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入情》 1.序章 “茧丝,你的名字是你的母亲取的,意味着我们之间剪不断的丝线。” 小时候,父亲总是抱着我,大手在我乌黑秀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嘴里喃喃说着,似是在诉与我听,又似在自言自语。 记忆中父亲唯有在忆起母亲才会如此温柔,而其余时间他对我都是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因为他等不及了,他要我变强,强到足以杀了他,这样,他才能早点从我手中得到解脱。 茧丝,这该是在说我是剪断他们丝线的凶手,因为他最爱的女人,我的母亲,因我而死。 所以,我的父亲,憎恨着我。 “茧丝,茧家人除了死,谁都无法逃离这个囚笼。” 谁都无法包括我的父亲。 茧家,纵横黑白两道,无人不知,茧家家主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而茧家家规第一条便是,凡继位者需得杀死上一位门主。站在世界顶端的历任茧家家主啊,都是满手鲜血弑父杀母的恶魔。 而拥有无上权力的茧家,却是囚禁着恶魔的地狱。 茧家人,叛离茧家者死——家规第二条。 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规矩,无人打破,也无人违背。囚禁人的究竟是什么。 我的父亲是茧家的第十二任主人,我将是第十三任,在杀了父亲之后。 这个男人其实已经说不上活着了,在我母亲死后,虽活犹死,若不是承诺过要抚育我长大成人,他估计早撑不下去了。 杀人无数的父亲,竟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死变得行尸走肉,唯一的念想居然是死在自己的女儿手上。明明是那么强悍的人内里竟是如此软弱的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男人也越发急躁起来。我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就在我二十岁生日那天,也就是我母亲的忌日,我坐上了茧家家主的位置。 手,穿过父亲的胸膛,我面无表情,没有痛苦,没有罪责,这是在我出生时便注定的,也是这个男人一心期盼的。 “终于解脱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笑得如此温柔,如此轻松,如释重负。这样的笑不应该出现在茧家人脸上。 茧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世界各国均受制于茧家,树大必然招风,想灭了茧家的人或国数不胜数。是以,暗杀从未间断过,可是没人成功。 笑话,茧家家主若不是最强,又怎还能站在世界的顶端。 我看着眼前的尸首,抬起沾满鲜血的手,张开五指,合上。 黏糊糊的感觉。 忽然,一把枪指上了我的太阳穴。 “徐老。”一如既往平静的语调。 这并不意外,除了想毁了茧家的人以外,也有不少想干掉我接管茧家的人,所以身边的人背叛我,一点也不意外。 “小姐,对不起了。” “勾结外人,企图叛变,”我平静地念着他的罪状,“应死。” 扳机扣下,倒下的却不是我。 惊愕,恐惧,以前在人死之前看过的神情在徐老面上出现,他不停颤抖着,嘴里不断求饶。 会恐惧会求饶,也就是说他还不想死,也就是说他对人世还有牵挂。 那么卑微地匍匐在我脚下,只是为了活下去? 可是 “茧家人除了死,谁都无法逃离这个囚笼。” 父亲的喃喃低语突然闯进我的脑海,又想起父亲去世时的那抹笑,向前的步子一顿。 只是一瞬间,也已足够。 血从我的身体里流出,徐老猖狂的笑已经听不到了,我堕入了永久的黑暗中。 如此,便解脱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初见(一) 她的生命,她想,应该是在一年前才开始的,在遇到那个男人后。 “报——!我军未将敌军捕获,敌军已逃。” “逃往方向?” “北边河流。” “第一小队继续追击,第二小队往西边小道,第三小队往南边小道,赶在他们前面拦截住他们,来个双面夹击,若是赶不上”说到这里,声音沉了下来,“至少也要把那些鬼崽子给逼进东林。” “是!” “报——!敌军已经进入东林。” “很好。”女人声音有一丝得意,“搜索东林。” “报——!我军失去敌军踪迹。” “那就撤了吧。” 来报的那人没有动作,她疑惑问道:“还有事儿?” “我们放弃追捕了么?”这实在是不像她这种那什么人会做的事。 “不。他们会自投罗网。”她自信满满地道,仿佛她说的话定会变成现实,结果也确实。 “报——!敌军已全部获捕。” “押上来。”茧丝说这话时自己也汗了一把,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种山寨大王的味道。 “是!” 底下这丫头也答得很有山寨喽啰的味道。 不久,让她们追捕良久的五个敌人被押跪在前。 茧丝居高临下,俯视她们,“说吧,谁是主谋?”问完自己都觉得自己问得蠢了,这帮人中只有一人会不知死地怂恿着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那人自称她们的老大。 果然,四个人齐齐指向中间的人。 “喂!你们”那人被气得跳了起来,被茧丝一瞪,又跪了回去。 “丫儿,你还真是,”茧丝感叹道: “不行哪。”瞥了一眼头埋得低低的那四个孩子,一副很知错的样子,加了一句,“不论是才智还是御人之术。” 王二丫涨红了脸,“是夫子你太奸诈,居然放假消息,让我们相信你们已经离开,要不然我们才不会自己走出来给你们抓到。”说着,又狠狠瞪了另外四个一眼,“至于她们,等会儿就会知道了!” 这五个人是她众多学生中最为顽劣的几个,在一次射箭课上忽然兴起,跑去偷玉米,在被她用计抓了回来后,就和她开始了你追我赶的比赛。她们似乎认为,只要能从她手上逃脱,就算赢过她了。 她也觉得有点儿意思,就陪着这几个毛丫头玩了起来。 “等会儿你们如何我可不管,”茧丝微笑,“至于现在既然你们失败了,该认罚了?” 王二丫一撇嘴,不语。 “主谋抄《礼记》二十遍,其余人十遍。”话语很快出口,她承认,从刚才开始就想着她们的责罚。 “为什么我的多了一倍!”小丫头立即跳起来抗议。 “这样啊,那就大家都一样二” 茧丝话还没说完,从犯一赵胖妞就激动地打断她,冲她们老大喊道:“为什么不多?是你出的主意要我们在射箭课逃出去偷玉米棒的,”虽然没成功很是可惜,“你是罪魁祸首。” 从犯二王小顺:“是你唆使我们的!” 从犯三李大树:“我们是被迫的!” 从犯四孙福海:“这绝不是出自我们的意愿!” 她们四人还真是团结?一致对内? 茧丝不知该如何评价,不过心里很清楚,这四个人也不是什么好茬儿,虽然平时是蛮听王二丫的话,但在关键时候也是能舍就舍的。 “你们这帮家伙”主谋王二丫握拳咬牙,一个忍不住跳起来向她们扑去,五个人顿时扭作一团。 作为这帮孩子的教育者,茧丝在一旁凉凉地看着她们窝里斗。 “没忠没义的奸贼!”王二丫大喊。 “忠义哪来得不抄书重要!”赵胖妞回喊。 “就是。”李大树也跟着喊。 “我可不想抄书抄到手断。”孙福海很稚嫩的声音。 “我还想留着时间和闰儿一起玩去呢。”王小顺小小声地说。 嗯? 乱斗停下,四个人动作一致,恶狠狠地瞪着王小顺。 “和闰儿?” “全村最美的闰儿?” “一起玩?” “找死!” “不是,这个那什么我错了!” 王小顺汗如雨下,被恶灵附体似的四人逼得步步后退,然后很聪明地拔腿,溜了。 “追!” “杀了她!” “把她变成尸体!” “然后把她埋了!” 茧丝在一旁看着为了一个男人闹成一团的五个人,嘴角抽搐。她们在对内时很是团结 不能让她们继续闹下去,“多来,”茧丝向自己的得意助手钱多来道:“去,全部一起上,把她们给我捆起来不论用什么方式。” 这些丫头还真不出狠招就不给她安分! 不一会儿,地上出现了五个粽子。 茧丝冷声道:“你们也不用费劲跑了,总之这书你们是抄定了。” 逃跑计划失败,她们还是被逮了回来,王二丫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认了,“不过是十来遍,又不是没抄过。”好吧,小丫头很清楚,要是不抄书的话,夫子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她。 “是二十遍。” 二丫儿气闷,“二十遍就二十遍!” “这样才对嘛。”俗话说有对比才有优越感,身处困境之人更是,看到比自己更惨的人,虽说不能对现状有所帮助,但心里多少会好受点。四个从犯看到比自己更凄惨的主谋,非但不出语安慰,反而出语打击。“毕竟是因为你,我们才会受到责罚。” “要不干脆你帮我们全抄光得了。” “死你一人,保我全家。” “给我去死!”王二丫在地上扭动着怒吼。 茧丝很有失败感。明明她教的都是些仁义礼爱什么的,这帮小兔崽子都给她都学了啥啊。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茧夫子好。” “李大娘好。” “茧夫子可是要回家了?” “是的,学院里的事都完了。” “茧夫子好啊。” “王大叔您好。” 茧丝走在田野间,不断与过路人点头示好。 “最近我家新做了些咸菜,夫子带些回去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 “有啥子不好意思哟,我家二丫才是学院里受夫子照顾多了。” 这话说得茧丝那个汗颜,那个王二丫是被她照顾到偷玉米棒去了。 “自从随夫子学习后,我家丫儿的野性子都收了,整天在家乖乖写字读书。” 那个是因为被她罚抄书吧。 “夫子也别嫌我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尽是些自家做的寒酸东西。” “怎么会” “那夫子就拿些回去呗。” “这个那就多谢大叔了。” “不过话说回来,夫子你家没个男人,这煮食做菜的也不方便。夫子也到成家的年纪了,尽快找个好男人才是。要不要大叔帮你注意一下?”帮人说媒貌似是每个闲在家里的主夫都会做的事,王家的也不例外。 “这事我不急,等找到了合意的再打算也不迟,就不劳大叔费心了。”对婚姻,她是极有自己想法的,希望可以和父母一样,生死相随,所以她宁可不要也不随便凑合。 又和王大叔寒暄了两句,茧丝便和他道别了回家。 茧丝是三年前到这个村子的。在救了村长的女儿,问及要何报答时,她回答:“我要一个去处。”后来便被带到了这里。 她到这个世界也有好几年了,也赚有一定的资本,于是一到这里便买下一间小舍,置了田地租给别人,时不时的上山打猎,日子还算过的去。又寻思着自己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做太过无聊,便在书院里当起夫子,虽然经常给书院买书买纸笔什么的,投进去的比得到的少,但总算有些乐趣了。如此,也算在这个村子里安定下来。 茧丝进入鲜少人经过的林荫道,脚步停住。 她的小舍在村子的最偏远处,树林阴翳,除了砍柴人会这儿经过外,一般极少人来。 可是,那儿站着一个男人,在通往她的小舍的一条小道口前的大树下。 不似一般的村夫,他穿着长袍,一支黑木簪斜插在发髻中,及膝的长发飘散在背后。双手自然地垂落下来,他直直地站着,抬头仰望那棵大树,看上去像在发呆。 那是红果叔,因其果通体红色而得名,现在这时节正是这果子丰收的时候,那树上挂满了红果子。 那人背对这茧丝,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在她记忆好像没这号人物。 所以是不认识的,不管他。 茧丝从他身边经过,没有看他,向小道走去,消失在这片树林。 而那男人仍维持相同的姿势,似乎没有察觉有人来了又离开了。 “报——!王二丫” 茧丝的语气很无奈,“又偷玉米棒了?” “不,这次是田里的西瓜。” “反正什么都一样。第一第二小队去追,其余人守在东林。” “是!” “报——!敌军已全部获捕。” “老规矩,让她们过来。” 王二丫咬着下唇,进来就问,“夫子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去东林的?” “在哪输的就会在哪赢回来,这是你的个性。”茧丝淡淡地说着,“也是少有的优点之一。” 王二丫郁闷了,和夫子斗了那么久,自己没一次是赢的,夫子太神了,把什么都考虑进去了,挖好坑就等着自己跳进去。 “下一次,老娘” “这次是《仁赋》,数量加倍。”茧丝打断她:在我面前,还老娘呢。“因为这次数量有点多,所以时间就宽裕点好了。两天吧后天把你们的抄书给我。” “哈啊?”五个丫头傻了眼,心颤悠悠的:夫子您确定时间宽裕? 她们的手会断的,绝对会断的! 茧丝像往常一样,又来到每日回家必经的树林,脚步再次停住。 在红果树下,昨天的男人又站在那儿,仰望着那棵树。 树上的果子红艳欲滴,着实诱人,不过这种在路边的果树打出的果子一般都酸涩得很,难以入口,不过是外表好看罢了。 这男人该不会想要这树上的果子吧? 因为自己不能摘回去,所以每天来这里看? 既然那么想要的话,到别人家要几个不就好了,她刚才就看到在有人家的庭院里红果树上挂满了红果,味道保证比这棵树的要好上不知多少。 奇怪的男人。 不过并不关她的事。 茧丝并未向他搭话,只是绕过大树,尽量和他隔得远远地,走进小道,向家的方向而去,而那男人,动了动,又继续保持同样的姿势,仰望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初见(二) “报——!” 茧丝很淡定坐在石凳子上继续看书,“这次她们往哪个方向去?” “这里。” “”茧丝放下书,“啥?”这些孩子可真是会带给她惊喜。 茧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极其疯狂吵闹的叫喊声。 只见王二丫率领着她那四个卒子,手里拿着木棒高高扬起,大叫着。远看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擒贼先擒王,灭掉了茧夫子,以后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冲啊!”领头的王二丫喊道。 “哦!”其余四人应道。 瞧瞧,瞧瞧她教出来的笨孩子们。 简直白痴!挑了死状最惨的一条路。竟想袭击她?这是何等笨蛋想出来的下下策。 还是说,她们嫌抄书抄的不过瘾,非得在身上留下些光荣印记? 茧丝低头,很认真地思考这个可能性,反思着:以后不能让她们抄书了,得换个惩罚。 在她思考间,王二丫率先奔至茧丝身前,木棒扬起就往茧丝腹部大力挥去,接着四人也齐齐袭击过来。 攻势太直接,阵形杂乱无章。茧丝一边分析着五人的行动,一边轻松地抓住王二丫的木棒挡住另四人。 功底不强,力量不够,灵活性不足,还有头脑很笨。 茧丝扫向王二丫的下盘,夺去她手中的木棒压下乱打一气的四人。 “哇啊!” “呜咕!” 痛呼声接连响起,地上趴着的人也逐个增加。 茧丝看着地上扭动着的五只,阴阴地笑了开来:“灭了我?” 赶来的小队们看着同窗在地上疼得直打滚,摇头:“敢直接和茧夫子打” “除了蠢到极点外,只能说你们” “不要命了!” 茧丝轻轻哼了一声,吓得那五个直发抖,转头,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钱多来,嘴角阴森的笑变得灿烂起来:“多来,你说,我该怎么教训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妄想欺师灭祖的虫豸们呢?” 底下的孩子们瞄了一眼她们的夫子,她的语气听起来怎么好像很期待? 钱多来脸色未变,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儿,“一切随夫子高兴。” 五人一颤,惨白了脸。 果然,今天又在那里。 茧丝连着三天在同一个地方看到同一个人,不知该不该惊讶。 不过,红果树啊红果树,你可终于遇到知己了。以前你打满了果子都没人看你一眼,今儿个可终于遇见肖想你的人了。 微风吹起,红果树摇摆树枝,发出沙沙响声。 嗯,树也很高兴。 茧丝细细地打量那男人。他很高,也很瘦,头发很漂亮,乌黑柔顺的,披散着,随着风扬起落下又扬起。 见过他三次,应该算认识了。茧丝思索着,于是开口,“我说,你想不想要这红果?”她问道。 男人一颤,慢慢转过身。 那应该是一个很美的人才对,美得足以让他无辜背上“祸水”的骂名。 只不过,许是上苍嫉妒,见不得如此完美的容貌,所以在他左额上画下狰狞的痕迹——一块方形的烫伤。 真是可惜了。 但是,即使不完美,茧丝也还是觉得这人很漂亮,不只是因为他的美貌,更多的是因为那人的眼睛。 他如夜一样沉静的,漆黑的双瞳看着她,也只是看着她,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茧丝又问了一句,“你想不想这树上的红果。”她手指朝上指了指。 那男人没有回答。 茧丝上前一步,想靠近一些,结果引得那男人露出惶恐的表情,后退一步。 那个她现在虽然没有上一世妖艳美丽,但也算是清秀可人。照别人的说话,她有着与内心极其不符的清纯外表,怎还会让人感到害怕? 茧丝打出自认为最亲切的笑容,“我不是什么坏人。” 这只有坏人会说的台词一出,更让人不觉得她是什么好人,结果引得那人又后退了两步。 笑容僵在嘴边:喂,小子,小心我杀了你哦。 好像感觉到茧丝的杀意,那男人连连后退,直至撞到红果树上才停下,双肩颤抖着,脸上的惶恐之色愈加明显。 茧丝有些挫败了。没想到不是杀人无数的茧门门主而是和善待人的茧夫子也有吃不开的时候。 算了,既然人家不待见,自己也必要白费劲。 茧丝向前走去。 那男人后背靠树,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些微颤抖着,手指弯曲握紧,指甲弄得掌心发疼,眼睛紧紧盯着茧丝,就像防备着某种野兽。 茧丝从男人身边经过,尽量远离他,也不管他有何反应。 奇怪的男人。 男人咬住下唇,挣扎几番,终于坚定下来,他开口,“我”近乎听不见的声音响起。 茧丝这时正走到他身后,停下了向前的步子。 他小声问道:“我如果说想要的话,就能得到吗?” 那男人的声音很清冷,还带点颤音,听得出他是真的在害怕着。紧握的双手用力得指尖都泛白,似是用了很大力气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要不然我为何问你?”茧丝说,声音有些冷淡。 男人先是一怔,而后缓缓转过身子,看着茧丝,“你的意思是,你要给我吗?” 还真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茧丝在心里感叹,即使那道伤疤让他不完美。 心情变好,茧丝语气轻快起来,“如果你想要的话。” 男人虽然不聪明却也感受到了茧丝语气的变化,也有些明了这女人说到定能做到,他移开视线,不再说话。 茧丝也有耐心,就站在那儿。难得有个让她有兴趣的男人。 “太阳” “嗯?” “快下山了。” 怎么扯到那去了? “所以得快回去才行。” 敢情这男人把她给无视掉了,自言自语在那。 他很果断地走到茧丝面前,当然还是隔着好几步,这似乎就是不会让他感到害怕的距离。“麻烦您。”他小小声地说着,漆黑的双眼直直地看着茧丝。 这个男人的眼睛很漂亮,茧丝再次感叹,什么倾国容颜都不及这双纯澈的眼。 茧丝微笑,眼角间不觉添了一丝温柔,“好,我拿给你。” 树很高,下端没有什么枝桠,要爬的话很不容易。 当然,对她而言是小菜一碟。 茧丝退后两步,距树有一段距离后,奔跑助力,没两下就坐在枝干上。 男人怔怔地看着这个女人,自他身边跑过,明明看起来是个软弱好欺的主,但此刻抿着唇,朝着目标前进的她,很耀眼,让他移不开眼。 “给你。”顺手摘了两个果子,茧丝跳了下来,扔给男人一个。 男人接住,双手交握在前,低头道:“这个时候该说谢谢。” “所以?” “谢谢” “”茧丝有些无力。 男人看着茧丝又说道:“你该说不客气。” 茧丝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咳了几声,“那什么你不用客气。” 他果然是个奇怪的男人!茧丝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我开始吃了。” 红果的果汁也是红色的,血一样的颜色,是她最喜欢的。男人细细咀嚼着红色的果肉,唇也被染得鲜红。单从男人右脸看的话,这副场景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在夕阳余晖中美人品尝血色红果。 很像吸血鬼。 男人只咬了一小口便渐渐停下动作,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道:“酸。” 茧丝耸耸肩,“路边的果子是这样的。” “但是很好。” 茧丝不懂他说的好是什么,只是男人看上去很满意,由此又得出一个结论:这男人不仅性格怪,连吃东西的口味也怪。 “早儿。”男人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啥?” “我姓肖,名早儿,爹爹说是早上出生的儿子。” 某夫子反应过来,“哦。我姓茧,名丝,母亲说是连接她和父亲的丝线。” “茧夫子吗?” 果然她在村子里还是有很高的知名度的,连这么胆小怯生的男人都知道她。 “叫我阿丝就好。” 男人迟疑问道:“可以吗?” “没关系,你叫我夫子,我别扭得很。” 早儿沉默,没有作回应。太阳渐渐下沉,树林里染上了暗色,早儿看了看天色,只低声说道“该回去了。” 茧丝也不挽留,只说道:“你一个人没问题么?” “我会挑没有人的路走的。” 那不是更危险? “而且,我在夜里也看得见,以前也是走夜路。” 茧丝没再说什么,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早儿有了动作,他微微欠身做告别,“再会。” 茧丝站在红果树下,看着那修长的身躯在黄昏和黑夜交接的这片树林中盈盈而去。 再走几步,早儿就会走出这片树林,有着那女人的树林。他停下,转头,看见那个女人向他微微一笑。 “阿丝。”他唤她的名,这是她刚才的要求。 “什么?” “我”男人只说了一个字便说不下去了。 茧丝发现对待这个男人得特别耐心,尤其是在他说话那会儿。 男人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渴望,“我以后还可以来么?” 这个问句倒是让茧丝愣住了,“你不怕我么?” 夜幕降临,两人在黑暗中隔了有一段距离,却都还看得清彼此,男人回答:“我不想怕你。” 笑容又攀上了茧丝嘴角,“那当然可以。” 男人离开了这片树林,独留某个女人还站在树底下,咬了口手上的果子。 “呸。”她吐了出来,“还不是一般的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靠近(一) “报——!夫子,王二丫一伙又到玉米田里去了。” 女人看着书,一页一页慢慢翻着,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底下的人挠挠头,倒是有些急了,问道:“夫子,我们不追么?” 茧丝头也没抬,说道:“这追来追去也没个头儿。还是伟大的思想家c教育家茧丝说得好: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今天我会顺道去下王二丫家跟丫儿她娘好好说说。” 这游戏玩了那么久那些个孩子也没个长进,是时候该换个玩法了。嗯很期待看到王二丫被她娘收拾的惨样。 来报的人半晌无言,最终才幽幽吐出一句:“夫子,你好狠。” 依王大娘那火爆脾气二丫,保佑明天还能看见你。 夏日,这片树林显得很幽静,鸟儿在树枝上争鸣,清越的蝉鸣从远处传来,阳光被浓密的枝叶阻挡进不来,使树林显得有些阴暗,加之临近日落,使之更添几分幽森诡异。 地上的枯枝被踩断发出响声,男人本静静坐在树下的木墩上,听到了声响,知道有人进了这片树林便站了起来。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的通常也只有一个人。 那个女人看到他有一会儿的愣住,但很快便被笑意代替,“还是要红果?” 他点点头。 茧丝走近了几步,“真不知道这又酸又涩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的。” 早儿一颤,反射性的就想后退,他定了定心神,说道:“我有用处”。 她在他面前停住,他澄澈的眸子盯着她。 “这样啊”茧丝伸出手,“那你帮我拿一下这个。”想把手里的布袋递过去。 早儿见她对他伸出手,虽然知道那个女人不会伤害他,但还是恐惧地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好几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茧丝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把手上的布袋放在地上,“那就麻烦你帮我看一下。” “对不起。”早儿小小声地道歉。“虽然爹爹没说,但我觉得这种时候应该道歉。” “”茧丝在心里立马浮现一句话:这孩子真乖。 见她没有了反应,早儿有些小心翼翼道:“不原谅么?” “那什么你不用在意。”反正在以前,她接触过的活人无不怕她的,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儿还是试图解释:“我并不是针对你。” “嗯,听到这话心里好受多了。”茧丝不是很真心地说着。 “对不起。”再次道歉。 知道男人真的很在意,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你真不用在意,害怕是一个人的本能,控制不了的。再说有人怕我也是一件好事。” 早儿偏着头看她,一脸不解。 “这说明我是一个值得害怕的人,哇哈哈”茧丝双手叉腰,夸张的笑声惊飞了鸟群,呀呀叫着在树林上空飞过。 早儿好像了解了什么,点点头说道:“阿丝是个很奇怪的人。” “” 这句话应该是她对他说吧! 茧丝不理他的话,三两下爬上树——很像个猴子,问道:“一个该够了吧?” 早儿摇头,“不够。”他指了指树底下。茧丝向下看去,见那里放着一个竹筐,嘴角抽了两下,“我说你该不会要一筐吧?” 早儿点头。 还真的是茧丝无力了。 茧丝跳下来,拿上竹筐,又爬了上去“又不早说。”埋怨的口气。 早儿低头思考了好一会儿,直到茧丝已经在上面开始工作开来,才说道:“你没问我” 在树上的茧丝闻言差点滑倒。 意思是全都是她的不是喽? 话说这男人的反应能力不是一般的迟钝。 茧丝在树上,拉扯着树枝,也不管好坏,瞅着红果就快手地往竹筐里塞——那动作迅速地是越来越向猴子靠拢,向下瞄了一眼,看见早儿抱起她放在地上的袋子,她开口问道:“你又拿起来作甚?” 早儿抬头,看着她说道:“放在地上会弄脏的。” “”那已经脏了好吗?茧丝有些无力了,这男人看上去挺呆的,没想到确实很呆,“那等下你要还给我?” “定会物归原主。” “亲手交给我?”茧丝别有深意地问着。 “嗯,我会”早儿突然想起一事,没有再说下去。亲手交给她就要接近她,而自己怕人接近怕得很“那我还是把它放地上。”很聪明地做下决定。 茧丝在心里闷笑,这男人果然很呆,但呆得很可爱。“不用,”她跳下树来,带着满筐红果,“这是给你的,不用再还回给我了。” 早儿一愣,清冷的嗓音里充满讶异:“我的?” “没错。”茧丝想把竹筐给他,但想了想还是放在地上让他自己拿好,“这是我从别人家那里买来的,我尝了一个,甜的很。想你那么喜欢这果子,就拿了些给你解解馋。” 早儿解开布袋上的结,深红的果子安静地躺在里面。 “还有你要的一筐红果,我给你放在这儿了,你自己拿去吧。”茧丝离了早儿几步,不再靠近,“真不知道你要这些是干嘛用的,又不能吃。”这果子酸涩程度非常人能忍受。 早儿把袋子放在堆满红果的竹筐上,一齐抱起,有些重,但他拿得动。“谢谢。”他说。 “不用客气。” “谢谢。”他又说了一次。 茧丝看着这个漂亮但有缺陷的男子,嫣红的嘴唇,白皙的皮肤,清澈的漆黑的双瞳,左额上狰狞的伤疤,在这张脸上从未看见过大喜大悲。 “不c不用客气。”她结什么巴啊!茧丝假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使自己恢复惯有的淡定,“时间不早了,你要的东西也有了,该回去了,男孩子晚回家可不好。”这话说得她真别扭。 “嗯。”早儿低首应到,却没有动。 茧丝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男人还有什么事。 “明天” 男人说话向来很慢,但是女人没有露出不耐的表情,每次都是静静地听他说着。 “我会来这里。” “”其实你今天也来了。 早儿沉默了一会儿,“你也要来。” “”她的家就在这上边,她想不来也不行。 “我等你。” 女人茫然了一会儿,才弄清男人想表达的意思,“你是说你明天在这里等我?” “嗯。” “专门等我?” “嗯。” “我知道了,”女人露出笑容,“我会来的。” 早上,五人组乖乖跪在书舍门前,脸上都挂了彩。 “夫子,我们知错了。” “是我们自不量力。” “我们再也不敢跟您斗了。” “我们认输。” 王二丫抿着嘴,不说话。 “你们知道你们错在哪儿么?” “我们不该偷东西。” “错!你们错在自以为能赢我。”茧丝又问:“你们唤我为何?” “茧夫子。”众人答。 “既然尊我为师,又该如何待我?” 众人大悟。 要打败一个比自己强上许多的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自身能力提升到和那人相当。 自此,茧丝课上再无人捣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靠近(二) 低沉的钟声响起。 “那么,”茧丝站起身,“今天就到这儿。” 众人起身,“夫子再见。” 王二丫看着茧丝的背影,确定她离开后,拉拉旁边钱多来的衣袖,“你有没有发觉夫子今天怪怪的。” 其余四人也凑了过来,“对啊对啊,今天夫子教我们射箭,居然亲自矫正我们的姿势。” “平常她哪有这么勤快。” “绝对有鬼。” “而且还是个艳鬼。” 众人齐齐看向说话的李大树,看得她直发毛。“那什么夫子不是反常得很么,你们想,除了男人还有什么事儿?” 钱多来把书捆好,“李大树请你不要以你色情之心度夫子淡欲之腹。” “你说谁色情呢?!”李大树跳脚。 钱多来打李大树旁边经过,瞥了她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 “你!”李大树撸起袖子就想干上一架。 王二丫赶紧拉住这头冲牛。“你要是不怕夫子处罚你就上。”李大树也是知道夫子的手段的,终是不敢,只忿忿骂了几句,收了手。 心虚地偏头看向另一边,王二丫小小声补了句,“再说人家也没说错。” “钱多来,我就不信你不好奇了。”王小顺的语气有些冲,她们跟这个所谓的夫子的得意门生一向合不来。 “当然好奇,难得见夫子这么反常,怎会不好奇,但那又如何?” “咱跟踪去,看夫子藏了什么让她这么赶着离开。”孙福海很是兴奋地提议着,另外几个也很是心动的样儿。 钱多来扫了了她们一眼,心里暗暗摇头。这几个真不愧是最笨的,怎么都学不乖。 “你这什么表情。”李大树瞪着她。 叹气,钱多来有些无奈地问:“我说,你们难道没想过被夫子发现的后果?” “” 这还真没想过。 “我们不会被发现的吧?”赵胖妞这话越说越小声,心虚了。 钱多来已走到门口打算离开,“得儿,你们要干嘛干嘛去,我就免了。” 王二丫想了一会,对着手下们喊道:“赵胖妞c王小顺c李大树c孙福海听令!” “有!”个个精神抖擞。 “走,掏鸟窝去。” “啥?” “不去跟踪?” “切!” “没种。” 王二丫说,“有种和被夫子罚,你们选一个。” “” “” “” 不知是谁很愉快地说道:“我们还是去掏鸟窝好了。” 时值仲夏,田野里稻苗青翠,一垅接一垅。 茧丝快步走在田埂上。 “喂,老茧!” 她什么没听到,也没人叫她。 茧丝对后面传来的熟悉的呼喊理也不理,脚下的步子没有停下。 “老茧!” 喊声愈渐清晰。那人抓住茧丝,一把将她扯过来。 没有逃掉。 茧丝收起失望的表情,死心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秀的女人——三年前为她所救的村长家独女肖秋生。 “秋生,你怎么在这里?”茧丝随意地问道。 “我来找老钱。”她指了指后面跑得哼哧哼哧的书生。“我娘请她过去一趟。” 老钱,钱聚来,钱多来的姐姐,也是她的上司,书院的主人。 话说,这古人还真是恐怖,想那二钱,差了二十来岁,竟然是同一个辈分。 她自身也是,有一个大她许多的侄女,搞得她才二十岁就成了婆字辈。 只能说,古人的性能力太过强大,那么老了还能生。 “小茧啊,你跑这么快作甚?”钱聚来追上来喘着气问道。 钱聚来这白面书生,明明临近不惑之年,看上去竟刚和她们这些晚辈一个年纪,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老钱也和她们处得很好——说好听一点是老钱这个长辈为人随和,说难听点是为老不尊。 “没作甚,不过赶着回家罢了。”茧丝淡淡地回答道,转头,继续快步向前走,有些急躁。 “你家里又没有美娇郎贤夫婿,自己一个人在家几没趣,回去作甚,还不如来我家喝酒去,咱姐俩也好聚一聚。”肖秋生拉着钱院长在后面追着茧丝,说道。 “不去,没空。”走得更加快了,茧丝想摆脱这两个人,她得快些才行那个人说会等她。 “扯谎!你书院的工作都结束了,怎么会没空?” “不想去。” 秋生锲而不舍地追问:“为什么不想去?” 茧丝不答话。 秋生停下,若有所思地盯着走在前面的茧丝,“老钱,”对着钱聚来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老茧今天有些不一样,她走得貌似比平时快上许多。” 钱院长点头,“确实快了,小茧不似平日沉稳,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茧丝放慢了脚步,缓缓走着。 秋生小声嘀咕,“听到我们说她走得快,就慢下来,老茧果然不对劲。” 钱院长继续点头,“确实,小茧这是心虚的表现。” 她们两个! 茧丝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两个一眼,吓得两人登时神经一紧,住了口。 “其实呢,”茧丝收了脸色,拉过两人,神秘兮兮地低语道:“我前两天在我住的树林里遇见一个绝世美人,现在就是赶着和他幽会去。” 两人看着她,不说话,她看着两人,也不说话。 静默 肖钱对视一眼。 “老钱。”秋生唤道。 “诶。” “老茧连这么荒谬的话都扯得出来,看来她是真不想上我家去。” “确实,既然人家不愿,那还是不要勉强她的好。” “那你跟我娘唠叨完来陪我喝一杯?”肖秋生勾上钱聚来的肩膀,一副姐俩好的样子——这女人对谁都这么随随便便的。 老钱微笑点头,“甚好甚好。” “顺便叫上孙寡妇。” “大妙大妙。” 茧丝看着两人勾肩搭背向另一条小路而去,摇头叹气。 老天明察,她是个诚实的人,说的话不假,她们不相信并不是她的错。 “早儿,又要出去么?” 早儿回头,“夏生哥,我和人约好了。” 肖家次子冬生闻言,立即变成炸了毛的猫,冲过来,焦急地问着:“什么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长相如何?身高如何?谈吐如何?”简直想问上祖宗十八代。 早儿想了想,决定只回答第一个问题,“是昨天帮我摘了红果的人。” “不准去!”冬生跳脚,大喊着:“那个人肯定对你有企图,早儿不准去!” “按你这么说,那我们村子就没个好人了。”夏生轻轻敲着弟弟的脑袋,“你疯够了没,从昨天早儿回来就这么一惊一乍的,早儿有事外出是好事,省得他老是窝在房里发霉。” “哥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早儿从未接触过世面,要是被骗了怎么办?不行,我不放心,早儿,我要和你一起去。”冬生伸手想去抓早儿的衣襟,但好像有顾忌一般,又收了回去,只是用目光紧紧盯着他。 “冬生”早儿很为难,但还是闷闷地说出了口,“我不要” “什么?” “我不要冬生一起去。”很坚定地说出了口 冬生颤着手指着早儿,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居c居然说不要我,早儿哥哥居然说不要我。我我呜啊啊”这一个大男人还就这么抽泣起来——当然熟知冬生的人都知道哭泣什么的都是假的。 “早儿不要管这疯男人,自己快些去。”夏生按住弟弟,柔声对早儿叮嘱道:“要早些回来,不要让我们担心。” 他们知道早儿,在某些事情上执拗得可怕,或许会很为难很烦恼,但是却不会迎合妥协,必须照着心中的想法走,比如说没有敲门话他是不会让他们进他的房间的。 这有时也会给他们带来一些麻烦甚至是让他们觉得不通人情,但是委屈了他,他们舍不得。 “嗯,”早儿点头,“我明白的。” 早儿无视拼命挣扎的冬生,出了家门,还能听到后面两兄弟的说话声。 “早儿,早儿,不要抛下我啊——!”大喊大嚎的是疯子肖冬生。 “闭嘴,难得早儿自己主动外出,不许你拦着他!”厉声斥责的是善解人意的肖夏生。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你还得和我去菜园摘些菜来。秋生说要请茧夫子她们来,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早儿停了下来,就这样提着竹篮呆呆地站在家门口,片刻后才又举步。 去那片树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靠近(三) 女人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他来了,露出笑容。 他觉得应该解释一下,“出门时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来迟了。” “没事儿。” 早儿举起竹篮,让女人从另一端接过,“这个给你,是昨天的回礼。” 掀开覆盖在篮子上的布帕,里面装着一盘血红的泥浆,就像将鲜肉捣烂混入血水一样,恶心得很。茧丝脸有些僵硬,“这什么?肉泥?”额角不自觉冒出了细汗,茧丝在心里不断祈祷:神保佑我,可千万不要让她吃这鬼东西。 “这是我用昨天的红果和米糊弄成的。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好看,可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肯定,但是瞥了一眼“肉泥”,实在是不怎么让茧丝信服:早儿啊,你确定它只是“不怎么”好看么? 早儿见茧丝沉默不语,有些失落,“不吃么?” 就知道所谓的神是不存在的!没逃过的茧丝诅咒了声,却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为博美人一笑,茧丝抱着壮士一去不回的觉悟说道:“那么,我吃了。”拿起羹匙舀了一点点送入嘴里。 “” “怎么样?”早儿问着,带了些紧张。 “” “若是不好吃的话,就别勉强自己”明显失落的声音。 “好吃。”茧丝愣愣地看着那碟东西,“没想到这鬼东西居然还不错?”又吃了一口,这次是好大一勺,“酸酸甜甜的。” 早儿嘴角微微扬起,语气也轻快起来,“嗯。是用昨天的红果做的,加了些糖。夏天吃最是适宜,能解暑还能开胃。” “太好了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茧丝鼻头一酸,“今天终于不用吃我煮的菜了。太感谢你了。” “只不过是一碟米糊而已。” “才不只!”茧丝激动地大喊:“你不懂我一个独居女人的苦哇!”说起来就心酸,自己弄的菜不是老得不能嚼动,就是半生不熟的,总之是难以下咽,“要不是靠邻里接济,偶尔让我蹭饭吃,我早就饿死了。” 茧夫子的伟大事迹早儿还是有所耳闻的,其中不擅厨房之事可以说是她最大的污点——不过很奇怪的是,三年了,也不见她的厨艺有多大进步。估计是经常蹭饭的缘故。 茧丝小心地把篮子拿到树下放好,里面洒出一点都让她心疼,回头见早儿看着她,很自然地对他露出笑颜。 早儿有些呆愣,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心里想做的事已经说出了口。 “阿丝,”他说道:“能不能让我碰碰你。” 茧丝有些讶异地睁大了双眼,但还是伸出了手——与美人更加接近她是非常乐意的。 早儿颤抖着双手,慢慢接近这个女人。 他已经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与人接触了,即使是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人,也害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躲着他,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距离。 只是在自己醒悟过来时,就已经是这样了。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抱着永远看不完的书籍,夏生他们在另一个房间学习手工,秋生领着伙伴吵闹着从窗边经过。他透过小小的窗户窥视着窗外的世界,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 也没有想过要改变,觉得这样就很好。 因为若是与他们靠近的话,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崩溃,又会疯狂地攻击他们,让他们受伤,所以就这样就好,他已经不想再伤害他们了。 可是,想接近这个女人,和她再靠近些。 三年前,秋生带着这个女人来到这个村子,请她在家里作客,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她这么个人。他在房间里听着她们谈话,知道她将在村子里安定下来。 他对这个女人很好奇。她是谁?她的家在哪里?为什么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小村子生活?她的家人呢?都不管她么? 也是因为这种好奇,他总是关注着这个女人。这个充满谜的女人牵动着他的心绪。 在别人讨论她时,总是放下手上的书,专心听着,她做的好的坏的荒谬的事。 她在书院里当起了夫子。 她打猎时猎到了一头熊。 她做饭时烧了她家的厨房。 她拒绝了某家男子的求亲。 她把惹恼她的孩子扔进粪坑里。 她为书院建了一个藏书室,添上了许多书。 他虽然没有见过女人,可是一直渴望着了解她。 茧丝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左手手心朝上,耐心地等着。 手瑟缩了一下,慢慢收了回去,“果然我还是”没有办法。那时的尖叫声还在他的脑海里回响,害怕着同样的事再次发生。 茧丝可不给他退缩的机会,她一把抓住他的右手,紧紧地,让他挣脱不得。 “早儿,”茧丝放柔了声音,她问:“你是不是会使剑?” “诶?”突然的问题让早儿一愣,忘了其他,只跟着女人的思绪答道:“嗯,你怎么知道?” “你看,你右手手心和手指关节上都有茧,我就想你练过刀或剑什么的。而你一个男人练剑是最适合的,刀的话力气不够。” “阿丝好聪明。”早儿真诚地称赞道。 “哪里哪里,小意思而已。”茧丝很“谦虚”地说着。 “因为爹爹说我得有能力保护自己才行,所以在小的时候有请师父教我剑法。” “确实,”茧丝很赞同地点头,“你的容貌的确会为你招来许多麻烦和危险。”她顿了一下,又迟疑地继续问道:“你左额上的伤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早儿点头,抬手抚上了左额上的伤疤,“爹爹说这张脸于我无益,不如毁之。” “所以你父亲” “不,是我弄的。” 茧丝愕然,看着这个男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不是你弄的,我知道。”他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是我弄的。”这个男人很平静地说着:“我同意爹爹的话,所以毁了这张脸。不能让爹爹动手,他会心疼。”语气淡然,没有一丝情绪。 茧丝惊呆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寂静,寂静的林子,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这样”好半晌,女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也是会心疼的,看到孩子受伤,没有父母是不心疼的。而且没能阻止你自残,身为父亲,他该是很愧疚的吧。”将这个孩子带到这个世界,给了他倾城倾国的容貌,却不能护他安然。 “不讨厌吗?”早儿问道:“我害他受了那么多苦,我以为他会不喜欢我。” “怎么会?世界上哪有父母会讨厌自己的孩子?”茧丝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低声说着:“不会有父母讨厌自己的孩子的。”含在口里的话语,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阿丝?”有些担心的语气。 “话说,我还真是想见见你的父亲,”茧丝恢复惯有的轻松语气说着:“真不知道生出你这么一个美人的人长什么” “已经死了。”早儿打断她,依旧很平静地陈述着:“去世很多年了。” 寂静,寂静再次降临两人之间。 茧丝史无前例地在同一天被同一个人两次吓到说不出话来。 这个男人怎么做到那么漠不关心地说出这些事来。 从刚才听他说来,他与他父亲的感情应该是很好的,他对他父亲的死亡不会无动于衷。不要看他一脸平静,没有显出一丝痛苦,但有句话不是说:越是麻木的表情,越是藏着不能表露的伤痛。 因为太过痛苦,痛苦到连知道自己在痛苦都无法忍受,但又做不出微笑的表情,所以只好用平静来掩饰一切。 无疑,她戳到了他的痛处。 那么,该道歉么?可是她并不认为她做错了,她事先并不知道。 还是说该安慰?可是她不了解他的感受,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说出的安慰没有一点意义。 “是吗?”思索了老半天,愣愣地说了最错误的一句话:“好巧,我的父亲也不在了。” “” 又是寂静 为什么为什么刚才老天不打雷把她的声音盖过去?!某个女人无比怨恨地想着。 茧丝手足无措地解释着,“不c不c我不是说”语无伦次的,想表达自己都不甚了解的意思:“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说”急得连双颊都染上了红晕。 早儿沉默,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中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等她终于冷静下来,乖乖低头道歉,“对不起。”果然这才是最安全的作法。 “阿丝,”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好可爱。” 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男人并没有在意,茧丝露出苦笑,“被你这么赞美,我还真是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早儿还是笑着,“我可不是为了你高兴才这么说的。” 茧丝看着男人谈笑自若,没有害怕和紧张。她开口道:“早儿,不会害怕吗?”她握紧他的手,提示他俩现在的处境。 早儿一惊,想挣脱,但茧丝不让。 “你看,我的手是温热的,青筋下面流动着血,我是活生生的人,有心跳有脉搏,不是死尸。我也没有三头六臂,手断了不会再长出一只,不是妖怪。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会说话会走路,会喜会怒,会生气,会惩罚人,会把惹我生气的人整得惨兮兮的,但我不会伤害你。”茧丝停了一会儿,“所以,不要怕我。” “阿丝”早儿叹息般喊着女人,“我知道的。我只是在害怕着,我会伤了你。” “” 啥? 她刚听到了啥? 这男人说了啥? 是她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 “早儿,”女人与男人直直地对视着,用很严肃很严肃的口吻对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话,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 某老实男人老实地回答:“不知道” “”她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早儿,我是个女人。”是在这个世界比男人强壮许多的女人。 “但是,阿丝看起来很瘦弱。” “”这具又短又小的身体一直是她的痛。 不行,茧丝一甩头,得让这男人见识见识她茧门门主的威严才行。 她挺起胸脯,刻意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本小姐有这个自信,没人伤得了我。” 效果是“故作大人的阿丝好有趣。” 她本来就是大人啊 “阿丝。” “什么?”被打击到的茧丝郁闷的口气。 “能不能让我捏捏你的脸?” “” “你的脸看起来肥嘟嘟的,看起来很好捏。” “”是她的错吗?有张有着婴儿肥的娃娃脸是她的错吗? “还有,能不能让我抱抱?你看起来很娇小,抱起来应该会很舒服。” “”这也不是她的错啊,有着一米五的身高。 “还有” 茧丝欲哭无泪,压抑久了的得寸进尺的男人好恐怖!还是说这就是早儿在怯生下的真面目? “谢谢。” 茧丝一愣,直视男人漆黑的眼眸,“如果真要谢我,”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让他感激,但有便宜占总是好的,“那么就不要怕我,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都不要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若离(一) 满是书的房间,一张床,一张凳子,一张桌子,房间的窗户向西边开着,窗外一排竹子将夕照挡在外面,使这个房间显得有点昏暗。 房间的主人坐在唯一的凳子上,手拿着书,两眼却是茫然的。 他的生命,他想,在遇到那个女人重新开始了。 从一年前遇到她开始,他开始有了期待,开始走出这个房间,闲暇时脑中也不会空白,单纯为发呆而发呆,他开始有了想象。也因为那个女人喜欢下棋,所以他的桌子上摆满了棋类的书,这些东西他虽然懂,但不精通。还有那个女人贪吃,所以他变得经常出入厨房,为她做好吃的。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早儿渐渐回过神,将视线移到房门上,等待着客人。 “早儿——!” 未敲门便直接把门推开,会犯这种早儿为数不多的忌讳的也只有冬生了。早儿低声指责他道:“你没有敲门。” “这个不重要啦。你听我说,小舅舅他”一般而言,冬生是不会理这些个小事的,直到惹恼早儿之前。 “没敲门。”早儿微皱眉头,有些不高兴了。 “他病了” “出去。”彻底恼了,下逐客令。 冬生站在门口,隔着桌子与早儿对视着。 对这孩子有着深刻了解的冬生深知,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只有两种结果。或者是两人僵持着,直到早儿就会转移视线,然后这坏孩子就会彻底无视掉你,就算把他房子给拆了他也不会看你一眼;又或者是在早儿决定不理你前低头,乖乖按他的要求走,那还有个重来的机会——这是根据经验得出的结果。 冬生懂,非常懂,于是很聪明地退出去,关上门,抬手轻轻敲了两下,用自己此生最最温柔做作的声音问道:“早儿哥哥,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早儿很大度地放行,看到冬生进了房间又补了一句,“你站在门边就好,不要再过来了” 跨出去的步子硬是被停住,“就不能让我进去坐站站么?”谁叫这孩子的房间房间只有一把凳子,别的人只能站。 “你没敲门” 所以这是惩罚?冬生很懊恼,刚才怎么就那么鲁莽呢,怎么那么多次还学不乖。 “你想说什么?” “是舅舅,”说到正事,冬生脸上添了丝愁绪,“他病了,很严重。” “哦,我知道了。”冬生的舅舅,也就是他的叔叔,他父亲的弟弟,对于这个消息他却不知该如何反应,也做不出悲伤的样子,只能这样淡淡地应一声,表示他已知晓。 对早儿会有的反应没抱太大期望,冬生继续说道:“娘要我问你,要不要跟她一起去探望舅舅。” 不带其他孩子而只带早儿,不仅是因为他是小舅舅最亲爱的哥哥的独子,对他疼爱有加,更是因为,早儿这孩子太让人放不下了,他们都对他亏欠太多了。 “我不是大夫。”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可是舅舅想见你。” 早儿沉默不语。 冬生在心里叹了口气,劝说道:“去看看吧,早儿,小舅舅他大概没多少时日了。就算送他一程。” 抿唇,低头,这是早儿在拒绝别人不好拒绝的要求,冬生懂,却仍是等待着答案。 “只要你肯去,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只要他能踏出这个房间,不在封闭自己,他什么都可以做。 早儿抬头,“不管什么?” “嗯。” 考虑了一会儿,“那,我去。你帮我个忙。” 不要说一个了,就是一百个也行。 冬生是这么想的,只是打死他也想不到,要他的居然是那么与早儿不搭嘎的——教他刺绣! 一张四方桌上,肖家长子夏生,次子冬生,幺子闰儿,养子早儿齐聚一起,手里拿着针线娴熟地在素绢上刺画图案——早儿除外,在刺绣这一方面早儿明显是生手,他笨拙地讲针刺入布中,再拿出来,虽然已经够小心翼翼的了,但还是会不时地刺到手。 大家各自低头忙着,坐在早儿旁边的夏生则会偶尔抬起头提点早儿两下。 “早儿哥啊,你怎么会突然想要学刺绣?”幺子闰儿首先挑起话题。 同样很好奇的夏生:“该不会是为了七夕吧。” 唯恐天下不乱的冬生:“难道是要送给那个女人?” 不明就里的闰儿:“哪个?” 好心解释的冬生:“还有哪个,还不是树林里的那个。” 了悟的闰儿:“哦——那个啊”所以说茧夫子在肖家的知名度不是一般的高,“她究竟是村里的哪个女人呢?” 自己也不知道的冬生:“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绣你的花去。” 气恼的闰儿:“肖冬生,你也不过是大我两岁而已!” 身为长兄的夏生:“好了,早儿是不是要给那个女人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是给舅舅的礼物。” 专心刺绣的早儿突然说道:“是的。” 突然,肖家的三个儿子停住动作,抬头对望了一眼,又齐齐看向早儿。 结巴发问的冬生:“早c早儿啊,你的那个‘是的’是指?” 头都没抬的早儿:“是给她的。” 沉吟了一会发问的夏生:“树林的那个女人?” 早儿皱眉,他不喜欢这个谓称。 假装镇定的冬生:“其实这c这也没什么是吧?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对c对吧?” “确实,都一年了,要是有那个意思也该定下来了。” “毕竟,除了她我也想不出能有其他人对早儿影响这么大了。” 肖家的三个儿子又低下头,淡定地继续刺绣。 很久后,不知是谁小声说了句:“真没想到早儿居然会主动。” 夏生:“那个人是村里的哪家女儿,姓甚名甚?”既然早儿有那个心,那他们是得好好打听清楚那个女人——虽然已经打听了一年了都无果,他们都没敢跟踪早儿。 早儿:“”不回答。 闰儿:“是个好看的人吗?” 早儿点头。 冬生:“那你会想嫁给她么?” 早儿:“”不回答。 冬生:“好吧,我不说了。” 夏生:“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见见她。” 早儿:“”不回答。 冬生:“该不会我们和她第一次见面就是她来我们家提亲吧。” 早儿:“冬生” 冬生:“是?” 早儿有些恼了:“不想听你说话。” 冬生:“”转向夏生:“哥,他欺负我。” 夏生闷笑:“乖,谁让你惹到早儿了呢。”也就是说,这是你自找的,好好担着吧。 自我安慰的冬生:“”没事儿,他今天受的打击太多太多了,才不在乎这一点半点呢。 聪明的闰儿转移话题,换个对象:“冬生,你今年还是送给她?” 恢复元气的冬生:“那当然。” 夏生摇头:“还真不怕打击,送了那么多年都没成功还不放弃。” 冬生没抬头:“也没有很多年,而且哥,你不是也没放弃?” 夏生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闰儿:“就是不知道茧夫子今年会不会收下呢,我还蛮希望茧夫子成为我二姐夫的。” 针停住,早儿愣了一下,刺下去。这件事看来在肖家已不是个秘密,只是早儿从未去关注过。 细长细长的针穿过素白的绢子,刺在了他得手上,血渗了出来,越来越多,慢慢慢慢在绢子上渐染开来。 早儿呆呆地看着那一丝血红,脑子里不断回响那个女人的名称。 茧夫子茧夫子茧夫子茧夫子茧夫子茧夫子茧夫子茧夫子 和冬生 坐在他旁边的夏生看到,担忧而惋惜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被血弄脏了啊,好可惜,明明就快完成了。” 早儿低声说:“嗯,好可惜。” 只差几针就可以收线了,送给那个人的礼物就可以完成了。 就差那么一点 早儿站起身:“我不锈了,回房了。” “咦?” “为什” “早” 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早儿回到房间,关上门,把所有声音阻隔在外。 梦。 现实。 为什么生活在现实中却会做虚幻的梦。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是人在睡眠中想到那些人和事而形成了梦,还是在思念着那些人和事中入睡而做了梦。 长长的白色隧道,女人赤脚走在唯一的道路上,遇见不同的人说着不同的话语。 “茧丝啊,我的女儿,我最疼爱的孩子,要快点变强才行啊。” “你是谁?” “不怕死的人才不正常的吧。” “变态!疯子!”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梦中的女人微蹙眉头,对这些话恍若未闻,步伐不变,漠然地继续向前走。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活着?” 女人停下,转身,一张张曾经无比熟悉现在却陌生得很的脸围着她,口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嘈杂的混乱的场面。 “好恶心。”女人低声说着,清雅的声音没有透出主人的心思,“讨厌的东西要让它全部消失才行。” 女人抬起手,眼里是满满的杀意。“去死。”这个世界的女神说着。 下一瞬,世界安静了,人倒下,木然的表情,无神的双眼对着前方。血溢出,从那堆死人里,慢慢慢慢地向前,铺满整个隧道。 血染红了女人白色的世界。 无情的双眸透出厌恶,“好恶心。” 在只有女人的血的世界,她的声音响起。 沉静的夜。 床上的女人突然睁开眼,翻身坐起。茫然地环顾四周。 是自己的家。 再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手指普遍很短,手掌却肉呼呼的,说不上好看的手。 半响,她起身,披上外袍,朝屋外走去。没有打灯,但有月光射进屋子,虽然暗暗的,但仍能看清路。厚重的大门被打开,发出沉闷的声响,不过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屋子里,不用担心会吵醒别人。 她徐步走着,沿着小路,经过遇到那个男子的红果树,走出那片树林,来到村子的主河流,停下,解开衣结,褪去衣裳。 女人□□着身子走进河里,寒凉的水触及她的脚尖,膝盖,腰身。 黑色的夜晚,月更显皎洁,□□的女人安静的站在河中,全身笼罩的淡淡的月光。 死寂。 除了这缓缓流动的水,连树也小气得不肯发出一丝声响。 茧丝半身浸在水中,她低头看着她的的影子,水中的影子也看着她,同样毫无情绪的呆滞表情,无喜无哀。 你是谁? 茧门第十三任门主茧丝。 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死了。 为什么会死? 因为我想解脱。 死了就能得到解脱? 父亲说的,茧家的人只能死才能得到解脱。 那么,为什么你还活着? 无神的双眼闪过一丝困惑,但很快的,又变得像古井一般幽深,无波。 她动了动,水中的影子立刻扭曲。 她蹲下身,整个人浸浴在水中,眼睛闭上,双手抱膝头发在水中飘散开来。 犹如出生前在母腹中,被羊水包围的小小的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若离(二) 天还灰蒙蒙的,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对于他来说正是出门的好时候。 男人沿着村子的主河流向上,当他看到那个背影时,愣住,却不感到害怕,他知道那么一大早跑来河边的疯子是谁。 他提着灯笼,走到那人背后,没有发出脚步声,隔了一段距离站定,他轻轻唤着,“阿丝。” 他知道女人是做了噩梦了才会半夜跑到河边,她说是要让自己冷静一下,这种情况在过去一年里也遇到过几次,但总是会被吓到,在这种将明未明的早晨,这女人穿着个白衣,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无声无息站在河边,简直像个溺死的女鬼。而这个时候的阿丝,脆弱得像个孩子。 幸好,阿丝她不经常做噩梦,脆弱的她不常见。 女人缓缓转过头,没有表情的苍白的脸,空洞的眼神,像一尊没有感情的木偶,用没有起伏的声调答道:“是我。” “又做噩梦了么?” 无声点头。 早儿又上前几步,拉过她的手,握住——经过一年的相处,他已经不害怕触摸她了,不过也仅限于这个女人了。而这个时候只要这样做,女人就会慢慢回过神来。 茧丝眼神慢慢聚焦,凝视着面前的男人,“早儿?” “早。” 脑子清醒过来,很快了悟这是怎么个情况,勾起微笑,“又遇到你了?” 早儿点头,嘴角有了些微弧度,“嗯。” “又是去药园?” “嗯。” 药园是村长家的药园,她家是以种药营生的,而早儿是村长的侄子,住在他们家,这是早儿告诉她的。让茧丝挫败的是,和肖家上下混熟混熟的她,以前居然没见过他。早儿给出的解释是他不经常出房门,虽然那个“不经常”有待商榷,但是他们认识也快有一年了,这一年里,她去肖家的次数不可谓不频繁,早儿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她有来,可是他却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 早儿的想法她大概了解,估计是不想让他家的人知道他俩认识的事,既然早儿这么希望着,那么她也就这么配合着。而且,等到很久后,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在他们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告诉他们,她和早儿认识很久了,并且经常在小树林碰面,他们肯定会吓到这感觉蛮好玩的。 依旧静谧的村子,本来一个人的路多了一个人。羊肠小道,茧丝在前,胡思乱想着,早儿提着灯笼在后。肖家的药园她去过,所以知道路。 “我说早儿啊,你不觉得在这个时候打着灯笼走在村里,感觉有点渗人么?” 早儿欲要跨出去的步子硬生生被停住了,呆了好一会儿才赶紧跟上去。 他看着前面那个女人白衣飘飘,黑发凌乱,脚步轻盈 他觉得,会吓到人不是他。 肖家的药园,广袤的土地上,一竖又一竖的药陇上是矮矮的一丛又一丛的药草。中间的小路高出一截,直直通向一个篱园。 以前农忙时她也曾被秋生拉来这里帮忙,只是从未进过那个园子,秋生说,那里禁止入内。后来才知道,那就是只属于早儿的地方。 那园子不算很大,用篱笆围着,只开了一个口,用木板盖住,供人进出。 篱笆上缠满了喇叭花,生机勃勃。太阳还未出来,紫色的花儿皱缩着花瓣,随着风微微颤动着。 早儿将灯笼递给茧丝,卸下破旧的木板,率先走了进去。茧丝在后面,看着眼前的背影,没有动,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这一年里,她被梦惊起跑去泡河时,总会遇到他,那么,在一年前呢,在还没有认识他之前的那三年呢?他和她是不是都曾经遇见过对方,只是,那时候他们还不认识? 茧丝就这么站在那里,想着这个可能性,直到早儿发现她没跟上来唤了她一声才回过神来。 “不,我没事。”她甩甩头,连忙跟了上去。过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再去想也没用。 园子里开出了一块空地充当花圃,里面只种了一种花。对着花圃有一个竹子搭建而成的小茅屋,还有一口小池塘,塘边放着木桶和木勺。 早儿推开茅屋的门,进了去,点上灯。 屋子不大,只几平方米而已,屋子一边堆放着几个空竹筐,而另一边灶台锅碗瓢盆样样具有,甚至还搭了床,他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该有的东西都有。而在窗户旁边则有一张桌子两张凳子。茧丝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所有没有拘谨,直接走到桌旁坐下。 早儿取来小火炉,茶具,烧上水,在茧丝对面坐下,等着水开。 他说,“叔叔生病了,姑姑打算去看望他。” 早儿的姑姑就是村长。茧丝等着下文。 “我也去。” 茧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 “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 “这样啊”真快。 早儿的视线胶着在火炉上,好像有什么值得研究似的。茧丝也不语,沉默蔓延开来。 开水滚动的声音越渐清晰,壶盖轻轻跳动,壶口冒出阵阵水雾。 早儿就这么呆愣的看着,直至水完全烧开,不再有声响后,才起身,泡了茶,递给茧丝。 茧丝端起杯子,茶的清香萦绕在旁,心情随之放松,“好香”她不禁感叹道。 她第一次在这个时候遇到早儿时便问过他,这么大早的去药园做什么,他想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回答:整理药园? 这让她对他的理解又上了一层,这男人要不是特勤劳就是特疯狂,想想,现在这天都还没亮呢,路上连个鬼都看不到,也就他会不睡觉跑出来溜达。 不过自己晚上梦魇惊起时能遇到他,和他一起去药园,喝他泡的热茶,像这样,也挺好的。 早儿微笑道:“这种茶具有安心宁神的作用。小时候被梦魇着了,爹爹便会给我泡上这么一壶茶,后来是自己给自己泡上一壶。”而现在,除了自己外,还有你。 “你经常做噩梦?” “以前会,现在倒不怎么做了。不过,现在的梦跟以前的都是一样的。” “什么样的?” 早儿看了她一眼,茧丝立马解释道:“老人家都这么说,你把可怕的东西说出来,便不会觉得害怕了。”很是严肃的口气,“早儿,做一样的梦,就表示你被某种事物束缚住了,我想将你从虚幻的梦中解救出来。”天知道,她只是单纯地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早儿别开眼,低头看着杯中升起袅袅白烟,消散在空中。最后他同意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这孩子太容易拐了。 “我的梦里,有爹爹,有娘亲,有姑姑夏生冬生他们,还有还是孩童的我。大家好像是要去哪个地方游玩,可是很奇怪,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可游得,更怪的是,在雪地里,我竟不感到冷。” “所以说梦都是不切实际的,我还梦见我一挥手就杀死上百个人呢。”虽然在没到这个世界之前,一挥手扔个炸弹确实能死那么多人。 “一开始我是跟着大家的,可是慢慢地,我落在了大家后面,大家没管我,继续走着。我很着急想追上他们,可是怎么也追不上。” 在梦里,小小的他奔跑着,害怕被双亲抛下的恐惧占满了整颗心,他疯狂地大声喊叫哀求。 “爹娘,早儿还在这里我还在这里,你们没发现早儿不见了么?你们要丢下早儿么?” 可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两个人,好像听不见他的嘶喊,连头都没回。 无论怎么追赶,他与他们终是逐渐远离,最后再也看不见。早儿瘫倒在雪地里,蜷缩起身子。 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无垠的的雪世界,只能听到他自己呼吸的声音。 不还有别人,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早儿抬起头,已然死寂的双瞳又有了光彩。向来疼爱他的姑姑一家向他走来,他们来救他了。 早儿咬紧下唇,抑制住嚎啕大哭的冲动,他颤抖的嘴角努力勾起微笑的弧度。 “姑”惊喜的呼唤还未全说出口便戛然而止,还未成形的微笑转变为错愕的呆滞。 相互扶持的姑姑姑父,嬉闹的冬生夏生,背着闰儿的秋生,从他身边走过。 他们没有看他。 “然后,就有是我一个人。” “这样完了么?” “还没有,最后出现了一个蜘蛛怪物把我吃了。” 茧丝一时反应不过来,“蜘蛛怪物?” “雪白的像一个屋子那么大的蜘蛛,一口把我吞进了口中。” “这这样啊” 茧丝端起杯子,一口一口品尝男人泡的茶,表情沉重。 早儿倒是自在,往火炉里倒了些水,拿了根木棒,搅动着里面的灰烬——他好像蛮喜欢这样玩的。 “早儿”放下空杯子,茧丝展开招牌阳光笑靥,“幸好那只是梦而已。” 看了女人一眼,继续搅动,把灰烬搅成泥糊状,早儿低声应道:“嗯。” 过了许久,男人唤她,“阿丝。” “嗯?” 早儿低着个头,没有看茧丝,闷闷地说:“我不想去。”像个撒娇的孩子。“可是答应了冬生。”如果反悔的话,冬生肯定不干。 茧丝挑挑眉,知道他在说什么,说道:“去外面走走是好事。”自认识他后,这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要出门远行,这是好事,他不能总是呆在一个角落,谁都不接触。 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外面好恐怖。” “什么?”她没听到。 “没什么。” “” “阿丝。” “嗯?” “你对”冬生 “什么?” “不,没什么了。” 喝完最后一杯茶,早儿起身,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出了屋子,才发现,天快亮了。 这时候的天空将明未明,分成两半,一边是如火烧的橘黄,另一边是昏沉的灰。冉冉升起的朝阳未能照亮整片天,光还到不了另一边。 茧丝仰望天空,赞叹地欣赏着这一美景。 转身看着男人,男人投以询问的目光。 跟来时一样的路,早儿跟在后面,刻意与女人保持几步路的距离,女人停下,他也停下。 男人逆光站着,及膝的发不时随风飘起,漆黑的瞳目像黑夜一样遮盖了一切,左额上的伤宛若蝴蝶。 茧丝不动,他也就这么站着。 “早儿,等你回来后我们再来下棋好了。” 等他回来?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习惯 习惯这个东西谁也说不准是好还是不好,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c离开某一个地方c你的生活中某些人暂时消失和某些人出现,都会不适应,但总会习惯。像现在,早儿暂时离开,不消几日她便也习惯了。 在书院里和几个毛孩子闹着。 而通常,只要有那几个猴崽子在,茧丝的生活就不可能不热闹,每天猴崽子们闹,她处罚,也不知道为这个村子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笑料。当然,也有正事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当秋生走进书院,就看见给了他们不少娱乐的那几人围坐在石桌子上,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她很讶异,没想到这团人居然也有嗯正经的时候。 茧丝看见她,连忙让那帮孩子腾出位子,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提起你就来了。”夫子的语气热情得过火,“没有比现在看到你更让我高兴的事了。” 秋生坐下,向众人打招呼,道:“我可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受到茧夫子的热烈欢迎可不是件好事。 茧丝勾住秋生的脖子靠向她,“现有件事要你帮下忙。” 秋生咳了两声,连忙挣开,报复性地在某人背上狠狠拍了一下,很有义气又咬牙切齿地道:“跟姐客气啥呀,有什么事尽管说。”这死女人手劲大得很,她还以为会被勒死。 “这才是姐们啊。事情是这样的” 秋生一听就是很有故事的样子,来了兴趣,竖起耳朵,等待下文。谁知这丫蹙起眉头,要说不说,硬是没有憋出一个字。 很难开口的茧丝,很干脆,偏过头,把问题丢给了得意门生,“多来,你来说。” 钱多来接过任务,思考了一下,开口道:“七夕不是快到了么?现在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 最能折腾的王二丫立马站了起来,斩断了钱多来的说明,大声问道:“我们想知道闰儿打算做荷包给谁?” 秋生挑了挑眉,有些讶异,而后点点头表示理解。看来自家小弟魅力还是很大的,连这帮小丫头都给虏获了。 七夕,这个对有情人来说最为重要的日子,照村子里的习俗,男子在七夕三天前向爱慕的女子送出亲手缝制的荷包,若那女子收下并发出在七夕之夜出去游玩赏灯的邀约,那这两个人基本上就算是成了。 闰儿——应该说肖家男儿的美貌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就有一群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关心的求爱的来打听她家的那几个男人有何意向之人。所以,七夕对她来说可不是个什么好日子。 茧丝要笑不笑地看着小丫头,很是温柔地唤了一句:“丫儿” 男欢女爱固然是七夕的重头戏,可是——七夕可不是只有情人间的事! 王二丫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听出来里面的威胁意味,只好悻悻然地坐了回去,只是目光依然紧盯秋生。 “其实并不是这件事”钱多来试图继续说下去。 “那小子今年倒是有做荷包。”秋生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地低语着。 钱多来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些猴崽子们一听,更是马上跳了起来,扬言要去宰了勾引闰儿的臭女人。 感觉到现场小丫头们波动的情绪,秋生安慰道:“我是不知道他要送给哪个女人啦。不过他还小,我们家哪会那么早把他泼出去。他上面还有俩哥哥呢。” 四人还是吵嚷个没完。钱多来呆呆站在一旁,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茧丝重重咳了一声,“赵王李孙,上次你们烧了本书院最珍贵的馆藏来烤地瓜的事看来还是得和你们爹娘好好讨论一下才是。”四人马上噤声,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乖乖坐好。茧夫子满意地点点头,示意钱多来继续。 秋生颇为敬畏地看了茧丝一眼,也就这女人能制得住这班孩子了。 钱多来拉回游离的神思,道:“是关于七夕蹴鞠赛的事。” 说起这蹴鞠赛,又是当地的一大盛事。想当年,顺天府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府州,那知府为了拓宽财路,兴办了这一大赛,因为前所未有,吸引了许多人前来观看,刺激了地方的生意,赚了不少钱——茧丝一直觉得那是打假球骗来的。后来便每隔几年举办一次,规模也逐渐扩大,竟成了地方特色。参赛队伍为每个书院派出,进行角逐,优胜劣汰,最优者夺冠。而今年就在七夕当天开始,为期一月。 秋生还在书院时玩过,成绩还是不错的。 “所以呢?你们要我做什么?”不知怎么地,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教我们玩那毛玩意。”茧丝很坦然道。 “哈?”秋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教我们踢蹴鞠。”茧丝很好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以前玩过,所以应该很熟悉。” “你们不会?” 全体一致点头。 “我记得你们说比赛在七夕,三天后?” 全体一致的沉默。 “现在才开始练习么?”秋生有些晕眩,“你们以前都做什么去了!” 全体一致看向茧丝。 茧丝很无辜很无辜地看着她,可爱的娃娃脸有些委屈,明亮的大眼睛也有些湿润,略带颤抖的嗓音听起来很害怕,“老钱昨天才告诉我这码子事。” “”秋生顿时被秒杀,心里升起一阵罪恶感,把怨气转移到钱院长身上。 “老钱说她昨天才想起。” “”对老钱这要命的性格,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你们赛程如何?” 如果第一场比赛比较靠后,遇到的不是很强的队,或许还有取胜的可能——至少不会输得太难看。 “第一场,七月七日,对青山书院。” 不行!没救了!一上场就遇到最强的! 秋生果断地站起身,掉头就走。 茧丝连忙拉住她,“你哪儿去?” 秋生咬牙切齿道:“回家!” 茧丝抱住她,收起了楚楚可怜的表情,奸笑两声,道:“你来了这儿,我还能让你跑了?” 确实不能,而且自己也还有任务要完成。 秋生认命了,并且当机立断,当天就开始了训练。她把这些孩子分成两组对战,了解一下她们的情况。 蹴鞠对于这个落后的小村子来说算是一项奢侈的运动,但这些孩子们也不是没玩过,再加上她们灵活性极高,对球的控制也不错,所以进球得分还是蛮高的。 可最大的问题是,孩子们只知道把球踢进对方球门,不能让球进了己方球门,其他别的限制则完全不懂或者不管。于是,扯头发的出现了,绊脚的出现了,抱住对方身体的也出现了,更甚者,还有为了抢球厮打起来的。蹴鞠场瞬间变成了武斗场。 秋生一开始还会急着大喊“不可以”c“这样犯规”之类的,后来见她们没有听,那茧夫子也在说了一句“交给你了”后站在一旁闲闲地看风景。秋生气结,也不管了,只等待这场混战的结束。 傍晚,夕阳西下,枯藤缠绕老树,乌鸦在枝桠上哀鸣两声,便是无人话却的凄凉。 混乱过后的空地,笼罩在夕阳橘黄色光芒中。藤球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影子被西斜的夕阳拉伸至远处。 秋生背对茧丝,孑然独立。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似有对刚才赛场上努力拼搏的丫头们的无限感慨,又含无法扭转乾坤的万般无奈,最后只化成一句话。 “这次丢脸丢大发了。” 傍晚,秋生邀请茧丝去她家,茧丝拒绝了,她们在小道上。 秋生嘟囔着,“你家又只有你一人,真不知道每天那么早回去做什么。” 茧丝走到树林里,那棵红果树下放着个石质棋盘,她在棋盘一边坐下,执起一枚白棋,右手拿着黑棋,自己与自己下棋。 嗯,棋伴不在,只能如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七夕(一) 茧丝还是逃不过,被拉去了村长家。毕竟还是有求于秋生,也不好总拒绝。 而且,自己一个人着实太冷清了。偶尔出去热闹一下也好。 持着这般想法,茧丝跟着秋生来到她家,另两个早已到了。 钱院长不用说,每次都有她的事,还有长年守寡的孙寡妇,平常是不怎么见她,没想到今儿秋生把她也请来了。 一见面,秋生就向钱院长抱怨七夕蹴鞠的事,钱老有错在先只好尴尬地笑着赔罪并答应自罚三杯。 茧丝对这没大没小的场景见怪不怪。照理说,钱聚来是长辈,她们这些小的是怎么也不敢让长辈罚酒的。刚开始她还会纳闷,这钱老怎么会和这些毛丫头处得那么好,不过后来想到她顶着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娃娃脸,拉出去谁会相信她是个年近不惑的中年妇女。 果然,娃娃脸都是万恶的!自己也有一张万恶的脸的茧丝愤愤地想着。 就她们四个而言,平常喝酒什么的都是有说有聊好不热闹的,可今天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秋生是时而发呆若有所思,钱院长是一杯酒一杯酒地往下灌,孙寡妇倒没有钱院长喝得那么狠,但也是只顾着喝酒,话也不说。 “后天是七夕了啊” 孙寡妇叹息地说了一句,秋生回过神来,老钱也放下了杯子。 她们知道,孙寡妇和她的伴儿就是在七夕订的亲。 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更加沉默。 还是孙寡妇先说了句,“小茧,有什么打算?”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秋生和老钱饶有兴趣地盯着茧丝。 茧丝很不道义地想:老孙,您就这么感伤下去也没事的,只要别往我身上扯。 “我打算?”茧丝故意顿了一会儿,“七夕那天啊,我打算带着我那班猴孩子去蹴鞠赛。” “谁问你这个。”孙寡妇有点气坏地说道。 “其他的话暂时没有打算。” “我说你都二十一了,现在不打算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秋生不也一样?” “一样个屁!”孙寡妇口出粗言。 秋生马上出来证明自己是不一样的,“你忘了我定亲了?” 当然没忘,她还记得这女人定的还是娃娃亲,而且从没看过对方。 “我不还年轻么,你瞧,钱院长都不急,我急什么。” “她那叫没种!” 在一旁听得正欢的钱院长无辜地眨眨眼,这就是所谓的躺着也中枪? 茧丝无语了,人家老钱好歹也是长辈来的,老孙再没大没小也得给人家点面子啊。 老钱的事她也听说过一点,并不是特别光彩的,当年老钱那口子长得有点姿色,眼高,跟着城里人跑了,后来老钱就再也没娶过了。大概是怕了。 “老孙老钱秋生,”茧丝说道:“你们的意思我懂,可是我直截了当地跟你们说吧,那事儿没戏。” 年纪最大的老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你们俩挺好的。” 孙寡妇也跟着说道:“怎么就没戏了呢。” 秋生不说话。 “我有自己的想法。” 三人沉默了。茧丝是个聪明人,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她们提起那她也趁早说清楚比较好。 茧丝站起身,“我出去醒醒酒。” 当她走出屋子时,没有预料到的,人家冬生就站在那里。 他朝她笑了笑,“茧夫子。” 其实冬生的面容和早儿有几分相似,只是早儿的眼睛略微细一些,注视着他会有一种很平静的感觉,而冬生的眼睛写满了他的情绪,很容易从他的眼中读出他的感情。 茧丝愣了愣,“怎么站在这里?” 冬生显得很顽皮,“刚才在偷听你们说话,听到你要出来就急急忙忙跑到这边来了。” 既然人家当做没事发生了,茧丝也不尴尬也不愧疚,另起话题,“村长出去了?” “嗯,去我舅舅那儿了。” “你舅舅那里,远么?” 虽然不懂她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但他还是回答了。“来回大概一个白天吧。” “还真远”茧丝看着庭院,她来过这里无数次。这里也是早儿的家。“村长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也不清楚呢。不过七夕之前大概是回不来了。” 冬生不懂了,茧夫子此刻表现出来的对他娘不同寻常的关心,他问道:“茧夫子,对娘亲的事怎么那么感兴趣?” 茧丝不说话了。她自己也不知晓怎么这么问。 “大概是因为无聊了吧。” 这还真不是个让人高兴的答案,茧夫子您因为无聊才问的这些问题?不是关心? 茧丝和冬生站在门外,许久没有说话。 “其实今年回不来也没关系,明年还是有七夕的。”茧丝突然喃喃道。 “嗯?”他没听到。 “没什么。”朝屋里看了一眼,“我得回去了,秋生那家伙明天还得早点起来替我训练那帮孩子呢,可不能让她喝高了。” 说到训练,秋生就愁啊,她现在是时时刻刻都在祈祷,七夕永远不来。此刻输赢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才可以让这帮臭丫头不上场。她算是看清了,茧丝每天悠闲悠闲的,随她们捣鼓,那几个丫头也是闹着好玩儿,压根儿没把蹴鞠赛这一大盛事放在心上。 可是让时间停止这种事,就算是神明也不能做到。这不,一个天黑一个天亮,就到了七夕的前一天,那几个孩子平安无事,能跑能跳的,也没有退出比赛的打算,看来明日丢脸是必不可免了。 其实对上青山这一强劲对手,众人都以为钱家书院没戏了,准被虐得很惨,却不想结果却出乎众人意料,青山因此一役,声名大损,差点关门大吉,而转折点就是在比赛前夕,几个孩子对夫子的请求。 还是书院里前院的石桌子,几个孩子站在夫子前面。 “夫子,我们想要赢。” 茧丝眉宇微蹙,察觉到了几个孩子不似平时般精气十足,垂头丧气的像是受了什么打击。她问道:“理由?” 个个低下头不说话。 茧丝看向肖秋生,“发生什么事?” 秋生声音有些高,显然是气愤难消,“今天我带她们去城里玩儿。” 王二丫抬头反驳:“是打探敌情,才不是玩。” “”秋生看着小丫头,小丫头也看着她,一脸倔强。秋生败下阵来,“好吧,打探敌情。然后遇到了青山那帮家伙。” “她们骂我们是山猴子。”李大树首先起来控诉道。 这也说得没错。茧丝暗想。 “还说我们没有教养。”赵胖妞紧随其后。 有些怒了,毕竟教这帮猴子可是她茧丝。 “她们说我们完全不是她们的对手。”王小顺愤愤道,众人看向她,神情微妙,“好吧,我知道这是事实,但她们也不能说出来啊。” 不说出来难道还藏着掖着? “她们还揍了我们一顿。”孙福海说出最让人气愤的事。 秋生摸摸鼻子,“其实是我们先招惹她们。” 孩子们横了她一眼。 “夫子”向来无法无天的二丫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是我们错了么?” “”茧丝沉默。其实按照她的真实想法是:在别人比自己强许多的情况下光明正大地杠上是极其愚蠢的,背地里耍些小手段把他们整的死去活来才是个好选择。 钱多来上前一步,与茧丝对望,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傲气,“学生不认为我们不如她们。今天的帐我们要在明天正当地讨回来。” 是,她们不富有,只能就读于这个小小的书院,整天也只是胡闹,没有正经地学过几本书,没有满腹经纶,没有经国学识,不识大礼,浅陋粗鄙,但是她们活得快意,从未有过屈人一等的自卑感。 但是那些人竟敢看不起她们!她们凭什么看不起? 她们明天绝对要赢给她们看! 虽然外面都说她们没有机会了,但是她们还有茧夫子。就像她们受了委屈会来找夫子一样,夫子定不会由着她们被外人欺负。 茧丝眼里闪过一抹疼惜,“要赢,也不是不可能”下一瞬,又是没心没肺的笑,“不过要你们想办法。” “我有想到一个,”孙福海恶狠狠道:“下药!” 秋生怀疑自己听错了,“下药?” “没错,下□□,保管她们明天个个脚软。到时,哼,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秋生:“”投给茧丝一个眼刀子:你教的? 茧丝假咳了一声,“老钱才是院长。”一句话,撇清了自己的关系。 李大树问道:“哪来的□□?” 她们这些还未成年的小毛孩还真的认真考虑下药还是□□? “这个我觉得三姐会有门路。” 三姐,秋生也,闰儿叫秋生三姐,这几个兔崽子自称闰儿未来的妻子,不顾秋生反对,自顾自的也叫起三姐来。 秋生脸红,大喊,“我哪里会有这些东西!” 众人怀疑地看着她,秋生气结,狠声威胁,“他奶奶的,你们再看!” 胖妞安抚道:“三姐冷静,你有也没用。下药根本行不通的。” 秋生猛点头,总算有人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下药是犯规的。 “她们要查的话,很快就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到时我们就遭殃了。” 秋生:“”胖妞,问题真不是这个 “找人打她们一顿?” “有谁有那么好的身手?” “暗杀她们?” “问题同上。” “贿赂裁判?” “没钱。” 秋生弱弱地举手发言,“能容许小人说句话不?” “三姐请说。” “你们是要正c当地赢吗?”“正当”两字她咬得特别重。 众人神情怪异地看着她。 “我们不是很正当吗?” “你们这是犯法!” “没人知道就行了。” “伟大的茧夫子说得好,一切不被人发现的违法事就是正当的,既然正当的又为何不可?” 秋生:“”扔给茧丝一把眼刀子。 在一旁偷笑的茧丝收到了,嘴唇开合,还是没说话,尴尬地把视线投向远方,默认了。 眼刀子更锋利了。 茧丝视若无睹。 见众人没有什么好招出了,自己也笑够了,茧丝终于出声道:“你们是知道我的,我可以尽全力帮你们,前提是你们要有可行的方法。既然你们没有,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我有!”钱多来c王二丫急道,说完两人互看一眼,都看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茧丝玩味地看着两人,难得这两个死对头这么统一。 “学生觉得最好的方法莫过于问您。” 茧丝一愣。 “你这死狐狸阴着呢,恐怕早就有对策了。” 茧丝欣慰的同时摇摇头,“二丫你这孩子说话还真是不中听。” “夫子智慧高我们何止一点半点,我们不能解决的事在夫子看来不过是孩子的玩意儿。因此,学生等人是虚心求教夫子。” 茧丝赞许地点头,“多来,要是她们也像你一样有礼,为师也就不会成天被她们气到饱了。” 王二丫撇撇嘴,“那更好,气饱了就不用吃了,你也不用煮,你家的厨房就不用被烧了。” 茧丝瞪了她一眼,小丫头撇撇嘴,立即乖乖坐好。 “你们要赢就赢吧。反正这次也是青山自掘坟墓,怪不得人。”本来是对这件事没兴趣,不过谁让她们不长眼惹了她的学生,“明天你们什么也不用做,玩得高兴就行,反正无论如何你们是赢定了。” 大家还有些怀疑,毕竟青山号称最强,她们哪有这么简单赢。 但是如果是茧夫子的话这个变态女人 “那这样的话”二丫知道此事已定,就准备走人,“事情已经解决了,现在学院也已经结束了,那我们就先溜了,夫子您老继续。”向她的同党吆喝道:“走,下河摸王八去!” 钱多来也慢慢收拾着东西,语气恭敬,“学生告退。” 茧丝有些牙痒痒,有种被过河拆桥的感觉。 “老茧,一起走呗。”秋生向茧丝发出邀请,“我娘回来了,顺便去我家坐坐?” 咬牙的动作停住,茧丝一时间有些呆滞,对秋生传递的信息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回来了?” 昨天不是说,回不来了么,怎么那么突然 “我娘说想和你谈谈。” “不,谢了,”思绪立即回归,果断回绝,茧丝追上渐渐走远的钱多来,揪住她,“我和多来一路的,跟她一起就好了。村长那边你先跟我说说,今天是去不了了,等再过几天,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几乎是落荒而逃,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秋生眼前。 秋生半晌无语。 “拜托,那要绕半个村子才能到你家好不?顺什么路!” “” “不想去就直接说不去不就得了,真是的,又不是拿刀架着你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七夕(二) 别看钱多来最是尊敬茧丝这个夫子,茧丝最是中意钱多来这个学生,两人独处时却是从头到尾干干脆脆的沉默。 钱多来在茧丝后面,觉得有些奇怪,夫子的脚步貌似没来的平常稳,头低着,明显在想事情。 茧丝现在是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男人。 一直就觉得那个男人很神秘。 且不说他对人异常的恐惧,就只论他的身份。他说他是村长的侄子,但是她从未在村长家里看过他,这个村子也好像没人知晓他,虽说他很是低调,但问及村长家的孩子大家的回答就只有那四个,就连秋生冬生他们也不曾提过早儿。 她曾不止一次怀疑,早儿是类似于山中鬼魅的妖物。 但早儿说他要和村长一起去看望他叔叔,村长也就真的去了,由此看来早儿所言不假。他或许真是村长家的养子。 其实但看他们的名字也就知道他们是一家人了吧。 因为在秋天出生所以叫秋生,因为在夏天出生所以叫夏生,因为在冬天出生所以交冬生,闰儿是在闰年冬天出生的,但又不能和哥哥重了名,所以取闰字。 不是她说,会这么取名字的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村长一家长。 但是,若早儿确实是存在于这个村子的,那为什么没有人提起过他? 还是说知道这个人却从不谈起? 在这一年里,她也有询问过,早儿只是含糊地回答:“大概是因为我怎么出去过。”好吧,既然他不想说,那她也不再追问,也没想过问别人,因为她有种预感,除非是早儿自己主动说出来,要不然他会躲得远远的。 毕竟他是个很脆弱的人。 可是很想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单纯地好奇心作祟,她就是很想知道他的一切。 钱多来安静地跟在夫子后面,保持半步远的距离。有些好奇,能有什么事让伟大的茧夫子沉思这么久。 突然,前面的茧夫子停了下来,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看着钱多来。后者有些莫名,不知道这位天才夫子又发什么疯。 “夫子?” “多来呀,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成为妯娌?”这语气问得,就好像是在问今天你吃了啥一样。 钱多来:“” 嗯,第一次吓得这个小大人说不出话来。 把微张的嘴闭上,深深吸一口气,呼出来镇定下来了,又是老成的小大人钱多来一个,冷静地问道:“夫子何来这一问。” “没一时兴起。”就是突然觉得跟那个男人过日子还不错一样。“你无须在意,当那话是个玩笑就好。” “您可从来不拿终生大事开玩笑。”蓦地,钱多来心里想起了很久前李大树说的,莫非茧夫子的春天真到了?这还真是恐怖。 茧丝耸耸肩,继续向前走,心里寻思着,把早儿娶回家究竟可不可行。 钱多来赶上和茧夫子并肩而行,“夫子,学生觉得,和您成为妯娌,是不可能的。” “哦,是吗?为什么?”茧丝心不在焉地应着。 要真娶了的话,以后伙食肯定不用自己愁了,那个男人在这方面还是蛮不错的。 “因为,冬生哥的话,您要是想的话早成了,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他们认识也有些时日了,对彼此也有较深的了解。 而且,她成了他的妻子的话,他会不会把他的事告诉她?。 “至于夏生哥”钱多来停下,茧丝也停下,疑惑地看着她,“喏。” 茧丝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她俩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东林的边缘,也是两人的分岔口。到了这儿钱多来要直走,而茧丝要向右绕过这个东林才能到家。当然,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林子的绿荫深处,纠缠着的一男一女。 茧丝对林子里的两人都极其熟悉,却万万想不到他们居然是那种关系?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居然没发现他们的关系! 那两人不知在争吵着什么,她们隔得太远听不清他们的话语,只是看上去像是女的在拒绝着男的。而那男的,估计也是被女的惹恼了,一个冲动扑上去抱住女人,按住她的头就吻了上去。 唇舌交缠那个激烈 这样主动的未婚男人在这个时代可是不可多得的,那女人也真有福。茧丝有些羡慕地乱想着,饶有兴趣地窥视了半晌,而后才反应过来旁边有个未成年在呢。 假咳一声,装出为人师的样子教育道:“多来,非礼勿视。” “” “多来,你还小。” “夫子,这些对我家姐姐收藏的图画来说还见不得世面。”但是见到真人版的仍不禁震撼,毕竟这么出格的画面在这个淳朴的村子可是难得一见。 “误人子弟的该死院长!”完全把自己撇一边的某人咒骂着。 钱多来叹气,坦白说,比起她家那个不成材的姐姐,夫子您也好不到哪里去。 “夫子,院长就在那里呢。” 没错,在林子被强吻的就是有着近四十岁的年纪却顶着十四岁的脸一天到晚没个正经的钱家书院院长,而另一个,是肖家长子夏生。 亏她和这个老钱这么铁,居然不知道他们有那么一腿! “难怪夏生早到了婚嫁年龄却不肯出嫁,原来是因为老钱。”恍然大悟的语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全然没有偷窥的罪恶感,“他们多久了?” “三四年了,村长也知道这事,不过姐姐不答应,毕竟差距太大了。” 一个将近四十,一个却不过二十出头。 “既然不答应夏生,怎么又不去娶一个”她对这个问题一直抱有疑问,也曾问过本人,那个人回答:“我老了,身体有些不行了,何必娶来害了别人。” 当时听了她是久久无语,带些嘲讽地说道:“不行?藏着一屋子的春宫的家伙会不行?” 老钱很淡定,她假咳了一声说道:“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 年轻时候能买到现在最流行的图? 那些个鬼话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却也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老钱是不会回答她了。 钱多来略微思考,谨慎地说:“我姐姐是看着夏生哥长大的。” 茧丝愣了一下,想着钱多来这句颇有深意的话,“你是说,老钱她恋童?”后两个字她咬得极轻。 “我也是猜的。姐姐她怕也是喜欢着夏生哥的,只是一直介意着两人的年龄差距,夏生哥应该和与他年纪相当的女子较般配。夏生哥也知道姐姐的想法,所以他才会拒绝一切求亲者,等到他的年纪也大了些再无人愿意迎娶时,我姐姐也就不会那么介意了。”钱多来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就夏生哥而言,就算夫子你想娶,他也不可能嫁。所以学生才说和您成为妯娌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一个暗自爱了十多年,一个也就等了十多年。 无别人插足的余地。 这么多年,什么确定不确定都磨光了,若多年后还能坚持着,那么定是能厮守终生。 茧丝静静地看着紧紧拥抱着的两人,钱多来也不再说话,两人没有发出声响,深怕惊扰了林中那对情人,也怕被那两人发现了她们。 忽然,一抹白在眼角一掠而过,茧丝心下一动,一瞬间就猜出刚才从林子里更深处经过的人是谁,也猜出那个人会往哪儿去。 真的是,回来了。 自那人离开后从未出现的思念,开始一丝一丝浮现。有些许急躁,有些许期待。 迫切地想见到那个人。 茧丝抑制住想追过去的急躁,把视线扯回来,看着钱多来,揶揄道:“多来啊,我只是问有没有可能和你成为妯娌,也没说是哪家的,你怎么就直接套了村长家了呢,嗯?”说完,也不顾她有什么反应,转身,向着自家的方向走去,没有慌张,脚步却比平时略微快了。 轰。 红晕不受控制地爬上了稍显稚气的脸,向来平静的眼也闪过了一丝慌乱,发窘的钱多来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还没有走远的茧丝听到背后传来一句。 那个孩子坚定地说道: “我不知道,除了我,他还能有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七夕(三) 男人坐在大树下的木桩,脚边放着个竹篮,很明显在等人,可是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自认识他来,他经常会等在这棵树下,她不知道他每次在这里等了有多久,只知道,见到他时,有时他会拿着本书细细地看着,有时会安静地发着呆,有时则会把黑棋子和白棋子混在一起,然后再分开,玩得津津有味,从不见他有过焦躁和不耐。 听到脚步声,早儿抬起头,不意外地看到等待着的人,起身,也不说话,漆黑的眸子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女子。 或许就是因为早儿的安静,所以每次和他在一起时她都会变得柔软。 “你回来了?” “嗯。”早儿看上去明显心情不错,“昨天回来的。”拿起竹篮,“这个,给你。” 茧丝很自然地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坐下,大方地接过篮子,掀开上面覆盖着的布,一看,额角又抽了起来。 鲜红的,半透明的卖相绝对说不上好。这家伙貌似很喜欢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她,而且颜色都是红得跟血差不错——虽然味道是蛮不错。 为保安全,还是问一下的好,“这个可以吃?”茧丝指着篮里的东西,心有戚戚焉。 早儿想了想,点头。 刚好还给她备了勺子,茧丝也就不客气,舀了点往嘴里送,含了一会儿“呸!”实在是没办法咽下去。 茧丝连吐了几下,把口里的口水都吐了出来,感觉那味儿没那么重,也没那么恶心了才苦着脸道:“好腥这什么鬼东西,这么难吃。” 早儿很淡定地看着她,说道:“鸡血。” 茧丝觉得自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啥?” 早儿看着她补充道:“不过是生的。” 茧丝恍然悟道:“我说它颜色怎么跟血那么像”原来就是血啊。 嗯?不对!自己这么冷静的反应正常么? 早儿看起来有些疑惑:“阿丝喜欢生血?” 这话说得怎么听起来感觉她那么丧心病狂? 有些头痛,茧丝咬牙:“鬼才喜欢!” 疑惑更重了,“你不喜欢还去吃?” 头更痛了,“我又不知道那是生血!” “阿丝,”早儿很正经很正经地告诫她,“不能把不认识的东西都塞进嘴里,那样很不好。” “”他那教训孩子的口气是什么意思茧丝很无奈地提醒他:“早儿,刚才是你说‘可以吃的’。”将后面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某个很无辜的孩子:“煮熟了是可以吃的。” “” 茧丝气到无力了,只好尽力扯出一抹笑,只是这笑——扭曲得不成样,“早儿怎么会送”畏惧地看看篮子里的那碗红,再看看早儿,“血给我?” 难道就没有一些正常的东西吗? “这是叔叔家养的鸡。”早儿把茧丝手里的勺子拿回来,放进篮子里,继续说道:“叔叔家里的孩子都很高大,叔叔说,是从小吃他家的鸡给养出来的,所以” 茧丝听懂了,也郁闷了。他是在间接说她矮! “那你怎不把整只鸡给我弄来?” “姑姑是有带回来”早儿定定地看着她,“但我不敢抓。” “” “闰儿说,鸡血是鸡的精华,我就央姑姑帮我把血弄好给你带过来了。” 茧夫子花了十二分力气才让自己说话的口气和平时一样,“早儿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完全可以叫村长或秋生把鸡宰了,剁成块儿块儿的再拿给我会更好?” “”沉默的早儿。 很好,他没有。 茧夫子再继续努力平静道:“或者你把这血煮熟了也行这样,我也不会吃生血了!” 早儿有些不安了,声音低了下去,“幸好你只含了一点。” 所以她该庆幸她本性不贪,只舀了一点么? 她该庆幸么? 看着不说话垂着个小脑袋的早儿,茧丝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抚摸着他左额上的伤疤。男人惊了一跳,本能地想要躲开,却没有动作,安顺地坐着,等着女人把手移开。 许久,男人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不生气么?” “早该知道你想法奇特才是,习惯就好。”茧丝放柔了声音,“而且,你外出探亲还能记挂着我,谢谢你。” “不,不只是”记挂而已,这个女人在他心里占了多大分量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只想着把遇到的好的东西给她捎回来,却不成想,弄巧成拙了。“我很笨,是不是?” “我可不敢说饱读诗书的你笨。”这男人究竟读了多少书她是不清楚,可是上天文下地理,前朝今世,他总是能说上两句,这样的他连笨的边缘都扯不上, “你也就是在行事上怪了点。”茧丝谨慎地又加了句。 早儿根本没有被安慰的感觉,继续沉默。 不想他再纠结,茧丝明智地转移话题,“你去你叔叔家,没事吧?”这是她这几天最为担心的,这个男人外出,那么多陌生的人,有没有和睦相处,有没有不习惯,有没有被他们吓到那些人有没有好好待他。 早儿愣了愣,“没有,”他说道:“叔叔家我有去过,他家的几个孩子我都认识,没出什么乱子。” 只要躲在房间里,不去接触就不会有事,可能会有闲言闲语,但没事,反正他也听不到。 男人不知想到什么,声音沉沉的唤道:“阿丝”他拿起一枚棋子,松手,黑色的棋子落到棋盒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没有看茧丝。 “嗯?” “刚才,”他的声音低低的,“你看到了吧。”眼睛仍是盯着棋盒,看着棋子一次又一次回到盒子里。 茧丝当然知晓男人说的是何事,应了声,“嗯。” 早儿终于抬起头,他扯扯她的衣袖,紧紧抓住,这是他依赖她的表现,就像个孩子般,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迷惘,“夏生那样做,是对的么?” 发觉了男人的异样,茧丝看着他,“为什么不对?” 早儿有些急道:“因为,夏生是男儿,他样做是” “伤风败俗?”茧丝很贴心地帮他补完。 早儿住了口,无声点头。 皱眉,茧丝站起身,在男人面前站定,弯腰,直视着眼前的男人。早儿撇开头,想躲。 茧丝把他的脸扳回来,两手托住他的双颊,微微用力,让他逃不得。 对这个男人从未用过如此严肃的语气,“我不认为这样有错,男子有如何,女子又如何?有什么该不该的。早儿,想要什么得自己伸手去拿才行。趁那东西消失之前。” 早儿睁大了双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明亮的眼眸,细长的柳眉,明明是稚嫩的娃儿脸,却震慑得人说不出话来。 心跳得厉害,鼓动着,有些疼,声音有些颤抖,“没有错吗?” 茧丝很坚定地给了个肯定的答案。 这个时代,对男子的限制甚多,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她无意去改变。但是,早儿他还那么单纯好吧,就算这男人岁数比她多了那么一点,但若论人情世故,自我封闭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就跟未入世的孩子般,她的早儿就该是自由地随心而活。 她不舍得用那些世俗的东西禁锢了这个男子。 “哪有这么不公平的,女子就是窈窕那什么,君子好逑,男子就是不知廉耻。想要靠近自己所爱之人是人之常情,无论男女,没有什么对不对的。” 所以说他也是没错的? 被罪恶感折磨了十来天,现在终于解脱了,就因女人的一句话。 早儿愣愣地看着茧丝,点头。女人得到满意的答案,站起身,双手自然地离开早儿的脸颊。 温热的触感自脸上消失,有一瞬间感到恐慌,早儿在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伸手,抓住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七夕(四) “早儿,你说,要怎么才能成为夫妻呢?” 夕阳还未落下山早儿便回到了家,前脚刚踏过门槛,就被冬生闰儿堵住了,两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最终还是是闰儿兴奋地问出口:“荷包有没有送出去?” 早儿很想回房间,但还是想了一下,决定回答,道:“没有。” 两人大失所望。 “早儿哥,你笨!”闰儿跺脚。 冬生先在某小孩的头上狠狠敲了一记,“你这孩子,说话怎没大没小的!”而后对着早儿语重心长地道:“不过早儿啊,你也确实要抓紧了。现在是七夕,所以咱主动点也没关系的,可千万不要让她给跑了。” 闰儿睨了他哥一眼:瞧这语气说得跟什么似的。 经过一年了,冬生现在不像起初那么反对早儿外出接触那个陌生女人,想到早儿磨蹭了一年,好不容易可以进一步了,却不行动,反倒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了。虽说家里可以养早儿一辈子,让他安居在他的世界,如果他不想,那就不与外界接触,但是男子总归是要嫁的,他还是希望早儿能过上正常生活,和其他男人一样成亲生子持家。那女人他虽然没见过,因为早儿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也不好去探究,但作为唯一一个早儿愿意主动去接近的人,恐怕不会有人比她更适合早儿了。 而冬生和闰儿在一边急他们的,早儿却仿佛不很在意他的终生大事。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着,说了句“我先回房”后便不再理他们,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右手悄悄握紧。他有抓住她。 夏生也已经归来,听到声响,从房门出来,正对上早儿。想起下午看到的激情画面,脸不受控制地发红,早儿偏过头,不敢直视夏生,绕过他,有些慌乱地加快脚步。 晚上,夏生敲开早儿房门的时候,正看到他坐在堆满书的桌旁对着个荷包发呆。上次他还差一点就放弃了,他们都以为会完成不了,没想到他后来还是做好了。 他走到他的旁边,轻轻地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早儿身体瞬间僵硬而后才慢慢放松下来,他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不将它送给她呢明明那么辛苦做好的。” 早儿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敢。”他逃了十来天,在另外一个地方等待结果,直到今天回来,即使知道她和冬生并没有发生什么,却也失去了勇气。 “早儿,那个人是茧夫子么?”夏生小声地说着,他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响亮。“我看到她跟你往一个方向去了” 早儿没有说话,他的手抚过那素白的绢子。他并不惊讶,因为知道不可能一直瞒下去,自己也有打算让一直担心着的家里人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不希望是在一切还未确定前而已。 “”夏生最后的一丝期望随着早儿的默认渐渐下沉,陷入两难,他斟酌着问道:“早儿,你喜欢她吗?” “嗯,喜欢。”他把荷包收了起来,“我想成为她的夫君。” “那么冬生”夏生说不下去了,早儿咬着下唇,低着头,就跟小时候犯错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一模一样。他并不是要苛责他,他也不能,他只是希望他们两个都不要受到伤害。 寂静开始蔓延,夏生的手抬离早儿的肩膀,无力地垂下。早儿终于抬起头,问道:“夏生,钱院长回来我们家提亲吗?” 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到,夏生涨红了脸,“这c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你会答应嫁给她么?” “你这孩子怎么尽问些”早儿看着他,极其认真,夏生也不禁认真地回答道:“我会的,我会答应。”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夏生疑惑,“就跟你对茧夫子一样,我想嫁给钱聚来,从很久前就开始,所以我会答应。” 早儿撇过头,小声地说了句:“不一样。” 夏生没听到, “嗯?” 才不一样,他或许并不会答应她。 今天,女人给他留下了问题,她问他:“你觉得两个人怎么样才能成为夫妻呢?”他想了许久,却仍是找不到答案,可以让他跨过“想”变成“是。” 翌日,青山因为勾结赌场,被除名于蹴鞠赛外,钱家书院在苦战奋斗输了给青山后突然捡了个便宜又成了赢家,当这个消息传到村子里是已经是傍晚了,钱院长摆庆功宴,请了书院里的那些个猴子们,秋生也去了,还有村长。 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夏生听到敲门声,有些奇怪,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他打开门,只看在钱聚来提着灯笼,站在门外,安闲地笑着。 他惊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家吗?你跑来了,客人怎么办?” “嗯,只是很想见见你而已。没事的,家里有多来呢。” 夏生撇撇嘴,这人前几天还避他避得跟什么似的,现在不过是过了一天就这么甜言蜜语的。 “哥,谁来了?”冬生囔囔着走了出来,看到来人,立刻打趣道:“这不是我未来姐夫么?” 钱聚来可不理这调侃,只皱眉看着冬生,“你小子怎么还在这里?人家小茧可在等着你呢。” 冬生愣了,“什么等我” “刚才我绕道去了小茧那儿,看到她在她家门口的那棵大树下,说在等人呢。” 冬生怔在那儿,“可是”我并没有跟她约过 夏生倒是明白的,他转头,早儿已经拐角处。 “这不是小早儿么终于舍得出来看看你钱姨了。”钱聚来跟村长走得近,不像其他人,她是知道早儿一直在肖家的。 他走到三人面前,对夏生说,“我出去一下。”他不敢看冬生。 夏生叹了口气,“去吧不过等下要叫她送你回来。” 他将钱聚来的灯笼给了他,看着那抹微光渐渐远去。 “原来是茧夫子啊” 夏生回过头看着他的弟弟。冬生靠在墙上,双手抱肩,声音哽咽,“为什么偏偏是茧夫子为什么偏偏是早儿”如果是早儿的话,他岂不是连争的机会不能有 早儿奔跑着,很久很久不曾试过要快点到达某个地方而奔跑过了。 秋生在出门前就说过,不管有没有赢她都会拉着阿丝好好疯一下,所以他以为她不会等,所以,他没有去,即使很失望。而且昨晚,她并没有约定今天。 千万要赶上,千万不要离开 他很想见她 寂静的树林黑得可怕,只有蝉和鸟儿,凄凄地叫着。静得可怕,早儿一步一步走到树下,突然脱了力,手撑在树上,握拳,头垂着,眼睛有酸酸的感觉,全身颤抖着。 还是走了还是没来得及还是没有抓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在等待着,却没有人回应他。 他咬着下唇,尽力克制着颤抖,却仍止不住鼻酸,微弱的啜泣声从紧闭的口中泄了出来。 “我在这里。” 时间停止了。 “我在这里,你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我了。” 他猛然抬起头,找寻着女人的身影。 女人坐在树干上,周围一片漆黑,但他还是能看到她盈盈的笑容。 “我要跳下去了,早儿要接住我。” 嗯。他在心里应道,张开手,等待着女人跌入他的怀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七夕(五) 两人生了火,茧丝拿出只鸡,打趣说:“你请我吃生鸡血,我请你吃生鸡肉,这就是涌泉相报。”火光映照着,在夏日里有些热,两人脸都有些红。 早儿没有笑,有些难受,他问她等了有多久,声音有些沉。 茧丝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天还没黑我就在这里了。”她也是到这时才发现原来她不知不觉间等那么长时间的。 “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在钱姨家” 钱姨?这称呼真是太适合那老不正经了。茧丝闷笑。 “那边也有去,这鸡就是从院长家顺来的。”茧丝拿出两个杯子和一壶酒,这些都是她特地准备,“这个酒可是我自己的,不浓,你应该能喝。”她举起杯子和早儿的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干杯。” 早儿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心里还是难受得紧。 茧丝一口饮尽,抹了把嘴,“而且今天可是七夕,我在这里才是应该。” 早儿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然后眼角慢慢弯了下来,黑夜般的眼也添上了光亮。他怎么认为她不在乎呢。 她很少见早儿笑,他是安静的,连说话也少起伏,但是每一次笑都是至诚的愉悦,就像是画突然变成了真实,连左额上的伤都成了美丽的点缀,活跃而鲜明。 “对不起” “为何道歉?” “我让你等待了那么久。” 茧丝笑道:“没有让我空等就成。” 两人相处经常是茧丝跟他说平时发生的趣事,早儿静静地听,时不时地插上两句。 “你没看到当时青山那帮人的脸色,那个精彩”女人兴奋地说着。他们得胜归来,整个村子都甚是觉得荣耀,连身为村长向来不苟言笑的姑姑眼角眉梢间都添了些喜意,而他无法体会到他们的喜悦,这些外界的事于他并无意义,但看到女人如此乐滋滋的,让他觉得,或许那真的是件好事。 “阿丝,”早儿一针见血道:“其实这场比赛不用打也能赢。”只要在赛前将青山与赌场有染的事公之于众就好了。 茧丝毫不惭愧,很理所当然地道:“那样比较有趣。” 很像是女人会有的回答。 “对了,”茧丝忽然想起件事,翻找起来, “这个给你。”她将一个白色的东西递给早儿。 早儿楞楞地看着那个东西,感受着手里丝缎的柔软。 “驱蚊草做成的香包,很适合这个季节。” 早儿看着女人,“为什么” “本来应是男子送女子的,既然你没准备,由我送你也是一样,权当应景。”茧丝不想自欺欺人,她确实对今天抱有期待但是,是她自以为是了,男人对她并没有到那个程度,想到此,心里就止不住的失望。 早儿揪紧了衣袖,“有的,我有准备的。”在女人诧异的目光中,拿出随身带着的荷包,做工不是特别好,比不上夏生和冬生,但是他一针一线做成的,花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做了多少个失败品,终于做成的。 茧丝愣了一会儿才接受了早儿居然送荷包给她这个事实,她伸手抚摸着男人左额的伤疤,男人没有躲,颇为感叹道:“你总是叫我惊讶。” “阿丝会收下吗?”他看着她,问道,如夜一般漆黑的眼睛遮盖了所有的情绪。 “当然。” 夜色越渐沉了,他拉住茧丝的衣襟,刚举起酒杯的茧丝疑惑地看向他,而他却盯着上升的火苗,“阿丝,昨天那个问题” “嗯?” “我想我会回答了。” “哦。”是昨天那个如何才能成为夫妻的问题。 “我觉得要有在一起的觉悟。” “觉悟?” “嗯,忠贞对方,包容对方,坦白自己的一切,好的和坏的,甘心被对方束缚这样的觉悟。” 茧丝思考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她想知道早儿的答案,她想知道早儿对婚姻的要求,于是问了那个问题,可是没料到早儿的答案竟然会是这个。 她沉默,早儿也不说话。火有些小了,她扔了一块柴进去,很不搭嘎地说道:“我不会做饭。” “这个”他想全村的人大概都已知晓。 “早上起来会犯迷糊。” “” “性子貌似不是特别好。”应该说是有些扭曲。 “”他并不这样觉得。 “我很会打架。” “”打架倒是不好。 “我还会喝酒。” “” “我还”杀过很多人。 “阿丝,”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未完的话语,说道:“这些我都知道,阿丝很好。” 不,还有很多你不知道,还有很多不好的,不好到她不敢说出口。茧丝阴沉下来,拿起酒壶就把酒往火里倒,渐渐弱下去的火苗遇到酒又猛烈的烧了起来。她站起身,背对着疯狂烧着的火堆,“早儿,如果是我的话,你能不能做好这样的觉悟?” “什么”意思? 她换了种问法,“如果我去跟村长提亲的话,你说她会答应不?” “我”他知道女人问的是什么,他也很清楚他想回答什么,渴望着什么,答应的话语像是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他依旧没有勇气把“想”变成“是”,于是低下头,沉默了。 茧丝懂了,苦笑,她以前也有这样的想法:或许可以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以夫妻的身份。他是第一个让她兴起定终生想法的人。她甚至可以预见他们成亲后的生活,平静而宁和,有时或许会因他异于常人的想法而气结,或许会纠结地发现那人不为人知的一面,努力地去接纳,或许还会吵吵架第一次想建立起一个家庭。以前这个想法还是朦朦胧胧的,也没机会说,直到今天,七夕提起这个也不显突兀。照理说他们该是水到渠成才是,她肯定她在他心里占有一定分量。只是没想到早儿没有答应。两人没有再延续这个话题,柴渐渐燃尽,烤鸡也只剩一堆骨头,大部分进了茧丝的肚子里。 茧丝送他回去,右手打着灯笼,左手牵着早儿。她说这样比较让人安心,他没有反对。 这个男人不会拒绝她的触碰,却也不肯再进一步 村长家门口,早儿把灯笼留给了茧丝。 “阿丝,我很害怕。”他的一切,是多么令他恐惧和悲哀,连他都不敢面对的自己,他又怎么敢暴露在女人面前。而且还有一个冬生 茧丝轻叹了口气,“早儿,害怕我也是同样的。”他把她想得太过美好,与她的本质相差十万八千里,若是男人知道她的真面目会做出什么反应呢?“早儿,我想娶你,想和你一起生活,想每天吃你做的饭菜,想让你变成我的,想成为你的妻子。虽然害怕,但还是渴望。那么你呢?” 她已经做好觉悟赌一把了,瞒得过是万幸,若瞒不过茧丝突然想起父亲很久前曾对她说:“茧家当家,对我来说可不是个好身份,它对于你的母亲来说太过复杂也太过血腥,若她不能接受,那么我也无可奈何,幸好她接受了可是,却因你而死了!茧家人永远无法得到幸福吗?呵,真像是个诅咒。” 早儿久久没有说话,与茧丝隔着几步远,柔柔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睛依旧毫无情绪,呆呆的,却执着地看着她,就像每次询问她问题一般。 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气氛,两人朝声源处看去,只见喝得微醺的秋生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们,脚旁边还有摔碎了的酒壶。她揉揉自己的眼睛,嘴里喃喃着“我一定是喝醉了,出现幻觉了。” 她晃荡着身子朝自家屋门走去。 茧丝失笑,也不去叫她,只柔声对着早儿说:“进去吧。” 早儿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他说:“阿丝,我也是想的。” 茧丝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而后明白了,漾开了笑,“那就足够了。” 屋内,冬生趴在桌上,夏生坐着,捧着个茶杯,秋生站在桌边,一身酒气,激动地比划着。 “你们猜猜,我刚才在门口看到了什么?” 没人理她,她继续说着,丝毫不减兴奋,“我居然看到老茧和早儿站在一起,还一副很熟的样子很离谱是吧?” 夏生扫了她一眼,没说话,倒是冬生幽幽地开了口,“那不是很好么?把早儿交给茧夫子我很放心。” 秋生一副见鬼似的望着她哥哥,真难以置信他会说出这种话。 又是一阵开关门的声响,三人向门边望去,看着早儿进来竟是不知作何反应。 还是冬生站起身,不满道:“回来得也太晚了些了。”如往常一样。 “冬生”早儿叫了一声,语塞了,不知该说什么。 “今天怎么样?我们有没有希望把你嫁出去?” “”早儿没回答。 有些时候越想装成无事,越让人觉得压抑。 夏生察觉出有些异样,连忙说:“好了,早儿也累了,先让他回房休息去吧,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不也一样。” 秋生看着早儿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被雷轰了一样,酒醒了,依旧有些迷糊的脑袋消化着这个认知:原来不是她幻觉,真的是早儿和老茧。她不禁皱紧眉头,担心地看向秋生,“肖秋生,你” “我放弃了。”冬生坐回了原处,知道她想问什么,很干脆地回答她,仿佛那不过是件小事而已。 世间有因果报应之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冬生想,爱而不得或许就是他迟来的报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成说(一)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人都没有再碰面,这是他们说好的。早儿需要时间,她亦是。这天,孙寡妇和茧丝打算进山,秋生讶然,毕竟老茧自从那次猎杀了一头熊后就再不曾进山打猎了。她们都以为她被骇着了。 茧丝笑着跟她说:“我得猎些好的送到你家当聘礼。” “”秋生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你可是认真的?” “这事儿绝不儿戏。” 就在一年前,她家还以为要养着早儿一辈子了,却不想,早儿竟主动踏了出去,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女人能让早儿这么上心。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女人。村子里其他年轻女人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冬生钟意的她们一直在撮合老茧和冬生,不料到最终她竟是和她的另一个哥哥走到了一起,秋生不免感到讽刺,对他俩的事也就多了一丝抵触。另,茧丝毕竟是个外来者,意外进驻这个村子,他们对她的过去知之甚少,不知把早儿交给她是妥还是不妥。 秋生回到家,来到早儿的房间。正埋头看书的早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秋生很少来这里。 “她上山了,还说过几天就来下聘。” 早儿茫然地看着她,而后明白过来也只是点点头表示明白。 反应还真是冷淡秋生暗自想着,真不知道茧丝和她的这个哥哥怎么发展起来的。 “还有这个,她叫我交给你的。” 早儿接过秋生递过来的纸条,打开,表情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乌黑的眼眸中也闪过异彩。心情不再平静,他抓着那张纸在窗边站了一个下午。 那山离村子不算远,来回步行大概要半日,打猎时通常是好几个人一起,万一出了个意外大家也好有个照应。茧丝一行人从早上出发,正常应该在傍晚时分就回来了,但茧丝怎么也没预料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天,自己踩空了,从坡上滚了下来,还当场昏了过去,最后是让人背着回来的。 真是说不出的丢人哪 孙寡妇背着昏迷过去的茧丝一路狂奔回到村门口就撑不下去也倒了下来,粗喘着气,大声向大家喝道快去找村长。村长懂得药理,村子里谁有个什么病痛都是找她看的。 村长家接到消息时,几个儿子们都在内屋,听到嘈杂声纷纷都出得厅来。冬生率先跑了出去,一下子就没了影,夏生阻拦不及,皱了皱眉头,来到早儿房间,他应该知道这件事。外面和这里,就像两个不同的世界。外面人群拥挤着,吵得很,而这里却依旧安静。他走近他,早儿还抓着那张纸,上面写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早儿,”夏生暗暗叹了口气——自从他知道茧夫子和他的事后,面对早儿和冬生最多的就是叹气了,他轻轻唤了一声,早儿回过头, “茧夫子受伤了,在村头。”他慢慢说着,眼睛盯着早儿,不想放过他脸上出现的一丝一毫的波动, 早儿的反应有时候很慢,尤其是遇到出乎意料或是难以接受的事时。他呆了一会儿,茫然地,终于了解到眼前这人说的是什么了,他皱着眉头,揪紧了手上的纸条,用力到发抖,他无助地看着他的哥哥。 “很担心的话就去看看吧。”夏生的声音温柔到近似哄,“早儿不怕。” 茧夫子受伤的消息不一会儿便传遍了整个村子,小村子里丁点大的事都能掀起轩然大波,听说她伤了,大家都往村子门口跑,无聊看热闹的有,纯粹担心的也有,人潮围着茧丝一圈又一圈的,不过大家看到了村长都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早儿赶到的时候村长正在诊治,人群讨论着:“好像是伤到了头。” “流了好多血。” “该不会就这样了吧。” 早儿知道死亡是什么。死亡带走了爹爹,手垂下,眼睛一闭,再不曾醒来过。他每一次的呼唤都不再得到回应,于是渐渐地,他不敢再呼唤,怕只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地告诉他,他被丢下了,爹爹不再管他了,留下他一个人独自在这个世界挣扎。 他恨死亡! 他快步走上前,他没有村长的待遇,大家挡着道,他走不过去。 那么多人他要穿过那么多人才能见到那个人。 早儿抿紧了唇,颤抖着,挤进了人群中,推搡着,脸有些发白,他从未接触过那么多人,很害怕眼前的影像摇晃着,人群推搡着,让他连呼吸都困难。早儿前进着,但不管过了多久见到的还是人的背影,好像没有终点一样,但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人大多被村长轰了回去了,剩下的都是真的关心茧夫子的人,比先前的已经少了很多。 终于,他踉踉跄跄地跌了出来,看到了女人。 茧丝靠在冬生身上,村长在查看着她的伤势,做简单的处理。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她的头撞破了,血顺着额头流到脸颊,看上去很是吓人。 早儿低下头,嘴开开合合,不知喃喃些什么,不过大家的目光都不在他身上,都没有注意到他。 茧丝给他的纸条他还带着,紧紧握着,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不要” 一两个字从他口中漏了出来。 “不许” 终于,他冲过去,推开了女人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冬生,紧紧搂住她。 “谁都不准碰她!”他喊着,“阿丝是我的!”嘶哑的声音响彻云霄。 女人的无力地靠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颈边。 大家都懵了,看着这个陌生的面孔。村长愕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早儿”喉咙竟有些干涩,很艰难才吐出这两个字。 好像有什么要从眼眶里流出来,嚎哭声梗在喉咙里,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来,冬生用力地咬住手臂,唯有这样他才不会控制不住大哭出来。 早儿对周边的一切浑然不觉,他只是磨蹭着茧丝的脸颊,手收紧,“阿丝阿丝阿丝”哽咽着,一声高过一声。 村长想上前安慰他,茧丝伤得并不重,只是看上去恐怖了些而已,但她却无法动弹。有多久,没看到这个侄子哭泣过了。 “好疼” 茧丝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缓缓睁开了眼睛,“早儿,你我抱疼我了。” 有回应了 早儿哭泣声没有停止,咬住下唇,更加压抑着,手松了松,但仍是紧紧地抱着她,他把头埋进女人的肩窝里。他听到了女人的声音了。 “早儿你在哭吗?”她的声音很微弱,茧丝很无奈,要在前世她根本不会把这么点小伤看在眼里,想当初她受的伤比这个严重得多的都有,到了今生,还真是不得不感叹:退步了不过抗伤能力还是在的,她现在意识还是清楚的,就是有点虚弱。话说她真有点难以置信,她居然这么就昏过去了。她安慰在她肩上哭泣的男子:“没事的,只是看上去吓人而已。” 早儿摇头,“好害怕”声音带着鼻音,破碎不成语。 茧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竟也有点鼻酸。如果她还能使力,茧丝想,她一定也会紧紧抱住对方的。 “早儿,我们成亲好不好?”不知道她现在这么问算不算趁火打劫。 “好” 茧丝扯了抹笑,她能听到他的抽泣声,“那我现在是你未来的妻子了,你以后要好好保护我,不能再让我受伤了,这个好疼的。”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成说(二) 对于茧丝和早儿的那码子事儿,肖家的人不是说不同意,只是总有种惊喜太大反而有种不真实感,他们已经做好养早儿一辈子的打算了,可没想到,四个男儿中第一个定下来的会是他。还有,茧丝毕竟不是本地村子里的人,来历不明,当初村长看她对自己身世不愿多说的样子村长也没多问,只知道父母双亡,就是不知道她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人,可会在这村子长住。 面对村长问的这些问题,茧丝沉默,只道不会离开这里,她除了这里也没其他去处了。也不想去别的地儿。 可是她心里知道,自家是个大家族,里里外外的亲戚不少,不过嫡亲的也只有那个同胞兄长了,当初离家时也没说一声,只留了封信,照着她这位哥哥的性子肯定会派人找来,她也就没有不切实际地抱着能在这儿不受打扰地过一辈子的想法。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该交代也要交代清楚。 所以当看到比自己差不了多少岁的侄女儿出现在自家门前时,她一点都不惊讶。 她的兄长跟她岁数差了不止一轮,赵姳雅是兄长的二女,她出生时茧丝还是个小小个的胖妞儿,因为年龄相近,两个人自然就被大人凑堆儿,从小一起长大。 对于她这个侄女儿,从小就乖,最是克制守礼的一个,茧丝又是个静不下来的人,所以跟她合不来,太闷了这人。 赵姳雅看到她,先叫了一句“姑姑”,茧丝当下脸就沉了,这侄女儿太乖了,她母亲说她对长辈不可无礼,所以每次不管她怎么反抗怎么威胁都雷打不动地叫她姑姑,这也是她不喜欢和她一块儿的原因之一:感觉被叫老了。 赵姳雅下一句是:“三年未见,姑姑还是那个样子。” 这一刻茧丝真心希望她是哑巴。 自过了十五岁,每个远亲来她家见到她都会说一句“妞儿一点变化都没有。”这也就是说茧丝这几年一点都没长大,娃娃脸和五短身材永远是茧丝的痛。 而这个侄女儿不会说笑这么高端的东西,她只是实话实说,也就是说,她这几年也是一点都没长! 赵姳雅看着姑姑黑沉黑沉的脸色,有些莫名,不知自己怎么一来就又惹这个小姑姑生气了。 茧丝沉默了片刻,带着侄女儿进了屋门,展演笑道:“你怎么寻来的?” 赵姳雅跟她说了,她出门游历,来到这州府时正碰上当地的盛世蹴鞠赛,也就赶上了钱家书院的那场比赛,听到了茧夫子的名声,于是就找了过来。 “在对青山时钱家书院居然赢了,姑姑果然有一手。” “那时他们自掘坟墓。”话说,当时钱家书院出乎众人意料地赢了,让茧丝在赌桌上狠狠赚了一笔,而后的一场比赛中,因赢了青山书院而声名大噪的他们硬是输给了倒数第二的,被踢了出局,而战况惨不忍睹。 “我来这里就听说姑姑受伤了。” “哦,上山打猎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赵姳雅怀疑地看着她。 茧丝面容不改地给她倒了杯水,“没办法,过着安宁的日子骨头都懒了,身手没以前那般厉害,连警觉性都下降了。” 赵姳雅沉默了会儿,问道:“姑姑是打算长居此地,不回去了吗?” 茧丝挑挑眉,“怎么,你还想着抓我回去?” “姳雅不敢。”她顿了顿道:“父亲在您离开时就说了,听从您的意愿,不要去找您,就算遇着了也不要迫您回去。只是希望您能常回去看看父亲,毕竟父亲娘家只有您一个了。” 茧丝撇撇嘴,“我已经为你爹挣得够多了,你爹后半生也无忧了,我可不想再去趟那浑水。” “就只是回去看看,父亲这几年也怪想您的。” 茧丝笑笑,不想再说这事儿,于是道:“不过你来得也正巧,我这儿正好缺人手。” 茧丝要成亲了,她这边每个亲戚总是不好,既然侄女儿来了,也就有个撑场子的了。而且按照当地习俗,说亲这回事是通常由女方的亲朋好友去说的,赵姳雅绝对是不二人选。 小姑姑要成亲这回事,让赵姳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老半天才讷讷道:“小姑姑这就要成亲了?感觉有些小” 茧丝听了怒了,在她手上狠狠打了一下。 小孩子不听话打手掌,这是她们家的规矩。 说亲这种事,赵姳雅是头一遭,感觉有些新奇。不过因为两方都是早说好了的,所以不会太难开口。只是被对方上下打量多少有些不自在。 “没想到老茧有个这么大的侄女,长得还挺俊。” 赵姳雅听到这话脸微微红了。 村长一开始就没怎么开口,婚期聘礼这些都是和男方表姐商量的,末了她才问了一句:“茧夫子这是认真的吗?” 赵姳雅看着她,“村长,姑姑不会拿婚姻当儿戏,她是再认真不过了。” 村长不说话了,厅堂里一时有些死静,她缓缓地喝了口热茶,放下杯盏道:“那便好,事情都商讨得差不多了,就这么定了吧。” 不是什么豪门贵族的婚礼,也就没那么讲究,两人都选了最近的日子,在一个月后,时间也够两方准备了。 茧丝知道了没说话,还一会儿后才幽幽到:“二侄女儿” “姑姑?” “你不觉得一个月太长了吗?” “这是最近的好日子了。” 成亲旧有的规定,婚礼前两人不得见面。也就是说要一个月见不到他。 “姑姑,一个月其实很短。” 接下来的日子茧丝忙得个人仰马翻,感叹一句:结个婚不容易啊! 半夜,早儿房里的门依稀透出光亮,冬生敲敲门走了进来,就看见早儿抱着还未完成的嫁衣呆坐着。 冬生笑笑,“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早儿抚摸着嫁衣上的绣线,嫁衣是他亲自缝的,他一针一针,手生被扎了好多次,忙活了许多天。“总觉得自己在做梦。”怎么一下子就要嫁人了。经常就这样坐到半夜,自己一个人细细地回想着和女人在一起的一切,这样才能说服自己,他确实是要嫁给她了。 冬生捏捏早儿的脸,“没过几天就是婚礼了,到时就有真实感了。” “嗯。” “冬生”早儿抬起头看着他,不管怎么说心里还是对他感到愧疚的,不是不想求得他的谅解和祝福,却觉得自己有些卑鄙自私,为了不内疚而逼着他说不在意。“我会对她好的。”只能做这样的承诺。而这样的承诺对他来说不难遵守。 “傻子。”冬生低声说了句,“应该是茧夫子要对你好。” “她对我很好,我也要对她好。” “这就得了。乖,早点睡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