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几许》 《前后几许》正文 第一章 “近日来可读过什么文章?”说话者长衫持一扇,红唇秀齿白面,外人若瞧,定猜是状元,要么榜眼,再要么进士,再要么秀才,那怕以上他都不是,那也绝对是书生。 此人,张苹。 “不早不,师哥,多年不见怎么变文绉绉的,青杏酸牙生梨涩口,你可别和我谈圣贤书,相聚不易,咱就是吃酒,吃菜,吃肉,让眼睛吃吃街上的曼妙女子。”口出秽语者让别人打量的话都无需猜,绝对是长相还行的,狗赖。 此人,钟宇。 两人相遇在聊安城醉仙楼二楼,彼时彼刻张苹的钱袋莫名其妙离了身,而钱袋不是孙悟空变的也不可能自己叫辆马车去花街喝花酒,所以不是丢了,就是被人拿走了。 钱袋是拴在腰上的,绑了总共有七个扣,一扣环一扣,扣扣紧扣扣,这要是能丢了那得是连着腰带一起丢,而腰带也拴的瓷实,且这里是醉仙楼不是,腰带自然也不会松。如此,钱袋要是能丢,那张三的爸爸是隔壁老王也不是什么值得吃惊之事。 这要还不是被偷,那就没别的说法了。 可是七个扣啊!七个呀!七个葫芦娃能镇蛇妖七剑下天山能震朝野七个小矮人能照顾白雪公主七个扣得难死不少贼呀! 可钟宇觉得,还可以,也就剪个指甲盖。 钟宇一手用三指,速度如同蜻蜓点水老鹰抓兔羽毛扔进烈火二十岁男女的见即钟情,反手藏于掌,张苹丢钱之时刚跟小二点完菜,花雕牛肉青菜米饭,全然不知。 按流程来,菜吃的有荤有素,付账时脸上就会有青有肿,可贼现在却是和倒霉蛋谈天,钱袋被掖进张苹的包裹里,这又何故? 因为钱袋上有字,绣着张苹名字,是很好的女红手艺,不会因男子脸红的姑娘,是做不出来的。 钟宇八年前还不是贼人,还只是一个很有可能成为贼人的孩童,那时凑堆占街打架最凶的便是这钱袋之主张苹兄。 想起往事,一如就在昨天。 故而醉仙楼二楼,本是该飙血的场景,却变成诗句所写之情: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张兄,虽说这世间的花也换了八茬,可你怎么变成这模样,咬文嚼字柔柔弱弱,嗨,我是真看不惯。”钟宇道。 “所言差矣,所言差矣,幼时顽皮是天性,识些字明白些事理,这世间便看起来更通透些,浪漫些,酒,也不只是为了喝醉解瘾,活着,也不只是为了活着。”张苹说。 “那张兄以后打算干什么?” “考取功名,官至一品。” “哎呦,”钟宇手指叩两下桌子,“讲这么多不还是俗不可耐。” “你想错了,功名一事本身说不上俗与不俗,而是做官之后,该干什么,该做什么,你一想起官想到什么?” “大房子大元宝书画瓷瓶软床榻,榻上一位万种风情。” “你看,你如此想,他自然是俗的,为何为官一任不能心系百姓两袖清风?” “哦?”钟宇摆正脸色,“张兄是有大抱负的人哪,两字,佩服!” “不敢不敢,只是这样想罢了。” 话到此处,酒菜端上,两人忆昔谈今,开心不已,一刻钟的功夫,酒壶空,又续一壶。 “张兄,南方离这可远的出奇,你怎么到这聊安城来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读多了,怕闷成书呆子,便打好行囊出来见识见识这天下,漫无目的,一路搭车,或与有缘人同行,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聊安城。” “张兄,你是南方人,不知道这事,咱们国家,南方尚文,北方尚武,跟你一起来的,是不是个个都持刀持剑,身型壮的跟牛犊投错胎似的?” “不错,倒是这般人占多数。” “可告诉你,三日后,江湖上的武林大会可就要在这开始了。” “嗯?武林大会?”张苹疑惑,皱起眉头。 “不知道吧,我们北方这地界,十年一次武林大会,甭管你是什么流派还是压根就没流派,来这报名比武,打出名声,你就是大家,输成菜狗,是大家,也白搭,这地儿现在鱼龙混杂,镖头捕头掌门方丈,能来的,可都等着呢。” “不过是拳脚功夫,用得着如此这般?” “你这就不对了,门派来这打为地位,捕头为声势,镖头为生意,且擂台输赢就是一场赌局,二十日内,不知多少人一落千丈和拥有万贯家财,武林大会,就是我们北方的盛宴,你这读书人,不懂,不懂。” “那钟兄你…” “放心,我不赌钱,没意思,不是输就是赢,还不如去恋一女子。” “我更是怕你去拼拳脚啊,老话说的好,拳脚无眼刀剑无情…” “你可拉倒吧,拳脚无眼刀剑无情,拳脚还没鼻子耳朵嘴呢,不用为我担心,我是架也不打赌也不掺。”话罢,钟宇又是杯酒入肚。 “那你是?” “你可知吴林白玉汤钟九瘾?” “盗祖盗圣盗鬼?”张苹压低嗓门说。 “你可知他们为什么能闻名天下?” “一者盗九龙剑,二者盗戏凤杯,三者盗蝴蝶钗,这些东西论当世都是无价之宝!” “而更重要的是,”钟宇眼睛变得更加有神,“他们都是在这武林大会所盗。” “啊!”张苹一惊。 “每届武林大会都能出件没人相信世间存在的珍宝,百年前开始,从无例外,盗祖吴林首盗珍宝,在全江湖都以为他要与整个江湖为敌时,九龙剑又现聊安城,剑上插着字条,上书“盗祖吴林”。” “白玉汤也是如此,钟九瘾也是如此,武林大会不只是武林大会。我们贼,最好听也就被称为盗徒,而武林大会,就是我们这帮盗徒能扬名立腕的名堂。” “你…你…”张苹不知该如何说。 “你知道九龙剑戏凤杯蝴蝶钗都出现在那吗?” “那…那…” 钟宇一指桌角:“九龙剑就插在这。” 钟宇再指桌中间:“这是戏凤杯。” 钟宇又指酒壶放处:“这是蝴蝶钗。” “若不是我在这,你怕是连鞋都被人偷走了。” 楼下突然杂音四起,喊声里勉强可以听出“官府”二字,就在这时,张苹一转头,本是吵闹的二楼忽然只见桌上酒菜不见桌前客人,整个二楼,就只剩下张苹这一桌人。 “张兄,有缘再会吧。” 钟宇话音刚落,这醉仙楼整个二楼,就只剩下张苹一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二章 窗开着,从外往里微风不停,从里往外能看到明月。 屋里男人坐在桌前自饮自酌,酒杯属实小,杯量正好容下颗紫葡萄,饮酒人每喝一口,都要手绢拭嘴唇,那手绢,是粉色,绣着朵独枝蔷薇。 蔷薇瓣小瘦长,从一角怯懦的生长到另一角。 江南此地,手帕上有此物者俱是大家闺秀,十余年待字闺中,不见世事,只能于房中读书刺绣,而江南有书流传许久,名曰《蔷薇怨》,可谓道尽情爱纠葛,女性里能识字且有时辰琢磨绣蔷薇者,不是富有人家,自然无他。 有蔷薇的手帕,是女子不会送人的,无论是遇有情郎还是父母安排婚嫁,这手帕,女子会永远贴身留着,那怕寿尽入墓,也不例外。 而此时喝酒的男人,手里就攥着蔷薇。 酒有半壶入腹,男子继续倒酒,但酒在倒还未倒出之时,动作定住了。 窗处,有人坐着。 此人长发明眸穿一身利落的青衣,背上别把素剑,面容神色能衬冬夜万物皆眠的静。 窗上人看看屋内人,无言,从怀中拿出一包纸袋,展开,里面是三个凉透的驴肉火烧,手动嘴嚼,没什么声响的吃起来。 “有事?”屋内人问。 “无。”窗上人言。 “在下云月星,敢问阁下与我相识?”云月星又问。 “不识,”窗上人取下腰中葫芦喝口水,“许宁,是我。” “许宁兄乘月而来,与我不识,也说无事,不可能只是为了来这扇窗户处吃顿饱肚饭,不过有什么关系,我云月星好结天下友人,不妨进来坐吧,我这,有薄酒可饮。” “不。” “为何?” “你轻功好,我跟不上你。”许宁吃完第一个驴肉火烧,开始第二个。 “我为什么要逃?”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是为什么?” “别问了。” “你真是好生有趣。”云月星说着,把袖中机关的开关压在桌上,方向对好许宁,只要对方拔剑相斗,毒箭便可趁其不备射穿他的心脏,想到这,云月星笑的更加真诚。 “你的杯子?”许宁问。 “许兄好奇这杯,哈,此杯可不得了,是我花大价钱买到的,卖主告诉我这是前朝宫里的物件,这酒杯神奇之处在于,无论什么酒,斟满,再让美貌绝佳的豆蔻女子用舌头点一下,哎呦,这酒就变的芬芳无比,”云月星说着用没有机关的手倒杯酒饮下,“但是,我还发现,如果用女子的眼泪掺进酒里再倒入杯中,那就是世间不还出现的异香,美,美呀!” “嗯。”许宁在云月星大谈酒杯时眼眉都未挑动一下。 “你的手帕?”许宁又问,这时他开始吃第三个驴肉火烧。 “又说手帕?许兄可真是好问,这手帕不过是手帕,并未有什么特别。” “不对。” “有何不对?”云月星问。 “《蔷薇怨》。”许宁说。 “什么《蔷薇怨》,不过是本讲男欢女爱的破书罢了,真是搞不懂,这种书居然能在江南此地至古流传,居然还备受追捧,奇也怪也。” “不对。” “哦?”云月星笑,“许兄是钟爱此书之人?” “不是。” “那可是从此书里读出过什么感悟?” “没读过。”许宁老实回答。 “那你跟我这,较的什么真?” “没什么。”许宁说。 云月星眉头皱起,他不懂眼前男子到底什么意图,如若动手那早该剑拔弩张,可对方就是在那吃,还有意无意说几句没什么意义的话,云月星又不敢早动手,毒箭本是打斗中攻其不备所用,而此时此刻,毒箭射出,但凡有点身手的人都能躲过。 他到底是来杀我的吗?若不是那又是来干嘛的?!云月星想不通。 云月星怀疑许宁是来取他性命,再正常不过。 “燕过不留声”,此言是赞侠士燕几回的。 “踩叶追云去”,此言是夸盗鬼钟九瘾的。 王八蛋禽兽不是人,这就是骂云月星的。 云月星,采花贼之首也。 江湖有传言,说是云月星有“寻女鼻”,刘伶十里闻醇酒,云月星能闻佳人。 自其一十八岁始人人讨打至今,已有上百女子清白毁于他手,不知从何时开始,云月星干完龌龊事后必定要拿走被害者绣的蔷薇手绢,所以流窜街市的地痞流氓居然叫出了“蔷薇怀身云月星”这名号,论人之恶,便是如此。 云月星被追杀多年,毕竟他惹的人,可从来都不是只能被气到吐血大怨上苍不公的主。 吃饭时,有人冲出来杀他。 小解时,有人冲开来杀他。 睡觉时,有人偷偷摸摸杀他。 云月星至今还活着,那就有很多人现在没有活着。 云月星杀人是没有愧疚的,他的道理是,我虽然是禽兽,但我禽兽你家谁了?你蹚这趟浑水还装个正义之士,你不去世谁去世? 这种人下辈子不沦入畜生道,那世间便无宗教一谈。 许宁吃完第三个火烧。 “对不起,找你两天,太饿,这火烧,也是两天前买的。”许宁说。 许宁拔剑。 许宁收剑。 云月星人头落地,藏有暗箭的胳膊断离,掉在地上,毒箭飞出,钉入木床腿,很深。 烛火灭了。 “其实,不该和你废话,可是太饿。”许宁从怀中掏出块布,人头裹好放在腰间,飞窗而出。 街道有匹马,现在奔驰起来,因为许宁少有的轻抽几鞭,马知道,该快些。 李府大堂,三十七岁的李鹏安捋着胡子,许宁从门外进来,把布展开。 “是他。”许宁说。 李鹏安点点头,无言,头一低,潸然泪下。 有灵位摆在不起眼的角落。 许宁走了。 杜府,杜吴锡和其妻在大堂喝茶下棋,可茶壶差两杯满,而桌上有两杯早已凉透的茶,棋盘的棋也未动过,夫妻二人对坐,香炉里的香燃出的烟发出不了动静,所以这屋里也是安静的。 许宁进来,人头放在地上展开。 杜夫人的气突然一口一口往里喘就是吐不出来,杜吴锡连忙过去安抚,杜夫人再往外吐气就是哭,单纯的哭,撕心裂肺。 许宁这时候退出去,走到另一屋,慢慢推门,并没进。 这屋里摆设讲究,桌椅朴素,有书画挂在墙壁,有幅李清照的《醉花阴》正对门口,《醉花阴》下,书柜上陈列着不少书籍。 粉纱下落,把屋子分成两间。 许宁慢慢进来,又慢慢掀起粉纱,见到屋中人。 女子双目呆滞,面容苍白,半坐在床上,像是散了魂魄。 许宁向前两步,把蔷薇手绢放在床檐,又慢慢退了出去。 关好门,许宁便走了。 慢慢长夜,还未结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三章 聊安城多年前迎来久违的旱灾,龙王庙香火十天不停,且为表诚恳,六人倒替舞龙祈雨,从天不亮舞到天不亮。 恰逢此时,有道士自远方来,做法一场,收十两银,天降大雨,许多百姓在雨中手舞足蹈。 据聊安城正史记载,道士在屋檐下捋着胡须,笑眯眯看着狂欢的百姓,言:“甚好甚好。” 据聊安城野史记载,道士在屋檐下身体发抖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说;“早…早知道这样…我就收恁娘一百两银子了…这…这得损多少阳寿啊…” 不管真史是假或野史是真,之后聊安城众人筹钱建道观,在道士死前一年建好,名曰“三清观”。 龙王庙以前香火不断,现在无人造访。 龙王庙以前有人打扫,现在百草丛生。 龙王庙以前有人修缮,现在破瓦烂墙。 龙王庙很大,但荒了,现在就是个破庙。 破庙,二更天。 庙内正堂处放一大长方桌,两边分别放十二张凳,但现在只有二十三个人坐着,另两边只有正对门那边有凳,凳上人刚刚去端碗面,拿起筷子,刚要吃第一口面。 有人打喷嚏,烛火灭了。 “这谁,这谁,就不能控制点?我这饿的都席卷八荒了都,还开这玩笑?” “穆老大别急别急,我这就弄好。” 烛火燃起,恢复明亮。 “以后别老开玩笑,都是半大不小的人了,得严肃点,”穆老大说完摸桌面,溜光光,什么都没有,“我筷子呢!我筷子呢!能不能让老人好好吃碗牛肉面!” 左边坐最远的人磨磨蹭蹭挪过来,把筷子放在碗上立马回到座位,“穆老大,你要早说严肃点,我不就…不拿了…” “你你你小子…唉,不说了不说了,”穆老大准备好筷子往碗里一瞅,“我牛肉呢!我牛肉呢!” “这个是真…还不回来了…”二十三人里有人回答。 “等等,你手干净吗?” “穆老大你看…”那人举起一双像是搬过煤的手。 “拿走拿走!拿走拿走!饿死就得了!”穆老大说着从腰中掏出一截竹筒——这是他的水壶——喝一大口,算是灌个水饱。 “钟宇呢!这小子闹什么幺蛾子还不来!” “我这不是等你吃面吗,”一身影从屋顶破洞落入屋内,正是钟宇,“穆老大饱不饱啊。” “饱,饱,吃撑了都。” 响起阵窃笑,穆老大使劲拍桌子表示自己很生气虽然后果不会很严重但至少尊敬点。 “我这次来…” “老大老大,我们都知道怎么玩,不就是比谁偷的物件贵吗,”左边第一人打断穆老大说话,“我有江南烟雨图,恐怕是没人比我贵。” “我这有四百年的青花瓷!”有人喊。 “我有前朝皇帝的龙袍!”有人争 “我还有前朝皇帝的玉玺呢!”有人回敬。 “老几位,吵什么,谁跟谁不认识一样装什么大尾(yi)巴狼啊。”钟宇说。 “那敢问钟大爷您是有什么东西?” “你们有的东西,”钟宇笑,“我都有。” 场面霎时安静。 “不好!”有人想通了,这一声不好接上所有人脑子里的弦,众人皆要奔走。 “别走!”穆老大喊,语气,是正经的。 二十四人板正坐好,等候发话。 “谁跟你们说是比贵贱,那是上次,我们这次,”穆老大把手伸向怀里,“你们都去那边。” 二十四人离着有几丈远,看着穆老大。 穆老大掏出一个扳指,有些透明。 “这是用天外来石铸造的扳指,看起来好似是用琉璃所做,但戴到手上,若是受什么刀伤剑伤,血还未流出,伤口就能复原。” 穆老大手一挥,不小心碰倒了他的竹筒,水漫一桌。 “今天。”穆老大把扳指放到桌上,手掌扣在上面。 手慢慢下沉,最后紧贴桌面。 再抬手,扳指没了。 “扳指现在就在庙里,谁找到这枚扳指,就到三清观找我。”穆老大说完,两步登天,消失不见,蜡烛也灭了。 三清观,穆老大睡的很香,呼噜声震天响。 钟宇等到五更,如果五更穆老大不醒他还会等,可穆老大在五更天醒了。 “你…怎么来了?”穆老大揉揉眼,好生奇怪的问,“你难不成真找到那枚扳指?” “没有,找都没找。”钟宇说。 “那你来,是要问我藏那吗,我肯定不能跟你说,我小名就叫公平。”穆老大说。 “我看过桌子,没有任何机关,可扳指就那么消失在你手里,”钟宇说,“我不相信有那么厉害的盗术,所以,穆老大,那个戒指,是用冰做的吧。” 穆老大没说话。 “运功于手,用热融化冰扳指,而我们离的远且烛火昏暗,所以,在他们眼里,你施展了神迹,”钟宇扭扭脖子,“在我眼里,你就是逗着我玩呢。” “你鞋怎么又破又烂,在这等着。”穆老大说着穿好衣服去到别处又回来,手里拿着双新鞋。 钟宇也没说什么,坐下换鞋。 “二十四个人里,就你和我最像。” “拉倒吧,”钟宇反驳,“那是因为我在二十四人里最聪明,你这就是变相夸自己。” “怎么说话你这是。”穆老大说。 “实话。”钟宇答。 “钟宇,你知道这次赢了可以干什么吧。”穆老大说。 “谁赢,谁才能去武林大会上露身手,盗珍宝,”钟宇穿鞋看着穆老大,“你不信我?” “不是,你慢慢听我说,”穆老大拿出竹筒来喝口水,“你爸当年能成为盗鬼,是我们那辈人花了十万两银子且你父亲技艺高超才当上的,但是这次武林大会,很诡异,我无论通过什么关系,用多少银子做诱惑,没有一个人肯为我们做掩护。” 穆老大又说:“而且从以前看,武林大会是十年一次,但是这次离上届才六年,其中必有蹊跷,钟宇,我劝你,别去。” “我还是会去。”钟宇说。 “不听劝?”穆老大说。 “你要拦我?”钟宇说。 “人各有志,我很想拦住你,但我不会拦住你。”穆老大说。 “谢谢。”钟宇说。 “钟宇,有一丝害怕,或感到一丝危险,马上跑,你的轻功,不会有人追上。”穆老大说。 “嗯。”钟宇说。 “这玉佩给你了。”穆老大说着塞给钟宇一块成色中等菩萨像的一块玉佩,“有他,无灾。” “成事之后,请你吃酒。”钟宇说。 “好啊,成事之后,吃你顿好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四章 许宁驾马至郊外,草香,土腥。 许宁在杀云月星时想起张大胡子。 张大胡子,人如其名,胡子一脸,身形健硕,使双斧,平日行走江湖也不藏武器就背在身后,整个样子看起来,又愣又凶。 张大胡子对于活着,是想开了的——短暂人生,重要的是快乐与逍遥,钱,是不重要的。 所以他常常没钱。 许宁帮他付过饭钱,附加条件是切磋。 最后赢者是许宁,因为许宁试出来,张大胡子强在前二十招,前二十招斩狼斩虎,二十招后,理发劈柴。 张大胡子生前最后时光梦想开家小饭馆,他漂泊够了,想安定下来,娶个老婆当老板娘,养几个老实伙计,认识几个好耍贫嘴的老顾客。 用“生前”一词,是因为他接活儿,接到云月星这一单。 有点名气的侠士死去,江湖上总会传几圈。 许宁现在手里人命已有云月星,除惋惜张大胡子不在人世,他还在想,就这么个三脚猫功夫都不牢靠的人怎么可能让张大胡子没命。 如果不出意外,张大胡子第二招,斧子就能喝饱血。许宁心想。 故然,有人罩他。 刚才下手时没阻止可能因为半夜,保护者没意识到云月星已魂到奈何桥。 许宁不知道那人现在知道没有,能做的,就是快马奔袭,遇不到,天下之大,少桩麻烦事,若遇到,以命相搏,堵上后半生。 利器之声,刺破长空。 有镖! 许宁从马背跃起,提气聚力,向上飞旋,而飞镖自第一镖就没停过,分别是打向喉,头,膝,腹,腰,非死即伤,毒辣。 落地前翻滚,抽剑凝心神,镖来剑挡,声惊林中鸟,鸟向暗云飞,又来一镖,用剑收力,身形转绕一圈,回刺,飞镖秉承剑气,原路返回的速度竟快了三倍。 “好剑术!”从飞镖来处完全相反方向传来声音。 好轻功。许宁心想。 月色下,有人踏风而来。 灰袍短须浓眉,身板瘦长,右手执剑。 二尺长剑,三七分处,有一圆洞。 特征明显,可许宁认不出此人。 镖者,不是机关触发,人用,通用三式,开始时偷袭,打斗中偷袭,逃跑做掩护,一式三镖,普通武者九镖备身,行走江湖。 高手,若霹雳堂,曾以暗器出奇制胜,则每次发镖力道、虚实、角度皆有讲究,霹雳堂第七任堂主雷邢研究出三十六镖镖法,亦幻亦实,神奇无比,可惜霹雳堂之后为财富专精火药,镖法失传。 眼前人,刚刚七十二镖欲净手取人命。 那几镖,说挡住,都挡住了。 那几镖,说没挡住,差点就没挡住。 许宁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侠,饶命!”许宁半跪抱拳说。 “很少有人能接下我的镖,没想到,不死之人,原来如此没骨气。”灰袍人说道。 “对。”许宁言。 “哼,如此这般,你磕十个响头,我便考虑考虑,你有无生机。”灰袍人言。 “不行。”许宁言。 “你什么意思?” “不磕。” “不想活了?” “想活。” “那怎么不磕?” “不磕。” “这时候装骨头硬的?” “之前,骗你。” “哦?” “嗯。”许宁说话同时想到此人是谁。 但觉得不可能。 因为三年前他就死了。 “倘若重来一次,你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大侠,饶命。”许宁这次语气更坚定些。 如果那人三年前是假死,那此刻,自己怕是要真死。 “你我又不相识,怕我什么?” “镖。” “那我天亮之前,不用镖。” “剑。” 灰袍人取下身后剑鞘,收剑,随手一掷,插在地上。 “那,我也不用剑。”灰袍人说。 “得罪了。”许宁说。 草动,是风所动,风动,是人所动,人动,是心所动。 许宁飞身移影,若流星划过夜空,脚尖不断掉地,速度一层叠一层,剑气由剑柄环至剑尖,杀气起,功力盛,剑通心,剑就不是剑,剑就变成了生灵。 许宁红着眼奔向一个看起来手无寸铁之人。 出剑。 江湖盛传无招胜有招,可没多少人能做到,因为不够见识,自天下有,剑谱都是教套路,而持剑者要让对方入路,才可得胜,先有铺垫,后露冷锋,故谁都想得好剑谱,敌看不破,方能百胜。 无招胜有招,意思是,一招,就是铺垫与冷锋,一招,就是一本剑谱,无招胜有招,其实是一招胜万招。 许宁绝学,三十六招。 根本刺不到。 两人现在在空中。 交手,剑到灰袍人颈处,而对方左手二指一挡,这招就被化了。 灰袍人步步退后腾空而起。 许宁步步紧逼腾空而起。 前者是笑着,后者濒临崩溃。 刺不到,永远刺不到。 两指漂逸,行踪没有规律,可剑近其身,那两指就能在那个地方,把刃借力一撇,那剑就迷失在不对的方向里。 许宁手腕要是长着嘴,那现在必定嗓子都已喊哑。 疼,生疼,疼到眼皮抽抽。 三十五招,没有丁点用处。 三十六招,最后一招,是真正的无招胜有招。 许宁把全部心神都留在这一招上,这剑锋,闪着真正的光耀。 灰袍人皱眉,又舒展开,他不再用手指掩饰,手中物终于让许宁看见是什么。 是一根簪子。 这根簪子,戴在头上就是可称根簪子,扔到地上,就是垃圾,没人会捡。 就这么根簪子,往上扔超不过半丈摔下来就碎成粉的簪子,化了许宁十七年绝学的三十五招。 不对,是三十六招。 这最后一招,被簪尖挑一下剑背,就什么都不是了。许宁虎口感到更强的一股劲力自剑身传来,自己在被吞噬。 剑柄,握不住了。 整个人自空中掉落,许宁浑身酸痛,有汗水糊住眼睛。 重重的落在地面,草皮松软,没生外伤,许宁只能感到脑子里糊糊涂涂,像豆浆在沸煮。 灰袍人缓缓下落。 “怎么样。”灰袍人言。 “但求一死。”许宁道。 灰袍人笑。 拔剑。 林中有蝉叫。 许宁闭眼。 灰袍人挥剑。 剑眼有风过,隐约有声,似龙鸣。 此人是江枫,五年前的暴毙,是假的。许宁心想。 天不饶我,命绝于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五章 艳阳下,笛子,笛声,吹笛人。 琵琶杨琴古筝,开小堂会伴乐唱曲,夏天听着喝冰酸梅汤,冬天边跟着哼边捂暖炉,最为享受。 唢呐大鼓锵锣,白事红事,求声势浩大。 笛与萧,最染情绪,要远着听。 技术无需多妙,只要远着听,经过距离拿捏出的无与有,断与续,老者能往事如烟飘心头,流泪,中年人因为疲劳与压力而泪倍感憔悴,少年无心事,也要叹一声,唉。 笛子要近着听还能把人心事吹乱,那就是真厉害了。 这是首悲曲,两个守门人都哭了,后面长队有人哭的更厉害。 “你也想起父母了?”较老的守门人哭着问另一个年轻的守门人。 “嗯,可想了。”小守门人哭着回答。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没,他们都健在。” “你也是背井离乡吗?”老守门人抹把眼泪。 “不是,从这往前走会我就到家了。” “那你哭什么呀?” “我…我也不是很了解…” 钟宇曲罢,笛子收入袋中。 “我,可以进去吗?”钟宇笑问。 他很自信,这还不让进?这还能不让进? “不行,你没帖子,”小守门人擦擦眼泪,“不过你确实很厉害…” “厉害你还不让进?还就非得有帖子,有帖子还就肯定比我强?” “这不一样,”老守门人说,“树比麦子还高还大,可麦子能吃树不能吃啊,不还得种麦子吗。” “告辞!”钟宇转身就走。 还真没人拦。 唉。 帖子。 难办就在这帖子上。 要只是张纸,伪造,偷,怎么不成。 关键就是解决不了。 那帖子上一无邀请之言二无戏子身份,就一句诗,里面本是还夹张纸,纸上就是受邀之人所要对的口令。 背颂过就烧毁,这是信寄到时的叮嘱。 钟宇本来以为有什么顺序规律,在去硬碰硬之前,他蹲了半小时,窃听。 启用卷子破公司,对,篮球队牛坡给我。 蓝色回来请你而,对,儿听一听儿体下。 鹅肉过意不去留,对,色记者去红色个。 色鬼扭曲黑子手,对,你挺铁轨捏碎是。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玩意!? 如果这里进不去,别地就更难进了。 聊安城原先不是聊安城。 聊安城原先只是聊城。 聊城不小,可三面环山陡峭,只一面有小口可供进出,此地百姓为耕种往城外扩,后来此地官员为成绩与安全又直接修出一道城墙,扩出来的地方算作外城,原先的聊城算作内城。 武林大会,热闹在内城也在外城,外城给游人,内城给拳脚比试的武者。 历任武林大会因有珍宝皆仔细排查,可今年,太过仔细。 很多无名想拼出名堂的武者被拒之内城外。 在内城卖艺和做生意者,也是严密到不着调的。 钟宇是来偷东西的,也不能硬来。 城墙虽高,倒也是能上,可城墙上保卫日夜轮换,压根没漏洞。 难。 难啊。 怎么办呢。 钟宇细数自己江湖闯荡这几年,难不成除了到处捣乱就没留点人情债? 偷王道的珊瑚勒索王家五十两银子,偷李具的骏马勒索李家六十两银子,偷张夫人的定情信物勒索张家七十两银子,那次还偷赵量天他爸的骨灰还勒索了八十两银子…… 好像真是光惹事了…… 偷薛家的百年人参勒索… 偷薛家的百年人参… 偷薛家的百年人参!! 薛世叶这人没!给!钱! 然后…然后…然后… 然后吴林守找遍药铺寻百年人参救女儿性命,我顺手给他了! 哎呀!我顺手给他了! 千佛镖局吴林守吴大镖头! 钟宇给乐的合不拢嘴,舌头无意识耷拉着,踏檐走瓦不停脚步,若燕子雨中急回巢般冲向外城的缘分客栈。 缘分客栈,分为前缘分客栈与后缘分客栈。 江湖儿女四处游,成兄弟成朋友,成仇家成敌人,还有,成姻缘。 这客栈辈辈相传五十年,以四十年为节点,在四十年周年那天,在这里相识之后相知的夫妻皆来此祝贺,第一对夫妻已十分老迈,其中为妻者练出一手好书法,便写下四字,缘分客栈。 这四字被造成匾,客栈换了招牌,缘分客栈。 此后大老爷们在这扎堆,有一位女子步入此地,立马上来七八个男人问能拼桌吗能拼桌吗能拼桌吗??? 十年,再也未成一对。 没叫缘分客栈时他真的是缘分客栈,真叫缘分客栈之后,他却不是缘分客栈了。 现在的缘分客栈,喝酒,打尖,住店,传消息,拉皮条。 “有没有人看见吴林守!!!”钟宇冲进缘分客栈大喊,汗水摔碎在木地板上。 “我捡了他的钱袋,他进内城就晚了!”钟宇看见有人在偷摸打算拔刀,连忙及时补充。 “我记得他去千秋茶庄了兄弟!” 若大雁临寒疾奔南! 千秋茶庄。 “他好像去麒麟鞋铺买新鞋了!” 若铁骑带将过大江!! 麒麟鞋铺。 “我劝他好不容易买新鞋就再拾掇身新衣服嘛,喏,让他去幽谷衣柜了。” 若猛虎下山无能防!!! “我跟他说有新衣服了就得来块佩玉提提身价,他去周生玉店了。” 若恶狼捕鹿风不及!!!!!! 周生玉店。 这就不是光流汗了,这时候是鼻涕掺口水,下巴上跟拔丝苹果有得一拼。 “我…我…来…来杯…杯水…”钟宇扶着门框,是真正有气无力的在呼唤。 当年被七个狠人追着打都没这么累。 吴王八蛋你可不能再走了!! 钟宇快崩溃了。 “你是…钟兄!”有人边说边把钟宇搀扶正些,钟宇撇眼敲这位好心人,新衣服新鞋子手里提着两包新买的茶饼,腰中系着块玉,看绳是新买的。 这是谁呀!? 这不就是吴老王八蛋吗?! “吴大哥呀,我可找到你了!”钟宇扑到吴林守身上,把脸上能抹干净的东西全抹干净了。 “你怎么狼狈成这样?” “说来…话特别长…长话…也短说不了…”钟宇努力把心神专注起来。 “钟兄别说了,我们先回客栈为你准备好房间休息一下。”吴林守上街叫过来自己马车,把钟宇扶进车里。 钟宇现在处于半昏半醒的精神状况里。 就在这种迷迷糊糊的情况下,钟宇已经开始编造要怎么骗吴林守的故事了。 得是,惨到心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六章 两人,郊外,月娇。 人死前会想到很多,大脑拼命运转,而运转就是为让记忆无限涌现,告诉你,活着非常值得留恋,那怕活着只是活着。 所谓最无用的挣扎,也即是此刻的渴望吧。 死亡最终会来临。 许宁听见龙鸣时,脑海中浮现出一女人身影,比划着剑,神情肃穆,她所用剑招,也只有三十六式。 剑过。 要的不是许某人的命。 只是一绺头发。 灰袍人捡起头发,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头发成灰,灰飞,烟灭。 “起来罢,你挡住镖后,我就没想取你性命,不过是给个交待。”灰袍人说。 “腿软。”许宁说完就瘫到地上。 “还是年轻,再过几年就不怕了。”灰袍人飞身而去,不会儿又回,肩上多背个不大的包裹,手里多只肥美的死兔子。 包裹置地打开,衣服,葫芦,大饼,几瓶调料,刷子。 “自二十岁行游四海,野味,我做过无数了,你也佳运,这时候,这么好的兔子,难找。” 灰袍人把兔子去毛,走到树林里用溪水洗净,又捡些干枝石头,搭架起火。 炊烟起,袅袅向上,不见。 火焰严肃活泼,温润又冲动,兔子烤会儿这面再转那面,刷油刷酱油,此时味道还没烤出来,而样子也不够入眼。 “云月星,其实算我儿子吧”灰袍人说。 许宁惊,他本就不太会说话,现在更哑火。 “你不用想什么父子情深,他是我夫人带来的。”灰袍人又说。 “未请教,你是?”许宁决定先聊进去,不管其他。 “哦,忘说了,江枫。” “江枫,五年前暴毙。”许宁不过脑子接话。 “假的。”江枫说。 没法接话了。 场面安静下来,一刻钟内,无人言。 一刻钟,兔肉开始变香,肉香是难谈的,诱惑简单却是深渊,闻着闻着不自觉想入非非,而幻境里不过就是咬上口,狠狠咬上一口。 “云月星?”许宁先打破僵局。 “他是我夫人带过来的。” “哦。”许宁没话了。 江枫话多起来。 “我和我夫人相识在二十岁,我自西北来,她从云南出,在缘分客栈相识,缘分客栈知道吗,聊安城,那时我饿的要命,随便坐张桌,也没管早坐那人怎么着。” 兔肉已入正轨,江枫开始刷佐料。 “我菜没到,那人面就已来,他吃东西不像大老爷们,一点一点吹凉,一点一点入口,我莫名就瞧不上他,瞧不上还偏看,到我眼睛看到他手,就粘上了。” “那双手可真好看哪。” “我再看他脸,怎么看怎么有些女气,哎呦,哎呦,哎呦,哎呦。” “我看她时间是那么长,时间那么长她才注意到,她问我,你看出来了?我回答她,嗯。” “这说起,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江枫闭眼微晃头,在回忆,在品味。 江枫大侠,有些娘娘腔。许宁想。 许宁去找自己的佩剑。 捡回,江枫还在摇。 “江大侠。” “嗯!”江枫醒过来,“怎么?” “云月星。”许宁说。 “哦,云月星。” 江枫添把柴火。 “我和她相许终生,但不愿就此安家落户,碌碌无为一日三餐,便相约三年后再聚缘分客栈,再聚,便有了云月星。” “她儿子。”许宁说。 “不是,养子,”江枫说,“她朋友临终托寄,那时云月星两岁,我两人便当作儿子养,我夫人轻功好,我剑法不错,可云月星偏爱轻功,至成年,他轻功就在我夫人之上了。” “他一十八岁当畜生,我夫人为暗中保护他远走,他二十岁,我收到一封信,是她的绝笔。” “杀他的人是受雇于云月星的受害人,他那时听闻过我,我夫人挡他,他理所应当取她性命,我夫人临死前交待我们的家的位置,那封信,就是他给我的。” “信上说,她后悔认领这孩子,她后悔当初没一剑刺死他,她要我护他到死。” “谢谢你,”江枫继续说,“可算让我护他到死了。” “不客气。”许宁说。 倏然感觉不对。 “抱歉。”许宁又说。 “无需如此,无需。”江枫开葫芦,喝,递给许宁。 许宁接过,饮。 太烈,黄土高原上刮过的风,黄土高原里湍急的水。 转头就吐了。 “这么喝不惯?”江枫接回葫芦,仰脖,喉头四次上下。 “行吧。”许宁说。 烤兔已成焦糖色,肉里的油,也不再下滴。江枫灭了火,取小碟,三瓷瓶依次倒,麻汁蒜蓉酱辣椒油。 蘸,吃,香。 “你剑法,有讲头吗。”江枫边吃肉边问。 许宁摇头。 “我与你交手得知,你招数,嗯,你招数就像斧子砍树,一下一下来,狠,但都有缓,气力不足才这样,教你武功的人,怕不是位女子吧。” “嗯,是。”许宁答。 “你还年少,什么衣服都能穿出风采,但到三十岁,到四十岁,到五十岁,那时再穿什么就是你的心气,强制穿别样则怎么也不对劲,练剑也是如此,你现在走这条路此时虽不耽搁,但早晚会出差错。”江枫说。 “会吗?” “气力足气血旺,该变换时会压不住,硬来伤己,到中年往后气力虚些,从前硬来犯下的伤就会作怪,假若彼时此刻你懂一千招数,能使出的,就只有三百。” “会难受。”许宁说。 “现在改罢。”江枫递给许宁兔腿。 许宁接。 “好。” “好,好,”江枫开始打包包裹,“天亮来枫秋码头吧。” “没听说过。” “打听打听,会找到的。” “嗯。” “你叫什么?” “许宁。” “码头见。” 江枫背上包裹,一步一步离开这里。 一步一步消失不见。 许宁目送他离开。 饱肚后,许宁拿出两块布,一块过水擦剑,另一块把剑擦干。 他起身,舞动无名的三十六剑式。 慢慢刺剑,点剑,崩剑,截剑。 慢慢。 慢慢。 一如记忆那般。 一如那个身影。 一如那个女子。 收。 定身。 睁开眼。 胸口很凉。 物件贴肌肤。 是枚戒指。 铜戒指。 干净。 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七章 雨,很大,却洗不净砖上血。 清官如果栽贪官手里,什么都悬了。 皇帝圣旨,流放边疆。 贪官下手,满门抄斩。 同僚遭灭族之灾,上朝也无人提奏,只会异口同声:圣上英明,国泰民安。 钟无寺之妻在知道圣上不站自己相公这边时,她就猜到,钟家,要亡。 郭英二十七岁,习武术,会医术,本是进府诊脉,却被清官之妻托子,此事绝对不该答应,可身前为母者,眼睛哭出的泪水已见血色。 史书不会记载,钟无寺,为官十年,因可能存在私通外族之心被撤职流放,而钟无寺还未出牢房就无故嘴吐乌血,而钟府也在那个雨夜,没有了活口。 郭英对钟家之子如同自己亲生儿子,取名钟宇,未改其姓,希望他勿忘家仇。 郭英边教钟余习武练剑,边教草药医经,他知道不可让小孩学习四书五经考取功名,他不能被发现。 这是钟家最后一子,他不能死。 十余年如一日,钟宇十七岁了。 郭英想,钟夫人,我,算对的起你了。 而就在钟宇十七岁,本来好好的少年却突然高烧不退,郭英调出十几道方子熬药治疗皆无作用,又请名医。 名医号脉,看舌苔。 “心火太盛,要天山雪莲。”名医说。 天山雪莲。 百年,难见。 正逢武林大会,有消息,第二百名者,赠珍宝,天山雪莲。 郭英得知,决定要去。 他四十二岁了。 剑抽出剑鞘时,身子因为不稳都会跌个趔趄。 他看看床上的钟宇。 去也!去也! 故事就到这了。 以上,是钟宇在缘分客栈醒来后告诉吴林守的。 这故事,除钟宇自己名字,一个字儿都不能信。 要是非得信,那要把猪能上树,羊能上树,连树都能强暴的上树给当真。 “那假名医是错诊了,吴兄,我要去寻我郭叔!”钟宇锁眉抖唇,在思考男人此刻该不该落泪时把吴林守感动的七零八落。 感动吴林守简单吗? 说来,真简单。 吴大镖头,结婚许久,膝下仅一女,当年钟宇给人参时他第一反应就是磕头,而钟宇几年前还不那么爱占别人便宜,跪下之前就扶住了。 人被亲情彻底浸润之时,不是为儿为女,不是双亲逝世,而是为人父母。 虽然钟宇所讲故事漏洞百出,可稻草人不动麻雀会怕,容颜会衰老美人仍旧吃香,吴林守被感动,情理之中。 “那…我该怎么帮你?”吴林守红着眼圈说。 口气,听着,还有点犹豫。 “先谢谢吴兄了!”钟宇身体离凳跪在地上,弯腰低头,眼看就要磕,最后关头被吴林守拦下。 嚯,差丁点,我人生第一头就要磕出去了!钟宇心想,同时嘴上说道:“吴大哥!” “我该怎么帮你!”吴林守说。 成了! 一个时辰后。 黄昏,野猫在屋顶,不闹耗子的缘分客栈。 两个一模一样的吴林守。 “我要去了。”假吴林守说。 “祝早日与你郭叔归来。”吴林守说。 “吴大哥,聊安城你现在是待不得了,尽快回家吧,不然露馅,你我都不好办。”假吴林守说。 “嗯,我现在就走。”吴林守戴上斗笠,打点行李。 “对了,”吴林守从怀中摸出张红帖给钟宇,“这是帖子,给守门的,你要说,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什么意思?” “不知道,送帖子的人让背的,说是口令,反正是要说的。” “好,吴大哥,我去了!”钟宇说。 “此地一别!” “江湖再见!” “保重!” “保重!” 钟宇出客房下楼又出客栈,向西走不到四丈一闪身,躲在路拐角,盯着缘分客栈大门来往之人。 吴林守出来了,破衣,大斗笠,剑鞘与剑柄也包了厚厚的布,店里伙计把马牵来,吴林守赏几文钱,骑马便走,去的方向,直通聊安城城门。 若以后真有机会,请他吃酒吧。钟宇心想。 内城大门,两排,长长的队伍。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进。” 钟宇踏入聊安城内城。 被人拦下。 不是找麻烦,作记录罢了。 “姓名。” “吴林守。” “居处。” “山东千佛镖局。” “兵器。” “剑。” “过来。” 钟宇便靠过去,作记录的女人把手伸到他脖颈处仔细摸索,片刻,收手。 “进。” 钟宇两步合一步,飞快往里走着。 幸亏懒成老狗,没做到脖子那! 钟宇冷汗湿了内衣。 无论怎么说,内城算是进了。 放眼望去,皆是侠士。 因为有这帮人,正义不是数十年后才让人感叹不会缺席,因为有这帮人,本就贫穷之人不会被迫变成一无所有之人,因为有这帮人,阎王把恶人所剩阳寿勾给该长寿之人。 天南海北,相聚聊安城。 北方,盛宴。 吴林守来到最大最火的客栈——“三侠五义”——买酒,住店,付钱,进四楼客房,放下行装,由窗而出。 与修寺,藏经阁,阁顶,钟宇。 “我当年在与修寺藏经阁屋顶,我喝了壶跟你穆叔讨的酒,那时之前,就没喝过这么好的酒,至今,也没喝过那么好的酒,但你穆叔告诉我,那不过是壶普通的酒。”钟宇想起盗鬼,也是他父亲钟九瘾这句话。 钟宇半躺着,把酒开封,喝。 普通的酒。 又喝一口。 还是普通的酒。 “佛祖啊,佛祖啊,佛祖啊。”钟宇念叨着,心里压根什么都没想。 风徐徐。 叶簌簌。 和尚在唱经。 有桂花香。 这桂花,好香啊。 钟宇就着花香喝酒。 钟九瘾死前想和钟宇喝顿酒。 怎么算喝一顿酒? 十杯,百杯,千杯,万杯,十人,百人,千人,万人,是一顿酒。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也是一顿酒。 钟宇那口是喝下了,钟九瘾却没。 钟九瘾其名可说为钟意九钟瘾,这九种瘾,都是酒。 钟九瘾爱喝酒,喝死了。 钟宇爱酒,不多喝。 藏经阁顶,怕是自钟宇年岁至十七,喝最多的一次。 一坛酒,空了。 钟宇感觉是在和别人一起喝酒。 怎么不是呢。 钟宇醉倒在屋顶。 彻底醉了。 好酒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八章 船,水,岸。 顺江而流,已经三日如此。 三日前,枫秋码头,上午。 货山被搬进船里。 江枫换身直襟长袍,在船头吹风。 “江大侠。”许宁在岸上喊。 “上来吧。”江枫回喊。 飞身起,到甲板,站稳,两个男人一起吹风。 风,大。 许宁不明白江枫为何在船头远望,有意义无意义都与他没关系,就像他和武功之间的关系。 从行为上来说,许宁是武痴。 何谓武痴? 追求武学至高境界,拳脚刀剑内功轻功,会一点是一点,会一点强一点,在追求强大中迷失,只为打败别人而练武,是类武痴。 还有一种,就是,单纯练武。 孜孜不倦不懈怠,长长久久勤学练。 到底有什么用,要干什么,到达什么目标,自己也不清楚,而下步如何,看习惯罢了。 习惯啊,就不是讲道理的东西。 踏上这条船,三日里无所事事,也不知要到那里,只因为句“这不是你该有的招式”,可他来了,这就是许宁的习惯。 许宁的习惯,是李简颜的习惯。 李简颜算是许宁第二个师傅。 倒回到某人十岁那年某日,少林寺后山有炊烟升起,主持去找源处,等主持笨手笨脚还大喊讯问的找到时,煮熟的羊肉还剩半锅。 旁边还有十岁小和尚一位,仍在端着碗狼吞虎咽。 “罪过,罪过!” 小和尚当天下午就被驱逐出寺,其实寺院管事知道,十岁孩童就能宰羊烧火吃下半锅羊?他连锅都搬不出去! 杀鸡儆猴,赶走个最没用的罢。 李简颜去烧香。 因为她杀人了。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黑风寨的土匪。 身影漂逸,剑法灵动。 李简颜看见了血。 她赢了,可她害怕了。 这些人该杀吗? 该杀。 可心里却是杜鹃啼血遍地哀。 她去烧香,想从木鱼铜钟的声音里参悟什么。 十岁和尚跑回寺院大门哭,希望被可怜。 李简颜从寺院里出来。 “别哭。”李简颜说。 “不行啊不行啊,我被赶出来了不哭回不去的,方丈人很好的,我肯定能回去,肯定能…” “别回去。”李简颜打断小和尚说话。 “我会饿死的…” 会饿死吗。李简颜想。 “我养你。”李简颜说。 “你…你…” “走。” “真…真…” “走。” “我…我…” “走。” 李简颜转身便走,眼却偷瞄着。 “等等…等等…说话可得算数啊…先说好我不会做菜的…别把我赶走啊…” “乖。”李简颜说。 寺院在山上,山下,是热闹的许家镇。 她们在这安家。 李家米线店。李简颜收拾好门面,备好原料,在块青布上写下招牌,竹棍一挑,布随风左右轻飘。 许家镇在北方,镇上没人吃过米线,先是尝鲜,客多,后因味美,客更多,生意很好,到饭点客人就络绎不绝。 在这里一过,就是五年。 老主顾说起李家米线店首称好吃,香,油花浮汤面上可吃起来不腻,米线入口,嘴唇留米线,舌头留米线,喉咙留米线,胃不满就再来碗米线。 其二,就是老板娘表情,既不笑眯眯也不冷冰冰,且话少,特别少。 “你为什么说话那么少啊。”小和尚在第一年的某夜问。 “习惯。”李简颜回答。 “啊,习惯哪。” “文化浅。”李简颜又说。 “那我以后不是不能说话了,我连字都不识几个。”小和尚说。 “我教你。”李简颜抚着小和尚的头,头上已经长了些发茬。 手蘸茶水,烛光下,桌面上,漂亮的手写出漂亮的字。 “这两字,念许宁。”李简颜说。 “许宁是谁?” “是你。” “对哦,我还没有名字,许宁,就是我。” “许宁。” “是我是我。” 李简颜笑,很美丽。 五年,五个春天,五个夏天,五个秋天,五个冬天。 过去了。 许宁头发越来越长,话越来越少,剑法越来越好。 李简颜的生意越来越好,对许宁越来越好,话依然很少。 第六年的第一百二十四天,午饭。 “怎么样?”李简颜问,语气已慈母一般。 “轻功,坏。”许宁说完,狠扒两口米饭。 “剑练好些了。” “真的吗。”许宁语气平的像无风无雨的海面,可脸上控制不住。 “嗯。”李简颜笑,“真的。” “嗯。” 米饭扒的更兴奋了。 “许宁,我要去赴约。” “嗯?” “很久之前,没你。” “还回来吗。”许宁说。 “不会。”李简颜低头吃口菜。 “我呢。” “去闯江湖吧。” “嗯。”许宁说。 安静。 街上有人卖豆腐,敲着梆子,一声,两声。 三声,四声。 五声。 六声。 停。 “你不要我了吗。”许宁说话,面无表情。 “我一直要你。”李简颜说。 “还会遇见?”许宁问。 “会。”李简颜说。 “何时离开。” “明天,早上吧,早赶路。” “好。” 两人开始吃饭。 “母亲。”许宁忽然说。 李简颜定住,泪水,在眼睑积存,倏然,滑落。 “儿子,去盛碗饭来。” 许宁接过李简颜碗,去盛饭。 拭泪。 第二天,李家米线店换块白布。 歇业。 许宁整晚静坐,没睡。 李简颜在五更天醒来,收拾行李。 “你以后相遇,我身边会多一个人,你要对他好些。” “会的。” “我要走了。”李简颜说。 许宁不说话。 李简颜走了。 上午过去了。 中午过去了。 到了晚上。 今天晚上很热闹,花灯节,年轻男女穿好衣服,猜灯谜,看花灯,买东买西,买这买那,心却不系在所买之物,而是身边过往之人。 许家镇以北,有颗大树,百年,或千年。 许宁坐在最高的枝上。 他以前没上去过,因为轻功不好,现在他终于上来了,衣服因为无数次的跌落与树枝划过而破破烂烂。 望着热闹的许家镇。 望着万家灯火。 哭了。 此刻,十七岁的许宁梦见许家镇的万家灯火,哭醒了。 他走到甲板上,天将明未明。 舞剑。 三十六式从头至尾,再从尾到头。 许宁回过许家镇。 许家镇那家米线店被房东转租给一对夫妻,变成家拉面馆。 他那时发现,李简颜留给他的东西,少之又少。 可他回不去自己十岁那年。 也回不到那五年里。 太阳,升起,是新的。 许宁,十八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九章 流汗,很多人流汗。 几百双眼睛,直勾勾瞪着擂台上那炷香。 那炷香,在烧。 烧完,一刻钟时间就过去了。 擂台下,一帮人手里攥着自己的赌票,有人痰咳出来含嘴里,有人把含嘴里的痰咽下去。 西北十二擂台,钟宇所在擂台,最和平。 因为对手不在。 对手不在,胜之不武,不应该有很多人起哄吗? 因为封盘了。 很多人的钱,都在钟宇对手身上。 确切来说,是三百四十七人。 三百四十七人押钟宇输,有银两七百二十一。 有人押钟宇赢,二十两,是谁就不用说了。 自武林大会开办,输钱赢钱正常,可这么输钱赢钱就不正常了。 钟宇对手谁。 白如意。 他为什么不来。 得从五天前说起。 三侠五义客栈。 钟宇在喝茶。 壶里绿茶,从绿色儿不断续水到没色儿,喝茶者还在一口一口慢嘬。 想当神厨就得琢磨炒菜,想酿好酒就得调配粮食,想当神偷,你不偷,怎么当神偷? 这答案盗祖吴林就曾写于自传《到,盗》中:盗徒之所以有高低之分是在于行事,大家都是不入流的勾当,可高明者偷奇物用奇技出奇事,便得人佩服,另外者好吃懒做而作盗徒与不管情况就直接出手的盗徒,不谈。 此书是圈内流行物,平常人看不到。 钟宇想过,怎么偷。 内城太大,房屋也有成百上千,宝贝在那,很难说。 最容易想到的,武林府。 武林府是武林盟主刘度屏居处,不得不提,刘度屏的武林盟主之位已是三任接连,三十年,从他是武林黑马轮换为他迎战各种武林黑马,都未输过。 武林府里藏宝,有可能也不太可能。 说不可能,因太容易猜到,等于狗窝里存馒头。 说可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更加扑朔迷离。 入内城当晚,钟宇咬笔看着聊安城地图头疼。 可算明白穆老大十万两银花到什么地方了。钟宇心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难为无米之炊…无米之炊…米…米…” 影子在墙上晃过来又晃过去。 米。 米,机会。 打擂台赢了全是机会。 醍醐灌顶! 钟宇兴奋的骂了几句他娘!! 然后想起自己活到现在不会武功!!! 他娘!!!! 上学堂背书要解渴喝水遇雨天打伞娶老婆洞房突然有钱当烧包。 打擂台,就得赢。 第二天上午,各大小客栈得到通知,大会延迟五天,内城禁外出。 五天,钟宇从小二开门坐到小二关门,烂话大话醉话家闲话全都听,论背记,钟宇应该是随他母亲,钟九瘾与儿子谈心时说过。 “在你一岁那年吧,你妈抱着你喂奶,她跟我说,如果你再喝一千次酒,酒后唱歌到两万字,鞋再丢四百只,我就离开你。” “她在你三岁某天走了,上吊。我猜,我真有喝一千次酒,唱了两万字的歌,丢四百只找不回的鞋。” 此事按下,不续。 钟宇在三侠五义客栈,从小二开门坐到小二关门,壶中绿茶从有色儿喝到没色儿。 赵旭广带女儿来。 卆力争胃出问题。 路凡客不如以前快了。 曲额吉左腿剑伤未好。 莒连矣翻腕有问题。 到晚上,把这些简记一条一条写在纸上,钉成书,五天,订出两本,为显正式,取名,小楷写于书面。 第一本,《胜之不武》。 第二本,《就是胜之不武》。 第五天晚,钟宇行动开始。 也不是偷珍宝。 偷名册。 三侠五义客栈红火,不可能仅仅是有好听名字,核心竞争力,厨子。 连续五天,都有四五成群文绉绉的书生来客栈吃饭,喝酒,对诗。 这帮人能干什么,光打眼瞧,看不出来。 就是得跟踪,就是得偷窥,不是变态,是为真相。 是编名册的。 这几人住处,进去要过三扇门,巡逻者数十,恶犬七八只。 十五岁偷诸葛家时好像也这么热闹。钟宇第一次寻到这的时候心想。 钟宇在大会开始前夜摸进屋里,头发丝都没乱。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找到册子。 吴林守,战,白如意。 钟宇笑了。 这大白胖子好弄啊。 白如意,河北人氏,手大脚大,为数不多靠拳脚传名的游侠,且此人特点,胖,能吃,一顿饭两碗米粥三只烧鸡四笼包子打五个嗝。 体胖心宽,就是白如意这种人。 这胖子是很好玩的。 偷吃人家西瓜被老汉发现,结果莫名其妙和老汉很投缘,花大价钱买下整片瓜田。 年轻时为追自己老婆把自己都瘦没了,结婚后又不出半年胖回去。 在钟宇的《就是胜之不武》上记载,白如意,有四个“核桃”。 那不是核桃,核桃大小罢了。 这是他十年前买的四个圆球,只知是金属,不知种类。 “我当年买时那老头告诉我就拿着盘,早晚盘出花来,我说我盘不出来怎么办,那老头说盘不出来给你一千万两银子!我一听,嘿!老头挺有心气,我就盘,一盘十年,别说,真有花,你看,牡丹百合杜鹃蔷薇,老头真没骗我,我得拿这玩意儿传世!” 钟宇在回客栈路上回味这句话。 武林大会上午开始,西北十二擂台之一,白如意早早就到擂台上等着——他怕耽误功夫,普通马车不拉他,轻功也因身体施展不出来。 除他外,谁都没来。 都在赌柜砸钱哪!毕竟白大胖子虽体型不好,可却是排上江湖前一百号的人物,今年从头打是因为上次贪吃驴打滚没参加,这次可是明摆着赌他赢就得钱。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白大胖子在擂台上跷二郎腿哼着苏州小调。 “白大侠!白大侠!字条!字条!”三侠五义客栈的小二拿张字条慌慌忙忙冲进擂台场。 “莫慌,莫慌。”白如意说。 “白大侠你看!” 白如意接过纸条来看。 牡丹百合杜鹃蔷薇,盗鬼告与白兄,若不舍,远东客栈见。纸条上写。 远东客栈,内城东南角上。 白如意看看小二,又看看字条,大喊:“哎呦!哎呦!哎呦!惊喜呀!” 这一喊把小二喊蒙了。 “对…对…惊…惊喜…” “惊喜你个头啊快扶我下来那可是我传家宝啊!!” 片刻,小二看着白如意浑身肉弹弹的消失了。 小二脚轻点,飞身上擂台,从脖颈处撕下人皮面具,漏出一张吴林守的人皮面具。 是钟宇。 钟宇十分轻松的坐在擂台上哼扬州小调:“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人来了,人多了,人满了。 一刻钟过去了。 钟声响。 “吴林守,胜。”裁判说 “啊!!!!!!!!!”押三百两的人精神崩溃,直接晕过去。 “请大夫请大夫!” “谁有水谁有水!” “点什么穴点什么穴快告诉我!” 场面很混乱。 钟宇在场上闭眼在享受。 胜利? 不是。 按赔率来说,他现在在享受三百八十二两银子即将入兜的快感。 哦~ 舒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十章 荒岛。 荒岛,荒岛。 荒岛荒岛荒岛荒岛荒岛荒岛。 风里没有任何味道。 “这里?”许宁问。 “没错,会见老朋友,也把你交给他。”江枫说。 江枫领路,许宁跟随,后面还有一干人等背着包裹,包裹里是岛上人的补给物。 走过些路数,再远看,有间茅草屋。 茅草屋前,炉,药壶,还有只动物。 再近,动物是狗,浅黄白脚,吐着舌头,看着机灵。 江枫推门就进去了。 屋里人在洗澡。 江枫关门就出来了。 “我们在此等候片刻,他,在冥想修炼,不可打扰。”江枫说完,咳嗽,清嗓,提醒那谁快点。 “是他吗。”许宁问江枫。 “是,你已定根基,我若教你的确还可以迈进大段,可终进不了境界,咸鸭蛋光咸不流油,我是瞧不上的。” “流油的,好吃?” “那当然,几年前我在高邮倒卖货物,正好与老相识叙旧,午饭我二人出去吃,点上好酒好菜,临了还要盘咸鸭蛋,拿筷子挖小块入口,嗯,那味道,现在还能记住。” “我以后会去吃。”许宁说。 “嗯。” 屋里人这时出来,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脚上是一只布鞋一只草鞋,身形,干瘦。 “来啦?” “嗯,再不送东西你怕不是要去入海抓鱼吃。”江枫说完笑起,等待着对方面容回应。 度过一片叶从树上被吹落的时间。 “其实,挺好笑。”衣衫褴褛者面容呆滞的说。 唉,老了老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江枫心叹。 “不说其他,这是我给你带的人,是好孩子,可惜南辕北辙路偏徐州,武功基础有些差错,此事,就劳烦你了。” “不怕。” “知道你不怕。” “哦,那我怕,你带他走吧。” “什么?” “你看,”衣衫褴褛者笑说,“这样就很好笑。” 一刻钟后,在挤兑与反挤兑中,江枫被送上船,船行,不停,消失。 许宁与衣衫褴褛者回到茅草屋,衣衫褴褛者去拆包裹,里面是腊肉蔬菜与柴薪。 “无他?”许宁问。 “什么意思,说明白点。”衣衫褴褛者回。 “……没有其他?” “你说不明白让我很着急懂不懂?” 许宁深吸口气。 “就没给你捎…捎衣服鞋子吗?”许宁太久不多说话,猛然间如此还带点结巴。 “我不让,我这审美高端,他达不到。” “嗯。” “嗯什么你嗯,叫什么,从那来,会养牛吗会养猪吗会养大象吗?” 许宁又深吸口气。 “我是许宁,从许家镇来,什么都不会养。” “嗯,我也什么都不会养。” “那,要干什么。”许宁问。 “这,我想想,要干什么,你这问题真有意思,我们在这不能种地不能做生意不能因为钱权和别人勾心斗角,哎呀我们还能有什么干的呢。”衣衫褴褛者急的站起来走过来走过去,头上有汗水,大小若黄豆。 此人,是不是,有病呢。许宁心想。 “我试试你武功!对!我试试你武功!嘿!试试你武功!”衣衫褴褛者从柴薪里抽出跟木棍,“来来来,拔剑刺我。” “拔剑?”许宁疑惑。 “对对对,拔剑,快些,好不容易想出该干什么来!” “好吧。” 许宁拔出剑,出鞘时有声“噌”,不锋利,是不会如此的。 三成力。 许宁随手用剑抹过,木棍击剑背,剑道偏,当许宁要继续时,木棍抵在脖子。 好快,什么时候过来的。许宁心惊。 “你怎么挡不住?” 衣衫褴褛者本意不是嘲笑,他是真在奇怪,怎么会挡不住,可在许宁耳朵里不是那么回事。 我怎么,挡不住? 呵。 剑把棍挑开,许宁气沉身起,斩,衣衫褴褛者侧身避,此时剑转侧攻,衣衫褴褛者又低身,剑又变刺,全速攻进。 衣衫褴褛者左手扶地,力达手掌身挪离地,人仿佛在空中画出个半圆。 许宁眼睁睁看眼前人消失,剑刺进土地。 有只木棍点在肩膀上。 “你怎么挡不住?” “我,挡不住。” “不,你能。” “不能。” “能。”衣衫褴褛者把许宁衣袖拉起来,三指压在胳膊六四分处,“使劲。” 许宁感觉不能握拳,可运气脉行,劲力又可以到达手掌,握拳,关节卡巴响。 “你看,你能。” “可我不能。”许宁老实说。 “你为什么不能!你为什么不能!你为什么不能!”衣衫褴褛者把棍子扔开,夺过许宁手中剑。 他怎么把我剑夺过去的!? 许宁更难受了。 衣衫褴褛者在旁边不断重复刚才动作,嘴里念叨,声音太轻,听不见。 许宁无事,去逗狗,用衣衫褴褛者扔下的那根木棍做游戏,丢出,小黄狗撒丫子跑出去,叼着捡回来。 许宁向北扔,小黄狗捡回来。 许宁向南扔,小黄狗捡回来。 许宁向西扔,小黄狗捡回来。 许宁向东扔,小黄狗捡回来。 许宁往海里扔,小黄狗湿湿的捡回来。 狗最后累趴下,动都不想动,棍子扔嘴边都不起来。 衣衫褴褛者还在重复,无数次换位重复。 许宁感觉口渴,去茅草屋里看,有缸水,灌一壶,烧开,等凉,凉后饮,喝完在岛上逛,发现一山洞中有地下水翻腾上来的泉眼,便也洗澡。 归,见衣衫褴褛者不再重复而是躺着,许宁不知说什么,只好到其身旁坐着,等他又打算发阵什么疯。 黄昏快要过去。 “小许,躺下。”衣衫褴褛者说。 许宁摇摇头,表示不想。 “你不躺下,你的剑就别想要了。” 剑。 剑? 剑! 真没了! “你要是能找到,那我还会藏吗,没有谜底的谜语有什么意思?”衣衫褴褛者看许宁东张西望,说道。 许宁只好躺下。 凉,地凉,地很凉,出奇的凉。 “这座岛在黄昏后会发凉,而在白天什么事都没有,像极了人。” “嗯,”许宁回答,“的确很凉。” “你躲不开挡不住的原因我知道了。” “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看你认真,忘了。”许宁说。 “那我刚才那样蠢吗。”衣衫褴褛者问。 “蠢。” “嗯,现在我也这么觉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十一章 雨倦胡同,大胖子呼哧呼哧跑。 转角,远东客栈。 胖子往腰带里一扣,拿出颗花生,虚弱的剥开塞进嘴里,嚼上半天才迈开脚步,走进远东客栈。 客栈生意不好,伙计单一个,现在蹲角落那睡觉,胖子本是要叫醒小二,可他看到有人在吃面,但那面都稠了,不想便知,这位客人不过是借碗面摆摆样子。 他在等人。 胖子奔过去一拉长凳,猛然坐下,一拍桌子不说话,眼睛死盯,嘴唇上撇,漏出几颗“獠牙”。 先震慑他!胖子心想。 “白如意?”吃面者问。 “是!”白如意把嗓子提到珠穆朗玛峰差不多差不多高度。 “怎么来的如此慢?” “就是好这口!” “好这口怎还那么早去擂台,不然东西也不能被我偷了呀。”钟宇说。 “哦…你真偷走了…我来这路上一路担心,我寻思你要是没偷我东西我还来,岂不是成二傻子了,没想到你说到做到,兄弟,你真是让我心安哪。”白如意一脸谢意。 “不客气,不客气。”钟宇把笑咽进肚里,这胖子的确是有点意思。 “我人也至此是你也没走,东西是不是,该还我。”白如意说。 “不急,不急,我找你有其他事要谈。” “停,让我猜猜。”白如意谨慎思考。 “嗯,猜不出来,你说吧。”白如意谨慎思考后说。 “你……好吧,说正事,我听说你识人不错。” “那可不,别说我吹,天底下所有女人站我面前,是不是整容我扫一眼就能看出来!” “嚯,这么厉害!”钟宇的神儿先不定了。 “嘿,小伙子跟你有缘,我告诉你,女人如果整容,哪怕是微整,她们就会和自己天生的媚劲不对称的,你可别想歪,我说的媚劲不是怡红楼暖莺楼那种,我说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种。” “白大哥功夫深哪。”钟宇是真佩服了。 “想学吗,我教你啊。” “想…想…”钟宇突然想起什么。 我学这事干嘛!这不给他绕进去了吗!? “想你个大头鬼!”钟宇把话吐出去。 “哎呦,我在‘色学’上徒弟千千万,可是没见过小兄弟你这么有定力的人,我有点服气,可我还是想问下,你是不是,不怎么喜欢女…” 白如意说着把又大又胖伸出,往钟宇手上放。 毫厘之间,钟宇手瞬间抽出,不仅抽出,再看其手,还拿着瓣蒜。 “你轻功,不错。”白如意正色道。 “怎么说。”钟宇放下蒜瓣。 “轻功一般讲究力,轻功上乘讲究身轻,轻功到了境界,讲究协调,你抽手不用胳膊,是用肩收,且身形不晃,轻功,应该是不错的。”白如意说。 “我是钟九瘾,盗鬼,轻功当然好。” “你不是。” “我是。” “我跟钟九瘾三年朋友我能不认识他?”白如意哈哈大笑,下巴上的肉抖的厉害。 钟宇很尴尬,装漏了。 当爸的也没说过这死胖子认识他呀。 “这…你…我…”钟宇心虚的厉害。 “别怕,你不是又如何,朋友,嫌少从不多,大家缘分一场,且我的确觉得你能坚持不入我‘色学’很厉害,我俩从此兄弟相称,你惹事,报我名号,我遇事,报你名号!” “好吧,白兄!” “啊…你姓什么?” “我正好也姓钟。” “啊,钟弟!”白如意抱拳仰天嚎。 “白兄,我在此是真的有事相求,求大哥别把我带跑偏了再。”钟宇求饶道。 “钟弟这是什么话,有事请讲,白兄我一定仗义相助啊!”白如意用戏腔回答。 “白兄,求你了咱正经点吧!” “正经点正经点,你说。”白如意把脸色恢复如常样。 “试问白兄,这届武林大会有没有万中无一之人?” “我。”白如意自信回答。 “除了你!” 白如意想了想说:“你。” “除了我!!”钟宇要疯。 “万中无一,具体点。” “以白兄江湖履历,武功数一数二者,”钟宇想了想,“最好还是新人。” “那你可是问对人了。”白如意拿茶碗一瞧桌子,眼神一瞪嘴巴微张,俨然说书人。 “不瞒钟弟,白兄我来这么晚是有原因的,当然不是因为胖,我是健康胖,还是看起来匀称也可以说是美丽那种,美丽你懂吗,一笑倾城,二笑倾国,回眸三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白兄!我大白兄!”钟宇直接喊到破音。 “讲歪了讲歪了,我出西北擂台,从久安街一路狂奔,久安街正邻中央十三擂台中的一个我也不知道叫什么,里面真是欢呼声都不停的,且掌声如潮,潮水不停,那种感觉你懂吗,我的爱如潮水,把你紧紧向我推…” 白如意感到钟宇鄙夷的眼光。 “嗯,讲回去,我心想什么动静啊这是,这不才第一场吗高兴成这样有必要?我就进去看看,一看不要紧,熟人,路凡客!上次跟我一起吃驴打滚耽误比赛也得打初赛,然后我定睛一瞧,跟他打斗者我不认识,可是这人有点意思,路凡客不如以前快了,他比路凡客快时还快。” “我见路凡客打的也挺勉强,就觉得有可乘之机能赚一笔,就直接去押钱,可管那玩意儿的王八蛋硬是说封盘不让押了,你说说,我可是有名有姓的人物,给我开个后门怎么了,怎么了?” “我正跟那人较真呢,没成想擂台那钟声想了,真的,我都没仔细听那宣布谁打过谁,我绝对不可能看错眼,上次娶老婆时就没看错眼,这次这更不可能看错眼。” “我心想比赛都结束在这干嘛呀,心里又不是没事远东客栈还得走一趟,我这刚抬脚那边冲过来一人,说假话不是东西,真一溜烟儿啊,吓我一跳,嘿,一看,就是跟路凡客打那家伙。” “那家伙跟管赌盘那王八蛋说,我赢了我赢了,给人家赌牌,管赌盘的就念叨啊,‘江无道,四百文,给他拿上!’,我心想四百文你着什么急,这年头四百文还能干嘛,对吧,我就急急忙忙又赶到兄弟你这了。” 白如意终于收起嬉笑的嘴脸。 “你问万中无一者,便就是,江无道。” “江无道?”钟宇再度确认。 “江无道。”白如意很确定的口气。 “白兄,我时间紧迫,不多陪,望白兄多有原谅。” “哪里话钟弟,有事赶快,不许因我耽搁。” “保重!” “保重!” 钟宇起身走出两步,又走回来。 “白兄,吃面!”钟宇说完几步走出客栈,身影不见。 “这面,应该,还能吃吧。”白如意犹豫着取双筷子,准备尝尝。 一捞。 碗底有东西。 取勺子再一捞。 勺子捞出一颗铁球,铁球上有花,牡丹。 “对啊,”白如意喃喃道,“我是因为这事才来的呀。” “给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十二章 荒岛。 许宁来这二十九天了,他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进岛前是为银子当业余杀手,钱到位再转手存进钱庄,然后再去寻买卖,周而复始。 这里没有人情恩怨,因为人都超不过俩个。 衣衫褴褛者每天用木棍作剑,从早到晚的修炼,等到黄昏时间就躺在地上装死,且也就在这时候他好像才有心智,能正常思考,说话。 许宁感觉孤独。 虽然生活和之前比什么都没改变。 海风天天刮,永不得安静,海水冲刷荒岛陡崖一侧,许宁在崖边坐看潮起潮落,浪涛翻滚。 风最大的一天,海浪侵袭陡崖四百三十三次。 风最小的一天,不过只有八十七次。 第二十五天许宁才寻思过来。 以前他从头到尾在奔波,他在动,路没动,一成不变,现在是海在不停翻滚,海在动,他没动,一成不变。 他一直孤独着。 明白过后更加空虚。 许宁想离开这座岛。 第三十天,许宁来到衣衫褴褛者修炼之地,想坦白说,若船要来,他便就跟着走了。 真到地方面对面,倒是不好开口。 而且衣衫褴褛者理都不理他,只是一招一式接一招一式,许宁就只好看他修炼。 许宁忽然想起他来这的原因,这念头消失许久,好像是被海风刮飞一圈此时又刮回来。 抽剑,挥舞起来。 许宁从未看过剑谱,所会武术也只有李简颜所教武术,真正能按套路连起来的就只有三十六式,平常与人切磋或杀人也只是把三十六式随意组合,很奇怪,这么半吊子的自己,也很少有人打败。 三十六式完。许宁睁眼。 他练剑一向是闭着眼。 衣衫褴褛者坐着,棍放中间双手拄着,下巴也磕在木棍上,看他。 “不对?”许宁就被盯不过十秒钟,浑身的毛就已经起来。 “天下剑术哪有对不对,你再练一遍。”衣衫褴褛者说。 许宁点头,又一遍,行云流水。 “再来。” 第三遍,流水行云。 “等会我再说话,你若听不懂就再练一遍,明白吗。”衣衫褴褛者把棍丢一旁,双手扶住脸。 许宁点头。 “阿根廷队太过依赖梅西!” 许宁三十六式又来一遍。 “冰岛的防守严密的没有缝隙!” 又一遍。 “阿圭罗进球啦进球啦!” 再一遍。 “冰岛把比赛扳平把比赛扳平!” “冰岛防守太好梅西门萨插不进去!” 很多很多句稀里糊涂的话之后,许宁衣服差不多湿透,动作走形的厉害。 “比赛以一比一结束!”衣衫褴褛者说,“你把动作松开。” 松开? 那算什么,乱比划?不过也无所谓,时间反正大把充裕,随便浪费。 “右挑!”在许宁第十二式刚要接十三式时衣衫褴褛者忽然喊道。 右挑?那便就右挑。许宁心想。 “左刺!”第十六式接第十七式。 “前翻横斩。”第三十七式。 三十六式最后打到衣衫褴褛者喊收,变成二百七十一式。 许宁手抖的厉害,勉强能拿住剑,浑身肌肉酸痛,练武之人本就已把身体开发到一定阶段,许宁现在突破极限,全身的筋承受着被挑断一样的痛苦被拉伸开。 最后几十式,许宁是咬着牙挺下来的,中间泄气又绷起来,咬下嘴里一块肉。 “云南有李氏,开镖局,名曰如云镖局,多年前当世第一,因有剑谱《潇潇雨歇》,分上下两部,一者《潇潇》为男子所习,二者《雨歇》为女子所学,两谱相似但又不同,你三十六式前十二式是《潇潇》,后二十四式出自《雨歇》,真是乱的不得了。” “那,为什么,很累。”许宁剑从手中滑落,瘫坐在地上。 “气力,这才是你该有的气力,你不习惯罢了。”衣衫褴褛者起身朝茅草屋方向手指作哨用嘴吹,不会儿飞来只鸽子,鸽子左腿绑信桶,只见衣衫褴褛者从信桶中揪出张打卷的白纸丢掉,双手一捧,鸽子就自己飞了。 “那是?”许宁问。 “信鸽。” “一直在,岛上?” “一直在屋顶上,有巢。” “没听见过。” “哑的。”衣衫褴褛者说完便走了。 许宁想起身,无奈神疲力乏,原地躺下,回想刚才打出的所谓《潇潇雨歇》之《潇潇》。 一想,天地好像开始转花,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第三十一天正午,许宁醒来,晃晃悠悠走回茅草屋,途中见江枫的船离去,心知江枫应是接到信鸽在上午来到此地,送来什么东西。 等到茅草屋前,许宁见满地利剑。 “醒了。”衣衫褴褛者把剑挨个拿起放下,看见许宁来到,打声招呼。 “你在干什么?”许宁问。 “找。” “找什么?” “找你。” “找我什么?” “找你的剑。”衣衫褴褛者站起,手持大剑。 此剑剑身宽厚,刃硬且锐,剑格比剑身大个两倍,剑柄漆暗红,大体打量,这剑,重,狠,丑。 “你那把剑先休息,以后用这把剑练着。” “那这些剑有什么意义。”许宁问。 “没什么,真正配人的剑不是练出来的,是看缘分碰出来的,你渴时喝的水可以是世界上水源任何一口,可喝的,就是杯里这口,懂吗。” “嗯。” “对了,给你。”衣衫褴褛者从怀中掏出本书,递给许宁。 《潇潇》。 “谢谢。” “你应该激动到给我跪下磕头。”衣衫褴褛者玩笑言。 “不会。”许宁笑说。 “为什么?” “没这习惯。” “以后要养成。” “看情况吧。” “从今天起,”衣衫褴褛者低身收拾剑,“你要和我打够一千招,才能离开岛。” “嗯。” “不感到难受吗。” “从今天起,我不跟你打到一千招,我死也不会离开这个岛。” “小伙子,有点意思。”衣衫褴褛者说。 上午。 江枫运来东西,衣衫褴褛者送江枫回船。 “许生怎么样?”江枫问。 “可以吧。” “可以算是什么说法?” “比你强,”衣衫褴褛者一顿,“和我比不行,差远了。” “老东西。”江枫笑。 “有,消息了吗。” “你是说…” “对。”衣衫褴褛者低头看地。 “没办法。”江枫说。 两者无言。 风扰乱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十三章 如果你有一两银子,那么四百文钱对于你来,很少,如果你没有钱没有房没有地穷到只剩下身上遮体的衣服,那四百文钱对你来说,还是很少。 所以能为四百文钱高兴的人,起码,心态好。 江无道打赢擂台赛拿到四百文后慢悠悠回到自己客栈,把身上每枚大板都翻出来,点碗江西板面加两颗鸡蛋和一块酱豆腐干,小二临了问是否加青菜,江无道说,盛一碗过来。 今天打赢的可是路凡客啊!小时就有所耳闻路大侠英雄事迹,没想到今天能与路大侠交手还能胜过半招,快哉呀快哉。 江无道坐在长凳上自己瞎琢磨瞎乐,他完全忘记自己很冲动的决定——花所有钱庆祝吃顿好的,然后回客房打包行李,露宿街头。 穷开心,穷开心,如此罢。 伙计用托盘把面与用开水焯过的一碗青菜端上。伙计心想,以前问都是要不要,今天还碰上个来一碗。 江无道右手持筷,风卷残云。 在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时,客栈进来一人。 此人眉清目秀,短发鼻挺,手中拿折扇,上身灰装下身黑裤,腰间别着把好剑,脚上穿着双好鞋。 这是钟宇最新的打扮,麒麟鞋店最好的鞋,幽谷衣柜最好的衣,还有把最称这身行头的剑。 钟宇目的很简单,要给人种印象,我很帅,很有钱。 “点菜!”钟宇坐下叫小二。 伙计眼力劲到位,知道这是有钱的主,语气也变得谄媚无比:“哎呦,爷,大生意忙完了来这歇歇,那谁,先给这位爷来壶西湖龙井,得是明前新茶!爷,您再要点什么?” 钟宇听出来这是宰客,可也没想过问。 “嗯,干果四样糕点四样,地上跑的两样,河里游的两样,天上飞的两样,至于是什么,你自己,掂量着来,”钟宇单手借下钱袋,拿出一锭银子,砸桌角上声音那叫个脆生,“再来坛够年月的女儿红,这个,赏你!” 大款!这是个大款! 伙计连忙先把银子收起来,堆满笑容点头哈腰着往回退。 江无道在旁边打个嗝,心想有钱真好啊。 钟宇心里也在想,感情有钱是这么爽。 酒茶到桌两刻钟后,菜才陆陆续续上完。 钟宇在等菜的时候,把女儿红的酒封打开,酒香充满整个客栈的时间,那茶都还没凉。 江无道走不动道了,他趴桌上假装小睡片刻,把头偏向另一边,眼睛都被馋的直勾勾,口水从嘴角下流,湿了一大片袖子。 江无道没多长时间又假装睡醒,因为菜到齐了。 “爷,您看,这是醉虾,鲜,酸,甜,滑口,绝对绝对绝绝对对符合您胃口,这是烤鸭,我们有秘制酱料,而且师傅火候控制的好,说焦的地方焦,该嫩的地方嫩,还有这牛肉,这铺在盘上的胡萝卜不是吃的,这是我们从冰窖里拿出来切片,就为这酱牛肉给您吃是凉的口感好……”等伙计一一介绍完了,伙计又说道,“我们给您吃的不是饭,而是我们厨子的手艺,爷,有一点不满意,我立马回头就批评厨子!” 钟宇有点后悔,他临来时在三侠五义客栈买了几个风味火烧把自己吃的五饱六饱,实在是没想到江无道住的这小破客栈能整出这么多人间美味。 江无道都快哭了,没钱的怎么是我,有钱的主儿怎么就不是我! 钟宇看见江无道那眼神,两字,渴望。 计上心来。 “小二!” “哎呦爷怎么了!有什么不合胃口!我这就去批评厨子!” “我,今天”钟宇咽口口水,“不想喝羊汤,拿下去赏你们跑堂的吧!” “谢谢爷!谢谢爷!” “不急,这酒,再赏你们一人一杯。” 听到这话,本来躲远边的两伙计立马一人拿一杯子过来,大伙计斟满三杯,点头哈腰又是三句谢谢爷。 酒坛刚放桌上,钟宇一抬眼,眼前多出两个吃面的大碗,又见江无道坐在旁边的长凳,两眼有情含情脉脉看着那盘醉虾。 “这位仁兄……” “这位仁兄!我初见你面就觉得亲切像是上辈子就是兄弟不如我们再续前缘,啊!这广阔的天空!啊!这奔腾的喝酒,不对,河流!我,江无道愿与这位大侠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来兄弟,我们歃血为盟!” 陶茶碗往桌边一磕即碎,江无道迅速抓住钟宇右手举起用碎碗片割破中指,又割破自己中指,四滴血两个碗,江无道拿过女儿红倒出慢慢两大碗。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畅饮。 “啊~~”江无道放下碗,看看应该钟宇喝的那碗,“怎么了兄弟?” “我…” “没事,没关系,我替你喝!” 拿过碗来就是仰脖灌。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啊~”江无道酒色上脸,十分红润。 钟宇很震惊,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一活脱神经病,可白如意话说了,这人,很强。 钟宇看着被各种熟肉填满嘴努力猛嚼的江无道,想起刚才他抓住自己的手。 夸张来说,年龄多大,钟宇就当盗徒多少年,一般人无论是前后左右那怕是从天而降,钟宇都能躲开,这,就是本事。 可江无道破了钟宇这本事,虽然也不能因此说明江无道特别厉害,但总归来讲,不是一般人。 “对了,兄弟是?”江无道扫空差不多一半的量才发现自己其实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 “钟宇。” “在下江无道,我看咱两年纪也相差不多,以后我就称你钟兄,你叫我什么随便都成。” “嗯,那,无道?”钟宇说。 “哎,钟兄请讲。” “你是做了什么,落魄成这个样子?”钟宇这样问,同时心里想你能为四百文钱高兴的跟个傻子一样得是多没见过世面。 “钟兄有所不知,我进内城前身上银子大多都给一姑娘了,至于为什么,长话不能短说,一言也是难尽,反正来这六天,我除了房钱就剩二十文钱,上午打擂台前我足足饿了五天啊,五天,光喝白水啊!今天钟兄请的这顿饭,我永生难忘啊!” 厉害!钟宇暗叹,这样还能胜路凡客半招,看来白如意眼光是不错。 “后悔把银子都给那姑娘吗?”钟宇随口问。 “不后悔,特别不后悔。”江无道认真回答。 “成吧,大丈夫做事就该如此,无道,接下来几日你又打算怎么熬?” “露宿街头投奔丐帮,总之要把擂台都打下来,不扬名怎么立腕。” “有志气,无道,钟兄这有个挣钱路子。” “是什么?” “与我过招,打赢一次,一两银子。” 江无道夹菜的手定住了。 “你确定?”江无道问。 “我确定。” “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 “好。”江无道笑。 夹起一根鸭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十四章 荒岛。 荒岛很大,找地方藏起来很容易。 许宁藏在山洞,两天内熟背《潇潇》心法与剑术,用衣衫褴褛者给他挑的重剑操练,终日,山洞里不是水的滴答就是剑在挥舞的声音。 三日后,说练成,也未练成,《潇潇》中最后有句话是:“运气至剑,乃大成。”许宁不明白。 怎么运气至剑?许宁觉得自己似乎曾经做到过,又感觉没有,他把剑插在地上正坐对看,这句话给他的启发若隐若现,温水煮青蛙,如果火上不去,那就熟不了,许宁就缺把火。 剑谱说叫剑谱,其实重点不是剑,而是教人心法,内力,禁忌,所谓心法,就是前辈在摸索中,发现一种前所未有高超的武功,而且自己没有走火入魔,那就会写下历程想法,教以后人,预防自己后人练此术走歪道或走火入魔。 而内力就是股暗劲,单凭蛮力终有极限,一剑劈下,说挡也就挡住了,所以修炼内力来调整血脉,使周身气息全速消耗,在一瞬间爆发出力量,且把这股力量压在招式里,如同橘子变南瓜那么大,南瓜变庭楼那么大,庭楼若地球那么大,地球若宇宙那么大。 而禁忌,就是写剑谱者当年跟谁打输了,觉得自己武功被他克制,就记录下别跟什么什么派的人打,很吃亏,要能溜刘快溜,所谓禁忌,其实就是个提醒。 而剑谱有个更大的问题,不只是剑谱,是天下武林秘籍,武学之道本就是意会难言传,故上乘武林秘籍,一是的确厉害,二是讲述者能下笔传神够明白,有的功夫够厉害可没人练,原因简单,难明白,作者文化程度不高可自己武功的确不想失传,就磕磕绊绊写出本书,自己都不一定读懂。 当然,像降龙十八掌打狗棍七伤拳咏春拳能传世多年,并不仅仅因为写的明白,还有传承者强大的悟性,能想到武者初心,武学自然能发挥到最大甚至顿悟新东西,把原本武功更上一层。 提到这一定要说《九阴真经》与《九阳真经》,写经者想法太多,不管错对只要是有可能全扔进书里,导致此书的确厉害,可练的人多是走火入魔。 许宁在山洞里已经熟背《潇潇》,剑在面前,人在洞里,什么都对,就是一点不对。 运气至剑,乃大成。 许宁在山洞中居住已久,虽然的确不会分神,可神经无论黑夜白天都被压抑着,闭上眼睛,想的都是外面刮的风,外面刮的风,让海涌起浪,浪拍打着岸,码头上有人搬货,一辆马车上路回家,思绪一辆马车又搭上另一辆马车。 许家镇,许宁唯一会想念的地方。 许家镇旁边的树林,兔子在跑,蛇在静候,风还没到,叶耷拉着,鸟在寻觅,虫想吃饱,地有些干,乌云慢慢堆积。 许宁流下一滴汗。 兔子被突如其来的毒舌咬住。 树叶被风吹动摇摆起来。 鸟落到枝上,叼起虫子。 打雷,下雨,雨水渗进土地。 没有兔子只有蛇了。 虽是风吹,但只有树叶动。 虫子被吃,鸟儿活蹦乱跳。 雨水被吸收,土地仍是土地。 剑,那有什么剑,有的只是我。 只是我。 我。 许宁满身通红,猛睁眼乍起,拔剑,剑锋问路,游龙走云,燕飞竹林,气从丹田生,力顶百会穴,转身,剑下劈,硬石碎! 还有股气! 尘土飞扬! 气一直走,凛利! 气到水池! 炸! 水花冲起,山洞里像是瀑布中。 “潇潇。”许宁喃喃,他感觉潇潇好像女人的名字,雨歇倒像是男人的名字。 这都不重要,重要是试试李氏剑术。 衣衫褴褛者仍是拿木棍挥舞,看样子像是在乱来,但的确动作又十分标致。 衣衫褴褛者停下,因为他看到许宁。 “师傅。”许宁说。 “嗯,客气。”衣衫褴褛者扔掉棍子,拔出腰间的剑。 “你用的剑,像是我的。”许宁看到衣衫褴褛者用的那把剑说。 “感觉顺手。”衣衫褴褛者说。 “来吧。” “好。” 剑与剑的碰撞声一瞬就响了起来。 两人眼神只有冷静,那怕利刃靠近时离肌肤不及一寸。 七十二招后,许宁后跳把距离拉开。 打不过,虎口疼,而且衣衫褴褛从未进攻。 许宁打算试试。 内力从心,气拂剑身。 虚谷青山,雨潇潇! 从下向上斩出一道无形半圆向衣衫褴褛者杀去,极速。 衣衫褴褛者随手一划。 挡住。 炸出割人的风。 “雨歇。”衣衫褴褛者说,“你输了,七十三招。” “我想知道,潇潇,雨歇那个更强。”许宁问。 “潇潇,雨歇,那个更强。”衣衫褴褛者收剑席地而坐。 “李氏祖上有二夫妻,自小亲密,长大结为夫妻,这本《潇潇雨歇》是对方给对方写的,那时还没有如云镖局,两人在一镖局里担任趟子手和镖头,十年江湖恩怨打杀,为妻者给为夫者写《潇潇》,为夫者给为妻者写《雨歇》,那我问你,《潇潇》强,还是《雨歇》强。”衣衫褴褛者说完看着许宁。 “好吧。”许宁不知该说什么。 安静的过了一会。 “这本书,给你。”衣衫褴褛者从怀里掏出本册子扔给许宁,许宁接住,看封面,《长恨离亭》,翻看,又是本剑谱。 “这是?”许宁问。 “你要与我打够一千招,那总得先知道一千招吧。”衣衫褴褛者说。 “谢谢师傅。”许宁说。 “什么时候开始打算叫我师傅的?”衣衫褴褛者问。 “运气至剑,乃大成。应该是你的提点。”许宁说。 “怎么看出来的。”衣衫褴褛者又问。 “直觉,这句话,太突兀。”许宁说。 “嗯,这的确是我自己想到的,”衣衫褴褛者好像想起什么来,“你发红吗?” “发红?”许宁疑惑。 “刚才那股气打出来的时候。”衣衫褴褛者说。 “会,从头至尾。”许宁老实说。 “嗯,以后每早来茅草屋。”衣衫褴褛者说。 “要干什么。”许宁问。 “来了,自然就知道。”衣衫褴褛者说。 “那我,告退了。”许宁拱手打算回去。 “等等,最后一件事。” “是?” “以后你在山洞做饭,把我的也做上。” “好。”许宁答应。 “走罢。” 许宁便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十五章 客栈后院。 钟宇和江无道一人手持一棍,准备切磋。 至于为什么拿的不是佩剑,是因为在开始前江无道问钟宇切磋到什么程度,钟宇说点到为止,江无道又问那点到为止刹不住怎么办,钟宇说那咱们安分点,把剑放下吧。 “可以了?”江无道客气的问钟宇,毕竟对方是歃血为盟的兄弟,也是打赢就给一两银子的蠢货,不对,是投资商。 “来吧。”钟宇说。 钟宇会武功吗,除了轻功什么都不不会,他来找江无道就是要坑门武功的。 坑的第一步,那就是切磋,开头办法万变不离其宗,先让对方不自信。 怎么让对方不自信?简单,打不着,钟宇虽说别的武功都不会,但论靠轻功挪转乃至毫发无伤,自己不能说是盗徒中的第一,必须说是算上江湖各路大侠中的天下第一。 过招两百式,江无道有点怀疑人生。 以前在家练剑基本功就是稳准狠,今天下手也从未留情,可棍到之处,连残影都消失已久。 到第三百招,江无道已经忘记什么叫点到为止,招招角度出奇,分别打胸,背,腰,小腿,力道十分重,打到地上,本是碾的很实的土地,硬生生凹下去一大块。 钟宇咽口口水,估摸着时机是否已到。 何谓时机已到,就是俩厨子争论,一厨子嘚啵嘚啵嘚教育另一厨子半天,等教育人的厨子走了被教育的厨子立马就试试西红柿炒鸡蛋是不是放糖更好吃,那教育人的厨子就很懂分寸,没让人烦,也不会让那人忘,这就是抓对时机。 钟宇从第几十式时表情就开始慢慢变化,从最初的尊重,然后演变为质疑,又表演出不屑,最后表情很怪,类似于吃冰糖葫芦假装吃坏肚子想不给钱,结果买冰糖葫芦的看破还说客人你的演技太浮夸我并不是很喜欢。 更关键是自始至终钟宇都把木棍背在身后,这更让江无道抓狂,这不是蔑视是什么?还能是什么? 这还真不是蔑视。 木棍背在身后钟宇就能乱飘,不用担心被抓到。 江无道二十岁愣头青,此时脾气已经上来了,早就忘了什么切磋分寸,自幼习武至今,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今天不能把你弄得青一块紫一块,还就不停了。 打到,或说江无道一人出招到第四百式,路凡客的快,已可以说是慢了。 这是要杀我呀!钟宇意识到眼前这人打算群狼见鹿不留生机,抬手就把棍子扔出去了。 一挡,棍飞,砸到墙上都碎了。 “你,武功不对劲。”钟宇虽然心里很慌,可面上还是摆出副在江湖中闯荡已久的大佬形象。 “嗯,试出来了,哪里不对?”江无道拄着棍子大喘气休息。 “说不上来,但应该不是人的问题,”钟宇一顿,重点来了,“不如,让我看看你剑谱。” 江无道盯着钟宇。 钟宇心悬到嗓子眼了。 “呦,都在这哪!”白如意右手盘着四个球进来后院。 “白兄。”钟宇拱手。 “白…白兄…”江无道不认识眼前此人,但此刻缓过神来,看钟宇客气,自己也跟着客气。 “钟弟,江弟,嗨呦,我这人别看三十好几,跟别人称兄道弟论辈分都是我小,今天遇上两个称我作白兄的反而还真不习惯,无事无事,怎么说,二人在这切磋有结果了吗?” “他说我……” “武学之事以后谈,今日相遇乃是我们首次相聚,如果不吃顿好的,这得那里说理去。”钟宇打断江无道的话,转移话题。 “酒菜好说,不求精致与世间难有,点上几斤酱牛肉,再来上几壶竹叶青酒,便已经是上好,可是上哪吃,这才难想。” “简单。”钟宇笑说。 半夜,与修寺,藏经阁屋顶。 白如意江无道钟宇,牛肉,竹叶青酒,相谈甚欢。 “当年啊,我追你们嫂子的时候,”白如意喝口酒继续说,“因为胖,当然现在也胖,中间我有阵时间瘦回去了,不然你们嫂子也不是你们嫂子。” “你们嫂子第一次见到我说,肥头大耳没出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是备受打击啊,可咱是谁,七拳六脚白如意,能是那一拍子就打死的蚊子吗,能是那一脚就踩碎的鸡蛋吗,我就追,我就缠,我送鲜花胭脂水粉,送玉镯银簪耳环,直到那一天啊。” “那天我在,叫什么,‘朝朝暮暮’客栈,她在二楼把我送的东西一股脑全倒我身上,说实话,是真伤心,去花街大醉一场,要酒要酒只喝酒,醉到半夜实在喝不动,叫卖艺的来我身边解忧愁。” “人小姑娘在我身边弹古筝,我就向她诉苦,我就问她,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爱情!?” “人家拿眼一斜我说,叔,伤心的人别听慢歌,还有,吐我琴上得赔二钱银子。” “那天我捧着脸盆接着自己嘴听了一晚上将军令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如意自顾自大笑起来,钟宇和江无道也在模模糊糊中跟着笑到喘不动气。 “那,白兄,嫂子对你这么差劲,那怎么还成嫂子了呢。”江无道醉意浓重的问。 “这,这小兄弟我就得跟你讲讲了,”白如意用手抓把片好的牛肉抑住胃里酒气,“你看,你出来闯荡,为什么会想家,怎么就不想其他个比家还好的地方,是因为家给你一种东西,这东西是什么?” “归属。”钟宇打个嗝,稀里糊涂接话。 “没错了,归属,家不是归属谁还会去想家,是吧,那爱情呢,两个相爱的人怎么就搁近了拥抱,搁远了想念呢?” “依…依赖。”钟宇又没头没脑插句话。 “可以啊钟弟,对人生世事很有感悟嘛,这让我对你很惊喜啊,你很不错啊!”白如意说着顺手往钟宇肚上一拍,钟宇让这一拍可拍出个好歹来,转身就爬,把头伸到另一侧屋顶哇哇吐起来。 “先别管钟弟,我跟你讲,当人家姑娘不爱你甚至还烦你时,你去对人家好,那就是骚扰,人家的依赖又不是你,可姑娘也闹不清她是依赖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就得把自己变好,这样,姑娘才能把你当成她的依赖。” “依赖是什么?”白如意等待钟宇接话。 “大于等于爱情。”钟宇很艰难的结束呕吐,慢悠悠爬回来回答。 “对喽,大于等于爱情,你看我都胖成这个样了,你嫂子还不是爱我,甚至要相比爱我,她更加依赖我。”白如意说。 “哦…哦…”江无道此时已经自己把自己灌的晕头转向,勉强回应着白如意。 “不说了不说了,来,最后一口酒干了,敬我们男人的浪漫。”白如意摇头晃脑的说,看起来也是醉了。 “男人的浪漫?”钟宇问,此刻他倒是最清醒。 “你看,我白如意,年近四十,你两,也就二十,怎么说怎么不该结为兄弟,何况,我认识钟弟是因为你偷我东西,认识江弟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哎,可咱现在就是兄弟,就是,这,就叫男人的浪漫。” “好,好,敬,男人的浪漫!”钟宇喊道。 “…男人…浪漫…喝!”江无道一直不知道东西南北。 月下,三男人照死灌自己酒喝。 边喝边吐。 边吐边喝。 边喝边吐。 边吐边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十六章 《长恨离亭》。 通篇只有三十四招,所述武学用极其精简的话表达的十分明白,如同牛顿三定律:1,一切物体在任何情况下,在不受外力的作用时,总保持静止或匀速直线运动状态。2,物体的加速度跟物体所受的合外力成正比,跟物体的质量成反比,加速度的方向跟合外力的方向相同。3,作用在两个物体的一对作用力方向相反、大小相等、作用在同一直线上、作用在不同的两个物体上。 相比之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说起来内容少且简单,可《长恨离亭》通篇十七万字。 许宁是用功之人,不敢放过任何一个情节一个描写,一个字一个字往下咽,最后他明白,《长恨离亭》不单单是本剑谱,还是本女人写下的小说。 剑谱从头叙述作者和自己伴侣小时如何猜青梅骑竹马,小河旁边捉弄青蛙,两人一起养朵路边野花,到青年时男子弱冠时候风华正茂,女子桃李年华美丽娇羞,二人有婚约,一线连姻缘,便就成夫妻之礼。 后来,男人娶小妾,女子备受冷落,原先的你侬我侬之景现在却不是你我二人之影,叹着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女子背景离乡拜入高山宗派。 拜入宗派却放不下红尘怨事。 昼也思夜也思,日日月月年年,无绝期,无出路,蹉跎岁月,斑白双鬓,思念成疾,撒手人寰。 把许宁给看哭了。 “悲欢离合呀,悲欢离合呀。”许宁看完的时候感叹。 他没发现一个问题,整整两天,除却吃饭睡觉解小手大手,没停下半刻清闲休息,一直跟着这位不知死去多少年的女子经历她所经历的事,可是,一招没学会。 因为女子的三十四招都埋在故事后,基本都是这么写,这件事让我不觉想起怎么用剑…… 许宁就直接跳过去了。 衣衫褴褛在第四天中午吃饭时寻问许宁进度。 “我想说,真的,你给的《长恨离亭》确定,是剑谱吗?”许宁一想起书中情节故事,悲从心头起,两眼泪朦胧。 “你,什么意思?”衣衫褴褛者看着许宁不对劲的样子,吃口土豆,猛然间恍然大悟。 “你不会光读里面的故事了吧,我让你练剑啊,练剑啊,剑啊!不是丰富言情小说知识!” “里头写了…” “里头写了你就看!?” “可是…” “可是个屁!”衣衫褴褛者一扔碗,挥袖而去。 对啊,我来这又不是为了丰富言情小说知识的。 饭后,许宁又忍不住把书通篇重读后,然后开始修炼剑术。 三十四招虽少,心法也写的清楚,可是难做到,相对剑的套路来说,这更像是把所有瑕疵找出来加以解决,女子在书中用极少字数把运剑时易忽略的指、腕、胸、颈、膝逐个点出,再述以个人见解,如同恶犬关笼,烈火淋雨。 钟宇根据心法内力调息,进入无人之境,丹田起精血,环身周转修养,这一沉下心,再睁眼,已是五更天。 五更天,该去茅草屋了。 衣衫褴褛者所说每早要许宁清晨必去之事,是喝药。通常许宁都是等天亮再动身,不过这次一夜未眠,便也决定趁夜色而行。 到茅草屋,衣衫褴褛者蜷缩在炉子旁边煽火,手里扇慢悠悠左右晃出微风,火像只猫,被安抚的很好。 “怎么没睡?”许宁来到衣衫褴褛者旁边坐下。 “怎么现在来?”衣衫褴褛者问。 “《长恨离亭》,学会了。”许宁回答。 “会了就好,就好。”衣衫褴褛者说。 壶里咕噜咕噜,热气在冒。 “你喜欢《长恨离亭》里的故事?”衣衫褴褛者问。 “嗯。”许宁想想说。 “很吸引人吧。”衣衫褴褛者说。 “没错。”许宁说。 “来,我给你讲个故事。”衣衫褴褛者喝口身旁凉好的水。 “很久前,有女孩喜食荔枝,自小喜欢,可惜江南无有种植,能吃到的都是四川远运,想吃新鲜便要清晨去买,因缘巧合,一男孩也爱吃荔枝,两人因此相识,成玩伴,竹林挖笋,野外捉虫,春秋放风筝,夏冬比新装,在郎有情妾有意眼看露水配叶绿,可男子父亲却因生意,让男子娶老友之妻,以解周转燃眉之急。” 衣衫褴褛者不再扇风,等火停。 “过几年,等几年,新婚不是新婚,生活变回平淡,男子娶妾,那妾就是那姑娘,男娶小妾属实正常,可正房恶生心胆,把自己夫君七十二口上至老父母下至小童仆一一灭口,只剩小妾存活,自己拜上峨眉山,小妾颠沛流离年近五十,写下本书,自缢。” “什么书。”许宁问,眼睛看着已有些光亮的世界。 “《蔷薇冤》。”衣衫褴褛者说,“有空,可以给你看看。” “嗯。”许宁一顿,“你相信那本书?” “我相信《蔷薇冤》。”衣衫褴褛者说。 “为什么?”许宁问。 衣衫褴褛者抽起左胳膊袖子。 有道疤。 小臂多长,疤就多长。 “你说,要你说,我信谁。”衣衫褴褛者笑说。 “《蔷薇冤》。”许宁说。 “药好了,喝吧。” “嗯。” 衣衫褴褛者提壶倒药水,许宁接碗,慢慢喝。 “那,《长恨离亭》,她,为什么杀你,”许宁问。 “不说了。”衣衫褴褛者少有的不想聊下去。 “这药,你熬多久。”许宁随便转移话题。 “一晚。”衣衫褴褛者说。 “一晚上,不睡?”许宁问。 “睡不着,”衣衫褴褛者喝口水又说,“我常睡不着。” “嗯?”许宁说。 “三天,睡一次吧。”衣衫褴褛者说。 “为什么?”许宁说。 “心火大。”衣衫褴褛者说。 “多少年了?”许宁问。 “好多年了。”衣衫褴褛者说。 “怎么回事?”许宁又问。 “不说了,不说了。”衣衫褴褛者说完,拿起根木棍走了。 原来我每天见的,是这么一个疯子。 许宁心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十七章 醒,是在三侠五义客栈。 多亏腰牌。 腰牌是来聊安城住店各大掌柜亲发的,算是广告推销,更是伙计在把大堂喝成烂泥的客人扶回客房的方便之物。 钟宇这次腰牌配的很值,不仅没在屋顶上因为睡过去着凉,而且从与修寺送到三侠五义客栈还不是自己走回来的,两者距离要是算成苦力背麻袋,苦力吃饭时得多吃两碗。 酒喝多了,钟宇头有些许痛,勉强起身打算下床,往茶桌那一看,有人,吴林守的样貌。 钟宇惊,吴林守难不成未出聊安城? 晃头缓神,再看身材,大胖子。 白如意啊。 白如意! 钟宇这下真醒了。 白如意扇着纸扇,撕下没黏好且连半拉脸都盖不住的面具,笑的开心。 “钟弟啊钟弟。” 白如意刚说完江无道破门而入。 “钟兄…呦,白兄也在啊。” “江弟有事找钟弟?” “是,是有点…” 白如意看江无道遮遮掩掩不说正题,便知自己该回避。 “那好,你们先聊,我去千秋茶庄。” 白如意走,江无道把门关好。 “钟兄,”江无道凑到钟宇面前,“这是我剑谱,你好好看看。” “你,这,我…”钟宇对自己还没去偷,而宝物就自己送上门来这事反应不过来。 “我信你。”江无道肯定的说。 “你,就确信,我说剑谱有问题,就有问题?”钟宇问。 “嗯,我这么跟你说吧,这剑谱,我们家人都有。” “你们家人?” “西北,风吹草。” 钟宇看着江无道一脸引以为豪的样子。 “我,没听说过。”钟宇说。 “这你都不知道,成,服了,就这么讲,全国牛肉从中间劈,一半,是我们风吹草供应的,难不成你真以为全国每天耕牛成群死?”江无道挺着胸脯说。 “那你前两天还饿成孙子?” “说来也是话长,长话不能短说,”江无道收着腰背说,“话归正题,我手里这剑谱,只要是风吹草的孩子都有,毕竟,赶牛赶羊,抢畜生的畜生成帮,我们都得会点武功。” “我爸,风吹草老大,这本剑谱在我识字始就交于我手,其实我们那一大家子都那样,从小习武嘛,可我爸跟我说,别人剑谱丢了换本就行,我这本,不行。” “我跟同伴比对过,这里头写的画的一模一样,可我爸那说法又让我觉得肯定有神奇地方,钟兄,也就你,咱两交手后就立马感觉出不对劲来,所以,帮帮忙,解解这玄妙之处。” 钟宇看着江无道。 我要说我蒙的,你信吗。钟宇心想,没说出口。 “先放我这里,我,要花些时间。”钟宇把深沉装的很真。 “嘿!谢谢钟兄,”江无道咳嗽两声,“还有一事相求,那什么,我住的那客栈掌柜管我要房钱,不然是吧,昨晚大家喝那么醉,哪能大清早就来麻烦你…” “去吧,江弟。”钟宇说。 二两银子放进江无道手里。 “成,成,这就成,我这就回去交银子!” 江无道破门而出。 《雨留三宿》。 剑谱封面上写着。 但钟宇现在心思不在这上面,把书塞进怀中冲向千秋茶庄。 千秋茶庄,一楼卖茶叶,二楼是喝茶的地方,有专门伺候煮水,但泡茶得是喝茶者自己来,因为自己茶艺最符合自己口味,而且如果来二楼叫人家给摆弄,伙计就知道这客人是外行,能让你高高兴兴的送笔小钱。 白如意自己在摆弄茶具,冲茶,泡茶,洗茶,茶壶隔水加热,等人。 钟宇急急忙忙赶来,坐在白如意对面,等粗气缓下来白如意才说话。 “钟弟,有两手啊。”白如意说着,右手把小杯茶放在钟宇前面。 刚放下茶杯猛然间探身出手,钟宇右闪,白如意手随影行,到位即攥拳上抬,被试探者抬头,凸起的掌骨擦着钟宇喉头上去。 然后白如意张开大手盖住钟宇的脸。 很憋。 钟宇吐口水。 白如意一下子就把手拿回来了。 “你功夫不差,何苦用卑鄙的伎俩,打不一过我又如何,擂台赛罢了。”白如意手使劲在裤腿上磨。 “白兄,你是我大哥,这中间之事说来也是话长,长话不能短说,你就信我,我做的事,绝对不会是,坏事。”说坏事两字前钟宇先咽口唾沫。 是还能稳住的心虚。 白如意盯钟宇许久,盘在左手的四颗球转了一圈又一圈。 “行吧。”白如意喝口茶,倒满,又道,“听说你和江弟歃血为盟?” “嗯。” “那,别说了,来吧。” 白如意拿出把匕首,小巧玲珑,配饰一种。 钟宇割食指,白如意割食指,四滴血分两杯茶,二人同饮。 “我身为江湖前辈,能跟你说的,也就是接下来的擂台赛好好打,别耍什么小聪明了。” “白兄教训的是,白兄教训的是。”钟宇心想我要是不用脑筋,那我《胜之不武》和《就是胜之不武》岂不是白写。 “对了,你和吴林守什么关系?”白如意问。 “早年间,我救过他女儿,算是,缘分吧。” “怪不得,武林大会也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庆典,能把自己名分交别人手里,果然恩情不浅。” “没有,没有。”钟宇谦虚道,毕竟多少面前那事真不值得好提。 “白大侠,到了。”伙计过来端上盘隔壁店的桂花糕。 “我来我来。”钟宇急忙摸向腰间,发现太过匆忙连钱袋都忘拿,又掏向怀中,把书拿出放桌上,好不容易找出碎银子。 白如意把《雨留三宿》拿过去,并未翻看,而是放在鼻前闻。 “白兄闻书干嘛,吃点心啊。”钟宇手里拿着被吃下半块的桂花糕看着白如意的奇怪举动。 白如意从怀中拿出一张纸。 又拿出块擦汗的手帕。 手帕蘸一点茶水,微湿,然后在纸上按。 纸上出现六字——见字如面,娘子。 “这……”钟宇对眼前之事感到奇异。 “生活情趣罢了,你还未婚娶,不知此中乐趣,”白如意把信收进怀里,“我去年发现的东西,三种植物混合碾出汁液,书写在纸上,过段时间会自动消失,见少许水,又可见字。” “这三种植物混合后有股气味能停留许久,我用这汁液写的第一封信至今再闻仍气味强烈,也可能是我天生对这种气味敏感吧。” 白如意把《雨留三宿》交还给钟宇。 “这本书上,有这种气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十八章 这是无味的两年,没有天灾,没有轰动京城的,没有战乱,没有声名远扬的人死去,也没有人因为本事厉害而声名远扬。 对许宁来说,从十九岁到快二十一岁就是,荒岛,山洞,师傅,清晨的药,三十本剑谱。 三十本剑谱。 《潇潇雨歇》《长恨离亭》《溪云初起》《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逆》《旅淹留》《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 其余十四本是《一日看尽》《长安花》《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 春夏秋冬,春夏秋冬,许宁越来越像他师傅,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第三年第一天,海上无雪,海风很大。 两人都拿着木棍。 “你现在,气力好些吧。”许宁师傅说。 “该剥瓜子剥瓜子,该开核桃开核桃。”许宁说。 “来吧,早打完去睡觉,今晚是可眠之夜。” “来吧。” 海水拍打着石壁。 前二百招,是剑气与剑气的你来我往,风被斩成几截,碰撞之间又有新的风在咆哮。 也就在这时,两人面容是最清楚的,头发都往身后跑,许宁看清对战者的脸,和昨天相比,更困倦些。 后八百招,贴身行。 许宁在地上滑,许宁师傅在空中飘,两人不可思议的对打,不是前后左右,而是上下搏斗。 虚招实招杂乱,内力大小切换,木屑在飞舞,木棍上游走的气被打散又重聚,两人看不出谁感到紧张,只能见手上快慢。 两人散开,八百招打完了。 八百招,长安街做完买卖的小吃摊主还没聊完闲天儿。 一千招,从两年前打到今天,结束。 许宁的六百多天,没有蹉跎的年华。 “结束?”许宁问。 “结束。”许宁师傅说。 两人丢下木棍,各自回去自己该回去的地方。 两根木棍,有根木棍断成两截,另一根碎了。 碎屑被吹散,卷进大海。 向东看,大海无边无际。 很暗。 江枫坐着今年最早的船,来到荒岛。 带着人,带着煤,带着蔬菜带着肉,带着重庆师傅的料,带着几口九宫格火锅。 至岛,找避风空旷地,架台烧火上锅煮水放料,红汤翻滚,芝麻在汤面上撞来撞去,打开食屉,切好的小羊肉猪里脊,干净的小油菜小白菜大头菜油麦菜,自家做的虾丸鸡丸鱼丸猪肉丸,豆腐豆皮海带,还有很多碗毛肚。 辣椒浓重的香味什么时候出来,许宁和他师傅两人就什么时候到来。 人齐,就开饭了。 “我去年在重庆做生意,入乡随俗吃火锅,那边接待我的老弟嘴快筷子快,我也就八分饱他就捂着肚子舒坦在椅子上,喊了声,‘巴适’,以后再吃这个,好吃这词就蹦不出来了,嘴里就剩巴适这词。”江枫拴着羊肉说。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那年,在哪来着,恰饭,记得是别人白请还人情,年轻力壮胃口好,那顿饭可是没少吃。”许宁师傅捞出三颗猪肉丸放进碗里,和铺在碗底的羊肉相成映色。 “西南那些地方吧。”许宁说完吸溜吃掉粉条,又开始涮毛肚。 “可惜没有冬瓜片。”许宁师傅说。 “你不是嫌弃冬瓜?说是讨厌到天崩地裂石烂海枯,按血手印那种?”江枫说。 “以前的事,就让以前的我去办到吧,我现在就是想吃冬瓜片,天崩地裂石烂海枯,还可以按血手印。”许宁师傅摇着筷子如同念诗。 “地瓜片,更好吃。”许宁说完把油菜卷着猪里脊放嘴里嚼烂咽下。 “不不不,地瓜还是烤着香,煮汤不甜蒸熟太噎,就是放炉子里烤,烤熟拿出来闻,呵!香的人唱歌!”江枫说。 “瞧你说,论烤,还是烧烤,签穿腌肉,红炭香烤,烤到肥油都不流了,临了撒把胡椒面,大串大串往下咽,还有一吃法不是小饼卷肉卷小葱,哎呦那个香。”许宁师傅神往的说。 “小饼卷,得是配烤鸭,外焦里嫩多汁,有嚼劲,葱段加片好的鸭肉,很好吃。”许宁说。 “我吃鸭子喜欢吃酱的,重咸配凉茶,肉吧,有点柴,嚼起来舒服,越嚼越有味,特别是那个鸭皮,薄薄一层,油香油香的,唉,想起来就恨酱鸭子不在嘴边。”江枫说。 “是啊是啊,天下美食,吃过就是妙。”许宁师傅说。 “天下,天下。”江枫在念叨。 “不然你别管什么雪莲,出去吧,人生还能有多长时间。”江枫突然跟许宁师傅说。 “离开这个岛,我就真的要投胎了。”许宁师傅放下碗,看着天说。 “什么意思?”许宁问。 “别管,也不管你事啊。”许宁师傅说。 江枫闷头吃东西,不言语。 吃完饭,再给许宁师傅留下蔬菜腊肉新衣,江枫便要走了,许宁也是。 “走吧。”许宁师傅说。 “会回来看你,师傅。”许宁说。 “保重。” “保重。” 船开。 江枫和许宁在仓里,此时许宁洗完头,坐在椅上,船上一行人里有干过理发剃须的,正在给许宁修剪毛发。 “两年一别,比以前壮些。”江枫在旁边说。 “毕竟不是泡了三年。”许宁笑说。 “好好,今后有什么打算?”江枫问。 “走一步看一步。”许宁说。 “打不打算跟我干?”江枫说。 “不用。” “嫌弃?” “不想罢了。”许宁说。 “人各有志,就不强求了。”江枫说。 “抱歉,江大侠。”许宁说。 “叫什么大侠,叫叔得了。” “可你年纪大了些。” “那就大了些。”江枫严肃的说。 到码头。 许宁发现自己原来的配剑好像忘在岛上,站在甲板朝荒岛方向发愣。 江枫把剑给予许宁。 许宁看是自己那把,安心下来,与江枫闲聊起来。 荒岛,茅草屋。 墙上挂着许宁的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十九章 天太晴,不会忽然暴风雨。 客栈三侠五义,钟宇努力抄记。 都是知识啊。 《雨留三宿》这本剑谱很有意思,明写于纸面的章句工整对称,读几句便知是出自书生之手,而拿抹布蘸水“湿”出来的字,大白话一溜下来,顺口溜俏皮话比干货都多。 明写的是讲速。 书生边写《兰亭序》边告诉你,剑,耍起来必须要花,乱花才能迷人眼,单花顶多绿中红,且言说,练剑,就是为取人性命,杀人术,剑谱就是别人穿越时空在帮你可又不是一对一帮你,所以好剑谱是从人的基本去考虑。 力,看体质,体质,天给,这就不一定。 一定的是反应力,是速度,能练出来。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喝水,渴时饮总比喝完一桶快。 喝水快,因为你周身缺水。 剑要快,那就得只想剑快。 龙卷风会摧毁房屋,可龙卷风不等于摧毁。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为己快,而不破,己不破,死的肯定不是你。 书生从脉络关节肌肉呼吸体温等多管齐下,你可能想不到,但绝对要练的到。 再看暗写。 暗写的是劲。 老大哥抽着旱袋烟说,那人说的不错,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快不过人家呢? 苏杭饭菜点几滴辣椒油就算口重了,拉到川蜀还能叫口重吗,怕是被伶牙俐齿水灵灵的小姑娘嘲笑死哦。 对方在你喝口凉茶那么点时间里能吃下几个包子,得跟人家吃过才知道。 那要真打起来,总不能说,大哥,这带来些月饼,五仁馅,咱能不能正式来之前先切磋切磋,要是我能取你命,那就赶快正式来,要是不行,我准备准备,打一会就再见不要流泪,江湖再相逢最好是下辈子的事。 可能吗,不可能啊,瞎猫碰上死耗子是有钱人家哄自己家宠物玩的。 所以,你得无论如何都要准备手。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世人皆知,我是不可能把这事当秘诀告诉你的。 要说的是,劲。 劲。 藏起来的劲。 剑怎么使也是单手执,另只手空着,很多时候是为走平衡,或为大侠之风,配合其余动作摆帅气姿势。 但可以把劲藏在空手里。 把空手尽量压低,不被身形左右,这需要把精气周转在手,内力周转在手臂,对方弱,则在打败就是打败,不用瞎想其他,逢上打不过,示颓势,在对方出现最小的破绽时,把空手藏的劲压到剑上,最狠的打下去。 对方没有后招。 对方一定死。 不要考虑失误,抓到破绽,打下去,什么都别想,就算想,也就只想他倒下的样子。 暗写的剑谱到最后,作者写道,我大大小小单挑对群,一生加起来有数百场,现在岁数有五十七岁,所以,相信我是对的。 钟宇是先读一遍,再写。 写两本,一本照抄不误。 另一本撸着写。 竹子不撸干净枝叶,怎么当竹蒿划船使。 书生写的剑谱砍了五分之三,而大白话剑谱砍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东西杂起来写,写的钟宇太阳穴血突突直跳,落笔时,活生生大老爷们愣是差点燥的哭出来。 火,身体里有火,时不时就给把干柴。 钟宇写完冲进大堂,喝下两壶高末儿四壶茉莉,喘着粗气缓下来,又跑街上喝了八碗大碗茶。 回客房,把纸整理起来,一页对一页。 看着几十张自己写的剑谱,钟宇首先蹦出的想法是要不要先给江无道试试。 算了,练死怎么办,好歹是什么风吹草的少爷,命怎么说没了也算大事,且说人家是自己弟弟,老鼠药下在恨的人饭里,那有往自己亲人嘴里塞的。 给白兄? 怎么光想这馊主意。 钟宇有个预感,手里文章不可能是扔进火盆里也没人心疼的东西,但到底是好还是坏搞不清楚,好的话能让平凡少年一步登天,坏的话让七八个绝世高手走火入魔也不叫事。 第一场擂台赛和第二场擂台赛间隔十天。 现在是第二天。 第二天下午。 来吧,是生是死,没多大事。钟宇脑里冒出这么句话,这句话出来,就没什么结了。 钟宇出街,买大饼几斤,去后厨拿坛咸菜,回客房把桌子屏风澡盆让店小二挪走,空出一大片地,又去大堂吃顿晚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吃完回客房关门,锁死。 日出,日落。 日出,日落。 日出,日落。 日出,日落。 日出,日落。 日出,日落。 日出,日落。 日出,日落。 八天过去了。 到第二场擂台赛这天。 钟宇开门,原先脸上干净无比,现在络腮胡糊在下巴上,眼睛布满红丝,上街,找理发处打理,干净后付钱走,敷上吴林守面具,去往西南擂台十六之一。 擂台处人满满的,赌盘早就封了,有炷香已经烧没大半。 钟宇到,有蓝袍老者把香熄灭。 点脚飞身上台。 另个人早来了,和尚。 和尚王修旧,法名慧悟。 天下寺院,有武僧存在的可不只少林寺,但扬名天下的却单是少林寺,原因简单,十八罗汉,厉害,少林武僧,功夫高,想想也不容易,一帮吃素的人,硬是能把上乘武功发挥到极致,其中吃的苦不可能少。 千百年,就少林寺因武传名。 王修旧不是少林寺的人,可他以武闻名,也因此七弥寺香火翻了几倍,方丈主持看武林大会开始,皆拜托王修旧去参加,王修旧没经住烦,参加了。 第一场打的漂亮,对双锏程承,打到最后,王修旧轻轻松松打败程承。 这场比赛让他出名了。 木棍对铁器,硬是打断一锏。 程承打完腿软在台上。 这场,钟宇对王修旧。 打钟,比赛开始。 双方都没有动手。 “你,怎么不出招。”王修旧问。 “我剑忘带了,大师。”钟宇淡然地说。 “哦。”王修旧说完把手中棍用膝从中弄断,正好差不多长的两半,把左手棍扔给钟宇。 钟宇接。 “谢谢大师。”钟宇说。 “贫僧,不算大师。”王修旧说。 “嗯,我客气罢了。”钟宇说。 “那就好。”王修旧说。 天,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二十章 梅雨时节念晴阳,高宗深夜思媚娘,寒宫桂树一人守,水调歌头又几觥。 以上诗句毫无内涵,只想说明,这都是憋的慌。 许宁在荒岛憋了好长时间啊,再加三年方仲永就能啼哭要书具,写下四句谁看谁都觉得该未雨绸缪往这家送点礼的诗句。 上岸,江枫赠予些散碎银两,背着就几件衣服的包裹扬长而去,进镇,去面馆,点牛肉面,多加些辣椒,不会儿端上桌。 热泪盈眶! 这是碗让思念都变成一种病的牛肉面啊! 嚼!不行!得大口咽! 咽!不行!没大口嚼! 无论怎样,汤汁都进肚里时,杯里沏的绿茶,还没凉。 买马,骑,不走官道,人多车多,马儿撒不开腿,就走山林小路,骏马疾蹄奔袭,颠,马上人不时就飞起来又落下去,大腿内侧硌的生疼,但是特别快乐。 许宁想念挂念亲切这一切,茂盛的草,高大的树,下过雨就泥泞不堪的路,还有在马上感受到的海风远远不能相及的风。 放纵,连续九天,换了四匹马,踏过大山大河,方向早就雌兔雄兔傍地走难以辨别,能感受到的,是新鲜感和银子一样都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第十天,许宁躲路边撒尿,马自己跑了。 绝尘而去,主人拼命呼喊也没让它有丁点犹豫。 望着成片相同不相同的绿,许宁不禁浪漫的想,这里是哪里啊,那边是南,那边又是北呢? 许宁浪荡而行,准备在七顿饭时间里找到村庄,卖艺,求铜板买火烧。 穿林走石,鸟叫虫鸣。 走着走着看见较大的一条山路。 许宁第一反应是躲起来。 因为山路上有几十人站着,面对,一个人。 那几十人明显就是一行压着货物的镖队。 领头的总镖头领着两镖师和那一人堵路途的人物谈着什么。 许宁匍匐前进往近里凑,总镖头声音倒是压着,而另一人说话介于人看见两根新鲜断指大喊与被割断两根指头大喊之间。 看这人,行头上下全黑,系深青腰带,脚上穿草鞋,脸上有道疤,从右眼眉到右耳,左胸衣服绣一字,风。 黑风寨传信的,看派,是个小头儿。 “兄弟…你听我这么说…”镖头压着嗓子说话,语气,是求饶。 “说什么!什么说!你是打算什么说跟我说什么还是跟我说什么又想拿什么说!”传信的这段倒口洪亮不打结!一听就是坐过牢的。 “大哥…这次给钱行…就不…” “就不什么!什么不就!看看你这趟镖押的什么货跟我这不就就不,要是说就不你这条命就得让人就,要是来句不就那你这条命现在就被救,我问你,就不不就?救不救!” 镖头右手紧握刀鞘,手上青筋绷到血要从里头炸出来,到这个程度,拔刀,就是一息之事。 许宁飞身而出。 “劫道!”嗓门更响亮。 “你劫道!?那我干什么!”传信的嗓门更更响亮。 “你劫谁!”嗓门更更更亮。 “我劫这趟镖!”嗓门更更更更亮。 “我劫你!”嗓门更更更更更亮! 传信的歇了。 咳咳咳咳咳,继续说话。 “你想黑吃黑?”传信的说。 “你敢跟我火并?”许宁拔剑。 “知道我是什么人?”传信的背手,神气浮现于脸。 “是谁的人?你还是个赘婿?”许宁说。 “什么赘婿?”传信的问。 “你是宁毅?” “什么宁毅?” 许宁一笑。 “我,随口编的。” “哦,随口编的。” 传信的漏出幅像是明白些什么的样子,然后他恍然明白其实他什么也没明白。 “你是什么人。”话题开始由传信的这句话步入正轨。 “你又是什么人。”许宁反问。 “黑风寨崔东旭。”崔东旭答。 “来这有何贵干。”许宁继续问。 “我,劫镖。”崔东旭说 “哦,怎么劫法。”许宁笑。 “不动武,一百两盛箱奉于我手,押的镖过过我眼目,没问题,便放他走。”黄东旭说。 “哦,那我在这劫你两百两银子,屁股蛋上长没长痣过过目,我顺心,放你走。”许宁把剑收在身后。 “小王八蛋,你知不知道规矩。”黄东旭双手抱怀,十分不屑。 “我倒是问你知不知道,劫路凶相配大刀,你要是凶相配大刀,银子货物随你,可你今天空手,你现在是底儿烂的麻袋,在这装什么!?” “我跟这装什么?我你…”崔东旭被许宁一连串字叠字说的结巴。 “你说什么说,镖头苦苦劝你别破规矩你还挤兑这是不仁,人家规矩不守闯荡江湖是对四海兄弟的不义,在这丢脸还非得说出自己是黑风寨的人是对老大的不忠,见到我还不磕头这就是不孝,你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还在这摆德性,是不是该死,是不是该杀!” 许宁抬着头下瞟崔东旭。 “世间本无路,你这种有了腿,就有了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路,今天,我,要么为民除害,要么让你,”影移剑动,崔东旭胸前的“风”字掉落,“改邪归正。” 风萧萧,崔东旭胸前那叫一个凉。 “以前我没得选择,现在,我想做个好人。”黄旭东突然帅气很多。 “那好,二百两银子你现在肯定没有,万里乌云便无雨,所以,钱我就不要了。”许宁说。 “谢谢大哥。”崔东旭用最快语速接话。 “等等,还有,露屁股蛋。”许宁说。 “啊?” “露屁股蛋。”许宁笑说。 “你!” “露屁股蛋。”许宁心里开始唱歌。 “其实,大丈夫,从小就是,能屈能伸的。” 解裤带。 一剑。 崔东旭感觉发甜,手脚发麻,他看不见喉头流出的血,而且他眼中的世界正在变黑。 人,没了。 崔东旭身形刚躺到地上,有棵老树枝头一晃,因为枝上的乌鸦飞了。 许宁看着乌鸦。 乌鸦飞远,终于连个点都看不清。 黑风寨。 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许宁心想。 几十人愣呆呆的戳在原地,在等待着。 野花晃晃。 有蜜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二十一章 最早的原始社会,没有金钱舞女楼亭别院,一生重担大致分为找东西吃,找东西吃,找东西吃,为找食物,老祖先们意识到一只猿猴仅是一根枯柴,众猴拾柴火焰才会高,大家努力,大家均分,当把采摘的蔬果和捉来的猎物放一块分时人们发现怎么分好是件难对头的事情,开始焦虑,世界上第一次拥有意义的咬指甲就出现了。 王修旧咬着指甲看《江涵秋影》。 江涵秋影,钟宇给自己剑谱起的好名字,初衷就是为看见好看听见好听,练起来多点动力,如同老话虽说关灯后甭管长什么样都一样,但是,知道自己身旁是位娇滴滴漂亮大姑娘,性子,会比较急些,时间,更容易快些。 钟宇在旁边看王修旧看《江涵秋影》。 太阳在往东一丝丝丝距离时候,钟宇转身躲攻击顺势跳起把棍子当战斧一记重砍,王修旧抬手挡,同时心中打算抗下此招直接出掌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王修旧双臂力量常人难以所及,而武僧棍到底能抵多少冲击自己心里也有数,要是到达断裂边缘自己缓肩化力即可,不生变故,钟宇挨下那掌,十天半月,每顿最多六分饱。 眼看成功如同汤圆,已经喂到嘴边,香味往鼻子里钻,别说唾手可得,伸舌头就行 钟宇在棍与棍接触最后时刻,把左手自行运转的内力释放,两指压棍。 王修旧反应过来时,钟宇的棍已经贴在自己脑门上,手上空留两截断棍,他眼珠向上想看棍,但只能看见天空,白云空悠悠。 可算明白什么叫突生变故了,但他不知道的是,钟宇在棍子马上打烂他的秃头时用三指反推,自己的内力抵消自己的内力。 场面安静,即刻狂欢。 狂欢分两种,大家都很开心,相互拥抱无比亲密闹到昏天黑地,另种,你很开心我很难过,我上去就给你一拳,你马上反我一脚,斗殴不停,打到让对方终生铭记。 要知道,赌盘封很久了,王修旧上场比赛是很出彩的,而钟宇版吴林守虽不厉害可身上赔率是很大的。 求平稳的押钱了,敢险中求财的人,也押了。 “打死丫的!!!!” “输不起的废物来啊!!!” “我刀呢我刀呢!?” “你还想用刀?!我现在就弄你!!” 场下,是比例为一挑十的狂欢。 台上两人坐着,赏拳拳到肉的好景儿。 “他们也算侠客,为何几两银子就变成这样?”王修旧跟钟宇搭话。 “赌呗,赌气攻心成赌狗了呗,这时候哪有什么品行一谈,酒话不当真,赌场泯本性,”钟宇把手里棍递给王修旧,“何况他们输的那只有几两银子。” “唉,赌博害人哪赌博害人,”王修旧接过武僧棍倚着,“对了,吴兄刚才那套打法是师承何人?” “怎么,王兄身为和尚还打算去拜师学艺?” “不不不,好奇罢了,按理说,你剑术该是烟雨暗千家,可这最后一招却洪流泥沙,话挑明说,我本该一掌了结你,如今却你一棍了结我,虽然心有不甘,可输就是输了。” “王兄你话不对,什么了结不了结,顶多算我饶幸罢,至于师承何人…” “不愿说,也无妨。”王修旧说。 “王兄想多了,我剑谱直接给你看。” “你剑谱…” “来来来看,这就是我剑谱。”钟宇说着把《江涵秋影》从怀里掏出拿给王修旧,王修旧停停续续把剑谱接过来,“你…就…给我看了?”王修旧不太相信的问,毕竟账本都不能随便给人看,更别说剑谱了。 “看,看,努劲看。”钟宇笑嘻嘻说。 王修旧一页一页翻起来。 钟宇会像江无道一样蠢吗,答案是不可能的。 见王修旧第一面,钟宇就知道他是谁了。 世间那有王修旧,只有回头是岸的王成新。 王成新,内蒙恶霸,杀多少人,数不清了。 钟宇认识他,很巧,彼时钟九瘾还活着,两人游荡到内蒙,腹饿,遂当王八蛋偷羊。 谁家的,王成新家的,当时王成新在包里喝奶茶,钟九瘾也不长眼,背着人家头羊走了,王成新出包一打眼就瞧出不对劲,在包前破口大骂偷羊贼祖宗七十辈,正骂着,东风变西风,王成新闻到烤羊肉的味道。 提九环刀上长鬓马,寻味而来,偏逢钟九瘾吃饱骑马遛弯,只见十二岁的钟宇躺草地上啃羊腿,小孩吃饱还吃,就吃一好玩,怎么吃好玩,吃一口,吐一口。 这!这!这!这! 王成新下马飞奔,气势摆明了要剁钟宇,十二岁的钟宇不慌不忙,平静的看着王成新过来,听他打算说什么。 王成新上来就剁,从他武功还不高深的时候就明白,干什么事都别话多。 横劈竖切斜砍,一顿乱来,喘开粗气蒙层细汗红丝布满眼珠。 “不能文明点儿。” 躲过所有敌攻的钟宇在远方站着,西风来,长发轻搔脸庞,眼神不动波澜,脸色不起褶皱,仿佛刚才不过扭扭脖子,看草动云移。 “你吃我的羊!” “吃你的羊怎么了。” “吃我的羊不对!” “怎么不对,我又不是出家人。” “这跟你是不是秃驴没关系,”王成新举刀冲着钟宇说,“你吃我的羊,就得偿命,不然。” 一指剩下的熟羊肉。 “你给我当两年头羊,吃草,传种。” 草浪一遍一遍。 钟宇笑,很明媚,阳光穿过乌云。 彼时的钟宇很像他母亲,话少,表情淡却真诚,整个人像皂粉洗过衣服的白沫,像夜深从外看油灯照在窗纸的光。 “这样吧,你捉到我,我给你做羊,你捉不到我,你去做和尚,你的羊,我要了。” “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你杀不了我,也不肯放过我。”钟宇又笑,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跟你谈条件,你可以不谈。” 王成新仰天大笑,笑完脸上横肉都支楞起来,凶相,非得见血的凶相。 钟九瘾死后钟宇的轻功像鬼,来无影,去无踪,钟九瘾死前钟宇像要升天的仙女,总是用裙带逗引着凡人,让他在后面追。 钟宇仙了一下午,王成新追了一下午,钟九瘾骑马归来本是想装上马车挥鞭启程,但在远处看见自己儿子正玩的开心,便就远看。 太阳快下山,半个火红在留恋这世界的今天。 “你为什么,不追了。”钟宇手收在身后,西风变东风,另一侧头发刺挠着钟宇脸。 草浪一遍一遍,又一遍。 王成新呆住,在风变之时。 猛然跪下,手起刀落,左手小拇指被剁断,王成新没咬紧牙关还是疼的喊出声来,声音长久才歇,撕下块裤腿布,包住左手,站起。 此时的王成新跟钟宇在精神上,一模一样。 “我捉不住你,再见。” 语气里,泉水湖水河水,烧滚的白水。 上马,离去,刀插在土里,有血在下流,一根小拇指静静躺着。 “你干什么了把人家弄成这样?”钟九瘾骑马过来问钟宇。 “不知道。”钟宇答。 “别装傻,看看那小指头,剁下来的。” “嗯,我看见了,挺刺激。”钟宇说。 “上车,赶路。”钟九瘾把马车装上,钟宇拿着那把刀上车,后来会中原,卖十两七钱银。 第一眼看到王修旧,钟宇并没多想,王成新是壮胖壮胖的汉子,王修旧是壮瘦壮瘦的和尚,后者比前者不知省多少布料,且多年不见,容颜大变。 王修旧扔半节武僧棍时,钟宇看见他只有四指的左手,等木棍接到手,王成新这个名字已浮现心头。 钟宇早就知道自己对手是谁,在《就是胜之不武》中记载,王修旧,擅用棍,故今天钟宇来特地不带兵器,打算提议与其空手切磋,万万没想到王修旧直接把自己手中棍劈为两半,实在意外。 接王修旧棍的时,钟宇想,这朋友我交定了。 其实王修旧对钟宇更意外,那有打败陌生人还把自己珍贵剑谱交出去给手下败将看的,他不知怎么评论此人,也不知该做什么,只好老老实实接过剑谱老老实实看。 王修旧看《江涵秋影》,越看越焦虑,焦虑到咬指甲。 钟宇在旁边看王修旧看剑谱,心想这人真有脾气,说让他当和尚还真当和尚。 场下人打的差不多,起不来的被拖走,还能走的挣钱的去兑银子,输钱的跑着去医馆买下所有治外伤的药。 书看不到一半和上了。 “我说不出来…好不好…”王修旧为难的说。 “别别,王兄,有话直说,别让个人作风染不正之气。” “其实,天下剑谱说大同是大同,说大异也是大异,我习武多年,有没见过的心法也正常,但细细品读还是有道理的,这剑谱,说白了,胡扯。” 看来这本剑谱的确有意思。钟宇想。 “不管怎样,我看了你的剑谱,是不合适的,嗯,这样吧。”王修旧跳下台,从棵树的枝上拿下个包裹,又回到台上。 “呀,王兄兴趣挺独特啊,这还随身带着行李。” “吴兄别开玩笑,出家人在外也要修炼,客房,是不住的,我们要吸收天地之灵气,品日月之精华。” “有个性有个性,佩服佩服。” 王修旧从包裹中拿出本书。 “拿去。” 钟宇接过。 《经》。 “这是什么?”钟宇问。 “我很多年修炼过的脉络心经,可以参考,其他不言,至少不会走火入魔。” “给我?” “嗯。” “理由。” “因果。”王修旧说。 “因果?” “就是因果。” “这么玄?” “几年前我做过很多错事,做下太多孽,我不想落入因果里,去内蒙放羊,后来又因为某事,我拜入寺院,想知道怎么跳出因果,后来经读多了,发现跳出因果是做不到的,能做到的只是不昧因果。” “做过的就做了,日子是过以后的不是做以前的,吴兄,有句话也赠予你,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阿弥陀佛。”王修旧双手合十胸前。 “阿弥陀佛。”钟宇不用脑子的跟着念。 阿弥陀佛,人多曲折。 真烦啊。 钟宇想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二十二章 保镖的不动和许宁不走原因是不同的。 保镖几十人都知道完了,相比赶两里路魂到阎王殿和在这喘会气再走上黄泉,大家通通破罐子破摔选择后者。 许宁知道黑风寨不会善罢甘休,他也没打算逃,但还呆在这的原因是他想到,如果这个地方秋天是什么样子。 这个地方夏天都这么漂亮,秋天估计不差,在远处山坡圈下个院子,建座瓦房,院里鸡鸭一群兔子几只,妻子,孩子,再耕些田地。 “哎,这地方叫什么。”许宁问身边的镖头。 “天画。” “挺漂亮的。” “可我不想死在这。”镖头说。 “死在这挺好,山青水秀。” 镖头听到许宁这句话苦笑起来。 “我倒宁愿七老八十死在不山清水秀的地方。” “你不愿意老死在这?” “可现在要被杀死在这里。” 许宁回头看镖头,脸色难看的很。 “不会。” “不会?” “不会。” “唉。”镖头叹,今天与一疯子陪葬。 在啄木鸟吃到九只虫子前,从队尾用来一群人,敞怀宽裤绑腿草鞋头上系暗红巾,拿刀,拿剑,拿狼牙棒,标准山匪。 山匪基本看层次,就看脸色。 一类,耍狠的废物,大多怕死。 二类,老实的模样,真不怕死。 这群人就静静看着眼前这帮人,也不叫骂也不动手,就看着。 前路,来人,是队尾两倍人左右。 “谁杀的人。”领头从许宁面前人群自动分出的路走出来。 “我。”许宁说。 “再杀个。”领头的头撇一下,有人前走,来到许宁面前。 “凭什么。”许宁双臂抱胸,与领头的对视。 “朋友,”来许宁面前的人轻声说,“我手里有七十二条人命,十三个小孩,白刀子进去,就不哭了。” 挡住,死了。 挑衅者抬手用暗藏的匕首挡住素剑的剑格,可剑是直接刺下去的,贯穿他的嗓子。 来挑衅的人,是这群人里最强的,现在倒在地上。 “剑见血,直接收回去,会脏剑鞘吧。” “的确会,得擦擦。”许宁看看剑上血迹。 “帮他擦擦。” 这嗓子是喊出来的。 后面人往前冲,前面人往里冲。 山匪对保镖队,一挑七。 一剑,两剑,三剑,四剑,五剑,六剑,七剑,八剑,九剑,十剑,十一剑,十二剑,十三剑,十四剑,十五剑,十六剑,十七剑,十八剑,十九剑,二十剑,二十一剑,二十二剑。 许宁停,手擦掉溅到脸上的三滴血。 又是很多剑,之后,双方都有死伤,可现在变成场一挑一的对打。 “你说,这地方秋天漂亮吗?”许宁左臂有两处伤,腿分别左伤一处右伤两处。 地上躺着很多人,大小长短不一的脖子,都有道精致的剑伤,有人还活着,手脚发麻,世界在眼里闪着星星黑下去。 “很漂亮,我还十七八时,和几个好色大哥劫姑娘,那女子真美啊,就像这的秋天,那几个大哥先去,我躲在草丛里,看着他们死。”领头的拿出把匕首,“虽然那姑娘招数不如你好,但她的剑是跟你一样的,上次我很害怕,看着别人死,没想到这次也是。” 许宁看看剑,笑。 “真有缘啊。” “是挺有缘。”领头的说完话用匕首往自己身上捅,六下,都是轻伤。 烟雾起,是一种丸珠,扔到地上起白雾,有毒的用来暗算,无毒的用来逃跑。 许宁深呼吸,草莓味。 “谢谢恩人!”护镖一队三十二个人齐声呐喊,半跪在地上,双手拱拳低头,是大礼。 许宁转过身,看着跪着的人们。 他们身后是片青翠。 也不知这里冬天漂不漂亮。 许宁想的长久。 “你们跪着不累吗。”许宁缓过神来,发现面前大多人身子在发抖。 “不累。”镖头回答,两字说出口下巴掉落两汗珠。 “起来吧。” 一行人哆哆嗦嗦起来。 “在下李志安,敢问大侠名姓。”镖头问。 “许宁,”许宁想想说“发誓的许,安静的宁。” “许大侠,今日之恩真是无以为报,”李志安选择性忽略许宁发的神经,“可在下还有个想法,大侠身手不凡才思敏捷,不如加入我们镖局。” “我身手不凡才思敏捷就要加入你们镖局?”许宁撕块死人干净衣服,蹲下擦剑。 “大侠不愿…” “行,”许宁打断李志安的话,“反正我也没事。” “哦大侠你…” “别称大侠,只看功夫不能说明什么,武功好点的孬人多了去,你叫我大侠是在玷污大侠。” 李志安心想我是不是真遇上高配版低能儿。 “对了,我进镖局该干什么?” “理应来说是趟子手…” “好,这趟镖的趟子手就是我了,原先的趟子手是谁?”许宁向队伍里喊,声落,从人群中出来三人。 “你们以后听我的。”许宁说。 “遵命。”三人答应。 “走吧。” “启程。” 鞭在空中抽响,马动,货走,许宁自然而然和李志安坐到马车上,李志安没说什么,给另三个趟子手使眼色,三人收到信号,跑到最前面领路。 “山匪来,你们怎么不反抗。”许宁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问李志安。 “许兄有所不知,镖局做买卖,是面子买卖,我们这帮人其实在拳脚刀剑方面不是很,嗯,在行,而且我们是南方人,北方一般不来,要不是我们镖局老主顾突然急来一批货物,需押到甘肃一带,我们当家的觉得走镖又不一定就碰上匪贼,那知…” “别那知了。”许宁心想干镖局的都不会武功,这世道真是越来越假了。 李志安感觉尴尬,他从小老实不会说谎,当镖头也不过因为看起来身强力壮父亲是开镖局的,而且他镖头当的很称职,南方各大帮会帮主都跟他论兄论弟,这取决于李志安还比较会来事且千杯不醉,逢赌必输。 不过说实话,有那心思钻研人脉,还不如练点武功。 前途路漫漫。 许宁在想甘肃的秋天什么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二十三章 钟宇。 江无道。 两把剑反射太阳的光。 钟响。 七剑,九防。 江无道七剑冲头点腿,钟宇来不及出手,且的确是快,攻快,翻腕快,且膝跟的紧,击中就是肉疼身晃。 钟宇戴着吴林守面具,也不好说孙子你轻点。 四十九剑,五十七防。 流汗,流大汗,钟宇无论天赋多高也不过几天而已,而江无道可算是从小习武,算是伴武生长,如同南方孩子见大暴雨也见怪不怪,东北孩子见大雪也就多裹裹衣服,钟宇自然不及。 可江无道愣,很愣,可能他几十岁能精的跟个猴一样,那也弥补不了他十来岁的蠢。 不认识时,《胜之不武》这么写:江无道,蠢。后来相识相知,《胜之不武》这么写:江无道,人不错,可惜没那么聪明。 没那么聪明。 聪明。 钟宇有那么聪明。 “青年,有些拼命吧。”钟宇压低声音粗着嗓子说。 “前辈,你要是放我一马我怎么会这么累。” 剑过,钟宇发丝掉几缕。 这小东西知不知道轻重!? 怪不得路凡客和他打时看起来技不如人,一个给自己家人做菜和给客人做饭怎么可能相同,谁把大把大把味精给自己孩子吃。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钟宇想起江无道曾说自己家是赶牲口的容易遇上劫牲口的牲口,细细想《雨留三宿》每招连贯起来,无论前面是攻下盘或者打花剑,最后一招,一剑封喉。 唉,西北人士,真实在啊。 感叹之际,剑锋散发着凉意从下巴边上过去了。 想想怎么办。 钟宇想到《雨留三宿》。 把《雨留三宿》所有老祖宗东西翻过去之后,在最后页写着一句话。 我的儿子,好好学习,好好赶羊。 江禄丘。 千百年来,繁衍越来越多的都是群居动物,那怕生下来只吃素,濒临绝种的都是玩独的,那怕它一辈子吃肉。 地球最大群居动物,人类。 有人类,就有社会,有社会,就有酒醉,为什么有酒醉,是因为上至家屯千金下至家徒四壁都爱玩时来这么句话:关系铁不铁,不说,都在酒里。 关系。 有关系,就有攀关系。 你个小小江无道打这么过瘾不乐意给我面子,那你爸呢,你可亲可爱的爸爸呢? 五百七十一剑,六百整防。 “看你与一人好像啊。”钟宇说。 “上次放你生路的?”江无道抬腿钟宇腿肚子来上一脚,不过还好,钟宇就这不怕打。 “不是,我老友,江禄丘。”钟宇咽口唾沫,心想兄弟这次算我对不住,有机会青楼一夜,让十七个姑娘给你赔礼道歉,把酒言欢,十七倍一刻。 不出所料,江无道动作卡壳。 出乎意料,江无道脸色变得难看。 你爸给你留下什么童年阴影,眼珠子要被涩出来一样。 六百三十二剑,六百二十防。 钟宇与江无道贴身剑斗,现在有些招能躲的过去了。 感谢江禄丘,祝风吹草为国家贡献更多的牛和羊,构成和谐西北社会风气,促进西北牧畜业的优良发展,成为全国第一,养畜生的。 “听你名为江无道,江禄丘可是你父亲?” “这…我…嗯…” “早些年我去过风吹草,”钟宇对剑中开始反击,“和你父亲相谈甚欢,如果有机会我…” “前辈,吴前辈,”江无道打断钟宇说话,“你能不能别跟我爸说在聊安城见过我。” 嗯? 嗯嗯? 嗯嗯嗯? 这里头有意思。 钟宇把战势柔缓下来,场下人还是在叫好,不过主观意识上是在给两人切磋的惊险,客观来说都是给钟宇的演技表扬,和老李家孩子越长越像老王样子从本质上来说是同等层次的。 “为什么,”钟宇想想又补一句,“我早晚会去拜访你父亲的。” 江无道慌了,从眼神到动作。 六十三防,二十七剑。 钟宇开始反攻。 “吴叔,我来这,是偷跑出来的,但不为其他,叔,你替我想,我已岁至二十,还天天放羊放牛,我不愿意这样,我要做侠客,大侠。” “那怎么不能和你父亲说?” “这,这个,我无论这次武林大会排名多少,回去肯定受罚,我爸那德性你应该知道,我得偷偷出来,再偷偷回去,到以后什么时候再出来,闯江湖顺顺当当。”江无道说到这剑锋刚了些。 “你最崇敬的侠客是谁?”钟宇觉得该告诉江无道些什么。 “路凡客,第一快剑。” “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一人护全城,”江无道说,“敌二百五十三个邪道中人。” “是啊,一人护全城。” “怎么了?” “你真觉得自己参加这所谓的武林大会,就能如同路凡客一般?” “我没说…” “我知道,我想跟你说,侠客,是做出来的,不是靠什么打扮出来的,我问你,你为什么想当大侠。” “嗯,为民除害,匡扶正义。” “你知道怎么做吗。” “不知道。”江无道说。 “我也不知道,可总不是这么做。”钟宇说。 四百六十三防,一百二十四剑。 “吴叔,你想赢吗。” “嗯。” “为什么?” “为生意。” “好。”江无道说完,用剑格打钟宇剑背,江无道利剑飞空,后落地。 他沉默无言的走了。 台下的人也在吵吵嚷嚷中不见。 钟宇站在台上想,自己为什么要偷东西。 只是因为钟九瘾教自己该怎么活,自己就该这么做吗。他突然不想偷自己一直想要的至尊之宝。 做作的插到茶馆的桌子上,又能怎么样呢。 钟宇从来没问过钟九瘾,当盗鬼与不当盗鬼有什么区别,现在也没机会问他,现在有机会的,就是问自己。 这种扬名立腕,有什么意思? 钟宇怀里揣着半正经不正经的《江涵秋影》,他还想起自己随手丢在客栈的《经》。 钟大侠。 钟宇这样想。 钟宇笑。 钟宇很久没这么笑,很像他的母亲。 云多,叶密,墙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二十四章 黑风寨,扎在高山密林中,易守难攻,多年称霸天画,从未搜刮抢劫百姓,倒不是说心善,而是因为现在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官府,惹不起,若处乱世,黑风寨打算忙活的事可比搜刮百姓要脏很多。 黑风寨太平年间,只劫镖。 劫镖,几乎没麻烦,来钱多,且没人敢惹,黑风寨山匪换了一批又一批,努力把臭名远扬又远扬,几乎镖队遇上就投降,求保命归家,甭管保的镖要赔多少钱。 像这种山寨日子是最顺的,不扰民,官府打点到位,不用想朝廷,天画官道十天有九天在堵,小路无数,镖队走小路,一劫一个准。 黑风寨吃天画差不多有两百年。 两百年,第一次尸横遍野。 一个人办到。 有山匪死前觉得不可思议,他明明离我有两丈远,为何挥剑后胸膛会疼?为什么有血?为什么就死了? 血流到那里,血流到这里。 山寨大堂,一张桌子正正当当摆在中间。 所谓山大王的“王位”已经被斩成七截。 “你们这酒闻起来…”许宁耸耸鼻子,“很淡,应该不好喝。” “不…不…不好喝…”寨主打着哆嗦回应。 他是怎么…做到的… 寨主回想刚才自己举手要砍,眼前看起来比自己年轻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只是一闪,刀还是手拿着,手却不是自己的手了。 许宁含口酒,皱眉,吐,喷寨主满脸。 寨主被酒一激,魂魄好像从九霄云外被只姓孙的猴子一棒子给打回身体,眨巴眨巴眼,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和面前下手利落者坐在大堂,坐着不知那拿来的椅子,看着不知那搬来的桌子。 哎呀胳膊! 急忙撕烂衣服狠狠勒住右小臂再包裹好。 “哎,山寨里的酒,味道差怎么差成这样?”许宁端着酒坛在鼻前闻。 “你…你…你是谁…”寨主上牙跟下牙打架,说话比真结巴还结巴。 “不愧是寨主,里外都得操心,这时候还得操心我是谁,真好。” “这酒是粗酿出来兑水给生瓜蛋子们喝的,要好酒往后走。”寨主突然吐出一溜串的话。 他看见面前人右手微抬,话说三字时剑锋已点在锁骨。 剑真凉,冻的血都凉了。 “原来如此。”许宁说。 收剑,又喝口,含嘴里半天,又突然吐出喷老板一脸。 “喝不下去。”许宁说完倒第三杯酒。 这是打算喷死我!?寨主脑子因为流血过多和惊吓过多开始胡思乱想。 “黑风寨的人一般干嘛。” “劫镖,只劫镖,不干别的。” “哦。”许宁搔搔耳朵。 “我有个师傅,在离别前我问过他,我来这明明只是调理自己气力,你为什么教我功夫,还一教教那么多,是因为我是万年难得一遇的武林奇才吗?” 许宁直接把酒泼寨主脸上,倒第四碗。 “然后他跟我说,他只是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能重出江湖,我不过是他的人生际遇,谁来,他都会把武功传给他。” “懂什么意思吗?”许宁笑着问。 “不…不懂…”寨主咽口口水。 “成吧,看你没手的面子上就告诉你,意思,是说,我对他不重要,也对他很重要,也能说我没到之前世界上所有人都对他重要,但我到之后,就是我对他很重要,别人对他不重要。” 寨主又咽口唾沫。 还是没懂,而且被许宁盯的发毛。 “我的意思就是,你接下来说的每句话都对我很重要,但不是我要的那句,就都不重要。” “啊…啊…” “我给你点提示,你的手下,功夫,一般吧,死之前告诉我,他手里有十三个孩子人命,来,你告诉我,谁家镖局用十三个孩子押镖?” “我…”寨主眼睛圆溜溜直勾看着许宁。 “你现在是手没了,好歹,命,不还有吗。”许宁拿起碗,泼寨主一脸,倒第五碗酒,继续说,“虽说士可杀不可辱,但是,你是什么东西啊,说吧。” “除了…除了劫镖…还有另件事…” 寨主自顾自端过酒喝下。 “城里,每家,风雨玉器,后院,有地窖,里头有人。” “什么人。” “奴隶。” “哪来的奴隶。” “到地窖,就是奴隶了。” 许宁不说话,寨主也不说话。 山里老虎,在一步一步往这里迈步。 “你要跟我一起去,你若骗我,我就不放过你。” “我跟你去,我跟你去,绝对没骗我。” “你叫什么。” “刘继善。” 酒坛被拿起,许宁大甩臂砸在刘继善头上。 人,桌,血。 人倒在桌上,血流了一滩。 “你说,你都说实话了,是不是蠢,”许宁刚打算走又回头说,“刚才跟你说的事,骗你了,我师傅就是认为我万里挑一练武奇才,才教的,这事意义是,撒谎。” “对了,真没想到你这么个人叫继善。” 转身走,天上的红霞,格外艳。 今早。 客栈。 早饭。 李志安在吃。 许宁下楼。 “许兄,肚子饿吧,过来同吃。” “好,好,好。” 同吃。 油条蘸豆浆,几口小咸菜,鸡蛋是煮好凉水拔过的,皮轻扒就落。 七岁小姑娘捧着纸包的油条来到许宁这桌送上,头发没扎紧,有几绺头发散乱着,皮肤白净眼睛干净,唇红齿白。 “哥哥,还要吗?”小女孩说。 “够了够了,”许宁抢在李志安前头说,“小姑娘,你叫什么呀。” “冯怡楠。”小姑娘的虎牙好看,酒窝浅浅,笑的好甜。 “给你钱给你钱,”许宁慌慌张张拿出锭碎银子,“拿去买糖拿去买糖。” “谢谢哥哥谢谢哥哥!!”小姑娘连声道谢后蹦蹦跳跳走开。 许宁笑着吃油条,心想以后生个女儿挺好。 吃着吃着,脸色难看起来。 “李兄。” “啊?”李志安对许宁第一次主动叫他感到惊讶。 “能等我一天吗。” “许兄有事?” “拜访熟人。” “不碍事,去即可。” 至晌午,黑风寨寨前出现一人。 “你是谁!”看守寨门的人由高向低处喊。 剑划,看门人就掉下来了。 上半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二十五章 武林府。 夜,有亮。 六个书房,最偏僻的一间。 刘度屏闭眼右手按摩太阳穴,窗户关的严,烛火烧的很直,蜡烛用了很长时间,剩下的半截被已烧化的蜡烛重塑的十分难看,凹凸不平,形状恶心。 桌上,白纸,磨好的墨水,白净的毛笔。 两更天。 叁更天。 肆更天。 笃笃。 刘度屏猛睁眼,表情瞬间从平静变得奇怪,他先喘上两大口气,端正好坐姿说:“进来。” 门被利落的打开,又被利落的关上。 这是个修长的人。 修长的脖子,修长的腿,修长的手指,修长的眼与眉。 “他,说了吗。”这将是刘度屏在今夜仅有的掺着真实情感的话。 “没有,”修长者停顿,又补句话,“他身上除了死穴,没能再下手的穴位了。” “你不是说,一定,能成功吗。”刘度屏话里带着冰碴子。 流汗了,在一句话的时间蒙了一头汗。 “盟主,我之前在牢狱里看到的确实如此,无论正气凛然的匪贼还是贼眉鼠眼的贼匪,五针,最多五针,想知道的就一定能知道。” “这次,怎么就不行。” “人,不同。”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沉寂。 “对了,武林大会,还剩几人。”刘度屏打破安静。 “二十个,实打实的高手。” “高手,”刘度屏咳嗽一声,修长者立马端茶杯提茶壶过去,倒好,尊敬的屈身双手上端,刘度屏接过喝口,继续说,“都知道是哪里的吧。” “已经全部打听清楚。” “嗯,嗯,”刘度屏拿起毛笔在纸上写字,说,“人,安排的怎么样。” “三年前畜下的人还剩三百九十二人,中间暴过次重流感,八个没救过来。” “功夫怎么样?” “一般人过不了招。” “如果,”刘度屏睁开条细缝看眼前人,“死在那,还没把尸体夺回来呢。” “认不出是武林府的人。” “确定?” “一定。” “上次你跟我一定的事,还不是黄了。” 修长者躬着腰,汗从额头滴到地面,四滴。 “这次绝对一定,我愿以命担保。” “那,让他们即可出发,还有你,不要后悔。” 修长者感觉腿肚子在转筋。 “还有件事,”刘度屏把毛笔放下,“我这次虽然查的严,但那帮贼说不定还能混进来几个,你按照这纸上写的发出去,只要能把人头送来,这纸上写的银子,一两不少,给他就是。” 修长者靠到桌子边上拿起纸又退远些。 “这…是不是…有点多…” “比起让事情不出意外,钱有什么重要的,对吗?” “嗯,”修长者一想,“对。” “好,你帮我出一万两银子。” “遵命。” “两万两银子。” “遵命。” “三万两银子。” “遵命。” 刘度屏笑,真听话。 “我们邀的人,来多少了。” “还有几派未到,早的还要二天,晚的还要五天。” “没人不来吧。” “无。” “我还以为,我的面子,不值钱了。”刘度屏捻着胡子说。 “盟主说笑了。” “嗯,你退下吧。” “那,在下告退了。” 修长者再抱拳躬腰,开门,把地上两具尸体拖出去,这是二叁更天进来的人,到清晨,会有两个哑巴,一高一瘦,会把这收拾的一尘不染。 修长者向西,去找人。 修长者从骨子里来说是个怯懦的人,若别人居他的位置上,作威作福不少,狗仗人势肯定,但他不是,他跟谁都不敢逗句笑言,跟谁都装不出大爷,如果不是刘度屏机缘巧合在某日看他卖身葬父可怜,那他这辈子,注定凄凉。 当然,现在也没好到那去。 来到一房前,敲门两声,笃笃。 “进来!”里面人喊,声音粗犷,可不脱稚嫩。 利索的开门,利索的关门。 这屋很大,二十几个人在里面坐着,吃烧鸡。 这是那三百多人分小队后的队长。 “盟主说,即刻出发,”修长者看看面前这帮人,又说,“当年发病走的人,都是王小可队上的,这次事关重要,不能出差错,你们谁队伍能余出人来,给他增添些人手。” 这句话本是好意,却惹来一堆嘲讽。 “哎呦,王小可,听见没,你们那帮孬种不行,出去办个小事不从我们这划人,都,办,不,成。”有人阴阳怪气的说。 “是啊,人家这话说的多明白,事情很重要,你们这帮人,靠不住,不过也是厉害,平常饭菜白吃,有事,别人帮忙,可真够快活的。”有人接话。 “说快活就得说咱王小可王大哥,花街出名人物,领自己兄弟几个找头牌女子喝酒,听听,头牌,结果人家小女子嘛事没有,你们十二个人醉的跟死猪一样,王大哥,那家青楼在什么地方,酒那么好,我从小到大可没喝醉过啊…” 叫王小可的人低着头,不说话。 “看看看看,王哥不说话,寻思着划人哪,谁兄弟那能余出个人给他?” “我我我我我这,张月侯给你们,别看人家是瘸子,但你放心,有他,你们这帮人,绝对对绝绝绝对对能把事办成。” “嘿!你个王八蛋说什么呢,拿一瘸子搪塞事,你说的是人话吗,啊,是人话吗,怎么着也得四肢健全吧,王哥,我们队里,有一京巴,嚯,叫起来特吓人,兄弟我给你了!” 哄堂大笑。 王小可站起身,阴沉着脸,说道:“我们十二人,够了。” “可是…” 没等话说完,王小可冲过去掐住修长者的脖领往后按顶到门上,王小可眼神里全是凶狠,修长者眼里全是害怕。 “我说,”王小可又掐紧些,“够了。” 修长者猛点头,不敢说话。 此刻,刘度屏在街上走着。 他停止盘算任何事情,在街上慢慢前行,最后来到山前。 峭壁。 峭壁也有能上脚的地方。 刘度屏内力催发单脚蹬地,身起,每脚都踩在峭壁凸出的石块,借力向上,往上爬。 也就一会功夫,到山腰,刘度屏手一勾,单手把自己吊在空中,用力,爬上去。 这是块很平整的凸起,正对山洞。 山洞口插着支火把,刘度屏取下点燃,发现身上些许脏,把火把插回去清理清理身上,取下火把,走进山洞。 在远处,钟宇心想,那个地方怎么会有亮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二十六章 全城百姓能来的,全到。 县城里很久不搭台子了,这些年天画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们秉承着不疼不哭的原则,只去庙、寺、观里上炷香,添几文香火钱,绝不会请什么舞狮锣鼓队。 今天的热闹,是好久不见的热闹,舞狮舞龙各五条,卖艺的好几个在这扎地:金枪刺喉、生吞宝剑、胸口碎石、裤裆变火盆、竿顶水碟……唱京韵大鼓的出戏园去茶馆,说相声的出茶馆到街边,一条街叫卖声从南到北不停,瓜子皮从北到南全是。 出街头,大台,上有台顶下铺地毯,在演戏,演到《红鬃烈马》中‘武家坡’一折,男女对唱,王宝钏是男的演的,薛平贵是女的演的。 天天搭堂会听戏和天天怡红楼应酬都可以作为一个男人是否财大气粗的象征,普通人家去小戏院,去小饭馆,小戏院没能耐,小饭馆不好吃,可没办法,便宜。 今天台上可是角儿,薛平贵哪位比较厉害,给总督唱过戏,王宝钏哪位不大行,巡抚。 台下人从擦肩接踵,变成乌泱乌泱。 三弦长拉两声,小锣出节奏,角儿们踩着点下场,等帘再掀,出来仨人,赵富贵,赵富贵请来的王知县,王知县请来的钱知府。 “青天大老爷好。”台下这帮人说着就打算跪下,可人太多,大家又都打算四肢着地,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闻自己前头人的屁股。 “不用跪了。”钱知府说。 “不用跪了。”王知县喊。 “不用跪了!!”赵富贵大声喊。 众民至此,挺直腰板等老爷们发话。 为什么这仨人能齐聚一堂呢,就得从所有风雨玉器后院的地窖说起。 风雨玉器,没有玉器,概括来说,就是很多块破匾与很多间破屋。 黑风寨本就不打算做玉器生意,每个院里都挖个又深又大见不着阳光的地窖,肯定与用见光反射来忽悠人的翡翠没什么关系。 衙门和李志安手下分好几队人,砸开一家家风雨玉器的锁,再杀掉一个个看守地窖的匪,解救出一群群将被拐卖的人。 蒙着眼睛带到从地下出来,个个破衣烂服,衣裳口子漏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 小捕快在地窖口撑着坏掉的门,不停对着刚出来的人说无事无事,以后会好,在一小破孩从里头领出来时,小捕快心惊手软,差点就把这小男孩砸死。 “赵…赵…赵勿忧,赵赵赵员外家的儿子!!!!” 赵员外赵富贵家孩子丢四天了。 每个风雨玉器后院都有赵员外的人,这院里是赵天,赵天一听小捕快喊拔腿过去打算把孩子直接背回去,另几个捕快用劲全力把他扔出去,毕竟这时候好人坏人难分,不能人家说什么都当真的。 赵天眼看入门不成,紧忙拔腿往家跑,两步做一步,两百步做一百步,到家立马上报。 “…啊…啊…我儿…快背我去!” 赵天背起赵富贵就出门外赶,身后赵夫人让几个丫鬟搀扶跟去,奶妈也叫上几个人离家,藕断丝连拖人带人,最后整个赵家连狗都牵着去找赵勿忧。 那家风雨玉器后院可叫个热闹,男的女的哭的笑的都有。 归家后,赵富贵决定办场大台子戏,冲喜,山洪爆发巨浪滔天,能冲多喜冲多喜。 官府打点,定角儿档期,找杂七杂八艺人,花掉赵富贵不少银子,但赵富贵乐意,当年赵富贵之所以成为赵富贵也是因为他乐意,当年给小少爷当八个保镖其中一个,有疾驰的马车袭来,其他七个看救不过来就都站那先哭喊起来,赵富贵不乐意干站着,冲过去把少爷救下,可惜残条腿,但也因此得到大老爷赏识他,予以重用,后来自己存够钱出来单干,百般折腾成立粮仓,赵富贵才成赵富贵。 赵富贵不信什么天鬼佛道,他闯荡到胡子大把年纪,再倒霉没拜过大佛,再心慌没求过道士,攒这份家业靠的是自己本事,没必要和谁打招呼。 四十岁晚年得子,赵富贵去算了第一次卦。 瞎掉左眼的“天师”说,这孩子,要叫勿忧,用来化劫,反正不知道“天师”是真的读懂《周易》还是缺钱买肉得坑人玩,这孩子真在赵富贵四十七岁大寿前天失踪,不是许宁机缘巧合救出孩子,赵富贵也就活到四十七岁,在身心交瘁中结束生命,死不瞑目的埋入黄土。 许宁和李志安等人在开台前十几天迎入赵府,连着几天晚上摆席摆宴,许宁不爱晚饭吃多,每每是半碗米饭再加些酒菜肉,吃完就告退饭桌,留李志安和赵富贵那“大家都是兄弟!”“你我相遇就是缘分!” 退席,许宁会在赵府转悠。 赵富贵虽然穷苦人家出身,几十年都在为钱财奔波,可家里园林弄的有情有调,小湖浮鱼影,假山伴夜眠,石柱灰瓦六角亭,一个连一个,若是绵雨中定煞是好看。 常遇丫鬟在湖边扔鱼饵逗鱼,许宁不去打扰,坐不显眼的地方看,毕竟十几岁的水灵丫头拘谨着开心是很好看的景,等什么时候姑娘有一个眼尖的看见许宁,相互提醒,然后羞红着脸讪讪而去。 许宁就在这府中绕来绕去,干着像调戏不像调戏的事,他也不好开口说赵老爷我们有事先行一步,总镖头都没呆够,自己个趟子手多什么言。 这天,可算是遇上绵雨,从中午开始,到夜晚未停,亭子走廊把灯笼都撤下,今夜,格外黑。 许宁仍旧是闲着乱逛,在一亭一亭中过来过去。 看见一个丫鬟。 十八七岁样子,也不知为什么,别的丫鬟头发都扎系的很好,而这个丫鬟是散着,此刻她枕着头发倚在石柱上,手里拿不大不小的荷叶,举着,雨落荷叶,聚,再一滴一滴滑落,她看着。 许宁走过去,坐她对面,也看着。 很长时间后,丫鬟说:“我好累,帮我举一下吧。” 许宁没说话,接过来举着。 “你累吗?”好长时间后姑娘问。 “你也姓赵?”许宁没头没脑的问。 “我姓蒋。”姑娘倒不惊讶,直接回答。 “叫蒋介石?” “那是什么奇怪名字,我叫蒋童语,”蒋童语眨眨眼,说,“也是奇怪的名字。” 连着下了两天绵雨,然后太阳大晴,再一天,热闹便开始了。 台上,等王知县说完仆人喊完,钱知府说完仆人喊完,赵富贵说完仆人喊完,再从后台出人,许宁和李志安从后台出来。 “接下来请这两位赵老爷的恩人说两句!”赵富贵的仆人生喊。 李志安戳戳许宁,意思是他先说。 许宁没所谓,往前两步,放眼望去,全是人。 在客栈二楼开窗地方,赵夫人旁边站着许宁熟悉的人。 许宁也看见她了。 许宁突然想到自己要说什么了。 气沉丹田,大口吸气。 闭目。 睁眼!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声音洪亮,在街里回荡,回荡,嗑瓜子的人牙定住了。 蒋童语“噗嗤”一声,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二十七章 在夹道欢迎之中,五匹马拉动的大马车之里,在服与不服的欢呼之下,武林大会前二十名进入武林府。 钟宇排第十七名,看上去气色很好,他只要能睡上一个时辰就能面色红润,而他还能睡上一个时辰的原因是,没去找光点。 好奇害死猫,害死。 故然,算了,少些麻烦事。钟宇昨夜因为这么想,所以关了窗,脱衣睡下。 第二天,钟宇和其他十九人在盛大仪式中进入武林府,武林府里人还是很多,很多门派长老掌门皆聚此为这帮后辈庆贺。 但珍宝没现。 “我们这次要拿出的宝物还不在这武林府之中,甚至还没到聊安城,但本盟主可以很自信的告诉你们,以前所有物器都无法和这件物器可比拟,所以,希望大家都不要走,能都见识见识,我武林府地大房多,住处自然有,只要留下,必然好好招待。” 刘度屏在高台之上说下此番话,慈善的眉目,亲切的口气,大气的风度。 “好!愿听盟主安排。” 钟宇吓一跳。他们二十人坐高台之下,虽然进门之时威风,可现在挤人堆里,方才刘度屏刚落言这附近就声鸣大起,还齐。 门外有树枝被踩断,绝对不是半夜不睡的野猫。钟九瘾曾说的话。 有古怪。 钟宇瞥眼另十九人,完全没防备,高兴,十分高兴,全都艳羡的看着台上,入了迷。 武林大会什么时候变的味,挑出这么帮家伙。钟宇感叹,忽然又意识到自己也在这二十人中,又感叹武林大会还是可以的。 主台两旁延伸出两长副台,顶尖门派摆坐于其,掌门长老在前,后面是一排排得意弟子。 武当,峨眉,少林,移花,逍遥。 越数越全,越数越全。 这下就更不对劲了,武林大会从创办以来顶级大门派皆守条不成文的规定,能不来就不来,虽说武林大会是北方盛宴,可总之来说,是些二流门派、镖局、新生后辈想出彩的地方,而像大门派,难听点说,瞧不上。 这次会上放眼望去,也就几大门派不在,但估计不是不来,而是未到。 好像,有点意思。钟宇想。 在刘度屏夸这底下战出来的二十江湖侠客,钟宇已经在寻思晚上如何倒腾身夜行衣四处看看。 中午,大宴,很多人。 下午,钟宇等人被分别领进个院子,钟宇进房,领路人便客气告退。 看屋内,粉纱粉花粉灯罩,地毯软到吸脚,香炉出异香,床被有暗芳,说难闻真不难闻,这味道,安心神,也撩心神。 怎么…跟…怡红楼…一样…。钟宇想着拿起桌上糕点吃,透窗缝看房外。 院子倒是普通,杂草除的干净,也没多余摆设,可院中间晾晒着东西,一个个簸箕盛着东西架在木架上,有老妇时不时去翻弄,更多时间在阴影里打毛衣。 老妇放下手中活,冲趴门缝上瞅人的钟宇一笑,钟宇没想到她居然能看见自己,便出门和老妇攀谈,老妇看他来到面前指指耳朵嘴巴,然后摇手。 意思是听不见。 听不见就听不见罢,钟宇一指院门,告诉老妇要出去逛逛,刚转身要走,门口突然出现两人,其中一个笑着说:“吴大侠,武林府大,怕您迷路,我们跟着你吧。” “哦…好…好…” 两像随时都要给你一闷棍的人跟在什么,任谁都没有心思闲逛,钟宇想套套近乎,诗词女人山水酒,两人都是笑笑,敷衍过去,三人一行气氛诡异,没走两步,钟宇就绕回自己院子,归屋。 监视。 活脱脱的狗看门。 矮着身,钟宇探头观老妇,刚才两人的突然出现不会和她没关系,她这所谓可怜聋哑花甲之年,是真是假,难辨。 那就试试。 猛起身。 老妇织着毛衣,忽然点下头。 本能很迅速的抬头,然后意识到不对紧忙把头又低回去,点头。 你聋?你聋?你要是聋我下辈子当大王八。钟宇心说。 看来应该是每人都被监视,怕院中都有这么位老妇,不,装成老妇的人,武林府里,或往大了说,聊安城内,藏着东西。 钟宇想起那晚半山腰的亮光。 要出去,要去一探究竟。 可是,看现在这情况,没辙。 钟宇心想看能不能等到晚上找机会,脱外衣上床,打算睡过下午,养精蓄锐。 夜色还没上来,白天还未过去,门响了。 “谁。”钟宇问着手贼快的穿好衣服。 “大人,至夜,该吃晚饭了。”门外是娇滴滴的声音,火烧才能油热,做作才能酥骨,这未进屋的女人意图明显,我要酥你的骨,勾你的魂。 “进来吧。” 声落,门开,进来十余个婀娜美丽的女子,换新蜡烛,点,换新香炉,染,换新酒壶,满,上一桌子菜,香。 “奴婢们告退了。”一众人欠身,退去。 留下两人,双胞胎。 唇红,玫瑰正开当季,杏眼,幽谷开出兰花,身材,貂蝉杨妃西施,站在那里,含情脉脉,面红娇羞,左边女子把鬓发挽到耳后,耳朵娇小玲珑,看的钟宇内心风雨飘摇,风雨飘摇,风雨飘摇。 人间谱出天上曲,仙子入凡沾红尘。 若此等美人儿出现眼前,真不知有什么东西能把人拉回魂魄,去故作文雅的说声,姑娘,你好。 香炉,蜡烛,发出异香。 钟宇晃荡的魂咣当就坠回来了。 迷神,迷神烟,小名“人憔悴”,至于是心憔悴还是身憔悴,闻过就知道。 穆老大厉害之处就是药毒鼠虫。 大口吸气,狂吸,天下药毒钟宇就春药记得最清楚,遇上“人憔悴”,能多吸就多吸,只要量够多,就不会昏沉,反而会神清气爽,如同冬天用凉水洗澡一般,不同之处就是某个不太明显的地方变得明显起来,原因是从软到硬发生了质的变化。 这两女人看眼前男人好像血脉贲张到要爆,左边人拿胳膊轻顶右边人,暗示到时候了。 肩晃,衣服从身上滑下来,里面,什么都没穿。 玉兔,长腿,森林,不堪一握的腰肢,白到通明的皮肤,呼吸,胸微微挺起又收回去,光好像在她们身上闪动。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 破窗而出,钟宇看见那老妇居然还在那打毛衣,用尽脑中最后一点东西想出最恶心一个主意。 站老妇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钟宇说出这辈子最恶心的一句话。 “我知道你听不见也说不出,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就好,你这口。” 坚硬无比的东西。 一蹭,一蹭,一蹭。 摩擦,摩擦,摩擦。 面前老妇转过脸来,用手撕下人皮面具。 “去死!!!!!!!!” 这姑娘要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大夫,怎么样?” “赵员外勿急,根据脉象来看,四平八稳,根据舌苔来看,肝火有,但不是很重,我这里有道方子,便宜还好使,我写给你…” “大夫!我是说许宁他是不是……”赵富贵瞅眼旁边的李志安,改言道,“我恩人他是不是,脑袋有些问题?” “对对,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李志安也问。 “这……他口齿伶俐思路清晰,不无缘无故打人也不无缘无故骂人,既不以臭为香,也不把香当臭,文才上能背的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按理说,精神无疾啊…” “那他在昨天喊的那是什么?” “仅凭这点,我就断言,他,神经,有病。”大夫怕赵富贵不信,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眼睛瞪的溜圆,表示,我的赵员赵员外,你别怀别怀疑,你相信相信我,是没错没错的。 “有方子吗?” 大夫想想。 “有!” “好!好!谢谢大夫!” 且看这大夫开的方子。 龙胆草,黄芩,枝子,泽泻,木通,当归,生地黄。 治不治脑疾不知,但是真的降肝火。 “李贤弟,恩人的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 “曾经突发过什么狂躁吗?” “这个这个…” “和肝火旺有关系吗?” 面对赵富贵诚恳真挚的眼神,李志安心想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勤知好问。 “赵兄不必操心此事,许宁兄与我相伴已久,他不过是天性顽皮,那番胡言可能是被大场面吓怕了脱口而出,毕竟昨天那班场子太过隆重,你知道,陆龟不能入海,西红柿炒鸡蛋要放糖,他自少小修行在山野之中,无父无母…” 李志安一扶赵富贵肩头,赵富贵就知道,会有个黑暗与光明交织,哭泣与喜悦具存的故事。 而李志安扶赵富贵肩头,是为了给自己点信心,人生前几十年蹚过山南水北,见过形形色色,还不能编出个让人流泪与沉默的故事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此时的许宁,在看风景。 天画出过人物,翻阅正史,大头书不知多少页不知多少行,写着,谁谁,多少多少年,考了多少多少名,当了什么什么官,做下什么什么业,皇上赐什么什么功,过去多少多少年,退休。 这座塔,叫“尹正塔”,花银子建的人,就叫尹正,估计尹正至垂暮之年明白个道理,自己大半辈子干的事在史官手里不过一笔,谁也记不住他,故此,他建座祈福塔,无论如何,有人来,就有人会念叨遍,尹正。 “尹正塔,尹正,尹正。”许宁靠着栏杆念叨。 “你要是再早些时候来,说不定还能见他一面呢。”被许宁用扁担挑上来恩蒋童语说。 此刻,蒋童语用许宁挑上来的炉子,烧着许宁挑上来的炭,用许宁挑上来的锅,煮许宁挑上来的肉,塔顶风大,蒋童语卧在避风的角落煮红烧肉,许宁在挨风吹。 “要真是早些年来,见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你可不用操心,”蒋童语掀开锅盖,露小缝,瞄一眼又盖上,继续说,“尹爷爷会算卦,前程姻缘,父母财运,他捻捻胡子就能说出好多好多,不要你干这个不要你做那个,要不然就会倒霉倒霉倒大霉。” “那他很厉害?”许宁凑到蒋童语旁边,席地而坐。 蒋童语笑,笑的很憨,咧着嘴,酒窝浅浅的,风在吹,有头发被吹进她嘴里。 “尹爷爷一次都没对过,什么都不对。” “那你让我去找他干嘛?” “他虽然怎么怎么不对,说鱼来虾,猜单出双,看着天拍胸脯保证多云,没一会就哗啦啦下大雨,可好玩哪,总不会枯燥。” “你老去找他吧,”许宁一顿,“以前。” 蒋童语眼神静下来,胳膊担着腿手拄着脸,晃过来晃过去。 “尹爷爷有糖块有拨浪鼓,有秋千有小木马,除了老是讲玩笑要我嫁给他孙子,那就是个我一点都不讨厌的人,怎么会不常去找他。” “喂。” “干嘛。”蒋童语不理解许宁的没头没脑。 “喂。” “要干嘛。” “喂。”许宁说。 “神经病啊你!”蒋童语笑起来,用芊芊细指点下许宁脑袋。 “有空我陪你去看他老人家,拿你觉得该拿的酒,烧你觉得够数的钱。” “许大侠很厉害哦,约小姑娘都是去约上坟的,小女子好感动,没带手帕快哭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蒋童语双手捂眼甩哭腔,嘴却弯不下去。 “其实我有件事挺好奇的。”许宁去掰蒋童语的手,蒋童语不反抗顺从的手被放下去。 “什么事啊。” “你在赵家为什么不姓赵呢?” “好奇这个啊。”蒋童语用铁筷拨拢拨拢煤。 “嗯。” “我妈呢,是赵夫人的妹妹,我爸,天妒英才,我妈,红颜薄命。” 话完,只有风在刮着。 “就如此?” “哇,你还想怎么样,我哭给你看,流泪多辛苦,还怪不好看。” “你那天怎么穿着丫鬟衣服?” “舒心喽,人在屋檐下,穿锦衣戴玉环,再低头也不好过,还不如穿丫鬟衣服,闲着就闲着,要我去帮忙我就装作丫鬟去帮忙,自由开心。” “那你还拉我出来,不耽误你做活?” “喂,”蒋童语不太用力的揪许宁头发,“我又不是真丫鬟,想出来我就要出来,你不要想当所以然之后故意乱想吧。” “我的错我的错,蒋大小姐饶我。” “饶你就饶你。” 两人又聊会天,锅里咕噜咕噜在响,猪肉的腥味被去的差不多,等蒋童语再掀锅盖,就直接掀起来了,风依然不小,热气滑出一个弧面。 蒋童语用筷子插起块不小的肉,先递到许宁嘴边,许宁要接,蒋童语手一闪,摇头。 许宁木愣愣的咬下一口。 “再咬多点。”蒋童语说。 许宁听话的又咬一口。 木筷上还有很小块肉。 “许宁,你看着啊,你必须看着啊,”蒋童语把手收回来,把许宁吃剩下的肉,放进自己嘴里,嚼,咽下,说,“你可…一定要多想…少想一点都不行…少想的话…我要发你…” “怎么…罚…”许宁脑子不过电了。 “我…我…刚吃完…肉…嘴…嘴里…嘴里很油…” 蒋童语咽口水。 又咽。 又咽。 然后发出和蚊子差不多的声响。 “你要…亲…亲我的…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二十九章 她是个老妇~ 我猜对了~ 连这个都忍不了还监视我~ 笨蛋~ 撕下面具的女子把袖中藏的匕首两手双持,追着钟宇一招一招,愤怒使得动作有些乱来,但该对的没错,每刀都是照动脉划,只要一刀中,胜负自有数。 但打不中就难说。 钟宇现在全身春药周转循环,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往那闪往那跳,好像要随时晕过去,但又在几个时刻特别清醒,这个情况下得去请如来佛祖拍几掌,不然谁也抓不住。 那两脱光的女子现在已穿好衣服冲出来,急急忙忙冲到墙边,由于大树挡视野,钟宇未发现那边立着根不高的细棍,细棍上有细线,二女之一跑过去挑拨几下,持匕首的女子第十七招进行到一半,飞来石子两颗,打腕,女子因疼呼喊无力,又冲出来两人将他拿下。 院门处进来一男子,扶着钟宇进屋。 “吴大侠,武林府不严挑选,竟无意之下将您仇家所派之人带入府中,险些酿成大祸,是我们这些做手下的照顾不周,还请吴大侠给个机会,让我把她押回去严刑拷打,从她口中问出是谁下的黑手,以此向您赔罪!” 说话者安明季,正跟坐着按摩额头的假吴林守真钟宇攀谈,屋外撕掉老妇面具的女子正被另两人擒着肩膀,看面相,十九岁上下,妙龄女子。 这时候是两更天,春药劲下去,脑子发晕某处胀痛,除此之外,钟宇已差不多恢复精神理智,此时他在琢磨安明季的话。 哦,是我惹下的仇家,派来暗杀我的,所以武林府不知道很正常,一口一个大侠叫着,我还得宽宏大量,人你要严刑拷打,就从我眼皮子底下直接带走,到明天再来告诉声不小心一鞭子下去人犯直接断气顺手给埋了,此事就当流星一闪没看见,像是从未发生过。 妙啊,妙啊。 “走吧走吧,我要休息会,”钟宇站起回床,来陪睡的两女子也靠向床榻,钟宇打眼看明白什么意思,忙摆手说道,“我今夜难受,你们走,来日方长,此事好说好说。” 两女子顺从点头,欠腰出房。 “那,吴大侠,我也告退了。” “去吧去吧,我身乏体劳,就不送了。” “不必客气,祝好梦。” 安明季关门,也未管身旁几人直接走出院门,另几人不吭言语的跟上,一行人有没多久,又至一院,进,关院门,进屋。 屋里,有二十铃铛,连着细线,细线系在墙上的挂钩。 “你怎么回事,乐晴。”安明季背对乐晴问。 乐晴,装老妇者,此时老实站着。 “安兄,那人,就是个变态。”乐晴咬唇,眼睛朦胧起来,等泪收回去,慢慢说发生了什么。 安明季脸色变得难看。 这口味,是不是童年受过什么阴影…这得多妖的风才能刮出来这么个鬼东西…安明季心里这么想可嘴上还得严厉。 “不就是这点小事吗,忍下不就…” “忍不了。”乐晴不顾身份打断安明季的话,双拳攥的很紧,脸色没有变化,眼神冷漠,表现出女人的委屈。 安明季叹口气,知道怎么劝都无用,大家都是府里长起来的,什么脾气彼此心里清楚,乐晴心里若有结,别人解不了,只得自己化。 “你先,自己呆两天吧。”安明季话出口,乐晴转身就走,门被一脚踹开,关时力气比开的时候还大。 “还有人吗我们。”安明季问。 “方方面面能安排的都安排走了,再加上刘盟主把人派出去太多,人手,多不出来,安兄,不然我们还是把乐晴劝回来吧。”刚才擒着乐晴的一人说。 “劝,你去劝。”安明季回头笑说。 “安兄你这就不负责任了。” “你别说这有的没的,要劝,就你去。” “那让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你大爷。” 说笑后,安明季看着桌子,发愁。 他想起一人。 “让安井去吧。”安明季说。 “别吧,算了吧,不是我瞧不起他,咱们现在就算硬找个人不都比他强…” “你瞧不上我弟弟?” “安兄别这么说,我不刚才就说了吗,我不是瞧不上…” “那就这么定了,”安明季说,“明天就让他去,还有,颜娟颜秀。” “是。”刚才打算陪睡钟宇的两女子答道。 “你们两个明天继续去,把药换成最猛的,只要他上勾,这些东西我们就不用操心了。” “我们一定办到。”颜娟颜秀异口同声回答。 安明季盯着悬空的二十个铃铛,喝口浓茶,发起呆来。 话说钟宇那边,已经开窗开门通风大半天,送过来的蜡烛被埋进墙角,香炉用水冲洗,酒全都赏给门口的常青树,一切拾掇的干干净净,关好门窗,纵身上房,钟宇开始探探这武林府到底什么名堂。 武林府看地图,很大,站在房顶,一眼望出去,大的要死。 毕竟刘度屏搞木质家具生意,不奇怪。 钟宇小心的在屋顶上卧身前行,今夜月亮懒乌云,算是好运气,没烛光的房子不少,钟宇也只敢翻这些屋子房顶的瓦片往里看,有些屋子里是存木料存成品的,而有些屋子,只有床铺,大床,一床得有十几铺。 挑最偏僻的一间,钟宇推窗而入。 这屋子有十三铺,被子都叠的很好,也没什么脚臭味汗臭味,屋里就一张桌子,钟宇用手抹下桌面,并没多少尘。 住这的一帮人,并未离开多久,多则五天。 刘老头到底要干嘛,钟宇想不明白,出屋关窗,钟宇上房顶,看看住处,发现自己绕了一大圈,打眼看看分布,钟宇挑出条近道。 快回到住处时,钟宇突然听见动静。 是身下屋里传来的。 “孙少侠,你好壮啊~”女子声音。 “还有更壮的东西,你自己动手拿出来看看吧。”男子声音。 钟宇在屋顶快要吐出来,不知这二十“大侠”里那位姓孙的着了刘度屏的道,在里面和媚色女子十分恶心的。 “哇,你好讨厌,我都不好意思了~” “快来吧,良宵苦短啊…” 再接下来,就是床摇晃响动和男女呻吟之声,钟宇听的心痒痒,想想自己房间布置,选块瓦片掀开,正好能看见床,床上两男女正忙着运动流汗,好不热闹。 那女人骑在男子身上,自己正表现欢畅,突然又低头求吻,两人紧紧黏在一起。 钟宇看见女子脖颈处有块红色,差不多三个铜钱那么大。 钟宇猛然间想起来,有种易容术,面具紧连皮肤,唯一缺点就是会出现块红色,大多都在脖子或胸口部分,要卸下面具就要用特定药水擦在红色处,硬来会扯破皮肤,和撕真皮没两样。 这种人皮面具已有五年不见,钟宇还以为自己是知道这一秘技的最后一人。 孙少侠,你可不知你身上的女子,是不是和野驴有的一拼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三十章 小楼,东风细细来。 一直以来很多东西是无需安排的,盐咸糖甜,锅大碗小,阳光灿烂温暖,秋雨薄衣受凉,羊羔跪乳,乌鸦反哺,又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又如环桌谈事,谁与谁同处一边高崖,位置,自然靠的近些。 李志安和赵富贵左膝盖挨着右膝盖,许宁自己坐在对面,他倒是对这种位置安排没什么反感,不仅心里没有丝毫讨厌,因为桌上桂花糕味美量多,吃的不亦乐乎,吃到口渴喝茶,喝完茶再把自己吃到口渴。 看着许宁狼吞虎咽的吃相,赵富贵满眼同情慈祥,李志安心里有点慌。 说的少些,求两大爷谁都说的少些。李志安心里不停瞎想自己编的奇葩故事被某个人的某一言某一语,刺啦,完美戳破。 说就易漏,一漏就错,越说越错,错就栽了。李志安不挨人的腿疯狂抖动,怕到控制不住。 “恩人,这两天怎么不见你身影,问府中左右也没人知道,犬子自从被您救出心续安抚之后十分想和您相见,可到如今,还未曾与您说上一句话。”赵富贵抬手示意,旁边丫鬟心领神会,端起桌上空盘出去盛糕点。 “赵员外你这话就见外了,我本就四海之士,性子散漫,呆不住闲不住,府中人不知我身行何处实为正常,至于令郎,您告诉他,无需相见,以后小心便是。”许宁自出岛来,第一次跟别人带点层次的客套。 “不与小儿相见,这是何缘何故?” “江湖之大,一别此后难相聚,令郎要是跟我交好,怕是以后只爱刀枪棍棒不喜四书五经,赵员外必为家业交付于谁发愁,要是发起火来想打我,也找不到啊。” 赵员外笑,言道:“恩人真是性情中人,爱说笑,您是心怀大义者,犬子若能和您走为一路,怎会学坏,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商鞅张仪之辈呢。” “赵员外过奖了过奖了!” “哪有哪有!” “过奖了过奖了!” “哪有哪有!” … 聊左聊右聊前聊后,言辞里都是我夸你,你夸我。 其实三个人心里都有事。 赵富贵听完李志安所说的许宁身世,满腹凄凉心生怜惜,盘算又盘算,想把许宁纳入赵府当差,一是可怜,二是仅凭他单枪匹马就毁了天画盘踞多年的黑风寨,说没本事,是傻子才会信的,有本事的人,最好在自己身边。 许宁心里藏的事,是一定会说的。 李志安就不用说了,此时他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饭局,反正下午就走,赶起马车唱起歌,以后天画雨落雪雨阴晴都跟自己没关系。 赵富贵先开口。 “听李镖头说。” 李志安心“腾”一下子堵到嗓子眼,一跳一跳顶的难受。 “恩人你的双亲,很早,就不在了。” 老天爷啊老天爷,如果你真知道一切就在几十年前把许宁爸妈全带走吧求你了求你了。李志安很不道德的在心里祈求。 许宁看看李志安,回道:“嗯,很久之前。” 吁~,活了。 “许老弟有二十岁了吧,看样子也位婚娶,几十年自己一个漂泊于世,孤身行走江湖,到那都是陌生之地,这些年来,不好过吧。” 许宁听完赵富贵一番言语,想了想。 “也没有啊。”许宁说。 “咳咳,”赵富贵故意咳两声掩饰尴尬,“老弟你这还是年轻,心里还有股劲,等再过上两年,对这世间没什么新鲜劲,你才能明白在这世上,在自己心里,没个牵挂的地方牵挂的人,是很不好受的。” “哦,赵员外说的可真?”许宁不懂对面老头要说些什么。 “半句话话都不假,像我跟你这般大的年月也什么念想也没有,可在外呆了几年后,我开始在半夜给掌柜算完账回房睡觉时,看着天上月,那叫一个想家啊。” 赵富贵闭眼,回味往昔滋味。 “赵员外年轻时也是离家之人哪。” “可不是吗,做背井离乡之人,成异地他乡之客啊,”赵员外拿起茶壶给许宁倒满茶杯,“许老弟,留在我这里吧。” “赵员外你…” “天画不说地灵天佑,也称的上山青水秀,我赵家在这也能算富甲一方,你留我府中,我定不会亏待你,以后就在这娶妻生子,成个小家,相比四处流浪,举目无亲,不好吗。” “赵员外,不必,谢谢好意,但我不会留在这里。”许宁立马回答,干脆利落。 “为什么?”赵富贵怨结眉心,不甘心的问。 “问缘由就是要劝,我心意已决,不想留便就是不想留,比起告诉您,还不如不说。” 赵富贵看着许宁,良久,叹口气。 李志安一看时候到了,急忙站起说道:“话至此也就别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你我都会为难,不如就此打住,各忙各去,下午就要启程,许宁,咱们去收拾收拾行李。” “等等。”许宁说。 赵富贵眼一亮,以为有转机。 “赵员外,我想要你府里一丫鬟,可行吗?” “许老弟你…” “赵员外是怎么认识赵夫人的?” “年轻时去淮阳进货,遇见农家姑娘在路边洗衣服,我看上她,在淮阳耽搁了两天,就把她带回来,做了我的夫人。” “我也遇上这么个人,求您成全。” 赵富贵捋捋胡子。 “如雪?” “不是。” “那是,如雨?” “…也不是。” “难不成是如荨?” “停,打住,”许宁受不了赵富贵突然年轻起来的心,“先别管是谁,您答应就好。” “答应你是了,不过她是谁呢,我府中丫鬟众多,总要知道名字看看她干什么找人顶替她吧。” “员外,她叫,蒋童语。” 赵府某处。 树荫一片,鸟叫几声,有朵野花掉了几瓣,石凳有的发烫有的发凉,云不慌不忙的从东到西,说变了模样也没变模样,天说蓝像蓝,说青又青些,幸好这世间没人纠结这个问题,不会把留给发呆时才想的事弄得别扭不已。 蒋童语在树荫下靠着树想天是蓝是青这个问题想的昏昏欲睡。 “哎,”许宁来到蒋童语身边揉她头发,手里的冰糖葫芦没拆纸袋,“醒醒,下午可要动身了。” “嗯…嗯,嗯!”蒋童语晃晃脑袋跳起来,“真的可以走吗,真的可以走吗!” “还能骗你这个笨蛋。” 蒋童语踮脚,在许宁左脸啄一下。 “你,手里什么东西的干活。” “冰糖葫芦。” “给我。” “给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三十一章 “你好,我是安井,是来监视你的,请配合些,我们都好过。” 这么直白? 敲山震虎可以理解,直接在老虎面前砸石头就不对了吧。 钟宇友善的与面前自称安井者握手示好,给他倒杯今早因还在睡梦中而不知何时送来的酒,安井不客气的端起饮尽,半天后看饮酒者什么事都没有,钟宇才给自己倒一杯。 安井看对面男人倒好酒,自然而然把杯子拿起来一饮而尽。 钟宇眨巴眨巴眼,心想行啊小伙子,不管你是狂还是缺心眼,到这种地步,就该治了。 “安井,对吧,我和其他十九人是受邀来武林府的,我们还居住于此只是因为在等待刘盟主说的那让世界一切褪色的珍宝,不说你所言监视不监视,只要我们想走,我们就能走。”钟宇揣着明白装糊涂,手把两酒杯倒满,且候着,打算酒杯一空就倒,一空就倒,学习朱元璋对元朝灭不完不罢休的坚持精神。 “想的美,走走试试,架也得把你架回来,找根结实的绳子把你五花大绑,牛蹄扣听说过吗,牛都挣不开,猪蹄扣听说过吗,猪都挣不开…” “别别别,鸭蹄扣我都挣不开咱就别说那些哺乳动物了,”钟宇看安井傲气的把两杯酒干了,贼勤快的又倒满,“那你看,要是传来什么信,我老母病逝,或者老父危在旦夕,怎么着看人情面子上也得放我归去见一面吧。” “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刚才说什么,别管外头来什么消息,那怕皇帝看见你画像要把你招进宫当男宠你都不能走,何况,外头的消息也进不来,不用你们瞎操心。” “能不能问问,为什么不让走吗?”钟宇装不经意说。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面上跟你们说等珍宝,真正原因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反正看好你们就行。” 说着倒着,喝着续着,钟宇手里酒坛下了一半,安井脸也红的差不多了。 “其实从你进来开口那一刻起我就奇怪,你是不是缺心眼?”钟宇把酒坛放下自饮一杯,看着面前醉的半死不活的汉子。 “什么…什么…叫什么…缺心眼…反正你也跑不了…说不说实话…有什么所谓…何况…不说还…憋的慌…”安井整个人托在桌子上,边说话嘴里变流口水。 钟宇见过这种人,什么话都敢往外掏,不是不怕,是没意识到该不该怕,以前偷贾府入书房不巧碰见贾老爷,绑了封口,书房找半天没值钱东西,没成想那贾老爷在自己努力下把嘴里抹布吐出来,可吐出来的第一句话不是救命,而是,我值钱东西都在书房暗室里,找不着吧。 谁知道你家有暗室?你说这事是怕贼匪走空会因为失败惆怅去高塔之上饮酒消愁掉下去? 钟宇想起这事就开心,再看看面前这位小贾老爷,嘴咧的更大了。 “你们人是怎么分配的,是什么人配什么人哪。”看安井已经醉到忘我,钟宇毫不加掩饰的问自己想知道的事。 “傻子…这你都不知道…东西南北…四部…四部下…上下左右四门…一门五队…一队…也就几个人…” “武林府是不是派出去些人?” “东西两部…出去不知道干嘛…我们南部在武林府里…北部散在内城…哎…你怎么这些都不知道…是新来的吗!” 呦,撒酒疯。 “大哥大哥,”钟宇用极怂的口气说,“我是新来的,能不能,赐我个位置,以后的日子,就拜托大哥照应了…” “好说好说…好说好说…以后你就是南部…嗯…南部左门三队…去领我们南部的牌子…就这样的…”安井把腰间一块木牌拽下来拍桌上,转瞬就睡过去了。 好东西。钟宇顺手揣进怀里,看看面前这个醉晕的男人,开衣柜,把人一叠扔进去,把门关好。 此时已是下午,钟宇钻进床里把布帘放下,解下腰带。 钟宇的腰带很不利落,长着不小一块,虽然不影响行动,但看起来特别流氓,如同浓妆女子归家的素颜,总会有些疲惫。 撕开那块长布,里面掉出几个布包,布包里包着纸包。 “我想想…我想想,是吃了后直接晕过去还是过会再晕呢…要是直接晕过去,那又怎么证明我在这呆了一晚上呢…不好办呢…不好办呢…” “哐”一声,柜中人不知干嘛了。 好办了。 钟宇忍不住笑起来。 过些时间,又到白昼将去未去,夜色将到未到的时候,门笃笃两声,钟宇说进来,门便被打开进来一串女人,换新的香炉蜡烛美酒,齐欠身,出门,留下两人,还是昨天那两人。 “不着急,你们先过来。”钟宇喝声制住她们点蜡烛和香炉,两女子面色也未见异常,服从的小步走到床边。 “有什么吩咐吗,大人。” “跪下。”钟宇说出口的时候心猛跳下,怕这两闺女也是刚烈女子,冲上来一人一刀,自己造化就到这了。 两女子顺从的跪下,抬头,唇上红,眼中情,楚楚动人。 唉,挺好的女子,怎么就靠干这事为生。 钟宇伸出两个大拇指。 “你们也知道,我口味独特,爱好不同于常人,你们如果服侍不好我,怕是回去也会挨骂,我,自然不想为难你们。” “谢谢大人体谅,小奴感激不尽。”两母子异口同声的说。 “那你们就顺我心意,一点一点来吧,”钟宇清清嗓子,说道,“看见大拇指了吗。” “小奴看见了。” 钟宇不说话了,因为太变态说不出口。 安静好长会时间。 跪在左边的女子像是突然开悟,看看钟宇,把身子前倾,伸出舌头,舔。 右边女子见状,也如左边女子般。 钟宇感觉自己飞了… 世间怎会有这么软绵的东西… 左右女子舌尖轻触,后又小嘴轻吮,同时发出娇酥喘息急促的声音。 没一会儿,两女子晕了过去。 原来钟宇把无色无味的迷药放进一点水里,等消融后涂在大拇指上,二女一舔,药效强劲,不等夜色彻底降临就晕过去了。 钟宇把两女子搁床上,把柜子里的安井抱出来扔床上,正好二女一男,人数没错。 等再暗些,自己就该出去把客栈里的包裹拿回来。 远处打打闪电,传来雷声。 今夜有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三十二章 旅途遥远且颠簸,人无论骑马还是坐车都会休息不过来,骑马一日百里,良驹哼哼两声表示自己还能跑,而骑马人的大胯已经感觉要四分五裂,左屁股蛋给了加拿大,右屁股蛋给了西班牙,比跑着都累,再说坐车,马车快,但颠起来人能在里头滚两圈,牛车一般,可是没那么舒服还慢,比至坐牛车不如乘轿,三十六抬大轿每人再给他多赏一钱银子,不仅稳,而且可以在轿中添置厕所书房起居室,要是嫌旅途乏味,招上四个弹唱曲艺女子伴随,度过漫漫长路。 那要是想不累,还比较快的赶路,就一种办法。 不错的轻功,宽厚的臂膀,背着你。 许宁背着蒋童语在竹林里穿梭。 这片竹林可能是从南方到北方最后一片竹林,因为莫名其妙的地势和莫名其妙的季风,竹子在这长的不比四川差,可这里只多了些蛇,却没有熊猫在这安居。 竹林里雾气不小,缭绕在竹子第一节到第九节,几米高,许宁跳到最高时不在雾里,落下时沉浸到雾里。 在出发前,许宁跟李志安说,我怕路上太过颠簸,要背着蒋童语,慢慢走。 “许宁,你这…无论怎么说,你也是个趟子手,这想法,不太对吧…” “没事,我在后面跟着车轮印,不会和你们距离太远,你们被抢我早一步救晚一步救都是救,只要,不是,不救。” 李志安想想,有点道理,脱裤子方便完带纸跟别人送纸也差不多,有人送纸就行,何况现在自己押镖队伍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就只有等许宁送纸,别说慢些走,关键时刻叫爸爸也不是不能考虑。 “好,那你快些跟着。” “会的。” 竹林中。 蒋童语被许宁背着,很舒服的懒着。 “你不累吗。”蒋童语把下巴磕在许宁肩膀上,嘴凑到许宁耳边说。 “背着你走,累不到哪去。” “可你有汗啊。”蒋童语摸下许宁额头。 “幻觉,都是幻觉。”许宁笃定的说。 “傻子,”蒋童语把手缠在许宁脖子上,“现在就不讲真话,要是…要是…要是成亲后还了得…” “小小女子不开窍,善意的谎言还能叫欺骗,你才是真正的傻子吧。” “你瞎说,照你的说辞,吃素的狗,还就不是狗了啊。” “啊?那吃素的狗不是狗,吃什么的狗才算狗。” “吃屎啊。” “瞧你脏的哎呦喂,我只能说声,你好,小狗。” “那我还得靠吃你才能饱呢。”蒋童语咬咬许宁耳垂。 许宁心想若情爱如此开心,为什么会有人舍得分离。 “要撞了要撞了!”蒋童语一巴掌打在许宁左脸,许宁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竹子迫不及待要和自己亲一口,连忙转身躲避,两千一百六十度旋转后恢复常态,继续前行。 “早知道不咬你耳垂了,害你想三想四差点撞死我。” “你从那学的这些,好怪。” “我想这么做的时候就这么做,饿了吃饭渴了饮水,冬日寒冷加厚衣,夏日炎炎酸梅汤,那来别人教我,”蒋童语突然眉头一皱嘟起嘴,说道,“你不喜欢吗…” “才怪,喜欢你到天荒地老。” “嗯,哄我的功夫…勉勉强强及格吧,”蒋童语又问回原来问题,“你再说说为什么善意的谎言不叫欺骗吧。” “好奇这个?” “嗯嗯嗯嗯嗯嗯。” “咳咳,那许家学堂的许先生就跟你这无知小女讲讲其中情理。” “望先生赐教。”蒋童语说完又咬下许宁耳垂。 “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个和尚呢,他叫做道济,道济和尚疯疯癫癫,破衣烂衫,可他四处行善,普度众生,当时百姓是称他为高僧的。” “嗯,行为古怪个性高僧,然后呢?” “他所在之年月正逢战乱,东南西北内陆边疆,一砖头扔出去,砸倒十个有九个是造反的,造反者,有心装大业者,就有霍乱不义者。” “当有帮造反者来到道济所居之城,言说要屠城,道济和尚出城相劝,当时有传闻,道济和尚是降龙罗汉下凡,得罪他会有天罪,那世道,说信也信,说不信也将疑,当时就出来一人说,你吃肉,你大口吃肉,你佛教不第一定规就是不让吃荤吗,你只要敢破,你们这一众人等,我就不杀。” “然后他就吃了?”蒋童语插嘴道。 “当然,还吟出首诗,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间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这诗…好耳熟啊…”蒋童语说道。 “当然,世间就两种诗能出彩流传,一是的确好,才华都快从纸上溢出来,二是离经叛道,这诗就属于第二首,而且世人,或说这世间的和尚恨不得希望这诗只有前两句。” “所以,你在跟我解释什么啊?” “咳咳,先生要讲正题了,听好,道济和尚为救数人性命而吃肉,那,能算是破戒吗?” “嗯,照你这么说的话,应该,嗯,应该不算吧。” “那你说说,怎么个不算法。” “所谓不沾荤腥,是为从欲的根本上摆脱世俗凡尘,净化自己,一心向佛,入佛道,知佛理,可成为佛之后的任务就是普渡众生,道济和尚救下一城人,那叫破戒啊,不直接入佛了嘛,”蒋童语右手点点许宁脑袋,“对不对,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我就是那个意思,道济和尚当年是为避免生灵涂炭才吃荤食,故怎么能算破戒,可留下的一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让多少和尚为自己忍不住诱惑找到理由,我估计要是把几千年前的故事改写成‘万花丛中过,佛祖心中留’,估计各家青楼头牌,怕是没有不被和尚摸过的。” “哦!?哦…哦!”蒋童语在许宁背上立起身,“所以你的意思是,善意的谎言不是欺骗。” “对喽。” “哎,”蒋童语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东西,揪着许宁的头发说道,“你去没去过青楼?” “没去过,绝对的。” “不是善意的谎言吧?” “绝对诚实,我发誓。” “那就好。”蒋童语又搂在许宁身上。 “哎,你怎么还穿着这件丫鬟衣服?” “这衣服我有七八件呢。” “都离开赵府了怎么也该换件吧。” 蒋童语笑。 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这是第一次见你穿的衣服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三十三章 武林府外,两队守卫交替巡逻,不使长矛,皆身配短剑,比匕首长些,却比匕首细五分之二,两队二十四人,围府墙走行保卫。 真是蠢货,一炷香时间不用就能看出行队规律,武功再高又怎样,铁木真弹钢琴,要多废物有多废物。 屋檐起脚踏空借力,高出地面几丈钟宇才往外飞去,落入农家之院中。 “齐风,听没听见什么声响?” “你听见我放屁了?” “走开!离我远点!” 农家院里。 不现犬吠,不听牛哞,不闻马嘶。 是废屋?可院中磨盘里还有未打完的黄豆。 钟宇摸进屋里,发现屋里除有些衣物杂乱在地上,也算整理的干净利落,进厨房,米缸面缸谷缸,余剩都不少,案板上有一半切好一半未动的肉,再回外屋,看茶壶,茶水留有四分之三,不知凉透多久时候。 出街,不见亮光地方。 又寻几屋,未缝补完的衣服,没吃干净的酒肉,发摊上剃须的刀子上干着一刀胡子。 钟宇把自己想象成内城一个普通小商贩,手里正忙着把新出炉的馒头拿给客人,客人递出几文钱便走,商贩心里盘算今天零零散散挣来的散碎银子能不能买点猪头肉给家里人解解馋,而这时喧闹声从街头起,黑靴短剑头戴斗笠者,大喊,离开此地,不去者死,且当街取走一人性命,商贩捂着钱袋狂奔,家什也顾不得。 在街头,钟宇看着自己因害怕随着人流冲向外城,旁边身份神秘者擦肩而过。 大概如此吧。 当然要说是出城前一百名一人一百两银子,前一千名者一人十两银子,前一万名者也一人给一两银子,其他人奖励一钱银子参与奖,更完美,只要银子足够。 “要是我,就先把赏银的话扬出去,到时候大门一关,城门之上设几十个弓箭手,先往下扔土块木头,把怕疼的先赶走,然后箭上包布射百箭再取下白布,哈,怕死的不怕死的都能走了,妙哉妙哉。”钟宇走在街上自说自话,从道边随手抽把扇子,几十日不修头发,头发已过肩,习武者血气方刚或阴柔,异于常人,发须自然也是,要么疯长,要么秃瓢。 一人走在此地,像是入了鬼城。 钟宇越想越口渴,老感觉从何处要钻出来个长舌白脸妇,烂脸飘空妖,气血凝结,轻功被自己吓得使不出来,只能快步走向三侠五义客栈,只想快快取回包裹,速速归屋,把安井扔出去,用料调出药水,看看一直想睡自己的两姑娘长什么样子。 一路的黑暗。 拐,再拐,又拐。 三侠五义客栈。 钟宇停下脚步。 三侠五义客栈,四个大红灯笼亮着高高挂起,从外看,屋里得一个桌子点三根蜡烛。 钟宇决定不避让,直接从大门进,原因无他,腰中别着牌子,自己也可以说有身份的人,南部左门三队,进门打招呼,同是自己人,再问对方何许人士,混个老乡,不成问题。 “何人在此啊?”钟宇扇着扇子,手有点急,头发飞的乱糟糟。 二楼地板被踏破,破裂处有只手闪现,一霎,有物像飞鱼,倏然破长空,冲向钟宇面门。 接。 木牌。 上有一南字。 “你是什么人!”女声洪亮劲强,进耳便知,练的功夫强志气冲,使得气血旺,显方刚,女子从此道,极易身壮如牛,体宽若墙,目睁同轮,气血猛烈使得脸部变形成大方国字脸,下巴可能还留点胡子。 钟宇咽口水,心里发怵,一怕打不过,二怕被丑到。 “我…咳,我!南部左门三队!”钟宇转眼一想,“南部左门三队!游水溪!” “我怎么没听说过游水溪这破名字!”楼梯传来脚步声,咚咚咚十分急促,钟宇心想此人怕心中燃着团火,小心为妙。 看脚,黑布鞋边绣短花,此花他人看不到,绣在此处,只为自己疼爱自己。 见腿,纤纤。 见全身,下身占七分上身占三分,扶楼梯栏杆的左手保护的很好,手指好看,该弹古筝。 脸现,细眉柳叶眼,小嘴抿红唇,若她不说为美色女子,那夏季不开花,冬季不落雪,溪水养猫不养鱼,海水掺蜜甘甜黏。 钟宇看。 看了又看。 定睛努力看。 妈呀,这不是在自己院子里装老妇的女子嘛! “我…我…我…刚调调…调来的…” “怎么结巴了,咬着舌头?” “我…我见女人…人…就会…会结巴…” “哦,原来是个笨蛋,”乐晴蹬上楼又下来,冲钟宇喊,“姓游的,会不会做菜,我饿死了。” “我…我…会…” “那就快去,快去!” “哎哎哎。”钟宇小步跑进厨房,撸起袖子,从缸舀水进盆洗菜洗肉,把木耳泡发,两锅都添火,一锅放水炖排骨,白气腾腾直上,另锅洗净烧热,等放油。 这就算是我轻薄于你的抱歉吧。 黄瓜木耳肉丝,炒出个鲜。 蘑菇烩小鸡肉,做出个浓。 辣椒牛肉点黄酒,味出香。 排骨炖好起锅,放山药土豆块,捞出半锅,另锅多放油,漏勺盛排骨,热油浇之,不会儿成酱油色,外焦里嫩,味状兼具。 辣椒油碟放些糖,菜具盛在饭板上,端,走向二楼。 到二楼一看,桌椅都乱放着,却十分干净,见那乐晴姑娘也撸着袖子,手里一块抹布,是这边擦拭,那边擦拭,未见钟宇端菜上来先闻香味,逢钟宇上楼,乐晴的肚子正好也开始大呼小叫。 咕~咕~咕~ 生动的背景音乐,回响在两人的正式见面。 钟宇仔细思考之下,还是不乱笑为好。 “你没听见吗!” “我…我听…听见什么了…” “我肚子叫啊笨蛋!快端过来让我吃饭!” “来…来…来…来了。” 钟宇奴才般往前赶,乐晴先奔过来拿过饭板放木板上席地而坐,大口吞咽起来,吃相论难看,若污水浇灌出来奇形怪状的树。 钟宇看楼梯口放着坛酒,过去拿来见虽然被打开却满着,寻来两个茶碗,倒满,自己先喝碗,好酒,陈年花雕,的确好。 “大人,有酒怎么不喝?” “叫什么大人,乐晴就行,”乐晴转头盯着钟宇,“姓游的你怎么不结巴了。” “喝完酒,就不结巴了。” “哦,生平喝过几次酒?” “加上这顿,二十一次。” “都是为了女人吧。”乐晴嘴脸微翘。 “只有这次,是为你。” 乐晴愣,一拳打到钟宇身上,说道:“不成想你还是个花花公子,无理之话讲的好生熟练。” “你别吃下去的饭都喂给胃行不行,能不能动动脑子,一个男子精于厨艺那他肯定几十年独身,那来的心思去勾引女人。” “好吧好吧,算我错。”乐晴拿起块排骨啃。 “乐…大人…” “叫什么乐大人,我是乐晴。” “乐晴,你为什么不了解我就认为本人是个轻薄之人?” “还不是怨你轻薄之言,”乐晴嚼着肉转头看看钟宇,“而且,你还怪好看的。” “是说我帅?” “勉勉强强吧。” “我长这样还勉勉强强?当你丈夫够资格吧。” “哼,”乐晴把肉一丢,叉腰说,“我这般姿色当你夫人那不……” 女子突然双颊绯红,抬手就是一拳打在男子身上,力道重,重到崩泰山。 “哇,你干嘛。”钟宇感觉自己受了内伤。 “我是你大人,谁叫你没大没小的。” “不是你说让我叫你乐晴吗?” “我让你就让你啊,这么听话,怎么不去太监!”乐晴说完顺手把另碗酒端起来酒就喝,一口就干了。 脸颊从浅红变成深红。 乐晴安静的看着钟宇,慢慢的,泪眼朦胧。 传说中的酒醉就哭? 酒量就一碗? 那你喝个什么劲啊!? “我,”乐晴声音抖着,“我被人轻薄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倚在钟宇肩头,哭的悲伤,女人的悲伤很奇怪,能像根针,可以挑破男人的心,因疼,生爱,云曰,疼爱。 “没事没事…”钟宇抱住乐晴,很轻。 “他凭什么呀…他算什么呀…” “没事没事…” “我…我…我恨他…” “没事没事…” 闷雷,大雨,树叶被雨打的晃来晃去,不知是在躲下一滴雨还是在接下一滴雨。 瓦,湿了。 地,湿了。 人,哭累了。 哭累了,便睡了。 夜色本就浓重,烟雨又暗千家。 ps:看《射雕英雄传》,金庸写的太尼玛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三十四章 云南,好大片林子。 “如云镖局为何藏在山里。”许宁牵着蒋童语手走在山路上,问一旁的李志安。 “没办法,”李志安说道,“北方镖局不断抢夺我们这些南方镖局的生意,小镖局大多改行卖早晚茶点,南方老镖局也就还剩几家,许老弟,你别看我们这次往甘肃运的货多,可中间打点也用掉不少银两,一趟来回,镖局赚的,也就那么点。” “你不会不给那些黑道送钱啊,饿死这帮乌合之众,把钱都装进自己包包,镖局壮大很容易嘛。”蒋童语说完弯腰揪朵小黄花,别到耳上。 “不送钱怎么过呀,自古以来,镖局生意就是面子生意,别人押找麻烦我押就没事,所以镖局才能开起来,小妹妹,你把这事想的太简单。” “哦,面子生意,你…我们镖局生意越来越萧条,岂不是给面子的人,越来越少了?”许宁说。 “这…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办法?” “我们镖局原是有本独家剑谱,其中功夫绝对能称一等,可多年前经过表决送出镖局,由外人保护,岂料不出一年,传来消息,剑谱被大火烧成灰烬,我爷爷当时就吐血身亡,彼时又逢流疫,镖局内大批有能之士英年早逝,百年剑术,说没,就没了。”李志安说到这,取下腰间葫芦饮一大口,叹声长气。 “节哀。”许宁言道。 “节什么哀,多年前的事情了,想起来难受,改也改不了。” “所以镖局现在别人不给面子,对吧。”蒋童语说道。 “是啊,动刀动枪不是人家对手,且他们也没说多傻,赚钱不是非得劫镖,慢慢割我们这些镖局的肉又不是不行,就这么,我们镖局撑到现在,城里住处卖掉搬到这山里,人还是那些人,一天一天挨。” “你们怎不招新人,来几个武林高手,呼呼哈嘿,直接光辉复前,多帅。” “小姑娘你能不能好好想想再说话,”李志安摇着头说,“能安于镖局的高手必要重金,我们不一定出的起,就算我们出的起,可人家凭什么不去名声兴旺势力大的镖局,一说镖局首先想到北方千佛、旭野、柳泽,我们这破落地方招不到也留不住人,到时候招来的只是帮虾兵蟹将,没事耀武扬威,有事脚底抹油,养他作甚!” “唉,这么说,你们迟早完蛋了呗。” “不,希望来了!” 李志安转头看着许宁。 眼神像雄兔子看见雌兔子,雄蛤蟆碰见雌蛤蟆,雄马儿看见雌马儿,这感情里有车,有驴,有美景,有火锅美酒美女儿,大风起兮云飞扬,橘子洲头大浪使人慌。 许宁咽咽口水,说道:“李兄,你看我可以,能不能别往我这边靠,那个,云南天热,你再往边上走点,对对,再往那边点。” “就是就是,天热天热,你走你走。”蒋童语紧紧箍着许宁胳膊,心想怎么眼前姓李的大叔说变态就变态呢。 他们还在潮湿闷热的山路上走着,西北高山上,有人品着杯酒,坐在如同皇宫般的宫殿里,离他皇位有十丈远的地方,有个男人跪的老实,薄衣,有被染红的绷带绑在衣服外,喘出的白气如果能定在他的头顶,一片云,就出现了。 品酒人,白虎皮衣加身,貂绒围肩,头上有熊皮帽,两个女人在他身边跪坐着,面容姣好,一人一只脚,放在怀里,用体温捂暖。 “黑风寨,没了?”品酒人说。 “没了。”跪拜的人说。 “像当年的雷曼兄弟?” “比雷曼兄弟还快,黑风寨全寨人被灭不需要二十四小时查看账本是不是真破产。” “你身上的伤口?” “被人所伤。”跪拜者抬起头说。 是在许宁面前自捅六刀者。 “这里可没有疫苗跟云南白药,自己处理不好,死了只能去喂我养的几只狗。” “不会,没事。” 又是无言。 跪拜者不敢说话。 在他印象里,太多兄弟朋友死去,不是犯下的罪过有多大,只是因为一句话让台上者感觉自己头发好像被剪短一根。 膝盖发麻,这种麻劲比疼更让人恐慌,疼,代表膝盖在呻吟,麻,有可能膝盖要废,余生床作伴,对世间难有依恋。 更难受的不在这。 血在流。 本就是赶过来的,十天里睡觉的时间不够一天,一会不歇,又淋极寒,刚才进宫殿时,守卫说,老天憋这么长时间的雪,可算是落了。 自己不会要死在这吧,如果是真的,那算死在自己手里,还是死在台上人手里。 笑。 “你身体,好冷,”品酒人对左边侍女说,“她跟你穿的一样,吃的一样,长的一样,为什么她很暖。” 品酒人要把脚收回来,左边侍女用手掐着他脚脖子往自己怀里塞,眼睛,已嘬泪。 “给你个机会,说说为什么,你暖不好我的左脚。”品酒者伸手要放酒,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一人,用手接下,捧着酒杯在旁边等着。 “大人的…血脉周转不通…左脚…左脚…是比右脚要凉的…”侍女磕磕巴巴的说,泪,从眼睛中间的一线滑过,在脸颊边滞留两字时间,掉落,消失在胸前衣襟上。 被称大人者笑了。 “那这样吧,你与我右脚的侍女换换位置,若真是如此,你便活着,我让她,替你死。” 左边侍女看看右边侍女。 她们是一样的额头,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子,一样的泪痣,一样的耳朵,一样的唇齿,甚至头发长短粗细也一样,如果脱下衣物,她们身后的胎记,正好一人一半,左右遇,便成圆。 两女子呆呆相望半天,两人本心灵相通,此时心里却都听不见对方声响,一片空白。 左边的侍女松开手,走下七十二阶台阶,躺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她在心里和某人说。 保重。 屋里八扇门,有扇门被打开,四只狗若有神智,貌有所思的走出来,凑到侍女身边,嗅,不停的嗅,半晌,最老的狗伸舌头舔下侍女的手,看着台上人。 “如果你叫一声,她也死。” 四只狗开始进食。 血腥味出来,呼吸都凶猛急促起来。 肚子被老狗豁开,狗舌头舔几下血液,牙被一层诡异的红色蒙着。 它慢慢咀嚼着胃,又食肝,再把肠子吞入腹中,整个过程不出声响,比人吃饭都要文雅。 另两只狗分别撕扯下两根胳膊,比起老狗它们十分粗鲁,尽露凶相。 最小的一只狗在吃侍女因疼痛失禁排出来的秽物。 被啃食的侍女双眼早已无神,牙齿咬碎,有半截舌头在地上慢慢失去温度。 在它们进食时,从另一门里走出来位新侍女,走上七十二阶,跪坐在台上者左脚边,把左脚放进自己怀里,好好捂着,怕进一丝寒气。 右边侍女的眼泪到唇边,舌头立马接进嘴里。 “你呢?”品酒人拿起酒问跪者。 跪者不说话。 老狗过去,伸爪。 一推,人倒在地上。 死了。 老狗把人拖到侍女边上,进行和刚才同样的流程。 “你,把他该告诉我的事情,两天后告诉我。” “是,韦大人。” 门外。 宫殿大门的守卫在想。 雪何时结束。 白雪,大若鹅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三十五章 雷雨纵横夜。 山东泰安,好久没被这般洗刷过。 闪电。 闪电破云城,两把剑便发亮。 雷声。 雷声在空阔中炸开,雨中人就听不清雨点落在对方肩头的动静,落在对方虎口的动静,落在对方鞋面的动静。 王小可与吴林守。 吴林守的左臂躺在院里大理石面上缓缓流血,从天向下看像花苞绽放,半分钟前,吴林守刺死一人,另一人从后持剑怒斩,吴林守躲闪不及,想格挡,剑困他敌,无奈,天注定,吴林守永远失去了他的左臂。 在王小可拼命要杀死吴林守大徒弟时,王小可的十一个兄弟不再喘息,他们因不同的伤口走向同样的死亡,他们的灵魂飘入地府,他们的尸体在等待腐烂,他们再也不用去思考该做什么,终于可以愚蠢的存在着。 吴林守不明白王小可为什么在这。 王小可不明白吴林守为什么在这。 千佛镖局在两人一里外,一干人等只有吴林守追踪至此,王小可也不再逃跑,当本能的求生不为主观,理智占据上风,逃跑者迟钝的寻思清楚,和追行人拼命,不一定死,狼狈的滚回本家,小命,一定不保。 林中空地。 “你的功夫,在我意料之外。”王小可说道。 “你们的功夫在我意料之内。”吴林守说道。 “左胳膊痒吗?” “还行,比不上你同伙想伸手挠挠尸斑。”吴林守心如止水的回应王小可的嘲弄。 王小可不自主的狠狠咬下嘴里一块肉,吞下去,更加面无表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王小可问,语气里没任何疑惑。 “我该知道什么。”吴林守一样,语气如同冬天的空气。 “你不知道,那你为何回来。” “我回来,是我想回来,和你无关。” “哦,原来,上当了,”王小可笑,有血伴着因伤分泌的大量唾液流下,“那里的你,不是你。” “你明白了。”吴林守说。 “我明白了。”王小可说。 “那你能告诉我,”一道电打断吴林守,等雷声传来又过,吴林守继续说道,“你们为何要杀我。” “我们从来没想过要杀你,我们只想杀你全家,当然,除你。” “那你们,为什么,想杀我全家。”吴林守暴露出心中的一丝愤怒,他右手青筋暴起,脸本因失血与寒冷而苍白,现却暗红凝聚。 “本是与你有关,”王小可翻腕,一甩剑上的落雨,“但现在,与你无关。” 雨点在停缓,在两人眼里。 王小可杀意直指吴林守,起脚溅起的水花还在空中以为自己变回自由的雨,那长剑,已经准备好舔舐吴林守的心脏。 萧萧声,是另一把在世上孤存的剑。 两把剑对在一起,碰撞声淹没在大雨中,有两股气仍沿着两剑本来轨迹杀去,有片雨被动改变方向,大雨之中,产生两层虚空,没有光芒,没有潮湿。 脚下画月,影幻生乱,雨迷双目,心神不动。 一招完。 一招完,就有另一招的始。 凶。 香火缭绕前的关二爷,刚刚取完性命被剁在墩上的杀猪刀,藏在黑暗中一只布满红丝的眼睛,尸体旁还未饱食的疯狗,已沾到身上洗不干净的腐蚀药粉,凌晨时分站在街中央满身鲜血傻笑的人。 狠。 把骨折错位的指头硬生生掰回去,用鞋将活生生的老鼠拍死,五天五夜不睡觉,用刀割下自己伤口的腐肉。 毒。 眼睛王蛇,鹤顶红,因嫉妒把妹妹推下悬崖的姐姐,每晚都吹皇上耳边风说太子坏话的贵妃,往正房香炉放齐药的小妾,表面称义道忠背后数刀下手的兄弟。 剑招凶、狠、毒到这个地步,谁都不想留点余地问敌对者些自己不知情的消息,只想快快送对方升天,如果还有力气,定鞭尸。 三百四十七招,吴林守从三十五岁之后不断承认然后又不断不承认的事在此又承认一遍,力,不敌少壮,力已不敌少壮,那就太多东西不敌少壮了。 守吧,守还有生机。 剑转凛厉成收锋,少攻势,起密林,吴林守第二位师傅曾与他言讲,树多成林,林广叶密,有隙,风却过不去。 兵来将顶,水来土掩,风狂石岩挡。 七刺十防,十三刺十九防,二十六刺三十八防,四十三刺七十二防。 王小可接近癫狂。 十九年,被点到为止抑制十九年的嗜血本性,今天全部释放,如同沉睡百年苏醒的火山,只想将自己彻底消耗,把所到之处毁灭,燃烧,彻头彻尾的燃烧,若无尽之火,怀至高之温。 锵! 两人因对方叠到最高的内力后跳大步。 吴林守比王小可要远的多,两条泥痕,深深。 两只手的虎口,血不断的流。 王小可把剑换到左手,用嘴狂吸虎口流出的血,吸,咽,把剑又换回右手,咂咂嘴,舌尖舔唇,笑,诡异,耳根往下撇,嘴角不动。 吴林守的心,在晃动。 恐惧在心里慢慢爬,在慢慢吞噬,一阵激麻从胸口扩散,从指尖,头顶逃离,经过的地方在刺痛,如同把觉得吴林守不能存活的细胞一起带离这具躯体。 王小可跳起,带着生死再与己身无关的心气,杀去。 两只巨蟒,腹下的肌肉拼命蠕动,獠牙无毒却有力,一旦得机咬住,便穿皮破肉,宁死不松口,围绕,吐芯,小心大胆,精细莽撞,旁观之好戏,参与之胆惧。 撕咬,缠绕,自己可以血流一地,但只要能把敌者也戳出两个血洞那就值得,这场战争中没有围魏救赵,没有暗度陈仓,这是最复古的丑陋,是最恶心的直接。 猛进!獠牙!两只不能再心喜的眼睛对视惶恐都没有来的及的眼睛! 王小可长臂直挥,利剑迅猛,他觉得眼前是这人世间红尘里最美的一幕,雨点是那么圆润通明无暇,黑叶像十指从未沾过阳春水的皇家可爱女子,草若潘安,每棵树都在优美的喝着老酒探讨诗文,就在王小可感觉剑插断吴林守肋骨时,他在一瞬间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完美的乌托邦。 后远跳,剑柱在泥里,可持剑者力息全消,身体晃荡两下,跌坐在地上,完了,什么都完了,吴林守意识模糊,眼睛不由自主合闭,想睁开却也只是微微动动。 输了。 赢了! 王小可看着自己剑上的血,右手因为激动而抖起来。 十一个共度十九年的家伙死掉又怎样,自己不还是能活下来? 他把目光移开,看着面前独臂人硬撑着坐在地上,离取其性命只有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啊… 一步之遥啊! 纵身跃起剑立头顶,今天就要了你这老东西的狗命! 此刻!惊雷! 利剑勾天雷! 王小可在瞬间乍亮,立即而来的又是声几乎震破耳膜的轰响! 吴林守再花力气争开眼时,世间万物皆重叠,他第一次知道,眼睛,是可以被声音震花的。 “师傅!师傅!” 吴林守大徒弟因看见刚才那道闪雷带着一票弟子迟迟赶来,发现独臂的师傅身受重伤,而他面前,躺着一具焦尸。 在众徒弟把师傅送医馆的途中,吴林守在清醒与昏迷之间重复这几天的人与事。 彻底昏迷前的一瞬间他想明白,武林大会,钟宇。 钟兄,愿你还尚在人间。 想完这句话,吴林守彻底陷入沉睡。 五更天,雨,还在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三十六章 婚。 大婚。 红布买了一匹又一匹。 绿水青山红的漫山遍野。 许宁被强制按在椅上准备化妆,李志安在旁边坐着,毕竟把个身强力壮之人绑好不是件轻快活,门外敲门,两豆蔻年华之女碎步缓进,放下手中化妆盒,站左边的丫鬟拿出红纸,站右边的拿出形状不一的胭脂小盒。 “准姑爷,啊~”拿红纸的丫鬟像哄逗孩童般要眼前好儿郎把嘴张开,表情又是大方礼貌又是迫不及待。 “你别来这套…拿走…”许宁嘴张开条缝对丫头说,眼神里燃烧着宁死不从的男子阳刚之火。 “许姑爷不要闹了,误了时间还得另挑黄道吉日,麻烦着呢。” “我拒绝,身体和心灵,通通拒绝。” “姑爷,能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吗…” “那你能不能别为难我这做姑爷的?”被绑者试图一个起身,正巧就让身后的李志安给按下去。 “姑爷,你就从了吧,那怕现在您让我们画不成,等夫人打完我们手板,还不是要过来跟您置气,到时候夫人心急气躁,亲自来这张牙舞爪把您变成大花脸,到时候,您和新娘在大堂之上,看女郎,红绸蒙面,,盖头之下楚楚动人,再看您,公堂之上惨绝人寰,想想,我都可怜姑爷您了…” 许宁微微颤抖的张开嘴。 李志安在旁边想,这小姑娘打眼看年少天真水灵灵,居然也知道要把狼训成狗的好方法不是喂好味食物,而是先把不听话的狼杀掉。 “姑爷,抿一下。” “姑爷,松口吧。” 许宁松口,睁眼看铜镜。 剑眉莫名其妙像柳叶般垂摆,脸庞不再削瘦反而似乎圆润许多,更恐怖的是许宁不由自主的把眼神温柔如六月天的溪水,含着份小媳妇的娇羞。 这居然,仅仅是,涂红嘴唇。 “姑爷真棒,来,我们再把胭脂水粉摸好,这样您就是天上来的客人了。” “是啊,脸狠狠地摔进面粉缸里。”许宁不甘情愿的补上一句。 “姑爷真爱说笑,我们两个跟您保证,就算是下手过了头,您也绝对不能是普通面缸爬出来。”另一丫鬟接过话由说:‘“姑爷闭好眼,待会让你看自己看到舍不得闭眼。” 呵。 呵呵。 双眼闭,许宁决定全然不管自己死活。 要说起许宁要结的这场大婚,那就要从昨天下午他们一干人等赶回如云镖局说起。 许宁第一次见到如云镖局,不但没对如云镖局的形象大打折扣,相反还高大许多,虽然听李志安嘴里言语如云镖局不断衰败,城里大宅卖掉来到深山之中,可此刻放眼望去,山里的房屋修的足够气派,融入山水青松中美的十分自然,不觉捉襟见肘之感。 “家家有本难念经,不念,不知难处。”李志安看出初来者心思,苦笑着对许宁说。 “无论是有什么难处,一切都会好起来。”许宁安慰李志安言道。 “是啊是啊,会好起来的,”蒋童语虽然走了长远路途,可看起来仍是元气满满,“李大哥,别的不说,这风景再好我们也不能就至此吃饭洗漱换衣吧,睡了好久马车我真的好想念扑到床上的感觉哪。。。” “不急不急,进去见过当家,也就是我姨母,立马安排住处,让你相扑什么床就扑什么床。” “嗯……嗯!”蒋童语的表情好像发现小猫和小老鼠有孽缘一样,“你们偌大一个镖局原来是女人当家啊!” “这怎么,你瞧不起女人?” “不不不不不不李大哥你可别乱给我戴傻帽子穿小鞋,我们快快进去看望你姨母了,我真是可想可想她了。” “你见过她你就想她。” “我没见过一百万两银子还不能爱吗,快些快些,我要见姨母!” “怎么又成你姨母了……”李志安无奈摇头嘟囔,转身给其他人布置该干的活,领着另两个镖师和许宁蒋童语就迈入了如云镖局。 进大门,映入眼帘的反而是村子。 “这个地方不过是利用山势修出道门罢,这里是我们大部分人住的地方。” “你们镖局居然能招来够一个村子的人啊,那走镖还怕什么,手都不用动,直接前面五百壮汉后面壮汉五百,别说匪贼,官府都不敢拦你们路吧。” “蒋小姐啊蒋小姐,少点胡思乱想吧,”李志安回蒋童语的话,“你看到的大多村民都是当年因为流疫而变成孤儿的人,当时我爷爷还在,镖局钱财富裕,再加上爷爷信佛,好行善事,特让出此山建房建屋,让这些孤儿有存活之所,转眼数年过去,他们都有孩子有家庭了,镖局搬到山里后,衣食住行方方面面还要靠他们照顾。” “善缘。”许宁说。 “是啊,善缘。”李志安说。 在对镖局前世回忆,有马车向许宁处赶来,马车还远,不想车帘一掀,车中人脚踏车檐飞起,紫衣过风宽袖胀,乌丝在空中向后飘,若水流。 好轻功。 许宁未看见来者容貌先低头整理衣服,怕自己吊儿郎当的样子再让对方以为自己是市井无赖之辈,第一印象就是吃粥的第一口,好吃便就心仪,不好吃就想泼了。 “志安,你无事?” “放心吧姨母,这趟镖……很安全。” “我听消息,黑风寨……” “多亏这位兄弟。”李志安闪身把许宁让到身前。 许宁低头双手抱拳,毕恭毕敬说道:“见过……” “宁儿……”女声打断许宁之言。 亲切。 四海八荒的亲切从东南西北本来,温暖与糊涂了来客。 抬头。 眼前人怎会不认识。 皱纹添上几道,白发杂在黑发里,岁月在催,人在老。 李简颜三十八岁了。 自她五年前回到镖局接手烂摊子,容颜就开始比别人逝去的快些,自由三十多年的人突然为一大家子人开始操劳,就如同百年好树首遭虫害,倒,也倒的比其他树快。 李志安闪开身,眼前出现的人抱拳躬身,李简颜身为一家之主正要端起姿态,打算仔细打量眼前被自己外甥带来的生人,看看能不能招入镖局里,以后有危险的路子就派此人去,像这次路远事多,不是自己亲人去不放心,自己亲人去后又日夜难安,而照情报看,此人能一举摧毁黑风寨,武功不可能不是高强之辈,再加上如果此人还没什么脑子,那以后险事皆交于他手,不用操心货,也不用操心人,一石二鸟,那可就太好了。 大便宜。 李简颜心想。她正要板起自己最熟练的伪善笑容,眼睛却定在外来客的手腕上。 手腕是世间任何人都能有的手腕。 手腕上绑着一条手链。 其实那不是手链。 那是当年李简颜为求心里安稳,在一处尼姑庵里求的,庵里的老尼姑给她条脚链,说此链在三十岁会帮她消掉一次大难,年轻的李简颜看了看草绳上的紫石,第二天去铁铺打了条细铁链搭上紫石绑在脚上,风风雨雨过了三十岁,在她三十一岁那年,送给了尚且幼小的许宁,李简颜那晚在心里想,以前的保佑全都要回去吧,该受的难自己一件也不想躲,可希望链子能护这孩子,能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最好一世周全。 一世周全。 一世周全。 回忆涌上心头,有海浪在身体里翻滚,打的眼红。 “宁儿……” 几乎是无意识的脱口而出。 “我……”许宁没有再说下去。 可没有场面不是安静的,因为在许宁抬头的时候,李简颜已经在他怀里哭成泪人。 这些年太苦,太苦了,苦到自己不敢想,不敢想,这些年就不知道怎么过得。 许宁不往下言语。 相逢之时,有人哭,就不需要人说话了。 蒋童语在旁边憋屈的揉衣角。 “你……你……是谁……”李简颜侧着头哭着问蒋童语。 “小女蒋童语,是他的……嗯……” “你当我女儿。” “这这这,”蒋童语一时分不清楚南北东西,“我当你……” “女儿,”李简颜以袖拭泪,恢复一家之主风范,“你不愿意?” “我……小女……娘……小女愿意……” “宁儿,好久不见你,高了许多。” “是有些,要低着头看你了。” 李简颜松开许宁,与许宁交视一会,转头看着蒋童语,又看看许宁。 “你两,好般配啊。” “是吗,是吗!是吗……”蒋童语说着不自觉往许宁身边凑。 “结婚吧。” “啊!”蒋童语喊完马上捂住嘴转头盯着许宁,许宁表情不变,右手摸身边受惊小女子的头安抚着她。 “好啊,娘。”许宁回答道,蒋童语听到这句话一怔,然后很顺从的靠在许宁胸前,不说话。 回忆到这,还是完美的。 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李简颜决定要来一场中原婚礼,一切从繁,这还不要紧,最关键的是很严肃的对许宁说,画个好看的妆容吧。 “姑爷千万别张眼啊,你可越来越好看了~”左边的小丫鬟开心极了,话语间又描眉几笔。 “哇,更好看了!” 小姑娘轻轻松松让许宁无比绝望。 无比绝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三十七章 人行凡间路,流云风送陪。 “去吧,也就你能劝得动乐晴。”那夜在武林府刘度屏书房保下性命的修长者走在去三侠五义客栈的路上,手里拿着安明季给的簪子,心里想着安明季的话。 事情也不是没有听说,恶心十分,乐晴要是不发火,那就不是十二岁杀了自己不是人的父亲,流落街头被刘度屏夫人捡回来的乐晴了。 拐进大街,要见之人便入眼帘。 客栈屋顶之上,乐晴穿着一袭红衣,目视远方哼唱跑调的小曲儿,大酒坛在旁边,女子左手时不时从中舀一碗喝,右手也不闲着,唱完一句歌词就扔块瓦片,整个场景看上去,不是开心,就是太开心。 修长者心想乐晴什么时候如此看得开,当年有人偷看她洗澡,那可是追命半个多月,最后赔出四十九件新衣服才了事。 走近飞身,数一数二的轻功。 “乐晴,好事有多好,如此高兴?”修长者停落在屋顶问乐晴,坐下闻到酒坛里飘出的香气,甘草乌梅蜂蜜,调煮很好的酸梅汤。 乐晴没搭理,继续自己唱自己的歌:“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 相伴九年的朋友,怎会不知道对方脾气,修长者也不说话,用手捧出酸梅汁慢慢喝,忍受旁边嘶吼出的难听歌谣。 太阳缓挪,由东向西,阳光变一点,世间的景色就又成另一般样子。 “花田里犯的错,说好……咳咳咳……说好……咳咳”修长者立马拿碗舀些酸梅汁给乐晴,乐晴接过大口饮下,喝完以袖抿唇,人是笑的。 “小雨,你信一见钟情吗?”乐晴哑着嗓子说。 “哇,你不会……迷上……那个家伙了吧……” “那是……呸!”乐晴脸色一变又回到原来样子,“我就问信不信一见钟情啦,能不能别提我心头恨好不好。” “嗯,我想想啊,不信。” “切,不浪漫。” “那你就说服我啊乐晴大小姐。” “不跟你讲。”乐晴把头一偏,言语里全是笑意。 桃花。 犯桃花。 小女生掉入桃花劫。 修长者看眼前人不对劲的样子,心里明白个通透。 “你,和那位公子少爷翩翩少年,一见钟情啊。” “告诉你不就等于告诉安明季,安明季知道那不就等于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当我傻的吗,我聪明着呢。” “发花痴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说自己有脑子……” “嘟囔什么呢你,骂我夸我?” “没不骂你,也不夸你,”修长者拿过乐晴的碗喝口酸梅汤,“很中意他吗?” “我从小到大就决定过两件事情,就散把自己练成残废,也要把自己的两把匕首练到出神入化,第二件事,就是要嫁给他,你说,我是不是中意他?” “不是说将来自己要一人独闯天涯?” “刘夫人生前跟我说句话,你不要老想打打杀杀,刀枪剑戟,人生漫长,你早晚会遇上一个人,他让你安心织布教子,心中惦记家里人的一日三餐,在平淡无事中度过一生。我当时心想,那不太没有劲,如此活着要死不死,但是现在觉得……就觉得……就觉得夫人说的好对啊。” “要去上柱香吗?” “嗯,”乐晴说,“好久没见夫人了。” 武林府,钟宇住处。 安井在院外边支一小蓬放一小桌坐一小凳打着瞌睡,桌上有七八个碗凉着茶水,看上去活脱城门外头卖消暑大碗茶的。在安井的算计里,我只要把门守住,你是肯定出不去的,一切计划都是胡说八道胡思乱想,你是苍鹰我就已经掐掉了你的翅膀,你是牛郎我就已经划出了银河。 这到底是个什么年月,如此愚蠢的家伙也能当个小官,奇也怪哉,怪哉齐也。钟宇打开一条窗户缝偷瞄安井着在心里嘀咕。 关窗,拿出自己的包袱。 包袱里纸包数百,另加两个瓶口被塞得严严实实的白玉瓶,钟宇此次去客栈,要拿的就是这些东西。 自钟九瘾死后,钟宇跟着穆老大浪迹天涯数载,而穆老大也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一般把自己平生两大绝学教给了他——下药与制作人皮面具,前者只学到皮毛,顶多被下药的时候能第一时间知道这里面不对劲,但用的什么药有什么奇效解药是什么那可就压根不知道,而后者由于盗鬼之子干事业不爱蒙面,且是过目不忘的记性,对于面具的制作可谓是登峰造极。 此时,钟宇在自己屋里打算做张生人貌以行方便,脸盆里放进料与水只等成型,邓代忠想起昨晚真容暴露,算是失策。 想到此处,钟宇想起那位姑娘。 其实说来乐晴在钟宇印象里并不算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容,自母亲去世,小钟宇不得已随父漂泊四海,等在世间孤身一人后仍是不得已四海漂泊,所见姑娘不胜其数,虽未有妙缘发生,可也算是见过世面,但昨晚,钟宇第一次见一个姑娘哭的梨花带雨,酒气扑鼻,惹人心疼。 回想起来,有番滋味,但明白不来。 不过钟宇很清楚一件事,姑娘那个样子,都是因为他,且不说姑娘,千佛镖局一代当家吴林守的名声,也算是让自己毁成芝麻渣。 钟宇捂着脸苦笑,心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混账东西。 懊恼一阵,钟宇开始盘算正事。 武林府奇大,如果真有不可告人的东西想藏在这里是很容易的,自己怕是翻一辈子也没有得手的丁点可能,虽然说如果紧跟刘度屏几日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可自从入住武林府以来至今,就再也没见过刘度屏的身影,照顾起居,包括怕人心急来道几声宽慰的话都是他的手下在做,要找到刘度屏怕是和找到武林府所藏之物一样难度。 自己现在唯一线索就是石壁上的那个亮点。 不去虎穴焉得虎子。 此刻快近正午,艳阳高照散热光。 今晚的当空月,怕是也不会不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三十八章 莫嫌农家腊酒混,丰年留客足鸡豚。 那就更别说大婚了。 当今世道逢十代圣臣明君,遇百年风调雨顺,享千古难遇小农幸,当真梦幻。 同如云镖局一起居于深山的百姓,是很高兴的,他们自小养于此长于此,山里无庙无道观,平日无怨无挫折,自然不会去找舞狮舞龙队,不请戏子来唱定军山,不邀少女来吞剑顶缸,生活平淡如水,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已经快要忘记热闹是用来形容什么事情了。 当镖局的趟子手和镖师们挨家挨户通知镖局大小姐要大办喜宴之时,男女们第一反应不是疑问如云镖局哪里来的大小姐,而是先复苏自己小时在庙会、亲戚喜事、乡里庆丰年乱吃乱喝胡乱逛游的快乐。 冬天存太久的柴薪,想燃一把火都多,只要一丢丢的火星,就烧到火舌舔天空。 镖局去城里订布的伙计回山里时都惊了——家家户户门口杀猪,伙计牵着小毛驴边走边看,路边一个一个猪头眼神幽怨,仿佛自己上辈子是段誉他爹,路边猪头都是他负过的情人。 结婚那天,如云镖局的老主顾们纷纷登门恭喜,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老主顾们都很够意思的带来些朋友,所幸镖局处山中,别的没有,就地多屋多,凑凑和和都招待下,且饭桌之上老主顾都跟朋友们拍着胸脯字说这镖局,俩字,靠谱! 大婚过后,如云镖局什么都没干,却多了不少生意。 而此次婚宴带来的好处不止这些,镖局本是只花钱请来八只舞龙舞狮队,队里有跟说相声的交好者,跟说相声的说,明天跟我们班子走,有大户人家办喜事,请了一个村子的人,你去哪还不挣个够? 说相声的回家收拾东西遇见说评书的,说评书的知道了回家收拾东西遇上唱大鼓的,唱大鼓的知道了回家收拾东西遇上唱梆子的,唱梆子的知道了回家收拾东西遇上耍杂技的,耍杂技的知道了回家收拾东西…… 到最后落入两唱戏的角儿耳朵里,这两角一个唱老生一个唱旦角,见面就打架,不见面就互相臭骂,知道这事以后都寻思这么好的日子不请我那肯定就是请了那个王八蛋,我有什么地方不如那个破锣嗓?至明日,两角儿分别各备各行头、人马赶向如云镖局,都打算搭起台子跟对方较量较量。 许宁结婚那天,乌央乌央的全是人,凑热闹的做小生意的,光背冰糖葫芦垛子的就来了七八个,小山头就从没这么人山人海过,山顶两泉眼流出两条河,河边坐着青年男女,有文化的谈诗词歌赋,不读书的聊鸡毛蒜皮,云遮烈日遍地荫,一切愉悦快乐。 “姑爷,睁眼吧,看看镜子。” “我不。” “镜子里的你好看着呢,说谎的是小狗。” “你放弃吧……我是不会投降的……志安兄快来扶我出去……” 相比于许宁的拧巴,蒋童语正安安静静的坐在房间里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熟悉又陌生。 如果不管定理有没有用只要发现就能命名的话,那“蒋童语定理”内容则为:失去父母的孩子不太爱照镜子,自己活在世间却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指头戳戳脸,瘪下去一个小坑,松开,肉弹回原样,留下一个月牙状的指甲印。 低头看,红裙上翻腾着金色与蓝色交映的海浪,红衣上从领边开出好几朵牡丹黄白粉紫,头上戴的首饰链子垂在眼前,碰到脸觉凉凉的,又看镜子,身后桌上摆着糕点酒干果,酒杯压着张红纸,上面是五个字两个名字,这是刚才蒋童语教化妆的丫鬟识字所写。 “这是我的名字,这个是我……相公的名字。” 想到这,女子的脸红漫上来亲昵着腮红。 笃笃,笃笃。 有人敲门。 “进来,”蒋童语发出蚊子般的哼哼,门外人未听见仍在敲门,屋里佳人清清嗓子又言,“进来。” 开门,关门。 进来者,挂着微笑的李简颜。 虽说两人此时关系面上亲切,可实际自许宁一行人入住如云镖局以来见面不过十次,言语也就几句,蒋童语见人是其,瞬间紧张的不行,呆了片刻才想起要站起来行礼,而李简颜已走到准新娘旁边,见蒋童语想起身连忙把手扶在她肩上,示意不用。 蒋童语很想聊天,可就是绞尽脑汁搜不到话题,虚幻的千言万语化成两手去揉搓衣角。 “你看,”李简颜望着镜子说,“泪痣。” 泪痣。 是两颗不大不小的泪痣。 一颗在蒋童语左眼角边。另一颗在李简颜左眼角边。 两人在某人眼里像起来。 越看越像,越看越像,似乎是风雨同舟十余年的母女。 李简颜开口。 “宁儿……说来好笑,那是我第一次叫他宁儿,嗯,宁儿当年是个出家的小和尚,也不知什么罪过,寺院里容不下他,把他赶出去,而他也是蠢,不操心晚上吃什么东西去那睡不会着凉,就在大门捂着脸哭,我当时年少,不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时心软便收留了他。” 讲述者好像回到回忆中的年月。 “带上一个孩子后才发现,带个孩子怎么行走江湖啊,又不舍把他丢到随便哪家客栈,便寻一村,租一屋,我从小到大没做过一顿饭却硬是靠卖米线做小吃生意养活我们两人,细细想来,我也有好长时间没下过厨了。” “那孩子就是宁儿,他那时什么都不懂,不认字不想事,我教他识字,教他习剑,唉,想想自己这身功夫还去教他人,真是误人子弟。” “我和父亲约定回家的日子到了,就觉得该和他分离,那时我才意识到,这孩子已经把我融在他的生命里,他说话像我,行事像我,梳理头发像我,喜欢吃苹果与梨,厌恶山楂红薯,什么都跟我一模一样,而我又不何常不是一样,时时心里惦念着他。” “与他分离后我赶了两天半的路,在一个茶馆里,我突然想就把他带回镖局吧,别人乱说又怎样,当我醒悟过来赶回家,宁儿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今次相遇,是我人生中不可能想到的事情。” “所以我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可拥抱时才发现他个头早已在我之上,多年不见,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我,他现在变成什么样的人。我一点都不了解,而我也不是原来的我,我变成了一个叫他‘宁儿’,会扑在他怀里哭的人。” “认你做干女儿,其实是想留住他,你是最知他心的人,你是与现在的他最想爱的人,我用你箍住他,这两天,我都不敢见你,我活到现在,这是我干过最让自己自责的事,我怎么会成为这样一个人……” 蒋童语忽然握李简颜的手,李简颜一怔,低头看着蒋童语。 “我们来就是想来到这里,留在这里,在这里从生到死,我早晚也会是他的夫人,而你唯一做的事,不过仅仅是认我做干女儿,”蒋童语回头与李简颜对视,“你也真的好像我娘,多愁善感到自己都嫌弃自己。” 李简颜呆了起来,花朵最后一片花瓣,欲落不落。 半晌,发呆的人从怀中掏出红布,是盖头。 “进了洞房再让你夫君看看你多美。” “知道了,娘。” 屋外,风止,树静。 拿着火折的人冲向鞭炮,点燃后又赶快逃走。 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噼噼啪啪、噼里啪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前后几许》正文 第三十九章 云遮云遮云遮月,夜行夜行夜行衣。 前半夜天光大亮,猫发春都不好意思大张旗鼓的锻炼身体,只敢使劲乱叫,在屋顶之上哀唱不如意的歌,听起来是喵喵喵喵喵喵,实际上唱的是,和你也许不会再相拥~大概你的体重会抱我造梦~从前为了不想失约连病都不敢痛~到哪一天,才回想起~我蠢~ 后半夜,风是千里红鬓马,带云素衣有情郎,天为床,他们就眠在里头。 野猫们很高兴,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 钟宇也很高兴。 床上有三个被更狠的迷药灌晕的人,钟宇整理好着装,戴上面罩,出门。 脚步轻行无声,走过屋檐,房子里的声音比房子外的声音大多了。 一刻钟不到,山崖现眼前。 山崖滚落巨石,一代好少年陨灭于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