先一步打前报了信,两人刚进院子,正准备沿着抄手游廊往上房去,那上房那石青色福纹吉祥棉帘便被从里挑开,从里头急急出来个老太太来。 那老太太瞧着古稀年岁,头上黑白掺杂,梳理的一丝不乱,梳着简单的髻发,只插着两支玉质极好的白玉扁方。身上穿着青灰色莲花暗纹湖稠褙子,未曾披斗篷便冲了出来,瞧见苏景华身子一晃,差点没绊倒在门框上,被丫鬟急急扶住,慌乱的喊了一声,“郡王妃。” 那老夫人却像是未曾听到丫鬟的呼叫,目光直愣愣落在了璎珞身边站着的苏景华身上,神情似恍惚似害怕似激动,浑身都在哆嗦着,竟是老泪纵横地颤着嘴唇喊了声,“岚哥儿。” 那老夫人冲出来,璎珞和苏景华不觉便都停住了脚步,璎珞本能瞧向了身旁的苏景华。 却见苏景华也在看着祁阳郡王妃唐氏,垂在身侧的手陡然间抓住了她的手,少年的手劲儿有点大,握的璎珞的手微微发疼,璎珞只是任他抓着,另一只手抚上他的手背,轻拍了两下。 许是真有血脉感应这回事,瞧见那唐氏颤抖着喊岚哥儿,璎珞分明感受到苏景华扯着她的手抖了下,接着眼眶便也红了。 瞧着唐氏那样子,璎珞觉得怅然若失,她已经明白了萧家的态度。苏景华早晚是要离开定安侯府的,瞧祁阳王府这着急的姿态,想来这一日一定还会很快。 她虽然说的淡然,其实心中还是有些难受的,总觉地自己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小正太要被人领走了,本来是亲密无间的一对亲姐弟,好似突然间要隔了一层般。 只是她只真心的将苏景华当弟弟看待的,眼瞧着定安侯府那样子,璎珞早厌倦了,更何况从小就不受重视,被排斥在外的苏景华?如今少年能寻到亲人,寻到真正待他好的人,璎珞总归还是为他高兴的。 见苏景华站着不动,璎珞便推了下他,道:“愣着干什么,过去吧。” 苏景华被璎珞推了下,本能地迈了一步,却又顿住,看向了璎珞。 璎珞冲他鼓励一笑,牵着他下了天井的台阶,这才松开手又推了下他,苏景华这才走向了廊下站着的唐氏。 唐氏原本以为祁阳王遇到苏景华都是意外,昨夜求拖到了太夫人这边,才从太夫人处知道,原是太夫人见祁阳王和苏景华容貌相似,又想到了早逝的祁阳王世子,这才故意安排了苏景华和祁阳王见面。 知道苏景华和璎珞姐弟心中有底,唐氏也不怕吓着了苏景华,见苏景华一步步走了过来,她已经回过了心神,知道眼前不是儿子,一时心情激荡颤巍巍伸出了手,流着泪道:“孩子,我是祖母啊” 苏景华原以为自己从未接触过祁阳王府的人,骤然见到亲人多半很难产生亲近之意,可瞧着唐氏小心翼翼似生恐惊吓到他的神情,瞧着她满目的喜悦慈爱和期盼,又听她喊出一声孩子,苏景华只觉心头一阵委屈酸楚,自然而然便跪倒在了唐氏的身前,眼泪也流了下来。 虽则没有喊出那声祖母,可明显这孩子是认了她的,唐氏眼泪不住坠落,喜的上前一步便将苏景华抱在了怀中,呜呜大哭起来,拍抚着苏景华的背道:“祖父祖母对不住你,都不知道还有个你,让你吃苦了孩子。” 说着睁着泪眼朦胧的眸子抚着苏景华的面容,苏景华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锦缎棉长袍,领口袖口都围着一圈白狐腋毛,那白色的风毛围着还带着稚气的俊秀面庞,唐氏只觉他简直和大儿子少年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时间又哭又笑,摸着苏景华的手一寸寸,当真是怎么爱怜都不够。 苏景华自出生便不曾得到过这样的爱抚,这大半年虽然和璎珞感情突飞猛进,但如今两人年纪都大了,碍于男女大防,平日并没有很多亲昵的肢体动作,有时候这样的肢体语言比什么都能令人感受到亲情爱意,迎着唐氏慈爱的目光,苏景华不自觉便唤了一声。 “祖母!” 太夫人等人也都出了屋,瞧见祖孙两人抱着在廊下哭,一时也都红了眼眶。 ------题外话------ 孩子生病,这两天更新有点乱,妞儿们见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6 明悟 见苏景华和唐氏痛哭不已,众人不胜唏嘘,璎珞也穿过天井到了廊下,劝解道:“祖孙团聚是喜事,虽是喜极而泣,只是久哭伤身,郡王妃身上单薄,弟弟还是先服侍郡王妃屋中慢慢叙话吧。” 苏景华闻声这才忙从唐氏怀中出来,抹了把眼泪,冲唐氏道:“姐姐说的对,祖母出来怎也不加件斗篷,手都凉了。” 太夫人也笑着道:“好了好了,进屋去说话。” 唐氏这才止住哭声,却是拉着苏景华的手不放,一起进了花厅。 王雪瑶上前两步,拉了璎珞的手,目光落在前头苏景华和唐氏相靠的身影上,低声道:“你真舍得弟弟认祖归宗啊?” 璎珞只笑了笑并未多言,进了屋,各自落座又重新正式见礼后,唐氏拉了苏景华在身边坐下,见璎珞上前见礼,这才来得及仔细打量她。 却见她今日上身穿了件貂裘滚边绣缠枝蔷薇的宝蓝色褙子,下身着真蓝色百褶裙,一身打扮极为清爽干净,使得丰艳妩媚的五官说了几分妖娆,多了些清丽淡然,不卑不亢,眼神清明,进退有度,不觉点头笑。 从太夫人处她便知道苏景华姐弟在苏府中的处境不好,可谓是相依为命的,而方才在院中,便是她情绪激动,却也留意到了,苏景华很是依赖这个姐姐。 那时候是苏璎珞将苏景华带着走下了天井,后来也是苏璎珞一句劝,苏景华立马便抹泪扶着她进了屋。 苏景华这般依赖姐姐,可见姐弟感情深厚,也可见苏璎珞必定是个护着弟弟的好姐姐。 失去了亲娘的庇护的孩子,又是庶出,在高门大户中是怎么样的艰难,唐氏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想到自家的孙子在苏府吃尽了苦头,若非这个姐姐,说不定苏景华都活不下来,或者已经被养歪的不成样子,又想着安排祁阳王和苏景华相遇便是苏璎珞这个姐姐的意思,唐氏对苏璎珞的好感便是不断上升。 招了璎珞到跟前来,拉着她的手,含笑打量着璎珞,当真是越看越是喜欢稀罕。 唐氏这一辈子就只生养了两个嫡子,并没女儿,本就引以为憾,指望着将来能抱上孙女,偏两个儿子又去的早,半点骨血都没留下,如今寻到了孙子,看着和孙子身上留着一半一样血脉的璎珞,难免便有股亲切感,连连点头,冲太夫人道:“果然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这样的品貌气质,看着便是个不骄不躁的小姑娘,难怪老姐姐喜欢她。” 说着又将手上的一对羊脂玉籽玉镯子自腕上脱下套在了璎珞的手腕上,那镯子质地细密温润,光泽如凝脂,洁白无瑕,十分难得,上头的雕工更是令人惊叹,绕着玉环的凤凰似随着镯子转动会飞舞一般。 白玉映着凝脂白皙的肌肤,更显得璎珞肤色愈发白净到近乎透明,唐氏不由笑了开来,道:“还是小姑娘家家的带这镯子好看,你是华哥儿的亲姐姐,我是华哥儿的亲祖母,以后便是一家人,这是祖母出嫁时,太祖母传给祖母的,便算是祖母给你的见面礼吧。” 璎珞见那羊脂玉镯极为温润,一瞧便是老物件,被人肌肤时常浸润的,便知这镯子只怕是有来历,此刻听闻乃是唐氏母亲传家之物,倒有些不好收了,褪着那镯子道:“这镯子太珍贵” 唐氏却以手阻止了她的动作,道:“这镯子传女不传男,祖母就你一个孙女,你不戴着,祖母传给谁去?还是你不愿认下我这个祖母?” 璎珞闻言瞧向唐氏,见其眸中盛满了温暖慈和的笑意,并无半分虚假作伪,一时便也没再推辞,笑着道:“谢祖母。” 唐氏拍抚了下璎珞的手,旁边苏景华顿时便心中大松一口气,瞧着拉着手的璎珞和唐氏露出个傻笑来。 太夫人坐在一旁,瞧着这一幕不觉笑了起来,冲唐氏佯怒地道:“你瞧瞧,好些年没来将军府走动,这才来就将我这孙女给拐走了,我前两日可还在想认了璎珞当孙女的。” 唐氏闻言不觉失笑,目光在太夫人身旁站着的亭亭玉立的王雪瑶身上扫过,道:“老姐姐有了瑶丫头,还和我抢孙女便不厚道了啊。” 众人一时都笑了,又热闹了几句,见唐氏拉了苏景华的手,脸色感叹万千,似有不少话要说,璎珞笑着拉了王雪瑶,道:“前两日便听瑶姐姐说将军府的梅花开了要邀我来赏梅的,择日不如撞日,瑶姐姐现在就带我去瞧瞧梅林吧。” 王雪瑶自然点头,又挽住了太夫人的胳膊,道:“祖母这两日气色好,和我们一起去松松筋骨吧?祖母小厨房做的糕点最是好吃,一会子咱们就在梅林中吃酒赏梅,多少自在。” 太夫人笑着点了点王雪瑶的额头,道:“说的好似祖母平日里少了你的吃喝一般。” 说话间站起身来,被璎珞和王雪瑶簇拥了出去。 将军府的梅林就在花园的西北角,太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只陪着璎珞二人在梅林外看了两眼便自行回了松鹤院休息,璎珞和王雪瑶倒是踏进了梅林,让丫鬟端了些糕点梅花酒,在梅林中的暖阁中宽坐说话。 屏退了丫鬟,王雪瑶见璎珞靠在暖阁窗边儿的美人靠上,隔着洞开的窗户往外望,映着外头红艳艳的梅花,她明艳的面容愈发显得人比花娇,唇边还挂着一抹清浅的笑意,王雪瑶不由挑眉道:“你的心也真够大的,眼见着弟弟都要没有了,倒不见你有丝毫的担心。” 璎珞闻言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笑了下,道:“他去了哪里还不都是我弟弟?” 王雪瑶却摇头,敛目道:“我便不信你想不到,苏景华要认祖归宗,就不能和定安侯府牵扯上什么关系,定安侯府和祁阳王府都闹不起这样的大笑话,你可是苏家的女儿,到时你弟弟认祖归宗成了萧家人,和你这苏家女还有什么关系?便将来你嫁了人,有个什么事儿,他也不能正大光明地为你出头撑腰。祁阳郡王妃再是喜欢你,也没连带着将你一起认回萧家的道理,苏定文也不会同意啊。” 璎珞笑了笑,叹了一声,道:“那也不能因为我就要弟弟割舍亲人啊,更何况,定安侯府早便破败腐烂了,如今半点功勋权贵府邸的底蕴都不剩,各房连表面和气都没了,非但不互相扶持,守望相助,反倒嫉妒争斗,互相践踏上位,烂到了根,景华在定安侯府,便是再上进也得被这样一家子拖累了去。他是我亲弟弟,我自己心里明白便好,只要他一直拿我当亲姐姐看,不曾于我疏远,又何必在意旁人眼光。至于出嫁后有没有娘家撑腰,如今我还真想不了这么远。” 王雪瑶不觉目光凝在了璎珞身上,犹豫了下才道:“昨儿昌平侯府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那三姐姐怎么可能公然在昌平侯府和男人厮混,还拉上个丫鬟,这事儿不会和你有关吧?” 璎珞苦笑了下,王雪瑶便蹙了眉,道:“你没吃什么亏吧?” 昌平侯府可是苏瑛琼的地方,王雪瑶是个一点就通的性子,自然想到了多半是苏瑛玥害人不成反自害了。 璎珞见王雪瑶目露关切,心中微暖,起身到了桌边坐下,捻了块芙蓉糕咬了一口,方才道:“瑶姐姐莫担心,我没什么事儿。” 她话虽如此说,可想到昨日在山洞中发生的事儿,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厌恶阴冷来,手中的芙蓉糕也丢在了碟子上,王雪瑶见此目光微闪,道:“你大抵还不知道,昨天夜里平邑侯府出事儿了,今儿承义哥哥早朝回来说靖王世子又被弹劾了。” 璎珞今日一早听闻昨夜平邑侯府往定安侯府要人,半夜将红雀抬出了府便猜想到平邑侯府可能出了什么事儿,此刻听闻王雪瑶的话,身子不觉微僵,目光凝住,忙拉了王雪瑶的手,道:“平邑侯府怎么了?靖王世子做什么了?” 平邑侯府出了事儿,秦严却一早被弹劾,璎珞自然想到是秦严又对乔恩珉做了什么,想到秦严那残暴的性子,不觉有些担忧紧张。 他不会夜半又杀进平邑侯府将乔恩珉给弄死了吧? 王雪瑶却未曾回答她,目光落在了璎珞不觉抓着自己的手上,察觉到她手心都冒了层细汗,王雪瑶目光眯了眯,蹙眉道:“平邑侯世子昨晚被人弄成了残废,以后都不能娶妻生子了。今日一早便有御史弹劾,说这事儿是靖王世子做的。” 不能人道的残废?璎珞琢磨了下,才明白过来王雪瑶的意思,一时唇角微抽,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不过昨日在山洞中她也有想过的,当时她便在想,受了那等耻辱不废了乔恩珉便难消她心头之恨,没想到秦严竟会 想到昨日秦严的照顾周全,璎珞一时心中微跳,心思纷乱,目光也有些飘忽,整个人显得恍惚起来。 见她这般样子,王雪瑶眉头拧地更紧了,反手抓了璎珞的手,声音有些冰冷急躁,道:“你和靖王世子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海大姑娘和迟表哥定亲的事了,这事儿不会是靖王世子的手笔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事先毫无征兆,就定下了这么一门亲事来!且那海大人事先又不曾见过迟表哥,海家大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凭什么就愿意下嫁迟家了?” 王雪瑶自那次食味楼失火,瞧见秦严救了璎珞便察觉到两人不大对劲了,这会子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璎珞被王雪瑶的厉声唤回心神来,见王雪瑶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一时当真不知如何开口,半响才有些欲言又止地道:“我和秦严我们” 见一向干脆爽快,落落大方的璎珞被自己的问题逼问成了这个样子,王雪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站起身来,怒声道:“海大姑娘和迟表哥的婚事是不是靖王世子的手笔?” 璎珞拧着眉头点了下头,谁知王雪瑶竟一下子甩开了璎珞的手,道:“迟表哥对璎珞妹妹一片真心,我从来没见过他对那个女子这样用心过,我一直以为璎珞妹妹是个懂得珍惜的人,没想到” 王雪瑶的话没说下去,只是瞧着璎珞的目光却满是说不出的失望,璎珞不觉心中生堵,也站起身来,道:“我也没想到秦严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我没料想到会弄成今日这样!当日是我亲口应下了亲事,迟大哥若能坚持娶我,我不会食言而肥。” 王雪瑶却是冷笑,蓦然提声,道:“心里装着靖王世子嫁给迟表哥吗?苏璎珞,在你心中眼中,迟表哥就那么卑贱吗?” 王雪瑶说着却是猛然转身,竟是二话没再言便转身一阵风般离开了暖阁。 璎珞因王雪瑶的话,面色一阵发白,望着王雪瑶大步而去的背影,追了一步却又停了脚步,心头一阵微乱。 她并不怪王雪瑶的恼怒和指责,事实上这件事也确实是她处理的不好才弄成了现在这种情形,迟璟奕是王雪瑶曾经喜欢的人,且为了她和迟璟奕的亲事,王雪瑶还曾去劝过她。 王雪瑶是个光风霁月的女子,王雪瑶既祝福她和迟璟奕便是出于真心,而如今她却辜负了她的这份真心。 在王雪瑶眼中,她和迟璟奕已经订了亲,却还和秦严不清不楚,如今秦严强势插手迟璟奕的亲事,而她竟然还对秦严动了情,王雪瑶生气是应该的。 可她当真对秦严动情了吗? 璎珞一时咬唇,呆在了原地。 先时她答应迟璟奕的提亲时,对秦严不过是有些好感罢了,两人身份的差距,以及各种未知因素,都让璎珞对那种好感有些抵抗惧怕,当时她只想及时掐断这种好感,不允许自己沉沦进去。 当好迟璟奕在那个时候提了亲事,且他为她规划了一个很美好的婚后生活,她很自然而然便答应了迟璟奕。 她那时候只想早日和迟璟奕成亲,好好过日子,心想她嫁了人,秦严该不会纠缠下去。毕竟在她看来,两人身份悬殊,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秦严便对她有兴趣,可也不至于就到爱得不行的地步,且像秦严那样的人,他的世界太过宽阔,风花雪月的事儿对这样的男人来说,该是非常不值一提才对。 更何况,她是真没觉得秦严对她有多喜欢,他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就是最后闯定安侯府那两次才表现出了些许不同来,可璎珞真没觉得秦严会喜欢她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就像是七皇子,自己表示了不愿意,七皇子立马便歇了心思。像是他们这样冷傲的人,实在不像会纠缠不休的。 璎珞全然没有想到事情会一步步发展到如今这样,想到王雪瑶方才的话,她眉心微蹙。 先时是她并未喜欢上秦严,这才答应了迟璟奕的提亲,若然她心中有了秦严,自然是不能喜欢着秦严就嫁给迟璟奕的,这对迟璟奕太不公平,也太耻辱。 可她如今心中真喜欢上了秦严吗?王雪瑶的话令璎珞不得不正视起自己的内心,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想到方才听到秦严被御史弹劾的话,自己禁不住便表现出的焦急担忧,璎珞缓缓又坐在了春凳上,抬手抚着心窝,闭了闭眼眸。 她是学过些心理学的,英雄救美很俗套,可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惯性,从心理学上说,恐惧是会激发人的,刚刚经历一场惊惧事件的人,心理脆弱,总会更容易诱发身上的情爱因子,这是人心的规律,没有道理可言。 她只是个很普通的女人,也会有正常人的反应,她得承认,也许英雄救美这样的事儿真的能够激发情爱,自从昨日在山洞中被秦严救了以后,她的心好像当真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先前她明明因为秦严的各种手段痛恨不已,可昨日他救了她后,她虽然一时半刻无法释怀,他的细心疼惜,周全爱护,却都让她不受控制心跳动容。 昨日苏定文将她唤去书房,她甚至还借秦严的势明目张胆地给了苏定文难堪和冷脸,她不知不觉已经在享受着秦严的庇护。 若然未曾动情,若然心中还在坚持和秦严划清界限,她是不会这样的。 璎珞想着不觉轻叹了一声,到了此刻,纵然再不愿面对,她也得承认,她大抵真的是动了情。 两辈子头一次,不知不觉地被一个男子攻陷了心房,无处可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7 有缘无份 璎珞在暖阁中并没呆多长时间便有丫鬟来请她回去花厅,心知苏景华和唐氏该是说好了话,璎珞揉了揉眉心,甩头起身,快步回了花厅。 她到时,苏景华正和唐氏说着前些日来将军府看盛承义舞剑的事儿,语气轻快,眉飞色舞的,唐氏面上带着温暖慈爱的笑意,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苏景华,不时点头。 祖孙俩瞧着比方才初见时熟稔亲近了许多,见璎珞进来,苏景华停了声音,迎上前两步拉了璎珞的手,道:“祖母,姐姐说我也是练武的好苗子,还说要想办法给我请一个习武师傅指点,只要肯用功,我将来也能像承义哥哥那么厉害呢。姐姐说的话,从来就没有错过,祖母不知道我骑马骑的可好了。” 璎珞不觉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苏景华的头,道:“还寻什么习武师傅,姐姐听说祁阳王当年可是考过武状元的,你如今有这样一位祖父,可要比千百个师傅都来的好,祖母说是不是?” 郡王妃见璎珞没和自己客套,当真叫起了祖母,又见她有意无意的引导着苏景华和祁阳王府亲近,脸上笑意更大,拉了璎珞在身边坐下,冲苏景华道:“以后叫你祖父亲自教导你习武,你父亲和叔父当年便是你祖父亲自教导的,只你祖父是个严厉的,到时候你可别跑到祖母这里来哭鼻子。” 苏景华目光盛亮,坐在了唐氏另一边,笑着道:“才不会呢,我可能吃苦了,祖母不信便问姐姐。” 璎珞笑着点头,两人陪着唐氏说了一会子话,唐氏便冲苏景华道:“行了,你也陪着祖母说了半日的话了,你这年纪最是坐不住,想来早闷得慌了,去前院找你承义大哥说话吧,祖母和你姐姐说会儿话。” 苏景华便笑着站了起来,也不多言,行了礼便转身大步出去了。 唐氏目光随着他,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棉帘后,这才冲璎珞道:“这孩子性情淳朴纯善,你将他教的极好,祖母谢谢你了。” 璎珞见唐氏脸上挂着真挚的感念,不觉面上微红,有些呐呐地道:“祖母不知道,以前我是个糊涂的,让弟弟吃了不少苦头,他如今这样皆是天性纯良,我实在不敢居功。更何况,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便用些心,那也是应该的。” 唐氏见她不骄不躁,点头而笑,握了璎珞的手,有些欲言又止,似难以启齿。 毕竟苏景华是璎珞同胞弟弟,如今祁阳王府将人带走,对璎珞来说难免有些不好,便有血脉在,平白要走人家唯一的弟弟,唐氏也有些心怀愧疚,不知如何开口。 苏景华是祁阳王府的子嗣,他是必须要回到萧家的,莫说萧家如今子嗣单薄,便祁阳王世子兄弟还活着,也都没有任子嗣外流的道理。 可若然用强硬的手段要回苏景华来,一来苏景华怕不会同意,再来也伤感情,瞧苏景华对璎珞这个姐姐的依赖,唐氏觉得苏景华回到萧家这事儿,关键就不在苏景华身上,反而在苏璎珞这里。 可唐氏早便从太夫人处听说了璎珞姐弟在定安侯府的处境,知道两姐弟相依为命,璎珞对府中其他人根本没什么感情。 唐氏失去了两个儿子,很知道那种失去亲人,孤苦凄凉的感觉,若然苏景华离开,苏璎珞在定安侯府便也成了一个人。 感同身受,这让唐氏更加张不开口,一时沉默。 见唐氏半响说不出话,似在斟酌措辞,璎珞抿了抿唇倒是率先开了口,道:“祖母可是想说让弟弟认祖归宗的事儿?” 唐氏不想璎珞会主动替自己说出口,微愕地瞧向璎珞,却见璎珞神情平静,明丽的面庞上还带着恬静温婉的笑容,唐氏心中一松,道:“正是此事,景华是萧家的血脉,祁阳王府是一定要认回他的,这么多年定安侯府并没有善待他,定安侯府也没人在意他,要回这孩子,对苏三老爷等人,我并无任何愧疚顾虑,可你是那孩子的亲姐姐,又疼爱他,老婆子这样做到底亏欠了你” 璎珞笑了起来,摇头道:“怎么会呢,我也不瞒祖母,那日从太夫人处听闻弟弟和祁阳王世子容貌肖似,我便想着要弄清楚此事,替弟弟弄清身世,寻找家人。并不是因为祁阳郡王府的门第高,只是为了弟弟的身心,祖母也知道,弟弟从小不受重视,受尽了苛待,他心中极苦,如今虽然我们姐弟相依为命,他性子好了许多,瞧着和正常孩子也没大差别,可我却知道,有些东西是很那改变扭转的,只要触及那根弦,弟弟还是会自卑自弃,容易偏激冲动。这是性格残缺,他这样眼界很难放宽,心胸也很难开阔,也很难有大成就。我就是想能打开他的心结,这才不遗余力地要查清楚此事。” 她要查此事确实不是为了攀附祁阳郡王府,便苏景华的父亲只是个普通人,她也会帮苏景华查明身世的。璎珞觉得有必要向唐氏说明此事,不然若唐氏误会了苏景华有攀附之心,对祖孙长期感情发展并不好。 唐氏听璎珞思虑的这样的周到,对苏景华的关心简直是无微不至,比她这个祖母都周全,一时感动,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就只比华哥儿年长四岁,却为他想了这么多。” 璎珞心道她是嫩皮芯老,脸上难免露出些羞赧之色来,这才继续道:“我瞧出祖母和祁阳王府是真心在意弟弟的,弟弟回到萧家只会更好,我是他的亲姐姐,自然是怎么对他好便怎么样的,这份心和祖母对弟弟是一样的,所以祖母不必过多的顾念我,只是,如今弟弟到底是定安侯府正正经经的庶子,不知祖母是如何打算的?想要弟弟以什么身份回到祁阳王府去?” 见璎珞想的明白,人也豁达,唐氏长长松了一口气,道:“祖母也是昨儿傍晚才知道这事儿的,只忙着急着要见华哥儿,旁的统没细想。当初岚哥儿有一妻三妾,都没生养。按说若是华哥儿能按嫡子的身份回来自然是最好的,可当年岚哥儿媳妇却归了宗,如今都另嫁了汝宁伯为继室,这嫡子的身份便说不过去了,如此便只能将他算在姨娘的头上,还是按庶子的身份。岚哥儿的三个姨娘,有两个在他去后便放出了府,倒是有个林姨娘是你弟弟出生那年病逝的,我想着不若就将你弟弟算在这林姨娘的头上,只说是林姨娘生产时血崩没了,而你弟弟又体弱,高僧说他命硬,不能养在郡王府,便送到了外头养了十年,如今命数中的煞化尽了,这才接回府里来。” 璎珞闻言点头,道:“这般安排是极好的,只是汝宁伯夫人那里还要去打个招呼才好。” 璎珞这样说,唐氏略诧了一下,接着便反应了过来。 汝宁伯夫人便是祁阳王世子的元配,当初祁阳王世子没了,连个子嗣都没有,祁阳王世子夫人却还年轻,唐氏怜惜她,便放了她归宗,并没有强迫她为儿子一直守着。 如今祁阳王世子突然闹出来一个庶子来,难保旁人不会谴责汝宁伯夫人,按理说丈夫留有子嗣,晚景有靠,作为元配嫡妻就该守着那庶子,为亡夫教养庶子过日才对。 若是有人因苏景华的认祖归宗谴责汝宁伯夫人,汝宁伯夫人难保不会说些什么,再来此事到底关碍到了汝宁伯夫人,打个招呼也是理所应当。 唐氏被璎珞提醒,点头道:“是要提前说下的好,难为你想的比祖母还仔细周到。” 璎珞便道:“只是祖母刚刚见到弟弟,心情激荡,一时间来不及细想罢了。”说着抿了抿唇,才又道,“弟弟虽然不受父亲喜爱,可萧家想让弟弟归宗,让父亲放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苏定文虽然不喜欢苏景华,可苏景华名义上却还是苏定文的儿子,他怎么可能放了苏景华让他回到萧家去,这不等于是向天下人昭告,他苏定文被带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且还为别的男人养了十多年的便宜儿子嘛。 出了这等事儿,苏定文的脸面往哪里放,还如何在官场上混? 更何况,苏定文向来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气量狭窄,知道了苏景华的身世,不定怎么恨呢,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苏景华? 若然苏景华在意苏定文这个父亲,苏定文说不得还会放了苏景华归宗,将来苏景华若然真能承继了郡王爵位,对苏定文也是一个助力。 可苏景华对苏定文就没父子之情,苏景华离开了苏家只会和苏定文扯的清清楚楚,苏定文想必还要担心苏景华得势会回头报复他,他又怎么可能放苏景华离开? 其实璎珞一直都想不明白,苏定文明明口口声声骂着苏景华野种,可为何瞧着苏定文的行事,却好似根本不知道苏景华和祁阳王府的牵扯一般。 唐氏听了璎珞的话却笑着道:“苏三老爷便是不答应,郡王也会想法子施加压力给他,容不得他不答应!华哥儿是一定要回到郡王府的,苏三老爷真不放手,便是告到金銮殿,郡王府也必要认回华哥儿!当年岚哥儿两兄弟总归是马革裹尸,为朝廷没了的,如今就剩下这么一点子血脉,我便不信皇上会不为郡王府做主?!更何况,真闹到那一步,苏定文这名声也好不了!” 唐氏的话却令璎珞苦笑不已,她也相信到时候皇帝会为萧家做主,可问题是这种鱼死网破的法子也会伤到苏景华。 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苏景华是奸生子,更会说她苏璎珞的生母是水性杨花的荡妇,苏定文的名声坏了,他们姐弟也好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生恩不如养恩大,闹成那样,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苏定文是苏景华的养父,苏景华便是回到了祁阳王府,这辈子也甭说和定安侯府掰扯清楚。 定安侯府,苏定文出个什么事儿,寻上苏景华,苏景华若然不伸手相帮,世人不会说是苏家苛待了苏景华,只会谩骂苏景华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不孝凉薄。 璎珞叹了一声,道:“若是那样的话,只怕弟弟以后不好做人。我是想着,弟弟以前都在穗州生活,如今刚进京城没多久,又从来没参加过什么宴席,说起来并没几个人见过他,若然能够悄无声息地和苏家扯开关系,断个干净,从苏氏宗族中除名,将来他便可以干干净净的作为萧家庶子回到祁阳王府,再也不必和定安侯府扯上关系,那便是最好不过的。” 唐氏蹙眉,想了想却长叹着道:“你说的自然是最好的情况,可苏三老爷只怕不会答应顺顺当当,悄无声息的便让你弟弟脱离苏家,这事儿等祖母回去再和郡王商量一番,若然有了章程便派人给你带个口信,可好?” 璎珞点头道是,唐氏又拉着璎珞说了一会子话,眼见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太夫人那边派了丫鬟来请,她才扶着唐氏出了屋。 却说迟府中,自迟璟奕在街头被海云天堵了,迟璟奕和海大姑娘已经定亲的事儿便传回迟家。 彼时海云天连迟璟奕和海大姑娘的婚书都拿了出来,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 出了这种事儿,迟璟奕自然是去不了昌平侯府了,当时海云天一走,便脸色苍白地厉害,回到了迟府。 因当时海云天在迟府门前的那些话,再加上陪同迟璟奕前往昌平侯府的下人也有几个,都知道了海大姑娘和迟璟奕定亲一事,彼时在街头人来人往,海云天的话也有不少人听到。 故此迟璟奕连隐瞒的可能性都没有,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老太爷的耳朵中去,老太爷的意思很明确。 迟璟奕和海大姑娘婚书齐备,亲事已成,和定安侯府却是差了婚书,纳征礼也出了意外,算不上过了,故此这两门亲事无论从利弊还是从律法规矩上说,都应该取海家而舍苏家。 老太爷的态度很强势,可迟璟奕又怎么可能任由摆布,生平都一次和教养自己的祖父争执了一场,直气的迟老太爷一个没忍住将书案上的砚台砸了过去,没想到迟璟奕竟是不躲不避,那砚台一下子砸到了额角,当时便是头破血流。 大抵是情绪波动太大,再加上失血,没等大夫前来,迟璟奕便昏了过去,到是将迟老太爷给吓得不轻,连养病的太夫人也被惊动,被丫鬟扶着到了迟璟奕的易启居,亲自瞧着迟璟奕被灌了汤药,直守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迟璟奕是酉时醒来的,醒来后连口水都没用便起身又往外书房去,二话没有便自行跪在了院子中,无形地和老太爷抗争。 迟璟奕差不多是迟老太爷一手教养长大的,从小就听话懂事,从来不顶撞忤逆长辈,长大后更是孝顺知礼,不负所望。 这还是头一回这个孙子像是吃了秤砣一样,为个女人和长辈犟上了,老太爷虽然心疼迟璟奕,可见他这样,却也失望伤心,气的跳脚,由着迟璟奕在院子中跪了一个来时辰。 眼见天色渐黑,外头寒风呼啸,满院寒冷,迟璟奕又水米未沾,还刚被砸破了头,失血过多,迟老太爷到底放心不下,沉着脸出了书房。 谁知他一言还未说出口,迟璟奕便率先磕了个头,道:“孙儿和苏五姑娘有婚约在先,祖父如今却非要孙儿做背信弃义之人,孙儿便只能跪死在此全了孝道和道义了。” 迟老太爷被迟璟奕一句话顶的心火直冒,见孙儿为个女儿竟然拿性命相要挟,越发的觉得璎珞便是个祸害,便是没有海大姑娘,这样的女子也不能娶进家门来。 顿时迟老太爷便敲着拐杖,怒声道:“你要跪死也莫在这里碍了祖父的眼,到祠堂跪着去,我看你这些年是越发不长进了,为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事儿也做的出了,我迟耿年也没你这样为个妇人弃家业责任的不孝孙子!” 迟老太爷言罢,迟璟奕竟然也不辩驳,磕了个头,站起身便往祠堂去。他跪的时间太长,双腿血脉不通畅,没能站起来便又跌倒了下去,样子是非狼狈,迟老太爷看不下去转身便回了书房,狠狠甩上了门。 迟璟奕竟果然就去跪了祠堂,且一跪就没再起来,昨日夜里,太夫人来祠堂瞧了三回,嘴皮子都磨破了,迟璟奕却还是跪地一动不动,说什么都不起身。 太夫人心疼孙儿,叫厨房精心做了吃食送到祠堂,迟璟奕却是碰都不碰一下,这若是换做旁的事情,太夫人一准早妥协了,可想到那苏五姑娘没法受孕,太夫人的心便硬了起来,如何都不愿意给孙儿娶这样一个孙媳回来。 迟璟奕不吃不喝,跪了七八个时辰,待到翌日中午,唇上已起了血道子,整个人瞧着都有些摇摇欲坠,却是坚持着跪地笔直。 迟璟奕自小身体就不好,最是受不得冷,那祠堂又阴冷,便昨日夜里太夫人已让人在祠堂生了几个炭盆,可积年的阴冷哪里是两个炭盆能驱除的,眼见着迟璟奕跪了一夜半日,滴水未沾,面无人色,眼瞧着人都恍惚了起来,太夫人心如刀绞。 她扶着丫鬟的手,眼泪都落了下来,冲跪着不愿起来的迟璟奕道:“你这是为了个女人要祖父祖母的命啊,你这个孽障,那苏五姑娘便是再好,难道竟能抵得过祖父祖母养你二十来年的亲情?她不能生养,你娶了她回来便是乱家之源,那海大姑娘祖母是见过的,品貌不俗,性情端方,又有女子少有的果毅,半点都不亏了你,你娶了她多好,听祖母的,别让祖母为你操碎了心。” 迟璟奕闻言却是摇摇晃晃地磕了个头,道:“祖父祖母疼惜孙儿,便请允了孙儿所请,让孙儿迎娶苏五姑娘。” 太夫人说破了嘴皮子,迟璟奕来来回回却总是这样的话,太夫人闭了闭眼,道:“来人,将大少爷扶起来,送回易启居去。” 两个小厮刚靠近,迟璟奕便面色沉静地抬眸道:“祖母别费劲了,抬了我回去,孙儿单凡还有一口气,还是要自回来跪着的,除非祖母让人将孙儿捆绑起来。” 迟璟奕差不多一日滴水未沾,声音早已不复往日的清朗明润,沉哑虚弱的厉害,太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再加上昨日夜里也是一夜未曾安眠,到底年纪大了,又一向养尊处优,乍然受不住这般折腾,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身子便软了下去,引得祠堂中伺候的下人一阵惊慌叫喊。 迟璟奕也大惊失色,眼见着年迈的祖母被自己气的躺在丫鬟的怀里无声无息的,哪里还有心思跪着抗争,忙忙扶着小厮的手起身。 一阵忙乱,将太夫人给送回锦绣院安置,又着人去前院请了老太爷回来,还没等到大夫来,老太爷瞧见躺在床上晕迷不醒的老妻,一个着急竟然也跟着晕了过去。 迟璟奕忙忙令丫鬟将老太爷抬到了罗汉床上安置,眼瞧着最爱自己的两位老人一左一右地躺在床上,迟璟奕头疼欲裂,面色呈现灰败的颓势,苦笑着闭了眼眸。 老太爷不过是急怒攻心才晕了过去,不待大夫前来便自行醒了过来,见迟璟奕灰白着脸站在一边,满脸关切,迟老太爷颤巍巍的抬手,迟璟奕忙在罗汉床边儿跪下,握住了迟老太爷的手,道:“祖父!孙儿不孝。” 迟老太爷眼眶便红了,紧了紧迟璟奕的手,道:“不是祖父非要逼你,海家的亲事不能退啊,退了这门亲事,我迟家的生意便要退出北边,这十来年的付出便付诸流水了。奕哥儿,祖父不是心疼那两个银钱,可你莫忘记了你四叔父是怎么去的啊如今你四婶娘还带着六岁的卓哥儿在祖宅熬日子,孤儿寡母便祖父祖母再照顾,日子也是苦多于甜,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北边的商道,你让祖父祖母死了有什么颜面去见你四叔,又有何颜面回去面对你守寡的四婶娘?奕哥儿,海大姑娘是个好的,下嫁我们迟家不委屈你,苏家的亲事” 迟四老爷是老太爷和太夫人的幼子,七年前前往北方跑迟家的商道,结果遭遇了山匪,最后连尸骨都没能带回来,好在留下了个遗腹子,四夫人一直守着孩子过日子,年纪轻轻便苍老的厉害。 迟四老爷对迟璟奕一向亲厚,迟四夫人性情柔婉,对迟璟奕也是极好的,卓哥儿也很黏迟璟奕,如今年迈的祖父躺在病床上,颤颤巍巍地红着眼眶说下这么一番话,迟璟奕便是铁石心肠也再说不出忤逆的话来,更何况,他从来就不是对亲人心硬的人。 “爷爷,你莫说了,我都明白了,苏家的亲事便罢了吧。” 迟璟奕的声音中满是疲惫,言到最后声音已经几不可闻,老太爷闻言长松一口气,紧了紧迟璟奕的手,却道:“是祖父对不住你。” 老人脸色苍白,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疼惜歉疚,素来精湛锐利的眼眸中也因泪光而浑浊不堪,面对这样的祖父迟璟奕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满心的沉重,意兴阑珊,勉强笑了下,安抚了迟老太爷两句,便道:“孙儿去瞧瞧大夫可曾来了。” 说着站起身来,却是头脑一黑,一头栽倒了下去。 振威将军府中,唐氏在松鹤院用了午膳便告辞了,璎珞和苏景华却被太夫人留下来小住。 璎珞依旧住在王雪瑶的雪月院中,因上午和王雪瑶闹了些不快,璎珞便想着寻王雪瑶将话说个清楚,她寻了一方绣了一半的帕子,带了针黹筐正准备往王雪瑶的屋子去,谁知门帘被挑起,急而沉的脚步声绕过了屏风,却是王雪瑶一脸冰霜地率先进了璎珞的屋。 璎珞诧了一下,尚未来得及出声,王雪瑶便冷着声音道:“方才承义哥哥送了信儿,说是迟府中,迟表哥从昨儿回到迟家便跑去跪了祠堂,到这会子还跪着,滴水未尽,就是为了求迟老太爷退了和海家的亲事。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回听说迟表哥忤逆长辈,他这样是为了谁,不用我提醒璎珞妹妹吧?” 见自己言罢,璎珞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也不言语,神情平静的很,王雪瑶怒从中来,道:“苏璎珞,算我错看你了!反正事情我告诉你了,该怎么样儿你自己斟酌吧!” 说罢,怒气腾腾的转身去了。 璎珞倒不是没反应,事实上她骤然听闻王雪瑶的话,心里也百般难受愧疚,只是她习惯了越是情绪震荡越不动声色,一时间还没表示什么,王雪瑶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望着垂下的帘子,璎珞叹了一声,想了片刻便起身带着妙哥去了太夫人处。 没过多久,太夫人便安排了马车,璎珞登上马车径自出了将军府,往迟家而去。她自然不会直接登门的,只到了离迟家不远的一家茶馆,这次出府太夫人派了个松鹤院的嬷嬷,刘嬷嬷跟着璎珞。 待下了马车,妙哥扶着戴了帷帽的璎珞进去茶楼,那刘嬷嬷却是悄然往迟家去了。 璎珞要了个雅间,进了屋便坐下来有些发怔的望着外头出神。她此刻约迟璟奕过来见上一面,并没有旁的意思,一来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她其实心中清楚明白,迟家是不可能舍弃海家大姑娘而选择她的。 而迟璟奕根本就抵抗不了家族的安排,璎珞觉得本就是自己对不住迟璟奕了,她不想再因为自己让迟璟奕和家人生出什么嫌隙来,与其等着迟璟奕坚持不住答应退亲,这个恶人还是由她来做好了。 再来,她和迟璟奕有缘无份,这桩亲事眼见不成了,璎珞也不想迟璟奕再惦念着自己,等着迟璟奕退亲,说不得迟璟奕会对她生出愧疚之心来,付出的感情便更难以收回。 璎珞想还是由她来退这个亲事的好,当日便是她亲口答应迟璟奕亲事的,如今还由她来终结它,长痛不如短痛,哪怕是伤透了迟璟奕的心,也好过让他对自己愧疚而继续沉溺不拔。 她亲口拒了他,他才能早日忘怀,将来迎娶了海家大姑娘,也能好好地过日子。 更有,这亲事本就是秦严动的手脚,她和迟璟奕的亲事要退,这个背信弃义的名声,璎珞又怎么能厚着脸皮按在迟璟奕的身上?这对迟璟奕也太不公平。 所以思来想去的,璎珞便寻到了太夫人,坦白了一些事情,央求了太夫人让自己出府一趟。 此刻坐在茶楼中,璎珞还不知道迟府中迟璟奕已经答应了迟老太爷退亲一事,她正琢磨着一会该如何说才好,措辞怎样才能既不至于太伤人,又能令迟璟奕释怀,她这厢还没理出头绪来,雅间的门却吱呀一声从外头被推开了。 璎珞诧了下回头,就见一个挺峻的身影迈步走进了雅间,随手便关上了身后的门,一双眼眸灼灼逼人锁定了她,竟然是听闻昨日便受了皇命离开京城办差的秦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8 吻 璎珞全然没有想到秦严会出现在这里,她从王雪瑶处听说了昨夜平邑侯府发生的事儿,还特意让妙哥去打听了此事。 得知今日早朝秦严被弹劾了,可他的人却并未在京城,昨日下午便受了皇命离京办差去了。 璎珞原本还有七八分确定乔恩珉的事儿是秦严做的,听闻此消息倒是有些不确定了起来,心中难免有些不安,总怕乔恩珉的事儿是旁人做的嫁祸在了秦严身上。 此刻乍然瞧见秦严,璎珞愣了一下,心中却长松了一口气,本能地便道:“你没离京?” 秦严诧了一下,接着眸中便像被春色晕染了一般,洋溢开了明媚的笑意,挑眉走向璎珞,却道:“你很关心我的行踪啊,知道担心惦记爷了?” 璎珞被他灼灼含笑的目光盯视的脸颊有些发热,有种被看破心事,被他逼视的无可遁行之感,本能地移开了目光,一时又觉得这样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娇羞,忙又把目光移了回去,瞪向秦严,反唇相讥道:“不及靖王世子对我行踪的关心惦记,我这吃个茶都能和靖王世子偶遇,当真是巧呢。” 她目光流转,宛若受惊的小鹿般躲闪了一瞬,秦严只觉心中一跳,心房都被她那流转秋水的目光转地狠狠撩拨了两下,似有轻鸿掠过带起一圈圈波纹。 他眯了眯眼,蓦然勾起一抹笑意来,点头,道:“爷本就关心惦记你,你这女子到如今方才感悟到了吗?” 他唇角眼眸中都含着笑意,几分戏谑调弄意味,这样的笑容让他清隽的容颜蓦然多了两分纨绔风流的痞气,一个平日里沉肃冷峻厉害的人,突然间这个样子,虽是有些违和,可却更显荣曜春华,有种翩若惊鸿的魅惑,杀伤力真的很惊人。 璎珞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加速,便连双颊都烧起了绯红霞彩来,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被门缝挤过了才会乱接话,给了秦严这样调戏人的机会。 不敢再纠缠这个话题,璎珞将倒好的茶水推向秦严,道:“平邑侯府的事儿是你做的吗?” 她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秦严眸中色彩愈发深浓,顺势便覆上了璎珞放在茶盏边缘的手,握在掌中,用带着粗糙老茧的拇指轻轻抚摸着她柔滑细软的手背。 他的手指火热粗糙,她的却如冰玉般柔腻,触感分明,被揉搓过的那片肌肤带起一层奇异的电流,璎珞挣扎了下,秦严却蓦然收紧了五指,微微倾身过去,盯视着璎珞,道:“你是不是喜欢上爷了?” 璎珞没想到秦严会直接出口这样问,心狠跳了一下,被他握着的手只觉一片灼人的烫,她力持镇定,迎上秦严满是研判期待的眼眸,却是挑唇淡笑,道:“靖王世子还是这么喜欢自说自话。” 璎珞说着已经冷了面色,目光清冽盯着秦严紧抓自己右手的手,道:“靖王世子不是一向都是一言九鼎的吗?是谁信誓旦旦说以后都不再对我动手动脚的?还不松开!” 秦严见她这般,又探究地瞧了璎珞两眼,一时倒也弄不明白这女人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心中略有些失望,倒是没再为难她,松开了手。 璎珞立马便将手收回缩进了袖子中,并非她矫情着不肯向秦严坦白心迹。实在是心中还在介意秦严先前的强硬手段,不管怎么说,他先前都没尊重她的意愿。 这个毛病绝对不能惯,两人要走下去,首先秦严就必须学会尊重她,而不是将他的意志强加给她。 他那样强势强制地对待她,这会子她简简单单就原谅了他,还告诉他自己因昨日的事儿已经对他动心了,这只会让秦严更加得意,以后只会变本加厉,更加不知尊重她的意见,只会以他自己的意念对她好,而这种强加在她身上的好,显然并非璎珞想要的。 她这种弯弯绕绕的心思,秦严便是想破了头也是不会想明白的,故此见璎珞面色冷淡了下来,只以为是自己又将人给逼得狠了,一时倒有些懊恼起来,也不再探究,收回了视线,道:“平邑侯府的事儿是爷令人做的。” 璎珞不觉蹙了下眉头,想到那平邑侯府到底也算功勋府邸,秦严这般胡作非为,等于直接毁了平邑侯世子,什么仇能大得过断人家的子嗣绝人家的子孙? 他这样当真就没有问题吗? 想到朝廷弹劾的事情,她一时又不敢确定,朝廷上的弹劾究竟是秦严安排的,还是他真让人抓到了尾巴,借机攻歼,便目露担忧,道:“我听说今日早朝的事情了,没关系吗?” 秦严目光又染上了一层热度,唇角微挑,道:“弹劾的事儿是我安排的,你放心,爷既然敢做,便都安排好了,便皇上查查此事也不会查到爷头上来,这都是旁人做下的腌臜事儿栽赃给爷的。” 秦严说着见璎珞神情微松,手指抚着茶盏,道:“不容易啊,没心没肺的丫头总算知道担心爷了,不枉费爷费心思替你报仇,不过早知道平邑侯世子坏心办好事,爷真不该对他下手这么狠。” 璎珞却呷了一口茶,神色淡淡地道:“你想多了,好歹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并非忘恩负义的人,自然是要关心下靖王世子的,不然靖王世子因我受了什么惩罚,我这人情岂不是更难还了?” 秦严唇角笑容又挑起了几分,道:“这么急于辩解,有个词叫欲盖弥彰,是不是就说的是你这般?” 璎珞被秦严的话堵地噎了下,还没想到如何答他,谁知秦严已是突然起了身,高大挺拔的身躯一下子便逼到了眼前,双手撑在她身下圈椅的椅靠上,略微弯下身子来,一瞬不瞬地盯着璎珞,声音蓦然有些沉哑,却又极其轻柔地道:“承认关心爷,也喜欢爷又不是什么坏事儿,有那么难吗?你遮掩什么?嗯?” 璎珞本坐在宽大的圈椅中,还觉得椅子宽阔舒畅的很,此刻被秦严逼在椅背和他身躯形成的严密空间中,只觉坐下的椅子瞬间变的狭仄起来,让她有种手脚都无处可放,呼吸也急促困难的局促无措感。 秦严的俊颜近在咫尺,他的额头甚至都要抵上她的,身子俯压过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中。他说话间有气息拂过她光洁的额头,痒痒的带起一阵酥麻,璎珞有种抬手揉揉额头的冲动。 她勉强忍住了抬手的动作,可却忍不住心跳的不断加快。 她神情力持淡定地往后仰了仰身子,背脊直接抵在了倚靠上,退无可退,饶是拉开了一些距离,还是抵不住从秦严身上传过来的逼人气息。 陌生又熟悉,他好像身上从来不熏什么香,可却带着股极干净清爽的独特气味,那是种极具攻击性的体香。 人都说女儿香清幽惑人,璎珞头一回知道男人身上也会有诱人的体香,说不出的味道却很容易便让人躁动心跳,脸红耳赤。 这种攻击性的体香让璎珞觉得自己随时都有被拆吞入腹的危险,她仰头望着秦严,咬了下唇,实在弄不明白这男人是怎么回事。 好似不久之前,这人还是缺根筋的冷面冰山,可如今他就像是被仙女的魔法棒点活了一般,一下子便知了情事,学习能力领悟探索能力简直高超的令人心惊,璎珞有种自己在秦严面前越来越透明的感觉,好像随时都能被他一眼看穿。 这种感觉对现在她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美妙的体验,也让她生出一种一扛到底的决心来,输人不输阵,好似让秦严得了逞,被他逼迫的面红耳赤,娇羞满脸就是输了般。 璎珞不动声色地轻吐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懒洋洋的依着椅背,神情淡然地冲秦严笑着挑了挑眉,道:“堂堂靖王世子,朝廷二品的鹰扬将军,你这是在对我用美男计吗?秦严,你就不觉得太自降身份了些?不过靖王世子生的这么清隽无双,确有施展美男计的资本。” 秦严望着不动声色,满脸落落大方的璎珞,心中又狐疑了起来,哪个女人对着喜欢的男人的靠近能这样的毫无反应,还伶牙俐齿的反唇相讥的? 他觉得有些挫败,也被璎珞的话堵地有些不自在,俊颜竟然不由在璎珞清澈明净的眼眸下浮起了一点红,古井无波的黑眸中也闪过些许狼狈躲闪。 璎珞将他这种情绪解释为害羞窘迫,她一时倒是怔住了,心底似被勾动了下狂跳起来。 秦严一直太强势了,这让她一直有些抗拒害怕,因璎珞本身也习惯了强势,而秦严现如今这种不经意表现出的弱势情绪,却令璎珞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怨不得那些恶霸都喜欢调戏良家女,瞧着人家脸红窘迫便兴奋不已,这种感觉果然很美妙。尤其是瞧着秦严这样的人脸红窘迫,璎珞竟有种想要怜惜安抚的冲动。 她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险些抬起去触碰秦严微红的俊面,好在她这厢还没付诸行动,秦严便被她的话刺地本能直起身子退开了一些。 璎珞微动的手握了下,心惊不已,不敢再胡乱说话,估摸着迟璟奕也差不多该来了,便抬头瞧着秦严道:“我约了人,世子爷能否行个方便,出去一下?” 秦严往后退了两步,目光锁着璎珞,“约了人?迟璟奕吧,刚好爷也有话和迟大公子说,便陪你一起等着吧。” 璎珞以为秦严只是尾随自己到了这里,并不知道自己到这里的目的,只因他自进了这雅间便表现的很平静,按照以往提及迟璟奕的时候秦严暴躁冷厉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在此约见迟璟奕,还不得又发起疯魔来? 此刻见秦严非但知道自己在等迟璟奕,且神情极度悠然自得,璎珞倒是愣住了,瞧着秦严的目光不觉便有几分诧异不解,忍了忍到底问道:“我来寻迟大哥,你不生气?” 迟家两位老人逼着迟璟奕退掉苏家的亲事,迟璟奕已经在祠堂跪了六七个时辰,璎珞这时候来见迟璟奕,秦严可不觉得她是要给迟璟奕鼓劲,火上浇油地让迟璟奕继续和家人对抗的。 即不是来寻迟璟奕诉情的,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她是来和迟璟奕说清楚,准备退亲的。 秦严以前吃迟璟奕的醋,那是因为知道璎珞是真一门心思想要嫁给迟璟奕的,而如今亲事要黄了,璎珞俨然已经放弃了嫁进迟家的心思,秦严自然也不会胡乱吃醋上火。 且他瞧的很明白,璎珞便没喜欢上自己,对迟璟奕却也没过多的男女情爱,如今的迟璟奕在秦严眼中已经不足为惧,他自然也能平静淡然起来了。 只让璎珞和迟璟奕单独相处,他却还是不乐意的。 故此面对璎珞的疑问,秦严面上还露出了些许不满之色来,道:“难道爷在你心中就是那样斤斤计较,毫无胸襟之人?” 他说着便又走回方才坐着的圈椅前,撩袍坐定了,瞧着微张着一张丰艳小嘴,显得有些呆愕懵然的璎珞道:“看来爷是有必要让你重新认识下爷的胸襟气量的,正好爷也要向迟大公子道歉,便陪你一起等着吧。” 秦严说着便捧起了茶盏,轻轻掠起茶沫来。 璎珞见他一副不准备离开的样子,一时有些头疼的拧了眉。 她是要和迟璟奕说清楚,断了迟璟奕念想的,可她并不是要来刺激迟璟奕的,也从没想过伤害他。如今迟璟奕为了坚持这门亲事跪了几个时辰的祠堂,丢掉半条命,结果她却和秦严一起以一种亲昵的姿态出现在迟璟奕的面前,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往迟璟奕脸上扇了两耳光,是会伤害男人尊严的。 见秦严大刀金马地稳稳坐着,一副不动如山,打定了主意不离开的样子,璎珞心中有些焦急起来,蹙眉道:“你要和迟大哥说什么话可以回头单独邀他,做什么非要和我一起?” 秦严却神情古怪地瞧向璎珞,道:“爷是有意要迎娶你的,爷容忍你私下见下外男已是宠溺你了,你这女人竟然还想着将爷赶走,单独和男人私相授受,爷不通礼数,你也不通吗?” 璎珞愣了下,这才乍然觉出这其中的不对来,一时倒是瞧着秦严神情恍惚了起来。 秦严不提,她甚至都没有发觉,秦严当真和这个时代的男人很不同,他性情不羁,从不将礼教放在眼中,他的这种不同让她有时候都不自觉将他当成了思想开化的现代人。 在这个古代,她能遇到秦严这样的男人,应该说是件极幸运的事情才对。 确实,她和迟璟奕私下见面,并不合礼数。可璎珞心思微动,却想试探下秦严到底能纵容自己到何等程度,一时反唇相讥,道:“我便不通礼数,那也是跟着靖王世子学的,靖王世子几次三番的闯我闺阁,我不过是在茶楼中和迟大哥说几句话,外头还守着丫鬟嬷嬷,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秦严点头,却道:“看样子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将爷赶走了?啧啧,昨日爷还救了你,今儿便翻脸无情,过河拆桥起来了。爷却不能纵着你这毛病,你还是莫白费口舌了。” 璎珞见他油盐不进,气恼地站起身来,声音清冷,道:“如此靖王世子宽坐,我先回府去了。左右这亲事,我瞧着不退才好呢。” 她说着便要迈步走人,秦严倒也半点不着急,也跟着站起身来,迈步向外走,道:“如此甚好,左右亲事早晚要退,你也没必要多见迟璟奕这一回。爷这便送你回府。” 璎珞顿时便停住了脚步,猛然转身气鼓鼓地瞪着秦严,对此人的可恶程度又有了新认知。见秦严一脸淡然的回望过来,璎珞抿唇,蹙眉,道:“秦严,你到底要怎样?” 秦严却忽而挑唇一笑,抬手抚了抚下巴,道:“要不你哄哄爷?” 璎珞觉得秦严绝对是个机会主义者,得寸进尺,抓住一切机会不择手段逼她靠近他,偏她这会子拿他半点法子都没有。 来硬的显然是不行了,软的本是拉不下脸来,可这会子却也顾不得了,璎珞目光流转,忽而便荡出幽幽然的怨怼波光来,瞪着秦严,声音清冷克制地道:“秦严,你欺负人!” 言罢,转身就往外走。 她那声音并不显得多娇柔温软,甚至是带着些冷厉控诉的,偏尾音拉的有些长,她的嗓音又天生的甜糯娇软,尾音一拖,便无端带了些撒娇的味道,秋水明眸似有泪光闪动,只一眼便能将人的骨头都瞪地酥了一半。 秦严只觉浑身一震,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挠了一下,见璎珞转身就走,眼见就要推门而出,忙大步跨前追上,想都未想便从身后将人抱了个结实。 璎珞知道秦严定然会有反应,转身后便一直留意着身后动静,可她也没想到秦严反应会这样大,被他扯了一下,几乎是撞进了秦严的怀中,还没反应过来,背后便紧紧贴上了一具滚烫坚硬的胸膛,隔着厚厚的冬衣,她都能感受到男人身体中蓄积着的张力。 璎珞愕了下,心跳如鼓,本能挣扎了下,秦严双臂从她腋下穿过,环在了腰间,紧了紧,俯低身子在她颈边儿低声道:“这便生气了?我哪敢欺负你啊,从来都是你在欺负爷!爷不过想你冲爷说两句好话,你便甩手走人,你这脾气也太大了些。就你这样,也就爷好性敢要你。” 秦严说话间气息沿着后颈直往襟口中钻,他的侧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她脖颈边儿轻擦了两下。这样的冬日,便雅间中生着旺旺的炭火,璎珞的肌肤也透着水润的清凉,秦严却截然相反,他本就气血旺,便是穿的单薄,在外头也不会觉得冷,在这生了炭火的屋中却觉得燥热的很,身上甚至闷出了一层细汗。 此刻贴着璎珞的脖颈,只觉清清凉凉,分外舒服,肌肤相贴,一冷一热,激地璎珞脖颈上一片绯红,他身上细密的汗蹭在了身上,莫名便带着股说不出的诱惑,黏黏的有些不舒服却又不让人讨厌,反而有些叫人口干舌燥,像是被那热气给烘烤了般。 璎珞没想到不过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令秦严服软,虽然弄成这样有些失控,可心里还是蛮自得的,只觉女性魅力得到了空前认可。 可秦严就是个不按理出牌,完全无视礼教的,璎珞却不敢过分撩拨他,抬脚踩了下秦严的脚,用力并不大,又偏了偏头,躲开秦严的碰触,道:“你好性儿?秦严,你脸皮得有多么厚才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来啊。” 璎珞偏头目光几分狡黠的轻嘲盯视着秦严,她这样的神情分外娇俏动人,秦严目光幽深起来,愈发不舍得松手,声音微哑,道:“爷的暴脾气早让你磨光了,爷不过就是想娶个媳妇,你说怎么就那么难呢?” 璎珞听他声音有些不对劲,不敢再和他这般耳鬓厮磨下去,却又因他的盯视和话语红了面庞,忙错开视线,道:“你若好脾气便依了我,先离开片刻,总要让我和迟大哥把话说个清楚才好。本便是我对不住他的,想必你也不会愿意我心中一直愧疚着,惦念着他。” 秦严闻言却眯了眯眼,冷哼了一声,道:“要对不住也是爷对不住,你有何对不住他的?难道先前你选择了他,看得起他,信任他,竟还是对他不住了?你心里很清楚,迟璟奕不可能为了你放弃他的家族,忤逆养育他的祖父祖母,这会子巴巴地跑来承担过错,生怕他为此心怀愧疚,又怕他和长辈起了嫌隙。你这般体贴他,事事想着他,又有哪点是对他不住的?但凡你能将这份体贴温柔用在爷身上半分,爷也心满意足,死都无憾了。” 秦严说着语气越发酸溜溜的厉害,捆在璎珞腰间的手臂一下下收紧,力道狠地几乎是想要将她直接拽进自己的身体中去。 璎珞有些吃疼,惊呼了一声,红唇微启,水润润红艳艳就在眼前,散发着诱惑人心的色泽,宛若一朵诱人品尝的曼陀罗花。 因吃疼,她挺秀的鼻翼也一张一翁,越发映衬的唇瓣柔软鲜嫩,精致丰润,微微轻启,喷吐馥郁馨香。 秦严眸色深浓,扣在璎珞腰间的手撤出一只来,五指分开,大掌撑住她的侧髻,托住她的脑袋,俯头便狠狠吻了上去。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那种一直萦绕在周围的男人体味,落在她的唇上,他的唇依旧是那样带着些冰冰凉凉的温度,在唇瓣上恶狠狠的磨蹭了两下便有些急切地横冲直闯,开始攻城略,肆无忌惮地索取着她口中的沁甜滋味,勾起她娇软的舌强横地吸允起来。 毫无预兆的亲吻,璎珞那声疼呼声甚至都没能完全发出便被直接堵回了口中,这个吻来的太过突然,璎珞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只能扭着头,被动地承受着,双唇几乎立刻便被秦严吸允地有些发麻起来。 她陡然回过神来,竟然被他这样凶狠的亲近给骇到,生怕他失控再做出旁的事情来,一脚抬起用力去踩秦严的脚,一面摇晃脑袋企图挣脱。 她的挣扎却没能让秦严停下动作,他本不想吓着她的,好容易感觉到这女人有些态度软化了,他没想将人再吓跑,可她的味道委实太美妙了,一经碰触便让人情不自禁,无可自拔起来。 感受到璎珞挣扎的越来越厉害,秦严又狠狠吸允了两下她的香舌,这才有些狼狈地退了开来,却并未松开璎珞,顺势又在她的额头,眼睫上轻轻印了几个吻,挺直的鼻梁亲昵的抵着璎珞的蹭了蹭,道:“退了亲事,咱们便定亲,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9 不愿伤的人 璎珞被秦严一番强吻,只惹的喘息不止,整个人都软软地倒在了秦严的臂弯中。她的双颊已是一片嫣红,一双水润的眸子也似浮了一层水雾般,睫羽湿漉漉的颤抖着,遮掩了眸中秋水流光,迷离潋滟,映着被吸吮的红艳如花的唇,似一朵沾染了晨露娇艳欲滴的海棠花。 秦严瞧的有些痴然,只想着早日定了亲事,好将这勾人的女人早日捆绑在身边,免得她再招惹出什么事儿,什么人来。 璎珞心神有些恍惚,秦严的吻太突然也太强横,她觉得头脑被堵地有些缺氧,待秦严退开,她还有些迷蒙地没回过神来。 脑中将方才听到的话又回想了一遍,这才忆起秦严提了二人定亲之事,人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秦严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根本不容璎珞说个不字,璎珞此刻想来却微微蹙了眉,且不说她如今这身份名声,要和靖王世子定亲根本就没多大可能,只她自己,也没想着退亲后便立马定亲。 一来她觉得太过仓促,她还有些没从和迟璟奕的亲事中回过神来,更重要的是苏景华那边。 她想先安置了苏景华再谈亲事,不然苏定文要知道秦严有意迎娶她,苏定文只会更紧紧地抓着苏景华不放,继而用苏景华来牵制她。那样的话,苏景华想要悄无声息的脱离苏家,回祁阳王府就更不可能了。 还有她不能受孕一事儿,秦严是不知道的,早先她没必要和他提这个,如今两人要走下去,却是需要和他事先说明了的好,也不知秦严能否接受这样的事儿,如今谈亲事却是太早了。 只是这会子却没那么多时间和秦严掰扯这些,璎珞担心迟璟奕随时会过来,心急不已。 秦严见璎珞望着自己不言语,目光同她朦胧的秋水眸对上,却暗了暗,见她一直不应声,难得的心生怜惜也不再逼她,手指却抚上了她被吸吮的有些红肿的娇艳唇瓣,一下下轻轻摩擦揉弄了起来。 璎珞觉得有些痒又有些疼,偏头躲开,本能地将脑袋往秦严的怀中埋了埋,她这个动作颇有几分投怀送抱的之感。 秦严心中愉悦,勾起了唇,却闻璎珞道:“你既急着定亲,便该让我早些将和迟家的亲事弄个清楚,你这般拦着阻着不让我见迟大哥却又是为了哪般?” 秦严倒没再出言辩驳,只弯腰将璎珞抱了起来,转身将她又轻轻放回在了方才坐的圈椅中,替她理了理因方才激吻而被他揉乱的鬓发,这才道:“爷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早这般好好和爷说,爷早便让你见他了。” 秦严说着又帮璎珞抚了抚鬓角的碎发,这才道:“好了,爷先出去一会,等下送你回将军府。” 说罢便没再多做逗留,干净利落的转身,大步出了雅间,出去还顺手给璎珞带上了门。 到底将人哄走了,璎珞长长舒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凉茶用了两口。 她并未等很久,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璎珞望去便见迟璟奕扶着小厮的胳膊站在门外。璎珞忙站起身来,有些局促的望了过去。 迟璟奕并未往璎珞这边看,只是轻轻推开了小厮的手,自行抬腿进了屋,姿态舒缓的转身将门关上,他瞧着神情和动作,都和平日并没太大的不同,整个人依旧带着清风朗月般的清润之气。 可璎珞却莫名觉得有些尴尬,站在原地半响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在迟璟奕自进雅间便没往她脸上看,待迟璟奕转过身来,走了两步,却是脚步一个踉跄,璎珞这才忙两步上前扶住了迟璟奕的手臂,道:“迟大哥你怎么样?怎么能那么任性的去跪祠堂呢,快坐下。” 说话间她便将迟璟奕扶到了旁边的圈椅上坐下,她方才没有些局促,也没仔细打量迟璟奕,现下却是瞧见了他苍白到有些发青的面色,还有额头上包扎着的伤口,不觉心惊,道:“迟大哥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那伤口瞧着极碍眼,纱布上还带着点渗出的血红,显然是伤的极重的,迟璟奕的脸色本来就常年苍白,没多少血色,如今更是瞧着面白如纸,倒显得眉宇和眼睛愈发黢黑清晰起来。 若非他眉宇间有种浓重的疲倦之色,他这样子倒像墨笔勾勒的美男图。 璎珞语气担忧真挚,倒是一下子便打破了先前充斥在两人之间的莫名压抑僵持气氛,迟璟奕心中也略松了一口气,抬眸冲璎珞笑了下,道:“没事,只是瞧着骇人些罢了,祖父又岂会真正伤了我?” 他的笑意一如从前宽容温和,令人如沐春风,璎珞心中歉疚更甚,抿了抿唇,道:“迟老太爷砸你,你便由着老太爷砸啊?也不知道躲上一下,你这样只会激地迟老太爷对我更不满罢了,你又岂能不知这个?更何况,你身子本就不好,再受伤实在伤身,你自己受罪不说,迟老太爷心中不定多少难过呢,伤在你身上,疼却在老太爷身,你这却又是何必呢。也太是任性了些。” 璎珞的话令迟璟奕挑唇又笑了一下,笑意却带着几分自嘲和苦涩,道:“我是实在没有法子了才这样任性施为的,璎珞妹妹许是不知道,从小祖父便极为疼爱我,可教导上却甚为严苛,从来不允我任性妄为。自小我便听话懂事,说起来好似长这么大还真不曾任性行事过,唯今倒该谢谢璎珞妹妹,也叫我有了这么个任性的机会。虽则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可想必十年二十年后想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璎珞闻言莫名心酸,见迟璟奕手指有些青白僵硬,便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捧送过去,见迟璟奕接过,这才道:“我在定安侯府的处境想必迟大哥也是清楚的,爹不疼,娘早逝,嫡母姐妹恨不能吃我的血肉,祖父是个任事儿不管的,祖母厌弃的只想将我早日扫地出门,那些婶娘叔伯们便更莫提了,冷漠的冷漠,算计的算计。我的路怎么走全靠自己,披荆斩棘,步步为营,我倒是想做个对长辈听话懂事的孩子,可你瞧,我若听话了,怕是就把自己送进了死路。迟大哥有这些可以全心听从,放心依赖的亲人,不知被多少人羡慕嫉妒呢。迟老太爷和太夫人年纪也大了,迟大哥何必因我和老人闹成这般,不值得。” 璎珞说着话语略顿了下,这才又目露沉定之色,抬眸盯着迟璟奕,道:“迟大哥,你可知道昨日在昌平侯府中我出了些事儿,是靖王世子” “你说的对,祖父祖母年迈,我是不该忤逆他们生出不孝之心来,所以,我们的亲事,我已答应了祖父作罢,怕是不能向你应诺了。回去后,我便亲自前往定安侯府说明原委,解除婚约。” 璎珞的话没能说完,迟璟奕便突然扬声,语气略有些急促的生生打断了她的话。 璎珞原本是打算将昨日的事情略提一下,向迟璟奕坦明心迹的,不想迟璟奕好似洞察了一切,不愿意听她说这些。 璎珞愣了下,见迟璟奕苍白的面容上带着歉疚之色,主动揽下了过错,一时心中愈发堵的慌,可他分明就不想听她说下去,却叫她没办法一意孤行。 璎珞一时呐呐不言,迟璟奕却抚摸着手中的茶盏,望着杯盏中氤氲升腾而起的茶雾,道:“那日在松月茶馆,我承诺你许多美好的婚后生活,彼时我以为那些我都能办到,可如今瞧来,却是我太高估了自己。你瞧,如今我甚至连我们的亲事都保不住。” 迟璟奕的面庞隐在雾气后,模糊了神情,可声音中的自嘲和寥落却让璎珞拧了眉。她张口欲劝,迟璟奕却抢先一步放下了茶盏,目光倏然清亮湛然地望向璎珞,道:“你身子被损,我只想着将来婚后过继个孩子便是,祖父祖母一向疼我,便心中不愉,可见你极好,必定也会妥协。可我没想到祖父祖母那样明事理的人,在此事上竟会如此倘若他们以性命身体相挟,我真不知自己能否坚持己见,与其娶了你再伤你,现在这样兴许是好事儿。璎珞妹妹,若这世上有一人是我最不想去伤害的,那便是你。” 璎珞瞧的出迟璟奕说的都是真心话,发生这么多事儿,他是真觉得两人亲事未成兴许是好事。 璎珞暗自叹了一声,笑着道:“我知道,因为我也从没想过要伤害迟大哥。” 璎珞的话令迟璟奕脸上露出了今日头一个真实的笑意,一如初见时的清朗如月。 接着他便扶着椅扶起了身,道:“既是要退亲,我便不好久留,免得被人瞧见反拖累了璎珞妹妹的名声,回去后我便处理退亲一事,此事还是尽早解决的好。” 相信婚事拖的越久便会被议论的越久,于三家的名声都不算好事。 璎珞也站起身来,上前了一步,道:“迟大哥婚事还是由定安侯府来退吧,对迟家苏家和海家来说,定安侯府主动退亲都是最好的选择。” 在外人看来,迟家先和定安侯府定亲,同时在丰州又和海家定亲,这只是意外凑巧之事。不过错还在迟家,如今大家都在等着迟家的反应,与其等着迟家先退了定安侯府的亲事,让大家都说迟家喜慕权贵,背信弃义,让大家都去取笑定安侯府落败任人欺辱,去说海家仗势欺人,倒不如由定安侯府摆个高姿态先退了亲事。 璎珞这样说,迟璟奕眉宇略拧盯向璎珞,璎珞面不改色,又道:“昨日昌平侯府我三姐姐又出了事儿,这会子我再被迟家退了亲事,可不要被人笑死,主动退亲也能落个面上好看。” 迟璟奕略沉吟了下便也没再坚持,笑着道:“如此也好。”言罢,便提声唤了小厮,扶了小厮的胳膊先行离开了。 璎珞在雅间中等了片刻,没见秦严出现便也离了雅间,登上马车刚刚坐定就见秦严身子贴合在车顶上,她吓了一跳,秦严身影一飘已悄无声息落坐在了旁边儿,于此同时马车也动了起来。 璎珞拍了拍微跳的心,瞪了秦严一眼,压着声音道:“幸好今日妙哥坐了后头马车,不然我有几个婢女都得被你吓死。” 秦严却没接话只是目光探究盯着璎珞,见她神情放松,整个人瞧着都比方才松泛了不少,不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看来你和迟璟奕倒是什么时候都能相谈甚欢。” 璎珞见秦严吃味,心思微动,面上便露出了怅然之色来,道:“是啊,兴许这世上再难有个男子能像迟大哥一样事事都以我的意念为先,他这样,我自然犯不着于他争执,可不就相谈甚欢嘛。” 秦严面色愈发黑沉,冷哼了一声,探手过去便将璎珞捞了起来,直接按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环住她的腰肢。 璎珞惊地抽了一口气,可也不敢叫出声来,挣扎踢打了下,秦严却压低声音在她头顶道:“你惊到了车夫,可怨不得爷。” 车厢门就那么厚,虽然街道上声音杂乱,掩盖了车厢中的动静,说话声压低外头听不到什么,可璎珞也不敢再胡乱踢腾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秦严得逞,将她抱的又紧了些,道:“爷若也事事以你的意念为先,这会子还能软玉温香的抱着?你怕早和旁人双宿双飞去了。” 见璎珞沉默不语,秦严眯着眼眸又瞧了她两眼,才又道:“你愿意嫁给他,就是因为这个?” 璎珞坐在秦严腿上,只觉浑身不舒服,身子僵硬的厉害,有种越活越回去的感觉。听闻此话,她才转移了注意力,道:“谁不喜欢做自己想做的事儿,被尊着敬着,我们女人原就可怜,嫁了人男人就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宠爱那都是给妾室的,正室再连敬重都得不到,那还要怎么活。” 秦严扬眉,见璎珞沉着脸,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哪个告诉你男人的宠爱都给了妾室的?宠爱妾室那是乱家之源,尽不说八道。你若嫁了爷,爷定既敬你又爱你。” 璎珞觉得秦严的脸皮简直在以n次方的速度与日俱进,如今一些露骨肉麻的甜言蜜语张口即来,反倒是她,常被闹的面红耳赤,心跳不已。 她觉得这种状态很不妙,双颊升温,却未曾避开秦严的视线,抬手揪了下秦严的襟口,扬眉道:“我如嫁了你,也不会给你宠爱妾室的机会。” 秦严不觉目光盛亮,笑着道:“这么说你是应下嫁爷了?” 璎珞面上一噎,觉得自己又傻傻地入了秦严设的套,禁不住白了秦严一眼,道:“我可没那么说,我这亲事还没退呢,说起来这事儿还要你加把火。” 美人之所以为美人,便是做些不雅动作,也不让人觉得粗俗难看,反而显得生动娇俏,秦严瞧着璎珞坐在怀中宜喜宜嗔的模样,只觉满心欢喜。 他神情愉悦的往后靠了靠,身姿舒展地背靠在了车厢上,姿态慵懒地揽着璎珞,闻言不过挑了下眉,凝视着璎珞却没应声。 车厢中光线略暗,秦严一张清隽面容隐在暗处,阳光从挂着绞绡纱的菱格子车窗透进来,随着马车晃动,变换着光影色彩,扫过他半边脸庞,勾勒的侧脸线条深邃异常,一双古井深邃的眼眸也似融入了光影般变换着深深浅浅的幽光。 璎珞被他瞧的莫名有些不自在,动了动身子,这才道:“我准备让苏三老爷主动退亲的,昨日我在昌平侯府受了惊吓,你是不是该往定安侯府送些补品给我压压惊啊?” 秦严想到苏定文钻营的性子,岂能不明白璎珞的意思。她是要让他加一把火,让苏定文看出他对璎珞的重视来,好主动去退迟家的亲事。 秦严本是很乐意做这件事儿的,可为了迟家不被人指责背信弃义,不让迟家为难,从来都不求人的璎珞却向他开了这个口,秦严又觉得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他勾了勾唇角,有些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璎珞腰间挂着的一只青莲色绣缠枝玉兰花的荷包,道:“何必这么麻烦,等着迟家来退亲便是了。” 璎珞被噎了一下,道:“迟家刚得知和海家的亲事,这边便迫不及待地和定安侯府退亲,这样显得多贪慕权贵,便是为了迟璟奕和迟家的名声,迟老太爷也要多犹豫个几日,做做样子的,你不是一直急着让我退亲吗?” 秦严这才将目光从那荷包上移开,瞧了璎珞两眼,道:“虽是急,却也不在这一两日,左右咱们要定亲,都得先带你见见姨母和皇祖母,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如今大事已定,爷不急。” 璎珞这算看出来了,秦严这就是故意的,她不由咬牙切齿,抬手一把便将秦严把玩在掌心的荷包给抽了出来,挣扎着就要起身,佯怒不已。 秦严却只做未见,紧了紧手臂不让她起身,自顾又将她那荷包捏在了手中,道:“这荷包绣的倒精致,你做的?” 璎珞目光落到那荷包上,听秦严这般说,顿时心中便明了起来,感情这男人是讨要好处呢,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起来,只做不知他的意思,没好气地道:“妙哥做的,你若看着好,我让她给你绣两个?我倒不知堂堂靖王世子连个荷包也稀罕了。” 秦严闻言丢了荷包,道:“爷要你丫鬟做的荷包干什么,你何时给我绣个?不拘什么花样颜色的,爷都喜欢,日日都戴在身上。” 璎珞却摇头,道:“你不知道吗?我自幼不得嫡母喜欢,也没人正经教导过,诗词歌赋样样不通,针黹女红差强人意,做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看。” 秦严却不信她的话,他在她的闺房中瞧见过针线筐,里头绣棚上的绣活便他一向不懂这些东西也能瞧出好来。 他也不揭穿她,只叹了一声,揽着璎珞的腰,道:“这样啊,爷就是想在身上带一样能时常想起你的物件,你不愿给爷做荷包,便罢了。对了,早先爷拿走的那件小衣是谁绣的?爷瞧着那上头的绣活便极好,虽不是你绣的,可好歹贴身穿过,要不爷勉为其难,将那小衣揣在身上好了,想你了便拿出来瞧瞧,那小衣叠起来也不过一小团,倒也方便。” 这人怎么无耻成了这样? 璎珞闻言目瞪口呆,惊道:“那件小衣,你你还留着吗?” 秦严见她脸色微红,抬手用拇指抚着她染了艳霞色的娇艳面庞,道:“自然留着的,你的物件爷自是要珍惜的。爷不仅留着,每日睡前都拿出来瞧瞧的,对了,你那小衣熏的什么香?梦里闻着都是香的。” 璎珞听他说的愈发不正经起来,双颊越染越红,坐在秦严腿上的臀也觉得火烧火燎地灼人起来,窘色道:“哪有什么香,你赶紧将那小衣烧了吧,回头被人瞧见,我还有什么脸,真真什么清誉都没了。” 秦严见她着急脸上神情却愈发悠然自得起来,道:“没熏香吗?那怎么那么好闻,爷闻闻是不是你的体香。” 他说着便往璎珞脖颈间埋头,璎珞连脖颈都烧红了起来,吓得往后躲,又怕弄出动静来被外头听到,一时脸上又急又气,又羞又臊,只抬手推着秦严,道:“不就是个荷包嘛,我给你绣还不成,回去就绣,你快放开我。” 若是旁人说要将小衣那种东西藏在身上随身带着,璎珞多半觉得是说笑,可秦严这不将礼法放在眼中,不按理出牌的人,璎珞是真怕他来真的。 秦严得了逞,心里却有些失望,贴着她脖颈又深吸了口气,这才退开身子,道:“多绣两个,爷也好能有个替换。” ------题外话------ 唉,肿莫这么卡文,更晚了,抱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0 吃味 璎珞发现秦严绝对是个得寸进尺的性子,不过一个荷包是送,两个也没什么差别了,为了能让这位爷乖乖听话,必要的时候还是要予以满足的。 璎珞点头,瞥了眼秦严身上的衣衫,他今日穿着件苍青色绣铁锈色云纹的对襟长袍,腰间束着玄色缀玉腰带,腰间倒是也挂了个葫芦型荷包,雪青色的缎面,上头绣着极为精致的苍鹰青松,那苍鹰颇为逼真,活灵活现,青松更是寥寥数下便勾勒出了挺拔耸立,傲然风雪之势。 璎珞本来不留意还不觉得,这会子一瞧,却不觉微微眯了下眼睛,秦严身上带着的这荷包瞧着却不像是寻常针线房做出来的东西。 一般各府都是有针线房统管着爷们的穿戴之物的,不过像一些贴身的,或者这种荷包之类的小物件,多半都是由爷们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们亲自做的。 一来针线房的东西难免粗糙,太过单一刻板,再来丫鬟们也都愿意做些针线活表个心意,在爷们面前展露下心灵手巧。 有那挑剔的受宠的爷们,甚至上身的衣衫等物都是大丫鬟们做,根本不会碰针线房的东西。 针线房的东西,绣样皆是寻常大众样子,流行什么便绣什么,虽然活计也都是极好的,可图样却失了新巧。 像秦严这荷包,这样的纹样一瞧便是自己个设计勾画的,颇为费心思功夫,做的也极是精致,便璎珞这么大致瞧一眼都能感受到绣这荷包之人所用的那份真心。且这荷包和秦严的气质是极配的,带在他身上相得益彰,当真是花尽了心思。 这古代都重女子的女红,女红好了,便说明这姑娘是个心灵手巧的,虽然不绝对,可璎珞却也从这一个小小的荷包中瞧出了那绣荷包之人的蕙质兰心来。 璎珞眼前莫名便浮现出个挑灯走线的清丽身影来,心中当下便是咯噔一下。 她认识秦严的时候便觉得秦严是成亲生子了的,后来知道了秦严的身份这才晓得当时初见时秦严抱着的那孩子并非他的,且靖王世子因为克妻到现在都还没能娶上媳妇。 那时候她对秦严没什么想法,知道便知道了,从没多想过,此刻却忍不住去想,秦严这样年纪便是没有娶妻,身边想来也不会没有女人。 京中贵女们都说靖王世子不近女色,可她们还说靖王世子面丑如鬼厉呢,传言根本不可信。 眼前晃过迟璟奕那通房青桐的模样,璎珞不由便想也不知秦严有几个通房,这样想着心中竟然一阵紧缩的难受,她对迟璟奕到底还没来得及动情,她发现自己能平静的接受迟璟奕有通房的事实,可一想到秦严有通房,心中便充满了暴躁刺痛,一阵阵的翻涌起难受来。 尤其是想到秦严这样和她见面,回去后可能便有别的女人伺候他穿衣洗澡,上净房甚至睡觉,她心里便止不住一阵厌弃反胃,恨不能现下便将秦严给踹下马车。 她脸上的笑因这荷包僵了,猛然推开秦严,便从他身上弹跳了起来,脱离了秦严的掌控,冷着脸坐在了离秦严较远的地方。 秦严哪里知道璎珞这一番心思,他本美人在怀,又迫的璎珞答应了给他做荷包,心中正是得意自在之时,根本就没有料到璎珞会突然推人逃离,不防备之下便让她推地重重撞了下脑袋,待愕然回神时璎珞已经一闪两步远坐在了靠近车门的地方。 秦严蹙眉盯着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的璎珞,觉得着实莫名其妙,压着声音抬手道:“过来!” 璎珞固执的没动,秦严蹙眉抿唇,咬牙切齿地道:“你这喜怒无常的女人!不怕爷惊动外头人,你就只管呆在那里别动!” 似是回应秦严的话,外头适时便响起了车夫的声音,连车速都减了些,“姑娘?” 璎珞吓了一跳,忙侧头道:“我没事,方才不小心睡着头碰了下车厢而已,你继续赶路便是。” 她声音刚落,手臂便被大力扯住,璎珞没防备被秦严一把拉扯了起来,脚步不由自己地往前跌走了两下,待反应过来,她的人已经被秦严拉到了身前。 他依旧那样靠着车厢大刀金马地分腿坐着,而她却站在了他的身前,双腿就夹在了他分开的双腿之间,她动了下,秦严却是并了下腿。有力的大腿内侧夹地璎珞双腿一阵疼痛酸软,整个人都往前一扑,挂在了秦严身上。 她双手也不由自主地环抱住了秦严的脖颈,头埋在了他的肩颈边儿,想要站起来,偏她一动,秦严便收下双腿,挤压地她双腿弯曲,愈发向他靠近。 璎珞彻底不敢动了,脸上也染红了一片,只能几分恼怒地盯着秦严,秦严却压根不将她的瞪视放在心上,只眯了眼沉声道:“你这好好的又和爷闹什么,说!” 璎珞被他逼问,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会子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太过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了。 说来也怪,前世时,对萧启言,便是瞧见他和高莺莺滚床单,她也没这样的暴躁激动,尚且能相对平静的应对。对待迟璟奕,也是如此。 可方才只想到秦严身上的荷包可能是通房做的,她便压不住熊熊燃起的暴躁感,当场就发作了起来。 她甚至都没弄清那荷包是不是和旁的女人有关,璎珞被自己这种激烈的情绪变动给惊了一下,迎上秦严黢黑逼视过来带着明显研判的目光,顿时脸上红晕更盛,有些羞窘起来,抿了抿唇方才道:“你身上的荷包我瞧着做的便极好,用足了心思,绣样独一无二不说,活计配色也雅致,既是有专门的女人为你操持这些物件,做什么还要逼我给你绣荷包。” 璎珞话说出口,便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便她自己都能听出话语中的一股子酸味来。睫毛颤抖,顿时便有些别扭地移开了目光,再不敢和秦严对视。 秦严却是半响都没反应,他做梦都没想到璎珞会这样,只觉心脏因她的话都陡然紧缩了一下,接着开始若擂鼓般跳动了起来。 见璎珞转开了头,脸颊脖颈却是一片绯红,小模样别扭的厉害,秦严只觉从没见她这样惹人爱过,顿时便溢出一声低沉的笑声来,这一笑,那笑意便怎么都压制不住了,又恐外头车夫听到动静,再惹恼了璎珞。 他不觉抬手按着璎珞的背脊,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胸膛抖动着不住闷笑起来。 璎珞被他的气息惹的一阵痒,又被他笑的愈发窘迫起来,瞧他这等反应,她也有些恍然,多半是自己闹了大笑话,你荷包并非她想的那样。顿时咬了咬舌尖,愈发懊悔起来。 见秦严笑个没玩没了,璎珞心道反正丢都丢人了,倒生出股破罐子破摔的神勇来,扬起拳头便在秦严的背上狠狠捶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怒道:“秦严,你笑够了没?!笑够了就老实交代,府里有几个通房,在外头又招惹了多少桃花?” 秦严见璎珞真恼了,不敢再过分笑她,渐渐止不住大笑,埋头在她颈窝间平息了片刻,这才抬头瞧向璎珞,道:“你这是以什么身份在盘问爷,嗯?” 他的脸上虽然没了笑意,可眉梢眼角却还染着欢悦,使得那张原就俊美无筹的脸愈发像是被珠光点亮了般,泛着耀人心扉的光彩,一双桃花眼眸似被春水浸染过,流淌着动人的幽色。 他的声音因方才闷笑的缘故,带着些暗哑,又因刻意压低,使得那暗哑愈发嘠沉,听在耳中有些令人心神发痒,耳根酥麻。 璎珞眸光闪烁着,刚刚消退了些热度的脸庞又在升温,只力持镇定的扬眉道:“秦严,我可不是什么贤良大度的女子,也从来不想出嫁便呆在内宅中和一群妾室斗来斗去,我不管这世上旁的女人都是怎么过的,反正你想我给你机会,便得将这些事儿交代清楚。我没以什么身份质问你,你也可以选择无视我不做回答,自然我也可以根据你的表现收放我的心,反正对那种滥情的男人,我根本连考虑都不会多做考虑。” 璎珞的话说的认真,说这些时她的眸光便一直和秦严四目相对,她清楚地在告诉秦严,她的底线在哪里,她最不能忍受的事情是什么。 秦严倒没表现出什么惊异来,幽深的眼眸倒影着璎珞的身影,甚至漾起了一抹笑痕来,道:“还说不强迫爷回答,只怕爷今儿选择了无视你,你这女人立马便翻脸无情起来。”秦严说着在璎珞额上轻敲了一下,这才又道,“爷哪里有什么通房,统没影的事儿。至于在府外招惹的桃花,那更是不曾了,京城的贵女们都怕爷,瞧见爷的影儿恨不能躲的远远的,不晕倒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招惹爷,你以为所有闺秀都似你这样没心没肺,胆大出奇?爷桃花没招惹上,统共也就招惹来了你这么一朵带刺的玫瑰。” 璎珞闻言心中虽然高兴,可又觉得不可思议,秦严的年纪,有个十岁的娃子都正常,可他竟然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靖王世子的身份,怎么可能没人予他安排这个? 瞧出璎珞的惊异来,秦严倒有些不自在起来,俊颜也被璎珞盯的有些发热窘迫,道:“别这样盯着爷看,爷没什么毛病,就是瞧见那些畏畏缩缩,木头一样的女人就提不起兴致,碰都懒得碰一下罢了。” 秦严虽幼年经历有些出奇,可他后来懂事却是在宫中,由着太后教导长大的,自知事也瞧的都是三宫六院,三妻四妾。自然不会有什么守身如玉的想法,不过因经历的原因,他本就不容易于人亲近,和女人做那等亲密的事儿原对他来说就难于常人。 加上他名声在外,女人见了他,没靠近就先抖,自然更没了兴致,便有那胆大些为了荣华富贵靠近的,也并非真心,一眼就能看到的虚假做作,比那怯懦的更惹人厌。 更何况秦严原也是个挑剔的性子,故此便造成了如今年纪一大把却还不近女色的局面。 璎珞听了秦严的话,想到秦严的经历,又忆及他以前镇日戴着面具,冷冰冰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些酸涩心疼,本僵立在秦严双腿间的身子也柔软了下来,顺势抱着他,轻轻抚了两下秦严的背,道:“你这样子,我可没怀疑过你有问题。女人都怕你才好呢,可不就白白便宜了我,捡着一个这么纯情的高富帅。” 秦严却扬眉,道:“纯情的高富帅?” 璎珞含笑点头,“就是说你很好啊。” 秦严便又笑了起来,眸光愈发幽深,盯视着璎珞,“你既将爷捡了,便不许再犹豫放手,嗯?” 璎珞一时心软疼惜,倒不想将自己的心思都交了底,被秦严如是一言,才反应过来,双颊霞彩嫣然,却道:“那得看你以后的表现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身上荷包谁绣的呢?大丫鬟?” 秦严见她嘴硬不肯承认心迹,好笑地摇头轻拍了下璎珞的腰背,这才道:“爷不耐烦丫鬟伺候,身边只有几个侍卫,莫说是贴身的大丫鬟了,便是个粗使婆子都没有,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璎珞却一诧,“当真?可这荷包却不像是针线房的活计啊,你莫不是哄我吧。” 秦严抚了下腰间荷包,笑着道:“这荷包是敏颖长公主绣的。”说着将荷包扯了下来,略翻了下上头的开口处,璎珞望去果然见荷包的内里绣着一个极小的敏字,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敏颖长公主是谁,秦严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便知她还没反应过来,又曲指狠敲了下璎珞的额头,道,“爷的事儿,你统不放在心上,连爷的姨母是谁都不知道,当真该打!” 璎珞被敲了下,又听秦严说姨母,顿时脸色便烧红了起来,想到方才自己激烈的反应,当真恨不能跳了马车躲起来,怨不得方才秦严笑成那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1 退亲 一般大户人家的爷们成年后,身上的穿戴物件都是由妻妾通房丫鬟包圆了的,长辈是不会再管这些活计的,只是秦严的情况特殊,妻妾通房丫鬟他是一个没有,身上镇日戴的都是宫中尚衣局,或者王府针线房的东西,活计自然也是好的,就是千遍一律,镇日戴着秦严不觉怎样,敏颖长公主却觉得心酸可怜。故此时不时的,敏颖长公主便会给秦严做点荷包等物。 璎珞哪里能想到这些,以至于闹了个大乌龙,白吃了一回干醋,她觉得自己当真丢人丢大了,听闻秦严的话简直想跳了马车躲的远远的。 秦严却是难得见璎珞这般娇羞窘迫,心中满是欢喜,圈着她的腰肢盯着她红彤彤的一张俏脸瞧个不停。 见璎珞险些要恼羞成怒,秦严才松开了她,揽着她坐在了自己身边,闷声咳了两下,道:“这两日祁阳郡王妃总往将军府去,可是有什么事儿?” 璎珞倒不曾想秦严会问起这个来,略愣了一下,垂了下眼眸,觉得苏景华的事情还是告诉下秦严的好,只是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秦严自从去了一次林山行宫,结果璎珞这里就出了大岔子,他便吸取教训,派了两个人专门盯着定安侯府。 昌平侯府宴席上出了事儿,按说定安侯府的姑娘们最近都该深居简出才对,可今儿一早将军府太夫人便派人去定安侯府接走了璎珞姐弟,太夫人并非不知礼数的人。 秦严觉得太夫人这时候接人多半是有什么事儿,又得知一向礼佛多年未曾出府的祁阳郡王妃昨日入夜还到访了将军府,而今日一早更是天没亮又去了将军府。 秦严便觉得祁阳郡王妃到振威将军府一定和璎珞姐弟有关,可他实在又想不明白,这两者中间能有什么关系。 经验告诉他,璎珞的事儿是半点都不能马虎放松,故此他免不了便问了一句,此刻见璎珞拧眉不语,秦严不由扬眉,倒也不催促她。 璎珞沉吟片刻,果然抬眸望了过来,道:“若我的生母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你可还会一如既往的待我?” 秦严闻言一诧,心中琢磨着璎珞这话的意思,一时倒是未曾言语。 见他沉默,璎珞笼在袖中的手便微微握了起来。 这古代和现代不一样,更为注重名声,更有五不娶之说。即丧妇长女不娶,世有恶疾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乱家女不娶,逆家女不娶。 其中乱家女不娶,便说的是父母生活不检点的,不娶其女。寻常人家聘娶都要讲究这五不娶,更何况是像靖王府这样的顶级门阀。 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的生母不仅是清倌人出身,且在外人眼中定然连作风都是有问题的,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由母及女,她这等出身,璎珞觉得秦严要想娶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世人的眼光她本就不在意,可她在意秦严的想法,倘若因为她有个不守妇道的母亲,秦严便也对她的品性质疑,多疑不信任,璎珞觉得两人真没必要继续下去。 故此这会子见秦严久久不语,她脸色微变,被秦严笼在掌心的手不由自主地往外抽了一下。 她这一动,秦严倒反应了过来,忙五指一收紧紧攥住了她游走的柔夷,见璎珞脸色不大好看,一时倒面色微恼,狠捏了一下璎珞的手,瞧她疼的皱了一张俏脸,他才沉声道:“你那是什么反应?爷只是在想你这话是何意思,你便疑心爷嫌弃了你,你这女人能不能长点心,对爷有点信心?” 秦严的声音带着些沉肃狠厉之气,脸色也有些发黑,璎珞一时疼的双眸泛起了一层泪雾,可心里却说不出的熨帖和感动。 她瞧的出秦严是真的没在意此事,这让她有种在古代捡到宝的感觉。 世人多人云亦云,以偏概全,有个不守妇道的母亲,自然便会觉得其女也是水性杨花的,更何况,她先前和迟璟奕的婚事,璎珞也怕秦严心中留下刺,再被此事所扰,难免会心疑她和迟璟奕有些什么,继而各种疑心起来。 此刻见他态度全然未曾有疑,璎珞才恍然发现,秦严给予她的包容和信任,其实一直比她以为的要多。 她并非不识好歹之人,此刻心中动容,便笑了起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荷包?我瞧你总爱穿深色衣裳,便绣一个湖蓝色的,一个鸦青色的怎么样?” 秦严见她笑的讨好,攥着璎珞手指的力道轻了些,改而把玩着她的手指,公然揉弄着,道:“都好,只要是你做的,爷都喜欢。方才你那话到底是何意?” 璎珞任由秦严揉捏着葱白的手指,轻叹了一声道:“你大概是没见过祁阳王世子吧?祁阳王世子和我弟弟听闻长的几近一模一样。” 秦严手上动作微顿,顿时便反应了过来,诧道:“你那弟弟是祁阳王萧家的血脉?” 璎珞点头,苦笑道:“我和弟弟同母异父。” 秦严扬了下眉,脸上已没了什么情绪,只道:“怪不得祁阳郡王妃连番造访将军府,这是想让你弟弟认祖归宗吧。此事我知道了,祁阳王府人口简单,倒是比定安侯府来的清净,你弟弟能回到祁阳王府却也算好事” 秦严说着目光若有所思地瞧了眼璎珞,见璎珞疑惑望来,他才捏了捏璎珞的手,道:“算你有点长进,知道和爷坦白一些事了,也不枉费爷花了那么多心思。”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减慢了速度,璎珞往外望了眼,却见马车已拐进了将军府门前的长街,竟是不知不觉已到了振威将军府。 璎珞顿时一惊,忙将手从秦严掌中抽出,催促道:“你还不离开?一会子马车进了将军府便在下人的眼皮子底下了,你还怎么脱身?” 秦严今日和璎珞相处甚欢,只恨不能一直和她呆着才好,这么快便到了将军府难免有些心中不舍,凑近璎珞道:“你何时回定安侯府?既是要退亲,还是回去呆着的好。” 璎珞听他这般说,便知他是又动了夜闯闺阁的心思,之前她不愿意,秦严还动手动脚的没半点君子样,如今她哪里敢让他得逞,顿时便急声道:“你早先可是答应过我的,若是不能信守承诺,怎么能怪我对你信任少?我在将军府住的就挺好,你莫管我。” 秦严见她态度坚决,心中难免失望,趁着这会子能亲近又将璎珞揽在怀中狠抱了一下,这才一掀车窗身影如一缕青烟般射了出去。 璎珞没想到他竟这样直接跳了出去,吓了一跳,忙推开窗户往外瞧了眼,却见四下只见长长的街巷,已然没了秦严的身影。再听四周动静,既不闻车夫惊叫,也不听后头下人的马车有任何惊呼声,这才放下心来。 她回到将军府便往太夫人处请安,因今日天色未亮祁阳郡王妃便来了将军府,太夫人不曾休息好,故此这会子却在补眠,璎珞便又回了雪月院。 平日里她过来,王雪瑶便会迎出屋子,热情的拉着她笑闹,今日雪月院的正房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便连院子中的丫鬟婆子似乎也发觉了两位小姐的气氛不怎么对,显得有些拘谨,给璎珞请安的声音都比平日小了好几声。 璎珞在院中站定往静悄悄的正房瞧了一眼,眼眸转了下,也不回西厢,直接吩咐妙哥回去,自行提步往正房走去。 不管是夫妻争吵还是朋友间有了争执,璎珞都觉得还是越快消除误解矛盾越好,不然难免会在心中结成块,小事反闹成大事儿。 她上了台阶,碧玉却从屋中挑帘出来,瞧见璎珞便压着声音笑道:“姑娘回来了,我们姑娘今儿有些累,不巧刚刚就睡下了。姑娘出门一趟想必也是极累,不若奴婢也扶着姑娘回去歇会儿?” 璎珞望了眼屋中,诧色道:“瑶姐姐可从没这个时辰歇息过,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了?我去瞧瞧。” 她说着快步绕过碧玉便自行挑起帘子进了屋,碧玉没反应过来,待跺了下脚追进去时,璎珞的人已经转过了多宝阁进了内室。 内室中,王雪瑶正坐在靠窗的美人榻上翻着本书听着外头动静,璎珞竟然闯了进来,她也来不及躺下,索性又捧起书目光紧落在了书上。 而璎珞进了内室便走到了美人榻边儿,见王雪瑶埋头书中也不抬眸看自己,当下便开口道:“我已经和迟大哥说清楚了,今天最迟明日,我们的亲事便会被退掉。” 王雪瑶这下哪还装的下去,顿时丢了书难以置信的盯着璎珞,满脸恼怒道:“你说什么?原本就是那靖王世子从中作梗,破坏你和迟表哥的婚事,迟表哥为了你连家中长辈都忤逆了,这会子你非但不和他站在一起,反而跑去伤他的心,为了靖王世子竟要退迟表哥的亲事,你怎么能这样!” 璎珞却不顾王雪瑶的怒斥声,突然抬手开始解起了身上的衣衫,王雪瑶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璎珞要做什么。 璎珞几下扯开了衣襟,顿时露出了欺霜赛雪的脖颈和肩膀来,那上头几处紫青颇为碍眼。 那是昨日乔恩珉弄上去的,回去后她沐浴时难免用力搓洗,以至于许多地方都搓破了皮,如今吻痕上又结了痂,异常吓人。 王雪瑶瞧着一愣,惊道:“谁把你掐成这个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雪瑶不明白,碧玉做丫鬟到底知道的要多些,却一下子惊地捂了嘴,凑近了王雪瑶低声道:“姑娘,那好像是是被人亲的” 王雪瑶半响才反应过来,顿时面色涨地通红,指着璎珞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璎珞却轻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昨儿在昌平侯府中平邑侯世子弄的,昨日我差点被平邑侯世子强了去,是靖王世子救了我。” 王雪瑶听闻这话脸色又瞬间煞白了起来,这会子哪里还顾得上和璎珞闹脾气,竟是一下子从美人榻上弹跳了起来,一面吩咐碧玉守在门外,不让人靠近,一面拉了璎珞急急地帮她掩上了衣襟,道:“你怎么不早说,你有没有被” 王雪瑶脸色愈发白了起来,璎珞见她这样心中一暖,握着王雪瑶的手道:“我没事,我到底运气好,差了一点没能成事儿,可当时靖王世子到时我衣衫不整,难免被他瞧去了身子,瑶姐姐,我如今没了清白,你说除了跟了靖王世子还能如何?” 王雪瑶眼眶微红,道:“怎么会这样我对不起,误会了你。” 璎珞自然不是因为没了清白才接受秦严的,可她却知道,这是王雪瑶更容易接受的理由。 并不是她有意要哄骗王雪瑶,实在是情爱之事儿,很难向外人说清楚,她不想和王雪瑶因此事伤了感情,自然找王雪瑶更容易接受的理由来说服她。 见她红了眼睛,璎珞忙笑着道:“我知道瑶姐姐都是为我好,觉得靖王世子不会是我的良配,这才焦急上火。我心里感动还来不及呢。” 王雪瑶一时面色微红,却又担忧地道:“你和迟表哥的亲事退了,那靖王世子是怎么想的?他他打算让你怎么进靖王府?” 璎珞见王雪瑶前一刻还在闹别扭,如今却又急巴巴地比谁都关心她,不觉便靠在了王雪瑶身上,道:“他说他想娶我。” 王雪瑶闻言有些诧异,却松了口气,道:“可你的家世” 璎珞靠着王雪瑶的肩膀摇了摇头,叹道:“我也知道我和他不容易,可他既说要娶我,那怎么娶便是他的事了,反正我是不会于人为妾的。瑶姐姐,要是我嫁不出去,定安侯府是没我容身之地的,瑶姐姐和承义大哥成了亲当家做主了,可要赏我一口饭吃才好。” 见璎珞打趣自己,王雪瑶却并没欢闹起来,只拍着璎珞的肩道:“别胡说八道,那靖王世子瞧着是个有成算的,他既动了这么多心思,想必是真心喜欢你的,他说要迎娶你,多半会想法子的,怎么会嫁不出去呢。” 定安侯府,苏定文这一日过的可谓水深火热,昌平侯府洗三礼苏瑛玥闹出了那么大的不堪事儿来,几乎一夜间便传遍了京城,今日一早早朝上,便有两个言官上折子弹劾苏定文。 只不过朝臣们都被弹劾秦严肆意妄为残害平邑侯世子的事儿吸引了注意了,故此苏定文被弹劾倒一时没闹出风浪来,算是让苏定文喘了一口气。 今日一天苏定文都在四处走动,拜会同年,奔走关系,请客吃酒地疏通弹劾一事。 到了傍晚他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定安侯府,刚用了一碗醒酒汤,小厮便来报说是靖王世子侍卫前来拜会,苏定文忙令人将人迎进了书房。 来人却是影七,他进了书房,不过拱了拱手和苏定文见礼后便道:“昨日苏五姑娘受了惊吓,世子爷亲自为五姑娘到库房挑选了些补身压惊的药材令在下送过来。世子爷本是想要亲自来的,可五姑娘到底还待字闺中,怕影响了五姑娘的闺誉,再来世子爷昨儿便领了差事出京去了,故此特意吩咐在下偷偷走上一趟。” 苏定文见秦严竟这般重视关心璎珞,一时心中发热,连声道:“不过是些许小事儿,小女已经无碍,怎敢劳动世子爷亲自走一趟。” 影七摆手,又道:“还有一事,世子爷吩咐在下问一问苏大人。” 苏定文抬手示意影七讲来。 “昨日在昌平侯府,世子爷便说了要归还先前被禁卫军抬走的聘礼,世子爷听闻苏家和迟家的亲事有变,不知这聘礼是要送到定安侯府来呢,还是直接送去迟府?” 影七的话令苏定文一时怔住了,他今日忙着奔走弹劾一事儿,根本就顾不上璎珞和迟家的亲事,不过他也让人留意着迟家的动静。方才已经听了小厮的回禀,说是今日下午海云天造访了迟家,是迟家老太爷亲自将人给迎进了府。 发生那样的事儿,今儿迟家也没来人到定安侯府表示一下,反倒迟家老太爷将海云天给迎进了府中。迟家的退亲态度其实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苏定文方才还满心的愤怒,如今听了影七的话,倒转开了心思。 靖王世子这问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左右迟家的亲事八成保不住,倒不如早早的退了亲,还能给苏府留份脸面,等将来自己的庶女进了靖王府,倒要瞧瞧那些嗤笑他苏定文的人是何等表情。 苏定文想着,不再犹豫,道:“聘礼劳烦禁卫军明日一早送还迟府,我这边梳洗一番先拜访迟府将迟家和小女的亲事作罢,还请如实转告世子爷。” 影七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啰嗦,点头拱手,转身便告辞了。 而苏定文手指敲击了几下桌面,却是悠哉地笑了起来,迟家老太爷虽然致仕多年,但是总归是做到过天官的人,迟家在朝廷上的人际网比起他苏定文来那也是不可同日而语,既然如今迟家要退亲,他总不能这么便宜地便退了亲事,说什么也得讨要些好处才成。 如今他被弹劾一事儿,正愁没能力疏通,迟家作为姻亲自然是该帮上一把的。 苏定文换了一身衣裳,便拿了迟璟奕的庚帖,匆匆往迟家去,他被管事带进了迟老太爷的书房,一番拜见后,苏定文落了座,念着两家退了亲事,以后也莫再提什么亲近了,算是结了仇的,故此也不虚做客套,当下便道:“今日我来拜会老太爷是为了小女和令孙的亲事,我听闻老太爷今日亲自将海大人迎进了迟家,想必是两门亲事已经有了取舍,只是迟家为了海家的亲事退亲,老太爷便不怕迟家被人戳脊梁骨吗?” 苏定文的话令迟老太爷眯了眯眼,道:“听苏大人这话,却是话中有话,不知苏大人有什么好建议,好说出来商量一下,毕竟退亲对两家的名声都不大好,能商量着将伤害降到最小,又何必闹得两家都下不得台?还是和气为贵。” 苏定文笑着点头,道:“老大人不愧是长辈,晚辈正是这个意思。依我看,亲事还是定安侯府主动退了才不惹那么多非议,对迟苏两家都好。不过小女退亲,名声总归是要受损的,迟老太爷为官最是公正,做生意也从来童叟无欺,想必是会补偿我苏家一二的吧。” 迟老太爷早在苏定文开口时便知他有所谋,闻言依旧笑的一派温和,道:“这是自然的,苏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苏定文哈哈一笑,道:“老太爷果然爽快,也不是旁的,晚辈眼见升官在即,却有宵小之辈嫉恨晚辈官运亨通,这两日伙同了几个小言官弹劾晚辈治家不严,如今御史台御史大夫王大人算起来也是老太爷的学生,如今苏迟两家还没退亲,总还算是姻亲之家,老太爷可否帮晚辈疏通一二。” 迟老太爷面上神情纹丝不变,只沉吟了一下便道:“老朽尽力而为吧。” 苏定文顿时便笑着起身,连连作揖,道:“老太爷行事果断,令晚辈钦佩。这是迟大公子的庚帖,退还老太爷,这门亲事今儿便算是退了,明日一早晚辈会亲自随着禁卫军将先前贵府下的聘礼归还迟家,彼时京城之人便会知道,是我定安侯府率先退的亲事。如此,晚辈便先行告辞了。” 待苏定文出去,迟老太爷拾起桌上迟璟奕的那庚帖直接便丢进了一旁的炭火盆中,心中万分庆幸退了苏家的亲事。 结亲乃是结两姓之好,那苏璎珞便是再好,有这么个父亲,若真成了亲家,迟家早晚要被拖累。 迟老太爷只想早日退了亲事,两厢干净,吩咐了小厮准备马车,连夜便去拜访了御史大夫王炳然,苏定文本就怕迟家阳奉阴违,留了人盯着迟家的一举一动。闻讯,心下一安,翌日一早,果然践诺随着禁卫军大张旗鼓地到了迟家,丢下了聘礼,扬长而去。 这一路动静不小,引得路人纷纷围观,不及中午迟家和定安侯府亲事黄了的事儿便传扬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2 小性 秦严被弹劾残害平邑侯世子乔恩珉一事儿,皇帝在早朝上压了下来,却派人暗查此事。 那平邑侯乔源铁青着脸从早朝上回去却是越想越怀疑乔恩珉乃是被诚王所害嫁祸给了靖王世子。 诚王乃是当今皇后的嫡子,废太子倒了,放眼众皇子,就以诚王的身份最为高贵,皇帝对诚王也一直都寄予厚望,恩宠有佳。平邑侯府原本是不愿掺和进皇子之争的,平邑侯府从老侯爷时便走向了没落,到了乔源这里却有了后升之态,乔源愈发得意自信,有心恢复平邑侯府昔日风光,四处钻营,可乔源其人是个志大才疏的,官场上走的并不顺,便将胆子放大,竟犯了糊涂和诚王府拉上了关系。 乔源之前便有意攀附于诚王,和诚王一系走的近,一次吃酒,永嘉侯还赏赐了乔源一个女人,而这永嘉侯便是诚王的姨丈。 此刻乔源疑心到了诚王头上,便琢磨起了夜里乔恩珉被害一事儿,据丫鬟说,当时两个人守在明间,听到动静时冲进了内室,就见床上乔恩珉已经晕厥了过去,而守在床边的丫鬟秋云也晕迷不醒,内室中却半个凶手的影子都没有。 那凶手能悄无声息的潜进江白院,乔源觉得凶手在平邑侯府中定然有人接应,不然侯府中晚上巡夜的护院和婆子并不少,当不至于让人如入无人之境才对。 想到这,乔源便想到了永嘉侯送的那个怜姨娘,若是诚王的手笔,会不会这怜姨娘便是接应之人。乔源想到这里一刻也不停便冲去了怜姨娘的院子,将怜姨娘带去后花园中转了一圈便有人在怜姨娘的屋中发现了一些血迹。 乔源这下是肯定了,乔恩珉竟果然是被诚王给害的!诚王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且不说乔源心中恨意如火如荼,皇帝暗查之下,也知道了此事,且不说事情到底是不是诚王做下污蔑陷害的秦严,只说乔源攀附诚王,而永嘉侯赏赐美人帮诚王拉拢平邑侯,在朝廷中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这样的行为便让皇帝龙颜震怒。 听到回报当场就砸了一个山水笔洗,想到之前诚王因食味楼起火一事被禁足王府,只怕要找机会寻秦严找场子,皇帝愈发觉得这次的事儿是诚王做下的。 一时又恼恨诚王结党营私,心怀不轨,一时又失望于诚王手段阴毒,上不得台面。 只诚王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皇帝纵心中有怒,可也没打算就舍弃这个儿子,故此还是将弹劾一事儿压了下来。 待得过了数日,秦严从外头办完差事回到京城,皇帝便将秦严召进了御书房中,和颜悦色地说了先前秦严被弹劾一事,道:“子虚乌有,捕风捉影的事情,言官竟然也敢上禀到了朕这里,那两个弹劾的言官朕已经重重训斥过了,只这事儿还是让你受了委屈,这次的差事你也办的漂亮,说吧,想让朕如何赏你?” 秦严对遭弹劾一事儿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行事不羁经常被弹劾,早便习惯了,只瞧了眼皇帝,蓦然起身跪下道:“微臣确有一事儿望皇上替微臣做主。” 天玺帝不过是一说,倒没想到秦严会真有事相求,而且还如此的郑重其事,这个外甥一向冷漠,也从没主动要过或者求过什么,天玺帝一时间倒是来了兴致,连靠在龙椅上的身子都坐直了,笑着道:“哦?何事?你且说来朕倒要听听何事儿竟能让阿严这般郑重其事求到朕面前来。” 秦严面上倒露出了几分不自在来,天玺帝见此越发笑意蔓延,一脸期待。 秦严垂头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过了一瞬才道:“早先皇上赏赐给微臣一枚玉佩,言道是当年高祖爷送予孝贤敏皇后的定情信物,还说将玉佩赏赐给微臣,微臣倘使有一日看中了那个姑娘,便可将那玉佩送给她,皇上自然会为微臣指婚,不知皇上可还记得此事?” 天玺帝闻言倒是一愣,完全没想到秦严会提及此事,半响他才回想起这件事儿来。 那还是几年前,秦严二十岁及冠礼上的事儿。大丰的男儿多是十六七便成亲,而秦严到了二十及冠,婚事却还艰难,又连续死了两个未婚妻。当时他的及冠礼是在靖王府办的,皇帝没参加,可皇帝却令太监送了一堆赏赐,还亲自为秦严取了字,事后秦严进宫谢恩,皇帝想着太后日夜为秦严的亲事操心,而秦严都弱冠之年了婚事还没着落,便随手将身上的玉佩摘掉给了秦严。 那玉佩正是当年高祖和其皇后的定亲信物,高祖却是天玺帝的祖父。当时将玉佩给了秦严,天玺帝也确实说了那么一番话。 这是这一晃数年过去,秦严还是光棍一条,天玺帝也早忘了此事,现如今被秦严提醒,他顿时来了精神,道:“怎么?臭小子这是终于看中了哪家姑娘?” 说起来,秦严也是皇帝看着长大的,对秦严一向疼如子侄,太后镇日愁着秦严的亲事,天玺帝虽然不是太后亲出,可和太后却也有母子之情,对太后一向是孝敬的,故此也一直忧心着秦严的婚事,此刻见他自己开了窍,自然是龙颜大喜,言罢见秦严冷峻的唇角微微抿起,显出几分不自在的窘迫来,天玺帝哈哈大笑,道:“你快说说,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只要门当户对,姑娘是个好的,朕这便予你赐婚,让礼部亲自操办亲事,也好让你皇祖母早日安心。” 秦严闻言却道:“微臣确实已经将那玉佩送了人,这事儿微臣想亲自告诉皇祖母,那姑娘年纪还小,等过了年方才能够及笄,微臣想着还是等她及笄了再请皇上赐婚为好。” 如今定安侯府的姑娘名声大毁,本来璎珞的出身便太低,皇帝不会同意赐婚,这会子便更不可能了,秦严今日提起此事,也不过是先做个铺垫,来日真请赐婚时也好少些阻力。 大丰的姑娘一般都是过了及笄礼定亲的多,越是娇养的女儿,嫁人越要晚上一些。皇帝听闻秦严的话倒也没多想,只当人家姑娘是个娇贵的,秦严疼惜那姑娘不愿违了那姑娘家人疼惜女儿的心意,不由一脸笑意的打趣道:“好小子,如今也知道怜香惜玉了。” 天玺帝到底忍不住好奇,又道:“既是过了年就要及笄,那这年纪也不算小了,可以先定下了亲事,让礼部慢慢的走六礼也好,你且先说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只可惜天玺帝不管说什么,秦严都不松口,天玺帝见他实在不愿吐口,心道早晚也能知道,离年后也没几日了,便也不再逼问他,放了秦严往太后的慈云宫请安。 秦严到了慈云宫,陪着太后用了膳,太后便屏退了宫人,拉了秦严也说起了亲事。 她已经知道了迟家和苏家退亲一事,见提及璎珞,秦严面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和前不久的暴躁截然不同,太后不由摇头失笑,道:“如今那丫头虽然是退了亲,可这定安侯府姑娘的名声却坏了,她如今一没出身,二没名声,又是退了亲的,莫说是你让皇祖母做主为你求娶了做正妻,便是个侧室那也是不成的。” 秦严自然是明白这个的,虽然太后疼爱他,从没想过让他政治联姻,且他的身份也犯不着寻姻亲依持,可到底是娶做未来靖王妃的,却也不能太不像话了。 璎珞如今的情况,皇帝也不可能同意赐婚,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对太后,对靖王府有什么不满,要指这么一门亲事来折辱靖王世子。这说不定会引起什么朝廷风波呢。 太后叹了一声,又道:“原本哀家是想着让你姨母办个花会,表现出和那丫头投缘来,再提拔提拔她那母亲,寻个机会给那丫头安排个义母什么的,将这身份往上提一提,她那出身摆在那里,虽尊贵不起来,可到底面上也能好看些,大体过的去也就罢了。可如今定安侯府幺蛾子不断,这条路却是走不通了,那丫头又刚退了亲,怎么也要歇上一年半载才好徐徐图谋,可你这年纪当真拖不得了” 太后是越说越觉得难,眉心都皱了起来,秦严却蓦然开口,道:“皇祖母说的孙儿都明白,孙儿的意思是,既是定安侯府姑娘的名声坏了,便不让她以定安侯府苏家姑娘的身份出嫁便是。” 太后闻言一愣,惊诧道:“你这又打的什么主意?!她是苏家庶女,不以苏家女儿的身份出嫁,还能以什么身份?” 秦严却道:“如果孙儿让苏家将她从宗族除名,再给她安排一个新身份呢?” 饶是太后一辈子见多识广,经过的事儿多了,听闻秦严的话也惊地张大了嘴,半响都不知说什么好。 脑子里却在想,看来这个孙儿是当真极喜欢那丫头,为了娶回来可真是费尽了心思,用足了功夫。 却说璎珞,苏定文给她退了亲后便令人将她从将军府接了回去,只璎珞在秋水院住了一晚,便说服了苏定文将她送到了京城西郊的田庄上散心避祸。 璎珞到了田庄没几日,苏景华便也到了,隔日姐弟俩出门往不远处的山坡上看梅花却偶遇了同样到田庄养病的祁阳郡王妃,郡王妃和两姐弟很投缘,又膝下空虚,故此便常常接了两姐弟到不远祁阳郡王府的庄子上做客。 璎珞退亲以后,倒是委实过了些舒坦日子,每日在庄子上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闲暇时陪着苏景华到祁阳王府庄子上陪着唐氏说说话,种种花,当真是再悠然不过了。 鉴于此,她对秦严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只因她心里很清楚,苏定文肯将她送到田庄上避祸并非她的口才好说服了苏定文,更不是苏定文良心发现当了一回慈父,庇护着她。而是因为秦严,苏定文还指望着将她送进靖王府去,故此才早早将她送出了京城,让她淡化出是非圈,也让人们早些忘记了她是被退过亲的。 璎珞在田庄上想吃吃,想睡睡,想玩玩,美滋滋的日子令她没出息的想,以后就抱着秦严的大腿过日子也不错,左右如今也上了秦严的贼船,想逃都逃不了,今后她也不用想着怎么在外头挣银子做生意了,索性只研究如何将大腿抱好得了。 庄子上的夜色来的更早也更冷,苏定文虽然将她送到了庄子上,每个月都从侯府中送些日用品过来,可侯府管家的是大夫人白氏,白氏自然不会照顾璎珞。 从侯府送过来的东西不过是做过样子罢了,既不齐全又量少质差,送来的炭火就只有四筐银霜炭,还是一些极不好的碎炭。 好在自从药膳楼开张以后,璎珞便不再确银子,她到了庄子便列了一张单子,吩咐了马六带着人往城中采买。 别的东西还好说,如今正值隆冬,银霜炭却是有价无市的,却不知秦严怎么就得知她这里炭不足用,璎珞到庄子的第三日他便使了人偷偷送过来了两车。 两大车的炭,足够璎珞用过这个冬日去了,璎珞本就是个怕冷的,在庄子上每日也不必晨昏定省,故此晚膳便提前了小半个时辰,每天天未黑透她便沐浴更衣窝在床上不再出门。 苏景华给璎珞买来了不少话本杂书,璎珞靠着软软的大迎枕,裹着暖暖的锦被,呆在炭火烧的旺旺,温暖入春的屋中,再令妙哥将灯烛挑地亮亮,窝在床上翻着书吃着零嘴,当真是赛过神仙。 这日夜璎珞依旧早早地爬上了床,妙哥将大迎枕摆好,瞧着璎珞整个人陷进一团锦绣中,惬意地抱了本游记翻起来,便寻了针线活来坐在了床边的春凳上也绣了起来。 璎珞翻了几页,许是这连着几日都在看书,今儿便有些腻味起来,怎么都集中不了精力,抬眸见妙哥正一针一线的绣着朵牡丹花。 花朵已经绣的差不多,只差一些边角勾勒,那银红的绣线在灯光下发出璀璨的光彩,映的牡丹徐徐绽放,摇曳生姿,甚为漂亮,璎珞不仅也有些技痒起来,想到之前答应给秦严绣的荷包只绣好了一个,便索性撑起身来,将书丢在了一边,吩咐妙哥道:“去将我的针黹篮拿过来,我也陪你做会儿绣活。” 妙哥听了也不多言,将手中的针扎在花囊上便跳出拔步床去提了璎珞的针黹篮放在了床上,又转身将灯罩取下,用银剪将过长的灯芯剪短,挑地亮了些,这才又坐回春凳上,道:“白日里姑娘净往外跑,这会子倒又是看书又是做绣活的,虽说灯火挑的亮,可到底还是伤眼的,姑娘且做会儿缝好了荷包,绣花还是明儿天亮做的好。姑娘的眼睛生的好,可得好好保护才好。” 璎珞早先已经选好了做荷包的布料,也裁剪好了,只差缝制了,闻言便笑着瞧了妙哥一眼,道:“哪里就有那么容易使坏了眼睛,那些绣娘们日夜用眼也没见得多少就吓了的,我这才缝了几针?你自己还不是总晚上做绣活,我瞧着一双妙目还是那么水灵灵勾神摄魄的。” 妙哥不觉瞪了眼璎珞,“奴婢原就是伺候人做活儿的命,姑娘怎么能和奴婢一样!” 说着知道璎珞不会听,不定又拿什么话来编排自己,她也不再多说,低头又捻针走线起来。 璎珞前世时养成的熬夜的习惯,如今虽然到这里大半年了,可习惯却改不了,天黑后总习惯挑灯看看书或者干点啥才好,为此没少遭妙哥念叨。 她的女红承袭于本主这具身体,那时候刚到这里,璎珞为了不受怀疑,没少费工夫熟悉本主的一切技能,如今这绣活已经练的得心应手。 到底承袭了这身体的记忆,身子本身又记得一些惯常动作,璎珞捡起本主的绣艺真没花多少功夫。 本主是个懦弱没用的,只一手绣活却做的好,那时候宋氏也总派活计给本主做,比如府里过年打赏用的荷包,苏璎珞便没少做。 故此这会子璎珞拿起针,没一盏茶时候便很熟练地缝好了荷包,她拿在手中来回翻看了下,见针脚绵密,没什么疏漏之处,扬了下唇,正准备拿剪子将线头剪断,不想却忽闻床前响起说话声。 “给爷做的荷包?” 那声音很是突兀的响起,低沉而富含磁性,虽是动听的很,可骤然响起却也骇人。 坐在春凳上的妙哥便一个不小心,绣花针狠狠戳进了指腹中,疼的哎呦了一声跳了起来,血珠儿瞬间染透了月白的缎面,任那上头牡丹绣的再好,布料赃了却是不能再给璎珞用了的,眼见绣好的肚兜就这么毁了,妙哥又气又恨,却是不敢去瞪站在床前那个高大的人影,只幽怨地瞪了床上璎珞一眼,低着头认命地跑出去守门了。 其实自从璎珞到了庄子,秦严这还是头一回过来,可显然那次在昌平侯府,秦严救了妙哥,后来璎珞又和迟璟奕退了亲事,使得妙哥已经认命了。且这丫头自从那次在大国寺中见了秦严的脸,好像对秦严就不是很抗拒了,这几日还总在璎珞耳边念叨,靖王世子不知道是怎么打算的,靖王世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提亲啊,也不知道靖王世子能否说服太后啊 璎珞整日被妙哥念叨的耳根都起了茧子,此刻见妙哥不等吩咐便溜出了屋,扔了自己面对秦严,璎珞额头挂起了黑线。 秦严却已撩袍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床边,抬手便自然而然的从璎珞手中拿过了那只刚刚缝好的荷包。 荷包上还没来得及绣任何花样,只是雪青色的云锦料子缝成了元宝状,秦严却怎么瞧怎么雅致,笑着道:“这颜色选的好,瞧着便舒服,样子也不错,大气简洁。” 任谁做的东西被人赞赏,且由衷的表示喜欢,都会觉得开心,璎珞见秦严毫不吝惜称赞,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拿着那荷包摆弄着看,她心中喜滋滋的,面上却佯怒的一把抢回了荷包,道:“什么花样都没绣呢,能好看到哪里去?还没剪断线头呢,你瞧边角都让你扯开了!” 说着将荷包拉展,捻了针又拉了下被扯松的线,这才又嗔了秦严一眼,道:“你之前怎么说的,明明说了不再夜闯我的闺房,如今又犯!每次来半点征兆都没,倒将我的丫鬟吓得不轻,方才手都被针戳破了。” 秦严被她夺回了荷包倒也没什么反应,唇角依然挂着一抹柔和的弧线,被璎珞嗔了一眼,倒觉心神一荡,道:“你那丫头,关键时刻护不住主子,胆子又小,爷就说了句话,她便扎破了手指,于爷何干?除了有点眼力劲儿,一无是处,也就你,得了这么个丫鬟还当个宝般护犊子地疼着。” 他口气嫌弃的说着,竟是抬脚便将脚上的青面粉底官靴给蹬掉了,眼见着就往床上倒。 璎珞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拉那荷包的线了,拢了拢身上裹着的被子,压着声音道:“你干嘛?” 秦严抬腿上了床,高大的身子一滚却是躺在了床里,并没看璎珞,只双手枕在脑下,闭上了眼,道:“累,歇会儿,别吵!” 璎珞一阵无语,又瞅了秦严两眼,见他紧闭着眼睛,平躺在床里,舒展着身子好似真极累的样子,不由放下了手中的荷包,倾身过去抬手取下了秦严面上的面具。 秦严动都没动一下,由着璎珞摘了面具放在了旁边,只侧头用脸颊在璎珞的手腕上轻蹭了两下。 他那样子让璎珞想到了撒欢归家赖在主人身边蹭宠的小狗,不由噗嗤笑出了声来。 秦严这才半睁了眼眸,眯着眼瞧向璎珞。 灯影从床头挂着的轻红纱帐透进来,璎珞靠在床架上,半个身子侧着俯视过来。她一头青丝早便拆了朱钗发髻,半披散在肩头,随着侧身的动作,垂在了胸前轻轻摇晃。 灯光照在她脑后,给发丝染上了一层柔暖的光,给她的侧脸也镀上了一层金光。她面容映在一片灯影中,本就浓艳的五官愈发柔媚起来,笑意染上眉眼,明媚妖娆,浓桃艳李,当真是香娇玉嫩,妍姿俏丽,令人觉得整个床帐都因这个笑而盛亮了起来。 秦严目光一幽,定定瞧着璎珞挪不开眼来,璎珞怕了他这等幽深的眼眸,沉默的样子,总觉的这时候的他像是饿了几辈子的狼,而自己就是那随时会被压在身下的小鲜肉。 她忙收敛了笑意,道:“你这是怎么了?瞧着倒像是几日没休息好般?” 秦严的眉目间也确实染着显而易见的疲倦,可他身上却没什么风尘之色,一身衣裳干干净净的,身上也清清爽爽,璎珞倒不知他是真累,还是借故爬床了。 见她目光中含着狐疑之色,秦严冷哼了一声,这才道:“爷前些天不是领了差事出京吗?今儿刚从外头回来,进宫面圣后便又赶路来了你这儿,身上的衣裳是在慈云宫沐浴后新换的。” 之前昌平侯府洗三礼那日秦严便领了皇命出京了,只是他惦记着璎珞退亲一事,离京后便又悄然潜了回来。这边璎珞安然退了亲,他才又快马加鞭地出了京。 这么一来耽搁了两日,自然便要辛苦一些,哪里知道这会子璎珞竟还怀疑他装累。秦严表示很恼怒,翻了个身,背对着璎珞躺着不再说话。 而璎珞明明打听到秦严离京了,结果跑去见迟璟奕时,他便冒了出来,她自然便以为他离京办差只是个幌子罢了。退亲后她便来了庄子,和秦严也没再联系过,更不知道他的动向。不过之前收到影七偷偷送过来的两车炭来,她自然便以为秦严是在京城的。 方才见秦严一身干净清爽,加上秦严如今为了偷香窃玉越发厚脸皮无赖起来,她自然便疑心他是装的,这会子见男人一副受伤生气地面床而卧,背影写满了拒绝,却又好像在无声的说,爷很生气,快来哄爷。 璎珞不由地一阵无语起来,心道这男人可当真一日比一日傲娇起来,居然和她使起小性儿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3 主动 瞧着背对自己满身恼意的秦严,璎珞勾了勾唇角,抬手伸指戳了下他的背脊,秦严没吱声也没动弹,倒像是睡了一样,璎珞不觉扬眉,又用手戳了下,秦严还是没半点反应。 璎珞唇角笑意更盛,喃喃道:“睡了?既然累成了这样,就该回府去歇着,做什么还要跑到这里来。自己累便罢了,还饶人清净。” 秦严背对着璎珞,瞧不见璎珞的神情,只听见那女人喃喃自语声,声音中满是嫌弃和不解。 分明是当真不解他累的狠了还跑过来为什么,还嫌他扰了她休息。 秦严顿时被璎珞的话闹的堵心堵肺难受,身影都有些僵硬起来。 璎珞瞧的好笑,故意弄出些动作来作势往床下跳,嘟囔道:“算了,床让你了,本姑娘睡厢房去。” 掀被子的身影传来,秦严装不下去了,猛然转身恼道:“往哪儿去?!” 他转过身却瞧见璎珞分明还依在大迎枕上,姿态慵懒随意,和方才他进屋一个样,根本就没挪窝的打算。见她面上挂着好整以暇的笑意,几分戏谑几分好笑的瞧过来,眸光分外狡黠。 秦严顿时便知上了当,狠狠地瞪了璎珞一眼,猛地伸手抓住璎珞放在锦被上佯装掀被子的手,用力一扯,璎珞便被大力拉地半个身子跌爬在了秦严身上,下巴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疼的惊叫了一声,抬眸时目光水润一片。 见璎珞瞪着莹润的眼眸控诉地瞧来,秦严心神一荡,手臂压在了璎珞背上,阻止她爬起来,右手抬起抚着她一头扑散开的长发,捻起一缕来,扯了一下,道:“爷不辞辛劳,第一时间过来看你,你这女人不心疼爷便罢了,还变着法地戏弄爷,当真是没良心。” 屋中炭火烧的旺,璎珞又坐在被窝里,故此身上就穿着件单薄的斜襟撒花小袄,衣衫单薄,而秦严本就是个不怕冷的,常年身上都只穿单衣,便冬日也就在外头加上一件大氅罢了。 这会子他平躺在床上,大氅压在身下,璎珞扑在秦严身上,两人身前便就隔了两层单衣,她甚至能感受到两人身体曲线的那种紧密贴合,一个柔软一个坚硬,对比鲜明。 床帐前暧昧滋生,璎珞不敢乱动,也不敢再用话挑衅秦严,便目光恳切,顺着秦严的话,道:“我先前不知道你离京了,这才想岔了,你跑这么远的路渴了吧?等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璎珞说着手撑在秦严胸膛上欲爬起身来,秦严却松了下压在璎珞背后的手臂,待她刚撑起身,他抚在她背上的手陡然下移一个用力圈紧了她的腰,璎珞顿时又扑了回去,两人身前柔软和坚硬顿时便凭空又狠狠揉挤了一下。 璎珞疼的闷哼了声,抬眸就见秦严正目光幽暗盯视着她,唇边却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坏笑,那样子说不出的魅惑人心。璎珞心漏跳了下,两颊烧红,只觉两人相贴的身体火烧火燎的躁了起来。 秦严原本也想做发乎情止乎礼的君子的,可她的身子便像是带着毒性,每次一靠近他便控制不住,像有毒瘾一般欲罢不能。 他那次夜闯秋水院便曾幻想过,若然每次归家,屋中都能这么个娇人等着,对他嘘寒问暖,该是何等的滋味。方才瞧着她趴在身上,笑意盈盈的问他渴不渴,说要去给他倒杯水来,秦严恍惚间便又生出了一种两人已经成亲的错觉。 瞧着这么柔顺关切的她,他的整颗心都被填的满满的,哪里舍得放她离开。若然可以,他真一日都不想多等,恨不能立马便将人娶回家中藏起来。 璎珞趴在秦严身上,见他目光幽深如古井,却又璀亮如星辰,直勾勾盯视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不免局促,也不敢乱动,只回望着秦严,任由心跳一下下乱了方寸。 两人半响都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灯烛噼啪爆开一个灯花,灯影摇曳,引得床帐中光影一晃,秦严才轻笑出声,道:“珞珞,你心跳好快,你在期待什么呢?” 秦严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些轻笑,听在耳中带着勾人摄魄的磁性,璎珞脸色瞬间红透,恼怒地瞪向秦严,反唇相讥,道:“你压地我喘不过气儿来了,心跳能不快吗?” 秦严见她死鸭子嘴硬,扬了下眉,喃喃道:“这样啊,那是不能再压着了,压坏了可如何是好。” 说着环在她腰间的臂膀倒松了力道,璎珞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可以起身来。 璎珞满脸狐疑,觉得秦严定不会这么好心,难道他是想等自己撑起身来再按她一把? 她心中有疑,便依旧靠在秦严身上没动弹,秦严顿时便笑了,道:“瞧吧,果然是舍不得起来!” 璎珞一阵无语,翻了个白眼,双手在秦严胸前撑了下便要起来,不等她动作,秦严已抱住了她,一个翻转令她平躺在了床上,他的身子覆在上方,可却并不曾压在她身上。反倒用右手撑着,停在她身上两寸的距离外,盯视着她道:“这下爷可没压着你,爷摸摸你的心跳还快不快。” 璎珞还没反应过来,秦严的大掌已经贴在了她的心房上,他的手掌极烫,隔着衣衫,她觉得心房处一阵暖热,她的心跳动的有些快,他用了些力道轻轻压下来,她有种心脏在他掌心跳动的感觉。心跳咚咚撞击着他的掌心,感觉有些奇妙。 璎珞不觉怔了下,一时瞧着秦严没言语,显得很乖巧,秦严感受着她的心跳,撑在她脸侧的右手拇指抚着她白净飞红的面颊,声音沉哑道:“你的心在爷掌心跳动,你终于肯把它给爷了吗?” 璎珞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对秦严是什么感觉,喜欢是有的,起码现在对他的碰触并不会再抗拒厌烦,甚至会禁不住地脸红心跳,至于爱,只怕是没有,可她好像又有些认命,总觉得这辈子怕是逃不脱秦严的掌心。 至于将心掏给秦严,应该还没到那种程度,掏心掏肺,起码她现在还做不到。 她和秦严身份相差太大,对未来总是少了些安全感,虽则对秦严有些信任,可又怕他最终也抵不过现实压迫,就像迟璟奕一样。 只现如今她也不想再考虑那么多了,只像顺其自然,随缘便好。也许放任自己任性地在古代谈一场恋爱也不错,说不定她在前世不曾遇到的真心人,在这古代反而却遇上了呢,缘分这东西谁有说的清呢。 璎珞不想回答秦严这个问题,故此也抬手抚上了秦严的心口,弯眉一笑,道:“秦严,你的心跳好像没比我慢呢,谁又告诉你,心跳的快便是有所期待的?我没期待发生什么,因为我想要什么,一般自己会去取的。” 秦严似一时间没明白璎珞的话,怔怔的瞧着她,璎珞却展颜一笑,抬手环住了秦严的脖子,一面将他的头往下拉,一面抬起脖颈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以前两人也曾亲吻过,可每回都是秦严强迫的璎珞,她甚至从来都没有回应过。秦严觉得对他的亲近,她不挣扎推拒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怎么都没想到璎珞会主动亲吻自己。 她的唇贴上来,秦严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瞪着眼眸,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知道她的唇娇软甜美,却不知她主动贴合上来,那触感会更为美妙动人,秦严觉得她的唇好似带着电流,每一下碰触明明都轻的不能再轻,可却引得他身子一下下地颤抖,似被雷击一般。 他双唇甚至都有些颤动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着自己一动不动,不曾将她揉进身体中去。并非他不想动,而是他不敢,被她这样主动亲近的感觉实在太美好,让他整颗心都轻飘飘的要飞起来般,他怕自己一动会将她惊走。 璎珞是很想继续这个吻的,奈何秦严却好似一直不在状态,一双桃花眸瞪地炯炯有神,就那么逼视着她,让璎珞想要忽视都难。本来她还吻的挺有感觉,却被他盯视的如芒在背,浑身的不自在。 她本就不是古代人,自然不会有婚前恪守礼法守贞之类的想法,她先前不喜欢秦严靠近,并非她古板,而是她对秦严没想法。如今决定试着和秦严交往,她觉得男女谈恋爱,动情时有些亲密举止才是正常的,她也没想克制拘束。 可貌似她这种想法或做法吓着秦严了? 璎珞禁不住睫毛颤抖,睁开了眼,迎上的却是秦严黑洞洞有些亮的骇人的双眸,那双眼眸似要将她盯两个洞出来。 他这种震惊的眼神实在太打击人了,璎珞脸上有些发热,往后退开,想要结束这个吻,谁知秦严却突然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一个用力又将她压了回去。 璎珞不防,唇瓣撞上秦严的,两人的牙齿甚至磕在了一起,疼的她微皱了下眉,推了把秦严,嗔恼道:“你发什么疯啊?” 秦严压在她脑后的大掌却又用了两分力,再度将她往脸上压,声音压抑地道:“乖,再亲亲我。” 璎珞愕了下,这才发现自己好似误会了,这人方才没反应并非被她吓着了,而是太激动? 秦严好似没发现璎珞脸上的错愕古怪,只一径地将她的唇往自己唇上压,见她没动作,甚至扣着她的脑袋摇晃了两下,强迫的两人唇瓣磨蹭了两下。 只这样没分寸的动作,却令璎珞唇瓣被他牙齿蹭了两下,一阵微疼。 璎珞有些无语起来,瞧着他急躁的模样,当真啼笑皆非,只觉再没人比眼前男人更不懂风情了,枉费她前两日还觉得他在情事儿上学习探索能力惊人,如今全部倒退回去了。 “快,再亲亲我。” 她迟迟没动静,秦严又催促了起来,璎珞有些好笑,心道,这位大爷,气氛都被你折腾没了,还亲什么亲。 见秦严扣在脑后的手又动了下,璎珞忙捧着秦严的俊面,唇瓣动了下含住了秦严的唇。 这回秦严倒是学乖觉了,立马极配合的闭上了眼眸,摆好了角度等着佳人主动献吻,璎珞却不在状态,瞧着他一阵好笑,一口咬上秦严的唇,狠狠撕咬了下,猛然推开他,笑着跳下了床。 秦严被她咬地嘶地抽了口气,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人已被璎珞用力从身上推开,倒在了床上,睁开眼眸时,璎珞已经掀开被子跳到了床下,瞧着捂着嘴,一脸愕然的秦严笑的弯腰捂了肚子。 秦严压根就没明白璎珞笑什么,神情愈发委屈迷茫起来,璎珞笑的便也愈发欢了,她自不敢大笑恐招惹人注意,闷笑却最是累人,眼睛中蕴了一层泪光,肚子也有些疼了起来,半响才稳住了气息,瞧着秦严吐出两个字来。 “傻子!” 秦严抚着被咬的发疼的唇,想着方才自己僵硬着身子动也不敢动的模样,倒有些恍然她笑什么了,一时俊面微红,却也挑唇笑了起来。 璎珞这才转身,到八仙桌旁倒了一杯茶,自己喝了半盏,这才又蓄满回转床前递给了秦严。 秦严一路顶着寒风过来本便有些咽喉发疼,方才一番嬉闹更是口干舌燥的厉害,接了茶盏两口便饮了下去,将杯子递给璎珞,道:“还要。” 见他使唤自己使唤的越发顺手,璎珞明眸轻挑瞪了他一眼,到底接过又倒了杯茶,等着秦严用完,将茶盏送回桌上。这才折返爬上床又窝进了被子中,也不再搭理秦严,自取了方才做一半的荷包,又拿了绣线来比划着选颜色绣图案。 秦严见璎珞不再搭理自己,也只枕着胳膊静静躺在一旁瞧她,这样看着她在灯下做绣活的样子有种极温馨的情怀在心房滋生。 见她选好了绣线,用小指指盖灵巧的挑弄着绣线,将本就极细的丝线又分成三条,抽出一根比头发还细的丝线开始穿针,秦严不觉撑着手臂靠近了些,惊异道:“要用这么细的线吗?这样细的线绣成图案得多少功夫啊。” 璎珞闻言侧头白了秦严一眼,道:“本来就不容易,若不然怎那么多绣娘都熬坏眼睛的?女子做绣活最磨练定性了,心一浮躁,哪一针扎错了地方,好好一副图可能就毁了。” 秦严侧耳听她说着,好似她说什么他都很感兴趣般,璎珞见他好奇宝宝般靠在旁边盯着看,不觉好笑地用手肘撞了秦严,道:“你若没什么事儿便早些回去,总不能留在这里过夜吧?明儿还要上早朝,你在这里二更天便要起身往城里赶,还怎么休息。” 秦严这才想起今夜来的目的,仰躺回床上,揉着眉心,想着措辞。 璎珞见他闭眸不语,便也不再搭理他,将荷包固定在小绣棚上,寻准了位置落了针,秦严却蓦然开口,道:“你弟弟回祁阳王府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璎珞又落下一针,闻言也不曾抬头,漫不经心的回道:“哪儿有那么快,这事儿不好办,祁阳王总要思量周全再动作的。” 秦严嗯了一声,又是片刻没做声,过了会儿才道:“你弟弟回了祁阳王府,你和他岂不是要姐弟分离?以后只怕为了避嫌,他也不好太过亲近你。更何况,你们一个成了祁阳王府的公子,一个却是定安侯府的姑娘,这往后也没什么机会接触。” 这个问题璎珞早想过,闻言不过抿了抿唇,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你是没瞧见,祁阳郡王妃是真疼弟弟,这些日子在庄子上,每天都过来接弟弟过去,如今弟弟也越发依赖祖母,倒是将我这姐姐丢在了脑后,不过他近来性情倒是愈发开朗了,总算有了些少年郎的活泼调皮劲儿。” 秦严却嗤笑了一声,道:“你那个弟弟有十来岁了吧?都这个年纪了倒调皮活泼起来了,这不是越长越回去了嘛!” 璎珞这才回头瞪了秦严一眼,继续落针,不认同地道:“他才十一,这个年纪要那么懂事做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严一直绕着这个问题打转,璎珞可不信他是在和自己闲话家常。 见她警觉,秦严也不再兜圈子,道:“我在想与其让你和弟弟分开,不若让萧家将你也认去祁阳王府算了。” 璎珞全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愕然地扭头盯向秦严,道:“可祁阳王是弟弟的祖父,和我可半点关系都没有啊!这样混淆血脉的事儿祁阳王府哪里肯!” 古代的血脉何等重要,便苏景华是祁阳王府的血脉,祁阳王要认回他,那也没可能容苏景华带个外人回去啊,这种混淆血脉的事儿,哪个高门大户不忌讳。 秦严却冷哼了一声,道:“你又不是男子,去了祁阳王府还要分家产的。不过一个小女子,便到了祁阳王府没两年也要嫁出去的,谈什么混淆血脉!你去祁阳王府,那是祁阳王府烧了八辈子香才修来的福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4 坦言 秦严的话令璎珞愣住了,她之前完全没有想过跟着苏景华到祁阳王府的可能性,她骨子里还是个骄傲的人,虽然努力经营,像要改善自己的生活,也想着适时为自己找些后台,攀附权贵,找颗大树好乘凉,可她却从没想过不择手段去钻营,更没想过占人便宜。 她和祁阳王府就没什么血缘关系,她没想过去占这个便宜,厚着脸皮跟着苏景华赖进祁阳王府去。 可如今秦严的话却让她心思微动,确实,她并非男子,就算是被祁阳王府认作了孙女,记上祁阳王府的宗谱,那也不过是一两年便要出嫁,确实算不上什么混淆血脉的大事。 这古代高门大户都是子嗣昌盛了才能扎根深稳,繁荣鼎盛,这种子嗣昌盛虽然多说的是男儿,可家中姑娘多了,也是一种优势,姻亲的力量也不可小觑。 秦严让她去祁阳王府,不过是为了赐婚方便,若然如此,她到了祁阳王府虽然占了祁阳王府女儿的名分,可得到她出嫁,却能为祁阳王府添一个靖王世子妃。 祁阳王府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副嫁妆,甚至她可以不要祁阳王府添任何嫁妆。这其实是一件双赢互惠的事情,认真说起来,只怕还是祁阳王府占了便宜。 见璎珞眸光闪动,若有所思,秦严又沉声道:“祁阳郡王连带着你一起认下,只赚不亏,重要的是,你到了祁阳王府,就不必和弟弟分开了。你弟弟毕竟没在祁阳王府中长大,如今祁阳郡王陡然知道有这么个孙子,自然是百般中意喜欢,可等你弟弟进了郡王府,认祖归宗,这时日一长,热情激动劲儿过去,祁阳王会不会更疼爱他府中那个庶子,那可不好说,毕竟那庶子才是祁阳王瞧着长大的,感情总归是要深厚一些。你弟弟年纪还小,便有祁阳郡王妃护着,可郡王妃年纪毕竟大了,精力难免不足,你便放心你弟弟独自呆在郡王府中?” 秦严说罢见璎珞蹙眉沉思,若有所动,不觉又加了一把火道:“便你弟弟果然能顺利在祁阳王府站稳脚跟,祁阳王府的子嗣到底太单薄了些,祁阳王年纪也不轻了,以后你弟弟还是少了臂膀,若然他有个做靖王世子妃的姐姐,那可就不一样了。再说,那定安侯府实在没什么可眷恋的,你若是对苏家其他人有感情,爷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撺掇着你不孝。” 璎珞也确实不放心苏景华,秦严说的都有道理。且若她从定安侯府出嫁,那可当真是一辈子都甩脱不了苏家那一群蛀虫了,以苏定文的钻营,还不得缠上她一辈子。且定安侯府早便烂到了根,璎珞觉得早晚要出事,她和定安侯府一家人根本只有仇怨没有亲情,并不想被拖着一起往下沉。 她想着又瞧了眼秦严,想必他也是不愿有定安侯府这样一门糟糕的岳家吧。更何况,那靖王府不知是什么情况呢,靖王妃又并非秦严的生母,有个定安侯府这样随时都会被人利用,随时都会给她闯祸的娘家,对她也着实不利。 怎么看,她离开定安侯府到祁阳王府去都是只有利没有弊的事情,璎珞并非拘泥之人,想清楚这些自然也就点了头,道:“你说的是,定安侯府的长辈们不慈,我自然也不会愚孝,离开也好。” 秦严顿时便挑唇笑了起来,抬指抚了一缕散落在璎珞肩头的发丝轻轻缠绕把玩,道:“祁阳王那边爷去和他谈,你不必费心。” 见秦严这样大包大揽,分明已将自己看成了未来妻子来对待,且自己遂了秦严的心意到了祁阳王府,只怕秦严立马便会请旨赐婚,以后便真要和秦严绑在一起,嫁给他了吗? 璎珞想着,心中又有些忐忑起来,她原本以为她的身世这般,和秦严当还有许久的时日可以相处,供她确定心意,在秦严想法子定亲前,她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去弄清楚两人到底适合不合适。如今眼见着他轻松就找到了解决办法,前路在望,璎珞倒觉得太仓促了。 秦严敏锐的察觉了璎珞的犹疑和沉默,只以为她是因要离开血脉相连的定安侯府而黯然难受,眸中一时盛满了怜惜和感动,握住了璎珞的手,拉至唇边轻吻了两下,道:“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倘使你真不愿意离开定安侯府,爷可以再想其它法子。” 秦严的声音很低柔,眸光柔和而包容,璎珞怔了下,心生触动。 对于这样一个,你稍有情绪波动,他便能感知且放在心上,愿意包容你,为你改变计划和安排的男人,她想她没有理由一直犹豫徘徊。 之前她一直怨恨秦严用强硬手段逼迫她,不知尊重她的心意,如今想来,其实他除了不肯放手,不肯成全她嫁给旁人,在其它事情上还是很尊重她的意思的。 就像现在这件事,他安排的就极好,他却没有直接找上祁阳王,而是先寻了自己商量,且误会她是不舍离开定安侯府,他便立刻有了改变计划的意思。 这样又怎么能说他不尊重自己呢?相反,秦严一直都是注重她的意思和感受的。 璎珞一时无声叹息,蓦然扬起了笑意来,倾身过去靠近了秦严怀中,将侧脸贴在他的肩头略蹭了蹭,道:“我不是为离开定安侯府而迟疑,你莫多想。” 秦严因璎珞突来的依赖靠近而微怔,听她低低这样说,才勉强拉回因美人靠近而起的心猿意马来。 不是因要离开苏家迟疑,那她还能为了什么? 秦严想着,目光不觉一沉,略恼地将璎珞从怀中扯了出来,双手钳着她的双肩,眯着眼眸道:“好你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老实说,方才是不是又在想着逃离爷,你那般犹疑不是不想到祁阳王府去,而是怕去了祁阳王府便再甩脱不开爷了吧?” 璎珞被秦严说破心思,一时面色微红,又见秦严神情狠厉,似随时都会暴跳而起撕碎了自己,他的眸光也顷刻间褪去了方才的柔情似水,迎着灯光有些明锐如锋,她不觉有些心虚害怕,缩了缩肩膀,却是呐呐的无法辩解。 她那模样,简直要将秦严给气死,扣在璎珞削肩上的两只大掌便禁不住一点点收紧,璎珞被抓地倒抽一口冷气,欲抬手去碰碰秦严,安抚讨好下,哪知道她一动,他的手便又加重了两分力气,她根本就抬不起手来。 见他往后闪了下,根本不愿意她靠近,只目光沉锐盯着她,执意要讨个说法,不容许她插科打诨,似非要将她瞧个清楚明白一般,璎珞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道:“你先松开我,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见璎珞声音微沉,神情也显得有些凝重,秦严眉心微拧,直觉她要说的事情很重要,可能和她一直无法全心接受自己,总是迟疑犹豫的态度有关,他扣在璎珞肩头的手收了回去,目光却愈发沉肃幽深了。 璎珞略垂了下眼眸,调整了下心情,这才抬眸瞧向秦严,声音平静地道:“我早先曾被嫡母宋氏算计地喝下了绝子汤,后来被害落水又受了寒,大夫说我可能永远都无法受孕。” 璎珞言罢便屏息盯着秦严,一瞬不瞬,不放过他每一个细微神情。见他瞳孔陡然一缩,虽然面上并没表现出明显的神情来,可却沉默不语,璎珞不觉苦笑,她瞧的出,对此事秦严是极在意的。 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些许苦涩和惊慌来,一时竟不愿再多琢磨他的神色,垂了头,放在身侧的手也微微握了起来。 是啊,秦严怎么可能不在意,古人都在乎血脉传承,香火承继,子孙繁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秦严如今年纪已经不小了,他怎么会不渴望孩子。 一个男人在朝堂上混的多风生水起,若然后继无人,可只会遭人嗤笑。 更何况,秦严又没有同胞的兄弟,靖王倒是有庶子更有继室出的嫡子,可让秦严过继他们的子嗣,只怕他也是不愿的,还有太后,听闻太后对秦严极为疼宠,怕是早便等着抱外重孙了,他又怎么好让宫中的太后失望。 她不仅身世和他不匹配,抛开了身世,只她本身无法受孕一事便配他不上,他娶她就代表着无尽的麻烦。 璎珞忽而有些沮丧起来,这种处于弱势,好似秦严娶了他,便亏欠了他的感觉很不好,每每想到这些就有退缩的谷欠望。 璎珞正心闷,却蓦然觉得一阵旋转,抬眸时,秦严已突然将她压倒在了锦被间,他的身子也覆了上来,不轻不重地拥着她。 璎珞愣了下,本能想抬眸去看秦严,她挣扎了下,秦严却压了下她的身子,将他的脸埋在了她的脸侧。 璎珞没看到秦严的神情,自然也不知道此刻男人的面上满是肃杀的戾气,一双眼眸正翻涌着无尽的浪涛,暴戾而嗜血。 此刻,他不愿意她瞧见自己这个样子,感觉璎珞不再挣扎,秦严才深吸了一口气,张口打破了帐中的死寂。 璎珞耳边响起秦严的低语声,声音压抑低沉,带着些克制的冷意,道:“他们还对你做过些什么?” 他的话传入耳中,璎珞半天都没明白是何意,秦严的反应有些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将那话在恼中过了两遍,这才明白他是问宋氏他们还对她做过些什么,他声音中克制的冷意却原来是因宋氏等人,大抵是怕吓到了她吧,这才压制住了杀机肃冷。 璎珞莫名有些眼眶发热,半天才闷声道:“没旁的了。” 秦严也没再说话,却将手沿着她的袖口摩挲了进去,璎珞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做什么,却不想他手指不过沿着她的手臂轻轻抚摸,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他的动作很轻柔仔细,一寸寸的用指腹探索着她手臂上的肌肤,感受着上头那些斑斑点点的旧日伤痕。 那些伤都是本主在时留下的,璎珞只继承了本主的回忆,自然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更不会因这些伤而产生任何悲惨可怜,伤痛难过的情绪。 可古怪的是,随着秦严这般怜惜抚摸的动作,璎珞心中竟升起些酸酸涨涨的满足来,她安安静静地躺着,轻轻闭上了眼眸。 半响,秦严平复了心情,这才将手自璎珞袖口抽了出来,捧住她的脸颊,略抬起身子来瞧着她,道:“你喝过绝子汤的事儿,迟璟奕可是知道?” 璎珞方才未曾瞧见秦严的神情,此刻见他面色平静,却张口就问了这个问题,她有些诧异地抿了抿唇,点头道:“他是知道的。” 秦严却眯了眯眼眸,神情有些不愉的危险,道:“你不告诉我,却将这样的私密之事儿告诉他?” 璎珞见他误会了,忙摇头道:“不是的,我怎么无缘无故地将这种事儿随便告诉人。” 秦严见她神情略急,这才面色稍霁,扬了扬眉,大有她解释的话不能令他满意便有她好看的意思。 璎珞不觉挑了下唇,心中的沉重烦闷因秦严不合时宜的吃醋而淡去了,道:“是当初我落水,你救我上来又将我送到了太夫人那里,我跟着太夫人乘船北上时,太夫人有些不舒服,当时凑巧遇上了迟璟奕,他是带着大夫上的船。太夫人心想我落过水,虽然事后连个风寒都没得,可到底怕留下什么隐患,便让那大夫为我请了脉,大夫说我身子有损子嗣艰难。那大夫是迟璟奕的人,自然此事也没能瞒得过他。” 这等私密事,若非关系亲近又怎么会告知旁人。 秦严和璎珞到了如今地步,璎珞方向他坦白此事,而迟璟奕竟是早便知道了此事,秦严难免便会多想。 而显然璎珞的回答是令秦严满意,他一直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又道:“你答应嫁给迟璟奕,反而避着爷都和此事有关?” 璎珞并没否认,坦然道:“我虽身子有损,可也从没想过给人做妾,迟大哥说不介意此事,来日娶了我,可以从兄弟那里过继个孩子过来。我确实有考虑这件事,觉得嫁给迟大哥许是会过上想要的日子,这才应下的。” 秦严却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道:“就因他答应你以后能过继个孩子你便答应了他?” 今日已经说到了此事,璎珞索性便摊开了和秦严说个清楚,眸光清沉,声音坚定的道:“我不是个贤惠大度的女子,我受不了于人共夫。纳妾,给夫君张罗通房这样的事儿我是做不来的。我只要想到我的夫君今日还和我躺在一起同床共枕,转眼就抱了其她女人上床,我就觉得赃的很,一阵的泛腻味恶心。” 见秦严面露惊愕之色,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离经叛道的话来,璎珞苦笑了下,道:“你甭问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只需相信我是真受不了这样的事儿。” 璎珞郑重说着,见秦严明白自己绝非笑话,她的目光望向了灯烛虚空处,道:“我那时候就想,我这样的人,这样的身子,当真不适合嫁人。可迟大哥却告诉我,他可以接受我无子,也能为我接受过继子嗣这样的事情,我那时候是真感动,且我想着他有这份心,来日他真想要自己的孩子,我可以容许他去纳妾生子,大不了从此便和他做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到时候我自己收拾个庄子,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便是,再不然也还可以和离。大家好聚好散,我觉着他那样温和的人,彼时该会顺了我的心意。可若是我嫁了你,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身份在靖王府中会有决定去向,选择怎样生活的权利,彼时你若纳妾生子,大抵也是不会将我送到庄子上去,靖王府也不可能养着个不露面常年避居的王妃。想要和离,那就更不可能了” 璎珞说着,目光移到了秦严的俊面上,略瞪了他一眼,道:“且你早先也没说过要迎娶我啊,我哪里知道你的意思,我就想兴许你就是将我当个新鲜物儿,原就是准备纳我做妾的,说不得知道我的身体有问题,索性连位份都不给了。怎么比,我也是嫁到迟家更理智些啊。” 秦严之前一直都感知的出来,璎珞对迟璟奕并没动情,可他一直就想不通,璎珞做什么非要弃了他而选迟璟奕,为此他很是郁结了一段时日。如今听了她一番话,他虽有些心思微乱,一时消化不了她的话,可却也面露释然之色,半响才道:“你说的无法接受通房侍妾一事儿,爷虽确有些奇怪你会有这等想法。可爷却也可以现在就告诉你,除了你,爷就受不得旁的女人近身,不知爷这说法你可还满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5 争执 秦严的话并非为了哄璎珞而说的甜言蜜语,他只是在叙述一件事实而已,事实上他也确实忍受不了旁的女人近身,若不然也不会身边这么多年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因为幼时的经历,他性情孤僻暴戾,宫女丫鬟们都惧怕他,他也不耐烦让她们近身伺候,久而久之便也形成了一种习惯。 当初到了太后身边,太后就曾教他,人和狼的区别便是要控制自己的,不能想干什么便干什么,曾经太后还着重刻意地训练过他的自控自制能力,这种自控力也使得他在男女之事上颇有自律力,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他的生活,这么些年来便不近女色他也没觉得难受不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性寡淡,就不好女色,直到遇上喜欢的女子才知道,原来并非如此,只是他不喜欢旁的女子近身而已,对于喜欢的女人,他还是非常渴望的。 如今听闻璎珞的话,秦严虽然觉得她的想法很是离经叛道,不合妇德,可他原也不是什么尊重礼教的人,故此虽奇怪,可却没那么难以接受,反正他也没想过让旁的女人近身。 若然没遇上璎珞,秦严觉得再过个两年,许是他也会顺从太后的意思娶妻生子,甚至纳妾繁衍,过那种和寻常人一样的生活。便他不喜欢女人近身,也没想过要一辈子不娶妻生子。 可因遇到了璎珞,体会到了那种和喜爱的女子亲昵亲近的抓心挠肺,他怎么可能再忍受旁的女人近身?怎么可能再强迫自己去和厌恶的女人做那种亲密的事情?容忍旁的女人碰触他? 别的男人左拥右抱,三妻四妾是因为享受那种感觉,可那样的事儿对他根本就算不上享受,简直是煎熬,如今既有了喜欢的女人,秦严傻了才会跑去纳妾折腾自己。 故此这会子听了璎珞的话,他才能毫不犹豫地说出不会让旁的女人近身的话来。也能轻轻松松便接受璎珞不愿与人共夫的想法。 只秦严这般说倒将璎珞一个好惊,她觉得惊喜来的太快太大,使得她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不信,有种天上掉馅饼一下子就砸中了自己的感觉。 见璎珞怔怔的不说话,只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秦严以为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道:“爷既有了你,自然不会再纳妾收用通房的,你放心便是。” 秦严之前说过,不再乱闯她的闺房,也不再随便对她动手动脚,显然他没做到,可除了这事儿,秦严说的话还是作数的,他的承诺也是靠谱的。 璎珞瞧的出秦严说不纳妾不收用通房的话并非在哄她高兴,他是真这样想的,她眉目顿时弯起,有些傻气地笑了起来,道:“可我听说朝廷都有规制,亲王的妻妾可以有二十多个呢,这岂是你说不纳妾就能的,敢情你是觉得我孤陋寡闻,哄我高兴呢。” 她说着不觉嘟了嘴,眼眸中的笑意却不及收起,盈盈春水波光潋滟,小模样颇有些娇俏的撒娇刁蛮样,小女儿情态十足。 秦严何曾见过这样的璎珞,目光凝在她宜嗔宜喜的脸庞上,盯着狠狠瞧了几眼,这才捏了捏她的脸颊,道:“规制是规制,皇上按规制还能有九妃六嫔,御妻数千呢,可宫里头如今也就五位妃子,下头的嫔妾御妻便更是不足人数了。皇上已经有快十年没选秀了,宫中倒是大赦了几次,先后放出了五批宫女,如今有位份受过恩宠的嫔妃满打满算也就十个,离千数远着呢。靖王府中虽说也有侧妃侍妾,可算起来也不过七八人,也没你说的数十之多。规制是规制,哪里还能事事按规制行事儿,爷自己不愿意,难道谁还能硬给爷塞女人绑着爷和她们亲近不成?” 璎珞听的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手扯着秦严的衣襟口不禁娇俏地摇了摇,毫不吝啬自己的欢心和雀跃,称赞道:“爷说的是,爷可当真是高洁如仙,英明神武,见解不凡,睿智无双,精通韬略,鬼神不测。我先前可真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生生做了睁眼瞎了。” 璎珞这等讨好溜须拍马的样子,实在和她平日的行为太过大相径庭了,秦严被她讨巧的模样逗的失笑,明明知道她在哄自己,可却忍不住心里吃了蜜糖般舒服。他本是随性而为,不近女色,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多大不了的事儿,如今倒被璎珞奉承的,真觉得自己这等品性,高洁不凡起来,颇有些沾沾自喜之感了。 他想着扬了下眉,额头抵着璎珞的道:“你既不喜爷有旁的女人,那便早早的嫁给爷,守着爷,每日将爷喂的饱饱的,爷自然会遂你的心如你的意。嗯?” 秦严的声音低沉带着点诱哄的蛊惑,璎珞被他滚烫的气息撩动的面红耳赤,禁不住偏了下头,道:“我如今还没及笄,才不想这么早嫁人。” 现代时十四五的女生还在上初中,根本就是没成长的小姑娘,虽然本主这具身体发育的已极女人,可有前世的记忆,璎珞实在难以接受十四五便成亲的事儿。 大丰的女子多是十七八出嫁的,她觉得自己怎么也该拖到十七八嫁人才好,不然总有股怪怪的感觉。 秦严却蹙了眉,手捏着璎珞的下巴将她偏开的脸转了回来,盯着她的眼眸,道:“你年纪是不大,可爷已经不小了,爷的亲事拖不得了!再说,先前爷没接触过女子,不知是这般滋味,如今爷也算亲过抱过女人了,食髓知味,你不肯嫁,爷可不保证把持不住时不会寻上旁的女人。” 秦严说着,意有所指地往璎珞身上重重压了下,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滚烫渴求,他的气息也有些浑浊粗重起来,璎珞双颊烧红,一阵气恼。 她觉得秦严这绝对是赤果果的威胁,偏她还真被他威胁住了。 秦严这人太过强硬,他就没想过放过她,若然真和旁的女人有了首尾,想必也不会因此放了她,就因为自己不愿意早嫁,却让旁的女人寻了空子,那便太得不偿失了。 璎珞冷哼一声,明眸盯紧了秦严,道:“你若敢背着我和旁的女人不清不楚,我虽不能将你怎么样,可却也管得住自己的心,我若厌憎了你,将来便你我勉强凑在一起也是一对怨偶。” 她话虽说的硬气,可却真不敢放任不管,秦严在儿上表现的太饥渴,每次都禁不住对她又搂又抱,稍稍一亲吻便起反应,简直就像个风流鬼。 虽然男人的自制力很重要,可璎珞知道女人的管理同样重要,这种事儿真不能任性地放任不管。 秦严却捏着璎珞的脸颊狠狠扯了一下,道:“你这不讲理的女人,为了不让我们成为怨偶,爷还是早早将你娶进门的好。” 璎珞觉得和秦严讨论何时嫁人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意义,秦严这明显就不是会听自己意见的样子,她抿了抿唇,继续之前的话题,固执的想要一个承诺。 “我不能受孕,将来你总是要纳妾的。”她声音闷闷的,带着些寥落之意,虽是假意做戏的成分在,可也是心中确实没底。 秦严从没见过这样寥落的璎珞,她一直都是乐观自信,生机勃勃的。他永远忘不掉那次将她从冰冷的溪水中捞上来,她明明就差最后一丝气儿了,可却扬唇无声的笑,笑的极是明媚鲜活。 瞧她这样失落,他禁不住心生疼惜,安抚的话脱口而出。 “哪个庸医告诉你无法受孕了?便是喝过绝子汤也不是决对就不能受孕了,你莫胡思乱想,改日我寻个大夫来为你请脉调理身子。” 秦严见自己的话璎珞显然不曾听进心里,神情未有变化,不觉笑着抚了抚她的眉,道:“还是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为爷生儿育女了?” 秦严这明显就是插科打诨,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璎珞有些不满,瞪了秦严一眼,不容许他糊弄过去,道:“倘若我真不能受孕呢,迟大哥便能为我过继子嗣,你却连这样的承诺都不肯给我吗?” 秦严因璎珞的话脸色略沉,抚在她眉梢的手指停了下来,盯着璎珞正色道:“我不喜欢你拿爷和姓迟的做比较,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 他的口气生硬,倘使平日如此,璎珞可能不会感觉怎样,可此刻他说这样的话,却让她的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谁也不能保证她的身子能否被调理好,倘若她真无法受孕,秦严这态度,璎珞觉得自己的未来当真堪忧。 一时间心情陡然低落,脸色也冷然了下来,她猛然扭头,甩落了秦严抚在脸上的手掌,默默盯着床帐不说话,浑身都充斥着一股冰冷气息。 床帐间一直充斥着的温暖甜馨气息好像一下子便消散了,气氛有些僵冷起来,秦严瞧着一副拒人千里外的璎珞叹了一口气,大掌托着她的脸蛋想将她扭转的脑袋扶正,璎珞却暗中用了气力,就是不肯回头瞧秦严。 她觉得这会子自己不能妥协,并不是她非要拉着秦严不放,而是秦严不肯放过她! 那么若然她真无法有孕,在她和孩子之前,秦严必须做出选择,两者不可兼得。 他若无法接受自己无子的事实,那便现在就放过她好了,她并不是非要强迫他娶自己的。而不能与人共夫是她的底线,根本就没法妥协。 人都是自私的,她不可能容忍秦严和旁的女人生孩子,除非他能答应她,来日纳妾便放她自由。 见璎珞执拗地不肯回头,秦严眉头拧紧,俯身下去便去亲吻她那一截因扭头而暴露的粉嫩脖颈,绵密的吻落下,璎珞身子一僵,气的面色微变,心中升起一股恼愤和抵触来。 她几乎想都没想便抬手向秦严挥去,而秦严显然也没想到气氛会陡然变地这样,明明前一刻两人还好好的,柔情蜜意,说不出的和谐美好,这不过就是眨眼间,璎珞便向自己挥掌相向。 他没提防,璎珞那一巴掌便直直打在了脸颊上,啪的一声响,极为清脆刺耳。 秦严一下子便愣住了,埋在璎珞颈项间的脑袋僵住,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抓住了璎珞挥打在脸上的手,攥着她的手腕,猛然抬起头来,黑沉着脸色盯着身下女人。 璎珞只是本能推拒,挥了那么一下,想要将秦严推开,她没想到这一巴掌会打在秦严脸上,本是有些歉疚的,可秦严这般沉冷逼视的模样却让她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服软道歉的话来,只能倔强的回视着秦严,微咬着唇。 其实璎珞那一巴掌本就没打人的意思,便落在秦严脸上也是不疼不痒,可男人的脸被扇了却是碍了颜面的大事,尤其是在两人浓情蜜意时,冷不丁挨了这么一巴掌,便好似往人火热的心窝上陡然浇下一盆冰水,任谁都受不住。 秦严见璎珞冷着脸不说话,眸光愈发沉冷下来,翻涌着不知名的愤色,道:“爷都说了,绝子汤没那么厉害,你真以为一碗汤药下去便能绝了女人的子嗣?这世上若有这样的灵丹妙药,人也不会生老病死了。只爷没像迟璟奕那样哄着你,允了你什么过继子嗣的鬼话,你便敢扇爷耳光?!你这女人当真是当真是恃宠而骄!反了天了!” 秦严的话听在璎珞耳中却像是托词,此刻他说这话,璎珞愈发觉得他是打了将来纳妾生子的主意,且她被他最后一句话气的浑身发抖。 恃宠而骄这个词从来不是用在关系对等的两个人身上的,这话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等着秦严宠爱亵玩的物件。 她神色愈发的冷了,道:“你不愿为我过继子嗣,我也无话可说。我自己无法有孕,也不能剥夺了你做父亲的权利,只你答应我,到时候若然纳妾生子,便给我一纸和离书,或者给我一纸保证,将来倘使纳妾,便允我独居生活,不然咱们这便一拍两散的好,免得将来我发起了疯魔来,弄死你的妾室,毒害你的子嗣,闹的家宅不宁,成了宿仇!” 秦严简直要被她气死了,恨不能将眼前女人拎起来狠狠摇晃几下,好叫她清醒清醒,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就让她生出了未曾嫁便谈好分居和离的念头来。 他盯着她,眸光泛着嗜血的暴躁,陡然起身,道:“苏璎珞,你就死了一条心吧,莫说是爷纳妾生子,便是爷死了,你也得做我秦严的女人,甭想和离也甭想改嫁他人!至于什么独居生活,呵,爷是娶你回去过日子的,不是要供菩萨!你就等着爷请旨赐婚吧,其它想也没用!” 秦严说罢,竟是不顾璎珞,转身便一阵风般出了内室,外头响起一声轻响,似是窗户落下打在窗台上的声音,接着便没了半点动静,显然那人是激怒之下就此离开了。 璎珞气的脸色发白,胸膛起伏不停,她望着有些空荡荡的内室,眼眸一点点变冷,双手在身侧紧紧攥起,微微颤抖。 她其实也不明白,两人明明前一刻还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就闹成了这个样子。她觉得秦严简直不可理喻,本以为他是包容自己的,如今瞧着,他分明还是以自我为中心,根本就不懂得尊重她。 若然她真无法有孕,她一点都不怀疑秦严会强迫自己接受他和小妾的孩子,想必在他看来,去母留子将孩子认在她的名下,她还该感恩戴德才对。 可若然秦严和旁人生了孩子,还要强迫她和他履行夫妻义务,她根本就无法做到,这对她这种有感情洁癖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接受的事。 如今秦严还没娶她,正是两人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他都不肯在此事上妥协,哪怕说句承诺哄哄她,安安她的心,他都不肯。 她怎么还能指望将来嫁了,他会过继孩子? 秦严说什么绝子汤不是绝对的,璎珞听在耳中便像是敷衍,大夫都说了她的身子受了损,子嗣艰难,她便不能心存侥幸,总要做好无法有孕的打算的。 她就是要一张独居的承诺书,为自己谋条退路,秦严犯得着这般暴跳如雷吗?他若是不做对不住自己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会打什么独居和离的主意,一定会好好和他过日子的。 璎珞越想越气,一个翻身将沾染了秦严气息的被子都丢下了床榻,扑在床上便狠狠闭上了眼睛。 那边秦严出了屋,心里却也恼恨的厉害。他觉得璎珞实在太无理取闹了些,他虽然疼宠她,可也不能纵的她翻天去。 他不过说不喜欢她拿自己和姓迟的做比较,她便给他甩脸子,还敢动手! 姓迟的承诺了过继孩子,难道他便也要给她承诺这个?这样拾人牙慧的事情,他秦严才不会去做! 一时秦严又想,难道在那女人眼中,到了现在他还是比不过姓迟的? 他最受不得她那种随时准备抽身而去的态度,还没定亲呢,她便想着和离,怎么会有这种冷心冷情的女人,简直可恶的让人发指! 还想着做了他的妻子,占了名分,却跑去独居过活,想着嫁了他,还能和离,改嫁他人,呵呵,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秦严心中窝着火,只觉自己今日就不该跑这一趟,原便应该直接寻了祁阳王,等商定了事情,安排好了璎珞的身份便直接求旨赐婚。何必巴巴地跑到这里来受她这份气。 秦严怒气腾腾的出了庄子,吹了个呼哨,待放在林子里的马儿奔了过来,他翻身上马便往远处奔驰而去。 田野里四下有风吹来,冷风带着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令人头脑冷静,秦严打马气势腾腾地不过奔出去一小段路,速度便自行慢了下来。 他心中怒气消减又升起忐忑来,一时想着璎珞是个冷心冷肺的,好容易哄地她对自己上了心,这会子再一闹,那女人会不会又缩了回去。 一时又想,也不知自己这么拂袖而去,她会不会伤心难道的躲在被子中哭,她是个要强的倔强性子,只怕心中不痛快也不会让丫鬟知道,要是自己偷偷哭,也没个人劝着,会不会哭坏了? 一时又觉得方才自己太是冲动易怒了些,她那一巴掌又没打疼,想必也不是故意的,左右总是自己哄着她,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多说两句好话。 秦严想着,手中的马缰便不由越拉越紧,越跑越慢,他将方才两人吵架的话又回想了一遍,蓦然心中一惊,提了马缰直接停在了四下无人的荒野中。 他方才是恼璎珞将他和迟璟奕对比,恼她若即若离,随时准备抽身撤退的态度,可她不会是以为自己在恼她可能无法有孕这件事儿吧? 秦严想到这里突然感觉有些不妙,眉心越蹙越紧,倘若璎珞真以为他是介意孩子的事儿,嫌弃她身子有损,那她该有多伤心难过啊。 秦严想到璎珞好容易向他抛开心扉,将她的事情坦白给他,可他却甩手而去,将她自己个儿丢在了屋中,他便有些走不下去了。 他能感受到璎珞方才的忐忑和脆弱,她很在意自己可能无法有孕的事,她因这件事那么难过伤心,他非但没能好好安慰她,反而净说了些气话 秦严越想越叫糟,再顾不上颜面,调转马头便又往田庄奔去。 那厢璎珞气的丢了被子强迫自己躺在床上,可是怎么都没法静下心来,烦躁地在床上翻腾了几下,忍不住也将方才说过的话翻出来又想了想。 想到秦严先时还好好的,后来是她突然提了迟璟奕,他才怒了起来,再后来又是她说了和离之类的话,秦严才甩下些狠话甩袖而去的。 她想是不是自己误会了秦严,他最后那些纳妾生子的话是不是气话,并不是他的真实用意? 一时她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将分居和离的话就这么直不愣登的说出口,便她心中真是这样想的,也该委婉一些慢慢让秦严感受到自己的意思,这样的话说出口总归是太伤人,也太伤感情。 她心中生出懊恼之意来,便更烦躁起来,躺也躺不住,索性忽的一下坐起身来,揉了揉微乱的发丝,就见之前放在床边的针黹篮中那个雪青色的荷包还静静的躺着。 灯光下青色的锦缎反射出华美流动的光芒,竟是有些刺眼,璎珞一把扯过拿在手中,越瞧越觉得碍眼,索性抓了针黹篮中那把剪刀,狠狠地就往荷包上绞去。 剪刀触上荷包,五指还未施力,璎珞就觉有东西击在了手腕上,腕间一阵麻,手上便发软,剪刀脱力掉在了篮子里。 璎珞愣了下,就觉眼前光影一暗,有高大的身影进了拔步床,挡住了灯光。 璎珞没抬头也知道床前站着的是谁,垂着头,浑身僵硬,倒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她不言语,只垂着头,手上还紧紧攥着那个荷包,削肩低垂,发丝柔顺的垂着,遮挡住了脸蛋,秦严怎么瞧都觉得她的身影透着些脆弱可怜。 目光落在那荷包上,愈发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他伸出手想要将璎珞揽进怀中,可探出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有些迟疑,怕再击起璎珞什么激烈的反应来。 攥了攥,到底又收了回去,叹了声,道:“你有气,对着这么个死物发火有什么用,它又不会感到疼。若是有气便冲着爷来,要不爷给你剪上两下?” 秦严说着便将胳膊伸向了璎珞,他的声音先时还带着些不自在的干涩僵硬,说到后头便带了些哄人服软的讨好嘻笑。 秦严觉得自己应该认命了,碰上璎珞这么个比自己还冷情冷性又倔强强硬的女人,他这辈子怕是都逃不脱先服软低头的命了。一时心里有些惆怅,可瞧着灯影下璎珞静坐的身影,又觉得这么瞧着她,能有个人让他哄着服软,好似也不算坏事。 ------题外话------ 今天去看牙医,更晚了,抱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6 同床共枕 璎珞并非无理取闹之人,其实方才躺在床上她便有些懊悔,反省自身了,心想自己是不是说话太不过心了点,秦严正在为迎娶她费尽了心思,可她却在忙着想退路,考虑以后和离的事情,这样的话说出口,无疑于在人火热的心上浇冰水,也难怪秦严恼怒地甩袖而去。 她心中有懊悔,又见秦严去而复返,还耐着性子柔声哄着自己,顿时那点气性便消散的差不多了。 她垂着头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角,很快却又收起了笑意,抓住秦严伸到眼前的手,当真便拿着那剪刀往他的指头上剪去,颇有些恶狠狠的骄矜样子。 她便不信秦严真能傻兮兮地任她剪,剪刀合拢,秦严果然飞快地缩了手指,惊叫道:“你这女人,真剪啊!” 璎珞这才抬眸瞪向秦严,道:“还说让我剪了出气,净会哄人。” 见璎珞虽是瞪过来,说着些气恼的话,可面上神情却没了那股咄咄逼人,冰冰冷冷的疏离感,口气也像娇嗔的怨怼,而非针锋相对的敌视,秦严又怎么会瞧不出她的让步。 一时觉得自己率先服软果然是明智之举,又念着璎珞比自己年幼了那么多岁,自己多让着她些也是理所应当。 顿时便更能放下身段哄人了,顺势握住了璎珞拿着剪刀的手,坐在了床沿上,带着她的手便往心房处引,道:“爷皮糙肉厚的,剪指头也不会觉得疼,爷伤了你的心,你还是捅爷这里吧,只要你舍得,这回爷一准不动弹。” 说着便又压着璎珞的手往前送了送,璎珞手中的剪刀便狠狠抵在了秦严的心口上。 璎珞见秦严眸光含笑盯过来,分明笃定了自己不会动手,一副无赖戏谑模样,她不觉咬牙切齿。 人的心脏何等要紧脆弱,她自然不敢动手,瞧着那剪刀压在心房的模样就有些瘆的慌,可就让秦严这样得逞了,她又觉得不甘心。 一时间璎珞捏着剪刀,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颇有些气恼模样。 秦严离开,她心浮气躁便很是折腾了一番,将床上的被子都丢下去了两床,又躺着床上翻腾了几下,屋中本就暖和,她心燥火大,倒捂得脸庞红润一片,又因来回翻腾,襟口便划开了一些,再加上方才咬唇的动作,使得她的唇色艳红水润,散落的发丝也略显凌乱。 璎珞的五官本就生的娇媚,便平日素衣端丽时都遮掩不住浓艳颜色,如今这般模样更是带着几分美人春睡醒来的慵懒,当真是姣丽蛊媚,妍姿妖艳,撩人心怀。 秦严瞧的心神一荡,扣着璎珞手腕的力道蓦然一扯,便将她狠狠往怀中搂,璎珞吓得惊呼了一声,匆忙松开了手中的剪刀。 秦严却似根本没在意那抵在胸前的剪刀,已将璎珞拥进了怀中,手臂收紧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中去。那剪刀本就抵在秦严心口,璎珞觉得得亏自己反应及时,松的及时,不然被他这么猛然一拉,那剪刀是一准要刺破衣衫刺进肌肤里去的。 她心脏砰砰直跳,回过神来便狠狠在秦严背上捶打了起来,用的力道着实不小。她觉得秦严就是故意吓唬她的,委实可恶! “你发什么疯!” 璎珞闷在秦严怀中叫嚣着,秦严却因她的拍打笑了起来,抱着璎珞过了半响才松开她,瞧着璎珞红艳艳的脸蛋,气鼓鼓的模样低声道:“爷没发疯,爷是知道你这女人虽可恶,却也不会伤到爷,爷信你,敢将命放在你手中,你呢?就因为可能无法受孕,便心疑爷,想方设法的要逃离爷?” 璎珞因秦严的话心头一跳,可男人的甜言蜜语说的时候兴许确是真心的,可等时间消磨了情爱,真心没了,他也可以翻脸无情。 秦严这等话她听听也就罢了,今日索性已经将话说开闹了一场,璎珞说什么也要将事情解决了,要秦严一个态度的。 故此她轻哼了一声,睥睨着秦严,道:“说什么敢将命放在我手中,分明就是知道我不会为着这么点事儿便真捅你刀子。世子爷就是靠着这份巧言令色得了圣宠的吗?” 秦严见她反唇相讥,分明不信自己,不觉苦笑,道:“能让爷花言巧语取悦的可着这偌大的大丰就只你这小没良心的一个,圣上那里爷也是无需这般的。” 璎珞便笑了起来,拉着长长的音,若有觉悟地道:“哦~你终于承认了,先前说的都是花言巧语在取悦我,亏得我没真信了你。我不过是因身体有损心中忐忑,想要个承诺,你都不允,还说什么能把命放我手中,可见都是哄我的。” 秦严被她的伶牙俐齿堵地愈发苦笑连连,用拇指揉着璎珞的唇瓣,道:“爷都说了,那绝子汤没你想的那样厉害,不过一碗汤药便能绝人子嗣了,哪里有这样绝对的事儿。不过是身子有损,待爷请个擅妇人病症的大夫好好给你调理,会好的。爷又没逼着你生孩子,便五年,十年爷都等的。” 璎珞方才一直觉得秦严说这等话是在敷衍自己,如今闹了一场,心境有了变化,倒瞧的出,他是真这般想的。她神色稍霁,咬了咬唇,道:“可若是十年后我还是生不出呢?” 秦严安抚不觉一笑,道:“便十年后你也才二十来岁,若还不行爷便再努力些,爷日日勤恳,便不信生不出。” 秦严说着这等不正经的话,神情却是再认真郑重不过的,俨然真就是这么打算的,便盯着璎珞的眼眸都有些幽深起来,一个劲儿地往她脖颈处散开的襟口中钻。 璎珞面庞烧红,对男人立志婚后日日宣淫的宏图伟志表示极度无语,翻了个白眼,坚持道:“倘若二十年,三十年就是生不出呢。” 秦严见她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心知今日不给她个结果,她必定不会罢手,他垂眸沉吟了片刻,这才道:“爷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若你现在问爷这个,爷只能说,在你和子嗣间二选一,爷会选你。可男人随着年纪渐长,对子嗣的渴望也会日益增长。珞珞,这世上你想要什么东西,便要自己去争取,爷此刻便真给了你承诺,你便真能安心吗?男人真变了心,承诺又值什么?与其要爷的承诺,你倒不如好生想想,怎么将爷的心思一直拴在自己身上,你若有本事让爷一直在子嗣和你之间选你,便爷一辈子没有子嗣那也是甘之如饴。到时候不必你费心子嗣之事,爷自然会为你挡了一切外来压力。或是过继个孩子,或是干脆就咱们两个过日子,这都不是什么大事。爷的意思你明白吗?” 秦严虽则没给什么承诺,可他的话却说的很实在,璎珞能听出他对此事的郑重。其实一个男人明明知道一个女子可能无法有孕,还选择她那也是需要勇气的。 秦严说的对,便此刻他一口答应过继孩子,璎珞确实也不会真就放了心,婚姻是需要经营的,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便要自己有那份能耐,好好经营让男人放不开手,离不开她,若然不如此,便有了孩子,也未必就能白首偕老,子嗣的问题虽然会影响到婚姻的稳定,可却不是必然因素。 璎珞前世丢了一个孩子,到了这里后又得知被灌下了绝子汤,心里难免会觉得自己就没有子嗣缘,在孩子一事儿上便尤其尖锐,钻牛角尖,看的也异常重。 孩子就是她深埋在心底的一根刺,潜意识里她便觉得自己不会有孩子了,她因为那个失去的孩子和萧启言反目成仇,如今她潜意识里也觉得自己无法有孕定会导致婚姻失败,时刻想为自己找好退路,害怕受伤。 秦严不管怎么做,她有了这等心思,便一定都会生出疑心来,她这个样子,两人的感情早晚会出问题。 秦严虽然不知道璎珞为何会在孩子一事上这样执拗,可他却知道他轻轻松松给个承诺,只会让璎珞在这事儿上愈发在意,倒不如将话说个明白,让她知道孩子的问题根本不是最要紧的,她实在不必看的那么重。 而秦严的话确实令璎珞怔了下,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以前学过些许心理学,知道落胎打胎对女人的心理影响非常大,有的女人可能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一辈子都走不出心理阴影。她觉得自己可能也有些关注这个问题了,秦严其实说的对,若是他变了心,便两人有孩子也不能白首,而若然两人一直齐心,便没有孩子又能如何? 她怔怔不语,秦严便叹了一声,又道:“爷知道你不愿意爷碰旁的女人,爷在意你,便不会做罔顾你意思的事情。若你当真不放心,爷便答应你,若然以后真想要纳妾,爷便允你独居。” 秦严做了让步,璎珞却没有感受到心意满足的快乐,反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主动靠在了秦严怀中,抱了他,有些气闷地道:“你说的对,我定会妖颜媚惑的你为我什么都愿舍弃,才不会给你机会纳妾呢。” 秦严顿时便拥紧了璎珞,唇角勾起了宠溺的笑意来,好笑道:“你看,爷答应了你,你又不高兴了吧?现在知道说这些爷答应,不答应都是伤感情的了?” 璎珞听秦严的话中带着取笑意味,不由红了脸,探手在秦严腰间狠狠拧了两下,秦严故作疼痛的叫了两声,下巴抵在璎珞的发顶磨蹭了两下,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且陪我躺一会。” 秦严说着,搂住璎珞便倒在了床榻上,眨眼间他已蹬掉了靴子,毫不客气地钻进了被窝。 璎珞愣了下,挣扎了下,秦严却从身后抱住了她,紧了紧放在她腰间的手臂,声音有些含糊起来,道:“真累了,折腾了这么久,你好意思让爷顶着寒风回城再休息?” 秦严的声音中满是疲惫,璎珞瞧了下外头的天色,怕是已有二更天了,这会儿夜正寒凉,秦严顶着风寒回去只怕收拾一下都快到早朝时候了,也不值当在躺下休息。 倒不如就让他在这里睡上一小觉,补了精神再回去上朝。璎珞想着,到底没再言语,柔软了身子,安静地蜷缩在秦严怀中也闭上了眼睛。 秦严感受到璎珞的妥协软化,唇角勾了下,手臂收紧将璎珞又往怀中带了带,道:“乖,我就抱着你躺会。” 说罢闻着床帐间还有璎珞发间散发的真真清香,神情放松,很快便睡了过去。 璎珞本不习惯两人相拥而眠,又因先前秦严的一番话,心思浮动,此刻被秦严自身后抱着,她闭上眼睛,一时却难以入眠。 待身后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璎珞才动了动身子,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面对着秦严望着他出起神来。 秦严五官本就生的俊美,脸型在男子中也算是偏柔和的,只是他醒着时神情多严峻清冷,便给面容平添了几分锋锐,给人一种线条利落,五官深刻之感。 这会子他沉沉睡着,显得很是无害,面上线条也无端柔和了起来,他醒着时因为气势太强,倒容易让人忽视他的五官容貌,这会子睡着,那极好的五官倒显了出来。 远山藏锋眉,眼窝锁春波,鼻管挺秀峰,丹唇点朱砂,如厮美貌,偏又不让人觉得男人长成这样过分违和,只会让人感叹其容色秀美绝伦,得天独厚。 璎珞无声叹息,只觉这男人当真是面若冠玉,清俊逼人,生的无一处不好,说起来倒真是自己捡着了宝。 瞧着这样全无防备,脱去了一些防御的秦严,璎珞莫名心情便平复安宁了。 唇角轻勾,闭上眼眸,这次她很容易便迷糊了过去,片息间也陷入了黑沉。 璎珞这一觉睡的颇沉,等她一觉醒来时,外头天光都已亮了,有不知名鸟雀在屋檐间飞掠而过,响起一串清鸣。 璎珞恍惚了下,才想起昨夜的事情来,而身边已经空了,却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怎的,璎珞总觉得床帐间多了些旁的味道,好似秦严身上的气息沾染在了被枕间,时刻提醒着她,两人同床共枕的事儿。 璎珞躺在床上望着床帐出了会儿神,这才起身,外头妙哥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昨夜秦严进了屋,她便出屋去了西次间,也不敢休息,只守在窗边做着针线听着院子中的动静,生恐有人发现什么端倪闯进屋中去。 至于屋里头的动静,妙哥却是什么都没听到,还是秦严离开时唤了她一声,交代了几句话,妙哥才躺下歇了一个时辰。 此刻见璎珞望过来,妙哥一面上前伺候她穿衣,一面低声道:“世子爷是夜里未时便离开的,世子爷说先前和姑娘商量的事儿,姑娘不必费心,只管等世子爷安排便好。” 璎珞愣了下,这才明白秦严说的是让祁阳王府接受她,连带着将她也认进王府的事,点了下头,道:“他还说什么了吗?” 妙哥弯腰给璎珞抚了抚裙摆,这才起身道:“世子爷还说这庄子上人手不足,也没什么正经护院,他不大放心便将啸月留下了,让姑娘不必管他,世子爷说啸月会自己个儿寻食物,也不会惊吓了庄子上的下人,姑娘就当没这回事便是。” 璎珞穿着褙子的动作不由一顿,愕然地瞪了瞪眼。 想到那日在山洞中和啸月相处的情景,虽说心中不是很害怕,可也觉得身边守着一匹狼,极是古怪。 不过她招惹的人太多,如今定安侯府的一竿子女人,个个都恨她入骨,璎珞也确实怕她们再出什么幺蛾子,有啸月守在身边也确实心安些。 秦严的心意,璎珞还是明白的。 妙哥却有些不快,道:“世子爷也是,姑娘总归是闺阁女子,怎么能留个男人在姑娘身边呢,便是派个暗卫在姑娘身边,也应该寻个女子才是,这啸月一听就是个男人名,也不知平日里都猫在什么地方,方才奴婢出去前前后后都瞧遍了,也没瞅见什么人影。” 璎珞因妙哥的话又愕了下,见妙哥将啸月误会成了一个人,只好笑地摇了摇头,也没多解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7 同意 祁阳王府,祁阳王刚刚早朝回到府中,一进中门便有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行了个礼,道:“郡王,三少爷方才进药后又吐了,您快瞧瞧去吧。” 祁阳王府的三少爷乃是侧妃乔氏所出,娘胎中带下来的弱症,虽是庶子,可因祁阳王府如今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所以如今也是极得祁阳王的看重,前不久祁阳王回京还专门跑到大国寺给三少爷请了平安符。 这些日乔侧妃难免抖了起来,满府都知道祁阳王是因担忧三少爷回的京,还专程去大国寺为三少爷祈福。下人们都在说,这次祁阳王回京,一定会为三少爷请封祁阳王世子之位,以后这祁阳王府中便只有乔侧妃,连郡王妃以后都要避其锋芒了。 也确实,如今郡王妃没了儿子,也便没了依持,已经避居佛堂多年,府中掌事的就是乔侧妃,三少爷又是乔侧妃的儿子,且一准是未来的郡王,这郡王府中未来谁当家做主,简直就是一目了然。惯会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下人们自然是巴巴地都倒向了乔侧妃母子。 这小厮禀过以后,已经料定了祁阳王定然会着急担忧,马上随同自己往三少爷住着的明津院去,他甚至不待祁阳王开口,便已经爬起了身扭转了半个身子准备往前引路了。 谁知祁阳王却是没有做声,脚步顿住,竟然没有移步的意思,故此那小厮扭身的动作便一下子显得突兀了起来。 祁阳王盯着那小厮,认出是三少爷的贴身小厮重山,不觉眉心微蹙,头一次发现明津院的小厮竟然这样的没规矩。 他脸色沉了下来,叱呵一声,“大呼小叫,本王还没唤起,你这当奴才的倒爬了起来,本王没说话,你这当奴才倒替本王做了决断,当真是好啊!” 重山见祁阳王震怒,不由脸色煞白,跪在地上便砰砰地磕起了头,只他心中却不甚害怕。 他家少爷可是郡王的命根子,他又是伺候少爷多年的,如今少爷病着,郡王怎么会发落了自己给少爷添堵呢。 重山只当祁阳王是在早朝上遇了什么烦心事儿,不过训斥自己两句便罢了,谁知祁阳王却突然沉声道:“不知悔改的东西,你平时就是这么伺候三少爷的?来人,拖出去直接发卖!” 重山简直难以置信,浑身一抖,这才知道怕了,只他还没求饶,后头跟着的管家张白已经示意人上前堵了他的嘴,将人拉了下去。 张管家见祁阳王大步往前院书房而去,而不是往三少爷的明津院不由也大为奇怪,紧步跟上,犹豫了下还是道:“三少爷那边” 张管家是府中的家生子,张家是用了几辈子的老人,张管事是祁阳王的小厮出身,一直忠心。 如今竟然连他都为三少爷说情,祁阳王脚步顿了下,瞥了眼张管家,道:“三少爷吐了就拿了帖子去请太医再看,寻本郡王又有何用?” 张管家被祁阳王一眼瞧的心中咯噔一下,忙应了声,吩咐小厮拿了郡王府的帖子去请太医。 这厢祁阳王已进了书房,唤了长随刘知善来,问道:“前几日吩咐你查定安侯府的事儿,可办好了?” 刘知善忙将一叠子写好定安侯府情况的纸张呈给了祁阳王,道:“这些都是定安侯府的情况,只是时日尚短,一些隐秘事属下一时半刻未曾查到,还请郡王宽限两日。” 祁阳王点头,一面翻开着纸张,一面摆手示意刘知善退下。 祁阳王没看两页,外头乔侧妃的大丫鬟如墨便在外头求见,被人带了进来,那如墨便跪在地上哭着磕头道:“郡王,三少爷晕了过去,病情反复的厉害,侧妃六神无主吓得也晕了过去,请郡王到明津院看看吧。” 祁阳王到底放心不下,闻言蹙眉忙站起身来往明津院去。他到时,院子里丫鬟来来去去的奔走,屋中隐隐传来哭泣声。 祁阳王进了屋就见乔侧妃坐在床边,正拉着三少爷萧敬亭的手抹着眼泪,瞧见祁阳王进来,乔侧妃站起身来,哭着便往祁阳王怀中扑。 乔侧妃今年已有三十五六的年岁,只她保养的好,如今瞧着倒似不足三十的美妇。体态风流,容貌娇柔清丽,这般年纪的女人撒娇装柔软哄男人怜惜,多半会令人觉得违和,弄巧成拙,可乔侧妃做来却只让人感到韵味十足,楚楚可怜。 她扑到祁阳王身前便揪着祁阳王的衣襟直掉眼泪,声音楚楚颤抖的道:“爷,亭哥儿” 说着已是泣不成声,眼珠若掉线珠子般滑下了白净的面庞,无助的可怜。祁阳王瞧了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无声无息的庶子,到底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自两个嫡子没了,这近十年来他更是将慈父心都放在了这个庶子身上,此刻难免担忧。 一面安慰着乔侧妃,一面恼火地又令人去请太医,待得太医到了,一番请脉开方,祁阳王又眼瞧着丫鬟熬了药,乔侧妃亲自一点点将汤药喂了,看着萧敬亭睡,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祁阳王和乔侧妃移步西次间中说话,乔侧妃压了压湿润的眼角,满心忧愁道:“爷,亭哥儿身子骨这般不好,如今这病情又起了反复,妾想着是不是也该给亭哥儿娶上一房妻室了?一来丫鬟们伺候总归没妻子尽心,再来,亭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他身子这样,早日娶妻也能早日为祁阳王府开枝散叶。妾知道说这些逾越了身份,姐姐才是亭哥儿的嫡母,亭哥儿的亲事也正该姐姐操持,妾没有资格插手,可姐姐如今也身子不好,妾也不敢去烦扰姐姐,可亭哥儿如今都快二十了” 祁阳王闻言蹙了下眉,道:“夫人身子不好,一早便将亭哥儿的亲事靠给了爷,是爷觉得亭哥儿身子不好,怕成亲早了少年夫妻难免情热,身子亏空的愈发厉害,这才到如今没说亲事。” 其实早先祁阳王想着为庶子请封世子,可对老妻那边实在有愧,他又想着等庶子做了世子再说亲事,方能说上门好亲,这才将成亲之事拖延了下来。 只是如今事情有了变故,祁阳王自然不会再将这等想法说于乔侧妃。 乔侧妃也是料想到了祁阳王的意思,这才有方才催促给儿子成亲的话,她其实是在催促祁阳王早日为儿子请封世子,也好早日定亲。 “爷,妾并无埋怨姐姐的意思。”乔侧妃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来,一脸的无措,见祁阳王看过来,她咬了咬唇,方才又道,“妾只是只是前几日到礼部尚书家中参加赏花会” 乔侧妃说着,见祁阳王未曾露出不悦之色,一直在认真倾听,这才放开了话,继续道:“妾见着了吏部尚书夫人郭氏,还见到了她的嫡次女,那孩子品貌都好,郭氏也似有亲近之意,妾是觉得尚书府似有结亲的意思。” 乔侧妃的话令祁阳王眯了眯眼,吏部尚书府乃是顶尖权臣的府邸了,嫡次女虽说不如嫡长女那么尊贵,可却也是嫡出。如今萧敬亭这样的身份,却是万万般配不上的,也就是萧敬亭册封了世子,尚书府怕才不会介意其庶子的身份将嫡女嫁过来。 乔侧妃说这话的用意,自然是不言而喻的。祁阳王目光微沉盯着乔侧妃,直将乔侧妃盯的浑身发毛,神情有些僵硬下来,祁阳王才豁然站起身来,道:“亭哥儿的婚事不是你一个侧室能操心的,且好好照顾亭哥儿,旁的不必多想。” 他言罢转身便出了屋,乔侧妃面色微变,揉着手帕眼见祁阳王的身影消失在屋中,她才咬牙招呼了身边大丫鬟如墨,低声道:“前些时日夫人突然出门到振威将军府去到底是为了何事儿,你再想法子去探听!若是实在探听不出,便弄清楚郡王妃在将军府见了什么人,将军府可去了什么客。另外,庄子那边,再派两个人过去盯着,务必弄明白郡王妃到庄子去干什么!便是用金银砸,也要将这些事情弄清楚来回我!” 她觉得府中当真要有大事发生了,郡王的反应越来越古怪,郡王妃更是,好端端的礼佛怎就出来了,郡王妃是那日郡王频频到正院后便开始古怪起来的,当日正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郡王和郡王妃说了什么。 想不明白,乔侧妃只觉抓心挠肺的难受。 那厢祁阳王刚出了明津院,张管家便迎面脚步匆匆过来,禀道:“郡王,靖王世子前来拜见,老奴已经令人将人迎到了前院书房奉茶。” 祁阳王和秦严倒也打过些交道,毕竟两人都是带兵的将领,平日也有些来往,闻言倒没表现出奇怪来,只点了下头便大步往书房去。 书房中秦严并未落座,只站在屋中望着房中的沙盘出神,听到脚步声回头,冲快步进来的祁阳王保拳见礼,道:“听闻府上三少爷又病了,这会子前来实在是搅扰了。” 听秦严这么说,祁阳王便有些面色讪讪,对体弱多病闹得满京城人都知的庶子有些不喜。 祁阳王府乃是军功起家,这么个多病的儿子怎么撑得起门面,只怕如今不知外头多少人都在取笑祁阳王府呢。 “犬子多病,见笑了。”祁阳王抬手请了秦严落座,下人奉茶都退了出去,方道,“秦将军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来拜访郡王府怕是有事吧?” 祁阳王和秦严都手握重兵,平日里虽然有些交际,可却并不好交往丛密,免得惹得帝王心疑,故此秦严今日登门,祁阳王虽不很惊异,可也知道秦严不会无故前来。 祁阳王是个豪爽性子,秦严也不多绕弯子,神色清冷开门见山地道:“晚辈心仪一名女子,想要聘其为妻,特来告知郡王。” 祁阳王那边端起茶盏刚刚饮了一口茶,听秦严说出这么一句来,差点没将茶水喷出来,憋着咽下去,却是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他是真不明白,秦严看中了谁要娶谁,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什么叫特来告诉他,他又不是秦严的父亲长辈。 祁阳王嘴角抽了抽,盯着秦严,见他面上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祁阳王愈发不知所谓起来。 他想秦严看中的那女子莫不是有什么问题,靖王不同意,秦严想找他去劝说靖王?可这不对啊,一来他和靖王也没多少交情,再来秦严看中谁都该寻宫中太后去,寻到祁阳王府干什么。 见祁阳王半响不接话,秦严道:“郡王不问问晚辈心仪的女子是何人吗?” 祁阳王听秦严这般问,愈发狐疑纳闷起来,道:“难不成那姑娘本郡王识得?是我萧府旁支府邸的姑娘?” 秦严却摇头,勾唇道:“并非旁支姑娘,正是郡王府的大小姐。” 祁阳王子嗣不丰,只得了三个儿子,府中根本就没姑娘,倒是祁阳王有个嫡出的妹妹,老祁阳王在世时,府中下人都称呼他那妹妹大小姐,可后来妹妹被册封平阳县主,下人们便都改了称呼,而且如今他那妹妹孙女都满地跑了啊。 可除了妹子,祁阳王府哪里还有什么大小姐? 祁阳王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件荒唐事,说有个富户人家的公子哥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府上一个管事妈妈,不顾管事妈妈比他年长二十来岁,硬是将那管事妈妈纳成了妾室,还宠爱的很。 想到平阳县主如今四十出头,保养却不错,瞧着也就三十来岁模样,颇为雍容端方。又想到秦严一向是个不拘礼数,肆意妄为的人,祁阳王脸色涨得通红,一时盯着秦严目瞪口呆,如遭雷击,喘着粗气儿道:“什么大小姐,郡王府里没有大小姐!来人,送客!” 秦严自然不知道这会子功夫祁阳王已经脑补了许多,将他想成了觊觎老奶奶的禽兽,他瞧着祁阳王暴怒的样子,颇有几分惊讶,道:“郡王府现在是没有大小姐,可不代表未来也不会有,郡王嫡亲孙子的胞姐,自然便是郡王的孙女。郡王的孙女,自然是府中的大小姐了。” 秦严这一番话,祁阳王震怒之中虽然一时也没想清楚,可他却也听出来了,这事儿和他以为的大小姐没关系。 秦严这说的是他的孙女,等等,什么叫他嫡亲孙子的胞姐?他如今可就只有一个嫡亲孙子,且还在保密中。 难道秦严已经知道了苏景华的身份?祁阳王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秦严的意思,面色微变,眯着眼瞧了下秦严,见院中守着的小厮听到方才动静进来,祁阳王忙沉喝一声。 “没事了,出去,远远守在院子。” 小厮不敢怠慢忙又退了出去,而秦严自始至终都端坐在圈椅上泰然若素,此刻见祁阳王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秦严便挑了挑眉,道:“晚辈说的正是如今的苏五姑娘,想来祁阳王府出一个靖王妃,郡王也是喜闻乐见的吧?” 祁阳王瞳孔微缩,一时倒没言语,心中却翻涌起了巨浪来。 他是真没想到,孙儿这个庶出的胞姐竟然有如此能耐,让不近女色的靖王世子动了凡心不说,竟不计较其出身不高,费如此心思要迎娶了回去做正室。 孙儿是一定要认出来的,多认一个孙女,自然没半点问题,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这都没关系。只要外人以为那是祁阳王府的姑娘,只要那姑娘是以郡王府姑娘的身份,从这祁阳王府出嫁的,那么以后祁阳王府就是她的娘家。靖王世子也就是郡王府的孙女婿。 祁阳王想着,面色微变,眉宇间多了些兴奋狂热之色。 本以为祁阳王府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如今眼瞧着能够再昌盛百年,他作为当家人,便再是内敛沉稳也难免会露了行迹。 只想到庶子,祁阳王便略有些迟疑。他本来是一定要认回苏景华的,可到底是让谁来承袭世子之位,他其实并没想好。 一个是刚刚知道存在的孙子,一个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儿子,感情上总归会有倾斜。虽然他看着苏景华像练武的料,也寄托了厚望,可总归那孩子年纪还小,又和他缺乏感情,祁阳王自然没办法像唐氏一样将苏景华当成命根子。 一个是庶出孙子,一个是庶出的儿子,谁来承继爵位都是立身不正,就看他的意思了。 他本来是想着将人认了回来,爵位的事情却要再看个几年的,可如今若然将苏景华的姐姐也认了过来,且这姐姐嫁进靖王府。 那么庶子那边便一点承继爵位的可能都没了,情感上祁阳王徘徊挣扎起来。 他一时又想起了乔侧妃的旁敲侧击,下人们的见风使舵,顿时便觉乔侧妃这些年太过嚣张不安分了些,想到老妻苍老消瘦的面庞,想到祁阳王府的未来,祁阳王一握拳,突然朗笑起来,道:“世子爷说的对,本郡王孙儿的胞姐自然是郡王府名正言顺,如假包换的大小姐!” 秦严一点都不意外祁阳王会应下此事,闻言起身冲祁阳王行了个大礼,道:“多谢郡王应下晚辈和贵府大小姐的亲事,等郡王府接回小少爷和大小姐,晚辈便请皇上赐婚,玉成此事。” 祁阳王却摆手道:“世子且莫忙着谢本郡王,此事关系重大,本郡王总要到庄子和夫人商议一番才成。” 秦严自然不担心郡王妃会反对此事,闻言不过一笑,道:“那是自然,如此晚辈便回去静候佳音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秦严便离了祁阳王府,而祁阳王更是一刻也未曾多呆,直接上马便带着人往郡王妃住着的庄子奔去。 他到庄子时,唐氏刚好正在庄子后的园子中和璎珞姐弟在暖房中收拾花木。祁阳王也不等唐氏回房便直接大步往暖房去,到了暖房外,就听里头响起说笑声,气氛相当的温馨。 他站在暖房门口望进去,就见苏景华双手捧着一盆长势不错的榕树盆景,璎珞手中拿着花剪,而唐氏站在旁边,正笑着指点着那盆景,似在教璎珞如何修建盆景。 今日难得的暖阳高照,阳光从窗户透进暖房中,正有一缕光束打在三人身上,老少三人脸上此刻都带着笑意,瞧着竟让人心中一触,不忍上前打扰。 任谁瞧着眼见一幕都会觉得这是祖孙三人,那么自然和谐,好一副含饴弄孙图。 祁阳王叹了一声,望了几眼才将目光专注地落在了璎珞身上。 小姑娘穿着件鹅黄色的长褙子,下头是柔粉色的挑线裙,头上束着简单的单髻,就在上头缠了一串粉红色的珍珠珠花串。打扮的很是素净,可却难掩绝艳姿容,举止大方,仪态端庄,眉眼侬丽却带着柔婉气质。 早先在大国寺,祁阳王便见过璎珞一面,只当时也没大留意,此刻祁阳王仔细打量她,越看越是满意。 想到此女能得振威将军府太夫人喜爱,眼瞧着老妻似乎也挺喜欢这姑娘的,祁阳王便觉得多这样一个孙女真是祁阳王府的福分,禁不住连连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8 遇袭 璎珞一向是个敏锐而警觉的人,祁阳王打量的视线,她到底发觉了,头一个发现了祁阳王的到来,放下手中比划的花剪冲着祁阳王福了福身。 苏景华和唐氏这才扭头,瞧见站着暖房门口凝望着这边的祁阳王,唐氏拍了拍苏景华的肩膀,道:“也该用晚膳了,快将手里的花盆放下,和你祖父见了礼咱们一起用膳。” 唐氏因苏景华的事儿和祁阳王关系缓和了不少,她也乐得看苏景华和祁阳王亲近。见苏景华在祁阳王面前有些拘谨,便冲他鼓励地笑了下。 丫鬟桑葚也在一旁笑着凑趣儿道:“今儿郡王妃亲自安排的食谱,做了好些苏少爷爱吃的菜品呢。” 因祁阳王到来的气氛舒缓了下来,苏景华这才将手中捧着的盆景交给了丫鬟,迎上前冲祁阳王见了礼,道:“祖父一路辛苦,不知可用过晚膳了?” 庄子上有个极大的跑马场,苏景华方才在跑马场练习了一下午的骑射,不久前才到这暖房寻璎珞和唐氏,此刻他身上还穿着骑装,脸上红润康健,少年的身姿挺拔已有青松之态,祁阳王想着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庶子,镇日哭哭啼啼博取怜爱的侧室,如今瞧着生机勃勃的苏景华和含着慈爱笑意站在不远处的唐氏,愈发觉得方才做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大掌拍了两下苏景华,祁阳王点头道:“确实饿了,走吧,陪祖父用完膳,祖父亲自检查下你的骑射学的如何。” 苏景华不觉面上微红,眉眼间却闪过些许兴奋激动来,重重点了点头。 食不言寝不语,四人安安静静用了晚膳,祁阳王带着苏景华往跑马场去,璎珞则陪着唐氏到暖阁中说话。 唐氏年轻时生的柔美清丽,祁阳王世子的容貌便多随了她,彼时也是个爱美之人,也喜欢香啊粉啊的,在闺阁时便常常亲自制作胭脂熏香,后来嫁人,祁阳王投其所好,亲自为唐氏寻了个极高明的调香师,唐氏跟着正经学了一段时日,挑弄香粉的技艺颇高。 前不久唐氏送了璎珞一盒亲制的香,清新花香调,前味睡莲,缨草,中味百合,初开牡丹。后味珍木,月下香。香气淡雅清新,空灵悠远,璎珞很是喜欢,她在庄子上本也没什么事做,本着技多不压身的理儿,缠着唐氏学调香,这几日两人独处时多是在说制香的事儿。 学调香先品香,识香,祁阳王带着苏景华大汗淋漓地从跑马场回来时,唐氏正吩咐桑葚将早年挑弄的几种香拿出来给璎珞品鉴,听到院中动静,璎珞便笑着道:“想来是郡王和弟弟回来了,今儿去了暖房,身上难免沾染了不少杂气,待我明儿沐浴更衣一身清爽了再来品鉴祖母的香,如今天色也晚了,我便先回去了。” 这庄子乃是唐氏的陪嫁庄子,里里外外都是唐氏的人,自两日前庄子外头多了几个鬼鬼祟祟查探的人,唐氏料想是乔侧妃派的人在附近转悠。 唐氏虽然不惧怕乔侧妃,可苏景华的事儿如今还没过明路,怕节外生枝,乔侧妃那边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坏事儿,故此唐氏便留了苏景华在庄子上住下。 今日苏景华也是不和璎珞一起回去的,此刻见璎珞告辞,唐氏便劝阻道:“你也说了,天都黑了,索性便莫回去了,就在这里住下,屋子早两天祖母都已经让丫鬟给你收拾好了。” 璎珞却摇头道:“两家的庄子都是紧挨着的,坐马车也就两盏茶的功夫便到,府上将我和弟弟送到庄子上来,我们俩都整日不着家总归不大好,再来,我还有些认床,祖母疼我便把调香的本事都教了我,藏私我可不依。” 唐氏失笑,点着璎珞道:“偏你这张嘴不饶人,祖母对你还藏私,那这一身挑香的本事可就得带进棺材里去了。” 璎珞便抱了唐氏的胳膊,一径道:“呸呸,祖母说的什么话,净糊弄我。说不得祖母要将本事留着教孙媳呢,再不然将是藏了私准备留给重孙女呢。” 她说着脸上满是夸张的酸意,口气娇嗔中带着幽怨,顿时便引得唐氏哈哈而笑,拧着她的脸颊直道好个刁钻丫头。 祁阳王和苏景华进了屋,苏景华便凑了上去,道:“姐姐和祖母说什么呢,我也听听。” 璎珞回头顺手拍了下苏景华的脑袋,道:“我和祖母说体己话,你凑什么热闹。” 苏景华怪叫一声,绕到唐氏另一边也扯着唐氏的胳膊讨好卖乖的告状,“祖母快看看,姐姐又欺负我呢,我都这么大了还拍我脑袋,这样子我怎么能长成男子汉。” 屋中丫鬟也笑着凑趣,一时气氛极好,祁阳王坐在一旁脸上也挂上了笑意。 闹了一阵,璎珞才重新告辞,祁阳王免不了也挽留了两句,见璎珞执意离开,便也不再多言。 妙哥伺候璎珞披上斗篷,唐氏吩咐大丫鬟桑葚陪着苏景华一起将璎珞送上马车,眼瞧着马车驶出庄子,这才转回。 璎珞前世总出差,自然不会认床,她坚持回去不过是惦念着秦严,生恐他再连夜出城过来,扑了空总是不好。 坐在马车中,想着之前她生怕秦严会夜半造访,为了避人还巴巴地躲到振威将军府去,如今却反了过来,怕秦严扑空巴巴地推辞了唐氏的好意,这么晚了还坚持回去,璎珞不由摇头失笑,只感世事变幻无常。 她离开庄子,苏景华便直接回房沐浴更衣了,唐氏和祁阳王屏退了下人坐在内室中说话。 将秦严到访的事情说给唐氏,祁阳王道:“我瞧着你和那苏五姑娘倒也投缘,不若便遂了靖王世子的心意,将来华哥儿也能多个臂膀帮衬。” 这事儿唐氏自然是一千一万个同意的,她也知道祁阳王这么做就等于是绝了庶子承袭爵位的路,心中那些咯噔又散了些,眉宇舒展,道:“那孩子是个知冷知热的,谁对她好,她心里头且明白着呢,年纪小小,行事沉稳,华哥儿能有今日全赖他这姐姐。他们那个嫡母是个毒辣的,若没这个姐姐在前头顶着,宋氏只怕早便将手段动到华哥儿身上了。先前这丫头的亲事黄了,我便想着要留意下,四处走动走动,看能否给她再寻门妥当亲事,门第也不用太高,只要后生好,凭那丫头的容貌手段嫁过去定然过的好。只倒没想到,靖王世子竟然” 唐氏说着面色微肃,拧了眉头,靖王府门第好,靖王世子又有那样的名声在,唐氏难免有些担忧。 祁阳王见她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宽慰道:“靖王世子虽高贵,可那丫头成了我们郡王府的大小姐,便是庶女,有靖王世子的坏名声在,这亲事也算门当户对。靖王世子又是真心实意的,费心娶了回去,必定会多疼爱些,这事儿要我看,样样都是好的,只你喜欢瞎操心。” 唐氏神情舒展了些,道:“靖王世子到底是个克妻的,性子实在残暴,那丫头娇娇弱弱,这嫁过去哪里压得住靖王世子。” 祁阳王却嗤之以鼻,道:“克妻这样的事儿你也信?风水大师还说我祁阳王府风水碍着了子嗣呢,你瞧现如今咱们不是连孙儿都有了?眼瞧着将来还能抱上重孙呢。至于压不压的住,那丫头是嫁人,又不是去和靖王世子拼命打仗,人说铁汉柔情,百炼钢化绕指柔,又有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事儿可说不准。” 唐氏想想也是,点头道:“靖王世子这意思,也不知那丫头知不知道,要那丫头离了苏家,总归得和她说说此事。” 祁阳王摆手,“你看着办,我瞧着那定安侯府实在是虎狼窝,那丫头也不是傻的,会同意此事的。” 唐氏想到前不久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如今转眼要多一对孙儿,不觉面露笑意,又盯着祁阳王道:“你可想好了,真认了那丫头,你那庶子许就绝了登天路,你那心肝肉还不得日日泡泪缸里。” 自从唐氏因两个儿子过世和祁阳王生了嫌隙,乔侧妃没少拿儿子在祁阳王面前固宠,祁阳王念着庶子,难免也给乔侧妃几分颜面,这些年乔侧妃在府中作威作福,其中也不乏祁阳王纵容的缘故。 此刻被唐氏说,祁阳王老脸一红,怒道:“事关郡王府的基业未来,她便是哭死过去也是没用!” 唐氏冷哼一声,却道:“哦,是吗?这几日可有不少鬼鬼祟祟的人在庄子外探头探脑,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祁阳王闻言哪里想不到是乔侧妃派人过来监视唐氏的,顿时气的老脸涨红发紫,豁然起身,道:“你等着,我这便扭了人使侍卫丢到乔氏面前去,她若再不老实便送回蓟州老家去!”说罢便怒气腾腾的大步出屋去了。 唐氏瞧他火冒三丈的出去,一时长叹一声便由着桂嬷嬷伺候躺下。 桂嬷嬷见唐氏神色寡淡,不觉劝道:“郡王不是宠妾灭妻的人,这些年但凡您能给郡王点笑脸,郡王也不至于被那一对狐媚母子拉过去,如今有了小少爷,您可不兴再和郡王拧着了,男人哪里有不贪花好色的,便为了小少爷,您也不能将郡王往那对狐媚母子身边推啊。” 唐氏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当年她因为两个嫡子的事和祁阳王闹,祁阳王若然多几分耐心,夫妻感情也不会弄成这般模样。若然当年他顾念夫妻情分,也不会掉头就和偏房那边亲近了起来。这简直就是拿刀子再往她遍体鳞伤的心上划拉,她却顾念着夫妻之情,一直便没想着从旁支过继子嗣。 如今年纪也大了,争风吃醋的心也淡了,有了苏景华做缓和,她和祁阳王 的夫妻关系是缓和了,可心里到底埋了一根刺,心结哪里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不想谈这事儿,唐氏未接杜嬷嬷的话,只道:“什么时辰了?这会子想必珞丫头也不知到没到庄子,我听着外头像是起风了。” 璎珞此刻却并未回到庄子,她的马车在离苏府庄子不远处突然前轮险进了一处泥坑,马车骤然停下,外头马儿嘶鸣一声,车中的璎珞也从座位上被带起,整个人都扑跌到了车厢中。 璎珞并未摔伤,倒是坐在旁边的妙哥一头撞上了车壁,发出一声闷响。 “怎么样?”璎珞爬起来扶了下妙哥,见妙哥捂着脑袋摇了下头,她才扬声询问,“马六,怎么回事?” 璎珞被送过来庄子,毕竟是定安侯府的庄子,里头的下人她并不能完全放心,故此特意将马六安排过来做了车夫,且寻了六个护卫,每日从庄子出来,这些护卫便随行一路保护。 外头很快响起马六的声音,“姑娘,路面上不知怎么有个大坑,车轮子陷了进去,姑娘等等,我们将车推出来!” 说着,外头便响起了马六招呼几个侍卫推车的声音。 “马管事,这坑瞧着不对劲啊,你瞧,这坑上头还专门覆盖了一块薄木板,上头还洒了浮土,这分明是人故意挖的” “不好!不对劲,快护送姑娘先走!”马六的声音传来,璎珞已经从马车中跳了出来,可还是晚了一步,就见路上不知何时蹿出来了三道灰影,如鬼魅般靠近,靠东边的两个侍卫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身子一软往地上倒了下去,不知死活。 马六眼见自己这边虽然人数占了多,可和对方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忙惊叫一声,“姑娘快走!” 说着马六已经和剩下的四个护卫都挡在了璎珞的身前,此刻妙哥刚刚从马车中下来,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两个护卫,尖叫声响起,在夜色下的旷野中显得异常刺耳。 璎珞根本就顾不上妙哥,来者不善,且分明就是冲着自己而来,她当机立断,动作迅捷无比地拽了匹马便翻身而上,趁着马六几个挡在前头的唯一机会,一抖马缰,扬尘而去。 并非她不顾马六等人的死活,而是她根本就没有那管的能耐,这些灰衣人分明是冲着她来的,她跑掉,说不定还能为妙哥几个争取些活命的机会。 那三个灰衣人显然就没想到璎珞一个闺阁女子会骑马,且反应这么快,上马便逃,转眼便到了几十步外,他们不再犹豫,顿时出手,很快便将马六几个尽数收拾。 其中一个灰衣人目光沉冷盯着骑马远去的璎珞,以指嘬在唇边吹了个暗哨,远处林子里顿时飞掠出个人影来,寒光一闪,璎珞身下马儿腿被利器削断。 马儿惨叫一声,屈膝便栽了下去。璎珞没想到这些人行事如此谨慎,对付她一个闺阁女子竟然也思虑的如此周全,眼见那灰影从林子中冲出来,她便将马儿催的更快了,可惜马儿还是受了伤。 璎珞护着头部顺势在地上滚了几下,想要爬起来,可手一撑,身子又倒了回去,眼前黑影覆盖,分明是那灰衣人已到了近前,她又挣扎着往前爬了一下,浑身颤抖不已,目光却眯着瞧着黑影的方位,在那影子弯腰靠近时,她迅速侧翻,抬脚往那人脖颈处狠狠踹去。 她是学过跆拳道和空手道的,且水平不错,那灰衣人哪里能想到这个,见她在地上爬,便真以为她受了伤,如今竟被璎珞一脚踢中,直跌坐在了地上。 人的咽喉何等重要,璎珞如今这具身体调理的不错,她每天晚上都在床帐中练瑜伽,身体的柔韧性和敏捷性,爆发力虽然比不上前世,可也不差。 这一脚又是倾尽全力,灰衣人被踢翻竟是捂着脖颈两眼直翻,而不待他回过神,璎珞已扑了上来,将灰衣人扑压在地,膝盖顶着他的胸膛,拳头对准一侧太阳穴便是狠厉地三下击打。 那灰衣人顿时便晕厥了过去,璎珞不敢怠慢,爬起来便发力往远处跑。 无奈后头三个灰衣人已经收拾了马六几个,璎珞身后很快便响起了马蹄声。 三人追了上来! 此处离定安侯府的田庄还有上千米的距离,四周都是田野,只路的东边儿是一片林子,一直和远处的大山相连。 璎珞两条腿说什么都跑不过四蹄的马,她心中发沉,这会子也顾不上那林子中是否还有灰衣人藏身了,果断地冲下了田埂往林子奔去。 她这会子根本没时间去想是谁要害她,只慌不择路地往林子里跑,只可惜眼见林子就在前方,后头一骑灰衣人却追了上来,那灰衣人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抓了一根绳子挽成的套马索,在空中甩了两下便往前头奔跑的璎珞投去。 璎珞未曾回头,从地上的影子倒瞧出了不妥来,脚步尽量交错着转着弯奔,可到底没用,绳子从天而降滑到胸前,一下子便收紧了。 那绳索一提一扯,璎珞双膝跪在了地上,心里一沉,正觉绝望,却听一声狼啸陡然响起,接着一个庞大的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扑了出来,一跃而起,冲着马上灰衣人便咬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9 与狼相处 听到狼啸声,璎珞仓皇扭身去瞧,就见一个黑影扑了出来,直接便将骑在马上的灰衣人从马背上扑了下去,不待那人反应,一口咬在了脖颈上。 那灰衣人猝不及防,几乎没挣扎一下便被咬断了脖颈,倒在血泊中没了动静。而马儿更是被吓得长嘶一声,上头没了控马之人,受惊之后愈发惊惶,撒腿便往远处跑走了。 璎珞被这一幕给惊地愕了片刻,这才狂喜地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下便将拴在胸前的绳套扯了下来,那边啸月一扑得逞,前爪踩在灰衣人的脑袋上,冲着紧随其后跟上来的两个灰衣人引颈长啸。 “嗷!” 苍凉而凶戾的狼啸声在旷野响起,幽绿的眼眸直逼两个灰衣人,似来自地狱的使者。 马六几个所乘坐骑都是在寻常马市上买来的,并没有经过特殊训练,更不是上过战场经过厮杀的战马。而灰衣人身下马儿就是抢夺了马六等人的坐骑,如今他们身下马儿被啸月气势所迫,感受到了危险,登时便受了惊,撩起蹄子自行调转马头便要四下逃窜,灰衣人忙着控制受惊的马儿,一时显得有些狼狈。 璎珞往后瞧了眼,心下微松,赞了一声,“啸月,好样的!” 灰衣人的武艺并不低,璎珞还记得方才他们几个眨眼间就将马六等人放倒在地的情景。而她和啸月之所以能够轻松消灭两个灰衣人,不过都是因出其不意而已。 这会子见灰衣人控马不前,璎珞不敢放松警惕,更不敢轻敌,赞了一声,便转身再度往林子里奔,喊道:“啸月跟上!” 啸月又昂头长啸了两声,这才转身,当真跟着璎珞的身影往林子中奔去。 璎珞原本还担心啸月不会听话,或者根本只能听得懂秦严的指挥,如今见它追了上来,顿时又长松一口气,脚步奔的更快更稳了。 事实证明璎珞的顾虑一点没错,她带着啸月没跑出多远,那两个灰衣人便已控制住了受惊的马儿追了上来,且远处的田野里又有三个黑影飞掠而来,显然是被这边变故惊动,奔过来驰援的。 更糟的是,这些灰衣人的身上竟然带了弩箭,随着搜搜的破风声,不断有短箭飞射过来,只这些灰衣人好似并没有伤她性命的意思,璎珞发觉短箭都是冲着啸月去的。 璎珞的心又提了起来,一面跑一面冲啸月喊道:“不必管我,你先进林子去!” 灰衣人虽然乘马,可往林子的道路并不平坦,马儿跑不快,他们一时半刻也追不上她,璎珞生恐短箭会伤了啸月,见灰衣人没射杀自己的意思,而啸月为了保护她,又一直慢吞吞地缀在她的身后,璎珞自然而然便吩咐啸月先行。 这回啸月却没听璎珞的,依旧左右躲闪着箭雨稳稳跟在璎珞身后,璎珞见它如此只得发足气力拼尽全力,跑的更快了。 好在离林子已经不远,一人一狼总算在那灰衣人追上来前钻进了密林中。 璎珞从祁阳王府的庄子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这会子林子里漆黑一片,今夜乌云遮挡了月亮,偏天上连一颗星子都没有,瞧样子竟是又要落雪。 璎珞随着啸月在林子中奔跑,有啸月在前头引路,倒也行进的极为迅速。而后头的灰衣人就没那么舒服了,进了密林,马儿无法驱赶,只得下马追赶。 人的眼睛在暗夜中自然比不过狼,饶是他们武艺不凡,在密林中穿行也不是容易事儿。瞧着前头有动静,本来可以用弩箭射的,可又因瞧不清楚璎珞和啸月谁是谁,顾念着主人吩咐将苏五姑娘带回,不可伤其性命,他们这会子便连短箭都用不上了。 这一来便失去了所有的优势,眼瞧着璎珞和啸月钻进密林,越跑越远,却只能缀在后头苦苦追寻。 而璎珞跟着啸月在林子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中跑,早已累的不停喘气,只因知道后头灰衣人还不曾放弃追赶,她也不敢停下来,只能拖着脚步往前走。 虽然有啸月引路,到底林中的能见度太低,璎珞弯腰过一处石间缝隙时,不小心被石缝夹了脚,脚一扭顿时整个人便往前扑倒,摔在了地上。 她惊呼了一声,引得前头奔远的啸月驻足回望了过来。 璎珞摔倒只觉手臂火辣辣的疼,想是擦破了,来不及顾及,只将脚从石缝中小心挪了出来,动了动却是一阵钻心的疼,她扶着石头试图站起身来,奈何站是站了起来,可那脚却挪两下就觉疼的厉害,只怕是扭伤的厉害。 璎珞蹙了眉,眼见前头啸月一动不动站着,即没丢下她走远的意思,可也没过来瞧瞧她的意思。 她觉得那狼能护着她到这里已经不错了,实在不敢指望太多,生恐啸月嫌弃了自己,丢下她自行离开,璎珞将裙摆撕扯了几条布料,绕着受伤的脚踝使劲裹缠了几圈,咬牙便又往前走。 只可惜脚踝实在疼的厉害,她踉踉跄跄走了几步便满头冷汗跌坐在了地上,而啸月至始至终都淡定地站在前头没动作,显得特别冷漠不耐。 璎珞坐在地上苦笑,望着啸月可怜兮兮地打着商量道:“我好像是伤到筋骨了,这回是真走不了了,要不你驮着我?我很轻的,真的。” 那边啸月也不知是没听懂璎珞的话,还是不想驮她,璎珞就见它昂起脖颈来,甩了甩脖上的毛,模样瞧着很是不屑。 璎珞一阵无语,生恐那些灰衣人追上来,便又哄着道:“你主子让你保护我的,现如今我受了伤若是一会子被人抓走了,你主子是要伤心的。还有啊,咱们今夜还不知在哪里过夜呢,你不饿吗?你不是很爱吃烤熟的野味吗?我可会烤东西了,烤的野味保管比你主子烤的还要香,啸月啊,你就不想尝尝吗?” 许是啸月听懂了璎珞的话,望天的目光收了回来,向璎珞扫了一眼,狼的眼眸在夜色中幽绿透着冷光,璎珞却不知是否是自行脑补的原因,她觉得自己从啸月的眼睛中瞧见了一点迟疑的波动,璎珞忙冲啸月咧嘴笑。 她这厢摆开自认最迷人温柔的笑意,哪知道笑容刚扬到最大,那边啸月毫不留情地转了身,几个扑跳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璎珞笑容僵住了,欲哭无泪,垂头丧气地敲了下受伤的右腿。她怎么能指望啸月会听的懂她的话呢,那是一匹狼,能听秦严的吩咐守在她身边,在她有危险的时候保护她已经不错了。 啸月没了踪影,林子中便一下子沉寂了下来,璎珞仰头从稀疏的树木间能够看到黑沉沉的夜空,云层很厚,寒风四起,看来是真要下雪。 不过下雪了也有好处,雪盖住了痕迹,后头追赶的灰衣人便更难追上来了,可糟糕的是,这会子她受了伤,若然呆在这里,不消天亮,她便要冻成冰块,再下雪的话,那便更糟糕了。 这冬日,虽然蛇之类的毒物都冬眠了,可坐在黑漆漆的林子里还是令人瘆的慌,总觉得四周都像隐藏着巨兽一般,危机四伏。 一阵寒风吹过,璎珞缩了缩脖子,抱着手臂揉搓了两下,觉着不能再坐以待毙,她得趁着身上还有些能量的时候赶紧寻到避身的地方。 她站起身来,不甘心地又冲着啸月离开的方向叫了两声,等不到半点回应,一时叹了声,胡乱折了根树枝拄着往前挪动。 璎珞纵然小心,可山路本就难行的很,加上她又行动不便,再没了啸月领路,没走多远,身子一个不平衡便跌倒向一侧,偏旁边就是一处斜坡,璎珞直向下滚了过去,只来得及护着身子要害部位。 好在那斜坡并不陡峻,片刻她便滚落在地,仰躺在地上,璎珞只觉得浑身都是疼的,心中一阵愤恨。 她自问到了这里虽不能说委曲求全,可也从来不主动挑起争端,都是旁人欺上头来,她才为求自保挣扎反击,偏就有人不愿意放过她,每每遇险。 这回的事儿又是谁做的,璎珞想来想去总觉得今日的那些灰衣人瞧着不像是一般内宅妇人能够拥有的势力,也不似内宅女子能够驱使的了的。 若然不是定安侯府的女人们所做,又会是谁? 他们显然没有杀她之心,只是想将她给抓走,这必定是他们主子的意思,他们的主子抓她做什么? 要说最近得罪的人,也就是乔恩珉了,可这却不像是平邑侯做的事儿,若然是平邑侯府的人,为儿子报仇哪里还管她受不受伤,只怕恨不得她早点死掉才好。 可若不是平邑侯府的人又会是谁?难道是有人知道了自己和秦严的关系,想要抓自己做筹码胁迫于秦严? 璎珞想不明白,一时又担忧起田庄那边,马六等人也不知是晕了,还是已经死了。她这边一夜不回去,等被田庄的下人发现,名声可就坏了,秦严要迎娶她本就难,要是她的名声再坏下去,连清白都没有,以后可如何是好。 璎珞心中沉闷,忽觉脸颊一阵冰冷,只以为自己不知不觉落了泪,苦笑一下,抬手一抹,手背上又是极点冰冷,她睁开眼眸,这才发觉天空是真落了雪,就这眨眼间鹅毛雪片便旋舞着扑簌簌掉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璎珞冷的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躺下去,忙动了动身子坐起身来,她企图站起身来,然手臂一疼又跌了回去,正狼狈就觉好像有什么盯视着自己。 她警觉地抬头,只见啸月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斜坡上,正傲然立着幽绿的眼眸俯视过来,似在嘲笑她的狼狈,璎珞望去时,竟听它似从鼻翼间喷出些热气哼了一声。 璎珞却一阵惊喜,顿时便笑颜灿烂的惊叫道:“啸月!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说着眼睛却有些发红起来,啸月又居高临下地瞧了璎珞两眼,这才迈着步子慢悠悠下了斜坡,璎珞一眨不眨的瞧着它,这回却不敢胡乱说话了,她怕再把眼前这匹肖似它主子的高冷狼给聒噪走。 啸月到了璎珞身前一步处却停了下来,虽然瞧着有些不情愿,可还是前爪伏地,朝着璎珞趴卧了下来,璎珞瞪大了眼睛,见啸月不耐烦的又从鼻间喷出些热气来,她才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道:“你这样我可当你是要驮我了啊?” 她言罢见啸月没动作,不觉心中一乐,挪了一步,道:“真要驮我?我可上去了啊?” 啸月似嫌璎珞磨蹭,前爪在地上扒拉了两下,一双幽绿的眼眸盯着璎珞又哼了两下,璎珞顿时便跃跃欲试地抬腿骑在了狼身上。 几乎是她骑上的同时,啸月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也不管璎珞坐没坐好便迈开腿往东边奔。 璎珞惊叫了一声,忙伏底身子紧紧抱着啸月的脖子,由着啸月背着她在夜色中穿梭。 雪不停往下落,璎珞贴靠着啸月的背,它身上的毛发蹭着脸颊,寒风呼卷着雪片在耳边肆虐,璎珞却不再感觉寒冷害怕,只觉着异常的兴奋雀跃。 前世她是说什么都不会想到,有一日自己居然可以骑狼,这简直太神奇了。 一时听着啸月粗重的喘息声,不免便响起了它的主子秦严来,那男人瞧着也极度危险,就像啸月一样,让人不敢靠近,心生逃避,可久而久之,倒让人觉得温暖安心,璎珞想着心中不觉涌起别样的柔情来,只念着庄子那边也不知有没发现她出事了。 一时又想着自那日秦严从庄子离开已经有五六日过去了,今日祁阳王突然到了庄子,璎珞又明显感受到祁阳王的打量目光时不时落在身上,她想大抵是今日秦严已寻过了祁阳王。也正是因此,她才猜想着秦严今夜怕是会来田庄寻她告诉她事情的进展,才会这么晚了执意推辞了唐氏的好意要回去的。 也不知秦严今夜到底有没有过来,若然过来了,他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出事了。 田径小道上,马六等人其实并没受什么苦,灰衣人显然没想伤他们的性命,只是将他们都敲晕了丢在地上而已。这边几个灰衣人追着璎珞离开没多久,马六便被落雪惊动醒了过来,眼见着四周躺满了护卫,他大惊失色,探手过去一摸皆有气息,这才神情微缓,几下将大家都推醒。 妙哥醒过来却是哭着道:“姑娘被抓走了!怎么办?怎么办?” 马六也是面色微白,沉声道:“那些人没伤咱们的性命,想来也不会杀害姑娘,唯今咱们只能先想法子保住姑娘的名声,至于寻找姑娘,只怕就要靠少爷了,妙哥姑娘,你先别哭啊,先想想怎么周全此事才好,苏家的庄子上可都不是自己人,若是让庄子上的人知道姑娘不见了,姑娘便是寻了回来也没用了!” 妙哥这才镇定下来,抹了泪连连点头,道:“对,对,马大哥说的是。”她思虑了下便道,“马大哥随着我回去庄子,就说今日太晚了,姑娘被郡王妃子留下过夜,派我回去通知一声,先拖过了今夜便是。再派两个人,这会子便折返萧家庄子去将这边的事儿通知少爷和郡王妃,请郡王妃为姑娘做主。” 妙哥想着,跺了跺脚又面带犹豫地瞧了马六两眼,最后一咬牙,扯了马六往旁边走,道:“马大哥借一步说话。” 马六目露狐疑跟着妙哥到了田垅边儿上,妙哥才低声道:“我便让他们送回庄子报信便好,萧家的庄子那边也使了护卫过去,马大哥这会子就骑马回城,去靖王府寻世子爷,将姑娘的事儿赶紧告知世子爷。” 马六听的目露愕然,不确定的问道:“去寻谁?” 妙哥跺了跺脚,道:“你没听错,你去靖王世子,你别管那么多,只管去寻便是!去了只说是定安侯府庄子上的下人,找世子爷有事,世子爷知道姑娘在庄子上一定会见你的!” 马六又看了两眼妙哥,心里砰砰直跳,握了握拳,这才点头。 之前灰衣人骑走了三匹马,好在还剩下了三匹,马六安排一人做车夫,套了马车送妙哥回庄子,又指派了一人骑马去给苏景华报信,留了其他几人四下找找踪迹,便自骑马往京城方向奔。 岂知马六还没奔出一炷香时候迎面便有一匹快马劈开漫天的飞雪迎面奔驰而来,蹄声飞踏入雷,纵然只有一骑,却突兀的令人产生一股千军万马的威慑力来,纵隔着雪幕,亦能感受地到那一骑的凛然威压。 马六不自觉地纵马往路边避了下,攥着马缰的手紧紧,总怕来人和前头那伙灰衣人有关,他这边心中忐忑,那迎面的一骑却已奔到了近前,马上之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心虚一般,飞掠而过时,目光沉冷扫过来一眼。 马六只觉那一眼比这漫天的飞雪还要令人透骨生寒,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本能瞧过去一眼,这一眼没能看清那人的面容,倒是确定了那人果然盯视着自己。 马六骇地忙低了头,直到那一骑踏雪溅尘从身旁飞驰而过,他才吁了一口气,这一回神倒是一惊。 方才那马上的人,若然他没看错,脸上分明覆着一张面具,而靖王世子常年带着面具,只要不是孤陋寡闻的厉害便知道。妙哥姑娘让自己去寻靖王世子,说明自家姑娘和靖王世子关系匪浅,这条路又是通往定安侯府庄子的,那么方才那人是靖王世子也是有可能的啊。 马六想着,忙精神一震,调转马头一面追一面喊了起来,“前头可是靖王世子,请等等,小人乃苏府的下人,有事要禀。” 他不确定前头是不是靖王世子,故此也不敢说出璎珞来,可他这厢刚声落,前头那人竟真的一下子勒住了奔驰的马儿,动作干净利落,引人惊叹,马六心中一喜,这样的气势,这样神乎其技的控马功夫,哪里能是普通人,八成真是靖王世子了。 啸月驮着璎珞径自到了山中一处废弃的木屋,璎珞才想,它方才撇下自己离开,多半是找地方安置了。 天上雪越落越密,这样的夜里能有一座破木屋安身已是再惊喜不过了。木屋多半是山中猎户盖的,偶尔赶不上下山就在此安置休息之处。如今冬日,山上的动物少,又时常下雪,寻常猎人并不会往山中来。 故此木屋里落了一层尘土,木屋不大,只一坑一桌,值得高兴的是,屋角竟堆着些没用完的干柴,床上虽然没了铺盖,可却摊着一层稻草席。桌子上放着落了尘土的烧水壶和锅碗之物。 虽然都是最普通的粗瓷,且好多都磕碰坏了缺了角,可却都能用。璎珞一时大喜过望,这么冷的天,她如今浑身都僵硬了,若然不能早些笼起火来,只怕就算在木屋里也得冻出个好歹来。 她欢喜地从啸月身上滑下来,抚着啸月的背,连声称赞,“啸月你真厉害,竟然找到了这样的宝地,我马上就将火升起来,你能像那日在山洞一样去捉点野兔子之类的吗?一会子便让你尝尝本姑娘的手艺,保管让你口水直流三千尺!” 啸月瞧着璎珞自信满满的模样,很是怀疑地甩了甩头,大抵它驮着璎珞累的够呛,也着实饿了,竟真转身又奔了出去。 事实证明,女人有时候真靠不住,啸月还真没白怀疑,等啸月回来,璎珞这边也没能将火升起来。 她将柴火架好,准备好一切,可翻遍了整个木屋都没能寻到火石或者火折子,璎珞顿时便傻眼了。 ------题外话------ 这本书最早取名庶女逆袭,因为没点击,编辑给改了现在的名,如今越写越觉得书名不贴合文,所以素素决定改了名。 取了两个书名《庶女锋芒》和《春闺娇》不知亲们觉得哪个更好一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0 暖 璎珞一直觉得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还是很强的,如今却发现,当真是被养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秀。 没有火石和火折子她竟然连火都点不着,她也试着钻木取火,可她发现这事儿真得需要很高的技术,她一双手,掌心都被木条磨破了,却连个火星子都没能钻出来。 夜色越来越深,外头风雪也越来越大,木屋中没半点人气,便风雪被挡在了屋外,里头阴森森黑漆漆的也冷的厉害。 她双臂发僵,身子控制不住发抖,钻木的动作越来越艰难僵硬,火星子便更难产生了。 旁边啸月早便叼了两只小野兔回来,它将野兔丢在她架起的火堆旁边,自己也绕着柴堆来回地转着圈圈,幽绿绿的狼眼时不时瞧瞧璎珞,那样子分明就在嘲笑她。 野味有了,女人,说好的火呢? 璎珞额头冷汗之冒,心中想着,惹恼了啸月,它不会扑上来咬她吧。她跪在地上,直起身子,双臂抖动揉转手中木棍,一手笼着干草,企图再做尝试,只还没钻出火星来,手中本棒竟就先折断了,璎珞一阵挫败,跌坐在地上,一脸沮丧瞧向啸月,道:“都钻了一个时辰了,火星都见不到,怎么办?” 她身上早便没了气力,手臂酸软也实在钻不动了,浑身冷的已经麻木,只双唇不停抖动着。 瞧着在不远处躺卧下来的啸月,璎珞想起那日靠在啸月身上取暖的感觉来,双眼冒起了恳求的光。 偏美人计对啸月半点用处都没有,她望过去,啸月便扭了头,竟是一爪子拍过去将身前她堆起的那一堆准备引燃的柴火给拍倒了。 璎珞一阵无语,哆嗦着嘀咕道:“别拍啊,我好不容易堆起来,那样子很容易引燃的” 啸月显然是因璎珞生不着火而恼火,璎珞这厢嘟囔着,那边啸月又拍了一爪子,又用尖利的爪扒拉了两下,将柴堆弄的一团乱,之后目光冷冷瞥了眼璎珞,模样说不出的桀骜鄙夷。 璎珞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道:“你喜欢便拍了吧,反正也没火苗。” 说着又双臂抱起狠狠哆嗦了两下,便她冻得厉害,啸月也没见动恻隐之心,竟然又视而不见扭了头。 璎珞主动往啸月身边蹭了蹭,厚着脸皮道:“让我暖暖?冻死了你就白白驮我到这里了,你说是不是?” 啸月却看都没看璎珞一眼,竟是起了身,刁起两只野兔往远处去,到了墙边上将兔子一丢,卧下去便用爪子和嘴巴撕扯着,开始生吞美味了。 璎珞一阵无语,啸月明显不愿意她靠过去取暖,璎珞便再胆大也不敢过去。 虽然有了几次亲密接触,可啸月那双在暗夜中发着幽光的绿眸,却时刻提醒着璎珞,那是一匹会抓猎物如假包换的狼。 狼都是有野性的,啸月能够通人性,多半是从小跟着秦严,而秦严又是被狼群哺育,啸月说不得和秦严还有什么渊源之故。 它听话,那是听秦严的话,因秦严的吩咐保护了她,已经难能可贵了,璎珞可不敢奢求,它能因秦严的吩咐就对自己言听计从。 狼野性难驯,她并非它的主人,也从没喂食过它,哪里敢贸贸然靠近。 没了法子,璎珞只好可怜兮兮地爬起身,爬到床上将上头的那一席草垫子裹在了身上。 这样冷,她也不敢让自己睡过去,只裹着草席强自抵抗着寒冷,哆哆嗦嗦上牙磕下牙的瞧着啸月。 不瞧便罢了,一瞧却差点吐血。 只见啸月撕咬一块兔肉,偏要瞧上璎珞一眼,接着才美滋滋地吞咽下去,慵懒地伸起爪子来,回味无穷的舔舔,然后才悠然地吃下一口。 璎珞算瞧出来了,这狼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恶狠狠地瞪了啸月一眼,扭了个身子,裹紧了草垫子,闭上眼睛索性不看了。 她这般,啸月似也没了意思,几口吞了两只兔子,闭上眼睛也休息了。 一时木屋中安静的只听到外头寒风卷着大雪的声音,呜呜咽咽,煞是清晰,璎珞被冻得僵硬麻木的身体又感受到冷了,直冷到了骨头缝里去。 她如今又累又冷又饿,闭着眼睛纵不断提醒自己不能睡着,可还是被一阵阵黑甜诱惑着往下沉,额头狠狠点在了膝盖上,璎珞一下子清醒了些。 她觉得这么坐着真不行,哪怕再没力气也得起来走动,不然一不小心睡过去就真要冻死了。 璎珞睁开眼睛,正准备下床,不想腿刚伸下去一条,那边墙角卧着的啸月便猛然站起身来,竟是如同闪电一样冲出了木屋。 木门被它带开,风雪呼卷着顿时吹了进来,璎珞脸庞被雪粒扫到,狠狠抖了下,眯了眯眼,却见外头漆黑的夜色下已经没了啸月的身影。 片刻才听到一声狼啸,却是离的远了。 璎珞欲哭无泪,心道我又不是要过去蹭温暖,不过想下床走走,至于便躲那么远嘛。 她哆嗦着将屋门关上,瞧着空荡下来的墙角心思微动,也顾不上脏乱了,挪过去便在啸月呆过的墙角蜷缩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觉得地面和墙面上还有些余温,身子竟好似稍暖了一些。 璎珞苦笑着脑子越发有些不清楚起来,谁知就闻砰地一声响,木门再次被撞开,璎珞有些反应迟钝地望过去,眯着眼,就见房门处一人一狼站在风雪中。 她觉得眼睛有些睁不开,朦胧中那人身影高大挺拔,非常熟悉,映着飞雪和漆黑的夜色,虽然只得见一个黑影,可却不容错认。 璎珞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来,喃喃道:“难道我已经睡着了?怎么做梦了,不能睡,不能睡” 璎珞恍惚间,秦严却已经几大步走到了她的身前。 女人身上裹着破旧的草垫子身子蜷缩成一团,还止不住不停地颤抖,她一张小脸从破草中露出来,发髻早便散落了下来,发丝被雪打湿,发丝一缕缕地粘在脸颊上。 愈发映的脸色苍白如透明,发色墨黑如藻,若然忽略璎珞冻的紫青不住颤抖的双唇,她的模样瞧上去并不很糟,倒像一副黑白分明线条清晰的水墨画。 只是秦严还是从璎珞迷蒙不清的眼眸中瞧出了她的不妥来,他惊地伸手便将璎珞从地上捞了起来,女人身子已经冻得僵硬,入怀再没有那种软玉温香的感觉,倒像是抱住了一根冰棍。 秦严眉头锁的更紧,低头瞧去,却见璎珞双眸紧紧地闭着,只那沾染了湿气的浓黑睫毛却不安地挣扎着抖动,模样有些脆弱的可怜。 她似感受到了暖意,自动伸出双臂紧紧抱着他,双腿也自觉贴靠了上来,似乎感觉还不够,不住扭动着身躯想要蹭上更多的温暖,脑袋也往他腋窝挤了过去。 虽然美人如今狼狈的很,身上的味道也极不好闻,可这都不影响她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这么一具身子紧紧贴上来肆意地蹭着,秦严眼角微跳,满身心火都被勾了出来。 不敢放任她无意识的动作,将人略抓出来些,秦严从怀中摸出一只小酒葫芦拔了盖,一手穿过璎珞的脖颈揽着肩背,一手扬起迫地她张口往她唇间倒下些酒。 无奈璎珞双唇颤抖的厉害,酒水没灌进去倒被她抖出来不少,秦严毫不犹豫,自行饮了一大口便俯身堵上了璎珞的唇,将口中含着的酒水灌进去,伸出舌头探进璎珞的口中,压着她的丁香小舌,迫地她吞咽了下去。 这酒是他带在马上驱寒用的,这样的冬夜,便有内力护身,吹了寒风淋了风雪也不舒服,马上自然会备些驱寒的酒。这等酒自然是越烈性了越好,灌上一口五腹六脏便火烧火燎,没片刻便能浑身发热,熨帖起来。 就璎珞来说酒水显然太辣了些,她顿时便咳了起来,秦严只揽着她,由着她咳地双眼淌泪,两颊微红,刚平复一些,他便又仰头灌了口,故技重施地喂了第二口。 这次璎珞似适应了倒没剧烈咳嗽,秦严却也不给她咳的机会,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一面用体温暖着,一面亲吻着她冰凉的双唇。 他还记得璎珞唇瓣的触感,暖暖的香香的,如今她的唇瓣却凉的似没有温度的冰。他不喜欢这等冰冷的触感,不厌其烦地吸允研磨着,直到那唇褪去了青紫之色,红艳艳温热了起来,秦严才放开了璎珞。 望去却见臂弯中的美人不知何时已经清醒了过来,正半睁着迷离的眼眸瞧着自己,秦严诧了下,俊面之上却没什么被发现偷吻的尴尬,只低头凝视着璎珞,道:“好些了吗?” 璎珞却伸出舌头舔了下唇,樱唇轻启,呢喃道:“暖和,还要呢。” 她的声音带着些被酒水冲刷过的涩哑粗沉,没平日里那么甜糯动听,可却凭空多了些说不出的味道来。语气带着些撒娇的祈求,眼神迷蒙,偏双颊因酒气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略微复苏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却浑身无力地软软靠在臂弯中,她这幅样子不像是在索酒暖身,倒像是在邀请索吻。 秦严目光闪了闪,扣在璎珞肩背上的手禁不住又收紧了些,道:“这酒太烈,再喝可就醉了。” 璎珞却自顾不听,似没得到满意,很是焦急,抬起脖颈攀在秦严身上要往他唇上凑,秦严算瞧出来了,她这回神智还没彻底清醒,不然该去夺酒壶才对,哪里会往他唇上扑。 他有些好笑,事实上也当真轻笑出声了,心安理得地俯下头去接受了璎珞的吻。 而璎珞如愿以偿碰到了秦严的唇,似是有些着急,探出舌头到他的口中寻找酒液,遍寻不到才意识到了不对劲来,眸光一下子清亮了起来。 她方才是当真被冻得昏昏沉沉,头脑不清了,迷迷糊糊瞧见了秦严,却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以至于后来被秦严灌酒也只本能地去汲取那股热意,这会子清醒过来,映入眼眸的便是秦严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璎珞眨了眨眼,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儿,一时有些窘然。 她探入秦严口中的舌本能想要退出,不料秦严却似察觉到了她的变化,闭着的眼眸半睁和璎珞的在咫尺间四目相对,在她小舌退走前吮住,恣意品尝起来。 他的眼眸中还荡着些笑意和戏谑,璎珞双颊不知是被酒气翻涌的,还是被这个激吻引得愈发红润起来,却不曾躲避,反而将依旧发冷的身体主动往秦严身上贴靠。 秦严拥着璎珞将她包裹在自己的大氅中直亲吻的喘息不过,这才松开她。璎珞便靠在秦严的怀中轻喘了起来,半响才顺过气来,道:“你怎么来了?像做梦一样。” 她这会身子有些被暖了过来,不再僵硬的身体却也似恢复了知觉,又冷又痒难受的厉害,贴在秦严身上有些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声音都是颤的。 秦严叹了一声,一面将璎珞从怀中拉出来,一面抬手便撤裂了她身上的外衫。 璎珞匆忙从马车上跳下来时便没来得及披上斗篷,外头只穿着件夹棉的长褙子,如今长褙子经一番逃命早破裂了多处,又淋了雪花,到木屋后没能升起火来,雪花融化湿黏黏压在身上,又沉又闷偏又阴冷寒凉。 褙子上满是污泥又沾染上了啸月身上的腥臊味,加上方才墙角的兔血也染在了上头,难闻的很。 璎珞由着秦严撕碎外裳丢在了一边,被他弯腰抱起往床边走,靠着他宽阔的胸膛却是皱了皱了眉,有些自嘲的道:“那么臭,亏你亲的下去。” 秦严却扬眉,道:“好叫你这没心没肺的女人知道,从来都是你嫌弃爷,爷可没嫌弃过你。” 璎珞面上一红,主动抬起些身子将脸颊贴在秦严的脖颈上蹭了蹭,讨好道:“我一个闺阁女子,见识短浅,先前被爷的威仪震慑住了,只知道害怕,如今才知道爷是真心对我好,自然便不怕了。你瞧,我不早便不躲着爷了,爷一定是上天专门给我安排的英雄,若不然怎么会每次我有危险爷便在我身边呢。” 璎珞讨好卖乖,秦严虽不怎么信她,可却被她言语奉承的心情大好,轻笑着将璎珞放在了床上,脱了大氅裹住她,又捧着她冰冷的手揉搓起来,道:“怎么没生火?上次在山洞你不是逞能的很,争抢着要笼火吗?” 璎珞却嘶嘶的抽着气儿,苦巴巴地道:“我只会用火折子和火石点火,屋子里头没有,是谁说的钻木能生火,我手掌心都磨破了也没见着个火星子,嘶,你轻着点。” 璎珞说着又疼的拧眉嘶地抽了一口气,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心中委屈的厉害,一双眼眸顿时水润空蒙起来,瞧着秦严,小模样格外楚楚可怜。 秦严瞧了她一眼,摊开她掌心,虽夜色极暗,却也瞧见掌心血迹斑斑。他没再揉她手指,将她双手笼进了大氅中,道:“忍一会,我去生火。” 说罢,松开她便往柴堆去,一面将柴火归拢,一面冲跟在身边讨好的啸月道:“我怎么吩咐的,你没好好照顾她?” 啸月被冷落了半天,如今被秦严质问,只觉委屈的厉害,爪子在秦严身上扒拉了两下便扑到了床边。 璎珞只以为它被秦严训斥,所以要找自己算账,吓得缩着腿往后靠,差点没尖叫出来,谁知啸月扑到床前,却是用头蹭了下她垂在床沿上的腿,复又瞧了瞧秦严,模样甭提和璎珞多亲近了。显然是在告诉秦严,它有照顾璎珞,主人绝对是误会了它。 璎珞一阵目瞪口呆,从来见过两面三刀的人,却不知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两面三刀的狼! 太可怕了! 感受到啸月贴在腿边儿磨蹭,璎珞只觉一阵毛骨悚然。 秦严却并没将啸月的反应放在心上,利落的架起了火堆摸出火石很快点燃了火。干枝燃烧的噼啪声响起,美妙的令人心醉,璎珞自动挪下床到了火边儿,啸月不等秦严打发便出去觅食了。 秦严生火的技术明显比璎珞强的多,眨眼间火堆便烧的旺旺的,暖烘烘的烤在身上,璎珞立马觉得好了很多。 见她伸手烤着火,脸色也好看了不少,秦严便取了个瓦罐出去,盛了些雪回来架在火堆上烧水。 待弄好这些,他才在璎珞旁边坐下,抬手便抓住了璎珞的双腿。 璎珞惊了一下,本能挣了下,秦严抬眸望过来,请冷冷的目光含着两分不悦,璎珞立马便乖乖不动了。任由着秦严脱去了她的绣鞋丢在一边,又扯掉了足衣。 她一双如同白玉雕成的脚顿时便落入了秦严的掌中,穿着鞋袜不觉得,这会子没了鞋袜包裹才觉出了冷来,被秦严笼在掌心放在火边儿烤着,双脚复苏麻痒难耐,璎珞自动地动着双脚在秦严火热的掌中乱蹭。 秦严却怔怔瞧着她的脚,由着她踢腾。 璎珞的个子不算矮,可一双玉足却生的小巧精致。那脚从未见过阳光风雨,雪白雪白,落在掌心如同两捧雪团,冰凉凉又似最上等的白玉雕刻而成。 整个脚也便只比他的手略大一点点,她拱起脚背,他便能将它笼在掌心中,她脚背上的肌肤毫无瑕疵,莹白的剔透,上面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血管,十个脚趾盖若粉嫩的珍珠一样可爱的排列着,脚底更是没有一点老茧,整个脚娇娇软软的,手感极好。 秦严虽不好渔色,却也知道男人玩弄女人的那些花样手段,像如今的安国公就是个恋足的,旁人纳妾看色,他却看足,最爱把玩女人那双脚,听闻每晚不抱着女人脚根本无法入眠。 秦严对此嗤之以鼻,听着都觉恶心倒胃,如今捧着这么一双玉足却蓦然想起安国公来,心里倒有些明白起来,这么一双漂亮的脚虽然不至于迷恋成怪癖,可却着实会让人生出亲吻把玩,爱不释手之感。 秦严一时便又想起了自己的脚来,他的脚长的大不说,早年跟着狼群是不会去穿鞋袜的,虽然后来一直谈的上养尊处优,可一双脚却早便长坏了。脚底板满是厚厚的老茧,脚的形状也有些扭曲,骨节异常粗大,脚面上汗毛比寻常人浓密,且布满了伤痕,脚趾弓起上头的指甲也比正常人生的厚实而弯曲,便他一向不注意这些东西,也知道自己的脚长的难看的很。 对比自己的脚,再瞧眼前璎珞的,难免便觉得有些局促,竟是有种无处落手,生怕伤着,不敢亵渎之感,目光也愈发的痴痴然不对劲起来。 双手突然被璎珞重重踹了一下,秦严才骤然回过神来,不敢再看,他怕自己也染上什么不耻的怪癖来,又觉得大丈夫迷恋女人的脚实在不成样子,忙忙错开了目光,神情尽量冷淡的瞧向璎珞,只脸上却禁不住有些发红起来,道:“女人的脚受不得冷,莫乱动,我给你捂捂。” 秦严说着却是拉开些衣襟将璎珞一双玉足直接揣进了怀中,脚掌贴上他火热的胸膛,璎珞顿时身子一僵,脸上也烧起了一片红云。 无端的,她觉得这个动作比亲吻来的更加亲密,更加让人难为情。虽然这会子身上也温暖了起来,脚也暖了起来,可她却浑身都不自在了。 ------题外话------ 嘤嘤,改了书名,貌似没人觉得好呢,难道我白折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