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一哥儿》 正文 1.重生 陈家是曲家村一户普通农家,在以曲姓宗族为主的村子里虽是外来户,但也是已经在此地落地生根c繁衍数代,在村中也有一些田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按说这样的人家在村中应该是极普通的,即便是外姓人家也因为过于熟悉而不引人注目,但最近,这陈家却成了曲家村村民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 不为别的,就应该陈家那个嫁不出去一直留到19岁的老哥儿陈多终于定亲了。虽说对象是邻村那个年纪一大把的老鳏夫,还是续弦,但要他们说啊,长得像陈多那样的丑哥儿,有人肯要就不错了。不过也有人说陈家老两口不厚道,陈多虽然长得丑,到底也是他们的亲哥儿,邻村那个老鳏夫可不太好,听说他前妻就是被他折磨死的。 村里人农闲的时候都没什么事情做,这一有了话题,可不就议论起来了。虽也有人为陈多抱不平,说他虽然长得丑,可为人孝顺,又勤劳,配那个老鳏夫委屈了,但到底也不过是一句闲话。在这个讲究孝道的年代,在这个孩子几乎等于父亲私产的年代,又有谁会为了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去管别人的闲事?更何况,村里人对陈家其实多少还有点敬畏,因为陈多的弟弟陈家小哥儿陈若可是有出息,嫁给了镇里的大户韩家的嫡长子,虽说是做妾,但那可是韩家,陈若长得又漂亮,那耳旁风一吹还了得? 陈家,村里人议论的主角陈多正靠在柴房冰冷的墙壁上,身体瘦弱地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脸上毫无血色,眼中更满是绝望。他的一生仿佛就是为了告诉人们什么叫做悲剧,他出生时就因为左脸上一块巨大的胎记而被父亲和爹爹厌弃,小时候几乎因为双亲有意无意的忽视而没能活下来。他叫陈多,因为他是陈家多余的那一个。 等他到了四五岁的年纪,双亲似乎终于发现了他的用处,从此之后繁多的家务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不管他瘦弱的身躯能否承担那些繁重的活计,做不完就没饭吃。那时候的陈多就觉得,自己能够活下来一定是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命硬。等他再大一些,田地里的农活也压到了他的身上,让原本就瘦弱的陈多更加不堪重负。 而比陈多更大的哥哥陈堪以及只和陈多相差一岁的弟弟陈若却被双亲千娇百宠,每日里只需要玩乐,一时心情不好了还要在陈多身上发泄出气。这样的偏心待遇,村里人也不是没有过议论,只是各家有各家的生活,没谁会他说一句公道话,至多不过是说他生来命不好罢了。对此,陈多也只能暗自隐忍,因为他没有别的出路。 19年来,一直让陈多坚持下来的是他期待的转机——嫁人。他知道自己长得不好,但他勤劳肯干,村里也不是没有长得不好但是过得不错的哥儿,陈多对未来还是有着自己的期待的。 当陈爹爹告诉陈多已经给他定了亲事对方是邻村那个老鳏夫的时候,陈多只觉得整个人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那个老鳏夫陈多没见过,但他在田地里干活的时候听村里人议论过,知道那人脾气不好,还喜欢喝酒,喝了酒就会发酒疯打人,听说他的前妻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光是想想,陈多就觉得心里发寒。 这也是陈多生命里唯一一次的抗争,他从不期待双亲和兄弟对他有一丝亲情,却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卖得这么彻底。陈多对嫁人的期待是希望跳出陈家这个火坑,如果嫁人之后只是跳进另外一个火坑,那还有什么意义?他知道闹是没有用的,只有逃。但他一个体弱的哥儿,没有路引c没有代步工具,独自一人又能逃到哪里去? 陈多很快被抓了回来,打了一顿关进柴房里。他已经被关了6天了,陈家人每天就给他一点吃的一点水,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让他没力气逃了,不过陈多也已经不打算逃了。他露出一个看着有些诡异的微笑,今天那老鳏夫就要来迎亲了,他一直等着呢。被抓回来之后他其实就不想活了,但是他就算死也要死得让陈家不痛快。 陈多喝下最后一口水,舔了舔干涩的嘴角,用尽全身的力量往屋里一个石台的尖角撞去。鲜血四溅中,陈多咽下最后一口气阖上了眼睛。他最后想的是,不知道等一下陈家人进来看到会是什么表情,不知道那老鳏夫大喜之日看到满地鲜血是什么表情,不知道老鳏夫给的彩礼钱被陈堪挥霍完了没有还能不能还回去。 当陈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那个破旧的小房间里,心里当时就是一阵发紧,难道自己竟没有死成?他不由摸了摸头上,发现没有伤口,立时就觉得有些不对。随后,他又听到门外传来了陈爹爹的谩骂之声,从陈爹爹的骂声里,陈多终于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原来他真的已经死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回到了三年前,他才16岁的时候。那次,他在地里干活时突然晕倒了,被人送回家。双亲舍不得拿钱给他请大夫,就放任他在床上躺着自生自灭,也许他真的是命硬吧,在床上躺了几天居然慢慢好了起来。只是身体还没好全,他就又被双亲赶出去干活了,许是这次落下的病根,之后他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听着陈爹爹骂他光吃饭不干活的话,陈多不由闷声笑了,直笑得自己胸口发疼。 什么亲情什么期待,他死的时候就没有了。既然老天让他再活一次,他只想离开这里,和这家人再无瓜葛。陈多抚摸着右手手腕自己的孕痣,心里正犯难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体一轻,掉进了一口泉水里。陈多不由闭上眼睛惊叫一声,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反而在泉水里泡了一会儿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陈多看着眼前的泉水,心里有些惊疑不定,他的眼界让他根本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水里泡了一会儿之后,陈多发现自己手上干活的时候不慎受伤留下的疤痕居然慢慢变淡了,对这口泉水的功能顿时有了猜测。但这地方他只能看到这口泉水,泉水之外似乎什么都不没有,他也不可能一直在泉水里生活啊,陈多开始忧虑自己该如何回去。正当他想到回去的时候,他眼前的景色顿时一变,随后便发现自己又躺在了那张小床上。 陈多愣了愣,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仔细梳理了一遍,很快便找到了关键之处——他的孕痣。抱着尝试的心态,他又摸了摸孕痣,就发现自己再次出现在了那泉水里,心里想着回去,就回到了房间里的小床上。 之后陈多又做了一些尝试,发现除了自己能够进去之外,他还可以把孕痣里的泉水拿出来。不仅泡泉水有用,直接喝效果更好。至于这泉水还有没有别的作用,那就要等以后他做更多的尝试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陈多的心情变好了很多。他想既然老天爷让他重活一次,还给了他这么神奇的泉水,他一定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好好活下去。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命运确实正在悄然改变,一根红线将他和一个原本注定早逝之人的命运连在了一起,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冯家是枞安镇乡绅之家,因为冯家世代书香,在整个大安县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如今,虽然冯家老家主已逝,但冯家嫡长子冯礼也有举人功名在身,加之又有族房兄弟帮衬,因此冯家在大安县依然是一时无两。要说唯一让人遗憾的大概就是冯家的嫡次子冯乐了,这冯乐也是个出彩的人物,未及弱冠就已经有了秀才功名。 唯一让人叹息的是,冯乐自小体弱多病,虽然才华横溢,奈何是个多愁多病身。前些日子,冯乐和友人出门踏青之时不慎落水,虽然被救了上来,却至今躺在床上无声无息,就是个活死人。这可让冯家老夫人愁坏了,遍访了当地和附近县府的名医,却没人能够拿得出救治的办法来,无奈之下也只能求助于鬼神了。 却说大安县有一个香火鼎盛的道观,道观里有一位得道真人号曰“仪化真人”,传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指一算便能知晓前世今生。冯老夫人在求医无果的情况下便求到了这仪化真人门下,仪化真人听了冯老夫人的请求掐指一算便道:“盖安镇有一哥儿与贵府少爷有天定姻缘,若能结为夫妻,贵府少爷便能逢凶化吉。” 冯老夫人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追问道:“不知这哥儿姓甚名谁,所居何处?” 他心道,所幸因为冯乐体弱多病,一直未曾定亲,不然如今那就难办了。 仪化真人悠然说道:“此子生于盖安镇曲家村,生来相貌奇丑,半生坎坷。此乃此子八字,经历和八字对得上的便是了,信善可去一探。”说着,仪化真人挥笔写下了一个生辰八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决定 冯老夫人听完有点懵,他看人虽不全看相貌,但要他给儿子娶一个无颜哥儿还是挺为难,毕竟他自己可以不在意,但这以后可是要跟他儿子过一辈子的人,他们冯家累世耕读,不兴休妻这一套但转念想想,自己儿子现在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样子,请来的大夫又全都束手无策,这些天来,仪化真人是唯一一个他找上门之后没让他“另请高明”的人了。这样想想,和儿子的命比起来,儿媳的容貌似乎又不那么重要了。 仪化真人一直看着冯老夫人的神色变来变去,等他完全平静下来,似乎是想通了,才悠悠说道:“冯老夫人还请放心。此子与贵府少爷是天定姻缘,若能结合,不仅贵府少爷能够逢凶化吉,此子亦会承受福泽。若是不能结合则,俱是夭亡之势。”说到这里,仪化真人抬头看向殿外,目光悠远,似乎是在看着遥远的前世。也或者他看到的是另外一个结局,冯家嫡次子冯乐在数月后不治身亡,而陈家的大哥儿陈多则在三年后惨烈地自尽在柴房里。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结局往往在一念之间改变。 冯老夫人闻言心里一惊,他也是出身于书香门第,对鬼神之属向来是敬而远之的。仪化真人在大安县甚至州府之内都是声名远扬,但这次若非次子冯乐的事情,他也不会想到来求见仪化真人。此时听仪化真人这么说,他虽是半信半疑,却也不敢怠慢,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无论如何也只有勉强一试了。想了想,冯老夫人不太放心地追问道:“敢问真人,老身应如何探寻此子才是?” 仪化真人:“冯老夫人去到曲家村,只需问询村中未嫁哥儿之中最丑的那个便是了。” 要问曲家村未嫁哥儿之中最丑的是哪一个,对曲家村人来说根本不是个问题,自然是所有人眼中公认的丑哥儿陈多了。不过轻而易举探听到这个消息的冯老夫人倒是举棋不定了起来,这能被全村人公认最丑的哥儿到底是要丑到什么程度啊?但当他来到次子窗前,看到动静全无的儿子落了一回泪之后,终是下定了决心。和儿媳的相貌比起来,当然还是儿子的命比较重要,只要这婚事真能让儿子醒来,别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冯老夫人又想到了自己打听到的其他消息,这陈家大哥儿虽然相貌奇丑且目不识丁,但村里人都说他性子好c勤劳能吃苦c对长辈也孝顺,这样的人进了冯家的门或许没什么助益,但至少不会惹出祸事来。至于陈家其他人,冯老夫人虽然看不上,但只要陈家大哥儿嫁进冯家就是冯家的人了,对陈家当个穷亲戚处着就是。 想到这里,冯老夫人便对身边伺候的小侍说道:“踏雪,你速去寻大管家,让他亲自去城南请韩木韩冰人来府上一趟。”韩木,是整个枞安镇名声最好的媒人,也是大安县最好的媒人之一,不是大户之家请不动他。如今是冯家要给嫡次子提亲,虽说有冲喜的意思,对方也只是普通农人,但媒人也不能马虎,这是冯家的体面。 这些天一直陪在冯老夫人身侧的踏雪一听这话就知道老夫人是决定为二少爷聘那个农家丑哥儿为正妻了,踏雪眸光一闪,心里暗道这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坏事,嘴上已经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门。踏雪正一边思量着这事可能给冯家给自己带来的变化,一边往外院走,还没到外院,就看到一个穿浅粉色裙装的小哥儿站在路边。 看到踏雪就要走过去,那小哥儿笑吟吟亲热地对踏雪说道:“原来是踏雪哥哥,踏雪哥哥这急匆匆是要往哪儿去啊?今日竟不用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吗?” 踏雪停下脚步,笑应道:“正是老夫人有事吩咐,命我去寻大管家请韩冰人来府上呢。”这个小哥儿名唤青苹,是冯家庶出的哥儿冯墨雪的贴身小侍。要说踏雪和冯墨雪的关系其实并不好,对他的贴身小侍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在这大宅门里生活,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的关系远不会这么简单。 要说这踏雪可是冯墨雪心头的一根刺,踏雪很小的时候就被人牙子卖进冯家,跟在了冯老夫人身边。那时候冯墨雪还没有出生,冯老夫人给踏雪和另外一个同时进府的小侍赐名踏雪c寻梅。后来冯墨雪出生了,当时还在世的冯老爷不知道怎么想的,给这个庶哥儿取名墨雪。这个世界并没有避讳的说法,只要没人提起,踏雪也就没有必要因为公子的名字而改名,冯墨雪还是庶出,谁会为了一个庶出的哥儿跑到内当家跟前指点他给自己的小侍改名? 冯墨雪还小的时候自然没什么,等他长大了懂事了,看着踏雪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叫墨雪,这小侍居然叫踏雪,他堂堂冯家公子,被一个下人踩了,这让冯墨雪心里如何能好受?但也因为冯墨雪只是庶哥儿,而踏雪却是冯老夫人身边的小侍,代表着冯老夫人的脸面,他即便心里再恨表面上也只能装作一团和气。 而踏雪也不是傻子,他跟在冯老夫人身边多年,对这些内宅阴私清楚地很,自然知道冯墨雪不可能真的喜欢他。踏雪也不喜欢冯墨雪,觉得他不过是个庶出的哥儿整天装模作样的,但同时踏雪即便是冯老夫人身边的人也只是一个下人,如果敢表现出丝毫对冯墨雪这个主子的敌意,那就是他的不懂事和恃宠而骄了。 其实面对冯墨雪和他身边的人,踏雪的心里还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那种他虽然只是一个下人,却踩了主家公子的满足感。兴许是这些年来冯墨雪隐隐的敌对和其他下人的奉承让他的野心开始膨胀,让他不再满足于扮演一个伺候人的角色,也不再满足于找个普通人家或是府中管事做正妻的愿景,他有了更高的目标,并且已经开始在心里为自己谋划。所以刚刚在看到青苹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转了十几道弯,他本不需要跟青苹说这么多,但这时候,他觉得让青苹,或者说让青苹背后的冯墨雪知道这件事情对他更有利。 虽然跟在冯老夫人身边多年,但很多时候,踏雪还是看不明白冯老夫人的想法。像是这次,踏雪就不敢确定冯老夫人对陈多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感情,看到青苹的一瞬间,踏雪就想到了让冯墨雪为自己去做一枚投石问路的棋子。冯墨雪这人被他那个小家子气的姨爹养歪了,光有点小聪明,踏雪利用起来倒是顺手。 踏雪和青苹又说了两句客套话,踏雪赶着去办差事,便匆匆告别了。留下青苹丝毫不知道人家是想拿他家公子当踏脚石呢,自以为探听到了什么重要消息,兴冲冲地就往冯墨雪住的小院去讨赏了。要不怎么说有其主必有其仆呢,公子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小侍也是个傻白甜,也难怪庶出一脉在冯家毫无存在感了。 曲家村,陈多安然地躺在床上装病,其实也不能算装,因为不想暴露出灵泉的秘密,陈多暂时也不敢多用泉水,生怕自己变化太大被家人发现,所以他的病确实还没好,只是没有严重到必须躺在床上而已。但想到前世自己刚能起来,还虚弱着就被逼着干活,陈多就忍不住冷笑一声,重活一世他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陈多不想暴露灵泉也是因为他很清楚陈家人骨子里的贪婪和自私,如果他的灵泉被发现,他一定会成为陈家人的摇钱树,被他们压榨致死,再也没有脱离的机会。关于怎么脱离陈家,这两天陈多一直在想办法,但他只是一个普通农家哥儿,见识太少,除了嫁人怎么都想不出别的。只是嫁人,谁会愿意娶他这样一个丑哥儿呢?想到前世自己一直无人问津拖到19岁,陈多便有些黯然,一时也只能想着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 其实陈多倒也不是没想过用灵泉水消除脸上的胎记,想着既然身上的伤疤能够消除,脸上的胎记想来也是可以的。但若是这样做了,陈多还有另外一重隐忧,一来他无法解释脸上的胎记怎么会突然消失,二来从他的右脸也可以看出若是没有脸上的胎记想必他的长相应该算是不错的,他怕因此被陈家人利用地更彻底。 这些年来,陈多在陈家冷眼旁观,多少也能看得出来,双亲心里真正在乎的其实只有哥哥陈堪,之所以宠着弟弟陈若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好,想着将来卖个好价钱罢了。想到前世弟弟陈若嫁进韩家做妾,陈家拿到了一大笔钱不说,之后只要哥哥陈堪一惹事,双亲就去找陈若要求他帮忙摆平。 陈多虽然对陈若也没有丝毫好感,但对双亲的做法也是心里发寒。哪怕是一条狗养了十几年也该养出感情了,跟个何况陈若还是他们疼爱了十几年的亲哥儿,结果他们是真的把陈若利用了个彻底。后来陈若在韩家失去了宠爱,双亲对此也没有丝毫怜惜在意,陈堪依然在外面打着韩家的旗号作威作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说亲 若是在脱离陈家之前就消除胎记恢复了容貌,陈多只怕自己也会落到陈若一样的下场。他对陈家毫无感情,自然不会像前世的陈若一样任双亲予取予求,但只要有选择,他是绝不愿意做妾的。陈多从没念过书,也不识字,不懂什么叫做风骨,但他知道妾说得好听点是半个主子,实际上比奴才好不到哪里去。 他虽然出身不好,但到底也是好好一个良家子弟,干什么要去做奴才? 陈若怕吃苦不想嫁给贫苦人家,他陈多从小就是这么苦过来的,怕什么? 陈多就这么拖着拖着,就拖到了冯家找来的媒人韩木上门的日子。冯老夫人可是要陈多救自己儿子的命的,自然也怕夜长梦多,毕竟陈多现如今也16岁了,万一许了别的人家又是一桩麻烦事儿,所以便跟韩木说好,让他早早上门把这门亲事定下来。韩木到曲家村的时候陈多还在床上躺着,陈爹爹虽然嘴里骂骂咧咧,但也毫无办法,只能把以前都是陈多做的活计捡起来自己做了。儿子陈堪老两口宠得很,哪里舍得让他做事 。小哥儿陈若生的好,陈爹爹还指望着他将来嫁个好人家能帮衬着陈堪呢,自然也不能让他干粗活,于是就只有自己做了。 韩木到曲家村,就看到田间地里很多村民正在忙碌,他找到一个在地头大树下休息的中年哥儿询问道:“这位大哥,请问陈秋家怎么走?”陈秋正是陈多父亲的名字,听起来很有诗意吧。陈家老太爷给他取这个名字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在秋天出生的,真没啥诗情画意可言。 那中年哥儿一看韩木的打扮就知道这是位媒人,一边给他指了路,一边好奇地打听道:“您是来给陈家小哥儿说亲的吧?”陈家小哥儿陈若今年也有15了,他生的好看,想要求娶他的人如过江之鲫,陈家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不过陈秋夫妻二人一心想要陈若嫁个有钱人,现今那些上门求亲的一个都没看上。 韩木笑了笑,摇头道:“不是,我是受人之托,来给陈家大哥儿说媒的。看大哥您对陈家挺了解,不知道他家大哥儿如何,可能跟我说说?”听他这么说,那中年哥儿顿时瞪大了眼睛,仿佛没料到居然有人会来求娶陈家大哥儿,尤其请得还是这样一位穿着考究,一看就名声不浅的媒人。 虽然吃惊,但八卦是哥儿的天性,听韩木问了,那中年哥儿便眼前一亮,滔滔不绝地说起了陈多的事情。说完陈多的经历,他还摇头感叹道:“要说这陈家大哥儿虽然长得丑,但人是真不错,勤劳,话也不多。这陈家两老这么对他,也从来没人听他说过一句抱怨的话。这不,9天前陈家大哥儿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晕倒了。他父亲和爹爹也不说给他请个大夫,就这么让他自己熬着,听说到现在还没能下床呢。”说着,他不由又是一声叹息,觉得韩木这趟多半是白来了,就算求娶之人不嫌弃陈多丑,可陈多现在病成这样,亲事恐怕就不能成。 韩木听了,心里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请他来说亲的冯家的二少爷恰好也是9天前落水之后昏迷不醒,莫非还真如仪化真人所说,这两人是天定的姻缘,若是不能结合变会双双夭亡? 心里这样想着,韩木跟那中年哥儿道了谢,又迈步往陈家走去。冯老夫人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他为冯家二少爷求娶陈家大哥儿的目的就是冲喜,别说这陈家大哥儿只是重病在床,哪怕人已经去了,冯老夫人说不定也会坚持把他的牌位迎回冯家。韩木在陈家门口停下脚步,打量了一番陈家的房子,在村里算是不错的了。不过这趟韩木是很有信心的,他已经打听过了陈秋夫妻的性格和他们对陈多的态度,好对付地很。 韩木面露微笑在陈家院子的篱笆外喊道:“陈家夫人在吗?” 陈爹爹正兀自不耐烦呢,看了韩木的衣着打扮顿时变了脸色,轻声细语道:“在呢,媒人快请进来。” 陈爹爹把韩木延请进屋,殷勤地倒了茶,才问道:“媒人可是来为我家小哥儿说亲的?”陈爹爹这些日子接待过的媒人不少,不过没有一个有韩木这样的气质,可见请他来的人家也必定不是小门小户。 韩木闻言微微一笑,心里觉得有趣。村里人猜测他是来为陈家小哥儿说亲的也就算了,但这做爹爹的竟也不问他家大哥儿一句,看来他打探到的消息不仅属实,说不定还远远不及。 韩木放下茶杯,笑道:“陈家夫人误会了,我是受枞安镇冯家之托来给你家大哥儿说媒的。”韩木双眼注视着陈爹爹的脸,清晰地看到他脸上闪现出吃惊c不可置信c怀疑等种种复杂的表情,但就是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现在韩木已经能够完全确定这陈家夫人对他家的大哥儿真的是没有丝毫感情了。 若非冯家已经打探清楚陈家大哥儿确实是陈秋夫妻的亲哥儿,这会儿韩木都要开始怀疑陈家大哥儿是不是被抱养过来的了。不过这并不是韩木关注的重点,他虽然对陈家大哥儿的处境也有些怜悯,但见过的人和事多了,已经没什么能让他变色了。如今他更关注的是,给如何应对陈秋夫妇,既然没有感情那么诱之以利就行了吧。 陈爹爹一阵晃神之后还有些不敢置信地追问道:“媒人说是来给我家大哥儿说亲的?别是记错了吧?我家大哥儿天性丑陋,如今更是卧病在床,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这这”陈爹爹看着韩木身上衣服的料子,还是不敢相信会有人家请这样的媒人来给他家那个丑陋的他以为这辈子都嫁不出去的大哥儿说媒。 韩木也不想和陈爹爹绕圈子了直接说道:“陈家夫人可能对枞安镇冯家不太清楚,冯家是书香门第,乡绅之家,在整个大安县都是排的上名号的。冯家老爷虽然已经去世,但还没有分家,如今冯家做主的是冯家嫡长子,这还是一位举人老爷。要求娶你家大哥儿的正是这位举人老爷的嫡亲弟弟,冯家二少爷,如今虽还不如他的兄长,但也是一位秀才公,配你家大哥儿那是绰绰有余的。” 韩木说完,陈爹爹已经完全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样的人家如何如何会求娶我家大哥儿?” 韩木有些口干,便喝了一口茶杯,喝完不由眉头一皱,再次放下了茶杯。 他说道:“这是我也不瞒你。若是平常时间,你家大哥儿自然是配不上冯家二少爷的,不过如今” 韩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冯家二少爷自小体弱,数日前不慎落水,至今昏迷不醒。冯家老夫人便想着为他办一桩婚事冲冲喜,如果二少爷能醒来自然最好。若是二少爷不慎去了,那也是成家的人了,方能入祖坟。” 韩木看了眼陈爹爹脸上的表情,见他没有丝毫愤怒不满,便继续道:“冯家老夫人这几日请人看了八字,觉得你家大哥儿和二少爷的八字最是相合,故而想为二少爷聘你家大哥儿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爹爹舔了舔嘴唇,他倒没想到被他和丈夫视为弃子的大哥儿陈多居然还有这样的用处。想了想,他说道:“大哥儿的婚事我得和我家当家的商量才能定下来。请问媒人,冯家愿意给我们多少聘礼?要知道我们家大哥儿这嫁过去,可是要守寡的,说不得还得陪葬呢,彩礼钱可不能少了。” 韩木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也是他这些年名头越来越响,接触的都是有些钱财的富户,还真没见过像陈爹爹这样直言只要给钱就愿意送亲哥儿去死的,连张遮羞布都不要了。他忍住笑,说道:“一百两。冯家愿意出一百两的彩礼钱,不过这是有条件的,你家大哥儿嫁到冯家之后就是冯家人了,以后你们不能再去找他。” 听到一百两这个数字,陈爹爹眼底的贪婪藏都藏不住,不过好歹他还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决定的,便对韩木说道:“我家大哥儿能高攀上冯家二少爷我自然是极愿意的,不过这事儿我还要我家那口子回来,问过他的意见才行,媒人可否可否改日再来。”其实他还真不想韩木走,生怕这样的“好事”便宜了别人。 韩木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我明日再来一趟。希望明日能够有一个明确的答复,毕竟冯家二少爷的病耽误不得,如果你家不愿意,冯家老夫人也要赶紧考虑别家。”其实根本没有别家,不过韩木可不想让陈家人知道这一点,免得他们借此生事,搞什么待价而沽的把戏,这对他和冯家都没有好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纳采 陈爹爹殷勤地把韩木送出了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自家大哥儿的婚事真有多在乎呢。韩木辞别了陈爹爹,眼底闪过嘲讽之色。卖儿子卖哥儿的人家,他都见过,可那样的人家多半都是家里穷得过不下去的。这陈家虽然不算富,但在村里显然已经是条件不错的了,养活三个孩子完全没问题,结果居然为了钱财要送亲哥儿去死。 晚上,陈家除了陈多之外的人坐在一起,陈爹爹把今天韩木来的事情说了。陈秋还没说话,陈堪和他的妻子曲芽就叫着要他们赶紧答应下来啊,一个陈多一百两银子,傻子才不干呢。陈若也柔声附和,说是如何有了这么多银子,他就能好好装扮一番了,到时候何愁富人家的少爷看不上他? 倒是陈秋沉吟了一下,突然说道:“可以答应他,但是彩礼钱要再提高一点。你说那个媒人今天说出一百两银子的时候很爽快,这肯定不是冯家的底线,我看至少可以要到一百五十两。”这屋子里的五个人,没有一个想到要被他们卖掉的不是货物,而是他们的亲人,而且此时他正病倒在床上,他们甚至连副药都没给他熬过。 第二天,韩木上门的时候,双方真就像做买卖似的讨价还价起来了,最后定下彩礼钱160两。说定了亲事之后,韩木又说道:“冯家那边希望婚事能够早点办,冯老夫人看过了,7日之后就是个好日子。婚事冯家会派人过来,不需要你们操办,但是需要你们配合的地方,你们也必须配合好,让这场婚事办得漂漂亮亮。” 陈家只要得了钱,又听说婚事也都是冯家全权操办,自然什么都好说。韩木也懒得跟他们掰扯,直接说道:“明日,我会和冯家那边的人一起过来,咱们直接纳采c问名,过了文定。后日纳征,回礼也不用你们操心,冯家会提早帮你们准备好。至于请期,想必你们是没有意见的。” 陈家人自然连连点头,表示一切凭冯家那边做主。韩木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继续说道:“因为冯家二少爷还卧病在床,亲迎之时,将由冯家大少爷代弟弟行礼,你们心里有数就行。纳征之时,冯家会把彩礼钱连同聘礼一同送来。另外,冯家还会为你家大哥儿准备一份嫁妆,这你们不能碰。” 听到这话,陈爹爹和坐在他身边的曲芽眼珠一转,显然不太把韩木的话放在心上。在他们眼里,陈多的就是他们的,陈多的嫁妆自然也是。想想冯家为了一个陈多,眼都不眨地给了他们这么多彩礼钱,谁知道他们给陈多准备的嫁妆里有多少好东西,让他们不去碰,他们又怎么能够甘心呢。 韩木冷笑一声,说道:“你们莫非以为冯家好欺负,什么都能由着你们不成?冯家大少爷到了县里,就算是县太爷都要礼遇三分,你们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别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去,到时候你们哭都没地儿哭去,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韩木说完,直接拂袖而去。他其实倒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只是他清楚像陈家这样的人家,如果不给他们一个印象深刻的警告,他们是不会听劝的,他可不想在昏礼走完之前出事儿。 陈爹爹和曲芽见状讪讪一笑,连忙起身送韩木出去。韩木走前的那番话,他们倒是真的听进去了。别看他们对陈多狠,其实也就是窝里横的货色,真遇上狠角色,哪里敢得罪。别说县太爷了,就是村长他们平时也是恭恭敬敬的,自然就更加不敢在冯家面前耍花样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但一想到冯家许诺的那160两彩礼钱,他们就又喜笑颜开了。不碰陈多的嫁妆就不碰吧,省得到时候婚事吹了,他们空欢喜一场。 这韩木来曲家村走了两趟,曲家村农闲时议论的话题就变成了陈家那个无人问津的丑哥儿终于要嫁出去了,听说还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少爷。平时和陈若玩得好的几个小哥儿就忍不住好奇,问他到:“阿若,你家那个丑哥哥真的有人要了?听说还是镇上的富家少爷,真的吗?可你家那个哥哥不是还病着吗?这样的也要啊。”虽然传闻说了人家是来求娶的,但他们几个都觉得镇上的富家少爷怎么可能取陈多那样的丑哥儿做正妻,陈若还差不多,这陈多就算嫁过去,肯定也是做妾吧。就算是做妾,他们也觉得不可思议。 陈若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你们知道什么。来求亲的是个富家少爷没错,可惜是个病秧子,如今正躺在床上等死呢。他们家说是陈多和他八字相合,想要陈多嫁过去冲喜呢。这万一冲喜不成,那少爷还是死了,就让陈多给他陪葬,地底下也还有人照顾不是。为了这个,那家人答应给我们家一百多两的彩礼钱呢。” 几个小哥儿听说居然给这么多彩礼钱,都是一阵惊呼,捧着陈若恭维起来,希望将来从他那里拿些好处。这有喜欢陈若的,自然也有和他不对付的,另有几个小哥儿听了陈若炫耀的话,只冷冷一笑。等其他人散了,这几个人才凑在一起说陈家卖哥儿。又不是揭不开锅的人家,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炫耀的。 流言从来都是传得最快的,第二天关于冯家少爷的情况和冯家卖哥儿的事情就传得满村都是了,不过当韩木和冯家人上门的时候,村里人还是闭上了嘴看起了热闹。村里人嘴上虽然没个把门的,但面对冯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是不敢得罪的。陈家人笑容满面地看着冯家带来的三十样各色吉祥礼物以及一只大雁,高高兴兴地把他们请进了门。等陈家人收了纳采礼,韩木问道:“大哥儿的庚帖准备好了吗?” 今天冯家还要取回陈家大哥儿的庚帖,这点韩木昨天就跟陈家人强调过了,陈家自然也没有忘记,立即拿了庚帖交给韩木。韩木脸上笑容变得柔和了些,收起庚帖,又对陈家人说道:“今天我们过来除了纳采c问名之外,还要见见大哥儿,没什么不方便的吧?哦,忘了跟你们介绍了,这位是冯府大管家的夫人,这几天都会留在这边照顾大哥儿,顺便打理婚礼事宜。”一个姿容秀丽的中年哥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从前是冯老夫人身边的陪嫁小侍,到了年纪之后嫁给了如今的冯府大管家冯亭为妻。 他微微一福身,说道:“我娘家姓李,几位随意称呼什么都好。” 互相认识了一下,陈爹爹就带着众人进了陈多的屋子。屋子很小,也进不去几个人,最后只有韩木和李氏进去了。看着这破旧的屋子,两人都是眉头大皱。 这陈家的房子外面倒是很不错,只他家大哥儿的屋子这般破旧,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躺在床上的陈多突然看到进来两个陌生人被吓了一跳,这些天他一直躺在屋子里,陈家人除了给了他送一些剩饭剩菜之外也不会来看他,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陈家人可能是担心陈多不愿意嫁,毕竟他们心里都是抱着陈多就是嫁过去陪葬的想法的,所以一直没有把定亲的事情告诉陈多。 进屋的两个人互相看了看,这屋子又小又黑,隔得远了看人也不真切,韩木便走到陈多床边坐下,温和地说道:“大哥儿,我姓韩,是个媒人。你家里给你定了一桩亲事,这位是你婆家派过来照顾你的人。”随着韩木的话语,李氏也走了过来。他在冯家虽然只是下人,但一直在冯老夫人身边伺候,丈夫又是冯府大管家,很是有几分体面。再加上他这次又是代表冯家过来的,有些话韩木说不适合,也只能是让他来说。 李氏也在床边坐下,温和地说道:“大哥儿,我姓李,夫君是冯府大管家,府上的主子们给我几分薄面都叫我一声李叔叔,大哥儿也可以这么叫我。和大哥儿定亲的就是我们府上的二少爷,我也不瞒您,二少爷如今情况不好,您嫁过去是冲喜。不过您可以放心,老夫人素来敦厚,无论结果如何您以后都是我们府上的二少夫人。” 陈多愣愣地看着他,像是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虽说陈多这几天一直都在想脱离陈家的办法,但是等到机会真的送上门来了,他却有些惶恐起来。他是想过嫁人,可他从没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一个大家少爷,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哥儿。“为什么是我?”陈多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问道。 李氏看了韩木一眼,韩木会意地起身关上了房门。之后,李氏才轻声对陈多说道:“大哥儿听说过仪化真人吗?我家老夫人正是听了仪化真人的指点才找到大哥儿的。仪化真人说大哥儿和我家二少爷是天定的姻缘,若是结合则双方都能受益,若是不能结合,则俱是夭亡之势。大哥儿,我家二少爷和您是在同一天昏迷不醒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搬离 陈多听完,真的是完全愣住了。他想到了自己的前世,想到了孕痣里的灵泉。 仪化真人的名字陈多当然听过了,他可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活神仙。陈多原本就是信鬼神之说的,经历里重生和孕痣里的灵泉之后,他对鬼神之事就更加笃信不疑了。听说是仪化真人的话,陈多就疑虑尽去,只对李氏说道:“需要我做什么吗?”反正他本来就想要嫁人离开陈家,冲喜又有何妨,至于冯家,他想总不至于比陈家更可怕吧。对一辈子困在小小的曲家村的陈多来说,陈家真的就是他两辈子最可怕的噩梦了。至于他未来夫君的身体他也不担心,别忘了他孕痣里的灵泉是做什么用的,有灵泉在还害怕救不活冯家二少爷吗? 对陈多来说,仪化真人的话还帮了他一个大忙。他现在有灵泉,能够去掉脸上的胎记了,可他不知道去掉之后该怎么解释,还有他的灵泉,他以后不可能扔那儿不用了。现在有了仪化真人这句话,这些就都不是问题了,一切都是因为他和冯家二少爷是天定姻缘啊,所以他们结合之后冯家二少爷的病好了,他的胎记也没了,顺理成章。 李氏知道他是接受了,心里顿时一喜,高兴道:“好孩子。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好好养病等着风风光光嫁过来就行了。等会儿我让人进来给你量一下尺寸,好做嫁衣。”李氏这次过来的任务除了安排婚礼的事情照顾好陈多之外,就是好好开解他了。如今陈多想通了,对李氏来说,任务也就完成为了一半。 “嗯。”陈多点点头。他也是去了一大块心病,如今整个人的精神突然就好了很多。 看到陈多的精神状态,李氏和韩木嘴上没说,心里也啧啧称奇,对仪化真人的话就更加信服了。韩木要走的时候,冯家一部分人也跟他一起带着陈多的庚帖回去,另有一部分人留下。 因为是早就做好的打算,所以冯家已经事先租下了陈家附近一家人空置的屋子,又看到陈多现在的状态也不放心把他留在陈家,干脆连同陈多一起搬到了那间房子里暂住。陈家人只想拿钱,乐得把陈多丢给冯家人照顾,反正在他们心里陈多已经是个死人了,又和冯家约定好将来不会去找他,自然也不指望他将来能够帮家里什么。陈多自己也不想继续和陈家人住在一起,于是这趟搬得格外顺利。 陈多的身体目前还很虚弱,被人搀扶着走了几步路就没了力气。这时,冯家请的大夫也过来了,诊断之后对李氏说道:“大哥儿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长期劳累,又兼之进食过少,所以有些虚弱,只需在饮食上好好调养即可。”之后,大夫又对李氏说了食补的方法和禁忌,收了诊金便告辞了。 李氏送走大夫,又回到陈多房中,指着一边伺候的两个小哥儿说道:“大哥儿,这两个是原先老夫人身边调理的小侍,以后就跟在您身边伺候了。他们一个叫香榭,一个叫断玉,大哥儿也可以另外给他们赐名。”两个小侍的容貌都只是清秀,但毕竟是冯老夫人身边出来的,行为举止很有一番气度,比起小户人家的公子都不差什么。 听李氏说完,两人俏生生地对陈多福身行礼,“见过公子。”把香榭和断玉给陈多也是冯老夫人深思熟虑过的,他们在冯老夫人身边虽然只是二等,但规矩什么的都不差。陈多毕竟只是农家出身,冯老夫人也是担心陈多进了冯家之后会不适应,有香榭和断玉在身边提醒c照顾的话,陈多适应起来会轻松许多。 “快起来吧。”陈多有些不知所措。哪怕他活了两辈子,这样的场面也是从没有经历过的,这也让他不由地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了一些不确定。他真的能够适应在冯家的生活吗? 李氏当着香榭和断玉的面把两份文书交给了陈多,“大哥儿,这是香榭和断玉的卖身契,老夫人让我一并交给您。您好好收着,以后这两个哥儿就是您的人了,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您只管处置。” 看陈多接过两人的卖身契,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李氏把香榭和断玉打发了出去,自己轻声对陈多说道:“大哥儿,别怕。老夫人也知道您对冯家的事情不太了解,这几天我会多给您说说。”农家子弟不适应宅门里的生活自然是有的,这也是为什么现今婚娶多讲究门当户对的原因,门当户对才能更好地适应对方的生活。 决定为儿子聘陈多为妻的时候,冯老夫人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到底不是什么恶人,既然决定迎陈多进门,就不会让他在冯家自生自灭,让李氏过来也有让他提前教导陈多一些规矩的意思。现在冯乐还在床上躺着,冯老夫人也没有想太多,不过是保证陈多能够在冯家好好生存下去而已。 重活一世,陈多是真的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的,面对冯老夫人和李氏的好意相当珍惜。他发现自己重生之后,脑子似乎好使了很多,很多事情听过一遍就能完全记住,对李氏的教导更有几分如饥似渴的意思。而李氏在发现这点之后也相当惊喜,他心想,这陈家大哥儿若是生在书香门第,怕是已经才名远扬,哪怕容貌有缺也是无碍。 第二天,韩木带着冯家的四个全福人过来行纳征之礼,也就是通俗所说的下聘。在陈家那边走完流程,韩木就带着其中一个全福人过来了。那全福人正是冯家已逝老爷的堂兄的夫人徐氏,和冯老夫人是同辈,两人平时也是颇多交往,这次他也是代表冯老夫人过来看看陈多的。 才一进门,徐氏就拉着李氏问起了陈多的事情。李氏现在对陈多是满意极了,自然赞不绝口,完了还悄悄对徐氏说道:“我看大哥儿容貌有缺不过是因为左脸上的胎记,只看右脸却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若是真如仪化真人所言,大哥儿和二少爷结合后会越来越好,说不定那胎记也不是不能消去的。” 徐氏和李氏的接触也不少,知道他不是那种能够甜言蜜语轻易打动的,听他这么说,对陈多也先有了好感。进了房中,陈多虽还是有些虚弱,每天倒也能起来坐一坐了,便让香榭c断玉扶他坐起来。徐氏和陈多交谈了几句,发现他言谈之中竟也有礼有度,虽还生涩,却也不像一般农家哥儿,对李氏的话就更加信了几分。 这一信,徐氏不免就在陈多脸上端详了一番。看过之后,他发现果真就如李氏所说,不看左脸的话,陈多的容貌确实相当出众。这让他心里不免叹息,若是没有脸上的这个胎记,这陈家大哥儿的容貌,说不得比他刚刚见过的陈家小哥儿更加出众呢。若是再加上性情和气度,那陈家小哥儿就更加不能和他哥哥比了。 这也是个欣赏一切美的时代,美人有暇总是让人不免心生遗憾。此时,徐氏倒真心希望李氏方才所言成真了。他还真想知道,去掉脸上的胎记,又受到冯家教养的陈多,将来会是一个如何出彩的人物。这些都是后话,当下徐氏劝勉了陈多几句,又拿出一份单据递给他,说道:“这是冯家给你准备的嫁妆单子,你自己收好了。” 停顿了一下,徐氏又说道:“这嫁妆单子原有两份,一份在你自己手里,一份本应该由你娘家人收着。只是我担心交给你娘家人反倒会横生枝节,所以另外一份单子暂时还先放在冯家,日后你有了主意再去拿回来。”徐氏对陈家人是相当看不上,不过当着陈多的面,话还是说的很克制。 陈多对此也只能苦笑,陈家人什么德行,恐怕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了。只是这嫁妆单子陈多拿着却有些不安,哪里有婆家人给未过门的哥儿准备嫁妆的道理,这点哪怕陈多只是个农家哥儿也是清楚的。陈多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我自然也希望婚事办得好看一些,只是这嫁妆我不能真要。”在这个时代,嫁妆就是哥儿的私产,若将来和离或是被休弃,冯家是要将哥儿的嫁妆如数返还的。做做样子陈多可以配合,但真的拿了,他心里不安。 徐氏闻言便笑了,心道这陈家大哥儿倒真和陈家其他人不同,一点不贪心。 冯老夫人给陈多准备这份嫁妆还有点补偿的意思在里面,毕竟他自己也不能确定陈多嫁过去之后,次子就一定能醒来,万一次子没醒从他的角度来说,他等于是害了一个清白的哥儿。徐氏又劝慰陈多,等他将来和冯乐有了孩子,他的嫁妆也是给他们的孩子的,等于还是冯家人的东西,他就是暂时保管而已。 听了徐氏的话,陈多终于不再推辞。和徐氏他们不同,陈多对自己的灵泉是很有信心的,他相信只要在他嫁进冯家之前冯乐没死,他就能用灵泉救活他。既然如此,他们将来当然会有孩子,所以陈多对徐氏暂时保管的说法很认同。而且,他觉得不管冯乐身体如何,冯家帮他脱离陈家就是帮了他大忙了,并不认为冯老夫人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但既然暂时收下嫁妆能让冯老夫人安心,那就先收下吧,只是若他有一天离开冯家是肯定不会带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亲迎 之后的日子,陈多就安心养身体,等着亲迎的那天了。 对未来有了明确的期待,又不用再看陈家人的脸色,也没有繁重的家务和农活压着,每天除了休养就是听李氏讲冯家的事情,还有进门之后需要注意的礼仪,陈多日子过得还挺舒服的。搬出陈家之后,陈多对灵泉的使用也稍微宽松了一些,身体恢复起来也就更快了,亲迎的前一天他已经能够下地了。 对此李氏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成亲可是很累人的一件事情,别说各种繁琐的礼节了,光是沉重的头冠和礼服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如果亲迎那天陈多还是起不来,那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冯家那边冯乐已经很肯定只能由他大哥代为行礼了,如果两个新人都无法亲自行礼,这婚礼办得就未免太儿戏了一些。 亲迎当天很热闹,村里人虽然对这桩婚事褒贬不一,但有热闹看还是都来了。陈家那边该请的亲戚也请了,这也是出于冯家的要求。虽然冯家接亲的队伍要黄昏时才会到,但陈多还是要早早地准备起来。吃过早饭,香榭c断玉帮他换上黑底镶红边的曲裾婚服,之后便有冯家请来的全福人过来为陈多梳头开面。 之后倒没有陈多什么事情了,中午的酒席也是冯家派人安排的,外面的客人热热闹闹,他只在李氏等人的陪伴下等候迎亲队伍。黄昏时分,穿着黑底镶红边的玄端礼服的冯礼驾着由两匹黑色骏马拉的马车进入了曲家村,在陈家房前停下。陈多听到外面鞭炮声响起,就知道迎亲的马车到了。经过一番折腾,冯家请来的喜人便到了陈多房门外催妆,三次催妆之后,陈多方才在香榭和断玉的搀扶下出门上了马车。 陈爹爹一路跟在旁边哭送,虽然哭得没啥感情,不过这时候也就走个流程,没人在意。待车帘放下,陈爹爹的哭声才停歇,鞭炮声再次响起,并着茶叶c米粒洒在车顶上的轻微声响。这之后,陈家这边的流程就结束了,冯家派过来的人也抬着陈多的嫁妆,一路跟随迎亲队伍前往冯家。 马车一路颠簸,到枞安镇冯家门前的时候,天早就已经黑透了,不过冯家依然灯火通明,倒不影响什么。马车停下,一个五六岁的盛装打扮的小哥儿来到车前拉了陈多衣袖三下,陈多这才下了马车,踩在地上铺设的红毡上,在喜人的搀扶下走到喜堂内右侧站定,代替弟弟行礼的冯礼则在喜堂左侧站立。另有一个主香者,按照习俗该是冯乐的祖父,但冯乐祖父已逝,冯家请的是宗族里辈分最高的一位族老。众人准备完毕,就听到赞礼者喊道:“行庙见礼,奏乐!”话音刚落,庄严肃穆的颂乐之声随即响起。 赞礼者又喊道:“主香者诣香案前跪,皆跪!”随着赞礼者的声音,主香者先行至香案前跪下,冯礼和陈多随后跪下。礼赞者又喊:“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三人随着礼赞者的声音上香叩拜,行礼如仪,观礼众人也具都悄然无声,气氛很是肃穆。 赞礼者接着唱道:“升,平身,复位!跪,皆跪!升,拜!升,拜!升,拜!”三人又是随着赞礼者的声音三升拜,冯礼倒是不觉得什么,身体还没好全的陈多和年纪大了的主香者都有些吃不消了。但仪式还要继续下去,赞礼者依然按照他自己的节奏唱道:“跪,皆跪!读祝章!”等三人再次跪好,一个十三四岁的汉子跪到右侧开始诵读祝章。这也是从冯家宗族里挑选出来的,祝章是提前请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写就,并须提前诵读熟练。 祝章诵读完毕之后,又是三升拜,如此才算行完拜堂礼。最后,赞礼者唱道:“礼毕,退班,送入洞房!”这时,两个小童手捧龙凤花烛在前引导,喜人将彩球绸的两端分别送到冯礼和陈多手中,冯礼在前陈多在后,两人踩在麻袋上进入洞房。在新房里本来也有一些仪式,但因为冯礼毕竟只是代行,所以那些仪式就省掉了。 将陈多送入洞房之后,冯礼随即出了新房,陈多则由小侍伺候着换妆。婚礼还没有结束,换完妆,陈多行拜见礼。一方面是他要拜见冯家的长辈,另外一方面他还要接受冯家小辈的拜见。冯家宗族人丁兴旺,这也是很累人的一件事情。待行完拜见礼,陈多收到了许多红包,也发出去许多。之后就是“待筵”,陈多坐首席,另有四名冯家宗族之中未嫁的哥儿陪宴劝食。这就是个仪式,虽然满桌珍馐,但并不能真吃,看得陈多也是很饿。 之后,陈多又在喜人的陪伴下去厨房行了“亲割礼”,然后酒席才开席。 这时的酒席就是冯家这边的正席,古时候的酒席并不像后世想象中的那样,嫁人的一方只用在婚房里等候丈夫回来,酒席陈多也是要参加的,不仅要参加还要给每一桌的长辈和宾客斟酒。 而且这个斟酒也很有讲究,酒要斟满但是又不能溢出来,是很考验人的。 酒宴结束后,陈多才能回到新房。原本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三酌易饮”礼,不过因为冯乐无法配合,也不适合让冯礼替代,所以这个仪式包括之后的吵新房的习俗都被省去了。回到新房之后,陈多就在香榭和断玉的伺候下卸了妆,换下了一身厚重的礼服。不过这时他还不能上床休息,必须等新房里点的花烛燃尽才能上床睡觉。 如果按照正常的规矩,日次冯家是要宴请陈多的舅舅的,午宴后冯乐还要陪伴陈多回门,在陈家用宴返回后在冯家还要闹上一番。不过如今冯乐是这个状况,又考虑到陈家的情况,干脆回门也就省了。不用想着第二天的事情,陈多此时的心情还是比较放松的。不过这种放松的心情在他碰触到床上的冯乐的时候就没了,虽然婚前他就很清楚他这是要嫁人,可当他真的意识到自己要和一个汉子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他还是僵住了。黑暗中,陈多完全不敢碰触冯乐,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和衣躺下。 心里这样紧张,陈多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然而他今天真的是太累了,才躺下没多久意识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忍不住沉沉睡去了。陈多不知道的是,睡着之后,他努力和冯乐保持的距离很快就荡然无存了。第二天一早醒来,陈多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贴在冯乐身上,顿时羞红了脸,连忙起身和他拉开距离。 等他冷静下来,忍不住又看了看冯乐。这还是陈多第一次仔细看冯乐的脸,就发现他的丈夫长得还挺俊的,文质彬彬的样子,真有些村里那些未婚哥儿讨论的如意郎君的样子。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后,陈多又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正好这时香榭在门外问他起了没有,陈多连忙提高声音叫他们进来,自己也起身下了床。穿好鞋子,陈多又忍不住回头看了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冯乐一眼。 房门被推开,进来的除了香榭c断玉并几个看起来更小一些的小哥儿之外,还有两个穿着打扮和香榭他们差不多的小哥儿是陈多之前没见过的。那两个小哥儿也是很乖觉的样子,见了陈多之后连忙行礼道:“见过二少夫人,奴儿是二少爷身边伺候的小侍百香(语月),这是来给二少爷擦身子的。” 陈多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他真没多想,只是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在水里加一些灵泉水,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毕竟这样的话灵泉的利用率太低了,于是道:“那你们去吧。” 百香和语月没想到这位新夫人居然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就这么平平淡淡的,顿时有点傻眼。不过既然陈多这么说了,他们只好按照刚刚说的去给冯乐擦身了。他们说的倒也不是假的,冯乐长时间躺在床上,确实需要经常擦身子保持干净整洁,这样才不容易生褥疮之类的皮肤病。 不过什么时候擦身子不行,非得一大早陈多刚醒的时候来,就有点故意的意思了。 其实一直到陈多和冯乐的婚事定下来之前,百香和语月都是比较惶恐和迷茫的。他们都是冯乐身边伺候的小侍,还是一等,如果冯乐好好的,他们将来就算不能留在冯乐身边做个妾侍,也能找个好人家好好地嫁出去。但如果冯乐就这么去了,等待他们的下场很可能就是被发卖出去,不知道将来会如何。 这时候陈多嫁进来了,这对他们来说原本是件好事。毕竟陈多一来,哪怕冯乐真的没撑过去,那陈多就是他们的新主子,他们还有机会留在冯家。然而百香和语月却没有那么想,陈多的家世不显让他们心里产生了另外一层执念,甚至让原本一直在明争暗斗的两人居然联合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请安 新房里,一边是百香和语月忙为碌着冯乐擦身子,一边是香榭和断玉他们有条不紊地给陈多梳洗打扮。因为陈多这段时间一直有服用灵泉的缘故,他脸上的胎记比起以前已经变淡了一些,香榭给他上了点妆遮了遮,居然效果不错,他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断玉灵巧地帮他梳了一个已婚哥儿的发髻,因知道陈多不习惯太华丽的装饰,只斜插了一支白玉嵌珠翠玉簪,简单而又清爽。 考虑到陈多今天是第一天去给冯老夫人请安,又要见见家里其他人,所以也不好太简单了,香榭给他选了青烟紫绣游鳞的长裙,搭配起来倒也相得益彰。装扮好后就该出门了,陈多看了眼还在忙着的百香和语月,吩咐他们照顾好冯乐,就带着香榭和断玉出发去冯老夫人的院子请安了。一出门,断玉就忍不住做了个鬼脸,冷笑道:“以前就请说二少爷屋里的这两个不是安分的,如今看来果真是能作妖得很。” “啊?!”听了这话,陈多一脸茫然地看着断玉,“你是说百香和语月?他们怎么了吗?”陈多其实不傻,他只是见识太少,对这些生活在大宅门里的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实在没什么概念。同样是要给冯乐擦身,换一个时间能做什么文章,或许将来他也会门儿清,但现在的陈多确实想不出来。 好在香榭和断玉都是冯老夫人看重的,懂规矩又不是心大的,在前期能够给他很多帮助。 香榭轻声为陈多解释了其中的机锋,又白了断玉一眼,道:“好了断玉,你也别太张扬了,小心隔墙有耳,二少夫人刚进门,我们还是别惹麻烦比较好。那两个人,二少夫人想要收拾他们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就先让他们得意几天吧。”比起断玉张扬的性格来,香榭要更加谨慎一些,冯老夫人把两人送过来,也是有个互补的意思。 陈多听了若有所思,虽然香榭没有说透百香和语月这么做的目的,但仔细一想陈多就明白了他们暗含的意思。不过正如香榭说的,他才刚嫁进冯家,还没有站稳脚跟呢。这百香和语月又是冯乐身边比较有脸面的小侍,他哪怕心里有所不满也不好马上就处置了。更何况,陈多自己其实也还没有想好今后要怎么做,对冯家c对冯乐都是。冯家帮他脱离了陈家,对他有恩,所以他是肯定会用灵泉水救冯乐的。 但之后要如何陈多是真的没想好,他当然想过以后就和冯乐过一辈子,毕竟他们是合法的夫妻。可陈多同样也想过,若是冯乐不喜欢他,不愿意跟他过下去呢?这个时代对贞洁观念还是比较宽松的,哥儿和离改嫁的也不在少数,陈多自然也想过如果冯乐真的不喜欢他,那他就和冯乐和离,反正他脱离陈家的目的已经达成,救活冯乐也就报答了冯家对他的恩情。和离之后,他就可以过他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冯乐是嫡子,他的院子距离冯老夫人的院子很近,陈多一路思索着很快就到了。在香榭的提醒下,陈多收拾起情绪,按照前几天李氏教导的规矩给冯老夫人请安,又跟冯礼夫妻互相见礼。冯老夫人看着非常满意,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打量陈多,但之前已经听李氏和徐氏说过他很多好话了,如今看了就觉得他们说的果真不错。 要知道几天前陈多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哥儿,李氏不过教导了几天,陈多无论是礼仪还是谈吐,居然都让人挑不出错处来了,可见他确实如李氏和徐氏所说的天资不凡。之后冯老夫人才注意到他脸上的胎记,许是他心里原先的预期太低,如今见了居然觉得看起来还不错。如此这般,他心里对自己给次子选的妻子就更加满意了,直接把身后捧着锦盒的寻梅叫了过来,拿起锦盒里的白玉镯子亲手给陈多戴上。 “这镯子原是一对,到了你们这辈,我就拆成了两只,你和晨儿一人一只。” 冯老夫人所说的晨儿正是冯家嫡长子冯礼的妻子欧阳晨,他和冯礼真正是门当户对,嫁进冯家如今也有两年了,和冯礼育有一子,正是冯家如今第三代中唯一一人,目前还没有满周岁,尚未取大名,只取了个小名叫孺子。今日孺子也被下人们抱着来见了陈多,虽然这孩子现在还只能被大人们抱着。 冯家嫡系现今就只有这些了,此外已故的冯老爷还有一个庶子冯书和一个庶哥儿冯墨雪,都是冯老爷的妾侍刘氏所出。冯老爷去世之后,其他未有所出的妾侍都被冯老夫人打发出去了,如今也只有刘氏一人留了下来。不过这样的场合,刘氏一个妾侍自然是不需要出现的,但冯书和冯墨雪都来了。 在这个时代,妾侍所出的庶子地位是不高的,在下人面前他们是主子,但在嫡系面前,他们也算半个奴才。等陈多和兄嫂见了礼,又逗了逗小侄子,冯老夫人才神色淡淡地让站在一旁的冯书和冯墨雪过来给陈多行礼。关于冯书和冯墨雪的事情,来之前陈多就已经听李氏他们提过了,此时倒也不慌,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好话也就是了,直把冯书和冯墨雪恨得直咬牙。在他们眼里欧阳晨这个出身名门的大嫂瞧不起他们也就算了,陈多算什么啊! 陈多并没有过多地关注冯书和冯墨雪的态度,倒是香榭把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回去之后,他自然会一一跟陈多分说。冯老夫人也不太喜欢庶出的两个人杵在自己面前,等他们跟陈多见过礼,就直接打发他们走了。冯礼也在这时出门,他只在县里的书院挂了个闲置,事情到不忙,不过这时也该过去了。 其他人都走后,冯老夫人问了陈多几句,叮嘱有什么事情就去找她,平时也不需要每天去请安,好好在院子里养身体,之后就让他们走了。出了冯老夫人的院子,陈多和欧阳晨同行一小段,欧阳晨也笑着道:“你刚嫁过来,二叔的身体又是这种情况,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支使个人来找我。西边那头父亲留下了一个妾侍,娘家姓刘,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一些庶子可以继承家业的荒唐话,素来喜欢作妖,你平时不要往那边去就是了。” 没错,在这个时代,庶子虽然可以分到一些家产,却是没有资格继承家业的。即便家中没有嫡子,也可以选择给嫡哥儿招赘,或者从宗亲之中选择一个嫡出之子过继,万万不会闹出庶子继承香火的笑话来。 陈多笑着答应下来,欧阳晨大家出身,自然对刘氏的想法很不能理解,但陈多却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所谓嫡庶之别,庶子不能继承家业这样的潜规则,其实是上流社会的隐形规则。普通的老百姓,能够娶妻就不错了,纳妾是根本不敢想的,没有庶子一说,又有谁会去琢磨嫡子c庶子的区别? 不要说刘氏,其实陈多的双亲也是这么想的,在他们眼里嫡子c庶子不都是亲儿子吗?所以前世他们才会拼命地把陈若嫁给韩家大少爷做妾,还想着如果陈若的儿子将来能够继承韩家偌大的家业他们又能得到多少好处。直到听李氏说了士族的规矩之后,陈多才明白前世陈家人的妄想有多可笑。那韩家大少爷虽然荒唐,但哪怕他自己被美色迷昏了头,韩家宗族也不可能容许他胡闹,陈若哪怕生了儿子也是注定没有丝毫机会的。 回到冯乐的华榆院,陈多先回房看了看冯乐,正巧这时语月端着一碗药进来了。陈多看了便说道:“把药给我吧,你可以下去了。”他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借机在药里加入一点灵泉水喂给冯乐,至于能不能伤害到语月敏感的心灵,他没有想这么多,能伤害到更好,如果伤害不到也无所谓。他心里思量着,冯乐是一天喝三次药,他就可以喂三次灵泉水。只是不知道冯乐的病情到底有多重,所以还真不好说他什么时候能醒。 语月一脸为难地说道:“这还是奴儿来吧,二少爷没有意识,喂药的时候很容易洒出来。”他心道,还以为这位二少夫人真是个傻白甜,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给冯乐喂药这差使是真不好做,平时语月都是交给二等小侍们,今天是特意想要在陈多面前表现出和冯乐的亲近,所以才自己来的。 陈多虽然对内宅阴私没什么经验,但要论看别人的脸色,他却是很有心得的,他可是看了陈家人一辈子的脸色。语月的表情在一般人看来可能还没什么,陈多却一眼就觉得假。陈多正想说什么呢,断玉就先呵斥道:“这华榆院是你说了算还是二少夫人说了算?二少夫人让你把药放下,你只要把药放下就行了,问你话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苏醒 赤膊上阵这样的事情,自然有身边的下人做,陈多作为主子,若是亲身上阵和一个小侍撕扯起来,岂不是失了身份。语月也就是看着陈多没什么背景,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原先冯老夫人身边的人,认为陈多没有这么快收服他们的手段,所以才敢这样出口分辨。他却不知道,陈多是没有收服他们的手段,但冯老夫人站在他这边啊。 语月脸色一白,连忙放下药碗,屈身行礼,“是奴儿出言无状了,请二少夫人恕罪。” 陈多也懒得跟他分说,直接一挥手就让人出去了,这恕罪不恕罪的,反正他现在也不能直接处罚冯乐身边的小侍,倒不如别让人在自己面前碍眼。语月走后,陈多端起桌上的药碗,在转身的时候悄悄加了一点灵泉水进去,这才把药端到床边给冯乐喂了下去。喂药这种事情,陈多其实也没什么心得,不过冯乐倒是挺配合的。 除了第一口的时候有些困难外,之后似乎灵泉水起了作用,冯乐居然会无意识地主动吞咽了。 香榭看他真的是亲自喂,以为他是想要培养和冯乐的感情,就和断玉一起在旁边看着。现在看到冯乐会自己吞咽,断玉不由说道:“那个语月果然是个内里藏奸的,二少爷这药喝得不是很顺利嘛,找借口也不找个不容易被拆穿的,可见平日里就是张狂的,以前指不定怎么作呢。” 陈多喂完药,闻言也只微微一笑,他其实也不确定冯乐会这么配合到底是灵泉水起作用了,还是冯乐原本就是这样,所以也没说什么。想了下,他对断玉说道:“断玉,你等会儿吩咐下去,以后给夫君喂药的事情都有我亲自做。另外,既然夫君现在是和我住在一起,其他人没有我的吩咐就不要随意到房里来了,让人看着不像。” 看着断玉兴匆匆的出门,香榭不由摇了摇头,他从小和断玉一起长大,对他的性子最了解,也很是无奈。随后,他跟陈多说起了在冯老夫人院子里时冯书和冯墨雪的反应。 陈多听了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以后会留意。从欧阳晨跟他说的话里,陈多就知道冯家这两个庶出可不仅是对他有意见,恐怕对整个嫡系都是心怀不满呢。而且就和他现在不能收拾了百香和语月的道理一样,他一个刚进门的新嫂子也不好对夫君的两个庶出弟弟做什么,且先记着吧。 虽然有些隐忧,但在冯家的日子对陈多来说还是很平淡的,甚至有些无聊。没事干的陈多赶紧和厨艺不错的香榭学起了做点心的手艺,反正华榆院有自己的小厨房,他要做什么也方便,更不会有人到处嚼舌根子。以前在陈家的时候,做饭就是陈多的活儿,十几年下来,他的厨艺其实很不错。做点心的手艺和农家做饭自然是不同的,但也有相通之处,再加上陈多如今远超常人的记忆力,在香榭倾囊相授之下,陈多很快就学得像模像样了。 做好的成品不仅品相不错,陈多自己尝过之后也觉得满意,香榭更是夸张地说二少夫人做得已经比他好了。此时正是午后,陈多看着新鲜出炉的点心,对香榭说道:“把这些装起来吧,我们去大嫂那儿,请他点评点评。”陈多嫁进冯家也有几天了,欧阳晨对他一直很不错,平时也愿意提点他,陈多一直没什么可以回报的,现在有了机会自然要投桃报李了。陈多因为脸上的胎记,一直被人疏远,对别人的善意,他很珍惜。 陈多到冯礼住的玉池院的时候,欧阳晨正在逗弄孺子,看到陈多过来,忙招呼他过去。陈多走到亭中轻柔地抱起孺子,逗弄了一会儿,才把有些困倦的小侄子交给一旁的小侍。待孺子被抱下去睡觉了,欧阳晨看着被香榭放在石桌上的食盒问道:“你今天是带什么过来了?闻着好香啊。” 陈多抿唇一笑,“我这几天不是跟香榭学做点心吗?这是我刚做的,请大嫂点评点评。” 一旁伺候的小侍很有眼色地打开食盒,把点心摆到了石桌上,又摆放好筷子。“看着很不错啊,闻起来也很香。”欧阳晨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了一番,连连点头说道,“味道真是很不错,这点你可比我强多了,我在这件事情上就没什么天赋,想给夫君做点点心都不敢亲自动手。” “咦!”正说着,欧阳晨突然轻呼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脸上的胎记似乎变淡了一些,皮肤好像也变好了,是用了什么东西吗?”这个问题欧阳晨问得特别认真,美容养颜保护肌肤可是哥儿们永恒的话题。按说陈多的变化是一天天慢慢发生的,每天的改变都不是很明显,欧阳晨和他又是几乎天天几面,其实是不应该这么容易发现他的变化的。不过几天的变化积累下来,还是很大的,欧阳晨又比较关注这些,所以才会注意到。 “啊!”陈多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心里清楚这都是灵泉水的功劳,不过这个他肯定是不能说的,“没有特别的啊?早上香榭他们也这么说,我还没当回事,现在大嫂也这么说,真的是变淡了吗?” 欧阳晨很肯定地点头说道:“真的变浅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你的胎记说不定能完全去掉呢。” 陈多笑道:“如果真的能完全去掉就好了。”欧阳晨看他的反应,似乎真的是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又想到仪化真人的说法,便也不再追问,直接转了话题。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陈多看差不多到冯乐喝药的时间,就起身向欧阳晨告辞了,虽然冯乐一直没有反应,但每天给他喂三次药还是陈多不改的坚持。 欧阳晨一看时间就明白了,也不留他。不过走之前欧阳晨让陈多带了一些新奇的水果回去,笑道:“一般的蔬果你那儿也不缺。这种叫做番石榴的却有点稀奇,我们这边都没有,是番邦的商人带过来的,我吃了几个感觉还不错,你也带回去尝尝。”欧阳晨又细细跟他说了吃法,这才放人。 陈多提着点心过去,带着水果回来,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水果对以前的陈多来说还真是新鲜东西,毕竟他以前能够吃饱就不错了,别的还是别想了。说来也是讽刺,他这个负责做饭的人,却每次都只能吃其他人的剩饭,其他人剩的多他就能吃得饱一点,没剩他就只能饿着。至于好吃不好吃,他以前真没能力考虑这些。和冯家的婚事定下来之后,这些对他来说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看着从欧阳晨那儿带回来的番石榴,陈多稍稍感慨了一下,就起身去做正事——给冯乐喂药了。 这几天陈多其实心里有点着急,他自己身上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证明是灵泉水的效果不是假的,可这都好多天过去了,冯乐却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陈多都忍不住要开始怀疑这灵泉水是不是只对他一个人有效了。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依然坚持每天在冯乐的药里掺上一点灵泉水,还慢慢增加了掺入的灵泉水的分量。香榭去端了药过来,陈多也依然像往常一样在药里加了灵泉水喂给冯乐。 不过今天的情况稍稍有些不同,这一碗药刚刚喂完,陈多就发现冯乐的眼皮好像动了动。他担心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对香榭说道:“香榭,我好像看到夫君的眼皮动了,你有没有看到?” 香榭刚刚没有太注意冯乐的情况,自然没看到,不过听陈多这么一说,他就把视线也放到了冯乐的脸上,这时他发现冯乐的眼皮微弱地动了一下,激动地说道:“动了动了,真的动了,二少爷是不是要醒了?” 陈多也很激动,他这几天的坚持总算没有白费,冯乐的情况终于有了变化。 激动过后,陈多也冷静了下来,吩咐道:“断玉,你快去通知爹爹这个好消息!香榭,你马上让人去请大夫。”断玉和香榭立即领命而去,最想听到这个消息的绝对是冯老夫人无疑,而冯乐现在最需要的自然是一个大夫。两人走后,陈多看着似乎马上就要睁开眼睛的冯乐心里却有些忐忑。 这几天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冯乐,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夫君,陈多自然是很熟悉了,但对即将清醒的冯乐,他却是一无所知。说实在的,陈多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是很满意的,他虽然希望冯乐能够苏醒过来恢复健康,但同时也对冯乐苏醒之后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心怀忧虑。无论如何冯乐能醒都是一件好事,陈多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道。 冯乐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张陌生的侧脸,他用有些虚弱的声音问道:“你你是谁?”因为长期粒米未进,冯乐的身体很是虚弱声音也轻得几乎让人听不清,陈多差点就忽略过去了。不过当他意识到冯乐在说什么的时候,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陈多看着冯乐那张苍白的脸,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试图冷静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相识 过了好一会儿,陈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我是你的妻子。”不过这声音也没有比冯乐高多少。 昏迷许久,冯乐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他听到陈多似乎说了什么,但是没听清。透过床上的帷幕,冯乐确定自己是在家中,想问清楚现在的情况,一张嘴就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所幸陈多不是第一次照顾病人,也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忙起身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小心地喂冯乐喝下。 有了水的润泽,冯乐这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冯老夫人就过来了。看到冯乐果真已经醒来,一路紧赶慢赶赶过来的冯老夫人顿时激动地老泪纵横,冯乐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幸好冯乐还是醒过来了。陈多让开位置,冯老夫人坐到床边,握着冯乐的手喜极而泣,“儿啊,你醒来就好,醒来就好!”说着他又想起了陈多,拉着陈多的手道:“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啊。” 冯老夫人只以为是陈多嫁过来冲喜的缘故冯乐才能醒来,但陈多明白确实是他用灵泉救了冯乐。不过,陈多并不因此就以为自己对冯家有恩,对他来说这只是报恩,报答冯家救他脱离陈家的恩情。所以此时听冯老夫人这么说,他颇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恰好大夫到了,正替他解了围。 这位大夫姓徐,医术高明,在州府之中也颇有几分名气。因为冯乐自小身体就不好,冯家特意延请了徐大夫为冯乐诊治,如今他也已经在枞安镇定居多年了,不止冯家,县里其他的士族之家也会请他过府就诊。当然,徐大夫和冯家的情分自然与别家不同,所以每每冯家有请,他都是第一时间上门。 当初冯乐落水昏迷之后,第一个为冯乐诊断的就是徐大夫,然而对冯乐的情况,徐大夫也是束手无策,这才让冯家去请别的名医为冯乐诊治。冯家为冯乐聘了一个农家哥儿冲喜的事情徐大夫也听说了,不过作为大夫,对于鬼神之说徐大夫是半信半疑,如今见冯乐果真醒来了,心里既是喜又是惊。 因为本朝风气较为开放,徐大夫进来其他人倒也无须特意回避。 徐大夫也是个人品清正的人,目不斜视地提着药箱走到冯乐床边小侍搬来的凳子上坐下,伸手为冯乐诊脉。他闭着眼睛,细细分辨了一番冯乐的脉象,少顷才睁开眼睛笑道:“恭喜老夫人,二少爷的如今已然是大好了,除长期卧床导致的虚弱之外,再无别的病症,只需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正常。” 顿了一下,徐大夫又说道:“除因落水而来的病症已经恢复之外,二少爷从胎里带来的病症竟也有些好转的迹象。某虽不才,不知道府上是用了何种方法为二少爷调养,但也可以看出来,若按照现在的方法继续调理,只需过个一年半载,二少爷的身体定能有所好转。过个三年五载,二少爷或能与常人无异了。” 徐大夫这话一说,不仅冯老夫人欣喜不已,就连冯乐眼中也流露出惊喜之色。作为一个病秧子,他自然是渴望像正常人那样拥有健康的身体的,要知道就因为身体的拖累,他考取秀才之后家人都不同意他继续进学。冯乐虽没有为官做宰的想法,但也不愿意止步于秀才功名,至少要和他哥哥一样取得举人功名才好。 冯老夫人又问徐大夫冯乐接下来该如何调养身体。徐大夫闻言却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某虽可为二少爷开一副调养身体的药方,但贵府似乎另有调养之法,唯恐两者相克。老夫人不若请那位为二少爷调养的高人开方,若要某为二少爷开方,也需先将二少爷当下所用调养之法告知某。” 冯老夫人一听就知道徐大夫这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徐大夫,您误会了。老身并未另外请人为犬子调养,一直用的是您开的方子。”如今的冯老夫人是坚定地认为冯乐的身体之所以能够恢复地这么好,就连胎里带来的病症都有所好转,完全都是陈多的功劳。虽然他这么想也没错,只是过程有些不同。 徐大夫闻言一阵错愕,他自己的开的药方他还能不清楚吗?虽有一定的调养功效,但对冯乐胎里带来的病症是毫无办法的,可看冯老夫人的神色也不像说谎。想到这里,徐大夫脸上微微一动,他也想到了陈多身上,心里不由嘀咕,冲喜之说古来有之,命格相合的事情也多有传说,莫非真是这姻缘结的好? 徐大夫摇了摇头,不再深究这个问题,果然提笔为冯乐开了一个调养的方子。 待放下笔,徐大夫叮嘱道:“二少爷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某便开一个温补的房子,每日早晚各一剂。不过药补不如食补,这个方子二少爷感觉全身有了力气,下床行走无碍便可以停了。到时候,某再过府为二少爷诊断一番,若是无碍,便无须再服药了。另外,二少爷原先服用的调养胎里带来病症的药也可以停了。” 冯乐声音沙哑地向徐大夫道谢,冯老夫人亲自礼送徐大夫出了房门,又让管家送他出府,至于诊金更是不用多说。送走徐大夫,冯老夫人回到房内,就见次子目光犹豫地看着他,似乎有无数疑问,不知从何问起。冯老夫人握住陈多的手说道:“这是你的妻子,娘家姓陈,单名一个多字。” 冯乐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完全清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在猜测陈多的身份。一个梳着已婚哥儿发髻,穿着打扮又不像家中下仆的哥儿,在他的房中忙前忙后端茶倒水,要说他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他还是万万没想到,他不过落水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就已经娶妻了。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依从长辈之命媒妁之言,冯乐知道无论如何爹爹是不会害自己的,而且也从来没有做主自己婚事的想法。所以对陈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妻子,冯乐倒也不是排斥,就是觉得不太适应,有些奇怪。事情的经过冯老夫人还没说,但冯乐已经多少猜出来应该是冲喜,不由在心里叹息一声。对冲喜这样的做法,其实他心里是不太赞同的,所幸他平安无事醒了过来,若是他没熬过去岂不是害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哥儿?他知道爹爹素来是心善的,即便他有什么不测,应该也会照顾好陈多,但守寡的哥儿又怎会好受。 只是作为儿子,冯乐不能指责爹爹什么,只在心里暗自决定日后要对陈多更好一些。 想到这里,冯乐对着陈多温和地笑了笑,虽没有说话,却也让陈多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冯老夫人注意到他们的互动,心里的石头完全放了下来。他虽然知道次子一向是个谦谦君子,断然不会慢待了明媒正娶的妻子,但也担心冯乐心里会不喜欢陈多。如今看到冯乐的表现,他才终于放下了心里的担忧,无论如何,这总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冯老夫人笑道:“乐儿,你落水以后昏迷不醒,请了多少大夫都是无用,多亏仪化真人指点结了多儿这门亲事你才能平安无事,你日后可要好好待多儿才行。” 冯乐温和地点头说道:“爹爹说的是,多儿是我的妻子,我自然爱重他。” 听他这么说,陈多不由羞涩地微微低头。他虽然没有接受过正统的教育,但作为一个哥儿,也不可能对嫁人这样的事情视若寻常,即便他最大的目的是脱离陈家。但他心里也很清楚,他和冯乐确实是行过礼——虽然是冯礼代行也具有同样的正统性——的合法夫妻,如果有可能他当然不希望和离。 冯老夫人却笑开了花,连连点头说道:“你这样想就对了。你和多儿果然就如仪化真人所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冯老夫人接着又把仪化真人当初跟他说的话对冯乐说了一遍,曾经对鬼神之说敬而远之半信半疑的他,如今是仪化真人是完全信服了,简直是奉若神明。其实儒家学说倒也从来没有否认过鬼神的存在,先师说“敬鬼神而远之”,远离鬼神之事的前提,是要敬。可见先师对神鬼也是心存敬畏的,并非斥为无稽之谈。 冯乐安静地听爹爹说完,才道:“既然如此,待我身子好全了,再同多儿去仪化真人观中还愿吧。” 儿子有这份心,冯老夫人自然没有不允的,忙道:“正该如此。” 说了一会儿话,冯乐感觉有些累了,他才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冯老夫人也不想打扰他休息,叮嘱了几句就带着人回了自己的院子,把空间留给这对刚刚认识的小夫妻。冯乐强撑着精神想要多和陈多说几句话,虽然以后总会有说话的时间,但他担心陈多会不安会多想,毕竟这实际上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呢。 陈多原先还真有些不安,但冯乐刚刚在冯老夫人面前的态度已经抚平了这些许的情绪,在精神上,他本就不是什么柔弱的人,此时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冯乐的安抚。注意到冯乐的状态,陈多主动说道:“夫君累了就先休息吧,有事也不必急于一时。我在这儿也住了有些时日了,并不感觉陌生,夫君也无需担忧。”这还是陈多第一次当着冯乐的面叫他夫君,初时自然是羞涩难当,但叫出口之后,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冯乐确实没什么精神,听陈多的语气比较自然,似乎真的并没有什么不安的情绪,他也稍稍放了心,心神这一松懈,很快就又睡了过去。陈多没听到他的回答,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居然无声无息地睡着了,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在他心中似乎高不可攀的夫君,好像一下子就和他拉近了距离。 陈多帮冯乐盖好被子,悄悄退出了房间。如今冯乐醒来,虽然许久没有吃过正常食物的肠胃不能一下子就恢复正常的饮食,但汤粥之类的流食多少可以进一些了。陈多想着既然灵泉对冯乐确实有用,他现在又知道了冯乐还有胎里带来的病症,自然要用灵泉把他彻底治好,便一边思量着,一边吩咐小厨房准备起来。 冯乐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陈多一边在屋里做针线,一边守着他。绣活陈多以前是不会的,这也是他嫁到陈家之后跟香榭他们学的,他现在记忆力好,学什么上手都快。 专注于手上活计的陈多一时没有注意到冯乐已经醒来,醒来的冯乐看着低头摆弄针线的妻子娇美的侧脸,一时竟不想出声破坏眼前的美景。过了一会儿,冯乐才开口说道:“晚上光线暗,还是不要做针线了,伤眼睛。”冯家自然不需要儿媳做活补贴家用,做针线不过是打发时间,实在没必要因此伤了自己。 听到他出声陈多才发现夫君已经醒了,连忙放下手里的绣绷,走到冯乐床边问道:“夫君,你醒了,感觉如何?你如今还不能吃普通的食物,我让人准备了稀粥,要不要先用一些?”冯乐昏迷了太长时间,其实他如今身体的虚弱,多半都是因为太久没有进食——饿的。只要慢慢恢复进食,再加上陈多的灵泉辅助,他身上的力气也就会慢慢回来了。至于徐大夫开的方子喝不喝,这倒是其次了,不过喝了也没什么坏处就是。 冯乐心里也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知道先吃点东西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么久没有沐浴了,就根本无法接受自己蓬头垢面地进食。虽然实际上每天都有小侍尽心地给他擦身,他的身上其实还是比较清爽的。冯乐摇了摇头,说道:“等会儿再用吧。先传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相谈 陈多其实不太明白他的坚持,但看他态度很坚决的样子,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叫了小侍进来吩咐了一声。冯乐素来爱洁,他院子里的热水是随时备着的,此时倒也没让他们久等,很快就有两个中年哥儿抬着热水进了浴房。等一切准备停当,陈多才扶着浑身无力的冯乐进了浴房。 冯乐的体重不轻,幸亏陈多在娘家的时候经常做农活,身体看着娇弱,力气却不小,这才能安然地把冯乐扶进浴房。看到两人进来,浴房里等候的小侍们连忙上前想要为冯乐宽衣,走在最前头的便是百香。冯乐却摆了摆手,声音虽然虚弱但坚定地说道:“不用你们伺候,东西放下,都下去吧。”他以前虽然是被小侍们伺候惯了的,但可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妻子还在身侧,若让小侍上前贴身伺候未免不尊重了些。尤其,百香和语月的野心,冯乐并不是不清楚,只是看在他们伺候自己多年的份上没有说破,如今却不能继续纵容下去了。 待小侍们都退下,冯乐才轻声在陈多耳边说道:“夫人可愿帮我?”冯乐和陈多虽然相处的时间还不长,似乎还不到如此亲密的程度。但这时候的夫妻多是盲婚哑嫁,初次见面便是洞房花烛夜,冯乐既然把陈多当做自己的妻子对待,自然也不会讲究什么克制守礼,夫妻和乐才是最好的。 想到冯乐希望自己做的事情,陈多就不由地羞红了脸。不过冯乐刚刚拒绝了小侍的贴身伺候,本身就是给他做脸,此时他当然不能也不想拒绝,便微不可查地轻轻点了点头,扶着冯乐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抬手为他宽衣。这不是陈多第一次看见冯乐的身体,却是他第一次在冯乐清醒的情况下看见,脸颊不由羞得通红。 除去衣物之后,陈多又扶着冯乐坐进浴桶,帮他洗浴。 等冯乐终于洗完,陈多已经是香汗淋漓,倒没有多累,主要还是羞的。 冯乐看着陈多绯红的双颊,眼底隐隐有笑意浮现,爹爹为他选的妻子,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不讨厌呢。 陈多又扶着虚弱无力的冯乐从浴桶里出来,为他擦干湿漉漉的身体。冯乐的身材相对一般的汉子要更瘦弱一些,因为从前身体不好,所以没有机会习武,身上没什么肌肉,但比起哥儿来还是要结实许多。 待穿好衣服,陈多才扶着他回到卧房。卧房内小侍们已经手脚轻快地把床上的被褥换了一套,陈多扶着冯乐到房中的小桌边坐下,便吩咐传膳。一碗稀粥下肚,冯乐才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虽然感觉还是有些饿,不过他也知道久未进食之后一时不能多吃,便让人把东西收拾了下去。安静的卧房里又只剩下冯乐和陈多二人了,冯乐睡多了,现在精神很足,而陈多自从用了灵泉水之后也一直精力充沛此时竟也不累。 冯乐凝神看着陈多的脸,这还是他醒来之后第一次有机会仔细打量自己的妻子,也是刚刚发现陈多的脸上原来有一块胎记。他伸手轻轻抚摸这那块胎记,柔声问道:“这是胎记?” 陈多脸上的那块胎记在灵泉的作用下,其实已经比较淡了,不过想要完全去掉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感受到陈多手指温润的触感,听到他的问题,陈多心里有些紧张,虽然他知道这块胎记很快可以去掉,但还是担心冯乐会介意。陈多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现在已经慢慢变淡了,以前更明显呢。” 冯乐的手顿了一下,听了陈多的话,他的第一个想法却是:陈多以前一定为此吃了很多苦吧,心里竟有淡淡的心疼。随即冯乐也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有些吃惊,面对突然多出来的妻子,他一直以为自己心里更多的是责任,至于感情,是需要慢慢培养的。不过很快的,他又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他又想起了仪化真人的批语,虽然陈多没说胎记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淡的,他也就默认是两人定亲或者成亲之后了。冯乐笑了笑说道:“夫人的胎记变淡了,我的身子也变好了,看来果真如仪化真人所说,夫人与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自己能说出这话来,冯乐其实有些惊讶,他一直是个内敛的人,何时说过这般露骨的情话。 陈多这段时日其实没少听人说自己和冯乐是天定姻缘之类的话,听得他从最初的羞涩已经变得淡定了,但这话从冯乐口中说出来感觉又是不同。陈多微微垂首,脸上也悄然爬上了一抹绯红之色,他虽不是笨口拙舌之人,但这样的话,他也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回以沉默。 冯乐收回手,露出了正经的表情,说道:“夫人进门多日,我该给你说说冯家的情况。夫人应该也有所了解,先父已逝,先父尚有一同胞兄弟在外为官。我们这一辈堂兄弟共有六人,以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为名,大哥居长,我居次,家里另有一庶出弟弟冯书行五。叔父家的老四冯御也是庶出,其他两个弟弟都是嫡子。” “我们家夫人应该也知道,有一个庶出的哥儿,和冯书一母同胞,年纪最幼。他的婚事自有爹爹或者大嫂做主,你和他也打不上多少交道,无需在意。倒是叔父家还有一个嫡哥儿,正是及笄之年,虽然已经说了亲事,但日后总有往来的机会。不过他嫁的远,日后相处的时间也不多,逢年过节随个礼就是了。” “叔父家另有两个庶出的哥儿,年纪尚小,你知道一下就可以了。若他们日后回乡,可能还有相见的机会,如今倒是不需要在意。”虽然冯家叔父为官,如今的身份地位比起作为冯家族长的冯礼一家似乎更为尊贵,但说起他们家庶出的子弟,冯乐的语气依然相当淡然。其实无论是冯礼还是冯乐,若是想要进入官场,都不是什么难事。冯家的根基虽然一直在大安县从来不挪动,但是冯家每一代都有人出仕为官,关系网也是盘根错节。只有冯家族长一脉,每一代都是考到举人便选择回乡教书做学问,也是为了维持在士族中清贵的名声。 比起出仕为官的冯氏族人,冯家做学问的祖上出过更多名满天下的大儒,所以别看冯家似乎没什么权势,却几乎没人敢动,动了冯家那就是和天下的读书人作对。作为冯家族长一脉的次子,冯乐其实是可以出仕的,但因为他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家人根本不敢抱有这个念想。当然,哪怕家人同意,其实冯乐自己也并不想出仕,他的目标和哥哥冯礼一样,考上举人,然后回乡一边教书一边纵情山水。 冯乐为人清正,一点都不喜欢官场的尔虞我诈,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倒不如做做学问,游山玩水享受生活,这才是人生至乐。如果现在吏治腐败,以冯乐的性情说不定还要搏一把“后天下之乐而乐”,但现在吏治清明,百姓的生活也比较安定,宫中那位也称得上明君,冯乐就没有这样大的理想了。 说完家人,冯乐又笑起来,对陈多说道:“父亲生前为我取字乐德,《周礼》有言,以乐德教国子,中c和c祗c庸c孝c友。中,犹忠也;和,刚柔适也;祗,敬也;庸,有常也;善父曰孝;善兄弟曰友。父亲希望我能成为这样的人,我也希望我没有让他失望。”提起已逝的父亲,冯乐的神色带着思念,却没有多少忧伤。毕竟冯老爷虽然是因病而早逝,但其实并没有留下多少遗憾,他的两个嫡子都相当优秀,至于庶子就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如果说冯老爷有什么牵挂的话,那就是对冯乐身体的担心了吧,如今冯乐身体也慢慢好了,自然就什么都好了。 陈多认真地听着冯乐说话,虽然有些他听不太懂,但他却全都记了下来,感谢他现在优秀的记忆力。冯乐说着,也没有忽略陈多,转而问道:“夫人可有字?”人们说起未嫁哥儿总用“待字闺中”这个词是有道理的,和汉子加冠取字一样,哥儿也是及笄定亲之后由父亲或者丈夫取字,所以称未定亲的哥儿“待字闺中”。 陈多微微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我出身农家,双亲都不识字,并未取字。”提起陈家人,陈多选择了一语带过,他如今和陈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不想说陈家人的好话,但也不能说他们的坏话,只能选择不说。说话间,他也有另外一重隐忧,他和夫君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在家世上,见识上更是天壤之别。 冯乐一听就明白了,执起陈多的手说道:“这可正好,合该我为夫人取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学习 冯乐饶有兴致地思量一番,说道:“夫人单名一个多字,字不若取繁字。有了,繁英如何?有诗云,‘繁英未怕随清角,疏影谁怜蘸绿杯。’夫人正如那繁盛之花,妙不可言。”冯乐看着陈多娇艳的容颜调笑。繁英二字自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至于另外一重含义,不过闺房之乐,不会外传,哪怕传扬出去也是一桩美谈。汉子的字是很重要的,这个时代,同辈之间称对方的名是很不礼貌的,若是有亲近的好友称姓又太过于生疏,称字最是妥当。哥儿的字却不同,并不会外传,基本上也就只有丈夫会叫,也就无须太过于郑重了。 陈多在心里念了两边,虽然其实不太懂,但听着就觉得好,抬头对冯乐笑道:“夫君取得自然好。”两人的差距让陈多心里了些想法,虽然冯乐并没有嫌弃他,陈多却不想一辈子和他没有共同话题,心里暗暗地有了想要念书识字的心思。他知道冯老夫人和欧阳晨都是识文断字的,应该不会反对自己识字。 陈多这一笑,笑得冯乐心神荡漾。他握住陈多的手,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安置了吧。”虽然冯乐挺想做什么的,奈何他有心无力啊,所以这一晚两人真的只是躺在一张床上纯睡觉。不过即便如此,第一次和清醒着的冯乐躺在一张床上的陈多依然感觉很不自在,脸红得滴血,身体更是僵硬地一动都不敢动,过了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醒来,冯乐的身体虽然还是虚弱,但已经能够稍微走动一下了。冯老夫人c冯礼和欧阳晨都过来探望了一番,确定他一切都好才离开。冯书和冯墨雪也来问了安,不过冯乐没见,只说了一声自己安好,就让人打发他们走了,表情也有些淡淡的,显然对庶出一脉并没有好感。 嫡出厌恶庶出是很正常的,不过冯乐倒不是因为这个而不喜欢他们,纯粹是看不上他们的人品。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只要冯乐没有苛待他们,冷淡一些罢了,谁都说不出他的错处来,谁家嫡子对庶子不是这般呢?冯家对待庶出的子弟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否则庶出一脉也不会整天想着作妖,做着夺嫡的美梦。 探望的人都走后,冯乐饶有兴致地提出要教陈多认字。陈多自然是乐意的,只是对冯乐的身体有些迟疑,“可是夫君现在不能劳累”他可没有忘记冯乐昨天才刚刚醒过来,连一步路都走不了,现在才第二天,虽然稍好了一些,但还是好好休息对恢复比较有利吧。 冯乐摆摆手,说道:“教你认字算什么劳累。而且,正因为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才想教你识字啊,大哥现在连书都不让我多看,岂不是太无聊赖了?”冯乐也不去书房,直接带陈多到窗边的小案边坐下,不厌其烦地给陈多介绍案上的文房用品。虽然冯乐平时并不太在卧房中看书习字,但文房用品也准备地很齐全。 案上摆放的砚台是一方晶莹如玉的碧色洮(ta一,阴平)砚,冯乐说道:“洮砚是四大名砚之一,质地坚硬而细腻,发墨快,储墨久而不渗漏。”他一边说着,一边教陈多研墨。陈多学什么都很快,冯乐是真不觉得累,他心想如果自己将来的学生有冯多这么聪明的话,他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很惬意。 研好墨,冯乐拿了一支毛笔占了墨,在旁边的笔添上把笔尖上的墨抹匀,一边对陈多说道:“这是笔添,由紫檀木制成。你看笔添上雕刻的纹样,周围一圈是荷花,中间是一只螃蟹,荷花取谐音‘和’,螃蟹取谐音‘谐’。这件笔添可以成为紫檀木和谐纹笔添。”说完,他在宣纸上端端正正地写下了“陈多”二字。 “这就是你的名字了。”说着,冯乐又在纸上写了繁英二字,“这是你的字。”想了想,冯乐又写了自己的名和字。冯乐的字写得很好,他的字体并不像一般汉子那般刚硬,反而颇有一番圆润柔和之美,但也不全然都是柔美,笔锋之间也有三分清隽傲骨,就像冯乐的性格一样,看着一团和气,内里自有峥嵘。 之后,冯乐又握着陈多的手,教他写字。等把那几个字都写出来,冯乐笑道:“你练字还是要先临帖,明日我去书房里把我以前初习字的帖子拿来给你。”说着,冯乐又从坐姿和握笔的姿势开始教起,一一矫正了陈多的错处。至于想要写得好,没有别的捷径,只能多写多练。等陈多的坐姿和握笔姿势都标准了,冯乐才放下笔。 冯乐没想把陈多培养成一代文豪,所以也不急于一时,又拿起桌上的镇纸给他介绍。 等陈多把案上的文房用品都认全了,冯乐让人去书房取的千字文c百家姓c千家诗和三字经也送到了。这些都是蒙学的教材,给还不识字的陈多使用最适合不过。冯乐笑道:“我日后打算在书院谋一职位,夫人如今先让我练练手。”他把书给了陈多,自己倒不是很需要,这些蒙学读物他早就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冯乐先教的是千字文,教的方法也很简单粗暴,先带着陈多念几遍,然后让他背下来。冯乐原以为陈多想要把整篇文章念通顺都要很长时间,却没想到第二天陈多就能把文章全部背下来了。 听着陈多背完全文,冯乐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在回忆自己当初背诵千字文用了多久。其实冯乐资质也不错,背诵倒没用多少时间,但他初学千字文的时候,和陈多一样是不认字的,光是把全文读通把字认全就用了好几个月!好几个月啊!而陈多一天时间就做到了冯乐又试了一下,发现陈多已经能够把文章里的字和读音对应起来了,虽然对大多数字的意思不理解,还是音节完全没错!冯乐抬头仰望天空,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不过很快他又高兴起来了,那种发现了珍宝的高兴。冯乐兴奋地拉着陈多的手说道:“夫人啊,你真是天纵奇才啊!以前真是埋没了,不过以夫人的天分,现在开始倒也不晚!”然后他又兴匆匆地开始给陈多解释起文章内容的含义,非常认真逐字逐句地解释,期间还发散开来各种引经据典。 说实在的,冯乐引经据典的内容,陈多多半听不懂,不过他有逆天的记忆力的,不妨碍他全部记下来。而且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学到了,自然就明白了。也正因为冯乐解释的认真,半天过去了,他也才讲完千字文的前五句。吃过午饭,陈多怕冯乐累着,便不肯让他再讲。冯乐想了想也不坚持,就让陈多自己临帖练字。 冯乐现在的想法已经和昨天安全不同了,昨天他还想着陈多只要识字就行,现在恨不得把妻子培养成蔡文姬第二。他心里暗戳戳地想想,说不定还能超过蔡文姬呢!陈多有这样的天赋,这个时代风气又比较开放,哥儿虽然不能入朝为官,但著书立说并不受限制,如果陈多不念书真是浪费了啊!看着虽然有些僵硬,但姿势一丝不错,坐在案前认真练字的陈多,冯乐心中振奋。他知道自己资质一般,但如果能教出一个大家来,也是一桩美谈啊。 至于自己会笼罩在妻子阴影下的可能,冯乐倒不很在意,他是个心胸开阔的人。 于是养病的日子就在冯乐每天教导陈多念书习字之中过去了,等冯乐能出门的时候,他已经教完了整篇千字文,陈多还把三字经和百家姓背下来了。千字文虽然只是蒙学教材,但他包含的内容非常广泛,从天地间的规律,上古盛世的景象到修身养性的原则等等无所不包,再加上冯乐发散的讲述,让陈多对世间的认识都完全不同了。 活了两辈子,陈多一次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并对这个瑰丽的世界心向往之。 倒是陈多的字还是不能见人,和念书可以依靠记忆力不同,练字没有速成之法,需要时间的积累。不过只要陈多坚持不懈,总是能够见到成果的。书法虽然也要求天赋,但没有天赋也只是成不了大家,只要努力不懈,写出来的字总是能见人的。至于陈多到底有没有书法的天赋,冯乐现在还看不出来。 如今冯乐的身子完全好了,他们两人也就不能每天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念书习字了。早上夫妻两一起去冯老夫人的院子里请安,冯礼夫妻和冯书c冯墨雪都已经到了,他们来的最晚。陈多不好意思地告了罪,冯乐到不觉得什么,他是冯老夫人的亲子,和爹爹素来亲近,自然也不太讲究这些琐碎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还愿 冯老夫人果然不在意这个,把冯乐和陈多叫到面前,说了些闲话,又道:“如今乐儿大好,多儿面上的胎记也尽都消去了。明日你二人便随我一同去仪化真人观中还愿吧。” 冯乐和陈多自然没有二话,“听爹爹安排。” 次日一早,冯乐和陈多便随着冯老夫人前往仪化真人所居的南凌山长临观进香还愿。长临观是一座挺大的道观,供奉神明的殿堂便有8个。道教敬香礼拜自有一番规矩,冯老夫人从前虽然不拜神,但自从得了仪化真人的指点之后,便也了解一番。按照从山门进入之后,从前往后,先中间,次左边,后右边的顺序,冯老夫人带着冯乐夫妻二人先进入中间供奉三清的殿堂进香礼拜。冯老夫人郑重地从线香中取出三根整理齐平,左手拿香,右手护香,在蜡烛上点燃,点燃后手左右摇摆待香上的明火熄灭,这才退回跪垫站立。 冯老夫人右手持香,左手抱右手,双手与胸前端平,使香与地面垂直,静心默思殿中供奉神明形象,然后在心中许愿。许愿完毕后,再上前用左手将香按照中c左c右的顺序插于香炉之中,每根相距都是一寸的距离。 插完香,冯老夫人又退回跪垫前静心礼拜,态度虔诚。 冯乐和陈多也是跟随冯老夫人,如此敬香礼拜一番,缘由虽然不同,却都是心诚。 在8个殿堂都这般敬香礼拜完毕,三人又来到观内大庭设立的天地炉前敬香。 世间神明无数,但每一座道观所能供奉的神明却是有限的。这天地炉的香火,便是给道观未有供奉,但降临道观或者从道观所在云空路过的神明或散仙的。在天地炉上完香,敬香便是结束了,冯老夫人和冯乐c陈多在一位小道长的引领下前往道观后院去见仪化真人,比起前殿来,后院更加朴素有生活气息。 三人见到仪化真人,或者作揖或是作福,口称“真人”。仪化真人一手执拂尘,一手伸出屈食指回礼,口称“无量观”,无量观有为人祝福的意思。见礼之后,冯老夫人对仪化真人又是一番感谢。仪化真人闻言便面露微笑,口称“慈悲”,看着冯乐和陈多,“两位善信姻缘已结,日后必当事事顺遂,纵有小波折也无伤大雅。” 冯老夫人如今对仪化真人很是信服,听了这话自然眉开眼笑,口中又是连连称谢。 冯乐和陈多听了心里也是欢喜,自然又是一番感谢。之后,冯老夫人留下同仪化真人叙话,冯乐和陈多便在观中四处走走。南凌山虽不是什么名山大川,但也是风景秀丽,在大安县非常有名。长临观建在南凌山的山腰,占据了风景最佳的地方,还是很值得欣赏一番美景的。冯乐和陈多信步在道观中行走,陈多自然不用说,从未离开过曲家村,冯乐因为身体的缘故出门也少。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到南凌山,不免为山中景色所迷,一时流连忘返。兴致来时,冯乐便结合山中景色,为陈多讲起了前人掌故或写景抒情的诗词歌赋来。 两人一人讲一人听,兴致正浓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男子清朗的声音,“前面可是乐德?” 两人闻声回头,就看到四个书生打扮形容各异的男子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树林里看着他们。这四人正是冯乐的友人,去岁五人还一同牵头成立了一个南岚文会,以大安县书院所在的南岚溪为名,南岚溪畔南岚文会,自有一番天然写意。见是他们,冯乐连忙带着陈多迎了过去,互相打了招呼,又介绍到:“这是拙荆陈氏。” 四人能成为冯乐的朋友,自然也是品性c喜好都相近的,此时都目光清正不往陈多身上多看,作揖行礼,口称“嫂夫人”。这并不代表冯乐在五人之中年龄最长,“兄”是一个敬称,正如道教之中同辈尊称无论年长年幼乾道坤道,具称“道兄”。陈多也连忙福身回礼,道:“诸位先生安好。” 之后,四人又分别向陈多介绍了自己,按照年龄排序。俞振生,字存之。俞家也是大安县的大户人家,同冯乐一样是书香门第,家住大安县城。俞振生是俞家嫡支嫡长子,在族房兄弟中排行第七,他的父亲在县衙中担任主簿,所以俞家虽然不如冯家清贵显耀,但在大安县却是很有分量的存在,谁都不愿意轻易得罪了。 欧阳衍青,字碧简。欧阳衍青家中是开医馆的,祖上世代行医,医术虽然不算精湛,但应付一般的病症也是绰绰有余。欧阳家开的明安堂,向来与人为善,每年都会定时开展义诊,向穷人施药,所以在大安县名声很好。欧阳衍青在欧阳家也算异类,从小就对医术没什么兴趣,在念书上倒是挺有天赋。 秦涛,字平舒。秦家也是乡绅之家,只是起来的比较晚,在大安县世家圈子里算是暴发户一般的存在,而且秦家家风一言难尽,其他世家和他们家都很疏远。秦涛是秦家当代家主唯一的嫡子,但在家中兄弟里只排第三,他上面还有两个庶出的兄长。这就让讲究嫡庶之分的士族们很难接受了,有规矩的人家怎么能生出庶长子来? 但秦家真不是什么有规矩的人家,秦涛虽然是嫡子,因为父亲的偏心,在家中却处处被庶出兄长们压制。秦涛的爹爹虽是嫡妻,但并不受秦涛父亲的宠爱,就连管家之权都旁落到侍妾手中,这也让有身份的人家更加不愿意和秦家交际。人家堂堂正正的嫡夫人,谁愿意和一个小妾打交道,更别说这小妾还经常换。 秦涛对家中的情况有心无力,只能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学业上,以期有朝一日金榜题名。 他不是官迷,但他明白,如果自己不能立起来,是不可能改变爹爹在家中的处境的。 李宸煜,字景耀。在五个人中间,他是出身最低的,正正经经的农家子弟。李家是大安县城周边李家村里的一户人家,李宸煜家的情况在村中也是中上,本本分分日子过得倒也不错。不过李宸煜的父亲却不是甘于平凡的,他当年也念过书,只是资质普通,就连秀才都没能考上,自然更别提前程了。 见自己没有希望通过念书改变人生,李宸煜的父亲既没有一条道走到黑,也没有放弃选择做一个普通的农民,他决定培养自己的儿子。李父和妻子生育有四个儿子一个哥儿,李宸煜是幼子,也是家中念书最有天分的一个。 李父在发现前头三个儿子都没有念书的天分之后,便集全家之力供养李宸煜读书。他对李宸煜的期望很高,为他取字景耀,既是希望他像太阳一般焕发出自己的光彩,也是希望如日光一般将来能够照拂家族。李宸煜对家人的付出也很是感念,五个人当中,就只有他和秦涛对科举和仕途非常执着。 互相认识之后,李宸煜说道:“乐德如今看来是大好了?”对冯乐落水昏迷的事情,李宸煜一直心怀愧疚,虽然冯乐落水不是他直接导致的,但当时确实是因为他提议去游玩,才有冯乐落水这件事情。冯乐昏迷期间,他和其他友人也曾经上门拜访,但当时的冯家哪里有心思招待他们,他们也就一直没有见到冯乐的面。 冯乐笑道:“是啊,不仅这次落水的病症完全好了,就连以前胎里带来的病症都好了几分呢。今日,我们是随爹爹前来还愿的。我这番也算因祸得福了,何况我落水之事也与你无关,景耀实在无需愧疚。”冯乐确实不觉得自己落水的事情和李宸煜有什么关系,虽然那次活动是李宸煜提出来的,但又不是李宸煜逼着他去的,更不是李宸煜把他推下水的。决定要去的人是他自己,落水也是他自己不够小心谨慎,与他人何干?如果说真要有什么人为这件事情负责,那也是冯乐自己和跟随照顾他的小厮们,而冯乐自己已经付出了代价,那些小厮也都被冯家发卖了。 李宸煜闻言只笑了笑,并不和他争辩,不过他心里的想法并没有因为冯乐的三言两语而改变。几位友人对李宸煜的性格都很了解,知道他认定的事情,他们劝说也是无用,便也没有多言。之后,冯乐又问了几位友人的来意。欧阳衍青笑答道:“这南凌山可是大安县人尽皆知的游玩的好去处,我们自然是闲来无事出来玩乐的,期间若是能得个灵感,写出一篇好诗文来,那就更妙了。” 既然遇到了友人,冯乐和陈多便与他们一同游玩。南凌山上飞瀑流泉,奇峰林立,果然风景独好。众人一边观赏美景,兴致所来便吟诗作赋。冯乐一边作诗,一边还不忘寓教于乐,跟陈多说着悄悄话。这场面,看得另外四人只觉得自己实在太多余了,不由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不应该去叫冯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心路 李宸煜的位置距离两人最近,也听到了只言片语,不由笑道:“乐德,你这是把嫂夫人当你的学生了吧?”他们几个都知道冯乐的志向,因此李宸煜见冯乐夫妻相处得竟像师生一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们五个人之中,俞振生居长,冯乐其次,但他们都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俞振生和欧阳衍青早已成婚。秦涛因为他父亲不重视他的婚事,他爹爹也不愿意他随便婚娶,便一直拖着。至于李宸煜,则是因为家中希望他有了功名再谈婚配,这样才能有更好的选择。从前冯乐因为身体的缘故也一直没有定亲,如今总算成了亲,看起来却对夫妻相处之道一窍不通啊。 冯乐听到李宸煜的话,微微一笑,说道:“繁英日后说不定会是我教出来的学生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小小的大安县,学子是不少,但要说人才却不是那么多。像冯乐他们这样的,在大安县的学子之中,已经是最拔尖的一拨人了,而冯乐自认若论天赋,他不及陈多远矣。从现在看未来,他也不觉得自己将来在书院教书之后,就能遇到比陈多天资更出众的学生。这样一想,他就觉得自己果然不能浪费了陈多这样的良才美玉,否则简直就是对不起先贤,对不起冯家的列祖列宗。毕竟冯家已经几代没有出过大儒了,而陈多嫁入冯家之后也是冯家人啊。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假如将来陈多的成就没有达到他所期望的,冯乐其实也不会逼迫他。 发现陈多的天赋之后,冯乐确实见猎心喜,希望他将来能够有所成就。但这种这种执着并没有那么强烈,至于陈多将来若是真能成为一代大家可以给冯家带来的好处,有自然是好的,没有冯乐也不会失望。冯家地位稳固,能够锦上添花自然好,不能对冯家也没有什么影响。如果冯家真到了需要哥儿去维持家族的时候,冯礼和冯乐也就不会是这种考上举人就放弃仕途回乡教书的态度了。 而且,冯乐也是看陈多自己想学才想教他的,若陈多不想学,哪怕他天分再好,冯乐虽遗憾也不会勉强。 冯乐说话时的态度看着像是认真的,又像是在玩笑,李宸煜他们一时也看不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便也说笑几句带过了这个话题。倒是陈多心里颇有些涟漪,冯乐教他念书的这段时间,丝毫没有隐瞒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经常夸赞陈多天资不凡,甚至偶尔也会半开玩笑的说陈多将来或许成就还在自己之上。 陈多心里有些欣喜,又觉得自己担不上这评语,天资不天资的他没感觉,他认为自己只是记忆力出众一些。 此时见冯乐在自己的友人面前也这样说,陈多终于对冯乐一直以来的赞扬有些当真了。 这让陈多在高兴之余,又感到了不小的压力。他已经知道了念书并不是只要记忆力好就足够的了,按照冯乐的说法,天赋和努力很重要,灵性同样很重要。灵性这样抽象的东西,冯乐也无法用语言剖析给陈多听,陈多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只是,冯乐是唯一一个这样用心对待自己的人,陈多不想辜负他的期望。 对这场婚姻,陈多一开始是没有多少期待的,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离开陈家,那个原本应该被他称为家的地方,他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嫁到冯家之后,冯老夫人对他一直很好,大嫂欧阳晨对他也很友善。至于敌视他的冯书和冯墨雪,因为只是庶出,这段时间冯家上下又因为冯乐的事情神经紧绷,也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在他面前晃悠。在下人面前,又有香榭和断玉帮衬着。这段时间,可以说是陈多两辈子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时日了。 这样的轻松,冯家人对他的真诚,也让陈多对这场婚事不再充满疑虑,反而生出了就这样下去的想法。冯乐刚醒的时候,陈多是忐忑的,若是想把这段从冲喜开始的婚姻经营好,那么冯乐无疑将是他今后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了。但陈多不知道对待自己这个意外出现的妻子,冯乐会是什么态度。 冯乐在陈多眼里是那样优秀,他出身富贵,年纪轻轻就已经有秀才功名在身,除了身体差一些大概就没有别的缺点了。但陈多自己呢?前世卑微到尘埃里的人生,让陈多对自己其实没有丝毫自信心。虽然他身怀作用逆天的灵泉,但是农家哥儿的见识,让他除了本能地隐藏这个秘密之外,根本不知道怎么发挥灵泉最大的作用。陈多以为自己一无是处,除了夫妻的名分之外,丝毫配不上冯乐。 但陈多很快就发现,冯乐似乎从没有这样想过。冯乐对待他的态度完全是对待明媒正娶的妻子应有的尊重,而且和冯老夫人对待他的怀着愧疚和感激的亲近不同,也和欧阳晨对他的那种带着拉拢和礼节性的亲近不同,那是一种亲昵。冯乐对他的尊重和亲密,是陈多在自己的双亲乃至曲家村所有夫妻身上都没有看到过的。 这种感觉让陈多怦然心动,不由产生了想要追赶冯乐,至少让自己更配得上他的想法。然后第二天冯乐就提出了教他念书习字,陈多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多少也有一种冯乐其实只是随便教教打发养病的无聊时间的想法。但后来,这种想法就完全从陈多心里消失了,因为冯乐教得真的很认真,他的态度不算严厉却很严格。 从冯乐的这种态度上,陈多也渐渐地信任了冯乐对待自己的认真,心里的压力就更大了几分。冯乐那样认真地希望他能够提高,甚至希望他能够赶超自己,那样沉甸甸的期待,让陈多既是恐慌又是喜悦。这也是他从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他不想放弃。他知道不容易,但上天既然让他重活一世,还给了他超群的记忆力,他总要试试才行。 陈多知道冯乐现在已经是秀才了,并且也说过将来的目标是考取举人功名然后回来教书。自从科举制度创办以来,就从来没有哥儿能够参加科举的先例,陈多知道自己想要从功名上与冯乐并肩甚至超过是不可能的。 所以,想要达到冯乐的期待,陈多明白自己要更加努力才行。虽然现在的他其实还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算能够在成就上超过冯乐。但是,他已经决定要好好努力了。 陈多看着冯乐,微微一笑,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但眼中的坚定却让冯乐都不禁动容。 冯乐也笑着回视陈多,要说夫妻感情,他们可能还没有培养出来多少,但冯乐觉得自己喜欢陈多这样的学生。 冯乐心想,如果陈多是个汉子,像他这样天资出众又肯努力的学生,哪怕是当世大儒都不想放过吧。但陈多是个哥儿也没关系,他现在连基础都还没有打好,等他的基础坚实了,若到时候陈多还是愿意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以冯家在文人之中的地位和陈多的天赋,冯乐将来自然可以谋划着为他找一个好老师。冯乐知道自己只是中人之资,哪怕再努力,终其一生大概也就是能在一州一省之地有点名气吧,但陈多不同,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有更好的舞台。从前的陈多只是没有机会,有了冯家这个后台,一飞冲天并非不可能。 夫妻二人互相对视,都在为陈多的未来打算着。但在旁人的眼中,分明就是在深情对望啊。别说还没成婚的秦涛和李宸煜了,就连家中已有娇妻美妾的俞振生和欧阳衍青也觉得根本没眼看。一旁伺候的小厮们也不禁在心里嘀咕冯家二少爷和他夫人的感情真好,又感叹冯家二少爷果然有古君子之风,丝毫不在意妻子的出身。 对于这一点,跟在冯乐身边伺候的小厮们的感慨就更加强烈了。原先跟着冯乐的小厮因为他落水的事情已经被冯老夫人毫不留情地发卖了,现在跟着冯乐的是两个新提上来的小厮,一个叫景晨,一个叫云霄。他们以前都是没有什么机会靠近冯乐身边的,这次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但也因为如此,他们对冯乐的了解还很少。 作为贴身伺候的小厮,对自己的主子一点不了解,这让景晨和云霄很没安全感。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跟着冯乐出门,却不料还是没机会近身伺候,冯乐一直和陈多走在前面,只让他们远远跟着。两人从前没怎么和陈多接触过,只知道二少夫人是农家出身,心里难免存了几分轻视,如今见冯乐对他的态度,立时就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一直到下午冯老夫人派人来叫,冯乐夫妻才同俞振生他们告别。回到府中,冯乐依然每日上午给陈多讲解文章内容,下午让陈多自己练字,他则在一边看书温习功课。陈多初时还有些不安,担心自己耽误了冯乐的学习,毕竟冯乐是要参加下一届乡试的,在学业上也不能马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礼物 冯乐却只微微一笑,只说在给陈多讲解文章内容的时候,其实自己也是温习了从前学过的东西。这点冯乐并没有说谎,因为他给陈多讲解的时候,并不止着重于文章本身内容的解释,而是颇多发散引用前人的文章。这段时间给陈多讲课下来,冯乐发现自己不仅没有荒废学业,甚至对文章内容了解得更深刻了。 从长临观回来后的第七日上午,冯乐照例在书房给陈多讲课,突然百香过来敲门说是李宸煜递了拜帖上门来了。冯乐愣了一下,让陈多温习自己早上讲解的内容,自己去更衣待客。陈多听了这话有些无奈,有客人上门做丈夫的不让妻子准备待客,反倒让自己温习功课,也实在是没谁了。 但想到冯家待客自有一套,冯乐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如果需要自然会派人来跟自己说一声,也就没有跟冯乐争辩,只叮嘱了一句,便依言温习早上的功课。冯乐看陈多果然认真看书,心下颇有一种孺子可教也的满意感,便安心回房更衣了。李宸煜也没有久留,冯乐出去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锦盒,眉头紧锁,似乎是被什么事情为难住了。看他心里为难的样子,陈多当然不能视而不见,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本,询问道:“夫君可是遇到了难题?”他心里也奇怪呢,从冯乐日常的言语中,李宸煜并不是那种会给人出难题的人啊。 冯乐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景耀啊,我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我前番落水之事,本来就与他无关,我也多番强调过了,可他就是听不进去。这回他给我送了份大礼,说是赔罪。他哪里有什么需要向我赔罪的地方,我又如何能够安心收下。可他偏说我若不收就是险他于不义,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陈多闻言一愣,心道总听冯乐说君子轻财重义,今日才算真的见识了。 陈多看了看冯乐手中拿着的锦盒,问道:“这就是李先生送的礼?夫君打算如何处置?”他知道李宸煜出身一般,家中也并不富裕,手中能够让冯乐看得上眼的东西应该不多。虽然都说心意更重要,素来有“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的说法,但李宸煜不是这样的人。若是自己送的东西不能让收礼的人看上眼,他不是会送的。 冯乐轻轻摇了摇头,知道陈多好奇,便打开了锦盒,把其中的一张纸拿出来递给了他,“景耀从书院的一本古籍里找到了一个制作胰子的方子,可以在其中添加草木精华,不仅制作出来的胰子颜色更加美观,还能根据所添加的草木种类的不同,有其他的作用。他还经过了一番改良和验证,这就是他改过之后的方子。” “这个方子,很贵重?”陈多接过方子看了看,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由问道。上面的字他现在倒是都认全了,只是组合在一起,他就看不出什么来了。至于冯乐的描述的内容,陈多对这些东西也不了解,实在没有具体的概念,也很难评估手中这张纸的价值几何。但他想,既然李宸煜敢拿出手,想必是不简单的。 冯乐又把放在这张方子下面用布包着的东西拿出来给陈多看,问道:“这是成品,喜欢吗?”那是一块胰子,呈现漂亮的深绿色,颜色虽然不太均匀,但这种不均匀反而别有一番美感。除了与一般胰子一同的色泽之外,这块胰子还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香味恰到好处,既不会浓郁到让人腻味,又不会浅淡到让人忽视它的存在。 “喜欢。”陈多诚实地点头坦诚自己的想法,他想没有一个哥儿会拒绝这样一块好看又好闻的胰子吧,现在他终于有点明白这个方子的价值了,虽然还是没有特别具体的想法,但总算不是毫无概念。只是没想到,李宸煜不仅书读得好,在别的方面也很有一手,称得上心灵手巧了。对这些东西有兴趣的汉子,可少得很呢。 冯乐又是轻轻一叹,说道:“不仅是你们哥儿喜欢,在文人之中想必也会很受欢迎,甚至皇家说不定也会有兴趣。得到了这个方子,能够得到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名利啊。弃之不用可惜了,但我实在无颜收下这份厚礼。” 陈多想了想说道:“那夫君何不同李先生合作呢?” “唔。”冯乐愣了一下,他到底是一个正统文人,从收礼到合作这转变,他一时还真没想到。 陈多继续说道:“夫君曾经与我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既然这方子这般重要,而李先生现在只是一个空有秀才功名的学子,既没有能力使用这张方子,一旦方子被外人所知恐怕也无法保住它。李先生若是想要通过这个方子获利,总是要找人合作的,那么夫君就充当这个合作者如何?” 冯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夫人所言倒是不差,只是我担心景耀还是不肯接受让利。他方才与我争辩了一番,竟是不愿多说,直接就走了,态度很坚决。夫人你不了解他,景耀一直是一个有些固执的人,想要改变他的想法可不容易。”李宸煜出身贫寒,却很有风骨,从不攀附他人,虽与他们是好友,却从来不肯沾他们的光。 李宸煜的品性和风骨固然从冯乐他们很是欣赏,但有时也不免感到无奈。做人当然要有自己的原则,但好友之间,又哪里需要分得那么清楚呢?他们现在固然希望能够照拂李宸煜几分,未可知将来李宸煜金榜题名一飞冲天,反倒是他们要受到李宸煜的照拂了呢?当然他们也明白,李宸煜若真有那一天,是决不会忘记他们的。 陈多想了想,又说道:“夫君何不反问李先生何以置你于不义?”可不是吗?站在李宸煜的角度,他自觉对不起冯乐,送上方子是赔罪,若冯乐不收这事在他心里就不算完,他自己就是对不起友人的不义之徒。但站在冯乐的角度上,他认为李宸煜并没有丝毫对不起他的地方,这份大礼受之有愧,收了才是占友人便宜的不义之徒。 冯乐想了想,也觉得唯有如此了,“夫人说的是,我明日再同他好好分辨分辨。”冯乐把东西放好,决定明日再去李宸煜家中拜访,便不再纠结于此,继续给陈多讲解文章。只是第二天,冯乐终于还是没能成行,因为沉寂了这么一段时间的庶出一脉又闹出幺蛾子了,冯乐担心爹爹便推迟了行程。 事情的起因倒也很简单,冯书和冯墨雪的姨爹刘氏突然胸口不适,因为他只是妾侍是没有权利出门请大夫的,冯墨雪和冯书便求了冯老夫人请了大夫上门给他诊脉。冯老夫人虽然平时对庶出一脉很是冷淡,但这样的请求却是不会拒绝的,于是便着人去请了镇中医馆的一位坐堂大夫上门,那大夫一番诊断下来,断定刘氏是得了胸痹。 之后大夫又给刘氏开了药方,叮嘱他日后需饮食清淡,多多走动。 这本也没什么,偏偏刘氏就闹开了,说人家大夫是庸医,非要请徐大夫给他看病才肯。 那大夫虽然不是一方名医,但也坐诊多年,医术不差。刘氏得的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那大夫自认自己不可能看错,听刘氏这么一说,顿时怒不可遏,当即便要拂袖而去。他对冯家固然是有几分忌惮,也要给几分颜面的,但若是这般被人打脸还无动于衷,岂不是承认自己是个庸医,将来还如何继续在这枞安镇给人看诊? 当时带大夫去刘氏院中看诊的是冯家二管家的夫人,和大管家的夫人一样也姓李,人称小李氏。小李氏也是机灵,当即就给那大夫道了歉,并且送上了双倍的诊金,礼送大夫出府。那大夫见他态度诚恳,这才消了气。 之后小李氏便去冯老夫人院子里禀报了这件事情,当时欧阳晨和冯乐夫妻都在,冯乐正想说自己和陈多要出门的事情。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冯乐无法带陈多行万里路,却也不想一直把他关在家里。 刚听小李氏说完事情的经过,还没等他们发表意见,冯书和冯墨雪就来了。 冯书素来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儿,所以行礼之后就站到了一边,话还是要冯墨雪来说。冯墨雪先替自己姨爹道了歉,转而又说道:“夫人也知道,姨爹素来心思重了一些,如今又病了,难免胡思乱想,并非有意给您添麻烦。大夫走后,姨爹直觉胸中痛楚更重几分,墨雪和三哥心中不安,斗胆请求夫人请徐大夫过府为姨爹诊治一番。”言语里满满都是孝子的姿态,虽然是道歉,却处处为刘氏辩解,甚至有几分冯老夫人不请徐大夫便是不仁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闹事 冯老夫人又岂是能被他三言两语影响的人,当即斥道:“你也知道你姨爹只是胡思乱想?徐大夫是什么身份?在整个州府杏林之中也是叫得上名号的,你几时听说过徐大夫给谁家侍妾看过诊?就连前任知府大人府上侍妾有疾想请他上门都被拒了,你姨爹又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值得人家走这一趟?”也正是因为那次拒绝,徐大夫多少受到一些明里暗里的排挤,所以才会轻易接受冯家的邀请,乃至在枞安镇长住。 冯墨雪犹自不甘心,正因为知道徐大夫是什么人,他们才一定要请徐大夫上门给刘氏看诊啊。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的,刘氏一直认为都是冯老爷的儿子,凭什么冯书就低人一等。冯礼将来可以继承一大部分祖业,冯乐也可以得到四成家产,而冯书却只能拿点钱财被打发出去,冯墨雪更是一份嫁妆的事情。 刘氏和冯书c冯墨雪做梦都想着夺取冯家家产,这样刘氏自己作为冯书的亲爹爹自然不用再看冯老夫人的脸色,甚至可以爬到他的头上,这是身为妾侍的刘氏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执念。冯书自己得到的好处不用说,冯墨雪也能沾光嫁个好人家,亲哥哥更不会少了他的嫁妆,自然不是现在的境况能比的。 但想要夺取家产,仅靠着他们三个人的力量自然是不够的,冯家产业又不是他们能沾染的,就连下人也被调理地不错。不说对嫡出一脉忠心耿耿,除了刘氏三人自己贴身的下人,还真没谁敢站在他们这边去对付嫡出一脉。也就是冯老夫人没这个心思,如果他真想完全那捏住刘氏三人,连他们贴身伺候的人也不是不能掌控的。 于是刘氏三人便想着向外发展,从外头找人合作,里应外合谋夺冯家。 这个计划只有随时能出门的冯书才能执行,只是他们没想到计划的第一步就进行不下去了。 根本就没有有分量参与这个计划的人愿意和冯书结交。人家又不是傻子,不说庶子根本不可能继承家业的潜规则,冯家现在的状况谁还看不清楚?冯家嫡出的两个儿子,冯礼已经有举人功名在身,冯乐虽然还只是个秀才却素有才名。而冯家庶出一脉有什么?冯书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难道要靠冯墨雪这个哥儿吗? 不是他们瞧不起哥儿,而是冯墨雪就算再有能耐,将来总是要嫁出去的。 冯家这样的人家,就算冯书自己有心留下冯墨雪,冯家宗族的人也不可能坐视冯家的公子哪怕只是个庶出的公子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哥儿,冯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更何况,冯墨雪一个养在深闺的哥儿,也没有什么名头传出来,到底有没有能耐还不一定呢。反正,他们是不觉得妄想夺嫡的庶出脑子能有多好使的。 这样的理由,冯书他们是不知道的,他们都认为之所以没人愿意和冯书结交只是因为他庶子的身份在冯家不受重视。在更加怨恨嫡出一脉的同时,李氏三人也想起了办法。还是冯乐落水昏迷之后,徐大夫上门给了他们这个灵感。刘氏和冯墨雪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冯乐到底是经常在外面走动的,对徐大夫的事情也有所了解。 所以,他们便想着利用徐大夫自抬身价。恰巧冯乐身子大好了,而刘氏素来胸口确实有些不舒服,所以他们就想着闹上一闹,让冯老夫人请徐大夫上门给刘氏诊治。 然后冯书出门的时候,就可以“不经意”地把这件事情传扬出去,让外人知道他们庶出一脉的地位。毕竟就连知府大人的妾侍都没能请动的徐大夫,却被他们请到了,这本身就是一种证明。至于冯老夫人不答应怎么办,刘氏他们还真没想过。冯老夫人虽然对庶出一脉不冷不热,但是该有的东西也从来不会短了他们。 也正是冯老夫人对待庶出一脉的这种宽和大度,让他们的心越来越大。刘氏他们都以为,像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要求,冯老夫人不可能拒绝。如果冯老夫人知道他们的这种想法,估计都要笑了,平时庶出一脉那些无关紧要的要求,他当然乐得展现自己的大度,但为了一个妾侍去强迫自己礼遇有加的徐大夫? 冯老夫人只能说,有这种想法的庶出一脉,脑子果然是都坏掉了。其实对庶出一脉,冯老夫人心里挺膈应的,虽然他和冯老爷之间也只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爱情什么的是没有的,但对自己丈夫的小妾和小妾生的孩子,他要是能喜欢才有鬼了,如今只是不想为了他们坏了名声而已。 不仅仅是冯老夫人自己的名声,还有冯家的名声,和他亲子的名声。所以对庶出一脉,他虽然漠视,但从来不苛待,里里外外都让人说不出不好来。也正因为这种宽松的环境,以及冯老爷本身对庶子也没什么期待,更从来没有管教过,冯书和冯墨雪才会养成这样的性子。虽然惹人厌烦,但对嫡出一脉毫无威胁。 说不定这也正是冯老夫人和冯老爷乐意看到的,嫡庶有别,若是让庶出威胁到嫡出的地位,冯家才要真的不稳了,冯老爷虽然风流了一些,但不失为一个合格的家主。冯老爷死后,冯老夫人也丝毫没有改变对庶出一脉的态度,反正他自己行事是没有错处的。至于庶出一脉的野心,他未必不知道,只是纵容罢了。 冯老夫人经历的事情多了,也明白一点,现在庶出做得错事越多,将来他把庶出一脉扫地出门的时候,就越是名正言顺。反正庶出一脉能做的事情也是有限的,只要不会伤害到嫡出一脉的根本利益,就看着他们蹦跶也无妨。名声这种东西,在千百年后的现代人看来也许没有那么重要,但这个时代的文人,名声有碍可是寸步难行的。 冯老夫人是个聪明人,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虽然从来不怎么同别人解释。 此时,没有给冯墨雪再说什么的机会,冯老夫人一番呵斥之后说道:“行了,你们姨爹素来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你们还能跟着他一块儿闹吗?平时多劝劝他,在府中行事荒唐也就罢了,丢人都丢到外面去了。胡大夫医术也是不差的,你姨爹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回去照着胡大夫开的方子抓药就是了。” 冯墨雪被冯老夫人一番抢白,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若是传出去顶撞长辈的名声,他将来还很指望说上什么好人家?冯书比起冯墨雪更没用,冯墨雪都没话了,更别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听的来。于是,两人只能心有不甘地应声退下。不过冯墨雪可没有就这样放弃,他和冯书不能闹,他打算回去让刘氏再闹上一场。 冯墨雪自己自然是要名声的,不然他的婚事怎么办?至于冯书,冯墨雪也清楚,若冯书彻底没了名声,他们的计划也就完全没了指望,所以他们是绝对不能对嫡父不敬的。但刘氏不同,反正刘氏只是个侍妾,名声这种东西对他是一点影响都没有。而且刘氏名声不好也不会影响到冯墨雪和冯书,这年头哪怕是庶子也没有跟着姨爹论的。至于刘氏在府中的威望,别开玩笑了,他以前又不是没闹过,再说了一个妾侍在府中能有什么威望。一哭二闹三上吊本来就是妾侍的权力,做了也没人会觉得奇怪,不做也不会有人赞一声好。 冯墨雪和冯书走后,屋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一些。冯乐和欧阳晨都不知道冯老夫人心里的成算,欧阳晨只觉得爹爹对庶出一脉太宽厚了一些,否则他们哪儿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惹事。 这次的事情,若不是正好小李氏在,险些影响了冯家的名声。冯家虽然势大,但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哪怕是这一点点的小节,也不能过于大意放纵了。只是冯老夫人是长辈,欧阳晨纵然心里有所不满,也不好直言。 冯乐其实也觉得冯老夫人对庶出一脉太宽和了,但他没有欧阳晨想得那么多,只是担心庶出一脉会再闹事。别的倒不怕什么,只怕惹得冯老夫人心烦。至于陈多,他来冯家的时日还太短,对这些事情都只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始终是一知半解的,此时只觉得冯墨雪他们的行为有些奇怪,具体倒是没有多想。 似乎是看出了冯乐和欧阳晨的担忧,冯老夫人笑了笑说道:“你们啊,就是想太多了。他们喜欢闹就让他们闹去吧,我就当看猴戏。晨儿也不用担心他们在外面败坏冯家的名声,谁家的名声是区区庶子能够代表的?哪怕他们自己再不成器,只要礼儿和乐儿立的起来,别人也只会说是冯书他们自己不好。能代表冯家嫡支的,只有礼儿c乐儿c孺子,还有你和多儿,别人都不够格。行了,你们有什么事情,就自去吧,别围着庶出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上门 欧阳晨若有所思,起身笑道:“爹爹,孺子也该醒了,我就回去了。” 冯乐和陈多也没有多留,跟冯老夫人告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不过这一天,他们终究没有出门。然而一天下来,风平浪静,刘氏和冯墨雪居住的吉兰院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发生,似乎被冯老夫人一通训斥之后就真的消停了。冯乐当然不敢这么乐观地去猜测吉兰院的心思,他断定这只是一时的平静,但他们也不可能一直不出门就这么等着那边的动作,而且他也相信冯老夫人的能力,所以第二天他们还是出门了。 这一天正是六月初三日,天上飘着小雨,雨不大,正好消去了一些夏天的暑气。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三月c六月和七月都是不宜嫁娶的。七月不用说,是鬼月,容易与鬼神冲突;三月婚娶有一种说是易娶桃花郎,于丈夫不利。至于六月,则因为是一年的正中,六月娶妻有“半月妻”的说法,认为于夫妻感情不利。这也是当初冯老夫人定下陈多之后,匆匆要求完婚的原因之一,为了赶五月的好日子。 冯家的马车慢慢地驶入李家村,引起了村民远远的围观。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时代,虽然心里对他们的到来很是好奇,但能够坐马车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村民们好奇归好奇,却不敢过于靠近。 陈多掀开车帘,就看到外面的田地里一片青绿色。大安县位于南方地区,普遍种植的是水稻,此时正是水稻开始抽穗的季节,漫山遍野都是绿色的海洋,景色也煞是美丽。陈多是农家出身,对这样的场景自然并不陌生,只是以前的他从来没有机会闲下来好好欣赏,竟是第一次发现这样的美景。 冯乐和李宸煜虽然是好友,但从前他们都是在书院之类的地方相会,这也是冯乐第一次来李家村,竟不知道李宸煜具体住在何处。马车停下来问了一次路,才又重新开始行进,直到在李宸煜家的院子里停了下来。因为他们问了路的缘故,早就有人跑去同李家人报信了,等他们到了,李宸煜一家也到了院子里来迎。 李宸煜此时也在家,看到冯乐从马车上下来,心里顿时就有了猜测,面上却不露声色。冯乐和李家人打了声招呼,伸手拉陈多也下了马车。陈多刚刚站定,抬眼一看,就看到李家挨在一起的两间大屋,虽然已经很久没有修过了,但也可以看得出,当初新建时想必是非常漂亮c结实的。 李宸煜没料到冯乐还带了陈多来,心里对自己的猜测有些动摇了,忙又对陈多作揖,“嫂夫人。” 陈多双手叠抱于腰前,微微欠身,也对李宸煜行了揖礼,“李先生。”哥儿的揖礼和汉子的揖礼所有不同,汉子的揖礼是双手合抱于胸前,俯身时需双手向外平推,另外汉子行礼时是左手在上,而哥儿则是右手在上,无论何种礼节皆是如此,这是依据左阳右阴的说法。另外一点需要注意的是,汉子的礼节俯身的程度要比哥儿的礼节俯身的程度更深。但无论何种礼节,这种揖礼以及哥儿的万福礼都是日常礼,正式的场合是不适用的。 之后,李宸煜又向自己的家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同窗,姓冯讳乐,字乐德。这位是乐德的夫人。”之后李宸煜又向冯乐和陈多介绍了他的家人,李家称得上人丁兴旺了,家中除了他的父亲和爹爹,还有他的三位兄长和嫂子,以及七个侄儿。至于李宸煜另外一个哥哥,则是已经出嫁了,虽然是嫁在本村,但也没有一直往娘家跑的。 等双方见礼寒暄之后,李宸煜才问起了冯乐的来意。冯乐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你前天来找我的事儿,我想再和你谈谈。原本昨天就该来的,只是昨日家中出了点事情,这才耽搁了。”李宸煜见冯乐说的事情果然是他心中所想所忧的,不由皱了皱眉,神色变幻不定,似乎是在想着如何推脱。冯乐也看出了这点,却不想给他推诿的机会,便说道:“景耀,我意已决,你不可能永远避着我。” 李宸煜不由苦笑道:“乐德,并非我有意拖延,实在是你们来的不巧,我家中也正好有点事情。” 冯乐态度不改,说道:“哦,不知是何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景耀不妨说出来,我也帮你想想办法。” 见他如此坚决,李宸煜就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敷衍过去了,叹息一声,说道:“既如此,你便随我去书房谈吧。还请三位嫂子帮小弟照顾一下嫂夫人。嫂夫人,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陈多自然不会见怪,客气了一句,便目送两人进了书房。他见李家房子在农家之中虽也不小,但家中人丁众多,到底还是有些捉襟见肘,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给李宸煜腾出一间书房来,家里其他人对此也没有露出不好的神情,可见确实都很支持李宸煜念书。其实想想也对,李宸煜考取秀才功名之后,能够李家带来的好处也不小。 李宸煜和冯乐进了书房之后,他的父亲和三个兄长也带着孩子避了出去,留下李宸煜的爹爹孟氏和大嫂温氏c二嫂韦氏c三嫂王氏招待陈多。孟氏毕竟是长辈,许是担心自己在场会让冯乐不自在吧,和他说了两句话,就带着温氏进了厨房,只留下年纪和陈多差不太远的韦氏和王氏陪他说话。 孟氏和温氏走后,韦氏和王氏面对陈多显得有些拘谨。陈多穿了一件折枝牡丹素面上衣,下系淡黄底并蒂莲散花裙,披了一条豆绿色底百蝶穿花纹薄烟沙披帛,腰系黄色花卉纹样绣金缎面绦,腰间挂着一个银丝线绣莲花香袋,脚上穿玉兰花绣鞋。他头上梳的是高椎髻,只简单簪了红珊瑚步摇,手上戴着冯老夫人给的白玉镯子。 陈多今日的穿着打扮还是比较随意的,但毕竟如今身份不同了,他也不可能像从前在村子里时那般,没得失了冯乐的身份。而且因为要出门的缘故,陈多身边只带了香榭一个。对韦氏和王氏的拘谨,陈多并不觉得奇怪,他想若是从前的他呆在现在的他身边也会举得拘谨吧。陈多主动跟两人聊了聊农事,三人之间的气氛才好了一些。 李家有十亩水田两亩旱地,水田自然是种稻的,如今正是水稻抽穗的时节,田地里只要保证有充足的水,按时施肥便可以了,倒没有多忙碌。旱地的话,李家是根据季节的不同,种植各种蔬菜,如今正种的小白菜c萝卜和空心菜,既可以自家吃,也可以挑到集市上买,对李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韦氏和王氏侃侃而谈,陈多也连连点头,这些活他从前都是做过的,自然清楚得很,心道这李家的状况倒是比陈若嫁进韩家做妾之前的陈家要好。 三人说着走进李家堂屋,一进去,陈多就看到堂屋里放着一些药材,不由问道:“可是家中有人病了?”那些药材都是新鲜没有处理过的药材,一看就知道不会是从药店抓回来的,也因为药材的数量不多也不像是准备拿去卖的,陈多便有如此猜测。毕竟这年岁药材是挺贵的,普通人家生病了多会选择自己去采药来吃。 韦氏和王氏也注意到了,韦氏有些忧愁地说道:“冯夫人有所不知,并非家人病了,而是家中的老黄牛近些时日一直没什么精神,食量也减少了许多,还总趴着不愿意起来也不动。检查之后才发现蹄子出血流脓了,便从山上采了些药材准备熬煮给它吃,也不知能不能好。”这事同客人说当然不太礼貌,不过农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陈多恍然,这年岁家中有一头耕牛可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对普通农家来说耕牛是非常重要的资产,若耕牛死了,损失可是不小,难怪正是该出去干活的时候,李家人还都聚在家中,神色也有些忧愁的样子。这样想着,陈多对李宸煜的轻财重义更是不知该说什么了,明显他家中的情况是很需要钱财的,他却毫不犹豫送出了那张方子。 这么想着,韦氏和王氏一边请他去堂屋里坐下,又给他倒了茶。两人之中似乎韦氏比较健谈一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家中只有自制的粗茶,实在是怠慢了。” 奉茶受茶自有一番礼节,但韦氏只是生在农家长在农家嫁在农家的普通哥儿,对这些一无所知,陈多便也只当做不知,免得让对方觉得不自在。他倒了声谢,端起茶杯礼貌地轻啜了一口,赞道:“这茶虽不是什么名茶,但清甜可口,余香幽远,别有一番意趣呢。若是我夫君尝到,定然会喜欢的。”陈多以前在陈家的时候不怎么喝茶,陈家也没有制茶的习惯,这品茶的功夫也是嫁到冯家之后学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结果 不管陈多的称赞是真心还是礼貌,听到的韦氏和王氏都很是欢喜。韦氏连忙说道:“能够冯先生和冯夫人的喜欢是我们的荣幸,待会儿我去包上一斤茶叶让你们带回去尝个鲜。” 陈多知道这茶叶在农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人家一番心意,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道了谢之后,陈多对侍立在一旁的香榭说道:“香榭,你出去叫景晨和云霄把东西拿进来。” 香榭行了个揖礼,应声说道:“是,二少夫人。”陈多说的东西是他们给李家准备的礼物,总不好空手上门。 香榭出门后,陈多才对韦氏和王氏说道:“我和夫君准备了一些礼品,不算贵重,只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上门不能空手是基本的礼节,哪怕是农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对陈多让人送进来的礼品,韦氏和王氏推拒了一番就收了下来。这推拒也不是虚伪,同样是一种礼貌,没有这一番过程,便显得收礼的人家贪心了。所以便要推拒一番,表示自己并不是贪图礼品,只是由于盛情难却,这才不得不收下。 他们这边正说着闲话,冯乐和李宸煜终于从书房里出来了,两人的表情都说不上太好看,但也不算太差,陈多也看不出来他们的事情到底是谈得怎么样了。看到他们,陈多连忙跟韦氏c王氏道了罪,起身迎上去,“夫君c李先生,你们谈完了?”韦氏和王氏也都起身相迎。 冯乐笑着对陈多点点头,又对韦氏和王氏拱手为礼。李宸煜歉然对陈多道:“怠慢了嫂夫人。”之后又向两位嫂子致谢。韦氏和王氏连忙摆手,他们都明白李宸煜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人,家里将能不能更好,就看他了,所以平时非常尊重。此时见他结交的朋友如此富贵,对公公和公爹平时的说法就更加坚信不疑了,自然对他更加敬重了几分。不过此时见李宸煜出来,他们还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们并不讨厌陈多,只是和他在一起浑身不自在。 李宸煜显然也明白两位嫂子的感受,并不想为难他们,笑着对他们点点头,又对冯乐和陈多说道:“乐德和嫂夫人来我家也是难得,我这个做东道主的肯定要好好招待一番。李家村虽没什么名气,但附近也颇有些不为人知的美景,两位如果有兴致,不如由我带你们去游览一番,如何?” 虽然已经谈完了正事,但第一次来李宸煜做客,家里又没有别的事情,冯乐肯定不能马上就走。想想自从落水之后,除了去长临观还愿那次,自己再没有出过门,冯乐便兴致颇高地答应了下来,陈多更是没有二话了。倒是王氏见他们要出去,提醒道:“小叔叔中午可要带客人回家里用饭,爹爹和大嫂都已经准备起来了。”冯乐他们来的时间不算太晚,孟氏和温氏之所以那么早进厨房准备,就是为了招待客人,需要隆重一些。 李宸煜闻言一拍额头道:“三嫂不说我都忘了。乐德c嫂夫人,现在也不早了,我们吃完饭再去如何?” 冯乐闻言往门外一看,果然见日头就要到正中了,想了想确实不好弗了主人家的一番美意,便应了下来。午饭之时,李家整了一大桌。平时正式待客的场合,哥儿原是不上桌的,但因为今天有陈多在,李家破例让韦氏和王氏也上了桌,只有孟氏和温氏另外弄了一个小桌子带着一群小孩子单独吃。 农家哥儿的厨艺,自然是比不上冯家厨子精细的,但偶尔吃一次冯乐倒也觉得新鲜。 饭桌上,李家人再三感谢冯乐平时对李宸煜的照顾,冯乐自然是一再表示平时都是李宸煜照顾他。李家那边本来要上酒,但因为下午还要游玩,冯乐便婉言谢绝了。气氛和乐融融,一顿饭下来,可说是宾主尽欢。 下午,李宸煜又带着冯乐和陈多在李家村附近游玩了一番,二人尽兴而归。 李宸煜回到家中,李家人还在议论冯乐和陈多。虽然当时陈多给了韦氏一份礼单,但韦氏并不识字,还是冯乐他们走后,李家人才发现他们送的礼品都是什么。冯乐对李家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所以送礼的时候考虑得也比较周到,除了实用的布匹c文房用品之外,还有给哥儿准备的首饰和给孩子准备的蒙学书籍与玩具。 冯乐也知道东西送得太贵重,李宸煜心里会有压力,因为他没有能力回礼,所以挑选的都是比较一般的东西。但对李家这样的家庭来说,已经是分量很重了,尤其是文房用品和书籍在这年岁是相当昂贵的。 所以李家不免一边议论冯乐和陈多的大方,一边心里犹豫这礼是不是不该收。 李家人对冯乐以及冯乐和李宸煜的关系到底没什么了解,讨论了很久也没有得出一个一致的结果。看到李宸煜回到,李老爷子李木歌便问起了他的意见,“煜儿,冯先生和冯夫人的礼太贵重了,为父心下难安啊。” 李宸煜接过礼单看了,心里一暖,说道:“无碍,只管收下便是。”他虽然不愿意占友人的便宜,但像这样基本的人情往来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有,他只是心里有底线,却不是迂腐。 李木歌对他的意见还是比较信服的,听他这么说便不再纠结于这件事情,让其他人散开去做自己的事。等到只剩下他和李宸煜两人的时候,李木歌又问起了冯乐的来历。 李家上下都很重视李宸煜的前途,但要说其中执念最重的,非李木歌莫属。他也是念过书的,不会像普通的农家人一样以为只要书读得好就能顺利迈入仕途前程似锦,他明白人脉的重要性。本朝的规矩,读书人只要考取了举人功名就可以做官,但天下举人这么多,官位却没有那么多。所以除却类似冯礼c冯乐那样考上了举人也根本不想做官的,或者有更高的追求考了举人之后要继续考进士的,剩下的举人想要直接做官拼的就是人脉关系。 李木歌当然希望李宸煜能够考中进士,但哪怕考中了进士,在朝为官没有人脉也是不行的。他知道自己家的情况将来是肯定给不了李宸煜帮助的,所以就分外重视李宸煜的交友情况。然而也正是因为李木歌过于功利的想法,李宸煜不太跟他提起友人的事情。人活在世俗自然不能超脱,但他和冯乐他们交往,志趣相投是最重要的。 李宸煜不敢说在交往的过程中,自己完全没有仰仗冯乐他们的时候,但是他不愿意把他们的交情完全变成一场功利的投资。他们是知交好友,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友人需要的时候,他们也可以两肋插刀。但李宸煜也明白,他到了需要和父亲谈一谈的时候了,父亲对他前程的期盼已经变成了一种执念,若果不能开解,很容易会走上歪路。这个隐患不能解决,李宸煜就不敢放开一切为自己的未来奋斗。 这一天李宸煜和李木歌谈了什么没有别人知道,只是那次的交谈过后,李木歌变了很多,他不再整天把李宸煜的前程和他自己的那老一套挂在嘴上,整个人也沉默了很多。这次的交谈,似乎让李木歌明白了一点,李宸煜已经不再需要他这个父亲的帮助,儿子已经走得比他更远了,他现在对儿子来说是阻碍而不是助力。 另外一边,回冯府的马车上,冯乐和陈多也在交谈,陈多询问的是冯乐和李宸煜关于方子的事情讨论的结果。冯乐无奈地摇了摇头,表情称不上满意,却也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景耀只肯接受一成的分润。”虽然说是合作,但因为李宸煜只出一个方子,其他成本都是冯家出的,所以按照行业里的惯例他只能拿到两成的利润。 冯乐知道李宸煜是绝对不想多占利润的,所以一开始冯乐也是打算给李宸煜两成利润。但李宸煜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这个分成方式,最后他们引经据典一番论战之后,选择了各退一步。李宸煜拿一成利润,至于多让给冯乐的一成利润就算是他的赔罪礼物。冯乐虽然受之有愧,却也知道这是李宸煜的底限了,最终接受了这个方案。 陈多默默听着,等冯乐说完,才道:“对这个结果,夫君心里应该早就已经有所猜测了吧?夫君若是觉得心中不安,日后不妨在别的地方多帮助李先生。”在李家的那点时间,陈多就发现了李家人对李宸煜的小心翼翼,从中也可以看出李家人对李宸煜的期望之高。在这方面,冯乐能够助益李宸煜的地方不少。 冯乐微微点头,他之所以能够接受这个分成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他们五个人之中,他和俞振生c欧阳衍青都只是喜欢读书,但秦涛和李宸煜不同,他们是需要去为自己挣前程的,也必须在官场上搏一搏。冯乐不敢说自己能够帮助李宸煜多少,但至少他初入官场的时候,冯家是能够帮上忙的。李宸煜农家出身,没有关系没有人脉,很难得到一个好的机会,但这些冯家都有。冯家家主一脉虽然自己不做官,但数代以来帮助的学子也不少,冯乐并不担心自己帮助李宸煜会受到家人的反对,这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安排 既然已经商量好了处理方法,方子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冯乐和陈多拿着方子去找了冯老夫人,冯家如今是欧阳晨管家,但欧阳晨打理的只是府内的事物,如今毕竟没有分家,冯家的产业除了各人名下的,其余都还掌握在冯老夫人手中。 冯老夫人听了事情的经过,想了想,说道:“我的嫁妆里倒是有一家铺子适合经营这个,你们也都已经成家了,这些东西将来也总是要给你们的,明日我就让人去官府把铺子过到你名下,就交给多儿管着吧。”冯老夫人也是经过这些时日,看冯乐和陈多相处下来感情确实不错,才想起该教陈多管家理事了。 冯乐虽然是次子,冯府里的事情也不需要陈多打理,但将来冯老夫人去了,他们总是要分家的,分家之后冯乐自己家的事情总不能都交给下人管,陈多至少要懂才行。就算是现在,欧阳晨虽然管着家里的事情,也不好管到小叔子的院子里,华榆院的事情还是要陈多自己打理才好。 冯乐闻言下意识地皱眉,当即就想拒绝,他的繁英将来可是要成为当世大家的人,怎么能把精力放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呢。但想想把这些事情都交给年事已高的爹爹也不太适合,冯乐皱眉苦思解决之道,突然他一拍大腿,说道:“爹爹,这些事情还是我来管吧,不能耽误了繁英的功课。”他是这么想的,反正他的天分也就到这个程度了,就等着考个举人回来,早一点晚一点都无所谓,花费一点时间在别的事情上也没关系。 冯老夫人并不知道冯乐的打算,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一脸莫名地看着幼子。 别说这年岁了,自古以来都是讲究汉子主外c哥儿主内的,从来没有汉子管家的道理,除非是还没有娶亲。哪怕是还没有娶亲的汉子,也多是家中比较有威望的下人管着,没有主子亲自接管的。 冯老夫人和陈多都是一脸懵逼,冯乐却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是特别好。他是早早就考中了秀才的,中间若不是因为父亲去世守孝耽误了,家人又因为他的身体不希望他继续进学,他如今早就该参加乡试了。冯乐自己无心做官,所以没想参加会试,可他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虽然成不了大儒,但考个进士应该问题不大。所以对乡试,他是一点压力都没有,也不在意在别的事情上分分心,他来管家真是特别适合! 冯老夫人哭笑不得地说道:“那你自己的功课怎么办?多儿念书识字虽然是一件好事,但是他将来又不能考取功名,不过是修身养性罢了,哪里就需要抓得那么紧了。我知道你将来想去书院教书,但也不能把多儿当你的学生啊,多儿还是学学别的东西,劳逸结合才好。再说了,哪有汉子管家理事的道理?” 冯乐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自己只需考上举人功名便可,倒没什么要紧的。繁英却不然,他有天分,又肯学,将来成就一定比我高,如今正是他打基础的时候,如何能耽误了?再说了,谁又规定了汉子不能管家理事?” 冯老夫人顿时默然无语,只是听冯乐这么一说,倒也有点明白了他的想法。想到陈多学习的天分,又想到冯家也有几代没有出过大儒了,冯老夫人心里一动,看着陈多的眼神里也有几分意动,心道如果是陈多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试试,如果真能成那冯家算是捡到宝了。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你想管,那就你管着吧。” 于是冯乐心满意足地拉着陈多告退了,冯老夫人心想过段时日该再去拜访一下仪化真人。 虽然在冯老夫人的面前,冯乐说陈多必须专注不能分心,但出了冯老夫人的庆岚院,冯乐却又考虑起了劳逸结合这个问题。实际上他自己也觉得,学习还是需要兴趣的,要学得开心嘛。现在陈多每天不是学文就是练字,确实枯燥了一点,可以学点别的什么东西调剂一下。古人说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礼自然是指礼仪,日常的礼节陈多都已经学过了,至于上升到家国社稷的礼,冯乐日常讲到的时候也会提起,日后《礼记》《仪礼》之类的书籍也是必读的,只是陈多还没有学到那个程度。乐是指音乐,这个时代的文人不懂音律也是不行的。 这也简单,冯乐自己就可以教陈多,他以乐为名,对音乐比对文学反倒要更精通一些。乐器之中他最擅长琴,琴有九德,是君子之器,正德的象征,也正合陈多学习。射自然是指射箭,古时候的文人可不是只会做做学问写写文章的,必要的时候也能提起弓箭上战场,如今却不同了。不过现今的文人除非像冯乐这样先天不足的,也不会像后世的文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说法现在还没出现呢。在冯乐他们的这个时代,射不再单指射箭,而是指的一切武艺,君子在学文的同时也要习武强身健体,遇事也有自保之力。 御本来是指驾车,在这个时代,也指骑马。冯乐想着陈多一个哥儿学驾车不太适合,学骑马正好。 实际上,射御两项,冯乐以前也是没有接触的,现在他身体好了,正好可以和陈多一起学。 至于书和数,一个是陈多正在学习的,一个是他将来总会学到的,暂时不用多考虑。 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棒,冯乐顿时心情舒畅,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然而他想出来的“逸”不还是学习吗?但冯乐是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他自己是热爱学习的人,学一种东西他有时也会觉得枯燥,和别的东西搭配起来有一些变化,他就觉得人生很美好了。所幸陈多是真正吃过苦的人,他现在的生活对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可能会觉得无聊,可能会觉得太累,但陈多却只觉得幸福。想想看吧,曲家村有多少有机会读书识字的哥儿?一个都没有!这个时代虽然不禁止哥儿念书,也没什么“无才便是德”的说法,但哥儿念书识字到底不是主流。 陈家的条件虽然不错,但陈家唯一一个有机会接触书本的只有陈堪,可惜陈堪被宠惯了,根本不珍惜这样的机会。至于陈若,虽然受宠,陈家两老却也从来没想过让他念书,对他们来说陈若只需要等着嫁个好人家就行了。 回到华榆院,冯乐便兴致勃勃地让人去库房把他刚刚学琴的时候用的那把“曲夏”找出来。“曲夏”虽然不是什么名琴,却绝对是一把好琴,非常适合初学者,是冯乐刚开始学琴的时候冯老爷特意淘弄来的。虽然已经很久没用了,但知道冯乐喜欢,下人收藏地也很仔细,定期还会检查,所以保存得很好。看着许久未见的“曲夏”,冯乐怀念地抚摸着琴身,似乎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他才对陈多说道:“每次弹琴之前,须先调音。我先教你怎么调音,以你的天分,应该很快就能学会的。” 这个时代是没有调音器这种东西的,音准不准,只能靠耳朵听,但陈多记忆力好啊! 本来初学者其实是很难把握音准的,声音这种东西想要记得准确并不容易,除非是有一定乐理基础的人。然而陈多记忆力好,所以对此冯乐是一点都不担心。第一次调音,冯乐没有让陈多动手,而是一边自己动手调音,一边给陈多讲解方法,然后让陈多记住每一根琴弦的音准。调好音,冯乐又教了陈多摆琴的位置,弹琴时的姿势,如何阅读减字谱,之后才是教他最基本的指法。等陈多学会了指法,冯乐给他弹奏了一曲作为收尾。 冯乐对陈多虽然很用心,但是浪漫什么的,他才不懂呢。他弹奏这一曲,一是因为许久没弹琴了,今天也有这个心情;二是因为希望激发陈多学琴的兴趣,这个时代的文人可不是只要学问好就行了,琴棋书画得样样精通啊,不说达道非常高的水平,至少都得会。而冯乐一向认为,兴趣才是最好的先生。 需要学习的东西多了,冯乐便对两人接下去的时间重新做了规划,把陈多学文的时间,练字的时间,学琴的时间,还有他们一起习武的时间都排起来。另外他自己学习管家理事的时间,温习功课的时间也要安排出来。 两人的生活真是无比充实,而府上其他人看着他们也是无话可说,这么过日子的夫妻还真是第一次见。不过虽然冯乐希望一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情来打扰他们学习,现实却不会按照他希望的轨迹发展。 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几天就又出事了,而且这回出了事情的不是吉兰院而是玉池院。这事儿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不好,总之陈多是被吓得不轻。冯乐虽然把陈多的时间安排得很满,却也不可能一点空闲都没有,所以得闲的时候陈多还是喜欢去玉池院串门,和欧阳晨聊聊天,逗逗小侄子孺子。以前都没人跟陈多提过,他也就不知道冯礼除了欧阳晨这个正妻之外,还有一个妾侍沈氏,是欧阳晨怀着孺子时一次宴会上大安县县令李忆恩所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怀孕 李忆恩不是本地人,但他很明白为官之道,自己虽然是父母官,却也得和本地乡绅处好关系。 送沈氏给冯礼,李忆恩是真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了欧阳晨有孕在身,又想要拉拢一下冯礼而已。 毕竟冯家可以说是本地乡绅之中的执牛耳者,冯家的势力虽然不大,但在朝中的关系却是盘根错节,而且冯家在士林之中的清誉那就是谁都不想得罪的存在,毕竟谁都不会嫌弃自己的名声太好嘛。 当然,冯家也很珍惜自己的名声,轻易是不会主动和人结仇的,别人先惹上冯家那就另当别论了。 李忆恩在官场之中虽然根基不深,却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否则也轮不到他来大安县。所以对李忆恩,冯礼虽然没想深交,却也不想得罪,更何况对方还是本地的父母官,冯礼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这年岁,文人之间互相送个歌姬美人之类都只是寻常,在调查过沈氏的出身没有问题之后,冯礼也就很给面子了收了下来,给了个妾侍的名分。当然作为一个正常的汉子,冯礼肯定也会偶尔宠幸沈氏的。 毕竟沈氏是他名正言顺的房里人,冯礼和欧阳晨之间也没有什么至死不渝的感情,他们只是普通的夫妻关系,相敬如宾c互相尊重,更多的就没有了。所以欧阳晨对冯礼收了沈氏也没什么想法,一个出身贱籍的妾侍罢了,想要欧阳晨正经把他当盘菜也是想太多。别说像沈氏这样本身就是贱籍出身的妾侍了,哪怕是良家子做了妾,虽然身份地位要比贱籍出身的妾侍高一些,但除非被放出去重新嫁人,否则也是一辈子都别想再翻身了。 吉兰院的刘氏之所以会得到欧阳晨的关注,一是因为刘氏毕竟是长辈的妾侍,还生育了两个孩子;而是因为刘氏和他的两个孩子太能闹腾了,虽然翻不出太大的浪花来,但总这么闹腾,也是烦人得很。沈氏进府以来一直安安静静的,欧阳晨也不在意多个人多张嘴,又威胁不到自己和孺子,自然不会在意他。 谁知道这个沈氏,才是真正验证了一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欧阳晨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受到的也是最正统的哥儿教育,嫁给冯礼之后,虽然对这个丈夫挺满意的,却也从来没有想过冯礼会只有他一个哥儿。所以沈氏进府之后,欧阳晨是真的一点都不意外,也没有任何不满或者遗憾失望之类的情绪。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去搭理沈氏,实际上欧阳晨甚至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人。 从某种角度来说,欧阳晨对冯礼是很信任的,他相信冯礼是一个有节制的人,无论沈氏如何妖艳迷人,冯礼也做不出宠妾灭妻这样的事情来,所以欧阳晨不想委屈自己和一个妾侍斗。沈氏进府之后,欧阳晨直接把人往角落里一塞,该有的待遇也都给配齐了,就全然当没这么个人存在了。 至于话本里那些正室夫人每天要求小妾请安立规矩磋磨人的桥段,欧阳晨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相看两厌的人,何必膈应别人也恶心自己。欧阳晨的心态不能说不豁达,但这样做也导致了一种结果,欧阳晨对沈氏其实一点了解都没有,这才有了欧阳晨和陈多在散步的时候沈氏突然冲到陈多面前的一幕。 对这一幕,欧阳晨和陈多都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尤其是陈多,一个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年轻哥儿突然冲到自己面前大呼“救命”,把他吓了一大跳,所幸香榭反应快,当即挡在了他面前。 欧阳晨反应也是够快,马上就叫来了附近伺候的粗使从人(哥儿)把冲撞陈多的那人拿住,那人似乎也有所顾忌,比较配合地被从人们控制住了。这时欧阳晨才发现,原来这人就是沈氏,顿时脸一沉。 他先让小侍们把吓得直哭的孺子抱下去,又对陈多歉意道:“没管教好下人,让你受惊了。” 陈多这会也缓过神来了,毕竟被香榭挡了一挡,他也没受到伤害,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连忙表示自己并无大碍。然后,他看了眼在从人手中兀自小幅度挣扎的沈氏,就想要开口告辞了,这是玉池院的家务事,有他在欧阳晨反倒不好处理。至于沈氏冲撞他的事情,时候欧阳晨自然会有交代,陈多倒不急于做什么。 陈多正斟酌着词句呢,那边的沈氏又叫嚷开了,“我的肚子二少夫人救命啊!我肚子里有大少爷的孩子,请看在这孩子无论如何也是沈家血脉的份上救救我!”陈多顿时尴尬极了,不由看向欧阳晨,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他现在后悔自己走得太慢了,被沈氏这么一嚷嚷,在事情处理好之前,他反倒是不好直接走人了。 沈氏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正室夫人天然是不可能和一个妾侍站在一边的,他们的利益诉求点就不同,哪怕陈多出身农家也一样。沈氏也不敢太过于高估了人心,他可不敢赌陈多会因为同情而帮助他,所以他嚷嚷出来不是想让陈多同情他,而是想让陈多不得不留下,想要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公之于众,只有这样他和孩子才能安全。 欧阳晨原以为沈氏是安分的,然而沈氏真不是个安分的。他原先之所以没有动作,只是因为时机没到而已。其实对妾侍来说,欧阳晨是个很不错的主子,主要沈氏安分守己,日子过得还是挺舒服的。可惜,沈氏却并不是只想过得舒服那么简单,他自认为自己出自县太爷的府上,和一般妾侍不同,怎么甘心做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小透明? 沈氏一直在盘算着自己的筹码,出自县令府上自然是一点,正是这一点让他成为了冯礼身边唯一一个有名分的妾侍。但只这一点还不够,沈氏也一直在等待时机,现在他等到了他的第二个筹码——他肚子里的孩子。 庶子这种东西,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也不对。虽然庶子不如嫡子受重视,但庶子到底也是冯家的血脉,没有怀孕之前冯礼也许不想要,如果沈氏是在欧阳晨生下嫡长子之前怀孕这个孩子冯礼肯定不会要,但如今嫡长子已经出生,沈氏又已经怀孕了,冯礼是肯定会要这个孩子的,关键在于欧阳晨怎么想。 按照欧阳晨本心来说,他是真不在意这事儿,庶子威胁不到他和孺子的地位。可沈氏不敢这么想,沈氏虽然出身贱籍,但也是从小在大宅门里长大的,后宅阴私这种事情他见过不少。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欧阳晨的仁慈和大度,如果他没有闹这么一场,欧阳晨想让他死手段太多了,他一个小小的妾侍决计是斗不过欧阳晨的。 但是经过今天这么一出,还拉了陈多做了见证人之后,欧阳晨就必须保着沈氏和他肚子里的孩子顺利出生,否则谁都会觉得其中一定有欧阳晨的手笔。欧阳晨的名声受损还只是一方面的,另一面冯礼可能会有的猜忌才是对欧阳晨来说最大的麻烦。当然,沈氏这样做之后,等他的孩子顺利出生,欧阳晨秋后算账的可能性很大。 这一点沈氏自然也预见到了,但对眼下的沈氏来说,保住孩子顺利出生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自然另有应对的方法,在这场沈氏单方面挑起的欧阳晨和沈氏的战斗中,沈氏是处于绝对下风的,他没有条件瞻前顾后。在沈氏的想法中,这一劫过不去,他也就没有什么以后了。 以上都是沈氏的想法,欧阳晨听见沈氏有了孩子先是一惊,随即脸色更阴沉了。说句真心的,欧阳晨虽然不待见妾侍和庶子,但也不至于容不下,让他无法容忍的是沈氏的这种心机和手段。也是他自己疏忽了,没有管好自己院子里的人,丢人都丢到弟弟家了。但是无论他心里如何愤怒,现在都不是处理沈氏的时候。 因为沈氏肚子里的孩子,欧阳晨现在不仅不能处理他,还得派人好好照顾着,保证沈氏和他肚子里孩子的安全,想到这里欧阳晨就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去上不来。想欧阳晨这一生也是顺遂,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脸色阴沉,咬着牙吩咐道:“来人,把沈侍人送回房,去请个大夫给他诊脉。” 回头面对陈多的时候,欧阳晨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歉意道:“还要劳烦你陪我等一等大夫了。” 看欧阳晨的脸色就知道,若沈氏不是真的怀上了,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善了。 陈多安抚地握住欧阳晨的手,轻声说道:“嫂子放宽心,谁家没有几个不省事的下人呢,事后再好好管教就是了。”将心比心,陈多试想一下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做不到不愤怒吧。不是因为妾侍怀了丈夫的孩子,这年岁的哥儿真的没有什么丈夫必须为自己守身如玉的观念,那是后世才有的东西。愤怒是因为被一个妾侍当着别人的面打了脸,还是用的这种相当下不来台,直接把他逼到了墙上的方式。其实不仅是欧阳晨,陈多心里也很不舒服,谁乐意平白无故被人利用啊,他也觉得恶心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确定 然而现在他们都只能暂时忍耐,因为沈氏肚子里很有可能怀着冯家的血脉。 想了想,陈多转头吩咐道:“香榭,你回华榆院跟二少爷说一声,就说我这边出了点事情,暂时不能回去,让他别等我了。”他今天是趁着饭后午休的时间过来找欧阳晨说话的,午休结束之后冯乐的原本安排是要练琴的,但现在这事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陈多才让香榭回去通报一声,免得冯乐等急了。 欧阳晨对他们两人的相处情况也是知晓的,所以此时也不奇怪。陈多和冯乐这样的相处模式在夫妻之间看起来有些独特甚至是奇怪,欧阳晨在好笑之余心里倒还有点羡慕,两人的感情是真的不错。然而欧阳晨也明白,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强求不来的,何况他对冯礼也没什么不满。香榭退下之后,陈多和欧阳晨回到了屋里。 进了屋,欧阳晨先问了孺子的情况。刚刚若非孺子哭的厉害,情况又不明确,欧阳晨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让那般哭着的孺子离开自己身边的。方才欧阳晨的一个贴身小侍秋叶也随着孺子一起进屋了,他是欧阳晨的陪嫁小侍,一直忠心耿耿,对冯礼也没有非分之想,欧阳晨很信任他。如此听到欧阳晨的问话,秋叶连忙上前回道:“大少夫人c二少夫人,小少爷刚刚应是受了惊吓,如今已经被哄好又睡着了,奴儿让人仔细守着呢。” 欧阳晨听了确定孺子没事,表情这才好看了一些。其实若冯家嫡长孙不出意外还会是冯家下一任家主的孺子,因为沈氏的冲撞有个什么不好的,哪怕沈氏肚子里怀着冯礼的庶子也做不了护身符。但欧阳晨这个做爹爹的,最在意的还是孺子的安危,决不会拿自己的孩子作为争斗的筹码。 更别说对手还是沈氏这样一个小小的妾侍,等他生完孩子,欧阳晨有的是办法对付他。欧阳晨敛眸掩饰眼中的冰寒之意,对秋叶说道:“你找个时间敲打敲打小少爷身边伺候的人,让他们都尽心些。小少爷还小,最是需要仔细照料着的时候,这几日府上又不太平。只要小少爷好了,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好处。”原本欧阳晨对玉池院的安全还是挺放心的,今日沈氏这么一出,让他有些不确定起来了,孺子身边自然需要更加注意。 更何况沈氏怀孕了,若他浅薄一点,岂不是会和刘氏一样把孺子这个嫡长子当做阻碍他儿子上位的绊脚石?虽说沈氏出身和刘氏不同,到底在大家族里呆过,但欧阳晨可不敢拿孺子的安危去赌这样一个概率。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的欧阳晨还真的就是怕这个万一,整个玉池院他都准备重新梳理一遍。 秋叶因为先走了还不清楚刚刚发生的事情,但听欧阳晨的语气就知道不简单,顿时心中一凛。 他想了想,对欧阳晨说道:“大少夫人,还是让我去守着小少爷吧。” 欧阳晨想了想,也觉得还是秋叶最让他放心,便点了点头,说道:“你有心了。那这段时间小少爷就交给你看护,待我将院子里的事情重新梳理一遍,你再回我身边来吧。” 秋叶连忙应是,之后也不多留,直接就往孺子的屋子里去了。 秋叶走后,欧阳晨对陈多说道:“又让你看笑话了。不瞒你说,不是我多心,实在孺子就是我的命啊。” 陈多自然不会笑话欧阳晨过于小心谨慎,说道:“事关孺子的安危,多小心都不为过。如今小心谨慎一些,哪怕是无用功被人笑话也没什么,总好过准备不足,将来后悔莫及。”哪怕他心里真的觉得欧阳晨过于小心了,此刻也不可能直接说出来,更何况陈多心里其实很认同欧阳晨的做法。 安置了孺子,欧阳晨心里也安稳了下来,他叹息一声说道:“往日里我只当他是个安分的,谁知道竟是我看走了眼。你别怪我多话,我看你院子里,叔叔身边那两个小侍也不是安分的,你要是有机会,趁早处理了。不是我们善妒容不下几个妾侍,实在是哪怕抬了妾侍,也得找本分老实的才好,那些个内里藏奸的迟早闹出事儿来。” 陈多心里一动,冯乐身边那两个叫做百香和语月的小侍那点小心思,他嫁过来的第二天就知道了。只是一开始冯乐人都没醒,他对自己的前途也是迷茫,再说他又刚过门,不方便处置也没有处置的心思。后来冯乐醒了,又热衷于教他念书,他们每天都忙,这事儿也就被他淡忘了。 如今见了欧阳晨院子里的这件糟心事儿,听到欧阳晨的话,陈多心里不免多想了几分。现如今的他,是还真的没有什么和冯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现在是他配不上冯乐,如何敢想这些?但作为冯乐的正妻,纵然冯乐要纳妾,总也是要问过他的意见的,抬百香和语月,陈多是万分不愿的。 别的陈多也没多想,只是希望能够安安生生的过日子罢了,像他如今和冯乐这般就很好。若冯乐想纳妾,陈多觉得欧阳晨说得很对,定然不能让那内里藏奸的进门。想百香和语月,他嫁进来第二天就敢在他面前示威,将来若真抬举他们,华榆院可就真要热闹了。陈多想着也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回头还得找机会和冯乐说说。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呢,外面就有小侍进来禀报说是大夫到了。欧阳晨也不见人,只挥了挥手,神色淡淡地说道:“你们直接带着大夫去沈侍人房里看诊吧,等有了结果,再请大夫过来回我。”看那小侍退下,欧阳晨又转头对陈多说道:“倒要看看他这戏唱得如何,若真能为府上添丁进口也是一件喜事。” 陈多闻言笑而不语。这大安县里重视庶子的人家还真不是没有,比如冯乐的好友秦涛出身的秦家就是如此,秦家族长不仅搞出了庶长子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秦涛这个嫡长子出生之后也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如今秦涛都还在自己挣扎努力。但秦家毕竟底蕴不足,在真正的士族眼里不过是暴发户,冯家却又不同。那沈氏难道还真以为自己生出庶子就能有恃无恐敢在主夫面前蹬鼻子上脸了?也不看看刘氏和他的孩子在府上是个什么地位。 两人略坐了一刻,就有一个小侍领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进来了。 这位老大夫欧阳晨也认识,正是那天给刘氏看诊的胡大夫的师父,姓纳兰。从他的姓氏就可以看出他是异族人,家乡是在北方的,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流落到了位于南方的大安县,被他师父,也就是枞安镇医馆原先的一位坐堂大夫收留,他干脆就跟着那位大夫学医术了。那位大夫去世之后,纳兰大夫也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医馆也做了坐堂大夫,后来又收了胡大夫这个弟子。现在他年纪大了,已经不怎么出诊了,这次回来恐怕还是因为胡大夫上次在冯家受了气,不愿意来的缘故。想到这里,欧阳晨心里不免有几分尴尬。 双方互相见了礼,欧阳晨连忙请纳兰大夫坐下说话。 纳兰大夫也不是第一次来冯家了,并不跟欧阳晨客气,坐下之后才说起了沈氏的情况,“沈侍人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这胎很是安稳,平日里也只需寻常照顾着,只要中途别出意外,定然是能平安生产的。老朽另外开了一个安胎的方子,沈侍人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喝上几剂也使得,不喝也没有什么妨碍。”在中原呆了几十年,纳兰大夫虽是出身外族,仅从谈吐上却丝毫看不出异样,仿佛一个正经的中原人。 “辛苦纳兰大夫跑这一趟了。”对这样的结果,欧阳晨心里早有预期,此时的表情也很是平静。他对纳兰大夫道了一声辛苦,又让小侍给了诊金,礼送纳兰大夫出府。还吩咐下人务必将纳兰大夫安全送回医馆去,毕竟纳兰大夫年纪不小了,和冯家又是常来常往的,让他一个人走回医院,欧阳晨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送走了纳兰大夫,欧阳晨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对陈多说道:“今日真是偏劳你了。我院子里既然有了这样的喜事,少不得要禀报爹爹一声,你若不急着回去,能随我去一趟庆岚院是再好不过了。”事情到了这里,陈多先回去的话倒也没什么关系了,只是如果有陈多在,若是有什么变故也方便陈说。不过对这一点,欧阳晨并不很在意,也不太担心。冯老夫人一向是深明大义的,沈氏肚子里的虽是冯礼的骨肉,但他绝不至于看重庶子。 陈多想了想,说道:“左右今日都已经到这个点了,我也有几日没往庆岚院去了,便一起去同爹爹请安吧。”他倒也不是担心冯老夫人为难欧阳晨,他和冯老夫人相处的时间虽然没有欧阳晨长,但冯老夫人从来不是心思复杂的人,对冯老夫人的秉性,陈多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绝不至于为了一个庶子颠倒黑白。陈多之所以决定一起去,一是如他所言的他也多日没有去庆岚院请安了,二是这件事情既然他已经被搅合进来了倒不如参与到底。陈多也是个有些左性子的人,这事情参与了一半,不上不下的吊着,他也是难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报喜 欧阳晨和陈多到的时候,冯老夫人正和身边的人讨论孺子的事情呢。孺子如今月份渐渐大了,日常除了喝奶果汁之外,也可以增加一些其他的辅食了。冯老夫人平日里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对孺子这个嫡长孙又相当看重,这便亲自操心起了这件事情。看到欧阳晨和陈多进来,冯老夫人不由笑道:“正说到你们呢,你们到正好来了。晨儿来的刚好,我正想着人去问你,孺子如今该添辅食了,你可有章程没有?” 听得冯老夫人这么一问,欧阳晨也就暂时把沈氏怀孕的事情放下了,笑道:“我这也是第一次带孩子呢,哪里能有章程,还是要听爹爹指点一番才是。”作为孺子的生父,要说欧阳晨对这事儿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肯定是假的,但看冯老夫人这般重视,亲自关注,欧阳晨也乐得遂他的意奉承一番。 欧阳晨这般也不是想要讨好了冯老夫人得什么好处,更不是因为冯老夫人只听得进好话,不过是尽尽孝心哄冯老夫人开心罢了。而且,冯老夫人本来就见识广博,比起他来自然更稳重一些,听他的倒没什么不妥。 于是两人便开始就这件事情讨论了起来,陈多也不时插上几句话。 待说完了孺子的事情,冯老夫人喝了口茶润润喉,然后才想起问他们的来意,“瞧瞧我,年纪大了,一扯就扯远了。你们两这个时间过来,该是有什么事情吧?”平日里欧阳晨和陈多倒也会来陪他说说话,但多是晨间请安之后顺势留下来,这个时辰过来的倒没有过,故而冯老夫人才有这样的猜测。 不过冯老夫人琢磨着,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急事,否则两人过来的时候就该回了,也不至于陪他说了这么半天话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表情上也没有丝毫焦躁之色。因为存着这样的想法,冯老夫人问起的时候,心里也很是平静。还想了想玉池院和华榆院近来能有什么事儿,然而随即他倒是想到了吉兰院的头上。 吉兰院那边自从刘氏闹了一出,气走了胡大夫,之后又被冯老夫人训斥了一通,之后倒是风平浪静的。只是想着吉兰院那三个人的秉性,冯老夫人实在不太相信他们能够这么平平静静地就这么算了。 不知冯老夫人的想法,欧阳晨笑道:“是有事,不过是一桩喜事,我们啊这是来向爹爹道喜来了呢。” 不等冯老夫人猜测,欧阳晨马上就道出了真相,“我院子里的沈氏有了,请了纳兰大夫来瞧,已经两个多月了,纳兰大夫说看着胎相不错。”他不让冯老夫人猜也是有理由的,毕竟虽然是件喜事儿,却不是什么大喜事,若是让冯老夫人想到了旁的地方去,比如陈多有孕之类的,那岂不是要让他失望? 对冯老夫人,欧阳晨也只简单说了喜事,至于发现事情的复杂过程,他一个字都没有提起。一来这也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值得特意说出来的事情,二来这事儿说大也不大,到时候他自己就可以处理了,实在没必要让冯老夫人平白生一场气。陈多也是心照不宣,只在旁边说了几句喜庆的话,仿佛糟心事一点都没发生过一样。 冯老夫人听了脸上倒是有点高兴的样子,毕竟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是他儿子的血脉,他的亲孙子。但冯老夫人年纪虽然大了,人可没糊涂,是个拎得清的,非常明白嫡出和庶出的区别,对丈夫的孩子是这样,对自己的孙子也是这样。所以此时他虽然有些高兴,却也没有太高兴,只道:“这倒真是一件喜事儿。” 说完他又握着陈多的手说道:“自从多儿进府之后,咱们家可是喜事不断,可见多儿是个福星。” 三个人说笑了一阵,冯老夫人才又把话题转回到了沈氏身上,对欧阳晨说道:“他既然有了身孕也是一桩好事,你且让他好好养着,别四处走动免得生事。等将来平安生了孩子,自然有他的好处。” 冯老夫人果真是个过来人,经过的事情多了,经验也比欧阳晨丰富。一听说沈氏怀孕,就想到了他借着肚子里的孩子生事可能性。对此,欧阳晨和陈多都是叹服不已,不过还是都没有提起沈氏已经闹过了一场的事情。恰巧这时有小侍通报说冯乐过来了,三人便都住口不再提及这事儿。 冯乐进屋行了礼,在陈多身边坐下。他听香榭来报,心里就有点担心陈多,只是玉池院此时冯礼不在,冯乐倒是不方便过去。所以听闻陈多和欧阳晨来了庆岚院,就马上过来了,此时看到陈多像是没什么事情的样子,冯乐这才松了一口气。冯老夫人看冯乐这般在意陈多,心里也是欢喜,这就说明他给冯乐结的这门亲事没错。 说了一会儿话,冯老夫人说道:“行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回到华榆院屏退下人,冯乐才问起了玉池院发生的事情。陈多其实也远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镇定,听冯乐问起,跟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说了事情的经过,又道:“今日可是吓了我一跳。这沈氏也真是大胆,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就敢这般往我身上扑,这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我向谁分说去。” 冯乐将陈多拥入怀中,安抚地轻轻拍着他的脊背,说道:“没事儿就好。放心,一切有我呢。”虽然冯乐心里并不认为一个还没出生的庶子有他的嫡妻重要,不过那孩子不是他的而是他大哥冯礼的,所以这话哪怕是在私底下,冯乐也不好说。对沈氏,冯乐其实也就知道有这么个人,其余的一点印象都有。毕竟沈氏是冯礼的妾侍,没有做弟弟的窥伺兄长房里人的道理,即便这年岁妾侍作为礼物送来送去也是常事,兄弟共用一人却不是什么佳话。 只是冯乐心里多少有些不太高兴,他的妻子去找嫂子说说话,居然还能被大哥的妾侍冲撞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少有。然而这样的事情,他还真没有太好的办法,总不能让他去对付一个小妾吧。 这般想着,冯乐便觉得,果然这事儿还是得从兄长冯礼身上讨回来。他不好对付一个小妾,还不能从纵容得这个小妾这般张狂的兄长身上讨点利息吗?再说了,这事本来就是冯礼理亏。 心里这般想着,冯乐却没跟陈多说自己的想法,反而问起旁的事情来。 今天这事儿虽然有些吓人,到底没有真出事,在冯乐的安抚下,陈多也很快冷静下来,顺势转移了话题,说起了他们在庆岚院里聊的孺子该添辅食了的事情。陈多有些惊奇地说道:“爹爹说小孩子得多吃鱼,以后眼睛才有神,人也更聪明,这是真的吗?”这年岁对农家人来说鱼倒不是什么稀罕物,毕竟村子里多有小河小溪什么的,只要愿意去捞,河里的鱼多的是。只是小河小溪里的鱼刺多,腥味又重,农家人自己倒是不怎么爱吃,抓到鱼也多是拿到镇上的集市里去卖。陈多以前也下河抓过鱼,不过他自己是没捞到一口的。 冯乐想了想,说道:“古书上确实有这样的说法,想来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吧。” 不过冯乐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他说道:“孺子也一天天大了,不知道大哥想好大名了没有,总不能他抓周礼的时候连个大名都没有。”说起这件事情冯乐就忍不住在心里无语,他大哥身为嫡长子,从小就被确定为继承人,平时素来做事稳重,唯有在孺子这件事情上有些乱了心神。从欧阳晨怀孕的时候,冯礼就开始拟定了好多个名字,汉子的哥儿的都有,然而现在孺子都这么大了,他还没把名字确定下来。 然而冯礼转念一想,若是自己有了嫡子,也会这般重视吧。不过肯定不会像他大哥一样,简直到了疯魔的程度,取名虽然重要,但也没有想了一年多都还没有想好的吧? 陈多闻言笑了笑,说道:“名字这么重要是该好好想想,也是兄长对孺子的重视嘛。” 说着这话,陈多却是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他叫陈多,因为他的双亲觉得他是多余的。 陈多摇了摇头,把这些不好的想法都甩到了脑后,对他来说,这些事情都已经是过去了。前世的噩梦,无耻的所谓亲人,都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看着面容俊秀气质温和的冯乐,陈多有时候不禁会想,是不是看他前世过得太苦了,这辈子老天爷才给了他这样的补偿——一个如意郎君和一个温情的家。 吃过晚饭,陈多和冯乐在院子里散步。晚上的时候虽然有烛火照明,但烛火的光自然不能和白天比,而且跃动之间闪烁不定,对眼睛不好,所以晚上的时间冯乐一向是不作安排的。今天是初八,天上的月亮差不多是半圆,因为天气晴朗的缘故,天空中也没有什么云,在月光和灯光照明下,院子里还是比较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气氛 在这恰到好处的亮光之中,攀满了墙头的凌霄花红色的仿佛一口口小钟一般的花朵娇艳地绽放着,比起白天的艳丽逼人,别有一番神秘的风韵。穿过凌霄花掩映的月门,冯乐牵着陈多的手到小湖中央的水榭上坐下。在月光下,他们甚至能够看到湖中一尾尾锦鲤在水中优雅摇曳的身影。此情此景,让冯乐不由来了兴致。 然后面对着满园的美景,冯乐兴致勃勃地讲起了前人赞美月下美景的诗词歌赋,不仅一一念诵出来,还饶有兴致地跟陈多分析其中哪里写得好,哪里写得不好,写得好的为什么写得好,写的不好的为什么写得不好又该如何修改才能更上一层楼。如果冯乐生在现代社会,绝对注定孤独一生的节奏,但陈多却已经很习惯他这样了,只微笑地认真听着。陈多现在最大的目标,大概就是早日追上冯乐的水平,将来当冯乐谈起他喜欢的诗词歌赋的时候,他不是只能听着完全插不进话,而是能够和他一起讨论,甚至能够做出更好的诗词来。 两人自觉气氛很好,跟在不远处伺候着的下人们却都有些无奈。尤其是香榭和断玉,作为陈多的贴身小侍,他们比谁都希望陈多和冯乐的感情好。但这段时间他们在旁边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对,二少爷和二少夫人感情好是好,只是这好的方向是不是有点不对啊?人家夫妻不是相敬如宾就是花前月下,然而他们两却是花前月下在授课 香榭和断玉心里有点拿不准,这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到底圆房了没有啊?想想看二少爷之前因为身子不好,也没有安排通房,他该不会还是个小孩子,完全不懂这些吧?两人想了想,又觉得这不能啊,毕竟冯乐都已经弱冠了,哪怕自己洁身自好,出门在外总有一些应酬不得不去,就算自己没有过,也不该一点都不知道才对。 香榭和断玉这边是忧心忡忡,那边百香和语月却是欣喜若狂。如果说华榆院里有谁希望冯乐和陈多感情不好的话,那应该是非他们莫属了,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陈多,想要上位的话,只有冯乐和陈多感情不好他们才有机会。其实他们现在已经很是焦虑了,因为自从冯乐醒来之后,对他们变得疏远了许多。 现在的冯乐,在下人之中比较亲近两个新提上来的小厮景晨和云霄。而一些需要小侍们贴身伺候的活儿,不是陈多亲自经手,就是让香榭和断玉做了。百香和语月空有一等小侍的名头,做的却是二等小侍的事情。 看着冯乐和陈多的相处模式,百香和语月只觉得,两人的感情或许不错,但应该没什么更暧昧的情愫。他们对视一眼,认为自己还是很有机会的,想到昨天刚刚拿到手的东西,两人都决心放手一搏了。他们的计划或许冒险了一些,但他们已经发现,现在如果他们不冒这个险,过几天他们或许连靠近冯乐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至于事成之后他们之间是继续合作还是如何,自然等事成之后再说。 第二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玉池院请了纳兰大夫过去的缘故,安静了许久的刘氏又闹了起来,死活说自己吃了这么久的药不仅没有丝毫好转,病情还越来越重了,非要冯老夫人去请徐大夫给他看诊。而且这回还不是冯墨雪和冯书出面软语相求,而是徐氏自己惨白着一张脸在小侍的搀扶下哭哭啼啼闹到了庆岚院里。 欧阳晨和陈多听闻了这件事情,急忙赶到庆岚院,就见刘氏靠在小侍身上抹泪,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 陈多眼角一抽,觉得刘氏这样子怎么和村子里那个动不动跑到别人家门口就地躺下耍无赖的周寡夫那么像呢,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刘氏的做派更文雅一些,没有周寡夫那么泼辣罢了。 看到欧阳晨和陈多过来,刘氏就更来劲了,一字一泣地说道:“夫人并非奴家故意为难,实在是病重难以支撑啊若不是有三少爷和大公子在,奴家随便随老爷去了也没有遗憾可是奴家实在放心不下三少爷和大公子啊。求夫人慈悲,且救奴家一救吧,等三少爷成家,大公子出嫁,奴家也就死而无憾了。” 此时冯墨雪和冯书也是刚到,冯书也就罢了,他素来是没什么演戏才能的,此时只是低下头掩饰自己的表情。冯墨雪却是眼眶一红,仿佛马上就要哭出声来一样。他上前一步,扶住刘氏,哭劝道:“姨爹何以如此呢,你不过是小病罢了,平日里好好吃药很快就会好的,夫人也定然不会不管你的。” 欧阳晨和陈多正冷眼看着他们的表演,就听冯老夫人突然说道:“你虽生育冯书和墨雪有功,但也不该这般失了分寸。既然你如今病了,如何能和少爷公子住在一处,过了病气给他们你担待得起吗?念在你们毕竟血脉相连有那么一份骨肉亲情在,你又病了,这件事情我便不责怪你了,你今天便挪到庄子上养着吧,等养了好再回来。”任刘氏和冯墨雪如何言语挤兑,冯老夫人都是不为所动,沉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刘氏和冯墨雪都愣住了,一时间装哭的忘了装哭,装病的忘了装病,冯书也慌乱而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冯老夫人,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一番折腾得到了这么个结果,刘氏他们具都是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用这个方法了,他们从长计议,总能找到机会的。刘氏一时收了眼泪,正想说点什么来弥补一下,但冯老夫人丝毫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命人去吉兰院收拾东西,现在就把刘氏挪出去。见冯墨雪还想说话,冯老夫人说道:“墨雪是想去给你姨爹侍疾吗?虽然不合规矩,但你一片孝心,如果真的想去,我也成全你,冯书也是。” 冯老夫人这话一出,冯墨雪和冯书顿时不敢说话了。 开玩笑,他们闹这么一出,本来是想扩大冯家庶出一脉的影响力的,结果现在倒好,反而彻底把刘氏闹出冯家的核心了。庄子那是什么地方,条件不如在冯府里不说,最关键的还是离冯家的核心太远。刘氏一个人过去还好说,毕竟他一个妾侍在台面上本来也就做不了什么。但如果冯墨雪和冯书也过去,那他们就真的不用争了。 别说什么养好了病就可以回来,刘氏的病他们还能不知道吗?其实喝了几天药,本来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对于这一点说不定冯老夫人也是心知肚明的,养病只是一个借口,目的就是把刘氏发配到庄子上。至于刘氏的病什么时候能好,他又什么时候能回府,还不是冯老夫人一句话的事情?甚至往深里想一想,冯老夫人就这么让刘氏越病越重,直接病故了都是有可能的。毕竟病得快死了这句话可是刘氏自己说出来的,就算他真的在庄子上病死,所有人也都只能是说刘氏病得太重,以至于药石罔效,而不能往冯老夫人身上牵扯一句。 想到这里,冯墨雪心中一寒,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们这次或许是弄巧成拙了。说不定他们的这一番折腾,反倒正中冯老夫人的下怀呢。冯墨雪勉强的笑了笑,乖巧地说道:“夫人误会了,墨雪自然不会坏了规矩,何况夫人让姨爹去庄子上静养也是为了他好。只是墨雪和三哥从未离过姨爹的身,故而想和姨爹告别一番。” 冯老夫人表情平静地说道:“你有这份孝心自然是好的,虽然你们身份有别,但他到底生养了你们一场,离别之前是该好好说说话。行了,我看你们姨爹病得也有些糊涂了,你们先扶他回去吧。”冯老夫人口口声声直接就坐实了刘氏的病,让冯墨雪心中的不安更甚,但当下他又着实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和冯书扶着刘氏走了。 碍事的人一走,一直一言不发的欧阳晨可憋不住了,“他们这是把别人都当傻子看呢?真要病得快死了,还能从吉兰院一路走到庆岚院来。不过还是爹爹有办法,这下可是把他们吓得不轻呢。”冯墨雪都能想到的事情,欧阳晨自然不会想不到,但他不认为冯老夫人会真下手暗害刘氏,不过吓吓他们罢了。 这不代表冯老夫人软弱可欺,他之所以放过刘氏的性命,不过是不想为了区区一个翻不出多大浪花的妾侍脏了自己的手罢了。这件事情他固然能够做得天衣无缝,谁都说不出什么来,可难道还能骗过自己的心吗?冯老夫人毕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只要刘氏他们没有触犯到他的底限,他是不会害他们性命的。 三个人之中也就只有陈多对其中的弯弯绕还是懵懵懂懂的,他毕竟接触的东西少了,一时想不到那么多也是正常的。冯老夫人有意教教他,便和欧阳晨一起,把其中的隐秘之处掰开了揉碎了一点一点跟陈多说清楚。陈多听完却是有些愣神,人心的复杂与其中暗藏的隐晦,真的是非常可怕,陈多觉得他恐怕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赴宴 但冯老夫人的用意陈多却是懂的,这些内宅阴私,他日后未必会用得上,却不能一点都不知道傻傻地被人算计。所以对冯老夫人和欧阳晨的教导,陈多的态度也很用心。他重活一世,虽无害人之心,但也不想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而且,哪怕不说他自己,单就站在冯乐的立场上,他也不能让自己成为冯乐的弱点,拖冯乐的后腿。 刘氏闹了有这么一出,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时之间冯府整个都安静了下来。别说吉兰院那边的冯墨雪和冯书安分守己了许多,就连玉池院里原本蠢蠢欲动的沈氏也被吓得缩了回去。在冯府,论体面,有两个孩子傍身的刘氏可比他有体面多了,还不是被冯老夫人说发配就发配了。 虽然沈氏依然觉得自己和刘氏是不同的,一个是情敌一个是孙子的生父能一样吗?但也不敢在此时出头了。 六月十九,欧阳晨的娘家欧阳家一株白玉丹心开花了,设宴邀请各家的夫人公子前去赏花。冯家自然也接到了帖子,冯老夫人岁年渐渐大了,冯老爷去世之后,他对这些事情也没了兴致,一向是不怎么参加的。 于是冯家便由欧阳晨和陈多前去赴宴,至于冯墨雪,他一个庶哥儿,没有到适婚年龄,在家里又没有多得脸,自然没人会想带上他。哪怕冯墨雪自己再不甘心也没有用,他一个未婚的哥儿,没有爹爹或者嫂子带着,自己是不可能到这样的场合上去的。而且因为是庶出的缘故,他也没能交上几个关系好的手帕交,想要在家里设宴邀请同龄的公子来玩也没有能力。所以说,欧阳晨根本不懂,冯墨雪如果想要将来嫁得好,现在折腾个什么劲。 这是陈多第一次参加别人家的赏花宴,多少有些紧张,欧阳晨倒是很轻松,毕竟这回对他来说相当于回娘家,而且这种场合欧阳晨做公子的时候就没少参加。不过一路上,他还是详细地给陈多讲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说完这些,欧阳晨又宽慰道:“这样的场合也没有特殊的,你像平常一样就行了。” 欧阳家的当家夫人也就是欧阳晨的爹爹俞迟暮酷爱月季,那盆白玉丹心品相极好,是俞迟暮最喜欢的几盆月季之一。不过世家之间的交际永远没有这么简单,赏花宴只是个借口,除了赏花之外,这次赏花宴俞迟暮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为自己嫡出的幼子欧阳子青物色未来妻子的人选。欧阳家族长一脉下一代有七个孩子,其三老大欧阳子榕c老二欧阳晨和老七欧阳子青是嫡出,另外还有三个庶哥儿和一个庶子。 目前欧阳家除了欧阳子青没有定亲之外,另外还有三个年纪比欧阳子青稍大一些的庶哥儿和庶子没有定亲。但四人之中只有欧阳子青是俞迟暮所出,他自然也最关心欧阳子青的婚事,至于另外三个庶出子女,俞迟暮虽然不会耽误了他们的婚事,却也不会特意为他们精心挑选。当然,既然赏花宴实在欧阳家班的,作为欧阳家的孩子,除了已经出嫁的老三欧阳娓允之外,老四欧阳念和老六欧阳珠都是会出现的。至于老五欧阳子游和老七欧阳子青,因为是汉子,虽然才十三四岁,却也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 欧阳子青和欧阳子游之间最大的差别大概就是欧阳子青有俞迟暮为他打算,欧阳子游的生父在这件事情上却帮不了他什么。在赴宴之前,欧阳家的情况陈多也都了解过了,毕竟欧阳家是冯家的姻亲,接触的机会还很多。不过这次赏花宴,实际上还真没有冯家什么事情,之所以邀请冯家一是因为冯家的地位不邀请显得不尊重,二是俞迟暮也有点思念欧阳晨了。虽然冯家的庶哥儿冯墨雪和欧阳家的庶子欧阳子游之间似乎也是门当户对,但出于欧阳家已经有欧阳晨嫁到冯家,这代和冯家的联姻关系已经达成,便没有必要继续合作了。 另外,哪怕俞迟暮有这个想法,欧阳晨也是会极力反对的。他如今虽然已经是冯家人了,却也不愿意让冯墨雪那样不安分的嫁进欧阳家,虽然欧阳子游只是庶子,但短时间内欧阳家显然是不可能分家的。当然,只要俞迟暮没有亲上加亲的想法,欧阳晨也不会无端地在娘家说夫家庶出哥儿的坏话。欧阳家举办的这次赏花宴还是比较热闹的,大家都知道俞迟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受到请帖的各家不管对欧阳子青有没有想法,都很给面子的来了。毕竟这样的场合除了俞迟暮自然物色人选之外,别家的夫人也能看到各家公子的好,另外夫人们之间也需要交流一下感情,加深各家之间的联系。可以说,每个人都能达成目的。 陈多在欧阳晨的引荐下和各家的夫人都认识了,之后也没有一直和欧阳晨在一起。当然总有人对陈多这个农家出身的冯家二少夫人不以为然,但表面上谁都不会露出什么来,具都客客气气的。陈多也不太在意他们的想法,来之前冯乐就跟他说过了,让他来玩玩就好,不需要和别人陪笑脸拉关系,如果能够交上一两个说得来的好友自然很好,如果没有找到投机的也无所谓。按照冯乐的说法,他背靠冯家,自己能力也不差,不需要靠别家帮衬。 因此陈多的心情也很放松,或参与一些年轻夫人们的话题,或坐看公子们的游戏,惬意得很。 陈多却不知道,他的这种淡定自若的态度,反正为他赢得了赞誉。一些原本瞧不起他出身觉得他在这样的场合上一定会进退失据的夫人们,此时也不得不对他改观了。欧阳家的大少夫人俞谷此时正和韩家的大少夫人陈琮坐在一起说话,凑近一点就会发现,他们谈论的话题正是陈多。俞谷说道:“冯家的这位二少夫人可不像农家出身。” 陈琮神色抑郁,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过瞧着好看罢了,内里谁知道如何?”他没嫁人之前和俞谷就是闺中密友,嫁人之后虽然因为韩家和欧阳家关系一般少了联系,但一直也没有彻底断过,两人的感情也没受家族的影响。因为丈夫韩孑立生性风流,婚后荒唐事也一直没有断过,更别提家中众多的妾侍了,陈琮一直非常苦闷。 俞谷知道他的情况之后,虽然管不了韩家的家务事,但一直极力宽慰陈琮,有机会就拉他出来散散心,免得在家中心思郁结。此时听陈琮这样说,俞谷不由诧异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韩大少又做了什么事情?”俞谷知道,陈琮在韩家也是难过,他嫁给韩孑立多年,却连生了四个哥儿,夫家对此也是颇有微词。 据俞谷所知,陈琮的公爹韩家的当家夫人毛涧对收集生子秘方很是热衷,他还不止一次在类似的聚会上听到毛涧跟别家的夫人抱怨,说陈琮生不出汉子,有时候用词都让他听不下去了。 从陈琮口中,俞谷也得知毛涧收集到的那些秘方,陈琮基本都试过了,然而不仅没用,反而让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看着婚前健康快乐的好友变成了现在这样,俞谷也是伤心不已,可他确实也没有办法。有时候,俞谷真担心在那样压抑的气氛中生活的陈琮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陈琮苦涩地笑了笑,说道:“还能是什么事?韩孑立又看上一个哥儿了,这回还是个良家子。你猜那人是谁,就是冯家二少夫人的亲弟弟。人我虽然还没见过,但听说长相妖艳得很,韩孑立欢喜地跟什么似得。你也知道的,韩孑立房里虽然妾侍通房不少,但那些都是贱籍,不值一提的人物,这回这个可是个良家子” 后面的话陈琮没有说下去,俞谷却也能猜的出来,无非那人还是冯家二少夫人的亲弟弟,哪怕看在冯家的面子上,韩家也不能亏待了这个良妾。韩孑立房里多了这么个人物,可不是让陈琮更难做了?俞谷不由皱眉说道:“这冯家二少夫人能同意自己的亲弟弟去给别人做妾吗?这可是打了他的脸。” 陈琮无奈地说道:“这话我何尝没说过,可他们说冯家二少夫人已经和娘家断绝了关系,不会管这事。” 说实话,如果陈多是真的和娘家断绝了关系,不管这个弟弟的死活,那哪怕陈若是良妾,在韩家后院里,陈琮也还真不怕他一个妾侍。陈琮怕就怕陈多虽然不管弟弟前程,却不会不管弟弟的死活。 俞谷也是无奈,他虽然因为是俞迟暮的亲侄儿,在欧阳家很有体面。可无论如何,他也都是管不到别人家的家务事的,韩孑立铁了心要纳妾,除非陈若家里反对,谁还能拦得住他? 想到这里,俞谷不由看向园中赏花的陈多,因为角度的关系,他只能看到侧脸,但仅从侧脸就能看出陈多的倾城绝色。他的亲弟弟无论教养如何,就姿容上来说,恐怕不会比他差不多少,也难怪韩孑立如此上心了。俞谷叹息一声,握着陈琮的手说道:“你听我一句话,韩孑立那些事儿你别管了,只要生下汉子,谁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探问 陈琮听了,却只是苦涩一笑,如果能够生个汉子出来,他何至于如此?韩孑立那样的人,他很稀罕吗?如果可以,他倒是宁愿守着自己的孩子过完下半辈子,只是到如今,他也不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生不出汉子了。陈琮摇了摇头,起身对俞谷说道:“你自便,我去会会那位冯家二少夫人。” 此时被他们讨论的陈多也遇到了一个颇有渊源的人,俞家大少夫人也就是冯乐的好友俞振生的妻子樊宴初。也许是因为两人的夫君关系很好的缘故,陈多和樊宴初对对方都颇有好感,不由独自进了一个亭子聊了起来。 两人是初次相识,一时也没有别的话题,不由就聊起了各自的夫君。冯乐和俞振生的性子还挺相似的,两人聊着越发觉得投机,陈多不由想到,樊宴初大概就是冯乐所说的能够结交成为好友的人了。 陈琮正是在这时到的,他站在亭外,静静地等他们一句话说完,这才微笑说道:“俞少夫人c冯少夫人,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看着袅袅走进亭中的陈琮,樊宴初心中有些诧异,他和陈琮虽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大家公子,但因为年龄差了几岁,大家还真没什么交情,他也根本没想到陈琮会过来找他们。 然而无论樊宴初心里是怎么想的,听到陈琮这句话,他当然也只能微笑回道:“不打扰,不打扰。多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韩家的大少夫人。”樊宴初知道陈多刚刚进入这个圈子,哪怕在家中看过大安县各大世家的资料,恐怕一时之间也无法把资料和人对应起来,便主动地帮他做了介绍。 三人互相见了礼,这才重新坐下说话。陈多和樊宴初都不知道陈琮的来意,一时间说话都比较谨慎。一开始陈琮只是在旁边听着,仿佛真的就是来凑个热闹的,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说道:“俞大少爷和冯二少爷都有古君子之风,真是让人羡慕。”这话一出陈多和樊宴初顿时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他们都听说过韩家大少爷的那些风流韵事,只是他们和陈琮也不熟,这话实在让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了。 陈琮也不在意,又说道:“我听说冯少夫人娘家有一个弟弟,是个长得花容月貌的哥儿。” 听到这话,陈多心里顿时就明白了,看来即便他重活一世有了不同的命运,他的弟弟陈若却还是沿着前世的路走了下去。但表面上他依然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笑道:“韩少夫人是从那儿听说的?我娘家确实有一个弟弟,容貌是很出色。”虽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但陈多一点都不想去管陈家的事情,陈若的结果如何他也不想去烦心。樊宴初似乎听出了些什么,只是还摸不清楚陈琮此来的目的,便暂时没有说话。 陈琮继续说道:“听说冯少夫人的这个弟弟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不知道是否已经定了人家?” 听到这话,樊宴初更是惊疑不定,心中猜测陈琮打听这个的目的。陈家和韩家确实都有适龄未婚配的庶子,可难道陈琮是想联姻吗?不应该吧,无论如何陈多的弟弟也只是个农家哥儿,韩家恐怕是看不上的。 至于陈家,樊宴初想了想,陈家这些年倒是确实在走下坡路,否则当初韩孑立花名在外,陈家怎么也不能把自家的嫡哥儿嫁给那样一个汉子。可谁让陈家的情况越来越不景气,得靠着联姻支撑呢?而有能力提携陈家的这几家,谁不知道陈家的情况,除了名声太差不好说亲的韩孑立,愿意娶陈琮这个陈家嫡哥儿过门的人还真就没有了。 但凡有别的选择,陈家也不会把自家千娇百宠长大的嫡哥儿往火坑里推啊。如果说陈家为了巴结上冯家,想要让自家的庶子娶陈多这个冯家二少夫人的嫡亲弟弟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这只是逻辑上看起来很有可能而已,实际上根本没有可操作性。因为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有一个规定,那就是——同姓不婚。陈多的嫡亲弟弟自然是姓陈的,陈家的庶子肯定也姓陈,两个姓陈的如何结亲?所以樊宴初想了一圈,还是没想明白陈琮的想法。总不会陈琮是想给陈家的表少爷说亲吧,那可就达不到拉近和冯家关系的效果了。或者是韩家的哪个分支的少爷到了适婚年龄?这倒是还算门当户对。 与樊宴初不同,陈多对陈琮的想法门儿清,估计是不想让韩孑立纳陈若这个妾吧。但陈多丝毫没有露出自己的想法来,淡然笑道:“我出嫁之后和娘家早就没有往来了,以后也不会有往来。我那个弟弟心气高得很,他的婚事我不太清楚,也管不着。韩少夫人如果有什么想法,自可以去找我父亲和爹爹说,和我说了也是没用的。” 陈琮的表情变幻莫测,语气却有点冷漠,“哪怕令弟去给别人做妾,冯少夫人也不管吗?”陈琮知道自己这样的语气实在太过于尖锐了,很容易得罪了陈多,给韩家和陈家招惹麻烦。可这件事情,陈琮是真的有些忍不下去了,他忍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自己变得稍微好过一些。 陈琮做公子的时候,也是个开朗大方的性子,爱笑爱闹。虽然因为陈家的没落有些担忧,但总体还是个很好的人。出嫁之后,他在韩家受了这么多委屈,而娘家人只会让他忍耐,为了陈家而忍耐。陈琮一次次地忍了,他明白自己从小受到家族的供养,才有那般养尊处优的生活,他不能忘恩负义。 可这样压抑的生活,多少改变了陈琮的性格,他变得阴沉c尖锐c充满攻击性。 听到他的话,陈多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说道:“我出嫁之时就已经和娘家说好了,从此以后恩断义绝。嫁出去哥儿泼出去的水,哪怕日后我父亲和爹爹无人供养,我都没有这个责任,更何况我弟弟的婚事。”从陈琮言语中,陈多能够看出他对丈夫的不满和怨愤,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有什么错误?冲他发泄怒气,不觉得可笑吗? 陈琮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默默站了起来,说道:“抱歉,是我失礼了。冯少夫人c俞少夫人,我就不打扰两位了。”说完,陈琮果然没有迟疑,转身直接离开了亭子,背影颇有些凄凉的味道。樊宴初目瞪口呆,直到此时他才明白陈琮这次过来的目的,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呢,而且那个韩孑立居然是想纳陈多的弟弟做妾?樊宴初心里不由有些愤怒,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韩孑立看上什么人不好,居然看上了陈多的弟弟,哪怕陈多和冯家都不管,这也是赤果果的在打脸!韩家的下一任族长,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还有陈琮,这事儿和陈多又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来找陈多兴师问罪?简直莫名其妙。 樊宴初愤愤不平地说了一通,说完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和陈琮差了岁数,接触也不多,但我听说他当初做公子的时候,性情很好,爹爹他们都是赞不绝口,还让我们向他学习呢。” “那时候大家都在讨论怎么样的出色的汉子才能配得上他,只可惜后来陈家日薄西山,为了维持家族把他推出去联姻,选择的还是韩孑立那样的浪荡子。他会变成今天的样子,也是让人没想到。” 陈多闻言笑了笑,只说道:“横竖和我们也没什么相干,且看着也就是了。人啊,心态很重要。”他这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了,论起所遭受的苦难,陈琮能和他比吗?他陈多不也没有变成一个对谁都充满攻击性的人?他不同样依然对生活充满了憧憬吗?他知道这样想似乎有些自恋,但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樊宴初摇了摇头,也不再说陈琮,转而问道:“多多,你那个弟弟的事情,你真的不管了吗?虽然是他自甘堕落,但到时候关于你的流言蜚语恐怕也不会少。”他和陈多虽然才刚刚相识,但聊得投机,樊宴初竟也将陈多当做故友一般了,突然听闻了这样的事情,他不免要担心起陈多来。 陈多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这事我是真的不想管,而且也不能管。我娘家人的性情你不知道,被缠上了那是甩都甩不掉,好不容易脱离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陷进去了。至于流言蜚语,我倒是不在意,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我听多了。看到我脸上的这块胎记了吗?”陈多侧过脸,把有胎记的那半边正对着樊宴初。 樊宴初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原来陈多的脸上确实有一块很大的胎记,只是颜色已经很浅了,看不大出来。 陈多转了回来,理了理耳边的发丝,说道:“原先这块胎记很明显的,到冯家之后才开始慢慢变淡,现在已经不大看得出来了。以前在娘家的时候,流言蜚语我听得多了,农家人说出来的话呵,可要难听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25+26+27 25c赏花 樊宴初这才知道陈多原来还有这样一段过去,世家之间虽然对陈多也有些了解, 但了解的不多, 他们也不可能特意派人去曲家村调查,那就得罪冯家了。唯一清楚陈多过去的, 大概就只有韩家了吧。 陈多继续说道:“我娘家兄弟三个, 只有兄长是汉子, 父亲和爹爹其实心里眼里都只有兄长一个。只是我弟弟长得好看, 我父亲和爹爹就希望他嫁个好人家, 将来能提携兄长。我弟弟从小就没吃过苦头, 让他嫁个普通人家, 日日操持家务,是万万不能的。至于好一点的人家,他那性子,我反倒担心结亲不成反结仇。” 容貌有缺, 再加上生在一个偏心眼的功利家庭,虽然陈多说得轻描淡写, 但樊宴初也完全能够想象他从前的水深火热。其实仔细想想也能想到, 陈多刚刚嫁到冯家的时候冯乐是个什么情况, 就连行礼都是冯礼代行的。真正疼爱哥儿的人家,怎么可能让自家的哥儿嫁过去,冯家再富贵也不能啊。 想到陈多的过去, 再看看他现在的性情, 樊宴初既是心疼又是敬佩, 多坚强的人才能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 还依然保持着乐观平和的心境的?相比起来,陈琮遇到的那点事情,简直都不算个事儿。他在韩家虽然处境艰难,至少依然是权力在握的大少夫人,依然锦衣玉食没人敢动他。 看着樊宴初变得有些难过的表情,陈多突然笑了笑,说道:“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公爹和夫君对我都很好,大嫂也帮了我很多,我算是因祸得福吧。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揪着不放,让自己让别人都不开心。宴初也不用替我难过,如今我和他们也都没有来往了。” 面对这样的陈多,樊宴初突然觉得自己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想了想也确实是自己矫情了,既然陈多都不在意,那他又何必耿耿于怀。樊宴初笑了起来,说道:“这来赏花的,我却还没看到那株白玉丹心呢,一起去?” 看樊宴初放开了,陈多也笑了起来,说道:“好啊,我也正想去看看呢。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农家出身,种稻种菜我倒是会,这养花却从来没养过,真不知道其中的妙处。”和现代社会农村地广人稀土地荒废不同,在这个时代土地是很宝贵的,家里的田地种庄稼都来不及,养花?富贵人家才有这份闲心呢。 两人过去的时候还有好些人围在旁边观赏,这些人陈多刚刚都打过招呼,此时也能一一对应起来,互相打了声招呼,两人也向那株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白玉丹心看去。只见浅绿色的卵圆形叶片的衬托下,开着几个硕大的花朵。每一朵花的形状都非常完美,花瓣层层叠叠,初步估算应有30片左右。 白玉丹心花色洁白,在洁白花瓣的中间是几点粉色的花蕊,花型如荷露心,香味也是相当宜人。几人一边赞叹着,一边恭维俞迟暮养花的能耐好。场面自然是一团和气,仿佛这些人真的一点矛盾都没有一样,就连刚刚去找陈多怼过的陈琮,此时也是笑眯眯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赏花宴结束的时候,陈多和樊宴初约好了互相给对方写信,之后便各自归家了。 此时的陈多并不知道,回家之后还有另外一桩公案在等着他呢。 陈多和欧阳晨出门,作为他的贴身小侍香榭和断玉自然也要跟着他一起去。于是平时被紧紧盯着的百香和语月顿时就松快了。随着陈多和冯乐感情的日渐加深,两人心中的危机感也越来越强,他们已经决定要铤而走险。 但在动手之前,对百香和语月来说,还有一个问题需要首先解决。冯乐只有一个,但他们却有两个人,他们都不想落入人后,何况机会只有一次,他们不可能第二次使用这样的方法。虽然两人都互相承诺,谁先上位一定会帮对方承宠,然而两人从前本来就是竞争对手,这种话谁信谁才是真的蠢。两人争辩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两个人一起去,至于到时候冯乐会留下谁或者两个人都留下,那就看各自的能耐了。 自从陈多嫁过来之后,冯乐的卧房百香和语月就没什么机会进去了,但是书房因为他们有经常去收拾的缘故,还是比较熟门熟路的。两人一起进了书房把东西藏好,很快就离开了,像往常一样在附近伺候。 这段时日百香和语月虽然被边缘化了一些,但他们毕竟伺候了冯乐多年,对冯乐的习惯非常了解,因为冯乐实在是一个生活没有什么变化的人。果然就在他们预料的差不多的时间里,冯乐往书房过来了。百香和语月强忍着心头的激动,向冯乐行礼,低头等着他过去。直到听到书房的门被关上的声音,两人才重新抬头对视一眼,这才发现对方的额头上也已经渗出了汗珠,可见他们的紧张和对计划败露的恐惧。 他们都明白,一旦计划失败,冯家将不会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哪怕冯家顾忌名声不以背主的罪名把他们送到官府法办,也不会轻易地饶过他们,简单地被发卖出去都已经最好的结局了。想到这里,百香和语月心里不免产生了一丝后悔,甚至产生了想要放弃计划的想法。然而,计划成功将会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又让他们无法轻易放弃。 在两人矛盾的心态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但书房里却迟迟没有动静传过来,这让两人心里更是焦灼不安。他们放在书房里的那个东西,虽然随时都可以发挥效用,但问题是如果那东西发挥作用的时候陈多在场,他们的一切行动就都失去了意义。所以他们才选择陈多和香榭c断玉都不在的时间动手,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书房里的冯乐可不知道两人的焦灼,他正在完善他的一副画作。画作基本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画面上是一个袅娜的哥儿站在月下的凌霄花旁,轻轻嗅着凌霄花的清香。那哥儿只露出了一半的侧脸,精致的脸上未施脂粉,头上挽着一个百合髻,发髻上的钗环首饰清晰可辨,更显得整个人风流妩媚,美艳不可方物。 那哥儿上身穿一件丁香色的长袄,并蒂莲的绣样清晰可辨。裙子是洋紫色的,裙子上的团花纹同样非常精致。至于其他的各种配饰,在图画中也都一一体现出来了,细节处处分明。 换做任何人来看,都会觉得这画已经相当不错了。当然不能和名家画作相提并论,但在普通的文人画之中,水平并不算差的。然而冯乐自己看着,却总觉得画中的陈多缺了那么点□□。 但一时冯乐也没能想得太明白,提着笔却迟迟不知道该往何处落笔。 想着想着,冯乐干脆放下笔坐了下来,开始回忆起自己和陈多相识以来的种种。出生在冯家这样的书香世家,虽然因为身体比较差的缘故,冯乐启蒙要比兄长冯礼晚,但也是从5岁开始就请先生开蒙了。 冯乐自认为自己和陈多这样的天才是不能比的,但在普通人中间,他的天赋也算不错的了吧。13岁之后就连过县试和府试,并且两次皆取得了不错的名次,顺利得到了童生的身份,在整个大安县也是值得称道的。 16岁那年,冯乐顺利通过了院试,以当年案首的身份取得了秀才功名。 进入县学念书之后,冯乐每年的考试都名列前茅,一直保持着廪生的身份,可从公家领取廪米津贴。虽然这点廪米津贴对冯家来说不值一提,却是一种荣耀的象征,冯乐除了身体不好之外,也一直都是冯家的骄傲。如果说冯乐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的,那一定就是他的身体了,因为体弱多病,他有太多的事情不能去做。 醒来看到陈多的时候,冯乐的心情有些复杂。随着年岁渐长,冯乐当然是想过自己的婚事的。但因为他的体弱多病的事情众所周知,大安县几个顶尖世家的嫡哥儿都不愿意和他结亲,至于底蕴虽在但还是日趋没落的陈家,一来陈家唯一的嫡哥儿陈琮已经出嫁而且年纪也比他大上好几岁,二来冯家也不愿意结陈家这样麻烦的亲家。至于世家的庶哥儿,冯老夫人是决计看不上的,他的嫡子怎么能娶一个庶出呢? 所以,冯老夫人当时把目标放到了次一些的人家,比如世家的旁支,普通秀才家的嫡哥儿身上。只是还没等他寻摸到适合的人选,冯老爷就去世了,守孝期间是不能议亲的,冯老夫人也只好暂时放下了冯乐的亲事。 因为身体的缘故,冯乐从来就是一个淡然克制的人,情欲也很淡薄。对于娶妻生子这样的事情,他远远没有别的汉子上心,只是看到家人为他的事情烦心,他也不免感到愧疚,时候甚至想过不要娶妻算了。然而他明白,这样只会让他的家人更难受,所以这些话他默默地藏在了心里,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过。 26c作画 对自己未来的妻子,冯乐当然也有一些憧憬。他不是喜好美色的人,对容貌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长得不是太丑就行了,毕竟谁都不太愿意接受和一个看着就不舒服的人共度一生吧。然后,他希望妻子能够读书识字,和自己有共同的语言,有差不过的人生见解和人生目标,因为他不想两人说话的时候鸡同鸭讲或者争吵不休。 他的这些想法他也从来没有跟家人说过,每当冯老夫人问及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的时候,他的回答都是一本正经地“凭爹爹做主”,因为他很清楚受自己的身体拖累他的婚事并不顺利。当他醒来并得知陈多身份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些失望的,不是因为陈多脸上的胎记,而是因为他了解到陈多并不识字。 其实陈多的胎记在那时候已经不是特别显眼了,看着也并不那么可怖了。而且,冯乐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陈多美艳的侧脸,有了这样的第一印象,对他的脸上的胎记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更何况,冯乐本身也不是特别在意容貌的人,所以胎记的事情也就被他彻底放下,也并不为此失望。 但陈多没念过书这一点,确实真的让冯乐很在意。只是因为他的性格,让他无法做出让爹爹失望,也让已经在事实上成为他妻子的陈多难堪的事情,所以他一直没有表现出这种失望来,反而对陈多非常尊重。至于冯老夫人说的关于仪化真人的批语,冯乐初时也是半信半疑,直到后来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好,陈多脸上的胎记也真的越来越淡,他才渐渐信服了。但真正让他开始对陈多改观的,并不是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而是当他提出想要教陈多念书识字的时候,陈多欣然答应了下来,没有丝毫勉强不愿意的样子。 那时,冯乐就在想,他还是有机会可以改变陈多的。陈多从前没念过书没关系,等他教会了就好了。 冯乐彻底对陈多改观是在他开始教陈多念书之后,陈多表现出来的几乎是过目不忘的能力,他对文章内容的理解能力,以及他渐渐显露出来的淡然的生活态度。他对陈多的想法也从担心对方跟不上自己的生活节奏,变成了惊为天人和这样的天才居然被耽误了这么多年的遗憾,对陈多的教学也变得更加上心了。 在发现陈多的天赋之前,冯乐教陈多念书,只是出于日后陈多至少要听得懂他说话的想法。在发现陈多的天赋之后,冯乐才开始有了想要教出一个当世大家的念头,尤其陈多自己似乎也对念书充满了兴趣。之后,冯乐发现陈多对自己密集的学习安排并没有丝毫不满,这样高强度的学习下来,竟然也相当得心应手。 在朝夕相处之中,冯乐也明白了陈多是一个怎样的人。陈多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的性格从来都不难懂,他的身体看似柔弱,却有一颗坚强的心灵,在陈家十几年的磋磨没有让他的心灵变得丑恶,反而让他的意志坚韧不拔。他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只要有一丝生机,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走出一条生路来,哪怕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同时,陈多还是淡薄的随遇而安的人,无论是富贵还是贫寒,他都能适应环境生存下去。 能够生活得更好,陈多不会矫情地拒绝。但如果只能清贫度日,陈多也不会怨天尤人,他只会靠着自己的努力,尽力地让大家生活地更好。陈多还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正如至圣先师的那句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陈多还没有学到论语,也还没有学到这句话,但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对他好的人,陈多以同样的好回报他们。对他心怀恶意的人,陈多也从来不会圣母地去原谅他们的过错,更不会想要感化他们。他不会用恶去回报,但也同样不会以善意去对待他们。对陈家人是这样,对其他心怀恶意的人也是这样,所以他明知道陈若进韩家决不会好却冷眼旁观,所以面对百香和语月的包藏祸心他暗自戒备。 陈多虽然会享受生活,但他并不追名逐利。对陈多来说,名利有也好,没有也好,都不过是身外之物。但如果他名扬天下,能让爱他的人高兴,陈多却是愿意去追求的,不是为了名利本身,而是为了人。同样的,世人的赞誉或者诽谤,对陈多来说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只要对他的生活没有影响,就无须放在心上。 有时候,冯乐会觉得,看到陈多就像看到了自己,他们真的特别合拍。冯乐虽然出身富贵人家,但因为身体的缘故从来不被人看好。如果是别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早就放弃,选择做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了吧,反正以他的身体情况,哪怕他选择了自暴自弃恐怕也不会有人苛责他,他的家人甚至会更加愧疚。 但冯乐没有,他不愿意自己的一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因为身体弱不能习武,他就把别人习武的时间都用来学文,人人都说他优秀,但冯乐却觉得自己资质平常,只是用了更多的时间去学习罢了。 因为出身富贵人家,冯家又有着如此高的声望,名利对冯乐来说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他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山水之乐才是冯乐心中所求,但如果不能,冯乐也能够适应生活,努力地让自己活得开心一些。冯乐不敢确定自己过不过的了清贫的生活,但他可以确定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也决不会怨天尤人。 因为价值观相合,因为仿佛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冯乐确定自己喜欢那样的陈多。陈多坚强c聪慧c淡泊名利c善良却又恩怨分明。但冯乐画笔下的陈多,却完全只是一个体态婀娜的贵夫人,那不是陈多。冯乐重新站了起来,他想他明白这幅画缺少的是什么了,也明白如何落笔才能让这幅画更加完美了。冯乐的画技相当不错,这幅画又凝聚着他对陈多的感情,寥寥几笔下去就让画中贵夫人的□□变得更加丰满起来。 冯乐放下画笔观赏了一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这画中人才是他的妻子陈多。他拿出自己的印章,冯乐没有给自己取号,也没有刻什么闲章,他的印章只有姓名章和字章。按照此时的讲究,用印也是有一定规矩的,若是给尊者的用章必须用名章,以示恭敬。若是给平辈或者同级的用章,只需用字章就可以了。若是给晚辈或者下级的用章,则用别号章亦可。冯乐的这幅画是准备送给陈多的,自然是应该用字章。冯乐找出自己的字章,又拿出了印泥盒,准备盖上章就先把这幅画收起来,装裱好,找一个适合的时机再给陈多。 打开印泥盒,冯乐顿时嗅到了一股甜香的气味,他不由皱了皱眉,他用的明明是无味的印泥。 但冯乐仔细地看了看,却没发现盒中的印泥有什么问题,在空白的宣纸上试着盖了个章也完全正常,而且此时再闻已经没有了那股甜香的气味。冯乐这才松开紧锁的眉头,只道可能是自己的错觉,继续之前的动作,郑重地在这幅画的右下角盖上了自己的字章。然后,他小心地把画纸卷了起来,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冯乐才完全放松了下来,询问道:“景晨,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想着如果陈多快回来了,他就先回去更衣;如果时间还早的话,他完全可以再看会书。只是当听到景晨报出时间,冯乐刚刚迈开脚步准备回房更衣,突然感觉自己有些不对。他觉察到,全身有一股突如其来的燥热,让他仿佛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 尤其是他的下腹部,那个除了必要的排泄之外,基本没有太大反应的部位迅速充血肿胀,把他的亵裤都顶了起来。冯乐停下了脚步,这种陌生的状态让他有些不安,同时他很快想起了刚刚打开印泥盒的时候闻到的那股甜香味,因为这一整天,也唯有这件事情让他感觉到异常。但他刚刚思考到这里,就突然感觉到身体有一阵阵燃烧的感觉袭来,脑子也开始也变得迷糊起来,身边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他的身体突然歪了歪,差点控制不住倒下,所幸他的手支撑到了桌案上,这才保持了身体平衡,没有直接摔倒。 这时,在一边伺候的景晨和云霄也发现了他的异常,他们惊恐地发现冯乐的脸上通红一片,仿佛生了什么可怕的病症。还是云霄的反应比较快,他立即上前扶住了冯乐,问道:“二少爷,您怎么了?” 冯乐只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热,脑子也越来越不清醒,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吩咐道:“去请大夫,扶我回房!”云霄和景晨立即应了,两人对视一眼,景晨自觉地推开门就要去通知管家请大夫,云霄则扶着冯乐慢慢地往外走。冯乐如今身体虽然健壮了,这段时间也养得健硕了一些,但到底底子太差,云霄扶着并不算太艰难。 27c中毒 景晨一推开书房的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百香和语月。他皱了皱眉,却也没空询问他们站在这里做什么,只瞥了他们一眼,就赶紧往外院跑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这样的细枝末节真没空琢磨。 不过这样一来,扶着冯乐走在后面的云霄也看到了堵在门口的两人。百香和语月看到冯乐的样子就明白自己的算计已经达成了,可问题是,时间到了这个点,陈多马上就要回来了,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从容地进行下一步动作了。百香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故作惊讶地问道:“二少爷这是怎么了?” 云霄此时也对现在的情况云里雾里,倒没有怀疑到百香和语月的身上,只是现在他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和他们扯,皱眉说道:“你们在门口做什么?赶紧让开,我要扶少爷回房。”说完也不等两人的回答,直接扶着冯乐出了书房门。百香和语月心有不甘,却也知道不能在书房门口撕扯,讪讪地让开了路。不过他们也没有就此放弃,一路跟着云霄和冯乐,一同回到了冯乐的卧房之中,理由也很简单,冯乐现在的状态总要有人贴身伺候。 而陈多又不在,可不就是只有百香和语月这两个贴身小侍能做这事儿了? 于是云霄c百香和语月三人就这么在卧房里守着冯乐,有云霄在,百香和语月想做什么都不方便。这样的情况让百香和语月在心里不由暗暗叫苦,他们也是奇怪,都到了这个境地了,冯乐为什么还不叫人帮他纾解? 难道说,冯乐真的对陈多如此用心,不愿意同他之外的哥儿发生关系? 百香和语月想想就觉得不可能,他们家二少爷虽然是个君子,可君子也是可以纳妾的。更何况,他们看冯乐和陈多相处的时候,虽然亲密却没有什么暧昧的情愫,可见两人绝没有非卿不可的誓言。那莫非,真的就像他们私下猜测的那样,二少爷还是个雏儿,对这些汉子和哥儿之间的事情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百香和语月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他们虽然想上位,可总不能自己扑上去做不轨之事啊。 而且,就算他们想,云霄还在旁边守着呢,除非冯乐自己开口,否则单凭百香和语月是不可能把他支开的。就在百香和语月心急如焚的时候,听闻了这个消息的冯老夫人赶了过来。百香和语月心里顿时有了一丝期望,冯乐和云霄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作为过来人的冯老夫人应该是明白的,现在陈多不在,他们其中之一或许有希望。 果然,冯老夫人听云霄细细说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和冯乐身上的种种症状,脸色变得越来越古怪,显然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了。只是现在大夫还没有到,冯老夫人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顿时有些拿捏不定起来。所幸没有让他犹豫太久,景晨急匆匆地拉着气喘吁吁的胡大夫过来了,显然这一路他们赶得很急。 看到胡大夫,冯老夫人也顾不上别的了,连忙请他先给冯乐诊脉。胡大夫站直了身体,等气喘匀了,又拿布擦干净手,拿出脉枕垫在冯乐的手腕之下,这才开始诊脉。他闭着眼睛仔细辨别脉象,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冯老夫人,贵府二少爷这是中了虎狼之药的症状啊。”说着,胡大夫的表情也有些古怪,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冯老夫人一听,果然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连忙追问道:“胡大夫,那我儿该如何治疗?”虽然他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方法就是找个哥儿纾解,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毕竟对于这些药物其实冯老夫人也没有接触过,所了解的只是坊间传闻,不知道靠不靠谱,如何治疗还是得听大夫的。 胡大夫捋了捋胡须,说道:“二少爷如今还是童子之身,故而药物的作用太强,还是需要纾解出来才好。” “啊?!”冯老夫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幼子居然还是童子之身,他和陈多感情不是很好吗? 不过眼下也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还是先解决冯乐身上的问题比较重要。偏偏这个时候陈多和欧阳晨出门还没有回来,冯乐也没有别的侍妾,人选的问题顿时让冯老夫人犹豫了起来。他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一边伺候的百香和语月,他和百香c语月的接触不多,但也从各种渠道得知了他们的一些事情,对两人的品性,冯老夫人是万分不信任也不认同的。哪怕将来冯乐要纳妾,他也从没有想过这两个人选。他的目光从两人的身上移开,仿佛根本没有发现百香和语月瞬间失落下来的眼神,转而在自己身后带来的小侍们身上逡巡。 但想了想,冯老夫人又打消了这个想法。虽然不知道冯乐和陈多为什么至今没有圆房,但他丝毫不想破坏两人的感情。若是冯乐的房里有了一个曾经在他身边伺候的妾侍,无论是冯乐和陈多,都需要有一定的尊重。短时间内或许没什么,但时间一长,两人之间难免会生出一些嫌隙,冯老夫人一点都不想去试探人性。所以他的目光又从这些小侍的身上移开了,也就没有看到他身后一个二等小侍失落的表情。 冯老夫人又想到了冯乐房里那些二等的小侍,不过他对这些人实在没什么了解,一时之间也想不出适合的人选来。正在他纠结于人选的时候,欧阳晨和陈多乘坐的马车也进了府。陈多还没下马车,就有一个华榆院的小侍上来求见,见到陈多之后,那个小侍急急地通报了冯乐的情况,只是他出来的早,知道的不多。 陈多听说冯乐病了,先是一愣,随即连忙跟欧阳晨告了一声罪,带着人匆匆往华榆院赶去。一路上,陈多还在心里奇怪,明明他一直也没有停了冯乐的灵泉水,这段时间冯乐的身体也确实越来越好了。怎么他出去一趟,冯乐就又病了,而且似乎病得不轻,莫非这个灵泉水在别人的身上发挥的作用真的没有在他身上好? 不过陈多还是更关心冯乐的病,倒也没有多探究灵泉水的事情。等陈多带着人匆匆回到华榆院,听说他到了的冯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因为从来没有考虑过给冯乐收房纳妾的事情,一时之间他还真找不出适合的人选来。但冯乐的情况又实在比较紧急,如果不是陈多及时赶到,他几乎都想随便找个看着老实本分的就算了。 看到陈多进来,冯老夫人在松了一口气之余,也顾不上别的了,匆匆把陈多拉到一边低声跟他说了冯乐的情况,告诉要他们两个圆房才能救冯乐。陈多一脸茫然,听冯老夫人说他们怎么还没有圆房的时候他就愣住了,他以为他和冯乐已经圆房了,所以说他理解不对吗?那到底怎么样才算圆房啊?看到陈多的表情,冯老夫人就全都明白了,但此时他也没时间去找春宫图来,咬了咬牙,一脸尴尬地叫来王么么,让他给陈多讲解夫妻之事。 王么么也是跟在冯老夫人身边多年的老人了,他一看冯老夫人的眼神就明白了自己的任务。等冯老夫人带着其他人退出卧房,王么么这才低声跟陈多讲起了夫妻之道。王么么也不是第一次教导未经人事的哥儿了,说起来很是淡定,讲解地非常详细,时不时还问陈多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陈多却无法像他那么淡定,脸颊通红地听着,时不时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若非为了救冯乐,他几乎都想逃跑了。 等说完了全部的过程,又确认陈多确实听懂了,王么么这才退出了卧房,并贴心地关上了房门,只留下陈多一人独自面对床上被体内的邪火逼得浑身通红意识朦胧的冯乐。 陈多红着脸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冯乐的额头,手上传来的炽热的温度让他心惊不已,羞涩之情也大半转变为了对冯乐的担忧。也许是因为陈多的接触让冯乐感觉到了一丝清凉,他本能地伸手抓住陈多手,往他全身最热的一个地方放。陈多一惊,脸上变得更烫了,此时也不太分得清陈多和冯乐谁的脸更红了。 但为了救冯乐,陈多咬着牙没有抽回手,反而用另外一只手解开了身上的衣服,然后紧紧地拥抱住冯乐。肌肤相亲所带的凉意让冯乐本能地主动起来,不过他毕竟没有相关的经验,除了无意识地紧紧贴着陈多的皮肤之外,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还是陈多努力地克服了内心的羞涩,引导着冯乐进入了生命的大和谐。 另外一边,王么么走出去之后,就和冯老夫人他们一起等待了起来,直到听到房里传出的声响,冯老夫人才放下心来。这一松懈,他才意识到,偷听儿子的房事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顿时咳嗽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请韩大夫去堂屋坐坐。因为后续还需要韩大夫的诊断,所以此时他还不能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调查 同样听了墙角的韩大夫的表情就镇定多了,作为一个大夫, 他经历过的事情可不少, 遇到什么事情都能镇定自若,面不改色。一行人到了华榆院的堂屋坐下, 冯老夫人命人上了茶, 这才想起方才对韩大夫有些失礼了, 歉然说道:“韩大夫, 我儿突发病征, 老身和家中下仆具都心急如焚, 冒犯之处还请您见谅。”拖着韩大夫跑过来的人是景晨, 如果冯老夫人不讲理一点,完全可以推出景晨来赔罪。但冯老夫人不是这样的人,他明白景晨之所以对韩大夫失礼,也是担忧冯乐的病症, 所以他不仅不会责罚景晨,反而要奖赏他才是。 韩大夫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他也是真的并不在意。他从医多年, 接触过的病人家属多了去了, 家人突发疾病,忧急如焚也是正常的。更何况,冯老夫人意识到之后还第一时间赔礼道歉了。 正在他们一边说话, 一边等着冯乐那边消息的时候, 欧阳晨也过来了。他是不太方便到冯乐房里去的,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和陈多一起过来, 而是先回玉池院,问了孺子的情况又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打听到韩大夫也已经到了,这才往华榆院过来。欧阳晨问起冯乐的病情也是关心,只是面对自己的大儿媳妇,冯老夫人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得打了个哈哈就算过去了。 欧阳晨对冯老夫人也算了解,明白他的性情,看他这样的就知道这件事情恐怕是有些私密,不太适合跟他说起,他也就不细问。明白自己在场恐怕有些尴尬,于是只了解到冯乐没有大碍,欧阳晨就起身告辞了。 对欧阳晨的通透冯老夫人也很是赞赏,每当看到他的时候,他就觉得将来自己不在了也能够放心把冯家交到冯礼和欧阳晨的手中。这两个孩子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定然能维持好冯家的局面。 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有小侍过来回报说二少爷那边传水了。冯老夫人听了就明白冯乐那边是完事了,听闻是冯乐吩咐传水,他不由看向坐在一旁的韩大夫。既然冯乐的意识已经恢复了,是不是能够说明冯乐体内的药性已经全部散掉了?虽然如此猜测,但事关幼子的身体,冯老夫人也不敢轻易下结论,还是要等韩大夫诊断一番。 又等了差不多两刻钟,冯老夫人几乎想要派人去催的时候,冯乐这才姗姗来迟,陈多并没有跟他一起。进了堂屋,冯乐首先向冯老夫人行礼告罪道:“乐不孝,让爹爹忧心了。” 冯老夫人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又想到半个多时辰以前他的样子,心里只有欢喜,哪里还会责怪。他连忙把冯乐拉起来,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让韩大夫再给他诊诊脉。 韩大夫诊断一番后,说道:“基本没有大碍了,只是这次阳火大泻,导致身体有些空虚,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老朽等会给二少爷开一个方子,二少爷每天一副照着方子吃三天也就是了。”说着,韩大夫起身拿起纸笔挥手写就了一张方子,将方子递给了冯乐。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另有一点需要注意,三日之内不可行房事,否则于身体有亏。”他这也是担心年轻血气方刚,如今又是刚刚破了童子之身,不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时控制不住也是有的。只是他这话却听得初尝人事的冯乐脸热不已,只能胡乱点头,方子也没有怎么看就递给了景晨。 这次的事情,冯乐自己也是懵逼的。还是因为体弱的缘故,冯乐一直以来欲望都很淡薄,他身边的人也不会特意去告诉他这些事情,免得坏了他的身体反倒要被发落了。 于是冯二少爷根本不明白圆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以为夫妻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就是了,然后有一天陈多就会神奇地有感而孕。别笑,他真就是这么想的!而陈多呢,情况也和他差不多,作为一个哥儿,他的欲望本来就没有汉子的强烈,而这种事情就算再不讲究的人也不会去和一个未婚哥儿说。 当然,曲家村肯定也有那些浪荡子,喜欢口上花花的。然而以前的陈多他长得丑啊,没有那个浪荡子会找上村中最丑,干活几乎跟个汉子一样的哥儿,所以对这些陈多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原本哥儿出嫁的时候,长辈是应该跟他说清楚这些的。可陈多的情况特殊,陈爹爹那边不用说,在他心里陈多就是嫁过来陪葬的,哪里会有心思跟他说这个啊,更何况当时陈多还挪出去住了。至于冯家这边,派过去照顾教导他的李氏考虑到冯乐昏迷不醒,就连行礼都是冯礼代行,更别说洞房,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李氏也是想到,既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他和陈多说了也不过徒添伤感罢了,倒不如不说,于是这个环节就又含混过去了。陈多嫁到冯家之后,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冯乐继续昏迷不醒,冯家人就更加不会跟陈多说这个了,没必要啊。 等后来冯乐终于醒了,而冯家在高兴之余直接忘记了这样的小事。毕竟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冯乐不可能不懂这个,陈多不懂也没关系,自然有冯乐主导。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冯乐也什么都不懂啊!于是也就有了冯乐和陈多直到现在才真正圆房的乌龙事件,说出去也是一桩笑谈。 确定了冯乐没事,冯老夫人连忙让人给韩大夫送上了三倍的诊金,多出来的诊金其实是对今次失礼的赔罪。韩大夫也不矫情,直截了当地收下了诊金,带上自己的药箱就起身告辞了。送走了韩大夫,冯老夫人这才有机会询问事情的起因,虽然不知道原委,但他可以肯定事情肯定是有蹊跷的。 冯乐好好在家里呆着,没事怎么可能中了这种虎狼之药?冯乐于是跟冯老夫人说起了自己打开印泥盒的时候发现的异常,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但冯乐至少也有六成把握这件事情应该和他闻到的那股气味有关。冯老夫人听闻也觉得不寻常,连忙追问道:“这印泥盒你多久没有用过了,都有谁动过?” 冯乐想了想,老老实实地答道:“这印泥盒我早上给平舒(秦涛)写信的时候才刚用过,那时候还没有任何异常。我这印泥盒也不是稀罕物,进过书房里的人都有可能动过。”这样一想,范围可就大了。冯乐如今还在念书,书房里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所以只要是真有事,并不禁止下人进入。 冯老夫人把脸一板,立即命人将华榆院的下人和今天进过华榆院的其他下人一一审问了一番,最后列出了六个进过书房的人。首先就是冯乐身边的两个小厮景晨和云霄,不过他们进书房的时候都是和冯乐在一起,没有可能背着冯乐动手脚,所以很快就被排除了嫌疑。其次就是百香和语月,华榆院的几个二等小侍异口同声地表示,今天是他们两个负责整理的书房。另外还有两个粗使从人,也是进去打扫书房的。 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无论是冯老夫人还是冯乐,第一时间都怀疑到了百香和语月的身上。一番审问之后,冯老夫人就更加确定了这一点,因为那两个粗使从人虽然战战兢兢,但言语之中并无闪烁之处。而且根据调查,他们两人在府中的关系非常简单,对冯乐下药于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们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冯老夫人还是命人先把他们关进了柴房里,若到时候证明确实和他们无关,自然会有所补偿。 而百香和语月面对讯问的时候,虽然叫屈连天,但面对细节的质问,却言辞闪烁,甚至两个人的回答有互相矛盾之处,他们的嫌疑也就越发得大了。冯老夫人和冯乐心里基本已经定了他们的罪,只是他们咬死了不肯认,而冯老夫人和冯乐心里都有些怀疑他们手里的药是从那儿来的。 冯老夫人在等冯乐那边完事的时候,也跟韩大夫聊了许久,其间就问了很多关于这种虎狼之药的问题。韩大夫也不藏私,解释地还挺详细的,他提到的药物之中就有一种是无色的烟雾状的药物,只是闻着有一股甜香的气味,和冯乐描述的完全相同。据韩大夫说,这种药算是比较难得的,凭两个小侍如何能弄到手? 冯老夫人一看时间,天都已经黑透了,他也不好在华榆院久留,便命人继续审问百香和语月两人,自己带着人离开了华榆院。冯乐虽然对提供药物的幕后之人有些在意,但却也不愿意把全部的心神都浪费在这些人的身上。想到洗漱之时就浑身无力,之后更是躺在床上起不来的陈多,他心里一阵火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晨起 冯乐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但他可以很肯定地说, 这种火热和他平时对陈多的感情又是不同的。似乎这一番水乳交融之后, 两人的感情得到了升华,从以前的亦师亦友, 变成了一对真正的夫妻。冯乐收敛心神, 回到了卧房之中, 看着床上兀自沉睡着的陈多, 心里一片沉静, 仿佛找到了港湾。 看到他进来, 断玉小声地提醒道:“二少爷, 您还没用晚膳吧。二少夫人刚刚让人备了饭菜,您先用一些?”今天也是忙乱得很,出了这事儿,无论是陈多还是冯乐都还没来的及用膳。想到正被连夜审讯的百香和语月, 断玉不由在心里啐了一口,早就知道这两个不是什么安分的, 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仅胆大包天还毫无廉耻。这事儿若是报官处理, 戴着枷锁赤身游街都是轻的。所幸他们的算计没能得逞,二少爷和二少夫人也因祸得福终于圆了房,感情看着更好了。当然, 这不代表断玉就会因此感激原谅百香和语月。 冯乐看着陈多的睡颜, 心头一暖, 他出门的时候陈多的疲惫他都看在眼里, 可是即便如此,陈多心里还是想着他。他拢了拢被子,问道:“二少夫人用过了吗?”断玉摇了摇头,陈多吩咐完就疲惫地睡了过去,他们也不敢打扰。冯乐想了想,还是不能浪费陈多的一番心意,便吩咐道:“传吧。” “是。”断玉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下去传饭了。 等陈多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虽然睡饱了精神好了很多,但陈多动了动身体却还是觉得全身酸痛得很,所幸冯老夫人不用他们每天去请安。正在陈多思考着要不要喝点灵泉水的时候,冯乐走了进来,看到他已经醒了,便走到床边柔声问道:“繁英醒了,可要先进些食水?”冯乐倒没有想太多,就是觉得陈多昨天连晚饭都没吃,现在一定已经很饿了。而陈多在看到冯乐的时候,就想到了自己昨天的情态,不由又羞又窘。他原先倒没有想到饿,但听冯乐这么一说,他摸了摸肚子,感觉还有有些饿了,肚子也应景地叫了一声。 陈多脸上不由又是一红,清咳一声说道:“先洗漱再传饭吧。” 冯乐只当做没听见,把在门外伺候的小侍们叫了进来。等陈多洗漱完,再更衣梳头,一切都弄完时已经两刻钟过去了。待坐到饭桌前的时候,饥肠辘辘的陈多只觉得今天胃口特别好。 吃了一些东西,感觉整个人有了些力气,陈多才注意到今日桌上似乎多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陈多倒也见过,不是别的正是牛乳。农村里需要养牛耕地,牛乳虽然不是那么好得的,却不是完全弄不到。陈家虽然没有养牛,但陈爹爹以前曾经弄过一些给陈若喝,说是养人对皮肤好。 不过陈若并不喜欢牛乳的味道,说腥味太重,不过每次都在陈爹爹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喝完了。陈多以前是没喝过牛乳的,此刻倒是有些好奇,想要试试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 冯乐注意到陈多的目光,便把那碗牛乳端到了陈多面前,说道:“加了蜂蜜煮过的,试试看。” 冯家庄子上养了不少牛,虽然按照本朝的规定,耕牛是不允许随意宰杀的,但弄些牛乳却没有问题。只是这耕牛也不是时时都有牛乳,需等到产崽之后才有,所以前段时日陈多才没见过。不过牛乳的好处虽多,但冯乐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味道,所以他让陈多先试试看,不喜欢就撤下去。 陈多用勺子舀了一小勺放入口中,只觉得一股甜香的味道弥散开来,至于陈若所说的腥味倒是没有。他心想,或许是加了蜂蜜煮过的缘故,把腥味去掉了。他喝掉了小半碗,觉得腹中已经有七分饱了,便放下了碗。如果是以前的陈多,吃东西自然是能够吃到饱最好,不过和冯乐一起吃饭之后就再没有这样过了。 冯家当然不至于少了陈多一口吃的,主要是冯乐知道了陈多以前的经历,他自己也是久病成医,明白些医理,知道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对肠胃是相当不好的。私下问过韩大夫之后,便要陈多日常少食多餐,吃东西最多吃到七分饱,慢慢从饮食上调理肠胃。他不知道通过灵泉水的滋养,陈多的身体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完全不需要这样。 然而冯乐的好意陈多相当受用,更何况这样进食也确实符合养生之道,所以他便这般保持了下来。 桌上的饭食刚刚撤下去,就有一个庆岚院的小侍过来通报说冯老夫人请他们过去。冯乐听了心知应该是对百香和语月的审讯有了结果,便问道:“可是审讯有了结果?”倒是陈多,昨日给冯乐解毒之后就昏昏睡去了,对后来的事情一无所知,早先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奇怪怎么没看到百香和语月两人,不过到底心里不喜他们也就没多想。 那小侍回道:“回二少爷的话,确实是为了那两人的事情。具体奴儿也不清楚,不过奴儿来时听人说,是有一个要求要当着府中众位主子的面才肯把事情说出来。”这小侍年纪尚小,进府的时间也不长,在庆岚院不过是做一些跑腿传话之类不重要的活儿,像这样的事情,他肯定是知道不了太多的。 像这次百香和语月被关起来讯问的事情,这小侍也就知道个大概,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被关起来,到底犯了什么事儿,知情人明白这种不光彩的事情是不能乱传的,口风都很紧,他也就无从得知了。冯老夫人和欧阳晨治家都很有一套,明白如果连自家下人都敢乱传主子的是非,那么冯家在外面也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冯乐听了略一颔首,对那小侍说道:“你回去回老夫人,我们稍后就过去。” 去庆岚院的路上,冯乐把昨日后来发生的事情一一同陈多说了。陈多听说竟然是百香和语月对冯乐下的药,心里就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坚持早点把这两人打发出去,若是这般做了,他们也就没有机会近冯乐的身了。似乎发现了他的想法,冯乐宽慰道:“他们伺候我多年,我都没发现他们竟如此胆大包天,何况是你。” 陈多也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虽然心里还是有些自责,但他有一个好处,便是不会为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如今虽然让百香和语月成功下药了,到底对冯乐并没有太大的妨碍,两人又因此真正圆房了,事情也不算太坏。想到自己以前只以为夫妻躺在一处就是圆房了,陈多不由又是一阵脸热。 到了庆岚院,两人向冯老夫人行了礼,又跟冯礼夫妻见了礼,这才在他们惯常坐的地方坐下了。人都已经到齐了,冯老夫人便命人将语月带了上来。按说只因为语月的一句话,冯老夫人就果真把全家除了孺子之外的正经主子都叫了过来,似乎也太抬举他了,但冯老夫人确实在意这件事情。 只要一想到有人在幕后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手,不把事情调查清楚,冯老夫人就连觉都睡不好了。至于会不会显得过于急切,失了身份,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都不想管了。等从人们压着语月进来,将他按跪的地上,冯老夫人便厉声问道:“语月,如今众人都在,你倒是说说那药究竟从何处而来?”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地下的语月身上,没人注意到冯老夫人身侧一个小侍略显慌乱的表情。 跪在地上的语月一抬头,就看到那个小侍冲他露出了威胁的表情,语月看到后却露出一个略显诡异的笑容,他冲着冯老夫人磕了个头,说道:“老夫人明鉴,奴儿自然不敢戏弄您和诸位主子。那药,正是您院中的踏雪哥哥交给奴儿和百香的。”看着踏雪的表情从威胁变成慌张的样子,语月笑得更加快意了。 他已经知道百香选择了隐瞒,但语月不在意,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明白他和百香如今都是在劫难逃了,不像百香那个傻子,还死死地守着秘密不肯说出来,以为踏雪为了自保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他是一向知道百香脑子不太好使的,也不想想如今是什么情况,他们下药的人可是冯家二少爷,踏雪区区一个二等小侍能做什么? 既然自己已经栽定了,语月便无法容忍还有一个踏雪能够轻轻松松地置身其外。凭什么啊,大家都是抱着同样的目的,也都付诸行动了,凭什么他万劫不复,踏雪却可以继续风光无限,甚至将来有一天达成所愿。没错,语月就是无法容忍将来踏雪可能过的他比好这样的事实,所以他决心说出真相,把踏雪拖下水。 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踏雪顿时花容失色,他惊慌失措地“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不住地磕头喊冤,“老夫人,冤枉啊!奴儿从小在您身边长大,是什么样的人您是知道的,奴儿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奴儿和百香c语月又没有交情,有什么理由给他们这样的药?而且,这药奴儿也是无处可得啊!老夫人,这定然是语月为了宽大处理胡乱攀扯的,奴儿确实是清白的,老夫人明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来源 踏雪这话说得倒是挺有道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正因为了解他, 所以冯老夫人对他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信任。正如踏雪所说,他从小在冯老夫人身边长大, 他是什么样的性情, 冯老夫人再清楚不过。实际上, 冯老夫人很清楚踏雪是有攀龙附凤之心的, 至于目标是冯礼还是冯乐就不好说了, 总是两兄弟其中之一。 所以, 冯老夫人心里也认为, 踏雪确实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是有一点踏雪倒是说道点子上了,这样的药,百香和语月弄不到,踏雪也同样弄不到。要么真如踏雪所说, 这只是语月胡乱攀扯,要么就是幕后还有人藏得更深。冯老夫人没有理会踏雪的喊冤, 看着语月问道:“你说药是踏雪给你们的, 可有证据?” 踏雪一时也弄不明白冯老夫人到底是信任他还是不信任他, 顿时不敢再说话了。不过听到这个问题,踏雪心里却安稳了许多,他自认为处处谨慎, 应该是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可以让语月举证的。 却不料语月的笑容依然非常笃定, 他说道:“这算不算证据我不知道。但当时踏雪把东西给我们的时候, 我留了个心眼, 暗中查探了一番,发现踏雪还留了一些药在身边,我知道位置!”实际上语月说的不完全是实话,踏雪没那么蠢,他将药给语月他们的时候,是真的全部都给了,他没想靠这样的手段上位,也不想被查到自己身上。 踏雪有一点比百香和语月他们站得高,他跟在冯老夫人身边,对冯老夫人的很多想法都心知肚明。他很清楚冯老夫人从来没有动过给冯乐纳妾的心思,所以他把药给了百香和语月,让他们做自己的马前卒。像昨天那样的情况,就是踏雪很愿意看到的一种结果,百香和语月的计划有了差错,他自己也得到了一次机会。虽然最后机会没有被成功地把握住,但踏雪也不遗憾,他有的是耐心,而且之于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如果百香和语月的计划成功了,对踏雪来说也是一件好事。现在冯乐的后院太干净了,踏雪很难找到机会,而只要冯乐的后院有了侍妾的存在,就有了踏雪下手的时机。跟何况,百香和语月就算成功了,也会有把柄握在他的手里,如果他们不想鱼死网破,必要的时候就必须配合他行动,帮他去争一个位置。 至于百香和语月更早上位将来会不会对他有所妨碍,这一点踏雪就更不担心了。他有一个天然的优势,他是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小侍,地位自然要比原先是冯乐小侍的百香和语月更高。 尽管踏雪知道语月说的都是假话,他根本没有留药,但此刻听语月这么一说,他的表情却变得非常难看,因为他明白一点,证据是可以人为制造出来的。踏雪仔细回忆着他将药交给百香和语月的那天的场景,越想越觉得语月确实有机会悄悄藏一点药在他的房里,又看到语月满是恶意和信心的笑容,踏雪整个人都瘫倒了地上。他明白他这回是栽到语月身上了,谁能想到当他们还是盟友的时候,语月就已经算计到了他的头上。 冯老夫人听了语月的话,立即让人按照语月的供述去踏雪的房里搜查,果然就在语月说的地方发现了一些药。看着瘫在地上一声不吭的踏雪,冯老夫人让一个已经成婚的小厮打开药盒试验了一下。那小厮果然也闻到了一股甜香的味道,过了没多久,他也中招了。冯老夫人黑着脸让人把那小厮送回家,又给他请了大夫,之后才对踏雪喝问道:“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自认平时对你们不薄,却不料养出了个白眼狼!” 踏雪对冯老夫人磕了个头,说道:“奴儿,无话可说。”事到如今,他认栽了。至于辩解,他还能怎么辩解?那药虽然不是他藏起来的,可确实是他给百香和语月的,如果他说这一切和自己无关,那药又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里。前面他自己刚刚说过和百香c语月没什么交情,如今总不能说是他们进他房间放的吧。 冯老夫人看了眼面容扭曲的语月,命人将他重新押下去,然后才问踏雪道:“就如你所说的,这药不是你自己能拿到的。好歹主仆一场,你自己说药是谁给你的,我且不会让你没了下场。” 踏雪又对他磕了一个头,回道:“如今,奴儿没什么可以隐瞒老夫人的。那药是大公子的贴身小侍青苹给奴儿的,至于证据,奴儿没有。”他现在也算光棍了,能说的他都说了,至于证据他是真的没有。他一直以为自己机关算尽,却没料到在这一点上,竟然是输了那个语月一筹。看来若真让语月得逞,将来还不知道会如何。 听到这话,冯老夫人的脸沉了下来,半晌才挥手吩咐道:“把他押下去先关起来。” 等踏雪也被带下去,冯老夫人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对冯乐他们说道:“你们都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吧,这件事情你们不用管了,交给我来处理。”踏雪所说的话,他心里基本已经全都信了,至于证据,反正就算有了证据他也不可能以此为名处置了庶出一脉,所以证据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当然,查还是要查的,踏雪只说药是冯墨雪身边的青苹给他的,但其中的详细却不知道,冯老夫人必须把整件事情弄清楚。 唯一让冯老夫人意外的大概就是踏雪居然和冯墨雪走到了一起,踏雪这个名字让冯墨雪心里有多膈应冯老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初冯老爷给冯墨雪取名的时候,冯老夫人就觉得不太好,不过当时的踏雪年纪还小,只跟在他身边做些杂事,冯老爷不知道他也是有的。一开始,冯老夫人倒也想过要不要给踏雪改名,然而那时候已经有了冯书的刘氏在府中比较得宠,态度也很是轻狂,冯老夫人就按下了这个念头。 不是冯老夫人眼皮子浅,想要用这样不入流的方法打压冯墨雪和刘氏,而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作为正室夫人的他不能退,若是退了这一步难免会导致府中人心浮动,让见识浅薄的下人以为他这个正室夫人怕了刘氏主动服软了。相反,他身边的有一个叫踏雪的小侍,还能让下人们看明白这个家的主子还是嫡系一脉。 而且,一般的下人可不会知道冯老爷给冯墨雪取名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冯老夫人身边有一个叫做踏雪的小侍,只会觉得冯老爷对刘氏一脉只是表面的宠爱,对冯墨雪也并不重视。虽然这也是事实,冯老爷确实不会允许庶出去和嫡系打擂台,但有了一个踏雪,这一点才能让所有人都看到。 因为这些种种纠葛,冯老夫人以为冯墨雪最厌恶的人应该就是踏雪才对。看来还是他小看了人心,为了算计嫡系一脉,冯墨雪甚至可以暂时放下对踏雪的恨恶,选择和他合作。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更加不能放任冯墨雪继续蹦跶下去了。只可惜冯墨雪如今才12岁,还不到成亲的年龄,否则冯老夫人真想早点把他发嫁出去祸害别人。 事情最后指向了庶出一脉,冯乐等人也没有丝毫奇怪,实际上他们一开始也觉得能做出这种事情的,真是非庶出一脉莫属了,只是没料到刘氏刚刚被发配到庄子上,冯墨雪那边居然就又开始作妖了。冯礼想了一下,说道:“爹爹,冯墨雪一个闺阁公子,这样的药不可能是他自己弄到的,我在外头让人查查冯书吧。”冯礼说的不错,冯墨雪还想嫁人呢,如果亲自去弄这样的药,一个不小心传扬出去,他也就别想嫁个好人家了。 冯老夫人略一思索,觉得冯礼说得不错,便答应了下来,之后冯礼等四人才相继退出了庆岚院。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分开了,冯礼要出门会友,而且对冯书的调查也需要他去安排一下。欧阳晨则要回玉池院照顾孺子,在照顾孩子这件事情上,虽然有小侍帮衬着,但欧阳晨还是尽量做到亲力亲为。冯乐和陈多也返回了华榆院,至于被下药这件事情,既然已经有冯老夫人和冯礼负责了,两人也就讨论了几句,又在心里提高警惕,别的就没有多想了。 讨论完,冯乐和陈多又和平常一样,按照日常的安排,开始了他们的课业。陈多急切想要追上冯乐的脚步,希望能够尽快成为一个配得上冯乐的人。而冯乐呢,则希望陈多能够更多地展现出他的天赋,向着当世大家的道路以跑步的速度狂奔而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也是天生一对。 至于昨天晚上刚刚圆房,以及乌龙事件带来的尴尬和羞涩,当冯乐拿起笠翁对韵继续对陈多的启蒙教学的时候,什么旖旎的气氛就瞬间烟消云散了,书房里只剩下求学的严肃正经。一直到晚上两人宽衣解带重新躺到了一张床上,昨晚来不及消化完的尴尬才重新冒出头来。两人大眼对小眼互看一会,同时闭上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乞巧 一直到六月末廿八日那一天,陈多才听香榭说起冯墨雪身边的贴身小侍青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得罪了冯墨雪被打得不成人形, 之后被冯老夫人做主迁到了庄子上。而冯墨雪也因此被冯老夫人禁足, 责令他在自己房里抄写道经,自省其过, 同时还可以修身养性。至于什么时候能出来, 那就不知道了。 陈多听了心里恍然,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宅斗小白了。这剧情, 他一听就明白一定是冯老夫人的手笔。别看对冯墨雪的处罚似乎不重, 禁足抄经而已, 但这个处罚的原因说出去对冯墨雪的影响可就大了。当然, 冯老夫人不会让人传扬出去,否则坏的不仅是冯墨雪的名声,丢的更是冯家的颜面。可这样的事情想要完全隐瞒住所有人也是很难的,等将来冯墨雪到了议亲的年纪, 有意的人家一打听到这事儿将来,他最在意的婚事, 难了。 另外据冯乐所说, 冯礼那边的查证已经证实那药物确实是冯书弄来的。冯礼对冯书这个庶出的兄弟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 知道他果然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第二天冯书便在学堂上突然晕倒,大夫诊断之后说他体内气血不足, 需要长期休养不得劳累, 否则恐怕有损寿命。 冯书这样怕死的人, 哪里敢拿自己的性命去拼?再说他在读书一道上本来也没什么灵性。 有了大夫的诊断之后, 冯书更是直接不去学堂了,整日就在流风院里修养,没被禁足也跟被禁足了差不多。 冯书是在学堂里晕倒的,之后更是直接退了学,这事自然是瞒不住。外面便有了冯书身体很差的流言,甚至有人会私底下嘀咕怎么冯乐身体好了,冯书就病倒了,这还不是冯书给冯乐挡灾了吧。不过对于冯乐身体变好的原因,主流的消息还是仪化真人的批语,说他同陈多是天定姻缘,两人结合日后便会越来越好。 因而对于冯书给冯乐挡灾的说法,倒没有几个人相信,不过冯书现在的身体跟以前的冯乐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这一点,倒是大家的共识了。而即便是那些断定冯书是给冯乐挡灾的人,也就一笑而过,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庶子给嫡子挡灾,在这个时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最多嫡系要因此对这个庶子多加关照。 其实对冯书来说最关键的问题同样也是他的亲事,他今年16了,虽然汉子可以比哥儿晚几年再成亲,可16岁正常的汉子也到了该相看的年纪了。冯书作为冯家主家的少爷,虽然是庶出,但原本看上他的人家也不少。 虽说这年岁提亲肯定是要汉子一方主动,但如果哥儿那一边确实有意,也是可以来试探一番的。在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前,冯老夫人也确实收到了许多有着适龄哥儿的人家的试探,他虽然不喜欢冯书,但作为嫡父肯定也不能完全不管他的亲事,所以冯老夫人原先也是在那些人家中挑选了一番的。 不过现在冯书体弱的名声一传出去,原先那些人家基本都跑过来跟冯老夫人表示自家改变主意了。这些人家也都是不差的,他们虽然想跟冯家攀上点关系,可若是要为此牺牲自家的哥儿,他们还没到这种程度。还想结亲的人家当然也不是没有,但这些都是家世差了很多,风评也很不好的,摆明了想用自家哥儿攀附冯家。 如果冯老夫人在那些人中间挑选,外面的人不免要说他苛待庶子了,对冯家的名声也不好。因为这些大家都明白的原因,至少目前,冯老夫人还不能这么做,只能暂时把冯书的婚事压下。反正冯书是个汉子,冯乐不也是弱冠之年才结亲的吗?冯书当然也能再等几年,没人能说什么。 对于这些,陈多和冯乐感慨了一番冯老夫人不着痕迹的手段也就放下了。 不管外界如何议论纷纷,只要没人敢明目张胆往冯家泼脏水,他们就依然不为所动地做自己的事情。至于某些人私下的议论,谁还能管得了别人的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连帝王都做不到的事情,冯乐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某些人喜欢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他们也不敢在公开场合嚷嚷,对冯家来说更是不痛不痒。 冯家虽然一直小心地经营着自己在文人之中的名声,但也一直明白一点,他们不是银子,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他们。就连至圣先师传承下来的孔家,都有不喜欢他们的人,无非是谁都不敢表现出对圣人之后的不敬罢了。那些背地里的流言蜚语是无法禁绝的,真当回事不免活得太累。 冯乐的生活态度一向是淡然而洒脱的,他有责任感,若是有谁伤害到他的家人,他的家族,他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是维护家族和家人的荣誉。但只要事情对冯家没有什么影响,冯乐也不会为别人的闲言碎语所累。陈多的态度也和冯乐差不多,他经历的流言蜚语够多了,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 六月很快过去了,但时间并没有进入七月,因为今年是闰年,恰巧闰的就是六月。 今年的闰六月十六便是立秋,从这一天开始,时间便进入了秋季,夏日的暑气也渐渐散去。整个闰六月平平静静地过去了,庶出一脉安静如鸡,玉池院的沈氏也似乎被冯老夫人不留情面的手段惊住了,竟也没有做什么幺蛾子。唯一值得说道的,大概就是陈多顺利完成了全部的启蒙教育,直接把他的老师冯乐先生打击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怀疑人生。不过晚上滚一滚床单,第二天一早冯乐就又恢复了正常,并且兴致昂扬地继续规划着陈多的教育进度。不过进入七月,就没有闰六月的时候那么清闲了,七月有两个比较重要的节日乞巧节和中元节。 七月初七乞巧节,是哥儿的节日,也是这个时代非常热闹的节日之一。虽然初七才是正日子,但是初一的时候,街道上就已经像赶集一般已经非常热闹了。街上的店铺和街边的商贩纷纷摆出各种乞巧物品售卖,镇上稍微有些钱财的人家都会给自家哥儿置办起来。冯家也热闹了起来,主子们的东西自然有下人准备好,但府上的小侍在初七之前的几天,也会分别得到假期去街上置办乞巧的物品。等到了初七的晚上,主子们在庭院中对月乞巧,小侍们也可以各自乞巧。这是所有哥儿都可以享受的狂欢,但之于陈多,却是他第一次过乞巧节。 曲家村自然也过乞巧节,虽然农村人家不像镇上的人家,乞巧物品少有去镇上买的,除非是顶富裕的人家才会这般奢侈,其他的多是自家准备。但无论怎么贫穷,总要给自家的哥儿准备起来。 陈家也是过乞巧节的,但只有陈若一个人过,陈多的任务是给陈若准备东西,然后在陈若对月乞巧的时候,他继续进行着繁重的劳作。十几年来都是如此,陈多几乎都要忘记乞巧节这个对哥儿来说最重要的节日了。 说起这些的时候,陈多其实没什么难过伤心的感情,过去的事情对他来说过去就是过去了。但冯乐听了却有些心疼,他想了想决定拉着陈多去街上逛逛,虽然今天才是初一,但街上该有的东西都已经有了。越往后街上的人会越多,到时候车马想要通过都不容易,冯乐不愿意去凑那个热闹。 虽说是去街上逛逛,陈多他们却根本没有下马车,只是坐着马车在整个镇子上绕了一圈。街上果然已经很热闹了,有一些同样不喜欢凑热闹的人,也是选择了今天早早出来置办物品。陈多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众生百态,唇角始终微微扬起,似乎觉得很有意思。这对他来说确实挺有意思的,这样的场景对他而言也很是新鲜。 冯乐本想带陈多下车去店铺里逛逛,但看到街上那么多人,显得有些混乱的样子,就放弃了。 初七的晚上,陈多和欧阳晨一起在庭院里过乞巧节,原本冯墨雪也是有资格一起的,然而他还在禁足之中,冯老夫人只允许他在吉兰院里过节,之后就要回去继续抄经自省。陈多和欧阳晨亲力亲为,在庭院里陈列了晚上刚刚炸出来的巧果,并莲蓬c白藕c红菱等物,之后他们又把抓来的蜘蛛分别放进了一个盒子里。 乞巧节的习俗各地有所不同,在大安县倒也简单,只需摆上供品,并抓一只蜘蛛放在盒子里,第二天再打开盒子的时候,如果蜘蛛已经结网了,便是得巧,又叫喜蛛应巧。之后便是哥儿们嬉戏玩乐的时间了,就连冯乐都难得地给陈多放了一整天的假。要知道平日里,除非有事,否则只有下九的时候冯乐才会让他休息一整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中元 这个时代有上九c中九和下九,而下九正是哥儿们置酒欢聚嬉戏的日子, 又叫阳会。现代人容易想当然地以为上九是初九, 中九是十九,下九是廿九。其实不然, 在这个时代, 廿九才是上九, 之后初九是中九, 下九是每月的十九。上个月十九, 陈多就赴了樊宴初的约, 认识了几个樊宴初的闺中密友, 处得都还不错。 樊宴初应该算是陈多的第一个朋友,樊宴初的那些闺中密友们陈多虽然也挺有好感,但到底不如和樊宴初那样一见如故。不过他们约定好了,每个月下九的时候轮流做东, 请其他人到自己家里玩耍。当然七月十九就算了,因为这个日子临近中元节, 所以大家一致决定都不出门, 在家中落得一日清闲便好。 欧阳晨虽然年纪比陈多大上一些, 但两人的关系一向不错,他们之间也向来有话聊。两人便在月下的庭院中玩起了时下流行的游戏,一直到月上中天才各自回去。回到华榆院的陈多兴致依然很高,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以前村子里的那些哥儿都这么喜欢乞巧节了, 不单是为了乞巧, 更是因为这是一个哥儿们可以放开来嬉闹的节日。 第二天一早, 陈多就兴匆匆地去看了盒子里的蜘蛛,心里还颇有些忐忑。打开盒子一看,盒子里的蜘蛛果然已经结网了,陈多顿时高兴了起来。姗姗来迟的欧阳晨看他这样,好笑之余不由也多了一分期待。和陈多不同,同样的事情他每年都要做一次,于是那种期待的感觉不免淡了许多。这次倒是受了陈多的感染,似乎也恢复了一些幼年时的感觉来。欧阳晨打开自己的盒子,里面的蜘蛛果然也结网了,正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乞巧节过去之后,镇上重新恢复平日里的冷清。不,甚至比往常还要冷清几分,因为中元节就要到了。 听到中元节这个名字,人们很容易就会联想到上元和下元,实际上也确实都有。正月十五正是上元节,这个节日还有一个大家更熟悉的名字——元宵节。欧阳公有诗云:“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由此便可以知道,上元节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也是情人节。 下元节是十月十五,这个节日没有上元节和中元节重要,也不是所有人都过。这个节日的过法和寒食节有些相似,当日都要吃寒食以纪念已逝的先贤。不过下元节远没有寒食节的影响力大,在现代社会毫无存在感的寒食节在此时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这里先按下不表。再说中元节,正日子是七月十五,所以民间又俗称七月半。传说中,七月半的时候,阴曹地府会打开鬼门放出阴间的所有鬼魂,所以中元节又叫鬼节,七月也被称为鬼月。 在此时,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按照大安县的习俗鬼节当天家家户户都要祭祖并出门放河灯。 祭祖的目的一是纪念先人,二是祈求平安。至于放河灯,则是因为人们认为这是鬼的节日,也应该点灯为鬼庆祝节日。因为陆为阳,水为阴,所以在水里点灯,让其漂浮使鬼得以分享节日的欢庆。 另外,各地习俗不同,不一定都在七月十五日那天过中元节,七月十三日或者七月十四日的都有。 七月十五日那天傍晚,陈多先为冯乐换上了黑色的玄端礼服。中元节祭祀祖先是一件很郑重的事情,需要礼节完备。祭祀需在傍晚时分在宗族祠堂举行,哥儿是不需要参加的。冯家本家这边冯礼c冯乐和冯书都要去,尤其冯礼还是冯家现任的族长,也是祭祀的主持者。而陈多他们只需要在家里等着汉子们回来就行。 如果你们以为今天祭祀之后就没事了,那就错了。中元节祭祖要从开祭的那天开始,一直到七月卅日,每日晨c午c昏供三次茶饭。其他族人便罢了,冯礼和冯乐作为本家嫡出,是必须亲力亲为的。所幸宗族祠堂距离冯府不算太远,然而即便如此每日这般来回也是折磨人,陈多难免心疼,想着这些时日得多用灵泉水给冯乐养养。 冯乐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看着冯乐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陈多不由皱眉。要知道冯乐的身上的宿疾虽然已经好全了,但多年亏空的身体想要一时半刻就养回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灵泉水的作用并不能完全代替其他东西,谁听说过喝水能让人胖起来的,玩笑话除外。冯乐却觉得自己的状态还好,实际上比起他以前确实是还好。 见冯乐坚持,陈多便叫来小侍给冯乐换上了一套黑色绣祥云暗纹的直裾,陈多自己也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同款黑色曲裾。两人出门的时候,冯礼和欧阳晨已经在等着他们了,这两人身上穿的衣服和陈多他们非常相似,只有花纹不同。今晚他们四个人要一起出门放河灯,按照中元节的习俗,他们必须在子时之前回到家中。 相较前几天夜里街道上的冷清,今天镇上倒是挺热闹的,大街上全都是出来放河灯的人。冯乐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陈多的手,似乎是担心被人流冲散。其实完全不必,因为冯家的下人们已经在外围组成了人墙护着他们。 一行人来到楚阳河河畔,楚阳河是大安县最重要的河流,也是主要的水源,这条河在枞安镇穿城而过。 地处南方多雨区的大安县并不缺水,所以楚阳河的水流量也相当丰富,神奇的是从来没有发生过洪水。 此时楚阳河上已经漂浮着许多荷灯了,有一些上面的甚至已经熄灭了,陈多怀疑可能是上游县城里的人放的。 不过转念一想,陈多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大安县城距离枞安镇还是有些距离的,楚阳河的水流又比较平缓,现在天才刚刚黑,县城里的人得多久以前放的灯才能现在就漂到枞安镇来啊。陈多为自己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想法失笑,随即就看到了冯乐诧异的目光仿佛在问他笑什么。陈多连忙清咳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略带凝重的平静,这么难以描述其性质的事情,陈多是绝对不会告诉冯乐的!就让它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吧。 看他不想说,冯乐也不追问,只从身后小厮的手里拿了两盏荷灯出来,放到陈多的手中。等陈多接过荷灯,冯乐又拿起火折子亲自点燃了两盏荷灯上的白色蜡烛。 陈多和冯乐一人手中拿着一盏荷灯,心中默念着对逝者的祝福,一起将荷灯放入水中。随后,冯乐拉着陈多站了起来,陈多靠在冯乐怀中,两人就这么站着,静静地看着他们亲手放进水里的荷灯越飘越远。冯礼和欧阳晨就在他们旁边,他们也已经放走了荷灯,然而看着陈多和冯乐这样,两人简直无法开口说话。 直到他们的荷灯汇入了荷灯的大军之中再也无法辨别,冯乐才对下人们道:“你们也去放灯吧。” 等下人们也都放完灯,已经到了戍时,其他来放灯的人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冯家一行人也不久留,鬼节的夜晚还是有些恐怖的,于是他们也和人流一起离开。冯府所在的位置距离楚阳河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回到家他们才发现冯老夫人还在等着他们回去,中元节的夜晚也没有别的活动,确认完他们平安,冯老夫人就让他们回去了。 之后的日子,陈多觉得冯礼真是特别拼!他不仅一日三餐地往祠堂跑,回来还要继续给陈多讲课,或者检查陈多的课业。一连几天下来,陈多觉得冯乐整个人都瘦了好几斤,但没有办法,这是做子孙的应尽的孝道,再吃不消也必须坚持。陈多倒是想让冯乐暂时不要给他上课了,然而冯乐坚决拒绝了这个要求。 七月廿七日,樊宴初来冯府做客,当然主要是来找陈多的。虽然是这样,但既然来了冯府,出于礼貌樊宴初肯定也要先拜见冯老夫人,再见见欧阳晨。樊宴初出嫁前是樊家的嫡公子,和冯老夫人c欧阳晨都很熟悉,见面倒也不拘束。倒是冯老夫人,见了樊宴初不由笑道:“我可是许久没见你了。” 冯老夫人这话虽然是事实,但自然也是在打趣樊宴初,樊宴初自从嫁人之后便再没有来过冯府了。欧阳晨也跟着调侃道:“爹爹有所不知,这樊大公子变成俞少夫人之后心气可高多了,我们这样的他瞧不上呢。这可不,见了多儿之后,他才念着咱们家,如今可是巴巴地来了,可见多儿的好。” 他这一竿子把陈多也扫进去了,两人自然不依,三人在冯老夫人面前笑闹了一阵。之后冯老夫人又问了俞家长辈和樊家长辈如何了,他也知道樊宴初来冯府的目的,问完这些就笑着让他们小辈一处说话去。出了庆岚院,欧阳晨也借口说要照顾孺子先行告辞了,陈多则带着樊宴初径直去了华榆院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王家 樊宴初这次来找陈多,还真是有些事情要跟他说, 到了华榆院的小亭里一坐下, 他就开口了,“多多,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你们家有没有听说, 王家那边出大事了。” 樊宴初所说的王家也是大安镇的乡绅世家之一, 势力很是不俗。陈多闻言愣住了, 因为他最近确实没有听说任何关于王家的事情, 按理说像王家这样的世家, 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是瞒不过去的。他奇怪地问道:“这我没有听说啊。王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真有什么大事, 不能瞒得这么好吧?” 樊宴初看了看四周没外人,继续语出惊人地说道:“王家六少爷没了。” “啊!”陈多不由惊呼一声。樊宴初所说的王家六少爷王峰是王家族长王琛的老来子,虽然是庶子,但很受王琛的宠爱。也因此, 王峰的生父张侍人也水涨船高起来,在王家很是骄纵, 闹出了不少笑话。 陈多虽然和樊宴初相识的时间还短, 但他知道樊宴初不可能跟他开这种玩笑, 不由压低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说王家六少爷身子一向很健壮,怎么好端端地就没了?”而且,他们这边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明显就是王家在故意掩盖啊, 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搞不好王家真的要大地震了。 樊宴初也压低了声音, “听说是中毒,具体我也不确定。但是,好像王家后院有人在打枫林馆的主意。” 枫林馆正是冯老夫人过到冯乐名下让他经营李宸煜提供的胰子配方的店铺,不过冯乐对此显然并不是很热衷,他之所以想要把这个配方经营起来,其实主要还是为了李宸煜,冯家不缺名也不缺利。所以店铺到手之后,冯乐去视察过,觉得原先的那些老人也都是忠心耿耿的,连人都没有换,直接就把方子的事情交给他们负责了。当然了,冯乐也不是完全的甩手掌柜,每隔几天他都会去看看情况,如果有问题也好及时处理。不过冯老夫人留下的那些人都相当有经验,根本没有冯乐的用武之地,而冯乐也乐得轻松。 目前,枫林馆还没有正式开始售卖新配方的胰子,但试用品已经送到了大安县各个有头有脸的人家。王家作为本地豪绅之一,自然也不会被枫林馆遗忘了,只是冯乐也不会想到这一送居然还送出波折来了。 陈多脸色变了变,随即明白过来,樊宴初来这一趟,是特意来提醒他这件事情的。他握住樊宴初的手,说道:“宴初,这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这个朋友,他果然没有交错。 樊宴初把该说的事情都说了,心情也放松了一下,嫣然一笑道:“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谢不谢的。” 随即他眼波一转,又道:“我听说冯二少爷出去游玩都带上你,真要谢我的话,下次出去也带上我啊。” 这句话樊宴初倒是说得挺认真的,大户人家的哥儿在享受锦衣玉食c仆从成群的同时,也有很多的不自由,各家夫人公子在家聚会还好说,若是想要去游山玩水却没有那么容易。 陈多听了“扑哧”一笑,“这有什么难的。不如再叫上欧阳先生和他的夫人一起,人多也热闹。” 樊宴初听了也觉得有趣,不由道:“我听说他们南岚文会的发起人不是还有两个人吗?也可以一起叫上啊。” 陈多也饶有兴致地说道:“确实是还有两个人,不过秦大少爷和李先生都尚未娶妻,同去的话,我怕他们不自在。不如这样吧,宴初你回去跟俞大少爷提一提,等我夫君回来我也跟他说说。然后就让他们几个商量着办,我们只要负责游玩就好了。”毕竟,他们这些哥儿对什么地方风景好适合游玩,其实也没有概念,最多帮着准备一下要带出去的食物c用具。而虽说一开始也就是听樊宴初这么一说突然升起的想法,但这么讨论了两句之后,陈多对这个活动越发地感兴趣起来了,觉得如果真能成行,一定很有意思。 樊宴初留在华榆院用了午饭,之后就告辞而去。而冯乐似乎是算准了樊宴初离开的时间,申时就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陈多正在练字,一直到那一张纸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放下笔。 不是陈多故意冷落冯乐,这是冯乐的要求。按照他的说法,写字的时候一定要专心,不能为外物所扰,他自己自然也算打扰陈多的外物之一了。所以虽然看到冯乐回来陈多的心情很雀跃,但依然还是稳住心神写完了字。放好笔,陈多才抬头看向冯乐,他虽然高兴见到夫君,但想到现在的时辰,知道冯乐很快就又要去祠堂,又不由担心。 陈多走到冯乐的面前,为他整理了一下略有些凌乱的衣饰和头发,半是埋怨半是甜蜜地说道:“都这个时辰了,你还回来做什么,等会又要去祠堂,来回奔波累人得很。”这话冯乐没有回,只对他笑了笑,走到桌前拿起陈多刚刚写好的字一张张认真检查了起来,陈多也习以为常地站在一边等着他看完。 过了将近一刻钟,冯乐才放下手中的宣纸,称赞道:“繁英,你的字已经有了形了。” 看一个人的字写得好不好,不仅要有形,还要有神,甚至很多时候字里的□□要比形态更重要。当然,对陈多这样习字才不到三个月的新手来说,谈□□还太遥远了,首先还是需要先把字形写得好看,并且把握笔c运笔的正确习惯保持下来。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刚刚练字不到三个月的人,陈多的表现属于相当有天赋的类型,冯乐的称赞完全发自内心。想了想,冯乐又说道:“基本的笔法你已经练得差不多,可以换一本字帖了,你想练什么字体?”冯乐心下觉得时下哥儿之间流行的簪花体最是合宜,但还是以陈多自己的意见为主。 “就簪花体吧。”陈多答道。这段时日他和新结识的朋友之间的书信往来,对方都是用的簪花体,唯有自己的字最丑。陈多虽然明白这是因为自己刚刚开始练字的原因,可心里总有些在意。而且,他也确实觉得清婉灵动的簪花体非常漂亮,至于另外许多身为汉子的大书法家的作品,好是好,却不免不过于阳刚了一些。 商量好了课业上的事情,陈多才终于有机会跟冯乐说了刚刚从樊宴初那儿得到的消息。冯乐听了果然也有些惊讶,可见王家六少爷王峰的死,冯家这边是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不过听完,冯乐却没有过于紧张,反而对陈多说道:“此事于我们无碍,你且静观其变就是。倒是嫂夫人那边要感谢一番。” 陈多看他这么镇定,也冷静了下来,心里的担忧顿时去了八成。他笑道:“这自然不用你说,我肯定要给他备一份厚礼,不管人家在意不在意,我们总要有所表示。另外,我和他商量了一下,想要找个好日子大家一同出去游玩一番。”接着,陈多又把他们的打算一一跟冯乐说了。 冯乐听了,想想这两个月陈多一直呆在家里没怎么出去,平日里也是课业繁忙,确实应该找个时间出去放松放松。另外,他和俞振生他们也许久没有同游了,这次如果能够成行倒也不错。 这么想着,冯乐便对陈多说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这样吧,下个月月初,我约存之(俞振生)他们出来,一起商量一下如何安排。八月里天气好,风光也不错,正适合出游。” 夫妻二人又坐在一处,说了一些闲话,无外乎都是对方身上今天发生的一些琐事。虽然平淡无奇,但说来也别人一番滋味在心头,反正两人自己说得挺高兴,一旁伺候着的小侍和小厮们也觉得这空间简直呆不下去了! 考虑到冯乐晚饭的时候还要去祠堂,陈多便让人提早传了晚饭过来。 两个人我帮你夹一口菜,你还我一口菜,你侬我侬地吃完了晚饭,陈多这才目送冯乐出门。 只过了两天,王家那边的事情就有眉目了。七月廿九日,冯礼c冯乐和冯书再次盛装前往祠堂,祭祀先祖结束也是有一定仪式的。将先祖的牌位请回去之后,冯礼三人才能回冯府。按照规矩,晚辈出门和归家都是需要去长辈跟前拜见的,陈多便在庆岚院里等着冯乐回来,后来欧阳晨也带着孺子过来凑热闹了。于是三个大人一边逗着孩子,一边说话,说话之间也不免提及了王家。原来王峰的死最终没能被捂住,昨天就已经传到了各家的耳朵里,冯家当然也不例外。这本是别人家的家事,得闲时哥儿们或许会聚在一起八卦一番,却不必过于关注。 但王家这事儿又有不同,因为王峰的死颇有些蹊跷之处。王家人先是请了大夫去看过,大夫说从表征看应是中毒的症状,只是毒发之后的表现,却是大夫从没见过的,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中了什么毒。王家人无奈,也是因为王峰生父张氏闹得厉害,不得不请了大安县目前医术最高明也最见多识广的韩大夫前去查看,这样一来事情自然也就瞒不住了。然而让王家人没料到的是,韩大夫一番查看之后,竟然也是束手无策,声称自己从未见过这般奇特的症状,但他也赞同了前面那位大夫的结论,王峰是中毒身亡无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中毒 王家的事情最终惊动了官府,官府的仵作也前去验看了尸体, 得出的结论也依然和前面两位大夫的相同。如果事情就到这里, 或许这就又是一桩无头悬案了。“不过,”欧阳晨话锋一转, 说道, “后来听说是衙役在王族长的另外一个妾侍袁氏的房里搜到了毒药, 喂给一只野狗服下之后, 症状果然和王家六少爷的相似。” “那到底是什么毒药?”陈多不由追问道。这也是各家这般关注王家六少爷之死的原因所在, 有一种不明的毒药出现在大安县, 还有人遇害了, 怎么能不让他们心中不安?毕竟这样的毒药能害死一个人,就能害死第二个人,谁都不想成为第二个,只有把毒药找出来, 研究清楚,他们才能安心地继续平静的生活。 欧阳晨脸色有些古怪地说道:“不知道。虽然毒药已经被找出来了, 但那毒药还是没人认识。” “啊, 连韩大夫都不认识吗?”陈多有些惊讶, 不由问道,“那毒药是什么样的?” 欧阳晨:“我也是听说的,说是形状像针一样, 看着是白色的, 但太阳一照又会变了颜色, 气味还很难闻。” “这是什么怪东西?”陈多觉得这毒药长得也太奇怪了, “这看着就不像是能吃的东西吧,王家六少爷年纪虽然小,可能分不清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但总不可能去吃这种气味难闻的东西吧?”他不免在心里嘀咕,难道这王家六少爷还是被人硬逼着吃下毒药的?再一细想,他便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起来。 欧阳晨解释道:“我听说这毒药在热水里很快就能化开,也许化开之后就没有难闻的气味了吧。现在官府已经把剩余的药物交给几位大夫去研究了,还请了韩大夫来主持,就是想要弄清楚这毒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韩大夫他们能把解药配出来,我们以后也就安心多了。”他说着还看了眼在冯老夫人怀里笑得开怀的孺子,自从听说了冯家六少爷的事情之后,他对孺子也更加紧张起来,几乎不让孺子离开他的身,走哪都带着。 陈多注意到了欧阳晨的眼神,心里也不免有些不安起来,不由又追问道:“那那个给王家六少爷下毒的袁氏总该知道那毒药的来历和情况吧,或许他连解药都有呢。”袁氏这个人,陈多从前也听樊宴初他们提起过,是王家族长王琛比较宠爱的一个妾侍,受宠程度在王琛的后院中仅次于父凭子贵的张氏。按照他当初听到的那些八卦传闻,这个袁氏似乎是个温柔小意的解语花类型的哥儿,却没想到竟能做出毒害孩子的事情来。 听到这个问题,欧阳晨不由摇了摇头,叹息道:“如果他肯说就好办多了,问题是这个袁氏好像知道自己说了之后肯定难逃一死,干脆咬死了什么都不肯说,听说官府昨晚连夜审讯,还是没有消息。” 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如果不是这种以前从来没人见过的毒药杀伤力太大,还真没有这么多人关注。此时两人也只是唏嘘一番,接着又说起了别的话题。等到冯乐他们回来了,陈多就更是似乎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唯一让人明白他没有忘记的,大概就是他在饮食的安全上更加注意了。 转眼到了八月,王家的事情提起的人就越发地少了。至于樊宴初提起过的,王家后院有人打枫林馆注意的事情,似乎也没有了后续。直到有一次冯乐提起,陈多才知道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情,起了这个心思的是王家的四少夫人。王家四少爷王峻是嫡出,他的妻子陈少华说起来和陈琮有些亲戚关系。 陈少华的陈家和陈琮的陈家是同宗,但是陈少华娘家在祖上好几代以前就分了出去,并且搬迁到了隔壁的滨海县定居。要是细细论起来,陈少华实际上是陈琮的子侄辈,只是两边的陈家自从分家之后,往来很少,互相感情也不深。陈琮的娘家说来是本家,但如今本家没落了,滨海县的陈家自然是冷眼旁观,等着捡便宜。 陈少华敢把注意打到冯家头上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娘家在滨海县势力不小,他也才嫁过来一年不到,对大安县这边的情况不太了解,又看到了枫林馆制作的胰子将会带来的巨大利益,自然不免心生贪念。所以王峰中了不明□□死后,陈少华也打上了趁机讹诈枫林馆的主意。但陈少华不明白冯家的分量,王峻却不是个傻子,以前从来没有和陈少华红过脸的王峻第一次对他发了火。陈少华虽然仗着娘家势大平日里很有些骄纵,但他也明白自己日后还是要跟着王峻过日子的,一看王峻发了那么大的火,心中也是惶恐不已。 发过火之后,王峻又跟陈少华讲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才彻底打消了陈少华的念头。毕竟陈少华也是豪绅之家教养出来的大家公子,权衡利弊他还是会的,不至于钻进钱眼里就出不来了。至于这些冯乐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事后王峻找到冯乐把事情说了,还送了厚礼权当赔罪。 陈多刚刚听说这事的时候,还觉得这个王峻行事有些奇怪,还没做的事情,赔什么罪?但转念一想,陈多就明白了,看来王峻对自家后院的严密程度也不是很信任啊。说来也是,虽然陈少华还没有付诸行动,但自己这边不就通过樊宴初知道了吗?如果没有王峻的这次赔罪,他们夫妻二人日后对王家肯定会有看法。 但王峻放得下面子,拉得下身段,这送了礼,赔了罪,事情的性质就只能是一个误会了。既然是误会,像冯乐这样光风霁月的人,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王峻只是用一份厚礼,一个赔罪,直接就化解了和冯乐之间的矛盾。陈多心道:看来这位王家四少爷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呢。 王家的事情,冯乐也就一笑而过,此时他更在意的还是陈多提起的那个游玩的计划。八月初的时候,冯乐趁着文会的五个创始人聚在一起讨论中秋文报之事的时候,直接提出了这件事情,随后已经被妻子樊宴初说服的俞振生也附和了冯乐的提议。欧阳衍青本来就是喜欢玩乐的,听了直接同意了,并表示一定会带上妻子。 看到其他人都同意,秦涛和李宸煜想到自己也许久没有外出游玩,便也欣然同意了。只是两人互相看了看,发现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他们两还是单身一人,心里不由产生了一种凄凉的错觉。冯乐看他们深情对视,便笑道:“我看这样正好,到时候我们成双成对,你们两也成双成对。” 冯乐这话自然是要引起秦涛和李宸煜反击的,几个人闹了一场,才重新坐下来开始讨论出游的时间,最后决定就定在几天后的八月初九日。将时间定在这一天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是他们考虑了一下八月份要忙的事情,最后觉得安排在八月初九日最从容,也不会耽误正事。至于他们这次聚会的正题中秋文报倒是被他们放到了后面,毕竟南岚文会不是第一年成立,中秋文报也不是第一年办,许多事情也不需要改动,延续上一年的办法便是了。这样一来,除了分配任务的时候需要讨论一番之外,其他的竟顺顺利利地就通过了。 八月初九日,秋高气爽,晴空万里。处理完庶务的冯乐几人,按照原定的计划带着家眷们出发了。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驾驶四辆马车出去,夫妻两人自然同乘,秦涛和李宸煜同乘。 却不料最后变成三个哥儿坐一辆,三个已婚汉子坐一辆,两个未婚汉子坐一辆,最后一辆马车用来放东西。坐在最前头那辆马车上的三个已婚汉子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平日里他们的关系再是熟悉不过了,相处起来也很是和谐,但今日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不太顺眼。尤其是听着他们后面那辆马车上传来的哥儿们轻快的笑声的时候,那种苦逼的感觉简直难以言说,概括起来大概就是:娇妻在侧,我为什么要跟汉子挤一辆马车? 坐在第三辆马车上的的秦涛和李宸煜的心情却舒爽了许多,该啊,让那三个已经成婚的成天在他们面前秀恩爱,这可不就遭报应了!光听着前面那辆马车里此起彼落的笑声,两人就知道三个哥儿的心情一定是这样的:有闺中密友在身侧,谈性方浓,至于丈夫,完全可以先放到一边不去理会。 冯乐三人坐在最前面的马车上,互相看了对方,真是越看越觉得郁闷,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好友看着这么烦人呢?欧阳衍青拍案而起,说道:“我看在马车里坐着也闷得很,不如我们下去骑马而行吧!”与其坐在马车里看着相看两生厌,还不如下去骑马,不仅能吹吹风,还能看看沿途的风光,也是一桩乐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出游 俞振生听了,表情微妙地看了冯乐一眼, 说道:“我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就是不知道乐德怎么说。”从前的冯乐身体羸弱不学骑射当然不是秘密,□□这话看似在关心冯乐, 然而真的不是在往他身上捅刀子吗?果然啊, 关系好的朋友损起人来才可怕呢。挑起事情的欧阳衍青却也不打圆场, 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冯乐, 想看他怎么回答,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若是让别人看到, 非得摇头叹息冯乐交友不慎不可。 冯乐却也不怵他们, 微微勾唇,笑道:“你们都没有问题,我怎么会有问题?”他学骑术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这本身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所以骑马而已,以为他冯乐会怕了他们吗? 注意到最前面的三个汉子改骑马了, 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的秦涛和李宸煜也觉得两个人坐在马车上没什么意思。其实他们平时还是很有话题的, 聊起来也能滔滔不绝, 但今天总觉得气氛有点奇怪。 然后坐在中间第二辆马车上的哥儿们就发现,五个汉子都不坐马车改骑马了。欧阳衍青的妻子雷晓云不由说道:“他们怎么都下去骑马了?不过外面视线确实更好,不像在马车里, 都不透气, 可惜我不会骑马。” 雷晓云也是出生于一个杏林世家, 和欧阳衍青家算是世交, 两人从小定亲。和对医术没什么兴趣的欧阳衍青不同,雷晓云自小熟读医书,可惜身为哥儿没有多少实践的机会,医术也仅仅停留在理论上。和雷晓云不同,樊宴初作为世家出身的公子,虽然骑马的机会不多,但骑术也还算可以。陈多则是和冯乐一起学的骑马,骑术和冯乐大概在伯仲之间吧。但既然雷晓云不会骑马,两人自然不可能抛下他出去了。 樊宴初笑道:“我们才刚刚出发,距离目的地还远着呢,你就看着他们疯吧,等过个半个时辰,你看他们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潇洒。”这话倒不是安慰雷晓云,别看骑马看着是个潇洒的运动,实际上骑久了并不舒服。更何况,他们现在走的还不是平坦的大道,而是崎岖的山路,其中的滋味就更是酸爽了。 因着雷晓云对医术很有了解的缘故,他们不由把话题扯到了在王家发现的那种新的毒身上。陈多说道:“晓云你读过那么多医书,在王家发现的那种毒,在医书里真的没有见过类似的吗?我后来想想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呢,你们说袁氏一个侍妾,平时也不能离开王家后院,如果这真的是以前从来没人见过的毒,他是从哪儿弄到的?”这个问题陈多也是从百香和语月给冯乐下药这件事情联想到的。 雷晓云很肯定地说道:“我看过的医书里确实没有见过这种毒,不过我们这儿毕竟是小地方,我读到的医书都是那种流传很广的普通医书,说不定有些珍品c孤本之类的上面有记载这种毒吧,也未必是从来没人见过的。那个毒现在不是韩大夫牵头在研究吗?我父亲和公公也参加了,我听他们说这种毒的毒性很强烈,只需要一点点粉末就可以让一条狗丧命,对付人估计也就是多一点点的量吧,确实挺可怕的。至于那个袁氏,我都没怎么听说过,不了解,也猜不出他是怎么弄到这种毒的,要是她肯把一切都说出就好了。” 作为杏林世家出身的公子,雷晓云本能地表现出了自己对于那种毒的兴趣。 樊宴初却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其实那个袁氏,他的身世也很有几分扑朔迷离的味道呢。王家族长妾侍不少,但其他的妾侍基本原本都是王家的小侍,只有袁氏是从外面抬进去的。”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没什么,还不兴人家王大族长换换口味改纳个良家子了?但问题在于,那个袁氏的来历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你们也知道,纳良家子做妾和那种贱籍出身的妾不同,是要去官府登记的,但袁氏却没有,除了比王家族长的其他妾侍多了一个纳妾的仪式之外,一切竟然和贱籍出身的妾侍没什么不同。这样奇怪的事情当然会有人议论一番了,我那时也听了一耳朵,说是因为袁氏没有户籍文书也说不清楚自己来历的缘故。” 雷晓云听了不由说道:“不会像话本上写的那样,那袁氏其实是隐世家族的子弟,因为逃婚离家出走吧。” 从来没看过话本的陈多不由问道:“真的有那样的隐世家族吗?” 三个人于是就放下了王家和袁氏的问题,高高兴兴地讨论起了时下流行的话本。知道陈多竟然没看过话本,樊宴初和雷晓云还给他推荐了不少,两个人之间也互相推荐自己喜欢的。其实这年岁,想他们这样身份的哥儿,平日里的生活挺无聊的,喜欢看话本打发时间的年轻哥儿还真不少。 别看雷晓云是他们三个人里身份最低的,但他反而是最清闲的。欧阳衍青家里条件不差,也养着不少下人,什么家事之类也不需要雷晓云自己做。又因为欧阳衍青家里毕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人口和家里的事情都还算比较简单,家中事务处理起来也方便,又要公爹帮衬着,雷晓云的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服了。 樊宴初的情况也差不多,俞家虽然家大业大,樊宴初又是未来的族长夫人,事情会稍微多一些。但管家的大权现在还抓在他公爹手里,他平时也就管管自己院子里的事情,再给公爹打打下手,管理一下自己陪嫁的铺子,事情也不是很多。樊宴初有大把的闲暇时间去看话本,另外准备和朋友的聚会也是他喜欢做的事情。 说来说去也只有陈多最忙了,管家的事情倒是不需要他操心,可他每天的时间都被冯乐安排得满满的,不是在学这个就是在学那个。樊宴初当然不知道冯乐竟然是想把陈多培养成当世大家,这点连陈多自己都不知道呢。所以樊宴初虽然有些同情被课业挤占了所有时间的陈多,却也觉得正常,因为这样的忙碌,他在还小的时候也有过。 马车沿着山路走了半个时辰突然停了下来,陈多他们正奇怪呢,接着就看到冯乐他们走了过来。冯乐说道:“这个地方视野不错,可以停下来修整一下,看看风景吃点东西,你们也下来吧。”这个理由看着很正常,但想到刚刚樊宴初说的话,陈多忍不住怀疑,真正的原因真的不是因为他们骑马累了吗? 注意到陈多意味深长的眼神,冯乐有些莫名其妙,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不过还没冯乐提问,陈多就招呼着另外两个哥儿下车了,冯乐也只好暂时把问题咽了回去,决定等两人独处的时候再问问清楚。陈多他们下了马车,不由深吸一口气,这处的山林间充满了草木的清香,很是宜人。 俞振生在另外一边招呼道:“都来这边看看吧,从这儿正好可以俯视整个荆棘岛。”荆棘岛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虽然名字听起来和海洋没有丝毫相干,但大安县其实也是个滨海的城镇。荆棘岛是大安县境内,一个风景优美的岛屿,在于枞安镇的南方,从枞安镇出发往南翻越紫云山就到了。 此时他们就位于紫云山半山腰一处视野最好的位置,这个位置还是他们从前出来游玩的时候冯乐无意之中发现的。说来也多亏了冯乐身体不好,没走多久他们就得停下来休息一阵,有一次正好停在这个位置,冯乐四处走走看看,结果就发现了这个绝佳的俯观整个荆棘岛的地方。 陈多他们沿着一条小厮们清理出来的小道走到了俞振生所在的位置,这是一个几棵大树之间留出来的一道缺口。他们透出大树之间的空隙向下望去,就看到了下方被白色云雾半遮半掩着的一座美丽的小岛,那就是荆棘岛了。荆棘岛呈现葫芦形状,位于他们这头的是葫芦的底部,在葫芦型的底部还有一条清澈的大河蜿蜒环绕,在白色云雾的掩映下,真仿佛仙境一般,景色美不胜收。几个哥儿都赞叹着这幅他们从未见过的美景图。 相比起来,几个汉子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每次看到还是不免赞叹一番,但都没有哥儿们那么痴迷。留下三个做丈夫的保护哥儿们的安全,秦涛和李宸煜回到马车那边,吩咐小侍们准备食物。等食物准备好,估计着他们景色看得也差不多了,李宸煜这才过去把人都叫了回来,几人围坐在平坦的草丛上边吃东西边说话。 休息得差不多了,一行人重新出发。哥儿们依然上了马车,汉子们也重新上马。注意到汉子们还要继续骑马,陈多不由向冯乐投去一个担忧的表情。然而这回冯乐却依然没有接收到他的脑波信号,笑容灿烂地向陈多挥了挥手,骑着马悠然地在山林间前行。见此情形,陈多不免嘀咕,夫君这真的没问题吗?不会是故意逞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上岛 但不管冯乐是真的没问题,还是故意逞强, 在这样的场合, 陈多自然不能让冯乐失了面子,于是也假装没事人一样笑着也跟冯乐挥了挥手, 然后才上了马车。樊宴初和雷晓云早就在马车里坐好了, 等陈多也坐好, 樊宴初不由调侃道:“果然新婚燕尔就是与众不同, 人不就在马车外面吗, 用不着还来个十八相送吧?” 陈多自然不依, 也拿了樊宴初和俞振生的事情打趣他, 两人你来我往地斗嘴。一开始雷晓云只坐在一边置身事外地看着,但陈多和樊宴初哪能容许他这样啊,没一会就你一句我一句地把他也拉进了战场。一时间马车里又是一阵欢声笑语,听得马车外面的几个汉子面面相觑, 不知道几个哥儿凑在一处怎么就那么多好笑的事情。 一行人慢悠悠地走着,路上遇到风景好的地方还要停下来欣赏一番美景, 一直走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到了紫云山下, 从这里再要去荆棘岛就要弃车登船了。冯家在这里有一处别庄, 众人就先去别庄上把东西安置好,又吃了午饭,这才离开别庄准备登岛游玩。别庄的管事带着他们找到了渡船, 三个哥儿都是第一次坐船, 感觉很是新鲜, 在船上四处走动, 一会儿看看水面风光,一会儿远眺荆棘岛,忙得不亦乐乎。 不过等到到船开动,到了水中间,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 他们有些不太适应船上摇摇晃晃的环境,一个个都僵硬地坐在自家夫君身边一动不动。 汉子们不由失笑,拉着自家妻子的手柔声安抚起来。 和俞振生夫妻同坐在同侧的秦涛和李宸煜对视一眼,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两人一边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圣人之言,努力压抑自己有些痒的手。但是,怎么想都不甘心啊,说好的一起出来游玩的呢?感觉好累,再也不能好好做朋友了。越想越觉得好气哦,不能这么便宜了这一对对秀恩爱的,秦涛眼珠一转,突然神秘兮兮地对李宸煜说道:“景耀,这翡翠河有一个传闻,你听说过吗?”翡翠河正是他们脚下这条清澈宽广的大河,因为水体青碧通透,仿佛最上等的翡翠一般,因而得名。 李宸煜和他也是默契十足,立即会意地接口道:“平舒说的可是河中怪物的传闻?” 河中怪物什么的,听着就有些神秘恐怖,但人就是这样,越是神秘恐怖的东西,就更是吸引人,明明怕得要死,却偏偏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三个哥儿袖子底下的手依然和自家夫君的手交握着,眼睛却不由地向说话的秦涛和李宸煜看去,山野怪闻什么的,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八卦之魂了。 秦涛在心里嘿嘿一笑,故意压低了声音,用有些恐怖阴沉的语调说道:“不错,正是河中怪物的传闻。听住在河边的村民说,这翡翠河里自古以来就有一只可怕的河怪。那怪物性情凶利,喜以人肉为食,每次出现必定会引发一阵腥风血雨,河面往来船只上的人都难逃成为腹中美餐的命运。” 三个哥儿听了这话,心里不由有些发毛,下意识地看了平静清澈的水面一眼。 李宸煜立即接口道:“不仅如此,听说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能听到翡翠河底传来的幽怨冷寂的鬼哭之声。有传闻说,这声音就是那些被河怪吃掉的人的鬼魂发出来的,他们多数无法投胎,便聚集在河底夜夜哭泣。” 秦涛配合默契地接上,“听说,水中的鬼想要脱离束缚重新投胎,就必须害死一个人,让他成为自己的替身,代替自己成为水鬼。这样说来,这些年死在翡翠河中的人,倒也未必都是被河怪吃掉的,有一些很可能是被水鬼拉下水做了自己的替身。难怪翡翠河上晚上都没有船家肯渡河。” 陈多他们原本还有些怀疑两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听秦涛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心里不由信了几分。接着,他们又听到李宸煜忧心忡忡的声音,“你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晚上这边确实没有渡河的船家呢,看来今天晚上我们也要在荆棘岛上过夜了。这荆棘岛什么都好,风光更是没得说,只是晚上总更觉得很阴冷。” 秦涛也惊喜地接口道:“景耀你也有这种感觉吗?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呢。前几次在岛上住的时候,白天倒是没什么,晚上的时候总觉得突然变得很冷。说来这荆棘岛水汽重,晚上湿冷一些也是正常的,但总感觉不太对劲,有一次我半夜醒来想如厕,却听到了诡异的声音,愣是没敢出门。” 听着秦涛和李宸煜花式讨论着他们在荆棘岛上经历的种种诡异事件,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原本还半信半疑的几个哥儿此刻已经完全相信了,身子更是向自家夫君贴近了几分。对此,三个已婚汉子眼神交流间满是笑意,陈多他们不知道,他们这些来过荆棘岛好几次的人还能不知道吗?秦涛和李宸煜那完全就是在瞎扯淡,估计就是看他们秀恩爱不爽,故意说来吓人的。不过感受着自家哥儿柔软的身体,冯乐他们表示,干得漂亮! 不过如果辛辛苦苦想要给他们挖坑的秦涛和李宸煜听到他们内心的交流,估计要气疯。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船终于在荆棘岛的码头上靠了岸。一下船,陈多他们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顿时忘记了船上听秦涛和李宸煜说的那些诡异传闻。这么漂亮的地方怎么可能闹鬼呢?一定都是骗人的。 他们此行主要的目的还是游玩,所以秦涛他们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在岛上游玩了一下午,一直到太阳西斜,天色将暗的时候才来到了俞家在岛上的一处别府。 荆棘岛上的景色美则美矣,但大晚上的,也没个亮光,出去不安全,所以一行人只在别府上对着月色小酌几杯,就各自回房休息了,准备养足精神,明日继续在岛上游玩。人多的时候陈多还不觉得,现在只剩下他和冯乐两人了,夜晚的一阵凉风吹来,吹散了陈多身上的酒气,让他这个人都清醒了起来。 耳边听着林间的虫鸣之声,看着四周黑漆漆的环境,陈多不由往冯乐身边靠了靠,感觉真的有些冷呢。现在虽然已经是秋季了,但南方地区向来气温比较高,此时的大安县暑气还没有完全散去。陈多仔细感觉了一下,觉得在镇上的时候,晚上肯定是没有这么冷的,白天秦涛和李宸煜所说的那些话不由地在他脑子里一一闪过。陈多脸色有些发白,这该不会真有鬼吧?他拉了拉冯乐的衣袖,小声说道:“夫君,我们快回房吧。” 冯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白天听秦涛和李宸煜说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会有现在这一幕了,看眼今夜自己也是艳福不浅。说起来,秦涛和李宸煜到底还是未婚汉子,对哥儿的心理根本不了解,居然想出了要吓唬他们这一招,这不是便宜了他们几个吗?冯乐将陈多护在怀中,柔声说道:“没事儿的,我们这就回去。”至于回房之后,自然是一夜缠绵,理由也是非常正当的,做一些额外的运动有助于消除恐惧啊。 第二天一早,一起去用早餐的秦涛和李宸煜看着餍足的三个已婚汉子,和一脸慵懒之相的哥儿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虽然尚未娶妻,但又不是体虚的冯乐,并不是雏儿好吗!两人心里一群神兽在翻腾,李宸煜呵呵一笑,幽幽地说道:“回去之后,我们好好切磋一番啊。”再也不想跟他们玩心眼了,直接武力值分高下。 秦涛也跟上,表示回去以后大家一起切磋切磋啊!俞振升和欧阳衍青自然是丝毫不惧,切磋就切磋啊,大家都是自小习武的,谁怕谁啊!冯乐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涛和李宸煜,问道:“你们真的要跟我切磋吗?”冯乐是和陈多一起学了三个月的骑射不错,不过文人常修习的剑术,他还没有碰过呢。呵呵呵,他都不要面子的直接这么问了,秦涛和李宸煜能说什么呢,当然只能请他旁观就好了啊,连揍他一顿都不行,真是好气啊! 不过通过这件事情,李宸煜突然有了想要写一本灵异神怪的话本的想法,看陈多他们昨天的反应就知道,这样的话本在哥儿中间应该还是挺流行的,他也该给家里增加一些收入嘛。 这些都是后事,暂且不提。吃过早饭,一行人继续在荆棘岛上游玩,一直到中午用过午饭才坐船返回了冯家的别庄,走的时候几个哥儿都是依依不舍的。如果不是考虑到中秋节就要到了,需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几个汉子差点都要说出“好好好,我们多住一段时间”这样的话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来历 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回到家, 几个汉子开始忙碌起了文会要发行的中秋文报的事情, 整天在外面跑,就连冯乐也不太顾及的上陈多的课业了, 只让陈多自己在家里温习。而哥儿们也要开始帮家里准备起中秋节的安排来, 像这样的大节日, 哪怕普通人家都是要讲究一番的, 更何况他们这样的人家, 要准备的就更多了。 八月十二日, 陈多去给冯老夫人请安的时候, 突然听欧阳晨说起王家事情的后续,说是袁氏终于招了。“这个袁氏果然不是周人,而是大安县西南方大山里一个叫做银月的部族的族人,听他自己说是在部族迁徙的时候和族人走散了, 辗转流落到了大安县,正当他无处可去之时, 为王家族长所救。” 本朝幅员辽阔,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但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确实生活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部族。想要彻底征服他们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所以只要对方不要来找事, 朝廷基本都是听之任之。 这袁氏若是这样的身世背景, 倒也就难怪行事这般狠辣果决了。 那袁氏生的貌美, 又有一种周人哥儿没有的风情, 王琛是个风流浪子,这英雄救美可不就救到自己床上去了?袁氏大概也是个怀春少年,有点英雄情结,虽说王琛的年纪比他大了许多,可对方是救了他的大英雄啊,可不就芳心暗许了?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于是袁氏就真被王琛抬进了家门。 进了王家门之后,袁氏倒也发现了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他心里只有王琛一个人,但王琛后院里莺莺燕燕的却不少,按理说到这儿以袁氏的性格,两个人就该翻脸了吧。奈何袁氏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哥儿,单纯好哄啊,被王琛几句别人都是逢场作戏,对你才是真爱就给哄得回心转意c心花怒放了。 如此这般,袁氏在王琛的后院里倒也安安生生地呆了三年,王琛的正妻秦舒对王琛的这些风流韵事早就看淡了,两人本来也没有什么感情,只要王琛的所作所为没有威胁到他和嫡子的利益,秦舒就随便他折腾。而袁氏对秦舒和他的孩子倒是没什么恶感,毕竟王琛基本不怎么去秦舒的正院,秦舒也从来不找袁氏的麻烦。 王琛的后院里一直也没有断过新人,但从来没有谁的风头能够和袁氏相提并论,所以袁氏也相信了王琛那些所谓逢场作戏的说法。这三年里,王家后院要说有谁能和袁氏比肩的,除了地位超然的秦舒,便只有张氏了。 但张氏得宠并不是因为他本人多得王琛喜爱,王琛对张氏早就腻味了,给他体面不过是因为他的肚子争气。 王琛的孩子不少,汉子哥儿都不缺,但王峰是他的老来子啊,对他来说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王峰小的时候,张氏还不敢太过于嚣张,他和袁氏这个外来者不同,原先就是王家的小侍出身,对王家后院里的那些龌蹉事非常清楚。一个小孩子,出个什么意外夭折,太容易。一方面当然是出于对自己孩子的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张氏很明白王峰才是他下半辈子的依靠,王琛那是靠不住的。即便有王峰在,王琛也没有再宠幸过张氏,一旦王峰不在了,张氏相信王琛第一时间就会把他抛到脑后。但随着王峰日渐长大,身体也很健壮,张氏的小心谨慎也慢慢地收了起来,在王家后院也变成了敢于和袁氏打擂台的那个。 袁氏对此自然很不满,但王琛总是劝他不要和张氏计较,说自己对张氏根本没兴趣,只是为了孩子容忍他。 于是,袁氏对张氏的厌恶c不满甚至恨意都转移到了王峰的身上。他对王琛的爱有一种独占欲,他能够容忍王琛和其他人发生关系,却不能容忍王琛爱上别人,哪怕那人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陈多久久无言,最终只能说道:“当初到底是谁传出来说袁氏温柔小意的?争风吃醋居然吃到了一个小孩子身上,那孩子还是王族长的亲儿子,这性格也太” 欧阳晨表情有些古怪地说道:“要说袁氏温柔小意倒也没错,只不过他温柔小意的对象有点奇怪,并不是王族长,而是王族长的夫人”等等,他好像脑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难道说袁氏对王琛的爱都是假的,其实他真爱的是王夫人秦舒。而他之所以毒杀王峰,并不是因为什么扯淡的嫉妒,而是担心王峰的存在威胁到秦舒和他的孩子?这样一想,居然觉得比刚刚那个版本更加合情合理呢! 陈多并不知道欧阳晨的脑补,只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啊,难怪我听说王夫人还让人给他打点了一番。” 陈多提供的这个消息倒是欧阳晨原先不知道的,只是听到这个消息,他觉得他的脑补更合理了怎么办?! 陈多的这个消息是从秦涛那边得到的,绝对准确。秦舒是秦涛的叔叔,只是这些年因为秦涛父亲的荒唐,和秦家这边的关系变得有些冷淡。但对秦涛这个嫡亲的侄子,秦舒还是很关心的,时不时要探问一番。 王家出事之后,秦涛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亲自上门拜见了秦舒,该知道的也就都知道了。 王家如何对他们来说到底也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倒是袁氏用的那个毒更加引人注意。欧阳晨说道:“毒的事情袁氏也招了,说是他们银月部族特有的一种毒,银月部族的人管这种毒叫做火狱。因为中了火狱的人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正常,但是身体里却会像被火焰炙烤一样痛苦,并且无处可躲,最后痛苦而死,非常残忍。” 陈多不由打了个冷战,受害人王峰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而已。杀人不过头点地,对一个孩子用这样的手段,未免也太过于残忍了一些。这样的痛苦,哪怕陈多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想起来也觉得不寒而栗。欧阳晨继续说道:“据袁氏说,火狱是他们部族的先祖在一个岩洞里发现的,每个银月部族的族人身边都会带上一点火狱用来防身。在银月部族内部也没有火狱的解药,他用来毒杀王峰的就是他当年和族人失散时带在身上的。” “他说的话可信吗?官府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听说火狱不能人为配制,陈多不由放松了一些。其实有灵泉在手的陈多,对大多数的毒倒没什么畏惧,只是那毒发作的不能太快,否则还没等他用灵泉水,人就已经死了,他的灵泉效果就是再神奇也没用,所以他现在对火狱其实已经没有那么担心了。 欧阳晨两手一摊,说道:“咱们的县太爷觉得最好不要节外生枝,毕竟一直以来我们和银月部族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以前也从来没有发生过其他银月部族的族人伤害周人的事件发生,所以只要处置了袁氏,官府应该不会继续追查下去。不过,火狱估计还是会交由几位大夫去研究,希望能配出解药来。” 陈多也觉得官府的考虑不错,若是追查下去说不定还会引起不必要的矛盾,反而容易出差错,倒不如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他们又讨论了几句,就把话题转到了中秋节的安排上。过了大约两刻钟,一直安安静静在欧阳晨怀里睡觉的孺子转醒,突然哭了起来,一群人又是手忙脚乱地一阵哄 冯乐回来的时候,陈多刚刚写完一张小楷,看到夫君进来便搁下笔,把刚写好的字放到一边晾干。 冯乐喝了一口陈多倒给他的茶水,说道:“文报的事情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都能在家里陪你。”然而这话并没有换来陈多的感动,因为陈多已经猜到他下一句话是什么了。果然,下一句冯乐就问起了陈多这几天的功课,还很是正经地考校了一番,陈多自然也严肃正经地回答冯乐的考问。等问完课业的事情,满意的冯乐这才给了陈多一个爱的拥抱,至于爱的么么哒也是会有的,不过要等到夜深人静,鸳鸯帐里成双对的时候。 这时也差不多到饭点了,陈多忙让人摆饭,又有香榭带着端着水进来给陈多和冯乐洗手。注意到陈多手上沾染了一点墨汁,冯乐先自己洗干净手,又握着陈多的双手放进另外一个干净的水盆里,小心地帮他洗干净,又用布巾帮他擦干净水。陈多目光游移,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屋里伺候的小侍们也都掩唇轻笑,转过眼不好意思看二少爷和二少夫人秀恩爱,心里很是为两位主子的亲密而高兴。 自从发落了百香和语月之后,陈多在香榭和断玉的帮助下,又在华榆院里整肃了一番,如今华榆院的氛围可算是相当不错了。净了手,香榭又指挥者小侍们把水盆c布巾之类的东西都撤下去,没过一会儿断玉便引着另外一群小侍进来摆饭。吃饭的时候,冯乐和陈多向来是不需要小侍们伺候布菜的,他们喜欢互相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聚会 你侬我侬地吃完一顿闪瞎人眼的晚饭,在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 两人又一起到院子里散步消食。走过花藤下的月门, 冯乐说道:“今日有位同窗家中有一批木料想出手,我和存之他们一起去看了, 是很不错的红酸枝, 就买了不少放在庄子上了, 等过了这段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想做什么家具都好, 先存着也可以。” 冯家有不少庄子, 光是冯乐名下的就有三个, 目前陈多只去过紫云山下的那个别庄。 陈多想了想, 说道:“不如就先留着吧,等将来我们分家搬出去,再用来做家具。”现在华榆院里什么都有,而且样样都是精品, 他实在没想到有什么需要替换的。倒是将来他们分家单过,总不能把这边的东西都搬过去。当然, 华榆院里的东西算起来都是冯乐的私产, 陈多想的是冯礼和欧阳晨为人都还算厚道, 哪怕分家了不可能真把他们当做外人,将来逢年过节的他们总也有机会回来小住。而且,真把华榆院搬空了也不好看。 冯乐不在意的点点头, 说道:“你做主就是了, 到时候有喜欢的做一些小摆件也可以。” 陈多嫣然一笑, 冯乐心里想着他, 他自然没有不高兴的。更何况,也许是因为前世从来没有离开过曲家村那一亩三分地的缘故,现在的陈多如果有机会的话其实很喜欢到处走走看看。 之后的几天,冯乐果然按照他对陈多说的,都留在家里陪着他。一家人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中秋节,至于两个庶出,冯老夫人就没把人放出来膈应人了,依然是准备了东西让他们在自己院子里过。中秋过后,似乎是他们中秋文报有些后续的事情要处理,冯乐又开始忙碌了起来,这一忙就忙到了八月十九日。 每个月的十九日是陈多和一群闺中密友约定轮流做东的日子,今日恰好轮到了俞以轩。俞以轩说来和陈多c樊宴初都有一层亲戚关系,他是俞振生的堂弟,嫁给了冯家旁支的少爷冯庆才。冯庆才家虽然是旁支,肯定没有冯家本家的风光无限,但冯庆才家只有人口简单,他一个汉子和一个嫡出的哥儿。冯庆才嫡出的弟弟冯禾也已经嫁人,夫君是韩家旁支少爷韩佑,他同样也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成员之一。 有趣的是,韩佑家的情况和冯庆才家也极为相似,同样是只有嫡出的一个汉子和一个哥儿,韩佑的弟弟韩青同样也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成员。他们这个小团体的成员加上陈多和樊宴初总共只有七个人,除了以前已经提到的,还有秦涛的堂弟秦辛夷,秦辛夷嫁给了同样是本地乡绅世家的谭家本家嫡出的三少爷谭继戎。 此外还有谭继戎的嫡亲弟弟谭婴之,他嫁给了县令李忆恩的嫡长子李文凤。 在外人看来,他们这个由七个已婚哥儿组成小团体内部的关系也称得上盘根错节了。 虽然冯庆才家是冯家的旁支,但陈多和他们的交集其实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随个礼,这还是陈多第一次去冯庆才家。冯庆才家的宅院自然是没有冯府大的,但宅院里的布置处处精细,也显示出了这家人的底蕴和涵养。 到了冯庆才家,陈多自然要先去拜访冯庆才的爹爹,这位夫人娘家姓庄,我们姑且称他为庄夫人。庄夫人是一个很和善的长辈,慈眉善目,并没有冯老夫人身上那样的威严,但也很有几分养尊处优的矜贵。面对陈多这个本家的少夫人,虽然名义上可以算是他的晚辈,庄夫人依然表现地非常热情且客气。两人叙了一会儿话,庄夫人便让自己的贴身小侍领着陈多往俞以轩他们住的院子里去了。到了地方,陈多就听到一阵嬉闹声传来,显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陈多进去一看,就发现人果然都已经来齐了,自己是最晚的一个。 想到自己来迟的原因——冯乐,陈多不由一阵面红耳热。 陈多正想着呢,就见一个娇俏的哥儿向他看了过来,调笑道:“我们的冯少夫人可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还没等陈多反驳,就听韩青笑着说道:“呦,我们禾哥儿这是反客为主了呢,小心以轩以后不欢迎你回来。”原来刚刚说话的那个哥儿就是冯禾,这儿毕竟是他的娘家,他自然是自在得很,也是众人之中最早到的一个。而韩青是在兄长韩佑成婚之后才出嫁的,同冯禾相处的时间不短,最爱打趣他。 等他们互相嬉戏闹了一阵,气氛正好的时候,这回的东道主俞以轩拿出了几份刊物分发给其他人。等分发完毕,他眨了眨眼说道:“这回我可弄到了好东西,你们看看是不是。”几人低头一看,只见抬头写着几个大字——南岚文会中秋文报。陈多恍然,这就是冯乐这段时间忙碌的东西啊,不由又定睛细看,只见第一版就刊载着五位文会发起人的各一首写中秋的诗词,冯乐的诗作赫然在列,陈多不免认真品读了一番。 “哎呀!”几人品读诗词呢,突然听到俞以轩惊呼一声,故作诧异地说道,“我怎么觉得堂兄和冯二少爷的诗词这般柔情呢。”说着,他的目光还“悄悄”撇了撇樊宴初和陈多,只不过他这个“悄悄”也做得太明显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和陈多他们不同,这份文报俞以轩早就拿到手了,上面的内容他已经看过一遍,此时的惊讶显然是装出来的,目的嘛自然是要调笑打趣樊宴初和陈多一番了。他们这一群人聚在一起,固然是因为看对了眼聊得投机,但有时候也颇有些损友的意思在里面,坑起人来是一点不手软。 樊宴初和陈多都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头版的这五首诗词,每一首都不太对劲,冯乐c俞振生和欧阳衍青三人的不用说,自然是柔情似水c深情款款。这样的诗词,他们要是私下读到,自然是感动不已。但在公开场合让人拿出来打趣,就实在不免羞涩了。另外秦涛和李宸煜的诗词里则是充满了玩笑意味的郁闷之情,显然那次出游被打击得不轻,哪怕是以玩笑的语气,也要发泄出心里的对秀恩爱这种行为强烈的鄙视。 樊宴初和陈多正想着呢,果然就听到秦辛夷大惊小怪的声音,“你们对我堂兄做了什么!我堂兄多阳光健康c积极向上的一个汉子啊,不过跟你们一起出去游玩了一次,看这诗文中的表现,好像霜打的茄子的蔫了。”几人你方唱罢我登场,齐心协力地把樊宴初和陈多很是调侃了一番,直到两人看着像是要爆发了,这才见好就收。 闹完,几人正在喝茶休息呢,冯禾突然说道:“你们看他们汉子搞了个什么文会,也是有声有色的,我们也不能输给他们啊,不如我们也结个诗社吧。”他最是喜欢凑热闹的,不过虽然说是结诗社,但肯定不会像南岚文会那样,吸纳许多人参加,估计从开始到结束,这个诗社也就只有他们这七个人而已。 诗社什么的,陈多其实有点为难,他还没学作诗呢。但既然冯禾提议了,陈多干脆先发制人,说道:“只要你不嫌弃我连《笠翁对韵》都还没有读完,我是没有意见啦。”反正在座的人都知道陈多的底细,他也不在意自曝其短。作诗什么的,以后的陈多或许会,现在的陈多是真不会,真结了诗社,他暂时也只能做个旁观者。 冯禾笑道:“你多哥儿可是大才子冯二少爷亲自教出来的学生,我们哪儿敢嫌弃你啊,就请你当裁判如何?”其实他们几个对陈多还很有几分羡慕之情,他们之中有谁能被自家夫君亲自从蒙学教起啊,当然他们也不需要就是了。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了这样一层经历在,冯乐和陈多的感情必定是和寻常夫妻不同的。 陈多靠在椅背上,略带慵懒地说道:“我自然没有意见啦,只是我现在鉴赏能力一般,要是判错了你们可要认了,不能怪我学艺不精啊。”昨儿和冯乐在床上折腾了一夜,刚刚还不觉得,现在坐得久了,陈多便觉得腰有些酸了。他不由暗道,看来冯乐的身体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当然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改变用灵泉给冯乐调养的计划。 几个哥儿又是一阵笑闹,很快确定了结诗社的事情,并且开始思考起诗社的名字来。韩青说道:“不若取一个‘鹤’字,鹤雌雄相随,情笃不移,且性情高洁,又是仙禽瑞兽。”众人心中一动,“情笃不移”这四个字是最打动他们的,作为哥儿,谁人不希望自家夫君对自己情深不易呢?于是这个“鹤”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另外一个,众人提了许多,但都觉得不好一一推翻了。最后还是东道主俞以轩说道:“‘玄’字如何?玄,天也。且玄色是正色,‘玄’字配‘鹤’字岂不是正好?”众人默念了几声“玄鹤”二字,也都觉得好,于是这个儿戏般成立的诗社就正式定名为“玄鹤诗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点心 定了名字,俞以轩又说道:“既然结了诗社, 我们也该定个规矩, 当然规矩也没必要太多,免得大家没了玩兴。我看不如这样吧, 从我们下次聚会开始, 每个月每人作一首诗词, 带过去让大家品评, 然后请裁判评出头名。得了头名的, 得给其他人一点彩头, 彩头就之后一次的聚会上带过来。大家看怎么样?” 众人自然都是赞同, 又有秦辛夷笑道:“这么说来,还是做裁判最好了,不管谁得了头名都有好处。倒是这样一来,大家到底是想做这个头名呢, 还是不想做这个头名呢?贿赂裁判都不知道该怎么贿赂才好啊。”几人自然又是一阵嬉闹,有打趣秦辛夷的, 有打趣陈多的, 气氛很是融洽。 正闹着呢, 冯禾突然说道:“我看呢,这南岚文会可以办文报,我们虽然不能办文报, 但是可以把每一期做的诗词收集起来, 等数量多了, 正可以出一本《玄鹤诗集》, 自家收藏也不错啊。”几个哥儿虽不敢说文采出众,但也都是自小熟读诗书的,固然不好意思拿出去现眼,只自家收藏却都没什么意见。 秦辛夷也说道:“我看可以。不只是我们几个的诗词,等将来多哥儿学会作诗了,也不能再做裁判了,要加进来一起。到时候我们可以盖了名字,互相评分,分数最高的就是头名,如何?” 几人纷纷点头,都觉得他这个主意好。陈多也没有出声反驳,他自然也不想一直游离于众人之外。 他们正说着话呢,只见一个中年么么领着一群小侍端着一些瓜果点心过来了。 那中年么么走近向几人行礼道:“见过诸位少夫人,夫人让老奴给少夫人们送些点心过来。” 俞以轩连忙为众人介绍道:“这位是爹爹身边的曾么么。” 几人也连忙向曾么么回礼,并请他代他们向庄夫人道谢。 曾么么一一回应,指挥着小侍们把点心c果盘一一摆好,这才笑着告退了。桌上的点心和水果也都是常见的,各家谁都有,不过到底是庄夫人的一片心意,几人当然是要领情的,一时间吃水果的吃水果,吃点心的吃点心。突然,樊宴初轻呼了一声,说道:“咦,你们家的点心怎么和我以前吃过的不太一样?” 俞以轩先是愣了一下,自己也拿起一块点心吃了一口,这才笑道:“这点心里加了北边来的亚麻籽。以前偶然从一个行商那儿买到过,吃了觉得不错,就一直有用,听说这个还对皮肤好,就是怀孕的人最好不要吃。家里还有很多,你们如果喜欢的话,等会给你们带一些回去好了。” 几人都是常来常往的,这样的小礼品自然不会拒绝,而且对皮肤好这句话也实在让他们没法拒绝啊。更有甚者如秦辛夷,一边吃着一边还不忘数落俞以轩和冯禾,有这么好的东西都不知道早点拿出来和大家分享。俞以轩无奈苦笑道:“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平素里大家也没当回事,谁能想到那么多啊。” 冯禾作为外嫁之人,明哲保身地一声不吭,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其他人自然不会忘记冯禾的存在,大家把俞以轩和冯禾□□了一番,又吃饱喝好,带上了俞以轩赠送的亚麻籽,这才心满意足地散场了。而最后被大家一顿□□的俞以轩和冯禾也丝毫不以为意,他们素来就是这般性情,笑笑闹闹也从来没谁当真。当然,这是面对着自己人和几个志趣相投的好友才会表现出来的,在外人面前,各个都是标准的世家夫人形象,谁都说不出一句不好的话来。 回到冯府,冯乐正在书房里看书,陈多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却见夫君看的并不是什么正经书籍,而是一本闲书。陈多不由笑道:“夫君今日怎么看起闲书来了?”平日里冯乐倒不是不看闲书,只是看得不多,毕竟他是正在准备参加乡试的考生,真的一点不温习功课,也未免太不把乡试放在眼里了。而且,冯乐读圣贤之书也不仅仅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乡试,他本身也很喜欢读书。无论是经史子集,还是诗词歌赋,冯乐似乎都能从中找到乐趣。这一点陈多也正在发掘之中,至少他很喜欢听冯乐引经据典地给他讲解那些典故。 冯乐放下书,说道:“今日偶然听说了一个传言,说大安县有一处神秘的道家圣地名为九渊洞,当年三清之一的玉清元始天尊下界之时曾在此处驻足。只是,不知道这九渊洞具体在何处。” “所以夫君看游记是想看看有没有前人记载过九渊洞的信息?”陈多眨眨眼看着冯乐。前世的陈多其实是不太信鬼神的,如果满天的神佛真的有灵,为什么会看着他遭受那样的苦难。但重生之后他的想法就变了,他想或许前世的种种是对他的磨砺吧,有了前世的一切他才更加珍惜现在得到的,更加珍惜冯乐和其他所有爱着他的人。更何况他的孕痣空间里还有一口神奇的泉眼,可不就是神仙的恩赐吗? 另外,仪化真人的批命也让陈多非常信服。虽然不知道前世的冯乐如何,但自己确实在几年后殒命。 所以对冯乐提起的九渊洞,陈多也颇感兴趣,若是能有机会去朝拜一番,自然就更好了。不过冯乐也说了,他到底也只是听了传言,说不准还是以讹传讹,所以陈多倒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冯乐笑了笑,说道:“是啊,不过一时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记载。罢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后若是能找到自然最好,找不到也没什么要紧的。繁英呢,今日有什么收获吗?”冯乐这倒不是在查岗,只是两人有什么有趣的事情,都喜欢互相分享,所以对方回来之后,都会问上这么一句。 听到这话,陈多也暂时放下了九渊洞的事情,神秘地笑道:“我今日倒还真收获了一件宝贝呢。断玉,快把东西拿上来给二少爷鉴赏一番,看是不是宝贝。”冯乐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纵容地看着陈多。陈多被他看得脸一红,不由侧过头,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转了回来怒瞪了冯乐一眼,一边催促断玉赶紧把东西拿上来。 断玉应了一声,一脸憋着笑的表情把一捧东西奉了上来,这表情看得冯乐也是莫名其妙。 不过冯乐低头一看断玉手上的东西,顿时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断玉手上要拿给他鉴赏的所谓“宝贝”正是他们南岚文会这一期的中秋文报。冯乐拿起中秋文报随意地翻了翻,笑道:“你们怎么还买了文报去看啊,这份文报算不算宝贝我不知道,不过我上面我写给你的诗可是宝贝无疑了。”冯乐满含笑意的眼神温柔宠溺地看着陈多,对他故意的调侃丝毫不在意。这一眼直看得陈多双颊绯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目光也羞涩地闪躲着,不敢和冯乐的目光相对,刚才调侃冯乐的劲头这回儿全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陈多才小声地嘟囔埋怨道:“谁让你们居然把这种诗发出去的,害得我和樊哥哥被他们好一通揶揄。”当然,这种抱怨到底是真的不高兴,还是故作不高兴的撒娇,就见仁见智了。反正冯乐是直接当成后者处理的,他双手按在陈多的肩膀上,目光直视陈多的眼睛,眼中的温柔深情让人不由沉醉其中。 陈多正深思恍惚间,突然听到了冯乐的声音:“你是我的夫人,我心悦你,这又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这满点的情话技能瞬间让陈多变成了一颗大红番茄,他呐呐道:“说什么呢都这个时辰了,吃饭吃饭!” 看着害羞的小妻子逃跑,冯乐也不恼。正好现在也确实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于是冯乐和陈多还是坐到了餐桌前。只是刚刚说要吃饭的是他,现在拿起碗筷,陈多反倒没了胃口,只略略吃了一点就放下了。冯乐看他这样不由有些担心起来,问道:“今日怎么用的这么少?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陈多摇了摇头,有些郁闷地噘嘴说道:“只是在俞哥哥家中吃多了点心,现在还不饿呢。”虽说冯庆才家中的点心滋味确实不错,但他之所以吃多了,多数还是因为当时大家都在抢着吃的缘故。 冯乐闻言不由失笑道:“你也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这般没有分寸,日后可不能这样了。” 陈多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是因为俞哥哥家的点心加了亚麻籽,味道特别不同的缘故。” 说到这里,陈多转头说道:“香榭,我带回来的那些亚麻籽,你分成三份。一份我们自己留着做点心,另外两份分别送到庆岚院和玉池院去。”这会儿他倒是很有主子的范儿,丝毫没有面对冯乐时的幼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头名 知道陈多没生病,冯乐就放心了, 也不管他怎么分配东西, 只管自己吃饭。今天的冯乐似乎特别饿,吃了一碗饭之后居然意犹未尽, 陈多见此又给他盛了一碗饭, 脸上的表情还颇为欣喜。陈多笑道:“你如今胃口可比之前好多了, 可见身体确实是日渐好了。”虽然自己吃不下了, 但看着冯乐吃饭, 陈多的心情也很好, 一边看着, 一边拿起筷子给冯乐夹了许多他爱吃的菜,看着他吃下去心里就欢喜不已。 两碗饭吃饭,冯乐摸了摸肚子,感觉倒也不是很撑, 应该说是恰到好处吧。 吃完饭,两人依然像往常一样, 去院子里漫步消食。看着院子里的花木, 陈多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天在欧阳家看到的那株白玉丹心, 不由说道:“不如在院子里种些月季吧。”月季花品类丰富,而且色彩繁多,同时盛放的时候, 想必是美不胜收的。他倒是不求太过于名贵的品种, 普通品种的就很不错。 冯乐自然是没有二话的, 立即答应下来。两人一路走, 一路轻声说着话,等他们回到屋里,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此时,去庆岚院和玉池院的送东西的香榭也回来了,忙过来回话。庆岚院和玉池院都有回礼,欧阳晨的回礼也是一些新鲜的小玩意,自不必多说,倒是冯老夫人的送来的东西吸引了冯乐和陈多的目光。 冯乐上前摸了摸色彩鲜艳的轻薄料子,说道:“果然是缂丝,正合你做一件衣裳。”缂丝的作品极为难得,即使是官宦人家也未必能得到一件,更别说在大安县这样的小地方了。不过冯家关系网庞大,每年各地送来的节礼中有那么一两件难得的珍品也是有的。陈多对此还没有什么概念,冯乐怎么说他就怎么听了。不过缂丝料子精美的图案,陈多也确实喜欢得不行。两人欣赏了一会儿,才让断玉先把料子收起来。 眨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到了十月初六日,天气渐渐转冷。 今天天气晴朗,陈多正坐在窗边闲闲地看着一本论语,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书,吩咐香榭他们把柜子里的大衣服都收拾出来,拿出去晒晒。于是冯乐一回到院子里就看到了这么忙乱的场景,他走到陈多身边,看着满院子的衣服默然无言半晌,才说道:“前段时日不是说要带你去别庄看看吗?今日正好得闲,不如过去小住几日。” 陈多自然说好,于是他们带上两个贴身小侍和两个小厮,去回了冯老夫人,坐上马车就往镇外去了。冯乐名下的这个别庄就在镇子边上,位于一个群山环绕的河谷之中。陈多在庄子里修整一番,就迫不及待地走出去欣赏河谷里的秀丽风光。河谷的最中间,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缓缓流淌,河水清澈见底。 小河的两岸土壤肥沃,右岸是一个缓坡,坡上种满了牧草,放养的牛羊之类正在上面悠然地吃草。 小河的左岸是一块块田地,上面种着各种蔬菜,郁郁葱葱,也别有一番风味。陈多靠在冯乐身上,说道:“等日后我们分家了,也在家里开一块地来自己种菜吧。”他可是很擅长这些的呢,可惜一直没机会发挥作用。想这么大的田地,冯乐肯定不会让他去折腾,但在家里的院子里开出一小块田地体验躬耕之乐还是可以的。 “好。”冯乐双手揽住陈多的腰,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回道。 两人一连在别庄里住了七日,日日不是看书说文,就是流连于山水之间,悠然自得。两人的感情和心灵仿佛都受到了山水的荡涤,感情更加深厚纯粹,眼神交流之间默契十足。 十月十三日,两人不得不回到冯府,因为再过两天便是下元节了,虽然不是大节日,但好歹也要准备一番。 下元节过后没几天,就又是下九了。这个月正好轮到陈多做东,他也需要提早准备一番。这是陈多第一次主持聚会,虽然只是几个朋友小聚,但也不能太怠慢了,不懂的地方他还去请教了欧阳晨。 有了欧阳晨帮他查漏补缺,这一番准备也是有模有样的,丝毫没有出差错。樊宴初他们来了之后具都表现得很满意,陈多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发现还有上一回诗社的头名韩青还没到。 几个哥儿也正在议论呢,韩青这才姗姗来迟,人未至声先道:“我来了,你们没在背后说我坏话吧。” 陈多笑道:“自然说了,谁让你来迟了呢!赶紧的,别磨蹭了,快让我看看青哥儿给我们带了什么礼来了。”这话一出立即得到了其他人的响应,在座就没有缺那点东西,只是喜欢这种坑朋友的感觉。 当然了,虽然他们喜欢在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上坑朋友一把,但如果在座有哪一个遇到了麻烦,其他人也决不会袖手旁观,这就是他们特殊的友谊。说话间韩青已经走到了近前,故作得意地说道:“我带来的这礼,怕不会吓死你们,你们可要做好准备啊!”这时有眼尖的已经看到了韩青身后的小侍手上拿着的几本书,听他这么说,不由越发好奇起来,连忙催促他赶紧把东西拿过来,别卖关子了。 看这群情激奋的,韩青也不敢和大家的主流意志相对抗,小心退后一步,这才让身后的小侍把书拿上来放到几人面前的桌案上。他说道:“这是新出来的话本,说的是民间传说中的鬼怪之事,我看过了,作者不仅文笔极佳,故事的情节也非常吸引人。嗯,就是有点可怕,胆子小的人可别晚上看,到时候丢人了别怪我。” 听了韩青最后一句话,众人都不屑地“嗤”了一声,表示胆子小的是韩青自己吧。 陈多也拿起一本书低头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异闻录》三个大字,作者的名字则是“荆棘山人”。虽然大家都对韩青推崇备至的话本很感兴趣,但看话本可不是他们玄鹤诗社的主题,于是都把话本交给小侍收好,各自拿出了自己所做的诗词。虽然说每个人都有一个月的时间去完成自己的诗作或者词作,但每个月都是有主题的,主题就由身为裁判的陈多来决定,也是弥补了他参与感的不足。 反正大家也都是玩玩,陈多选择主题的时候也挺随意,这个月的主题是“橘”。对,就是橘子的那个橘,原因也非常简单,因为当时陈多正好想吃橘子了。现在六篇咏橘的诗词都已经作好了,照例是先在大家手中传看品评交流一番,大家互相谈论一番比如谁的立意更新颖啊,谁的用词更贴切啊之类的问题。一番探讨下来之后,大家都觉得樊宴初和谭婴之的作品最好,至于两人之中谁的更好大家却不好评断,只能说不分伯仲吧。不过等六篇诗词全部汇总到了裁判陈多的手中,陈多将六篇诗词各自诵读一遍之后,选择的头名却不是两人中的任意一个。 再次受到裁判青睐屏雀中选的韩青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懵逼,显然没想到这回的头名居然又是自己,毕竟他也知道他这次的诗词确实是比不上樊宴初和谭婴之的,已经做好了打酱油的准备。 陈多笑眯眯地说道:“理由很简单啊,因为青哥儿写出来的诗词,我看了最想吃啊!你们啊,都不懂揣摩裁判的心意,诗词写得再好也是没用的,哈哈哈哈!”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陈多之所以再次点了韩青头名,他所说的确实是一个理由,但更重要的却是因为他也觉得樊宴初和谭婴之的作品不分上下,点谁做头名都不好。 他们这个诗社本来就是好朋友之间的交流玩乐的,若是为了一个头名非要分个上下反倒不好,说不得还会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再风趣一点,用这种幽默把可能会有的尴尬和龃龉给带过去。其他人念头一转都明白了陈多的心思,也觉得他这样处理最好,都一起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秦辛夷指着韩青说道:“青哥儿,我们玄鹤诗社两次评比,都是你拔了头筹,下次你可不能再用话本来打发我们了,一定要拿点好东西出来才行。”见秦辛夷也来插科打诨,其他几人也纷纷加了进来,都是提对于下次韩青带的礼品的要求的,当然大家都很有分寸,提的要求也并没有超出底限的。 就连樊宴初和谭婴之两人也加了进来,表示自己这次的诗词写得这么好,满以为可以得个头名,没想到却被韩青以这么滑稽的理由截胡了,让韩青一定要好好补偿他们才行,一场可能产生的风波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众人打打闹闹之间,时间过得格外地快。一直到日头偏西了,陈多又出了下个月的主题,依然是简单随意的题目。几个哥儿拿到题目,便各自告辞归家,走时脸上都带着笑容,显然这次也玩得很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将离 都说“时光如流水,匆匆而已”, 陈多也觉得快乐的时光果然如此, 眨眼间,他和冯乐成婚已经一年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 陈多和朋友们之间的感情越发深了, 不仅是诗社的众人, 和雷晓云也没断了往来。 至于他和冯乐的感情, 自然也是人人歆羡的存在, 两个人呆在一起的时候, 别人总觉得自己都是多余的。 但陈多也有自己的烦恼, 经过去年冯乐被下药的那件乌龙事件,如今的两人也都已经明白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了。然而现在的陈多有些愁,这一年多来,他和冯乐在房事上可从来没有克制过, 他的肚子怎么就还没有动静呢?虽说冯老夫人是个很慈和的人,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给过陈多压力, 但陈多心里还是有点急。 因为他们成婚一年都没有动静, 外界有一些不太好听的流言。说起来, 这年岁夫妻之间没有孩子,人们总是更加苛责哥儿。如果是这样,陈多反倒不会觉得什么, 他是从来不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的, 反正也没人会在他面前乱说什么。可偏偏这事发生在冯乐和陈多身上的时候, 被流言中伤的却是冯乐。 也许是因为冯乐从前身子弱的缘故, 很多人传言说冯乐是不是没有生育能力,甚至有人恶意地揣测他是不是不举。陈多明白这样恶意的言论对一个汉子来说有那么伤人,然而他总不能到处嚷嚷冯乐的能力有多强吧,想要破除这样的流言,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事实去证明。说得直白一点就是,陈多得先怀孕才能堵上那些人的嘴。 可他们的努力还没有结果呢,冯乐却先要准备离家了。 今年是武隆三十三年,也正是秋闱之年。虽然秋闱是在八月,如今才六月,但因为秋闱是在省府举行,所以冯乐和其他同考的学子都准备提早两个月出发,一来避免路上耽误了时间;二来也是为了提前到省府适应环境,以免到时候因为水土不服,或者其他生活上的原因而耽误了考试。毕竟虽然冯乐还年轻,哪怕今年考试不中,以后的机会也还有很多,但如果能一次就中举,谁还愿意多考几次呢? 要知道,考科举也是个体力活,本朝乡试和会试一样,都是连考三场,每场三天。连续三天在一个狭小的号院里生活,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对人的神经和身体都是一种极大的摧残,再加上考试的压力,每次考试,倒下的考生都不少。如果冯乐是去年应考,陈多还真要担心一下他的身体,不过一年过去冯乐已经是一个健壮的汉子了。 陈多一边指使着小侍们给冯乐收拾东西,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冯乐说着一些保养身体的注意事项。至于学业上的事情,陈多如今虽然已经读完了四书,但距离能考中举人的水平还有很大的差距,确实帮不了冯乐什么。这样的进度陈多自己没什么感觉,在别人看来却已经是文曲星下凡的高度了,冯乐就不止一次在心里叹息,可惜陈多这样的天才错生成了哥儿。虽然哥儿也不是不能有一番成就,但若是汉子,路当然会更好走一些。 想到自己这次出门除了参加乡试之外的另外一个目的,冯乐心里更加坚定了几分。他笑着对陈多说道:“你别担心,这次也不是我一个人出门,存之他们也和我一路,不会有问题的。不过,繁英,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冯乐刚开始给陈多启蒙的时候,就动过将来为他寻一位名师的想法,正巧大安县所在的北陵省省府丰城就隐居着一位大家曾星,恰巧曾星和冯家有几分香火之情。所以冯乐就想着去拜访曾星的时候,向他推介陈多。冯乐相信以陈多的天赋,哪怕是已经不再收弟子的曾星,也一定会心动的。 “这,我去适合吗?”陈多自然不知道冯乐的心思,有些迟疑地问道。他当然不希望和冯乐分开这么长时间,可谁听说过去考科举还带着家眷的,让人看着不免觉得冯乐不务正业。陈多是一点都不愿意看到冯乐被人说闲话的,也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拖累了冯乐,若是这样,他宁愿和冯乐分开一段时间。 “没有什么不适合的。”冯乐说道。他自己并不像陈多这样在意那些针对他的流言蜚语,他一个汉子,自然也不能太把哥儿们茶余饭后的话太当回事,否则也显得他气量不足。而且,虽然他已经准备好了陈多平时的一些文章诗词之类给曾星过目,但如果能带上陈多本人让曾星考校一番,想来曾星收下陈多这个学生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当然,如果陈多不想去,冯乐也不会勉强。毕竟虽然陈多的进步很快,冯乐却比他多念了十几年的书,再教陈多几年的能力还是有的。即便错过了曾星,其他和冯家有关系的大家也不少,大不了等陈多的水平更高一些了,他再一一给他们去信,他相信总有被陈多的天分吸引,甘愿来大安县定居的大家的。 陈多很想答应下来,但想想又觉得不太适合,犹豫了一下,他对冯乐说道:“这事儿,还是问问爹爹的意思吧。”陈多如今虽然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农家哥儿了,可乡试这样重要的事情,他确实知道的还不够多,也担心自己跟过去会给冯乐造成麻烦。而冯老夫人经历的事情多了,似乎就没有什么是他不懂的,如果冯老夫人也觉得他跟过去没问题,陈多才能安心地答应随着冯乐一同上路。 冯乐自然说好,也是不想让陈多再胡思乱想下去,当即就带着他去拜见了冯老夫人。冯老夫人如今热衷于道家的修行之法,又有陈多悄悄用灵泉水给他调养,虽然年岁渐渐大了,但精神反而更加矍铄了,身体也十分健朗。内心深处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拘泥于俗礼的人,听了他们的问题居然十分支持陈多随冯乐一起去。 若事情到此为止,自然是皆大欢喜了,只可惜到最后陈多还是没能和冯乐一起去。原来就在他们即将出发的前五六天,韩大夫例行过来给冯家人诊脉了。虽然冯乐的病如今已经好了,但韩大夫依然在枞安镇定居了下来,现在几乎成了韩家嫡系的专属大夫,每个月他都会来冯府一趟,给冯府嫡系上下大大小小的主子们诊脉。 就是这次诊脉,韩大夫意外发现陈多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在这种情况下,陈多当然不可能随着冯乐长途跋涉去丰城了,还是要以孩子为重。虽然如此,但能如愿怀孕,陈多心里也是很高兴的,即将和冯乐分开几个月的惆怅反而少了几分。冯老夫人也相当高兴,继孺子之后,冯府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添丁了。 虽然期间有冯礼房里的沈氏给冯礼生了一个庶哥儿,然而哥儿不是“丁”,而是“口”。而且,这个在正月里出生的庶哥儿,身体一直很不好,如今已经快半岁了,还是小小的一团,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大。 冯礼这个做父亲的对自己的孩子当然也是很有几分慈爱的,虽然是庶出,但哥儿并不妨碍什么。可这哥儿这个样子,让冯礼也不知道该不该在他身上付出感情,只怕失去的时候难过。所以到现在,他也没给那个哥儿取名字,下人们都是小公子小公子的叫着。倒是孺子,如今已经一周多了,在他的抓周宴之前,冯礼终于给他定了正经的大名。孺子这一辈的汉子,名字从水,冯礼思考了一年多才定下了他的大名冯浩,浩然正气的浩。由此也可以看出冯礼对自己这个嫡长子的莫大期望,希望他将来成为一个如海洋般浩瀚广博又心存正气的人。 虽然孺子现在还小,暂时看不出什么来,但陈多觉得,在冯礼和欧阳晨的教养下,孺子定然不会让他的长辈们失望的。陈多轻轻抚摸着自己现在还一点看不出来的肚子,心里对自己和冯乐的孩子也充满了期待。不知道这是个哥儿还是汉子,但他知道无论是哥儿还是汉子,他和冯礼都会很爱他的。 他们会一起教养他长大,然后,看着他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陈多的心不大,他并不指望这孩子将来能有多大的成就,只希望他一生顺遂平安,不要经历太多痛苦和磨难。正发着呆呢,冯乐走到他身边坐下,大手覆在他摸着肚子的小手上,说道:“我考完试马上就回来,你在家注意身体,好好照顾自己和我们的孩子。” “嗯。”陈多没有多余的话,默默地靠在冯乐的怀里,享受着离别之前最后的宁静。两人都是能静得下来的人,房间瞬间鸦雀无声,小侍们也具都屏气凝神,不去打扰他们。靠着靠着,陈多无声无息地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冯乐正在床边看着他,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你醒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想叫你起来吃饭呢。”陈多坐起身,往窗外一看,果然看见天边已经被夕阳染上了绯色。没想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的陈多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暗暗说道:这一定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是肚子里的孩子想睡,不是他想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凶案 吃过晚饭,陈多看着原本已经收拾好的行礼, 皱眉道:“你的行李又要重新收拾了。” 冯乐揽着他的肩膀, 不在意地说道:“就当给小侍们找点事情做吧,费不了多少时间。” 陈多想想也是, 遍又转颜笑了。不过知道自己去不了之后, 他又忍不住拉着冯乐开始叮嘱了起来。 冯乐也耐着兴致认真地听陈多念叨, 一一回复, 不为别的, 只是想让留在家中的陈多安心。冯乐走的那一天, 陈多只送到了门口, 看着他的马车和俞振生他们汇合,然后渐行渐远。回到华榆院,陈多便觉得整个人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之后的好几天都是这样,每天基本都是躺着懒懒地不想动。 六月十八日, 樊宴初派人送了他的手书来,说是因为最近大安县不安生, 所以明日的聚会就先取消了, 并叮嘱他们这段时间最好别出门, 尤其是有了身孕的陈多更是如此。说来也巧,如今几人之中也只有樊宴初和陈多被查出来有了身孕,樊宴初如今已经有八个月身孕, 很快就要临盆了, 所以他们这段都把聚会定在樊宴初那儿。 其实比起玩乐来, 他们最主要的还是担心樊宴初不能出门心里烦恼, 所以组团去陪陪他。如今陈多也有了身孕,其他五个友人恐怕就要组团两边跑了,不过考虑到樊宴初也快生了,等他出了月子,也就好了。这样做看起来似乎是挺麻烦的,但没有人觉得不高兴,这是他们之间的友谊。而且,他们都很明白,等他们以后也不方便的时候,其他人同样会以这样的方式体贴他们的。说起来,玄鹤诗社的这一群都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和夫君的感情也不差,这样的将来显然是可以预期的,没谁觉得自己不能生。 送走了樊宴初的信使,陈多终于稍微有了点精神,斜斜地靠在榻上,问道:“香榭,这段时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安县的治安一向是不错的,地痞流氓之类的自然哪里都有不可避免,但太严重的案件基本没有听说过。各家后院里的事情不算,毕竟如果真是各家自己后院里发生的事情,樊宴初也不会叮嘱他别出门。 香榭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这二少夫人这段时间没关注,外面确实发生了大事。从九天前开始,县里陆陆续续死了四个人了,全部都是被他人杀害的。而且,这四个人都是王家的人,本家也有旁支也有。”在陈多的追问下,香榭详细地说了自己知道的东西,其实也多是听的传闻,不过所有人都是一个口径,应该不会有假。 九天前,一个出身王家旁支的中年工匠在回家的路上被人袭击身亡,尸体直接被暴尸街头,直道有人发现才被官府带走。七天前,王家旁支一个刚上蒙学的少爷也是在从学堂回家的路上被人杀害,据说手法和杀害中年工匠的手法一模一样。这事也终于惊动了王家本家,族长王琛出面向官府施加压力,要求尽快抓到真凶。 然而就在王琛放话的第二天,王琛一个庶子的正妻出门访友,同样在回家的路上被杀害,随行的下人也没有逃脱毒手,全数暴尸街头。这一点触及了王家敏感的神经,王家正经的少夫人,哪怕是庶出的少夫人,尸体被扔在街头上被一群庶民指指点点,简直就把王家的脸面丢在地上踩,是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然而就在王家暴跳如雷放狠话的时候,昨天,王家一个供职于县衙的旁支又被杀害了。同样是在回家的路上,同样的杀人手法。如今整个大安县都已经是人人自危的,能不出门没人愿意出门。 陈多微微皱眉,说道:“这事王家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说起来,王家的行事作风颇有些霸道,并不为陈多所喜。杀人者很可能也是曾经王家欺压,如今血腥报复吧。只是这样的手段陈多也并不欣赏,王家作风固然不好,但也不代表王家所有人都该死,尤其是那个刚上蒙学的稚童,一个幼童能懂什么,又能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来?还有那个被暴尸街头的王家少夫人,自己就是个哥儿,陈多对这位少夫人的遭遇也颇为同情,被杀之后还不得体面,实在让人不寒而栗。而且这位少夫人陈多也听说过,风评很不错,是王家之中少有的低调安分的,为人也很是和善,却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让人唏嘘。 香榭也回道:“大家也这么猜呢。只是如今官府也没个结论,大家没事都不敢出门了。” 陈多也点点头,他是没准备出门的,反正他如今这个样子,哪怕没有这事儿,冯老夫人也不放心放他出门。 想了想,陈多对香榭说道:“我前些时日不是做了些金银花茶吗?你准备七份,让人往俞少夫人他们各家送去,另外一份送给欧阳家的少夫人。”一般陈多提起欧阳家说的都是欧阳衍青家,而不是欧阳晨的娘家。毕竟欧阳家虽然是欧阳晨的娘家,他和欧阳晨处得也不错,但奈何欧阳家的大少夫人俞谷和韩家的大少夫人陈琮是好友,陈琮因为丈夫韩孑立的宠妾陈若是陈多的嫡亲弟弟的缘故,对陈多一向没有好感,故而俞谷对陈多也是淡淡的。 陈多固然不喜欢陈若,但自己也不是那种喜欢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既然陈琮和俞谷不喜欢他,他和韩家c欧阳家之间也就没什么往来了。欧阳晨倒是想过调节他们之间的矛盾,奈何叔嫂之间本身关系也没那么和谐。 其实俞谷嫁到欧阳家之前,和欧阳晨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毕竟欧阳晨和俞谷另外还有一重表兄弟的关系在,欧阳晨的爹爹是俞谷的叔叔,俞谷和丈夫欧阳子榕也是亲上加亲的表兄弟。但是嫁人之后,身份有了变化,无论是作为公爹的俞迟暮,还是欧阳晨c俞谷,感觉上都有了微妙的变化,欧阳晨和俞谷之间自然也就没有了之前的融洽。虽然表面上依然维持着似乎很不错的关系,但交心的话却是不能说了。 另外,俞谷还是冯乐的好友俞振生的嫡亲哥哥。可惜两人的年龄相差了好几岁,哥儿和汉子之间又到底不可能放在一处养,所以感情也比较淡。俞振生成亲之后,俞谷和樊宴初这个俞家的大少夫人之间相处的也不是很好,如此一来兄弟之间的感情就越发地淡了。有这些种种因素,陈多和欧阳家之间越走越远也是可以的理解的。 这些,作为陈多的贴身小侍,香榭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应了一声,并没有问是哪个欧阳家这个问题,而是问了各家装多少之类的,然后就带着小侍亲自去准备了。香榭很清楚陈多对这些友人的重视,在和他们有关的事情上,他也多半都是亲力亲为,而不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也是怕出了差错。 香榭要出门的时候,陈多又补充了一句,“多叫几个人结伴去送,路上注意安全。” 难得有了点精神,能爬起来了,陈多便去庆岚院陪冯老夫人一起说说话,期间也说起了这件发生在王家身上的蹊跷事儿。冯老夫人知道的消息自然要比香榭一个小侍多多了,他说道:“这件事情其实官府那边已经有眉目了,从凶杀的杀人手法看,官府怀疑凶手可能来自西南大山里的一个部族径溪部族。” 陈多闻言顿时来了兴致,不由问道:“爹爹说的可是那个居住在径溪山中,常年不与外人交往的径溪部族?”径溪部族虽然也是生存在本朝土地上的一个少数民族,但和去年袁氏暴露出来的名不见经传的银月部族不同,径溪部族常见于各种典籍的记载之中,相对来说称得上大名鼎鼎了。 陈多对径溪人很有些兴趣,因为这个部族的习俗颇有奇特之处。和传统的周人不同,径溪人在性别地位上,哥儿和汉子相对比较平等。不像周人哥儿是没有继承权的,径溪人哪怕是哥儿也是有资格担任族长之位的。径溪人信奉的是山林之神,他们的祭司全部都是哥儿,并且他们还承认同性之间的婚姻关系。 这些种种在周人看来都属于离经叛道,但在径溪人却似乎理所当然。周人传统典籍之中记载径溪人,用词自然多是不赞同的,说他们是茹毛饮血的未开化之人。不过一些游记之中的记载,对径溪人却颇有些赞赏之意,认为他们天然纯真,师法自然。陈多对典籍之中的记载虽然并不完全听信,但却觉得径溪人非常有趣,只是没想到这次发生在大安县闹得人心惶惶的大案居然有可能是径溪人做的。“官府那边有什么证据吗?还是说有人发现了径溪人在大安县出没?”陈多觉得有些不太对,径溪部族的居住地距离大安县比较遥远,王家和他们应该没什么交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书信 冯老夫人摇了摇头,说道:“官府那边也是猜测, 只是全部受害者致死的伤口都是径溪人特有的武器造成的, 所以有这样的怀疑。目前官府那边似乎准备给径溪部族的首领发函,请他们派人协助调查此事。”和银月部族不同, 径溪部族的存在是得到朝廷承认的, 并且独立于各州县之外, 前提是不能在周人的聚居地生事。若是发生了类似这次的事情, 官府有权要求径溪部族协助调查, 并严惩凶手。 “只是武器的话, 还说明不了什么吧。”陈多若有所思地说道。虽然是径溪人特有的武器, 但是,武器这种东西,造出来了又不会认主,谁拿到了都能用。看了不少史书的陈多眼珠一转, 不由想到了阴谋论上。这件事情,该不会是其他部族故意使用径溪人的武器做下的吧, 目的嘛自然是为了破坏径溪人和朝廷之间的关系了。 陈多对这些部族之间的事情不太了解, 但冯乐是要考科举的话, 哪怕不想当官,对这些政治上的事情也不能一无所知。所以陈多也听冯乐说过,因为径溪人相当于向朝廷投诚了, 许多独立的部族对径溪人都有所不满。 当然了, 这种不满到底是因为觉得径溪人背叛了他们, 还是因为径溪人得到了朝廷的优待就不好说了。这样一想, 似乎逻辑也完全合理呢,不过陈多却没有说出来,毕竟只是一个没有根据的猜测而已。 冯老夫人说道:“事实到底是什么,等抓到凶手就一切都明朗了。” 陈多自然点头称是,王家的事情他们也不过闲话几句。只是如今整个大安县都是人心惶惶的,冯老夫人便多叮嘱了两句,“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近日里外头又乱得很,只管在家里好生修养,有什么事情让下人们去做就是了。”说着,冯老夫人心里也自有一番唏嘘感慨。 冯老夫人当初去陈家下聘的时候,是真没想到还有今天。给自己的嫡幼子聘一个农家哥儿做正妻,冯老夫人最愁的就是怕日后陈多不能出门交际。谁能料想,如今不过一年多过去,陈多已经和几个很有分量的家族的少夫人成了密友。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楚,陈多和冯乐当初看着天差地别,如今却人人都说天造地设。 陈多也是个明白轻重的,哪怕他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也不能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当下,他就宅在华榆院里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只是这小日子没有了冯乐,便也觉得有些没了滋味。想了想,陈多干脆拿起笔给冯乐写信。苦练了一年,如今陈多的簪花体已经很有些样子了,柔婉之中还多了一些棱角,那是独属于陈多的坚毅和果决。不同于他那张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了胎记又在灵泉滋养下比寻常哥儿更加水润光洁三分,可谓俏丽若三春之桃,冰肌玉骨清无汗的脸,那是陈多灵魂里不移的性情。 写好信,陈多似乎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便装好让人给冯乐送去。不过,陈多倒是又发现了一件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他自从学会自制花笺之后,就一直有这个习惯。给友人写信用的都是自制的花笺,如今他自制的花笺已经用得差不多了,陈多却不想用原来的样式,便想趁着还有力气画些新样式出来。至于会不会影响到孩子,虽然这个时代的哥儿生孩子就像闯鬼门关一般,但身怀灵泉的陈多却没有丝毫担心。 不仅是陈多自己,已经有八个月身孕的樊宴初其实也用过灵泉水,是陈多每次去看他的时候悄悄加进去的。还有陈多给樊宴初送的点心之类,都会掺上一些灵泉水。不止是樊宴初,日后其他友人有需要的时候,陈多也会用灵泉水去帮助他们。不过眼前要说的是,因为有灵泉水这个依仗在,陈多并不像一般有孕的哥儿那样小心谨慎,该干什么干什么。香榭他们初时还有些担心,但看陈多多活动之后,精神反而好了很多,问过韩大夫,韩大夫也说适当活动对大人和孩子都好,只是骑射之类的事情是不能做了,于是香榭他们也就由着陈多去了。 于是给冯乐的信被送走之后,陈多直接铺开宣纸,想了想,画了一枝刺檗的花。刺檗这种植物原本是北方的东西,陈多还是在韩大夫那儿见过的,对韩大夫来说,这就是一种药材,而且还是挺有用的药材。陈多不懂医,但他觉得刺檗的花开得挺漂亮,虽然花朵很小,却别有一番娇艳,只一眼就让陈多记住了。今日陈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画花笺纹样的时候,突然地就想起了刺檗的花,但这也是一种缘分了,所以他就顺心画了下来。 陈多的画如今还差得远,也就是那种普通人看了觉得好看,但稍微懂点行的人就能看出来画得实在一般的那种水平。这种水平画花笺纹样,拿出去似乎有些丢人现眼,不过陈多却丝毫不以为耻。 本来他亲自画花笺的纹样也不过是出于兴趣罢了,原就不是为了显耀自己的技艺,或者炫耀能够请到如何如何的名家,若是这般也就失去了原来的乐趣,心态上更是落了下乘。于是陈多看着自己画出来的自己看着都觉得一般的刺檗花,随意地递给站在一旁的香榭,说道:“你把这张纹样送去别山阁,让他们按照这个纹样给我印制一些花笺,数量就和以前一样。”别山阁是冯乐名下的一家书画铺子,平日里也都是冯乐在打理。 自从一年前在冯老夫人面前夸下海口,表示以后庶务都有他处置,陈多只需要安心念书之后,冯乐也确实做到了他说过的话。类似这样的琐事,除非陈多自己主动揽下来,否则冯乐从来没有让他操心过。哪怕是陈多自己想做,冯乐最多也就是让他体验一下,完全不赞同陈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这些庶务上,念书才是正道。 于是陈多也成了一票小伙伴里唯一一个万事不管,平日里除了念书就是找各种消遣的。小伙伴们初时还有些羡慕嫉妒恨,后来知道了冯乐对陈多学业上的严格之后,才终于不再拿这个打趣陈多了。毕竟像樊宴初他们那样的人家,管家理事自然是他们生活中最主要的事情,但念书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却是消遣。 而陈多虽然不需要管家理事了,但却得把念书当成生命的主旋律,本质上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至于陈多,他觉得不管怎么样都很好啊。这其实也是能理解的,想想他的上辈子,这辈子的他已经足够幸福了,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而且不仅是冯乐喜欢他念书,陈多自己其实也很喜欢那种感觉呢。 随着见识的日益增长,陈多已经渐渐明白,冯乐对他恐怕真的是有很大的期望的,只是他还没有大胆地猜到冯乐心里真正的想法。不仅是他,樊宴初他们在心里对此也都有自己的猜测,只是没人像冯乐那么疯狂,仿佛一开始就认定陈多是有机会去冲击大家这个名头的,并且一直坚信着。 想到这里,陈多突然觉得自己怎么能这么虚度人生呢?哪怕怀孕了也不行啊,否则何时才能达到夫君的期望? 这边陈多宅在家里安心念书,眨眼间六天就过去了,王家人也越来越焦虑,因为在这六天里,王家又死了六个人。虽说这六个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真正重要的人,王家早就保护起来了。 可老这么被人看笑话也是王家万万不能接受的,所以当得知径溪部族的特使到了的时候,王琛放下了平日里的架子,亲自前往迎接。就是希望能够在径溪人的帮助下,早日抓住凶手,先平息了事态,然后才能再做其他打算。那径溪特使是一个年轻的汉子,他是径溪部族现任首领的第三个儿子,也是下一任首领职位的有力争夺者之一。而这次之所派他出来,也是因为径溪首领明白作为将来的首领,肯定是要和大周朝廷打交道的,所以故意让他过来锻炼一番,显然对自己的这个第三子也抱有很高的期望。 不过这些都不是哥儿们关注的重点,大家都知道,玄鹤诗社的成员谭婴之是县令李忆恩的嫡长子李文凤的妻子,所以他也是有机会见到这个径溪部族未来首领候选人之一的。 这段时间他们玄鹤诗社的几个成员虽然都不出门,但彼此的书信往来却没有断了。 于是在给朋友们写信的时候,谭婴之难免就提到了这位,哦,他的周人名字叫做何浩明。 在谭婴之的信里,对何浩明在径溪部族的地位只一笔带过,着重描写了对方高大健硕的体格! 于是友人们给谭婴之的回信也是五花八门,有问何浩明长得怎么样的,有要谭婴之把人给画下来看看的,当然还有像陈多这样,对什么高大健硕的汉子不感兴趣,追问案件进展的。毕竟因为这次的案件,一群哥儿们都不能出门了,心里也是憋闷得慌。这回他们和王琛一样,希望能够快点抓住凶手,还大安县一个清平盛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交锋 当陈多再次收到谭婴之来信的时候,只见那信里当真附着一张何浩明的画像, 那何浩明果真是“身躯凛凛, 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也难怪谭婴之对他这般感兴趣, 这人看着确实和周人的汉子有所不同, 多了一些硬朗的气质。在谭婴之的信中还提到, 他给每一个诗社的密友都画了一张画像, 各不相同。 陈多看了顿时哭笑不得, 谭婴之也是有夫君的人, 这般痴迷于别的汉子,也不怕李文凤不高兴。陈多和李文凤也有过短暂的几次接触,总体来说他对这位县令家的少爷印象很不错,以“芝兰玉树”四个字来形容他并不为过, 性情也好。唯一让陈多他们感到忧虑的大概就是李文凤也有入宦海之心,恐怕将来是无法在大安县久留的。 一旦李文凤之官上任, 无论他带不带上谭婴之, 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若是谭婴之随着李文凤上任, 则他们将不得不和谭婴之离别,而且这一别,也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再相见的机会。若是李文凤留下谭婴之单独去上任, 他们固然不用和谭婴之分开了, 谭婴之却不得不忍受和夫君长期分离的痛苦。 其实如今李文凤还在准备考试, 说进入官场还太早了。离别似乎还很遥远, 但不要忘记一点,李文凤的父亲李忆恩不是大安县本地人,他也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大安县令。到时候无论他是外调还是升迁,对他们来说都是一场无法避免的离别。玄鹤诗社七个成员,最让他们挂心的便是谭婴之了。陈多不免叹息一声,把思绪拉回当下,决定在回信里提醒谭婴之收敛一些,李文凤哪怕性情再好,面对这种事情心里也会有意见的吧。 收起谭婴之所画的何浩明的画像,陈多继续读谭婴之的信。信很厚,除了前面问候他和赞美何浩明的六页纸之外,下面还有厚厚的一叠。谭婴之倒也不是完全不靠谱,下面就写了陈多关心的案件的进展情况。那何浩明除了让谭婴之花痴的身材和容貌之外,能力也是不凡,做事相当靠谱。参加过李忆恩安排的接风宴之后,何浩明便主动提出了先去验看尸体。而见过几具尸体的伤口之后,他就断言凶手绝不是他们径溪部族的人。 原来径溪部族不仅武器特殊,他们还有自己独有的一套使用武器的方法。而那个凶手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到了径溪部族的独门武器,却不会使用方法,所以造成的伤口和真正径溪人造成的伤口是全然不同的。为了取信于李忆恩,何浩明还在一块猪肉上做了实验,果然他造成的伤口和那些尸体上的伤口截然不同。据谭婴之信中所说,那何浩明已经有了抓住凶手的方法,至于具体是什么,就不是谭婴之现在可以打听到的了。 陈多去掉信中大段大段赞美何浩明的话,提炼出了整封信的内容。看完信,在安心了一些的同时,陈多也有一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感觉。如果谭婴之给他们每个人写的信都是这样的话,他也只能说,真是辛苦了。随后,陈多也给谭婴之回了信,信中内容除了劝谭婴之收敛一些之外,就是让他有新的消息尽快通知。 谭婴之收到友人们回信的时候,李文凤也在他身边。拆开信就看到每个人都劝他别作死,谭婴之不由对李文凤抱怨道:“夫君你看看他们,一个个都不信任你的气度。我就是欣赏一下那位何少爷的身材和相貌而已嘛,就跟你们汉子去花楼欣赏花魁一样,又不是真的喜欢他,你怎么会生气呢,对不对?” 李文凤听了他的挤兑,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说道:“对对对,我怎么会生我夫人的气呢,你喜欢怎么欣赏就怎么欣赏。”他当然知道谭婴之并不是真的在生朋友们的气,而是在对他表达不满,原因就在于他两天前和一个朋友去了花楼,最糟糕的还是这件事情不知道被什么人到处传扬,搞得人尽皆知。 这年岁汉子去花楼其实倒也不是什么丑闻,反而可以说是一件风流韵事,但千不该万不该,有人乱说什么李文凤看上了花魁,想要纳为妾侍。这就让从旁人口中听说了这事的谭婴之很不高兴了,谭婴之素来是个直爽的人,自己不高兴了也不在心里闷着,直接就带着人堵住了李文凤,问他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文凤能说什么呢,他也很绝望啊,别让他知道到底是谁乱传的谣言!但面对谭婴之的质问,李文凤只能表示,他去了花楼没错,但只是去欣赏一下花魁而已,什么纳妾都是没影的谣传,让谭婴之别瞎想。 结果两天后的现在,谭婴之就用同样的话回了李文凤一脸。 李文凤在苦笑之余,对谭婴之说道:“你的这些朋友,倒是很值得相交。”他如今虽然还在读书,但父亲李忆恩一直不遗余力地教导他,在识人上他也是很有一套的。玄鹤诗社的一群人,他都照过面,并且觉得他们都是品性不错的。如今更可以证明这一点,他们和谭婴之相交并不会为了维持交情三缄其口,而是毫不犹豫地加以劝说。 谭婴之嗔了他一眼,说道:“我的密友,我不清楚,还需要你来说?”谭婴之对自己夫君的性情自然也不是一无所知,他知道李文凤是万万不会纳一个青楼出身的哥儿做妾的,只是听到这话的时候,谭婴之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不高兴的,但既然已经不高兴了,还不允许他折腾折腾李文凤解气了? 李文凤无奈,知道谭婴之还没有完全消气,而且这次也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所以依然包容着谭婴之的小脾气。他想了想,说道:“等会那个何浩明就要到了,你要不要一起去见见?”说完李文凤又是一阵苦笑,拿别的汉子来讨好自己的妻子,他这估计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谭婴之闻言眼前一亮,“去,当然要去!”没错,他就是故意要气李文凤的。谭婴之确实很欣赏何浩明,但这种欣赏和情爱无关,有时候甚至和何浩明本人无关,真正让谭婴之向往的是径溪部族对哥儿的尊重。 那种哥儿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的氛围,在周人中间是不可能的。 听说,径溪部族的现任首领就是一个哥儿,径溪部族上下也从来没有人因为这一点而对首领有丝毫偏见或者不服从的地方。但在周人中间,别说让一个哥儿登上皇位了,满朝官员都没有一个哥儿的。当然,此时的风气还是比较开放的,哥儿想要出头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非常优秀才能做到这一点。谭婴之知道自己是不行的,他自认不是平庸之辈,但比起天才来,他还差得太远。他们之中,或许只有陈多有这个希望吧。 谭婴之这么想不仅仅是因为陈多有着过人的天赋,最重要的还是,陈多有一个支持他的夫君。冯乐,这个并不把妻子只当成为他生育子嗣,管理家事的附庸的汉子,这个似乎主动地和陈多颠倒了角色的汉子。 这些想法都被谭婴之埋藏在了心里,在写给密友们的信中也没有丝毫体现。陈多拆开信一看,这次信笺的厚度总算薄了很多,一看信也果然没有了那些赞美何浩明的话。陈多自然是不知道谭婴之和李文凤之间的交锋的,也只当谭婴之听了劝,收敛了,便把这件事情放下,专心看起了信中的内容。 信里主要说的还是这次同王家相关的案件,凶手已经被抓获的消息在各大世家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抓捕凶手的过程,各家知道的就没有那么详细了,实际上他们对详细的过程也不感兴趣。 按照谭婴之所说,何浩明是根据凶手留下的一些细微痕迹进行追踪,最终找到凶手所在的。 按照何浩明的说法,凶手应该也是一个常在山林间行动的猎手,他的许多手法都是猎人在山间常用的消除痕迹的做法。但何浩明同样也是一个优秀的猎人,所以他很轻易地识破了对方的行动,找到了很多凶手无法完全消除的痕迹,并且借此找到了凶手的踪迹,然后配合官府成功抓捕了凶手。 谭婴之说得还挺详细的,但陈多以前只是个农民,而不是个猎人,对猎人的诸多手段也是一无所知,看了也没太懂。所以信里的许多内容,陈多都只是看过就算了,并不追求理解。收起信放好,陈多一边给谭婴之写回信,一边思索着明日就要公开审讯凶手,他要不要派个人去县衙门口蹲着看热闹,回来再跟他讲讲呢? 只是这事肯定不能让哥儿去做,至于汉子冯乐身边的小厮云霄和景晨跟着冯乐一同去了丰城,留下的小厮之中倒没有平时特别得用的。陈多想了想,觉得有一个叫做苍青的看着挺机灵的,便把这个跑腿的任务给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判决 当陈多舒服地靠在软榻上听苍青绘声绘色地进行着角色扮演的时候,他就觉得, 他这次真没选错人。其实吧, 陈多这次之所以这么关注这个案子,除了大家都有的那些理由, 以及对径溪部族的兴趣之外, 更重的原因就是他无聊了。怀孕了, 很多事情都不能做, 冯乐又不在身边, 陈多可不就得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如果王家人知道这件让他们全宗族上下都焦头烂额的事情, 在陈多的眼里只是一个乐子, 不知道会不会不顾一切也要上来撕了他。然而陈多可没有想这么多,他仔细地看着苍青的表演,觉得事情真是太有趣了。原来那个凶手不是别人,正是毒杀了王琛幼子王峰的袁氏的族人。 据说在县衙之上, 凶手不仅丝毫没有悔意,反而直指都是因为王琛对不起袁氏, 袁氏才会死, 所以他要杀光王家的所有人给袁氏报仇。会对袁氏的死如此义愤填膺, 并非做出这般过激报复行为的人当然不可能和袁氏只是普通的族人关系。据凶手自己说,他还是袁氏的初恋情人,他们青梅竹马, 有过一段纯洁的感情。 苍青表示, 按照他的观察, 那个凶手和袁氏的感情应该真的是很纯洁的。但是似乎王琛不太相信, 并且陷入自己“真爱”的妾侍很可能有过别的汉子的遐想之中,脸色都青了。 陈多“扑哧”一笑,似乎觉得“真爱”这个词很可笑,如果王琛对袁氏那样的就叫真爱,那真爱这个词语未免也太过于廉价了一些。他摆摆手,示意苍青继续说下去。苍青欠身行礼,然后继续自己的表演,依然是凶手的独白。凶手深情款款地表达了自己对袁氏的爱意,虽然在袁氏和族人走散之前,他们就已经分手了。 和礼教较为森严的周人不同,银月部族之中,汉子和哥儿互有好感在一起,没有好感各自分开过自己的日子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当时在场其他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奇怪,脸上清晰地写着四个大字“伤风败俗”!哦,还有径溪部族首领家的三少爷何浩明的表情也很正常,显然对这样的事情也非常习惯。 凶手说了他和袁氏之间的种种。部族迁徙的时候,袁氏和族人走散,其他族人都只是搜寻了一段时间就放弃了,因为类似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并且也从来没有走散了一时没找到的还能被找回来的例子。 但是深爱着袁氏的凶手自然不会放弃袁氏,他选择离开部族,独自踏上了寻找袁氏的路途。 相对于周人来说,常年在山林中生活的银月部族人的生存能力更强,这也是袁氏和族人走散之后还能阴差阳错来到大安县的原因。在寻找袁氏的过程中,凶手走过了很多地方,其中就包括径溪部族居住的径溪山,他手中的那把径溪部族的独门兵器也是那时候得到的。虽然走过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袁氏,但凶手依然坚信袁氏一定还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活着。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寻找两年之后凶手终于来到了大安县。 更巧合的是,他恰好看到王琛看着袁氏外出,并且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于是凶手寻机私下和袁氏见了一面,知道他已经成婚,原本就自卑地认为自己配不上袁氏的凶手选择了祝福,只要袁氏还活得好好的他认为他两年的寻找就没有白费。不过,凶手并没有放弃对袁氏的关注。找到袁氏之后,凶手回到了银月部族生活,但每年他都会回大安县一次,来看看袁氏过得好不好。今年是他第三次来大安县,却没料到再也没有找到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了。去年袁氏的事情在大安县闹得还是挺大的,凶手很轻易地就打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知道心上人死了,凶手自然也就发狂了,然后便有了这次性质特别恶劣的杀人案件。苍青绘声绘色地说道:“二少夫人,您是没看到的,听说凶手私下里还和袁氏见过面之后,王老爷的脸色铁青铁青的,表情好像想要吃了凶手。如果不是因为当时还在县衙上,他恐怕都要冲上去动手了。” 陈多听着表情有些古怪,这个王琛,那么在意袁氏的贞洁,总不会真是什么真爱吧?这个时代,对哥儿的贞洁要求既严格又没有那么严格。若是未婚哥儿与人通奸,自然是极大的丑闻,即便是未婚夫妻之间也必须严守规矩不能越雷池一步。婚后更需严守贞洁,当然也没有到不能见汉子这种地步。但,说的是嫁人做正妻的良家哥儿。 而且,既便是嫁人做了正妻的良家哥儿,若是被休弃或者和离,也是可以重新嫁人的。并没有什么必须从一而终的说法,当然若是独居期间与人通奸也是极不体面的丑闻。 若是良家哥儿与人做了妾侍,那贞洁就更加没有那么重要了。 妾侍的身份原本就低人一等,虽然良家哥儿给人做妾,也是正经抬进去的,户籍上还是民籍,但妾侍就是妾侍。在这个士大夫中间流行互相赠送妾侍的时代,谁会那么在意一个妾侍的贞洁,即便良籍的妾侍是在官府备过案的,不在可以随意赠送的范围内。然而袁氏,据陈多所知,虽然是王琛正经抬进府的,却因为没有户籍的缘故并未在官府备案,也不知道王琛最后是给办了奴籍还是干脆就是黑户。 袁氏这样的身份,又不是王琛的正妻,即便贞洁有碍,也不会有人觉得王琛有什么问题,所以说王琛到底在生什么气?想想,陈多就觉得,似乎也就只有“真爱”这种可能了。然而一想到王琛对袁氏是真爱这句话,他就觉得自己又控制不住想笑了呢,总觉得这个笑话今天过后就会在整个大安县的豪绅们之间流传了。 之后的事情就没有悬念了,既然凶手自己都已经认了杀人的事实,证据也都对得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李忆恩直接判了一个斩监侯,之所以是斩监侯而不是斩立决是因为按照本朝的规矩,死刑必须报请刑部复核,李忆恩一个县令是没有资格判斩立决的。不过以凶手的罪行,案件到了刑部复核恐怕也只会是一个“情实”的结果。 整件事情到了这里,差不多已经定下了基调,唯一的问题就在于银月部族那边的反应。去年死了一个袁氏,今年就来了一个青梅竹马。处死了这个凶手之后,该不会又有一个其他什么人再来闹事吧?对此,李忆恩也是忧心忡忡,他对何浩明说道:“何少爷,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大安县和你们大山之中的众多部族一直都是相安无事,互相之间秋毫无犯。这次和银月部族的矛盾,我作为大安县县令自认问心无愧,只是不知道银月部族那边怎么想。”他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希望何浩明或者说径溪部族能够作为中间人向银月部族传话。 “李大人处事公正,在下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在下相信银月部族也一定深明大义,在下回到族中之后,一定派人前往银月部族,向银月部族首领说明此事,并请他约束族人。”何浩明向李忆恩一拱手,表示自己接下了这个任务。实际上,何浩明想不接也不行,径溪部族能够得到朝廷的优待,当然也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径溪部族的任务就是作为朝廷和大山里众多部族之间沟通的中间人,有他们居中协调,很多时候确实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径溪部族自己也很清楚,他们这些部族虽然占据地形之利,单论实力是无法和大周朝廷相抗衡的。 李忆恩微微一笑:“如此,本官就多谢何少爷了,希望银月部族果真能够深明大义。” 李忆恩的这句话隐含着威胁之意,当然这威胁针对的并不是何浩明和径溪部族,而是请何浩明和径溪部族向银月部族传达的一层意思。他李忆恩虽然不想挑起争端,但也不怕兵戎相见。 想了想,李忆恩觉得也不知道这山里出来的人明不明白他言语里的深意,干脆更直白地说道:“本官自然不希望和银月部族有所冲突,但若为了本官治下子民的安危,本官也是不惧刀兵的。” 何浩明也保证道:“李大人请放心,径溪部族会将大人的话如实传达给银月部族首领,大山里的众多部族,都不希望长久以来的和平被打破,想来银月部族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李忆恩微微一笑,深觉这位径溪部族的三少爷也是个妙人,说起官话来竟然也是一套一套的。 何浩明表面上说得好听,言语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若银月部族有二心,他们径溪部族会第一个镇压。 想到这里,李忆恩深深地觉得当初那个想出招揽径溪部族又给他们完全自由的办法的人,当真是太明智了。只有这样,径溪部族在大山里的众多部族之中才能保持现在这样的威慑力,也只有这样,径溪部族才会安安分分地站在朝廷这边,为朝廷卖力。现在的径溪部族,处在一个相当微妙的位置,他们和大山里的其他部族才是同类,却因为和朝廷的关系游离其中,哪怕身为最强的部族也无法整合统领其他部族的力量。但也因为径溪部族的强大,以及他们和朝廷的关系,其他部族轻易也不敢得罪径溪部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来访 在朝廷这边,径溪部族也是相当边缘的存在。整个部族的独立性, 和他们在文化上与大周的巨大差异让他们无法完全融入大周。但同时, 为了保证自己部族的地位和安全,径溪部族又必须保持着和大周之间的关系。唯有他们和大周的关系牢不可破, 其他部族才不敢冒着同时得罪径溪部族和大周的风险进攻他们。 径溪部族是大山里最强大的部族,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完全没有对手了, 其他几个稍次于径溪部族的较大的部族如果联合起来, 即便是径溪部族也完全无法对抗。所以径溪部族和大周之间, 就是合则两利, 分则两害的局面。大周需要径溪部族压制其他部族, 同时尽力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径溪部族也需要扯着大周的虎皮保护自己。 面对这种情况,最困难的其实就是这些直接和朝廷打交道的径溪部族的上层人士,他们必须在学习大周文化的同时, 保持自己部族的文化不受影响,这个度不是那么好把握的。 而对何浩明来说, 他承认大周文化有高明的一面, 但他更加尊崇径溪部族的文化。他学习大周的一切, 取一个周人的名字,完全都只是为了方便和朝廷交流,仅此而已。这也是径溪首领之所以更看重他的原因。 对于这次的事情, 其中的是非曲折, 何浩明并不想去评判。作为径溪部族的首领继承人之一, 他更加在意的是径溪部族会不会受到影响。这次的这个凶手, 故意使用径溪部族的兵器作案,很有有意拉径溪部族下水的嫌疑,仅凭这一点何浩明就完全赞同李忆恩的判决。至于银月部族那边,径溪部族没有兴师问罪就是客气的了。 当然,对陈多他们来说,这些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终于解禁可以出门了。哦,陈多和樊宴初因为有孕在身,依然不能出门,不过其他小伙伴们可以来探望他们了。不过第一个来探望陈多的却是雷晓云,这次秋闱,欧阳衍青也和冯乐他们一起去了,所以雷晓云现在也是独守空闺,平日里也是百无聊赖。 雷晓云和陈多c樊宴初自从那次出游之后,一直保持着联系,关系处得也不错。这回听说陈多有了身孕,自然是要上门来探望的。此时两人正围着雷晓云带来的东西看,要说这东西也没什么稀罕,就是几块石头。只不过这几块石头和一般的石头有些不同,上面有些天然的花草虫鱼的图案,称得上奇石了。 雷晓云自己对奇石之类没什么兴趣,不过有一个文人的夫君,他多少也知道文人的喜好。 所以得到这些奇石之后,雷晓云马上就想到了陈多和樊宴初。除了给欧阳衍青留了一些之外,雷晓云就各挑了一部分,分别送到了樊宴初和陈多这里。看了雷晓云送来的奇石,陈多果然爱不释手,若非香榭他们阻止,他几乎想要上手赏玩了。雷晓云静静地听陈多点评着这些石头的好处,心里其实根本不懂,几块石头而已,长得再奇怪也是石头啊,到底有什么好的?只醉心于医术的雷晓云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懂。 而陈多呢,他的许多爱好,其实都是被冯乐带起来的。这并不是说他迎合冯乐强迫自己去喜欢不喜欢的东西,而是因为冯乐他对这些冯乐喜欢的东西产生了兴趣,而人一旦对一种东西产生了兴趣开始全面地了解,就很容易能够发现其中的好处了。陈多也正是这样,从好奇开始,慢慢地被吸引,成为一种爱好。 似乎也意识到了雷晓云在这方面并不擅长,陈多只简单地点评了几句就不再继续,转而对雷晓云说道:“你挑的这些奇石品相都很好,我真是太喜欢了,谢谢。”至于别的话陈多就没提了,他和雷晓云相交以来,一直都是礼尚往来,互相给对方送一些小礼物都是常有的事情,太客气就没有必要了,也显得生疏。 雷晓云笑道:“你喜欢就好。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研究,害怕没挑好贻笑大方呢。你上次送来的金银花茶也很好,是你自己做的吗?”陈多自然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奇怪,雷晓云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欣赏花茶了?果然,陈多又听雷晓云说道:“金银花茶降火,这大夏天的暑气重,我一连喝了几天,整个人都舒服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陈多眼角一抽,有些哭笑不得,雷晓云喜欢医术,也就什么东西都往这方面靠拢。 雷晓云又略坐一会儿,和陈多聊了一些孕夫平时需要注意的东西,看时间不早就告辞了。 香榭殷勤地送雷晓云出门,一边走一边还向他打听平时照顾陈多的诀窍。自从陈多怀孕之后,香榭和断玉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什么都需要找大夫问清楚才行。而雷晓云虽然不是大夫,但是杏林世家出身的身份显然很有说服力。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哥儿,香榭觉得他应该会比身为汉子的大夫更了解哥儿的需求。 看到香榭喜气洋洋地回来,似乎学到了什么秘方似得,陈多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随他去了。不过想到香榭和断玉这两个跟在他身边一年多的小侍今年也十七了,陈多不由想起他们的终身大事来。他们虽是冯老夫人给他的贴身小侍,算是他的陪嫁,一直对冯乐也没有非分之想,陈多自然要好好地替他们找一条出路了。 这样想着,晚饭后散步的时候,陈多就跟他们提起了这件事情。谁知香榭却说道:“二少夫人这是嫌弃我们手脚粗笨伺候不好了?我们可还想继续在您身边伺候几年呢,而且二等的小侍们也还没有调教出几个懂事的,我们不放心离开二少夫人身边呢。断玉你说是吧?”说陈多嫌弃他们自然是在开玩笑,陈多为他们着想主动提起他们的终身,无论是香榭还是断玉都是高兴的,只是他们都觉得现在确实不是离开陈多的时候。 陈多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是让你们现在就嫁出去,只是早点把亲事定下来总是好的。” 又走了一段,陈多感觉有些累了,就进亭子坐下来,又道:“你们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若不早点定亲,等和你们年龄适合的汉子都定了亲事,你们可就没得挑了。你们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自然也是舍不得这么早就让你们嫁出去的,等定了亲事,我还想再留你们一年呢,就怕你们到时候不愿意留了。” 说起自己的亲事,香榭和断玉终究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两人互相看了看,期期艾艾地许久,才终于说道:“任凭二少夫人做主就是了。只是,我们想着成婚之后也能跟在二少夫人身边伺候才好呢。”不同于一年前去陈多身边伺候的时候仅仅是听从冯老夫人的命令,如今他们是真心喜欢陈多这个主子,愿意一直侍奉在侧。 陈多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们愿意,我身边总有你们的位置。我初来冯府之时,你们也是帮我良多。一年多来,你们也忠心耿耿,是我的左膀右臂。若你们想要出籍去做良民,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们。若你们还想继续留在我的身边,主仆一场,我自然也不会让你们将来没了下场。” 香榭和断玉毫不犹豫地说道:“二少夫人如何对我们,我们又怎么会不知?我们自然是想要留在您身边的。”说实话,良籍有良籍的好处,奴籍也有奴籍的好处。对于香榭和断玉这种在主人家很有脸面的下人来说,一个奴籍将来还不是想消就消,然而一旦成了良籍单独立户,就是普通的平民,又哪里有在冯家庇护下的日子好过?当然,香榭和断玉也确实是对陈多主仆情深,轻易不肯离开,他们还想留在陈多身边做个么么呢。 香榭和断玉既然是这个心思,陈多也不说什么,只在心里思量着适婚的汉子。想来想去也没有特别好的,琢磨着还是等冯乐回来再跟他说说吧,毕竟华榆院的庶务都是冯乐在管着,各人的情况也是冯乐比他更了解。想着想着,陈多就忍不住打起了盹,自从怀孕之后,他变得嗜睡了许多。 第二天,却是韩青上门来拜访了。他一来除了聊聊陈多怀孕的事情之外,不免要谈起王家的倒霉事,以及那位即将离开大安县的径溪部族的三少爷。韩青笑道:“说起那位何少爷,昨天我和婴之见面的时候还聊起来了,说他要离开的时候,婴之可遗憾了。也是奇怪,虽然那位何少爷相貌确实英俊,也不至于迷得他神魂颠倒吧?” 陈多也笑了,“不管婴之到底喜欢他什么,总归人就要走了,婴之也不可能追到径溪部族去。而且看他现在的样子,估计李少爷也没有太在意,那就随他去吧,难得看他兴致这么高。”想到这里陈多就笑得止不住,和王琛比起来,这李文凤气量也真是够大的,自己的妻子对别的汉子青睐有加,他居然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怪虫 韩青想想也是,他们原本也只是替谭婴之担心, 既然连李文凤都不太在意, 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于是韩青转开了话题,“王家这次可是倒了大霉了, 虽然本家只死了一个庶出的少夫人, 但分支里比较重要的位置上可是死了不了人, 尤其是在县衙当差的那个位置, 听说直接就被谭家的一个旁支给替上了。” 陈多淡然一笑, 以他在冯家的地位, 对王家现在的情况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不过对王家目前的处境,陈多却没有丝毫同情。他说道:“谭家毕竟是李大人的姻亲,他照顾一下姻亲也是理所当然的嘛。至于王家,这次虽然是伤筋动骨, 面子里子都丢了,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只要他们先稳住局面, 想要重新起来也不困难。” 韩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别看王家这次似乎成了整个大安县的笑柄,但比起陈家的境况来还是要好上不少的,只要他们不要急功近利, 稳住局面还是很容易的, 毕竟现在谁都不想往死里得罪王家。说来王家这次也是活该, 若非有一个喜欢四处拈花惹草的族长, 何至于此?怎么说也是一族之长,什么身份都不清楚就敢往家里拉。” 陈多心里对韩青的话深以为然,不过表面上并没有说什么,只笑了笑说道:“人家毕竟是王家的族长,还是收敛一些,免得祸从口出。别说王家的事情了,左右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你那边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最近又是怀孕,又是王家这档子事的,不仅我自己哪儿都不能去,让下人出去跑腿都要比平时谨慎一些,可闷死我了。”说到这个陈多是真心有些郁闷,原本以为可以和冯乐一起出门呢,谁知道最后却被彻底关在了家里。 韩青劝说道:“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可千万不能大意。出去若是被人冲撞了后悔都来不及呢,不是我说,樊家那个庶出的少夫人的事情你没忘记吧,不就是出门一趟,结果就把孩子丢了。虽说那个樊家少夫人也是自己作的,有了孩子还不好好休养,非要跑去出这儿炫耀那儿炫耀的,可这出门在外,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一切还是小心为上。”他所说的这位樊家庶出的少夫人,说起来还是樊宴初的嫂子,不过出身比较低,眼皮子也浅,嫁进了冯家之后在外面那叫一个嘚瑟,搞得樊家夫人都后悔给庶子定了这门亲事了。 不过,听说他孩子掉了之后性子倒是变了很多,只是似乎因为孩子的事情在家里很不好过。 陈多笑了笑,说道:“我不过凭白抱怨一句罢了,就你这么多话。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轻易肯定不出门。” 韩青看了陈多一眼,看他不像是在敷衍自己,这才放下心来,又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要说新鲜事,倒也有一件。说起来也是奇怪,我陪嫁的庄子上的管事说是最近水田里突然出现了很多奇形怪状的虫子,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虫子,对水稻有没有影响,说起来也是愁人。” “怎么你那边也有吗?”陈多闻言不由愣了一下,说道,“我前几天也接到了庄子上管事的汇报说了这事儿,只是那段时间王家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的,我也没有太关注那边,只让他们小心应对。会不会对水稻有影响倒还是其次的,我担心的是会不会伤人。那虫子虽然不大,可万一有毒的话,应对起来也是一件麻烦事儿。” 韩青想了想,说道:“因为只有一个庄子的管事说有这事儿,我原以为就我那边才有,如果你那边的庄子上也有,倒是不得不重视起来了。想来你也没有让人上报官府吧,我看这事说不定是全县范围内都有的事情,你也可以让你庄子的管事去官府报备一声,让他们派人来处理。”毕竟官府那边若处理不了还可以向上求援嘛。 陈多闻言不由叹息一声,“那就这么办吧,希望事情能够尽快解决,不要造成太大的损失。”即便有什么损失,他们这些人家的倒不怕什么,一年的收成而已,没了也就没了,影响不了什么。可对普通百姓来说,一年辛勤劳作换来的成果如果就这么没了,困难一些的人家说不定就活不下去了。 陈多以前是农家出身,对普通百姓的生活比韩青他们更有体会,也就更多了一些悲天悯人。即便如今读了不少史书的他已经明白,即使是清平盛世,天灾人祸也是不可能完全避免的。想了想陈多又说道:“我们家也有几个擅长农事的人才,回头我跟爹爹禀报一声,请那几位去看看吧,若是他们能解决就最好了。” 韩青也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我回头我跟我夫君说一声,让他也派人去看看。其实也未必有那么严重,毕竟那虫子出现也有好几天了,也没听说有哪里的水稻被破坏,更没听闻有人为虫子所伤。”陈多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这话说的不错,能够一切太平自然没人希望出事。 虫子的话题就此略过,韩青又说起了陈多送过去的金银花茶,并详细地向陈多问起了做法。陈多也不藏私,一一跟韩青说了。唯一没说的大概就是这金银花是他自己种的,而且浇了灵泉水,韩青自己做的恐没有那么好。 之后,两人又一起观赏了雷晓云昨天送来的奇石,韩青才告辞了。送走韩青之后,陈多想了一下,对身边的断玉说道:“你让人去李先生家问问,看看你们那儿有没有出现怪虫。”这次李宸煜也和冯乐他们一起去了丰城,李家那边无人照看,陈多自然要多关照几分。李家又是农家,田地里的收成对他们也是相当重要的。 如今冯乐和李宸煜合作的胰子生意已经上了正轨,倒也给李宸煜带来了不小的利润。 不过李宸煜自己平日里的花费也不低,他不像冯乐他们,本身就有家族的荫蔽在,而且也无心在官场发展。他想要进入官场,又没有背景,就需要去经营自己的人脉,就需要出去交际应酬,这样下来胰子生意带来的利润竟多数都耗在这上面了。至于剩下的一些李宸煜则全数给拿给家人,让他们有机会就多置办一些田地。 如今李家的田地比起陈多初次去的时候已经多出了不少,如果这次他们的田地也受到怪虫的影响,只怕损失不小。陈多自己倒是和李家人没什么交集,毕竟说不到一处去,而且李家人面对他也是战战兢兢的,相处起来实在是累人。但李宸煜是冯乐最好的朋友之一,有余力的话陈多肯定是要代不在家的夫君关照友人一番。 没过几天,事情竟然又有一番出乎陈多意料之外的峰回路转,原本应该直接返回径溪部族的何浩明意外地再次留了下来。谭婴之坐在陈多旁边一边吃着冰镇的瓜果,一边说道:“你家庄子上的管事,前天带着一只奇怪的虫子跑到县衙来,说是水田里突然出现了很多那种怪虫,也不知道是什么,希望官府出面调查此事。” “我公公这个人呢,为官怎么样你也是知道的,听说水田里出了这种虫子,心里自然是着急。说句不客气的,你们这些大地主的损失他可以不管,反正也不会伤筋动骨,但普通农民的田地要是出事,后果就严重了。正巧那个时候何少爷也在呢,他看到那种虫子就说有些眼熟,好像是在银月部族看过。这事情我公公肯定要重视啊,所以就请何少爷再留几天了,何少爷真是博学多才啊,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呢。”谭婴之赞叹地说道,“对了多多,那些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这边应该也有派人去研究吧,有结果了吗?” 陈多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该派的人我都派出去了,但是人人都说不认识这种虫子。如果果真是银月部族的东西,那就不奇怪了,这些隐藏在深山里不为人知的部族,谁知道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手段。” 谭婴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嘛。像这个银月部族,如果没有出了袁氏那档子事,我们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部族存在,更别说了解他们的习性和手段了。” 陈多想了想,问道:“既然那位何少爷说怪虫可能是银月部族的东西,该不会就是那个凶手”说到这里,陈多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真的是他所为,那他未免也太过于丧心病狂了吧。官府那边有没有审问过他,结果如何?”袁氏和王琛之间不管谁是谁非,袁氏毒杀幼童都是实情,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谭婴之摇了摇头,郁闷地说道:“当然审问了,怎么可能不审问啊。可是凶手什么都不肯说,就算说话用的也都是银月部族的语言,这种语言就连何少爷都听不懂,更别说我们的人了,简直拿他毫无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试探 陈多眉头微蹙,问道:“那官府现在打算怎么办?总不能放任不管吧?”这个银月部族, 虽说名不见经传, 手段倒是不少,先是袁氏手里的火狱之毒, 现在又是这种没人认识的怪虫。 “当然不可能放任不管。”谭婴之说道, “我公公和何少爷商量过后, 决定由径溪部族出面, 派人直接去找银月部族沟通, 让银月部族派人过来解决这件事情。”如果说, 无论是袁氏毒杀王峰, 还是凶手为了给袁氏报仇进而杀害王家上下十几人的事情,李忆恩都可以当做是私怨,作为普通案件解决,最多让径溪部族代为警告银月部族一番的话。那么这次田地里出现怪虫的事情, 就真的触及到李忆恩的底线了,百姓何其无辜?作为大安县的父母官, 李忆恩是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为了一己之私置万民生死与不顾的行为的。 银月部族若是识趣, 配合官府尽快解决这件事情, 李忆恩还可以既往不咎,只追求凶手一个人的过错。若银月部族铁了心和官府作对,李忆恩也已经下定决心, 哪怕使用雷霆手段他也是要保卫治下子民的生命和财产的。大安县驻军是不算特别精锐, 数量也就那么回事, 应对一般的情况是没有问题的, 但部族战争,还差得远了。 不过,本朝豪绅地主之家都是可以畜养私兵的,为了保卫自己的财产和家人,各大世家对自己家族私兵的武装也都是不予余力的。这一股力量,才是李忆恩最强的依仗,同时因为彼此之间有着共同的利益,他也丝毫不担心各大世家会不配合他的计划。这次若怪虫事件无法顺利解决,各大世家的利益首先就会受损。 实际上,从去年袁氏毒害王峰的事件开始,到今年王家十几人被杀闹得人心惶惶,再到现在农田里出现怪虫的事件,一桩桩一件件,都已经让各大世家对银月部族的观感非常糟糕了。如果银月部族再不识趣,想必不需要李忆恩如何煽动,各大世家也会很想给银月部族一个教训。无非是各大世家力量分散,缺少一个牵头人的话无法形成合力,另外他们也不清楚银月部族所在的位置而已。现在,牵头人有李忆恩担任,作为大安县县令,再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另外还有径溪部族可以提供银月部族的情报,一旦李忆恩决定动手,就一定是雷霆万钧的! 陈多眼眸微眯,他已经听出了谭婴之没有说出来的言外之意。但诚如李忆恩所预料的那样,对银月部族,他们确实是已经很厌烦了。恐怕谭婴之来他这一趟,不仅仅是为了来探望怀孕的他,更是在试探冯家的态度。想了一下,陈多对他说道:“如果银月部族能够深明大义,配合官府尽快解决怪虫的隐患自然再好不过。如果不然,昨天在庆岚院,大哥说了一句‘君子也有雷霆手段’。”这是冯礼的原话,昨天听到的时候陈多还有些不解其意,现在听了谭婴之的话,他猜测恐怕大安县的几个世家之间都已经有所默契了。 谭婴之微微一笑,说道:“正该如此,否则人家一次次挑衅,我们却没有丝毫还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怕了区区一个银月部族呢!这些年来,各大世家之间的矛盾也日益加深,若是这一次银月部族果真不识趣,说不得借着这次的行动,还能让大安县的环境变得更加融洽,这也是银月部族的荣幸了。” 陈多深以为然,不过他却没有附和谭婴之的话,反而调笑道:“婴之,你今天这语气怎么这么像是李大少爷呢,该不会是他的口水吃多了吧。”作为世家的少夫人,他们当然不能是对政治一无所知的无知哥儿,却也没必要时时刻刻把勾心斗角挂在嘴上,尤其他们两人还是闺中密友。更何况,谭婴之想要知道的东西他已经说了,谭婴之此行的任务也已经圆满完成,他可不是要讨一讨许久未见的友人一见就是试探的过错? 听了这话,谭婴之顿时没有了刚刚的高贵冷艳,露出少年心性来。若非知道陈多怀有身孕,他非要扑上去和陈多撕扯一番不可,不过此时也是嘴上不饶人地打趣地着陈多。陈多也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认输的,于是室内一扫刚刚沉寂严肃的气氛,两个哥儿的欢声笑语不时传出来,让香榭和断玉心里也感到一阵高兴。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陈多的心情总有些沉重,难得见他这么开心了。 对此香榭和断玉一直有些担心,毕竟孕夫的心情是很影响怀相的。可眼前的情况他们也是毫无办法,他们虽然在后宅的事情上给陈多提供了很多帮助,但由于身份所限,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触及的范围,除了干着急之外,他们也只能变着花样给陈多准备吃食。也只有几个友人来访的时候,陈多的心情会好一些,相比较起来的话,还真是今天谭婴之过来,陈多笑得最开心了。谭婴之告辞的时候,突然对陈多挤了挤眼睛,说道:“我说多多,你最近是怎么了,你那两个小侍,看我的眼神就跟看活神仙似得。” 陈多先是一愣,随即嘴上不饶人地打击道:“就你?还活神仙呢,活妖怪还差不多。” 送走谭婴之,陈多立即去了庆岚院求见冯老夫人。冯老夫人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了陈多会来,已经让身边的小侍等在门外,也无须通传,直接就带着陈多进了正屋。 冯老夫人笑道:“可是李家的大少夫人跟你说了什么?” 陈多笑道:“爹爹果真是料事如神,婴之来找我说了银月部族的事情,我把大哥昨天说的那句话告诉他了。”陈多来庆岚院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谭婴之来找他,试探的其实是冯家的意思,陈多自然要把事情告知冯老夫人一声,免得双方的信息不对等,在决策上出现什么失误,那影响的就是整个冯家的利益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陈多去管了,回到华榆院,他又开始了无所事事的养胎生活,只是一直关注着怪虫事件的发展。然而安生的日子并没有让他过多久,庆岚院的堂屋里,陈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氏抱着哭声微弱的小哥儿卖力得表演。前面说过,冯礼的这个庶哥儿身子很弱,还在喝奶就已经要开始喝药了。 正巧,韩大夫也给陈多开了一些温补的药膳,这就是前提条件了。按照沈氏的说法,是华榆院一个叫做白鲸的小侍态度蛮横地抢走了他的小哥儿救命的药材,因为要给陈多使用。沈氏哭得梨花带雨,频频偷看同样面无表情地坐在欧阳晨身边的冯礼,“小公子虽然只是庶出,到底也是大少爷的血脉啊,求老夫人救救他吧。” 欧阳晨冷声道:“你也知道小公子身体不好,你爱跪自己跪着,带着小公子出来做什么?” 沈氏的哭声顿时一梗,他自己就把戏都已经排好了,却没料到剧情根本就没有像他想象的那么发展,陈多还没开口说什么呢,欧阳晨倒是先跳出来了。他不由偷眼看了看冯礼,却见他依然面无表情地端坐着,面对这场妻妾之争,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沈氏又悄悄看了冯老夫人一眼,只见冯老夫人也同样不为所动,冷淡地看着自己。沈氏心下一惊,这场景和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啊。可是戏既然已经开场了,就由不得沈氏想停就停,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继续他的表演。“大少夫人恕罪,奴奴只是不放心小公子一个人。”说着又是一阵梨花带雨的哭泣。 欧阳晨冷笑一声,说道:“这是什么意思?觉得玉池院有人会害小公子?还是觉得我管家不严,玉池院的下人都是偷奸耍滑之辈,照顾小公子不够尽心尽力?来人,还不快点把小公子抱下去!去请个擅长儿科的大夫过来给小公子诊脉。”这次欧阳晨是真的被沈氏激怒了,自从小公子出生身子还不好,他就一直在防着沈氏一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沈氏居然又把主意打到了陈多的身上,这比甚至对他发难还要让欧阳晨难受。玉池院的事情,两次殃及到了无关的华榆院,这让作为长嫂的欧阳晨,只觉得颜面扫地。这个沈氏,他是再不能容忍了。 见无论是冯礼还是冯老夫人都没有出声反对,想见是完全同意了欧阳晨的处置,秋叶连忙上前走到沈氏身边想要把孩子抱走。然而,沈氏现在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他下意识地把孩子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紧紧攥着不想松手,手上抱孩子的力道更加重了几分。这让原本身子就弱的小公子更加不好了,哭声也变得更微弱了一些。秋叶脸色一变,厉声道:“沈侍人,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松开小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白鲸 沈氏心里一慌,就更加不敢放开小公子了。见此情形, 秋叶眉头微蹙, 有心想要把孩子抢过来,又怕伤到了小公子, 一时间有些进退维谷。听着孩子越发微弱的声音, 冯礼站了起来, 到沈氏的身前面无表情地说道:“把孩子给我。”到底是自己的骨肉, 听着他微弱的哭声, 冯礼就忍不住有些心慌。 面对冯礼, 沈氏不敢再犹豫, 只好松开了手,任由冯礼把孩子抱走。呼吸顺畅了之后,小公子的声音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微弱地仿佛随时会断气,冯礼心下稍安。看着孩子憋得通红的小脸, 心里不由一阵柔软,这是他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前面的孺子, 冯礼虽然重视, 但他担心自己笨手笨脚伤到孩子不敢抱, 这次却是阴差阳错。 等小公子的哭声慢慢停歇下来,冯礼才让小侍把他抱下去。看着这一出闹剧演完,陈多才面无表情地说道:“沈侍人刚刚说我院子里的白鲸抢了小公子救命的药材?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连点药材都用不起, 还到了需要抢的地步了。”舒心的日子过得久了, 突然遇到这种事情, 陈多也是觉得糟心。至于沈氏所说的那个白鲸, 陈多之前倒是不认识,不过断玉悄悄在他耳边说了,是一个刚刚调到华榆院没多久的三等小侍。因为还没好好调理过,张扬跋扈可能也是有的,但问题是,白鲸还没得到华榆院的信任,陈多的药材可不是他能经手的。 沈氏哭道:“此事千真万确,老夫人如果不信,可以让那白鲸来对质。”事到如今,不管沈氏有多后悔,他都只能继续下去了。原本他也不是真的想要对付陈多,毕竟陈多和他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而且陈多肚子里还怀着冯乐的嫡子,沈氏很明白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冯老夫人都不会为了一个下人做错事为难陈多。 沈氏的目的和他第一次差不多,都只是想要利用陈多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努力生下冯礼的孩子,不过是为了更上一层楼罢了,谁知道生下来居然是个哥儿,身子还这般羸弱,根本帮不到他什么。而且沈氏还发现,他生了小公子之后,冯礼就越发地不往他房里去了。沈氏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他的地位和处境还没到可以失宠的时候。 若这次生的是个汉子,沈氏说不得还能按捺住情绪暂时蛰伏养孩子,毕竟再不济一个汉子将来也是他的依靠。 可一个病歪歪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的小哥儿,沈氏明白是一点都指望不上的。而且冯礼不往他房里来,沈氏也在猜测缘由,到底是因为自己怀孕的时间太长让冯礼生疏了,还是因为不喜欢小公子。然而不管原因是哪一个,对沈氏来说都是因为小公子的缘故才让他失宠,虽然生下小公子之前冯礼对他也是平常。 沈氏并不喜欢小公子,但小公子确实是他可以利用的一个点。沈氏闹这么一出,也不是想扳倒陈多,他知道自己扳不倒陈多,哪怕是去年刚进冯家的陈多也不是他一个妾侍能对付得了的。 更何况,如今的陈多已经在冯家站稳了脚跟,有了自己的班底,肚子里还怀着冯乐的嫡子。而且,扳倒陈多对沈氏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沈氏怎么可能去做。 他只是想要凭借这样一闹,提高自己在冯家的存在感,最重要的是让冯礼注意到他。若果能借助这次的事情让冯老夫人注意到体弱的小公子,多重视几分就更好了。沈氏这样想可不是为了小公子,只是小公子得宠,他作为小公子的生父可不就跟着水涨船高了吗?沈氏的想法很简单,动作也很干脆,但事情不是他想怎么样就会怎么样的。 陈多冷淡地看了沈氏一眼,说道:“既然如此,就让白鲸出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吧。”白鲸现在是华榆院的人没错,却不是他的人。陈多也不会以为沈氏有这么傻,找一件莫须有的事情来冯老夫人面前说事,那个白鲸多半真的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而他无论如何至少也是有管教不严的过错。虽然他相信无论是冯老夫人还是欧阳晨都不会这么想,但是在这样的场合被人这般针对,陈多的心情要是能好就奇怪了。 冯老夫人显然也猜到了这一点,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把白鲸叫过来吧。”他心里自然是维护陈多的,只是事情既然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这个白鲸无论如何都是要见一见的,否则传出去对陈多的名声也不利。 白鲸很快就被带了上来,他看起来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年纪倒是不小了,长相清清秀秀,穿着一身浅色的襦裙,就看外貌似乎是一个文静乖巧的哥儿。不过在场谁都不会因为他的外貌而下定论,看着安安静静地跪在沈氏身边的白鲸,冯老夫人语气平淡地问道:“沈侍人说你抢了小公子救命的药材,可有此事?”那沈氏刚刚还是一脸受了天大的委屈的表情,这回白鲸来了,他倒是安静了下来,没有再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其实沈氏现在已经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全身而退了,白鲸抢药材的事情虽然是真的,但怎么处理还不是冯老夫人一句话的事? 他很明白,得是冯老夫人真觉得他受了委屈,他才能拿到好处。得是冯礼怜惜他,他才能重新得宠。可现在似乎起到了相反的结果,那么无论白鲸的事情有没有被坐实,他都不会好过。 沈氏现在已经不想什么重新得宠的事情了,只求保全自身,之后再想其他对策。到底他有一个小公子傍身,冯老夫人和冯礼应该不会太过于绝情,否则小公子该如何安排。当然,把庶哥儿交给嫡父养也是一种选择,甚至对庶哥儿的身份地位还很有好处,可沈氏知道欧阳晨并不喜欢自己,应该也不会想要养小公子。 沈氏脑子里转着各种念头,白鲸听了冯老夫人的问话,却是先悄悄看了陈多一眼,这才开始喊起冤来,“老夫人明鉴,奴怎么敢去抢小公子的药材,奴抢了药材也没用啊!”虽然是在喊冤,但白鲸的表情却有些闪躲,语气也有点慌张,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在说谎。陈多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冷笑,看来这确实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棋子了,也不知道是沈氏的人还是吉兰院的人,若是后者吉兰院那边可就未免太过于心急了。 沈氏现在是自身难保,也没心情和白鹤撕扯演戏了,直接提供了证人,其中包括和白鹤正面冲突的小公子身边伺候的小侍和厨房那边目睹了事件全过程的小侍。面对其他人众口一词的说法,白鲸似乎乱了心神,急忙看向陈多求救道:“二少夫人!”虽然他没有说更多的话,但这反应已经是在告诉众人他的背后是陈多了。 陈多可不想和他演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漠然说道:“叫我做什么。”本来他孕期偏赶上冯乐不在身边,情绪就不是很好,现在还有人给他来这出,他要是有好脸色就奇怪了。这表情,再联系刚刚发生的一切,活脱脱就是一副下人事情办砸了,为了不受牵连故意撇清关系的嘴脸,可惜无论是冯老夫人还是欧阳晨都不这么看。 那白鲸似乎是急了,激动地说道:“二少夫人,明明是您吩咐,奴才会这样做的,您不能不管我了啊!”要陈多评价的话,白鲸现在的演技可比刚刚喊冤的时候好多了,果然刚才是有所保留的。那激动的样子,搞得陈多差点都要以为自己真的给了白鲸承诺让他去找小公子的麻烦,现在又出尔反尔弃卒保车了。 面对白鲸高超的演技,陈多冷淡地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哦,我倒是不知道我还吩咐过这种事情。你倒是说说看我到底吩咐你什么了,什么时候吩咐你的,又为什么要对小公子出手。”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其中逻辑不通吧,他一个二房的少夫人,没事去对付大房的庶哥儿做什么,更何况那个庶哥儿还是病怏怏随时可能夭折的,吃饱了撑的吗?他倒是想要看看,这演技高超的白鲸,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白鲸往陈多的方向膝行了几步,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但很快被旁边的从人制住。他不住地挣扎着说道:“二少夫人,是您亲口跟奴说的啊,您忘记了吗?您说很讨厌小公子,因为当初沈侍人怀孕的时候算计了您,还说小公子的存在让大少夫人也很厌烦,所以您让奴去找小公子的麻烦,如果能让小公子夭折最好。” 陈多愣了一下,突然笑道:“这个理由不错,我给你满分。不过,在说这话之前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你一个刚来华榆院不到一个月的小侍,我连你的脸都记不清楚,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我会让你去做?”这是想挑拨大房和二房的关系,顺便挑拨一下冯礼和欧阳晨的夫妻感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处置 没想到这白鲸还有话要说,只见他满脸怨恨地看着陈多, 说道:“原来如此, 原来就是因为这样二少夫人您才会找到奴。因为没有人会觉得您会找这样一个不受信任的人做这种阴私的事情,所以即便事情暴露了, 您也可以借此撇清关系吗?”戏真多啊, 而且所有人居然都有一种“说得好有道理”的感觉呢。 还是冯老夫人老辣, 说道:“你说是多儿指使你的, 有证据吗?无凭无据也敢污蔑主子, 好大的胆子!” 见白鲸还想说什么, 冯老夫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直接叫人堵了嘴拖下去。沈氏缩在一边不敢吭声,生怕殃及到了自己,看了白鲸的表演沈氏才明白,自己这回恐怕也是被人利用了一把。悄悄看了眼冷着脸的陈多, 沈氏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把这位二少夫人给得罪死了, 日后若是有机会就是不死不休了。 如果陈多知道沈氏的想法, 恐怕都能笑出声来。沈氏哪里是现在才把他给得罪死了啊, 第一次利用他的时候,陈多就已经和他结下了梁子,只是沈氏怀着冯礼的孩子, 陈多这个弟妻自然不能做什么。结果沈氏第二次又想踩着他上位, 也不知道沈氏哪来的自信, 觉得陈多心甘情愿给他做踏脚石都不会生气, 呵呵。 “老夫人,吴大夫到了。”正当气氛凝滞的时候,冯老夫人身边的小侍寻梅进来通报道。吴大夫正是枞安镇最有名的儿科大夫,虽然只蜗居在枞安镇这个小镇上,但他在儿科方面的造诣,在整个大安县也是最顶尖的。小公子生来就有不足之症,之前也一直都是吴大夫给他诊治的,所以这次下人们直接就去把吴大夫请了来。 “快请吴大夫去给小公子诊脉。”对这个庶出的孙儿,冯老夫人还是有几分在意的,听说大夫来了,便把沈氏放到了一边,连忙让人把大夫请进内室去给小公子诊脉,欧阳晨也跟了进去。 沈氏也眼巴巴地看着内室的方向,表现得似乎很关心小公子似的。 他也确实有几分关心小公子的安危,这却关心绝不是对于小公子本身的,而是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 冯老夫人厌烦地看了他一眼,干脆闭上眼睛闭目养神,其他事情就等吴大夫出来再说了。 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吴大夫和欧阳晨才从内室出来。冯老夫人请吴大夫坐下说话,吴大夫同样也是冯家的常客,并不客气,坐下之后才说道:“老夫人,小公子生来就有不足之症,老朽之前来看诊的时候就说过小公子如今是万万不能出来见风的,平时也须仔细养着。如今小公子的病症有加重之势,再来几次老朽也爱莫能助了。” 吴大夫这话说得不太客气,这也不是他不给冯府面子,实在是做一个儿科大夫,看到因为大人的过错让孩童受罪,他心里也是有气。说来儿科大夫也是难做,孩童要么还不会开口说话,要么讲不清楚自己的情况,这望闻问切首先问基本就行不通了,对判断病情本身就是一个阻碍。还有熊家长找事,吴大夫想想就觉得心累。 人家也是关心自己的孙儿,虽然说话不太好听,但冯老夫人还是领情的,说了几句话这这事情圆了过去,然后又详细问了小公子的情况。吴大夫也一一说了,并着重强调了一些照顾小公子必须注意的地方。等送走了吴大夫,冯老夫人沉下脸,说道:“沈氏,你既然照顾不好小公子,那就不用你照顾了!” 冯礼微微皱了皱眉,他倒是不反对冯老夫人的决定,只是对于将孩子交给谁照顾这件事心里有点烦恼。 按理说,把孩子交给作为嫡父的欧阳晨照顾是最合情合理的,不管到哪里说都没人说出不对的。可冯礼还没有跟欧阳晨沟通过,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一方面,冯礼并不想为难欧阳晨,给他添堵。另外一方面,如果欧阳晨不喜欢小公子,把孩子交给他照顾,对小公子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欧阳晨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沈氏,叹了一口气说道:“把小公子抱到我身边吧。”想到小公子连哭声都微弱的样子,欧阳晨也是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恻隐之心,无论沈氏如何让他厌烦,到底孩子是无辜的。那孩子的身体真的太弱了,如果不能得到妥善的照顾,夭折的可能性非常高,他到底还是不忍心放任那孩子去死。 即便欧阳晨心里很清楚,这绝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小公子不是欧阳晨的亲子,身体又这样弱,将来若是有个什么不好,各种流言蜚语就会冲着欧阳晨来。而且,也难保万一欧阳晨辛辛苦苦把小公子养大了,沈氏这个亲爹爹一来挑拨,小公子的心会不会倒向沈氏,那欧阳晨就是出力不讨好了。 冯礼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心里也有了决定。看他们已经决定好了小公子的去留,冯老夫人也不置喙,其实他原本已经想好了,如果欧阳晨不愿意教养小公子,他就把小公子接到自己身边养着,左右只是个哥儿,不会碍着什么。既然欧阳晨愿意养,自然再好不过,冯老夫人看向地上的沈氏,说道:“从今日里,你就在房里给小公子抄经祈福吧。”之后冯礼和欧阳晨想怎么处置沈氏,冯老夫人就不想过问了,他不是那种喜欢插手儿子房里事情的人。不过沈氏这边的事情完了,冯老夫人还要想想该如何补偿无辜被牵扯进去的陈多。 冯老夫人想了想,当着冯礼和欧阳晨的面把自己名下的一个首饰铺子给了陈多。 陈多一愣,连忙推拒。这事陈多确实挺郁闷的,可又不是冯老夫人的问题,怎么能让他给什么补偿呢。 冯老夫人说道:“我年纪大了,将来这些都是都是你们的,如今我先给了你,就算是老大一家的补偿吧。” 陈多自然不肯收,两人推拒再三,最后还是在欧阳晨的劝说下收了下来。 该说了都说完了,冯老夫人也感觉感觉有些累了,便挥手让他们散了。出了庆岚院,陈多感觉也挺累的,就先跟兄嫂告辞回去休息了,欧阳晨却还有一些事情不得不处理。 首先是那个白鲸,一看就是受人指使的,欧阳晨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必须让人好好审问一番。另外他既然要把小公子接到身边来养,该做的准备也需要做。想了想,欧阳晨问冯礼道:“沈氏那边,夫君打算如何处置?”那沈氏三天两头挑事,还把事情牵扯到了华榆院里,自然绝对不能姑息的,禁足抄经算什么惩罚。就他把小公子当做争宠的筹码,不顾小公子体弱,不仅没有好好照顾,还带着出来吹风就犯了大忌。 冯礼说道:“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至于具体怎么处置,冯礼没有明说,但看他的神态和语气,欧阳晨就相信以后这个沈氏是没有机会再来膈应他了,所以欧阳晨也就放心地点头答应了。 冯礼也无意在这些糟心事上多谈,转而说道:“听下人说,孺子会叫爹爹了?” 提起孺子,欧阳晨脸上终于带了笑容。孺子现在可不仅会叫爹爹了,还会叫爷爷和叔叔了。至于父亲,抱歉,这两个字发音有点复杂,孺子如今还不会。对此冯礼也没有太失望,慢悠悠地和欧阳晨聊起了嫡子的教育问题。作为嫡长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孺子将来会是冯家族长之位的继承人,冯礼对他是报了很大期望的。欧阳晨听了却有些无奈地说道:“孺子才刚刚会说话呢,谈启蒙是不是太早了?” 欧阳晨虽然宠孩子,却也不是没有原则的溺爱,自然对孺子的教育也很上心,同样期望他将来能够承担起家族的重担,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可是孺子现在才刚刚学会说话,路走还没走稳呢,说这些都还太早了吧。冯礼却说道:“也不是正经的启蒙,不过平时教他认几个简单的字,教一些基本的算术罢了。”冯礼却有不同的看法,人家孩子启蒙的年岁都是五六岁的时候,可之前总也不能让小孩子一点都不懂吧。 欧阳晨一听只是日常生活中教一点东西,也就没有再反对。 回到玉池院,欧阳晨去看孺子,还要吩咐下人重新给小公子收拾一间闺房出来,两人于是就分开了。 离开了欧阳晨的视线,冯礼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沈侍人病了,为了避免病气过到小公子的身上,自请到庄子上养病,过个一年半载就让他病逝吧。”冯礼屋里本来只有沈氏一个侍妾,他对沈氏虽然没什么爱重之心,但至少沈氏给他生了一个哥儿,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但那点感情,在沈氏不顾小公子的性命拿他做筹码,在沈氏为了邀宠找华榆院麻烦的时候,冯礼对沈氏的那点感情也就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调养 说到底,在这个年代, 妾侍尤其是像沈氏这样贱籍出身的妾侍, 对冯礼来说不过同一个物件无异。当持有一个物件,会导致他的家庭失和, 会伤害他的孩子时候, 冯礼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销毁掉这个物件, 哪怕之前他对此再喜爱。更何况, 冯礼对沈氏一直都很一般, 收他也是因为是李忆恩所赠, 要说宠爱还真没有多少。 第二天, 整个冯府就都听说了沈氏被挪到了庄子上的事情。陈多自然也听说了,不过他的反应却和别人不同,听了香榭的话,他笑了笑, 说道:“看来兄长对小公子还是挺重视的。也是,小公子虽然是庶出, 但毕竟兄长现在只有两个孩子, 小公子还是个哥儿, 又没有一父所出的兄弟,哪怕多疼爱一些,将来也不用担心对嫡子有什么影响。只是小公子的身体到底羸弱了些”陈多考虑的是要不要暗中用灵泉帮小公子调养一下。 如果小公子是欧阳晨所出, 陈多自然不会犹豫, 但庶出的哥儿, 还是沈氏所出, 陈多之前确实从未考虑过这一点。这次之所以想起来,也是因为冯礼对小公子的重视,但他又顾及欧阳晨的想法。想了想,陈多决定还是先看看,如果欧阳晨也能够接受小公子的存在,他再用灵泉也不迟。 断玉听了却不解地问道:“大少爷把小公子的生父打发到了庄子上,怎么就成了重视小公子了呢?”都说“子凭父贵,父凭子贵”,有生育的妾侍,地位自然要比没有生育的妾侍高。而受宠的妾侍所出的庶子,自然也比不受宠的妾侍所出的庶子更受重视,这是相互的。小公子毕竟是沈氏所出,沈氏没脸小公子又能有什么好处? 陈多听了却不由摇了摇头,点了点断玉说道:“你啊,平时应该多向香榭学学。如果小公子还是养在沈氏膝下,自然是你想的那样没错,可现在小公子是大嫂在养啊。你想想,如果沈氏还在,大嫂能没有顾忌地对小公子好吗?大嫂现在只有孺子,小公子又是哥儿,没了沈氏对他才是好。” 没有了沈氏,欧阳晨自然也就不用担心自己养大的小公子将来会向着自己的生父。如果冯礼真的为小公子考虑,过个一段时间让沈氏病逝,欧阳晨也就彻底没了顾忌。若小公子是的性情好,和欧阳晨亲密一些,将来记到欧阳晨的名下算作嫡出的公子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将来如何,就看小公子的造化了,左右不是自己的孩子,陈多也不必操心那么多。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还没有任何感觉,但只要一想到里面有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陈多就忍不住一阵温暖。或许这就是哥儿的天性吧,想要有自己的孩子,渴望做爹爹的天性。 被关在柴房里一整天的白鲸就没有那么舒服了,要知道他虽然只是个小侍,但冯家对下人一向比较宽厚,白鲸过得比起一般人家的哥儿都要好上不少。柴房那样的地方,本来就不是能住人的,被关了一夜,白鲸已经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不过见到欧阳晨的时候,他依然在喊冤,并且咬住陈多不放。 欧阳晨一边喝着茶,一边冷淡地看着他的表演,既不打断也不赞同,只是看着,直到看得白鲸再也演不下去了。看白鲸终于消停了下来,欧阳晨放下茶碗,冷笑道:“说吧,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干的?”看他这么一番表演下来,倒是挺有做戏子的天赋的,只是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聪明还是蠢,什么事情都敢做。 不说攀咬诬陷陈多的事情,也不说蓄意挑拨大房和二房之间的矛盾,单单是他欺压小公子的事情就没有那么轻易能被放过。也不知道白鲸哪来的信心,觉得哪怕对小公子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他背后的主子也能保住他。当然,也许他是觉得小公子只是庶出,不受重视,所以他一个小侍也敢爬到主子头上了?欧阳晨冷笑。 白鲸的表情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自然,但他依然没有放弃挣扎,说道:“大少夫人,奴真的没有说谎,奴所做的一切,都是听从二少夫人的吩咐,绝对没有一句谎言。” 欧阳晨冷冷一笑,说道:“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左右不过是吉兰院那边的事儿。我也不想追究你和吉兰院那边到底有什么勾当,反正你以下犯上欺凌小公子的事情不是假的,光这一条我就可以直接处置了你。你就看看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救不救的了你吧。”说着,欧阳晨站了起来。 白鲸瞪大了眼睛,发现欧阳晨是真的要走,这才有些慌了,有心想要说什么,但想想那边给自己的承诺,他又停住了。他想还没到最后一步,先等等再说吧,那边应该不会骗他吧。即便心里非常不安,但白鲸依然心怀侥幸,如果他现在说出一切,相当于他前面做的所有事情都失去了意义,他不甘心啊。 被人拖回柴房的时候,白鲸模模糊糊的这么想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眼前的困境不算什么,那边一定会救他的。他一遍遍地坚定着自己的信心,最后他终于安心了,都说谎言说多了也就变成了现实。白鲸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坚定地相信着那边对他的承诺,并且期待着转机的到来。 之后的几天,无论是玉池院还是华榆院都没有再管白鲸这件事情,仿佛完全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玉池院那边还在为小公子的事情忙碌着,欧阳晨到底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已经把小公子抱到了自己跟前,也就仔细地照顾着。小公子的相貌跟多是随了冯礼,欧阳晨看着小公子也不怎么会想到沈氏。又想想这孩子虽然不是自己肚子里爬起来的,但生恩还不及养恩呢,只要自己好好待他,又没有沈氏出来捣乱,欧阳晨也不担心小公子长大了不亲近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欧阳晨对小公子虽然不如孺子,但也多了几分真心。小公子原本就有不足之症,再加上沈氏照顾地不仔细,所以身子才会那般不好。这几日在欧阳晨的精心照顾之下,看着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小公子一点都不怕生,如今身体好了,整个人看着都灵动了很多,见谁都笑个不停,让人看了心里也觉得舒服。 陈多看欧阳晨对小公子确实没有什么芥蒂的样子,小公子的性情又这般伶俐可爱,心里便有了决定。正好到了该小公子进食的时候,专门负责照顾小公子的小侍轻眉正想抱小公子下去,陈多却说道:“唉唉,不如让我来喂小侄儿吧。”他主动提出,自然是因为这样才方便把灵泉水加入小公子吃的奶果果汁里。 欧阳晨听了却笑道:“你会喂吗?以前也没见你有这个兴趣的,果然是有了孩子就不同了。”陈多一个尚未生育的哥儿,以前又没有带过孩子,自然是不会喂的。孺子他虽然抱过很多次,但因为孺子的身体一直不错,陈多也就没想到给他用灵泉水,所以也从没喂孺子吃过东西,欧阳晨是怎么都不觉得陈多还会喂孩子。 陈多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抱过小公子,笑道:“我现在是不会,但是嫂子你可以教我嘛。”他抱得很小心,一方面是小心不伤到小公子,另外一方面也是护住自己的肚子。陈多对这个孩子很在意,方方面面都不敢大意了。不过旁边围着一圈小侍们,只是抱抱六个月大的孩子,确实不会有什么影响。 欧阳晨以为他是想练练手,等他自己的孩子出生就不会手忙脚乱了,也就笑眯眯地跟他说了要领。 之后几天,陈多又每天去玉池院给小公子喂奶果汁,一方面是给小公子调养身体,另外一方面就像欧阳晨说的也是练练手,将来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他就不会手忙脚乱了。喂了□□天之后,小公子的身体明显健壮了许多,对陈多也很是亲近。不管是欧阳晨还是陈多,看着心里都挺高兴的,毕竟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小公子的身体好转地这样快,吴大夫来复诊的时候也是啧啧称奇,脸色都好看了许多。他以为正是因为欧阳晨他们的精心照顾,小公子的身体才能恢复的这么好,虽然他这么想也没错吧。诊过脉之后,吴大夫说道:“小公子如今的身体比起普通的孩子已经差不远了,只需继续下去,再过三个月小公子的身体就和常人无异了。” 犹豫了一下,吴大夫又强调道:“虽然如此,但小公子毕竟生来就有不足之症,日后照顾起来还需要经心一些,不能生大病,否则对身体的损害比常人要大。若是两岁之前都能调养得这般好,小公子长大之后就真的和常人没有区别了。”知道欧阳晨并非小公子的生父,吴大夫这话多半还是跟冯礼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冯禾 既然小公子的身体好了,冯礼便也给他定下了大名——冯初然, 希望他永远像现在这般身体健康, 也希望他的心性能够永远这般纯净。至于是不是要记到欧阳晨的名下,冯礼没提, 欧阳晨暂时也没提。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 欧阳晨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顾忌, 便想着过一段时间再说吧。小公子如今还不能记事, 再过个一两年也是使得的, 等欧阳晨和他的感情深了, 将小公子记到自己名下欧阳晨心里也不至于有什么疙瘩, 倒比现在太急切要好。 恍惚间就到了八月,陈多想着冯乐也快要考试了,心里不免开始数算起冯乐回来的日子。还是在冯禾的提醒下,陈多才想起来, 再过几日樊宴初生的儿子就要满月了,那可是俞家的嫡长孙, 樊宴初还是他的好友, 俞振生又是冯乐的好友。满月宴陈多虽然因为有孕在身不能去, 但礼肯定是要到的。 这么一想,陈多倒是有些恍惚时间过得竟然这样快,所幸满月礼的时候从樊宴初临盆的时候他就在考虑的, 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冯禾也就是提醒一句, 知道陈多已经有准备也没多说, 倒是看着陈多的肚子有些羡慕地说道:“宴初生了, 你也怀孕了,怎么我就一直没动静呢?” 冯禾的丈夫韩佑虽然只是韩家的旁支,但也是家中独子,对子嗣之事心急一些也是有的。 所幸韩家本家虽然出了一个风流成性的韩孑立,但根子上还是拎得清的,不像秦家还能搞出庶长子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冯禾的公爹虽然心急子嗣之事,但也只是催促冯禾,并没有提过给韩佑纳妾之类的话。只是这样一来,冯禾身上的压力也就更大了,而且为韩家传宗接代这样的事情,韩家方面有要求也是天经地义的,冯禾的公爹做得并不过分,冯家这边也不好说什么。陈多听了也只好沉默,这事他也帮不了什么,灵泉水虽然可以调理身体,却无法增加怀孕的几率,否则一直在用灵泉水的他和冯乐也不至于一年了才有这个孩子。 所幸冯禾自己也是个开朗的性子,只说了一句就转开了话题,兴致勃勃地说起了银月部族怪虫事件后续。关于这件事情,陈多自己也有从谭婴之的书信中得知了,只是因为最近冯家事情有点多,他也没有时间关注。此时听冯禾提起,陈多不由问道:“听说银月部族那边来的人说那怪虫是一种食材?” 说起这个,陈多心里其实还有些郁闷,要知道哪些怪虫大量出现在稻田里,啃食了不少水稻的根,他这边的损失可不算小。李家那边因为心里不安,倒是早早地发动全家,去田里捉怪虫,虽然没能全部抓干净,但到底损失不算大。而且听说那怪虫可以吃之后,他们又把抓来的怪虫养起来了,或许能补足粮食的损失。 冯禾饶有兴致地点点头,说道:“听银月部族的人说,那怪虫他们那边叫红螯虾。说起来那怪虫长得也确实有点像虾,只是那头也太大了吧,身体那么小,能有肉吗?”他对传闻是银月部族餐桌上美食的怪虫的味道有些好奇,不过还是想等其他人吃过之后看看反馈,现在这些怪虫也刚刚长大。 陈多其实还没见过那怪虫长什么样呢,心里很是好奇,不由道:“不然让人送些来,我们试试?” “好啊!”冯禾也赞同道。听说那怪虫,也就是红螯虾能吃之后,大安县这边自然要细细地询问一番吃法,有没有什么忌讳之类的。冯禾也自然也打听过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忌讳,怀孕的人也是能吃的。这红螯虾现在大安县不少地方都有,陈多也不需要去别处找,直接让人去庄子上抓一些过来就是了。 等红螯虾送过来的这段时间,冯禾兴致勃勃地跟香榭说起了红螯虾的做法,香榭很认真地听着,准备等会去小厨房转述给厨师。陈多没把冯禾当外人,见他自己也挺自在,便又拿起了针线。等冯禾说完红螯虾该怎么做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陈多一片竹叶已经绣好了,还是用的双面绣的绣法,不由有点怀疑人生,“你怎么这么快?” 这年岁,大户人家的哥儿虽然不需要这点手艺谋生,但刺绣多数都是会的,冯禾也是从小开始学,自认为虽然比不上针线房的人,但技艺也算不错的。如今一看陈多,冯禾不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蠢,听说陈多还是嫁进冯家之后才开始学这些东西的看看那娴熟的动作,看看那细密的针脚,看看那完美的形状 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是在打击冯禾,陈多只是笑了笑,干脆什么都没说。 其实相比起念书和学习琴棋书画的时间,陈多花在刺绣上的时间不算多,但是谁让他有着超凡的记忆力呢,再加上灵泉长期的调养,手也相当灵活,刺绣的技艺想不出众都不行。不过这些话陈多决定还是别说出来了,没看冯禾都想打人了吗,虽然哪怕他不说冯禾心里也是有想法的,毕竟一年多的时间陈多已经什么都学得不必别人差了。 冯禾于是一边看陈多刺绣,一边纳闷地问道:“这么小的料子,是打算给孩子做衣服吗?可是孩子还不知道是哥儿还是汉子呢,有点太早了吧?”很多哥儿都喜欢亲手给自己的孩子做衣服,这一点冯禾倒不觉得意外,只是这个问题冯禾就不太能理解了,万一衣服做出来了孩子不能穿怎么办? 他们这样的人家,总不能做好了放着,等什么时候生了哥儿再拿出来给哥儿穿吧。 陈多听了,却笑道:“可以做一些汉子c哥儿都能穿的款式啊,像齐腰c褙子之类。” 冯禾想了想,却觉得还是有点问题,“齐腰下裙还好说,反正一片式的话裙头稍微长一些短一些都没什么影响,裙长稍微长一些如果太长裁掉一些也没问题,短一点问题也不大,反正是小孩子。可是上衣不管是交领还是褙子,做大做小了都不能穿吧?”他觉得,这个问题如果不问清楚,他将来就没办法安心给自己小孩做衣服了呢! “扑哧!”陈多忍不住笑出声来,“其实小孩子长大的速度都是差不多的。” 看冯禾似乎还是不明白,陈多继续说道:“稍微大一点没关系,小孩子长得很快的,别做小了就行。” 忍了又忍,陈多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说道:“看来我们阿禾也迫不及待地想做爹爹了呢,等乐德回来,我一定让他跟韩佑少爷好好谈谈这个问题,得努力了啊。” 冯禾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看他脸色变来变去的就知道,如果是在平时,他早扑上来闹陈多了。 然而现在陈多怀孕了,冯禾也只能愤愤地忍下,最多在口头不痛不痒地还击几句。 正闹着呢,那边去厨房的香榭拿了一个小水桶回来。 这情况看得陈多和冯禾都是一愣,这是干什么,总不会是煮熟的红螯虾放在水桶里吧。两人正纳闷呢,就见香榭把小水桶提了过来,笑吟吟地说道:“二少夫人,您不是还没见过这红螯虾吗?正好庄子上送过来的还都是活着的,奴瞧着长得确实挺特别,就让厨房分了四五只过来,让您和韩少夫人观赏一番。” 陈多还真有些好奇,往小水桶里一看,只见水桶里盛着小半桶的水,水面上有几株水草,水草间有几只暗红色的小生物。那生物长得确实有点像虾,不过和他们平时吃的虾又很不同。这红螯虾的两只大鳌更像螃蟹一些,不过头和身子确实和虾相似,只不过它的头的比例可比虾大多了。这东西,初时看着陈多只觉得丑,但看多了,居然觉得有些顺眼,想了想便说道:“找一个鱼缸养起来吧,就放在前屋里。” “是。”香榭行礼,便提着水桶退下了。之前陈多和冯礼都没有养鱼的习惯,家里好看的鱼缸倒不是没有,不过都放在库房里,香榭得去库房好好找找才行呢,否则和屋里其他摆设不搭未免太辣眼睛。 冯禾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这还可以用来观赏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原先净想着吃了,现在看看,仅仅养在水桶里,放上几株水草就别有一番意趣在里面,确实可以好好布置一番变成房中一景呢。反正听说这红螯虾好养得很,长得又快,一边吃一边欣赏,一点压力都没有。 陈多笑道:“这又不像锦鲤,谁家都会养上一群,红螯虾除了银月部族的人,我们这边谁见过啊,也是银月部族的人说了,才知道是能吃的,别的哪里会想那么多。也就香榭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的,居然弄得还挺像样子。左右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摆上一缸,也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喜欢就摆出来,不喜欢不喜欢就吃了呗。”说到这里,陈多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开头说得还有点正经的样子,后面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麻小 没过几天,吃红螯虾养红螯虾的风气在整个大安县就开始流行了起来, 最开始是在最上层的世家之中流行, 之后中小家族和富裕人家争相追捧模仿,最后就连寒门士人也刻意在家中养上几尾了。这样的流行有没有道理暂且不说, 但对大安县那些稻子收成受到红螯虾严重影响的农民来说却是一件大好事, 原先让他们苦不堪言的红螯虾, 如今摇身一变成了香饽饽。那些已经长成的红螯虾捉了往市场上一送, 可比种稻收入高多了。 有不少头脑灵活的人家都打起了养殖红螯虾的主意, 但也不是所有人家都有地方养, 在像现在这样直接放养在水稻田里是肯定不行的, 哪怕水田的主人豁出去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稻子不要了,或者干脆决定不种稻把水田用来养红螯虾了,官府也不会允许的。在大周南方水稻种植区,每一亩水田的用途, 官府都是有登记的。 这是农业社会,没有什么东西是比粮食的产量更重要的, 为了保证粮食产量, 每一亩水田基本都只能用来种植水稻, 稻田可以养鱼虾之类,但前提是不能影响到水稻的生长。像红螯虾之类会啃食水稻根茎的生物,是绝对不能放养在水田里的。另外, 如果水田主人想要改变水田的用途, 也必须去官府申请登记。 但稻田主人提出申请是一回事, 官府会不会批准是另外一回事。除非是很特殊的情况, 否则官府一般是不会批准的,毕竟了这个就会有下一个,粮食产量还要不要保证了? 按照银月部族之人的说法,这红螯虾是杂食的,植物也吃,动物也吃,而且性情比较凶猛,食物不充足的时候甚至会自相残杀以同类为食。银月部族养殖红螯虾,都是在池塘里单独养着,不和其他鱼类混养。毕竟银月部族养殖红螯虾的经验更加丰富,大安县这边想要养殖多数也会借鉴银月部族的养殖经验。 这样一来,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池塘可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的。不过大家也都有自己的办法,这年头农家里,田地或许不够,但没开垦的荒地却几乎谁家都有。于是不少有余力的人家,干脆就找了一块空地生生挖了一个小水塘出来。这活儿虽然有些累人,但对农家汉子来说也不是太麻烦的事情,只要有钱赚,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相比起来,原本就到处圈地什么都不缺的富贵人家就更方便了,不过是专门弄一些水塘出来养红螯虾嘛,一句话的事情而已。陈多自己也划了六个水塘,专门用来养红螯虾,不过他对赚钱不赚钱的倒是不太执着,冯家的身家也不需要他太执着于此。主要是,他觉得红螯虾真的很好吃啊! 欧阳晨过来看他的时候,就被满桌红艳艳的麻辣红螯虾给惊呆了。陈多还招呼他一起吃,欧阳晨在桌边坐下,然而一闻到那个味道,他的鼻子就觉得有些痒痒的,差点没忍住打喷嚏的冲动,眼睛也被辣味熏得有点红,不由挪得远了一点。看着陈多毫无所觉,似乎在享受人间美味的样子,他不由眼角抽搐,“你真的不觉得辣吗?” “辣吗?还好啊。”陈多茫然地看着欧阳晨,他是真不觉得特别辣,不过看欧阳晨似乎被呛得有些难受的样子,也就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歉意地笑笑,说道:“嫂子,今天风不错,我们去外面亭子里聊吧。断玉,你先带大少夫人去亭子里坐会儿,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欧阳晨自然没有意见,起身就出了屋子,走到外面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他怀孺子的时候,其他人都面对他的食物都是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了。 陈多再出来的时候换了一套齐胸襦裙,宝蓝色弹墨蝴蝶葡萄窄袖上襦加樱桃红镂金团云纹留仙裙,考虑到裙子太长容易踩到,所以这件留仙裙的下摆只到脚踝处,露出了脚上的梅花月牙图案的绣鞋。同样处于安全的考虑,陈多这一身并没有搭配披帛,显得十分干净简单。 等陈多到亭子里坐下,小侍们已经摆上了各色茶点。欧阳晨看着从见面开始嘴就一直没停过的陈多,有些发愁地说道:“多儿,你的食量还是要控制一下啊,不然肚子里的孩子太大了,生的时候恐怕会比较困难。”欧阳晨到底是生过孩子的人了,经验当然要比陈多丰富,虽然他生孺子的时候是没遇到麻烦,但该注意的事情也都听说过。 陈多手上的动作一僵,迅速抽回伸向碟子的手,藏在了桌子底下。他现在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穿窄袖了,是方便行动没错,可没法把手藏进袖子里来着,这种时候还是广袖比较方便。不过欧阳晨说得也不无道理,灵泉水虽然能帮他调养身体,可不能帮他把孩子变小,还是不能太肆无忌惮。 最关键的是,陈多还想起了一点,他现在这么吃,会变胖的吧灵泉水似乎也没有减肥的功能。陈多有些惆怅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灵泉水,把脸上的胎记去掉变成了美哥儿,难道还要把自己吃胖重新变回丑哥儿吗?放下手,陈多惆怅地说道:“嫂子你提醒地对。” 欧阳晨总觉得陈多刚刚的表情有些迷,他不过是提醒一句罢了,刚刚陈多的表情变化却好像演完了一部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的欧阳晨果断地选择了换个话题,正色道:“白鲸那边已经招了,这次的事情,果然是冯墨雪身边的人指使他做的。”一开始白鲸还心存侥幸,但随着时间流逝,冯墨雪那边始终没能履行承诺把他捞出去,白鲸也心里也慌了,昨天终于忍不住主动表示愿意说出真相。 白鲸不知道的是,其实冯墨雪那边也确实有在努力想要白鲸捞出去,毕竟他也担心白鲸捏在欧阳晨手里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来。但在欧阳晨面前,他的一切伎俩都是无用功,后来冯墨雪干脆也就破罐子破摔了,白鲸想要说什么就随便说吧,反正也没有切实的证据,冯家还能为了一个下人的话处置了自家的公子? 而且,冯墨雪自认他这次做的事情,并没有触及到冯老夫人的底限。从一开始,冯墨雪也就没指望能把欧阳晨和陈多怎么样,不过是挑拨一下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关系罢了,不成也无所谓,他就是想要给他们添堵而已。至于小公子冯初然,对冯墨雪来说只是个道具,道具下场如何他不在乎。 虽然都是庶出,但冯初然是冯墨雪厌恶的冯礼的孩子,仅凭这一点,如果冯初然真的死了,冯墨雪也只会额手称庆。至于冯老夫人的反应,冯墨雪觉得也不会太严重,毕竟冯初然只是一个庶出的哥儿,而且身体还那样差,冯老夫人向来嫡庶分明,未必有多在意这个庶出的孙儿,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冯墨雪不明白的是,冯老夫人虽然重视嫡庶之分,却不会没由来的厌烦庶出。 对自己夫君妾侍所出的孩子,要冯老夫人喜欢自然是不容易的,但这年岁谁家没有几个庶出?冯老夫人不至于因为庶出的身份而把冯墨雪和冯书一竿子打死,毕竟分家出去之后也是冯家宗族的一份子。 只要他们安分守己,该有他们的东西,冯老夫人也不至于吝啬。他向来是个厚道人,说不得将来冯墨雪的嫁妆以及冯书分家之后能够得到的产业还会比别家的庶子更多。前提条件是,庶出一脉安分守己,别去觊觎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更别说像刘氏这父子三人一样,一次次算计冯老夫人的亲子了。 陈多听了倒也不觉得意外,大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件事如果没有冯墨雪的手笔才是奇了怪了,他问道:“爹爹那边知道了吗?打算怎么处置?”冯墨雪那边一直不消停,陈多也是觉得挺烦的,尤其他现在还有了身孕,更是必须多加小心。然而,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如果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他心里也是难安。 欧阳晨点点头,说道:“爹爹已经知道了,他现在正在考虑冯书和冯墨雪的婚事。” 冯老夫人的想法也很简单,冯书和冯墨雪无论如何都是冯老爷的子嗣,总不能打杀了,还是分出去干净。 做出这个决定,冯老夫人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太高兴,因为冯书是汉子,想要把他分出去,冯家就必须分家。这也就代表了不仅冯书要分出去,冯乐同样也要分出去单过了。 但冯老夫人一向是个很有决断的人,既然大家一起住着冯礼一家子和冯乐一家子都过得不安生,还不如分出去自在一些。而要分家的话,冯书也必须先成家才行,不过这也简单,冯书如今也有十七了,现在就开始相看婚事,早早定下来,过几个月就成亲。到时候陈多也生了,然后等陈多的孩子大一些了,再请族老主持分家,这样一来对陈多和孩子都没有什么影响,可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亲事 反倒是冯墨雪那边有些麻烦,他才十三岁, 哪怕定了亲事, 现在嫁人也是太早了一些。 但现在开始相看,哪怕直接定下亲事, 过个一两年, 等冯墨雪十五岁的时候再出嫁, 倒是正正好。说来若是别家的庶哥儿, 嫡父早早为他相看婚事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求都求不来的, 但在冯墨雪却一点都不高兴。在冯墨雪看来, 冯老夫人哪里会给他许配什么好人家,恐怕只想随便找个人就把他嫁出去,说不得还会有什么隐疾呢。 而且,冯墨雪是有大志向的人, 他知道县里大族本家的嫡出少爷是看不上他一个庶出的,而各家的庶出和旁支他有看不上。所以知道冯老夫人和欧阳晨在给他挑人家之后, 冯墨雪的就充满了焦虑, 心里转过万千个念头, 想的都是万一冯老夫人那边真的定了人选,他该怎么破坏。想要破坏一桩婚事倒不是很难,难的是如何在破坏婚事的同时, 不影响到自己的名声, 冯墨雪当然是想嫁人的, 只是不想嫁在大安县而已。 对于冯墨雪的想法, 冯老夫人和欧阳晨或许知道,但只能说,冯墨雪真的是想多了。他们虽然不喜欢冯墨雪,但哪怕是为了冯家的名声,也不会随便找一个人就把冯墨雪嫁了,否则将来出了什么问题,人家只会说冯家不仁义。所以给冯墨雪相看,冯老夫人和欧阳晨也真是从门当户对的人家的庶子或者门户低一些的嫡子中挑选的。 而且这些人家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名声不错的。哪怕冯墨雪是庶出,这也是冯家和别人家结亲,而且距离还这样近,无论是冯老夫人还是欧阳晨都不想结一门糟心的姻亲给自己添堵。一番精挑细选之后,冯老夫人和欧阳晨暂定了两个人选,一个是谭家本家庶出少爷谭泽锋,一个是施家旁支嫡子施哲忠。 这两人无论是身份还是名声,配冯墨雪都是绰绰有余的,传出去了人家也只会说冯老夫人和欧阳晨的好。谭泽锋在谭家本家行四,是谭婴之的庶兄,虽然是庶出,但是很有上进心。虽说天分只能说一般,但非常努力进学,为人又安守本分,谭家嫡系也高看他一眼。毕竟像谭泽锋这样的,将来有出息,对谭家嫡系也能有所帮助。 施哲忠,是施家旁支的嫡系次子。虽然施哲忠本人不如谭泽锋有上进心,但施哲忠这一支也是非常富贵的,将来分家施哲忠所能分得的家产定然数倍于谭泽锋。而且施哲忠虽然不喜诗书,人品却很不错,非一般纨绔子弟。 大安县比这两人更好,并且身份上也和冯墨雪适合的子弟有没有呢?当然是有的,但一来冯老夫人和欧阳晨也不想给冯墨雪攀更好的亲事,二来就冯墨雪这性子,冯老夫人也担心结亲不成反结仇。这两个人选,说好不算特别好,说差肯定也不差,配冯墨雪正正好。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冯老夫人和欧阳晨并没有贸贸然上门试探,毕竟他们看上了人家,人家还未必看得上冯墨雪呢。而且,冯墨雪以前很少出门,所以首先他们需要先带冯墨雪出门给各家的夫人们看看,等大家都有了了解,再托人去找自己看上的那家探问一番。 冯书那边也是一样,冯老夫人同样是从各家本家和旁支之中适龄的哥儿里先筛选了一番,定下来五个人选。樊家旁支的嫡哥儿樊陌,王家旁支的嫡哥儿王起笙,谭家本家的庶哥儿谭末,樊家本家的庶哥儿樊月,以及秦家旁支的嫡哥儿秦枫。这些都只是初步的人选,具体如果还需要看过人才知道。冯老夫人自己很久没怎么出门交际了,如今也不会为了冯墨雪和冯书的亲事出门,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欧阳晨就频频带着冯墨雪出席各种宴会。 不用冯家传出什么话来,其他各家也就都知道冯家这是要为庶子和庶哥儿相看了,有意思或者本身也有到了这个年龄的哥儿的人家,有机会也都会带着自家的哥儿出门,看看别人家的哥儿,也让别家看看自家的哥儿。 而这些年幼的哥儿们,也可以趁此机会多结识一些适龄的身份相当的朋友,这份友情将来他们嫁人之后也是用的上的。冯墨雪虽然对定亲的事情有些抗拒,但出门的机会他却是一次都没有落下,倒也结识了几个好友,多数都是几大世家本家的庶哥儿。对此欧阳晨都当做没看见,既然都已经带冯墨雪出门交际了,不让他结交朋友肯定是不可能的,左右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不至于弹压不住。 日子就这么渐渐过去了,陈多一心数算着冯乐那边的情况。冯乐考试的时候,陈多担心他身体还不会吃不消,担心他会不会发挥的不好。等考完返程了,陈多又担心他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整天都是心神不宁的。尤其是中秋节那会儿,家里少了一个冯乐,陈多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好一个团圆的节日,倒过得很是惆怅。 好容易到了八月下旬,快到九月份的时候,冯乐终于风尘仆仆地到家了。陈多放下原本就因为脑子里混乱的思想而觉得不知所云的书本,提着裙角跌跌撞撞就要往外跑。香榭被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劝道:“二少夫人,您慢些,小心些,别忘了您肚子里还有小少爷呢。”陈多这才放慢了脚步,但脚上的速度比起平时来还是要快了许多。冯乐回家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去庆岚院拜见冯老夫人,陈多也是在庆岚院见到的冯乐。比起走之前的样子,冯乐看起来消瘦了许多,人也也被晒黑了一些。两人目光相对,仿佛其他人都物化成了背景。 冯老夫人清咳了一声,这才让冯乐和陈多反应过来。陈多连忙福身行礼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目光一转间却在冯乐身边发现了一个没见过的汉子。那汉子相貌俊秀,仪表堂堂,上身一件松绿色上襦搭配蓝底绣如意纹半臂,下身是一件蓝色素面褶裙,腰间挂着一个绣白鹤展翅纹样的荷包。他看起来尚未到而立之年,应该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头发束在头顶结成发髻,被简单的发冠和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住,更显得他儒雅不凡。冯乐介绍道:“繁英,也是我在丰城结识的林祺鹤林先生。林先生,这是拙荆,娘家姓陈。” 林祺鹤也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陈多一番,规规矩矩地起身见礼,陈多也行了一个万福礼。待双方见了礼,冯乐才说了出自己此番带林祺鹤回来的目的,“爹爹,林先生的老师曾星曾大家准备来临渊书院任教,所以林先生提前过来安排,会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对冯乐来说,这次丰城之行,林祺鹤或者说林祺鹤的老师曾星才是他最大的收获。看了陈多的文章,并且听说他一年之前甚至都不识字之后,曾星果然见猎心喜。 不过作为当世有数的几位大儒之一,曾星收弟子自然不会太随意。林祺鹤作为丰城大族林家子弟,并且本身资质也相当出众,林家带他来拜访希望能够拜师的时候,曾星也仅仅只是收为记名弟子而已。仅是这般,林家就已经欣喜若狂,把林祺鹤打包送到了曾星府上,并表示任他驱使了。 陈多的天资当然让曾星心动,这世界上做老师的,大抵都希望能够教出一个青出于而胜于蓝的弟子。曾星收过的弟子包括记名弟子在内共有十一人,但这十一人之中,曾星清楚没有一个有希望超过他的,而陈多让他看到了这种希望。但即便如此,曾星也不是那种会因为一个人的天赋就直接收徒的人,弟子的品性也是他看重的。 这次冯乐考完试返回大安县,曾星派遣林祺鹤随行,除了如冯乐所说他打算来临渊书院教书,所以让弟子先行打点一切之外,也有让林祺鹤代他考察陈多一番的意思。由此也可以看出,虽然林祺鹤只是曾星的记名弟子,但曾星对这个弟子的人品还是非常信任的。虽然哪怕林祺鹤认可了,曾星自己也要再考察一番。 但如果陈多连林祺鹤的认可都得不到,那么曾星来大安县的目的,就真的只是去临渊书院教书而已了。临渊书院虽然蜗居于大安县这一隅之地,但在省内还是很有名气的,曾星来临渊书院任教虽然会让人意外,却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冯老夫人他们都只是惊讶了一阵,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冯乐和林祺鹤一路走来,精力都有些不济,冯老夫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让人给林祺鹤安排了客院,让他们都先好好休整一番,之后再谈接风洗尘之事。林祺鹤和冯乐自然都没有意见,于是就由冯礼引着林祺鹤去了客院,其他人便各自散了。冯乐也暂时放下了别的谋算,牵着陈多的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华榆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告知 华榆院里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用品,一番梳洗沐浴, 换了一身衣服, 冯乐才长出了一口气。 走出浴房,冯乐就看到了侧坐在窗前的陈多。走到陈多身旁, 看着他比起自己走前只略微有一点变化的腹部, 冯乐心下不由一阵柔软。他握着陈多的手轻轻摩挲, 问起了他不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听着陈多用如清泉一般清朗沁人的声音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冯乐听着听着, 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握着陈多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收紧, 却没想到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大安县和家中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所幸陈多平安无事。陈多倒是没有在已经过去的事情上纠缠,转而问起了冯乐在外面的经历来。 冯乐手上的力道放松, 也说起了自己的经历。比起陈多所说的事情,冯乐的经历就比较乏善可陈了。这年岁还是比较太平的, 而且冯乐他们是许多人一同上路, 所带的护卫随从具都不少, 来回的路上都没有遇到麻烦,行程很是顺利。在丰城的日子,冯乐他们也无非就是和同年的考生们交流学识之类, 虽然偶尔也有一些争执, 却也有无伤大雅, 生活还算平静。唯一值得冯乐郑重其事地说的, 大概就是他去拜访曾星的事情了。 曾星的大名,从前的陈多是不识得的,但跟随冯乐念书一年多,当世的风云人物冯乐不可能不同他提及。冯乐思考了一下,说道:“繁英,那位随我来大安县并在我们家客居的林祺鹤先生,就是曾星大家的记名弟子。此次去丰城,我带着你的文章去拜访了曾大家,曾大家对你很是赞赏,所以派遣了林先生前来。” “啊?!”陈多愣住了,他觉得自己有些没懂冯乐的意思。 什么叫做曾大家对他很是赞赏,所以派遣了林先生前来?在冯乐和友人们的惊叹声中,陈多大概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天赋是真的很不错的,不过到底有多好,陈多其实并没有太深的感悟。而且很多时候,他把这种天赋仅仅归到自己过人的记忆力上,像是可以和曾大家这种当世有名的大家联系在一起,陈多想都没想过。 冯乐眉眼柔和,轻声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把你的文章给曾大家看了之后,曾大家大加赞赏,有心想要收你为徒。不过,曾大家收徒向来慎重,虽然喜欢你的文章却还想看看你的品性如何,所以以准备到临渊书院教书为名,派遣了林先生前来,一是为曾大家打点行程,二是让林先生代为考查你的人品。” “这可是我”陈多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哪怕是像陈多这样对虚名不是很在意的人,乍一听闻曾星大家居然想要收他做弟子,不管是记名弟子还是亲传弟子,都有一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的感觉。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哪里是天上调馅饼啊,分明就是冯乐给他争取的机会。这样一来,他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能不能成为曾星大家的弟子他可以不在意,可冯乐的一片苦心他不想辜负。 冯乐拍了拍陈多的手,劝慰道:“不要紧,保持平常心就好。我们又不想着为官做宰c名留青史,我带你的文章去给曾星大家看也没想到曾大家这般看好你,如果你能有机会跟随曾大家学习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能也没什么要紧的,我们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再说了,我的繁英这么好,谁会不喜欢你?” 这番话,前面还挺正经的,陈多听着也觉得是这么个理,他一个哥儿学问好不好有什么要紧的,过得快乐才最重要。听了最后那句话,陈多却是哭笑不得,冯乐一直是谦谦君子,人前人后都是谦逊有礼的,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让陈多颇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偏这话还是在夸他,就更让他无地自容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冯乐这一番宽慰下来,陈多紧张的情绪确实完全没有了。两人又说了一些趣事,然后甜甜蜜蜜的吃了晚饭,早早就休息了。当然考虑到陈多肚子还有一个小的,冯乐舟车劳顿也是精力不济,休息真的就是很单纯的休息。第二天一早,他们又在庆岚院见到了林祺鹤。 看着站在冯老夫人身侧打扮地花枝招展却一副温婉贤淑模样的冯墨雪,陈多眼角一抽,只觉得冯家又要不平静了。实际上坐在冯老夫人下首的林祺鹤面对斜对面的冯墨雪不时飘过来的眼神也很是无奈,这哥儿的心思,真是让人看一眼就明白。冯墨雪长得也确实不差,不过此时的林祺鹤只能说这美人恩他消受不起啊。 丰城大族林家本家嫡出的二少爷林祺鹤,今年正好二十有五,像他这样大家出生的少爷,弱冠之年成婚都算晚的,他自然也已经成家了。实际上他不仅已经成家了,连孩子都有一个了,正是他正妻所出的嫡长子。当然,在这个并不讲究从一而终的年岁,林祺鹤房中也有妾侍,但纳冯墨雪为妾?林祺鹤是万万不会有这个想法的。 且不说以冯家在士林中的名声,决不会允许自家的哥儿,哪怕是庶出去给别人做妾。单单就陈多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师弟,而且还是地位要超过他这个记名弟子的亲传弟子那种师弟,林祺鹤就不能纳他的小叔子做妾啊。这可不是什么佳话,传出去了不仅陈多要被人嘲笑,他林祺鹤的品性也会被人诟病。 对一个读书人来说,不管你做官还是不做官,最重要的是什么?名声啊!林祺鹤是个非常爱惜羽毛的人,绝对不会因为美色而让自己的名声受损。而且虽这样作比较不合礼仪,但在林祺鹤心里,冯墨雪的单论容貌也根本不能跟很可能成为他师弟的陈多比啊。一个妾有意,有个郎无情,两个人凑在一起,这就尴尬了。 最后还是冯老夫人轻飘飘地说道:“墨雪,你不是要去看你姨爹吗?那就早去早回吧,别耽误了时间。” “是,夫人。”冯墨雪不得不行礼退出,不过走之前还不忘向林祺鹤丢了一个款款有情的小眼神。让林祺鹤不得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心里简直尴尬极了。而且这种尴尬,在冯墨雪走后,林祺鹤也还不能表现出来,甭管冯家嫡系对冯墨雪是什么感想,冯墨雪都是冯家的公子,他一个客人如果在主人家面前说人家公子的不好,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他林家没有教养。 而冯家这边,其实也很尴尬,可能怎么办?冯墨雪这事儿做得太不靠谱,简直把冯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这个没有教养好庶哥儿的名声冯家是背定了,这时候也无法解释。这事儿算是冯家对不起林祺鹤,可偏偏这事还没法说。哪怕信任林祺鹤的人品,觉得他应该不会把这种事情外传,日后见面还是会尴尬。 林祺鹤倒是个通透的人,显然把其中的弯弯绕绕想得很明白,他也清楚这种事情,说什么都是不对的,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笑着说道:“在丰城的时候就听说大安县人杰地灵,见到乐德之后更觉如此,这次托老师的福能有机会来大安县一行,也是小子三生有幸。若是能得指点,在大安县游玩一番,此生便也无憾了。” 冯乐的反应也不慢,连忙笑着接过了话头,并主动提出要担任向导。话题立即转移到了山水之乐上,仿佛刚刚发生的尴尬事真的一点都不存在。冯老夫人和陈多等人也不时插上几句话,等林祺鹤告辞的时候似乎是宾主尽欢。不过林祺鹤一走,冯老夫人的脸顿时就崩了起来,说道:“让冯墨雪这样嫁人,恐怕冯家的名声都要毁了。” 欧阳晨也皱眉说道:“他平时暗地里行事虽然荒唐,但明面上倒是能装出大家公子的样子来,没想到今日这般不堪。也是我的失职了,我会给他找两个规矩严一些的教养么么好好教导一番。”冯家和林家从家业上来说,冯家是远远不及的,就仅从在士林中的名声和地位来说,冯家一点都不比林家差。人家林家少爷面对冯家众人礼仪完备c客客气气,偏偏冯墨雪这个冯家公子这般自甘下贱。 自己的表现如何,冯墨雪当然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可他也是真的有些急了。欧阳晨这段时日带他出去交际,可不仅仅是想要让他交几个闺中密友,而是想要给他想看人家的。冯墨雪内里如何不说,到底也是从小接受大家教导长大的,只要他愿意装还是很能装出个样子来的,许多夫人看着他都很是亲切的样子。 听着那些夫人们亲切的探问,冯墨雪嘴上没说,心里明白,他们这不是对一个普通晚辈的友善,而是家中有适龄的汉子觉得他适合。冯墨雪并不清楚冯老夫人和欧阳晨看好的人是谁,但这种情况也真的让他很有危机感,生怕有人上门来问,然后冯老夫人就直接给他定下了亲事。冯家这样的人家,定亲之后想要再退,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冯墨雪心里也越来越急迫。这时候冯乐回来了,还回来一个丰城来的少爷,虽然冯墨雪并不清楚林祺鹤具体的身份,但一看他的气度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他自然产生了一点想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谋算 在庆岚院里做出那样的事情,冯墨雪自己心里其实也是忐忑不安的, 林祺鹤的反应更是让他有些羞愤。可只要一想到如果自己不这么做, 就要在大安县随便找个人嫁了,一辈子就这样子, 他心里就坚定了下来。 刘氏对冯墨雪的想法也非常支持, 他还想靠着冯墨雪离开庄子呢, 哪能让自己的哥儿就这么随便嫁人啊。 在庄子上呆了这么久, 刘氏已经明白冯老夫人是真的不想放他回去了。庄子上的生活虽然清净, 但吃穿用度自然是不能和冯府相比的, 更何况刘氏也不是喜欢清净的人。他如何会甘心一辈子蜗居在这个小小的庄子里, 荣华富贵他还没有享受够呢。而想要让冯老夫人改变主意,刘氏想来想去也只能寄希望于冯墨雪高嫁了。 只有冯墨雪嫁的好,他说的话在冯家才会有分量,才能让冯老夫人不得不考虑, 才能让冯老夫人不敢把他刘氏丢在庄子上自生自灭,至少刘氏自己是这么想的。而刘氏的这种态度, 多少也对冯墨雪产生了一些影响, 作为庶出, 他仿佛生来就被嫡系之子踩在脚下,但冯墨雪不甘心啊,他比谁都希望看到冯礼这些人将来只能抬头仰望他。 刘氏听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眼珠一转, 突然问道:“雪儿, 你说的那个少爷, 他有家室了吗?”他固然希望自己哥儿能攀上高枝,但给人做妾可不行。刘氏自己就是妾侍,自然知道妾侍的无奈之处,冯墨雪日后能不能过得好先不说,他只怕冯墨雪若是给人做妾,嫁得再好恐怕冯家都未必会把他当做一回事。 冯墨雪脸一白,沉默半晌才摇摇头说道:“这我也不知道。” 冯墨雪就愿意给人家做妾吗?当然也是不愿意的。作为庶子,他从小到大的一切待遇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正妻和妾侍的区别,嫡出和庶出的区别。冯墨雪不想后半辈子像他的爹爹一样看正室夫人的脸色过日子,也不想将来他的孩子像他一样明明是兄弟,在嫡子面前连个座位都没有。 刘氏想了很久,突然说道:“雪儿你这样不行,现在晏氏(冯老夫人)那边想要做什么,你一点都不知道,当然只能任由他们摆布,需要有一个人帮你打探消息才行。”说到这里刘氏就有些懊恼,冯老夫人和欧阳晨治家很有一套,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往嫡系的院子里安插人手,打探消息更是困难至极。 不过听到这话,冯墨雪却是眼前一亮,对刘氏说道:“姨爹,你觉得我那个表哥怎么样?”按照自古以来的规矩,妾侍是没有娘家的,庶出要论亲戚也是从正室夫人那边论起。当然,正室夫人的娘家也未必愿意跟庶出攀亲戚就是了。而冯墨雪所说的这位表哥自然不是晏家人,而是刘氏兄长膝下的一个未婚哥儿。 刘氏是被家人卖给人牙子的,然后从人牙子手里被转卖进了冯家做了小侍,之后侥幸被冯老爷看上做了妾,跟自己的家人基本已经断了联系。还是他被冯老夫人发配到庄子上以后,刘家人才找上门来了。刘氏原本并不想和卖掉自己的家人再有什么交集,奈何庄子上的人刘氏也指使得不大动,而刘家人脸皮够厚。这样一来二去,冯墨雪和冯书来看刘氏的时候,倒也见过刘家人几次,只不过他们也对刘家人没什么好感。 冯墨雪和冯书等人自认在冯家过得不好,但在刘家人眼中,那已经是神仙般的生活了,自然不甘心和刘氏父子三人撇清关系,厚着脸皮扒了上来。刘氏的双亲早就已经去世了,他只有一个兄长,找上门来的便是他的兄长一家人。除了冯墨雪口中的那个表哥,长得貌美还未定亲的哥儿刘三儿,刘氏的兄长还有两个年纪大一些的汉子,长子已经成婚倒没怎么来庄子上,次子刘来荣一见到冯墨雪就围着他打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仅是刘来荣,那刘三儿也是一有机会就缠着冯书,表哥表哥地叫,心里在想什么谁还能看不出来? 比起冯墨雪对刘来荣的厌烦,冯书对刘三儿倒是比较温柔,反正他是个汉子,只要注意一些不搞出个庶长子来,也不会影响他娶妻。至于刘三儿,冯书真要有意思纳为妾室就是了。 冯墨雪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倒觉得,刘三儿可以利用。他对刘氏说道:“姨爹你看,现在冯乐已经回来了,陈氏又怀孕不能行房,冯乐的身体也不像从前那般需要节制,总不可能为刘氏守身几个月吧。冯礼身边的那个沈氏,不就是当初欧阳氏怀孕的时候来的吗?我看啊,只要我们好好操作一番,未必不能把刘三儿送到冯乐身边。冯乐的房里人,可不就是我们最好的内应吗?” 刘氏迟疑道:“这注意好是好,可刘三儿会乖乖听话吗?” 冯墨雪笑道:“姨爹你担心什么,刘三儿不过是个农家哥儿,又不像陈氏是明媒正娶进冯家门的,了不起一台青布小轿从侧门进去罢了。华榆院上下现在都是陈氏的人,刘三儿一个农家哥儿没有娘家人撑腰,自己又没有手段,就连相貌都比不上陈氏,能斗得过陈氏吗?刘三儿想要在冯家立足,就只能靠着我,不怕他不听话。”当初的陈多算他看走了眼,但这刘三儿他是看得真真的,空有相貌,矫揉造作,根本没有什么手段可言。 刘氏却没有他那么放心,说道:“这万一又是一个陈氏呢?” 冯墨雪不屑地说道:“姨爹,你觉得刘三儿能和陈氏比吗?陈氏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嫡系上上下下最看重这个了,谁不护着他?刘三儿一个妾侍,可能吗?更别说,陈多肚子里还有冯乐的嫡子,刘三儿更是拍马都比不上了。何况,现在除了刘三儿我们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我身边的小侍是不可能的,冯家万万不能出现兄长纳了弟弟房里小侍这样的丑闻来。在外面随便找个人就更不行了,我们上哪儿去找一个愿意给人做妾还长得漂亮的正经人家的哥儿,哪怕找到了也未必会比刘三儿听话,说不定转头就投靠了陈氏。至于那些兄长经常出入的地方的哥儿,冯乐能看的上才奇了怪了。” 刘氏终于被冯墨雪说服了,他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我回头就把人叫过来,好好说说这事儿。”他倒是不担心刘家人会不同意,毕竟从刘三儿一直扒着冯书不放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攀龙附凤之心。既然想要攀龙附凤,那冯乐这个嫡子自然是比冯书更好的选择了,刘家人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华榆院,清越的琴声悠然响起,林祺鹤不由停下了脚步,等一曲终了才和冯乐一起走了出去。林祺鹤行了个揖礼,笑道,“夫人琴音妙绝,小生敬服,可否请教曲名?”琴是世家出身的读书人不可不学的一门技艺,林祺鹤自然也颇为精通此道,世间琴曲众多,他不敢说都一一知晓,但有名的一些琴曲他都是烂熟于心的。而陈多方才所弹奏的去掉,林祺鹤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过,只是那琴音之中透露出来的淡然平和的心态让人神往。 陈多今日穿了一身紫色的窄袖齐胸襦裙,依然没有搭配披帛,行动间倒是很方便。见到两人过来,他连忙起身回礼,“林先生谬赞了。此曲是奴家一时有感所作,暂未定名。”虽说陈多已经从冯乐那儿知晓了林祺鹤的来意,但这几天他和林祺鹤都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陈多也就渐渐把曾大家收徒的事情放到了一边。今日也正巧天气没那么炎热,陈多突然有了兴致,就让人把琴搬到院子里弹奏了一曲,没料到竟引来了林祺鹤。 听他这么说,林祺鹤显得更感兴趣了,不由问道:“听夫人的琴音,小生倒是想起了东坡居士的一首《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这琴音颇有不为外物所动,在风雨中依然能够缓步徐行,笑看人生的意境在里面,不知小生此解可对?”林祺鹤这几日看着似乎什么都没做,却已经打探过了陈多的身世,知道他在嫁给冯乐之前的人生可谓坎坷至极,这样的人,琴声中竟能透露出这般旷达的心境,让人不得不高看一眼。 陈多笑道:“都说‘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今日才知道这话不真。” 认可了林祺鹤的解读,陈多又道:“东坡居士的一首《定风波》,句句都极妙,奴家却最爱开头两句,‘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此曲就是因为这句词而作。”说着,陈多抬头对站在林祺鹤身侧的冯乐嫣然一笑,也许正是因为有了冯乐,他才能有如今这般的心境吧。否则在陈家那样的环境里,他不敢说自己还能像东坡居士那般,不为外物所动,始终坚守本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说冯乐是他的救赎也不为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登高 夫妻二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这种虽然一句话没说, 看起来却默契十足的样子, 让林祺鹤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所幸陈多并没有忘记林祺鹤的存在,转过头又对他说道:“林先生也算是此曲的知音了, 不知可否赐一个名字呢?”这话是出自真心, 却也是担心林祺鹤无话可说感到尴尬。 “这是小生的荣幸, 只怕小生想出来的名字配不上夫人的天籁之音。”林祺鹤谦逊道。不过他确实很喜欢陈多所作的这首琴曲, 能够由自己为这首琴曲命名, 林祺鹤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沉吟了一会儿, 才慎重地说道:“既然此曲与东坡居士那句‘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有关,而且曲中透露的正也是在风雨中不为所动,吟啸徐行的心境, 不如就叫‘吟啸徐行’,如何?”这曲名显得不太像一个哥儿所作, 但确实贴合曲意。 “吟啸徐行。”陈多低声念了几遍, 这才向林祺鹤欠身致谢, “非常适合的名字,多谢林先生赐名。”陈多这般动作不仅不会让林祺鹤觉得失礼,反倒是让他感受到陈多对自己所取的名字的重视, 以及陈多采用这个名字并非敷衍, 而是真的认可并且喜欢这个名字, 林祺鹤见此也是心情舒畅。 有了这个话题起头, 三人干脆坐下来坐而论道。越是交谈,林祺鹤就越是发觉陈多的有些想法虽然不够全面,但却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开始识字一年多的人,而且也时常有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观点。然而林祺鹤对陈多的调查告诉他,陈多念书才一年多是不容置疑的事实,现在的林祺鹤终于明白曾星为什么想收徒了。 留在华榆院吃过饭,林祺鹤才带着《吟啸徐行》的琴谱告辞而去,离开华榆院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自己此行考查陈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林祺鹤知道一个人的行为可以掩饰,但他相信音乐是不会骗人的,能够弹奏出那样的琴音,他相信陈多绝不是奸邪之辈。不过他是个谨慎的人,所以暂时不会怎么快下定论。 九月初八上午,徐大夫照例来给冯家众人请平安脉,关注的重点自然是有孕在身的陈多。 徐大夫摸了脉,又详细地询问了陈多最近的饮食情况,最后才笑道:“二少夫人怀相很好,大人孩子都很健康。”说完,他又详细地交代了这个月的食谱,倒也不是严格规定了陈多只能吃什么,而是把应该多吃的东西,和绝对不能吃的东西都列了出来。然后又交代了一些生活上需要注意的细节,再也就没有什么了。 之后徐大夫又给冯家其他人都诊了脉,包括如今养在欧阳晨膝下的小公子冯初然。其实徐大夫只是不愿意给姬妾之辈诊治,对庶出之子却没有这个规矩,之所以没有给冯书和冯墨雪诊治过,完全是因为冯老夫人不愿意。按过脉后,徐大夫表示冯家上下包括小公子冯初然都很健康。 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冯初然,徐大夫有些诧异地说道:“我听吴大夫说小公子从前情况很不好,如今看来却没有什么大碍,虽然还有一些不足之症,但只需好好调养,便同常人无异了,可见府上确实把小公子照看地很好。”听了这话,冯家上下自然都很高兴,尤其是欧阳晨,更觉没有枉费自己的一番辛劳了。 正巧林祺鹤也过来了,冯家人便请他也为林祺鹤诊一诊脉。 冯家的好意林祺鹤自然不会拒绝,徐大夫这边本来也就是举手之劳,更加不会反对。徐大夫照常给林祺鹤摸了脉,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林少爷近日是否感觉口中发苦,夜间盗汗,且睡时很不安稳?”给冯家人看了一圈,在一个冯家的客人身上,徐大夫终于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点价值了。他受冯家延请也很多年了,自从冯乐的病好了之后,冯家人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几乎没有生过病。之后小公子冯初然虽然不太好,但一来他是庶子,冯老夫人不太好意思请他上门,二来儿科也方面徐大夫也确实没有深入研究过。于是他除了每月诊脉之外,几乎没有用处。 林祺鹤点头称是,并询问自己的病情。徐大夫捋了捋胡须,笑道:“林少爷无须担心,不过是您近日繁忙了些,过于劳累。并且夏日炎热,肝火上升。只需喝几剂降火的药,平日里注意休息,很快就会恢复了。”说着,徐大夫挥手写就了一剂方子,并叮嘱林祺鹤平日里饮食要清淡一些。虽说自己一身医术如今似乎没有用武之地,但看雇主一家都健康平安,徐大夫也就觉得没什么不好了。 第二天就是重阳节了,重阳登高是不变的习俗,不过今年陈多因为有孕在身就没有参加。欧阳晨也要照顾孺子和冯初然,便也留了下来。冯老夫人倒是出门了,却不是和冯礼他们一起去登高,而是去长临观拜会仪化真人去了。自从去年开始,冯老夫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长临观一次,倒也不拘是初一十五。 除了他们三个和两个小的,冯礼c冯乐,还有庶出的两个,以及作为客人的林祺鹤都一起去登高了。陈多一个人呆着有些无聊,干脆跑到玉池院里和欧阳晨下棋,顺便逗逗两个小侄子。直到晌午时分,感觉有些累了,这才回到华榆院小睡了一会。等他醒来才发现冯乐已经回来了,不由讶异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别提了。”冯乐的脸色不太好看,然而说了这一句就没有下文了,看表情也并不是不能告诉陈多,而是有些话他实在说不出口。说到底还是吉兰院那边的事情,冯乐这个做兄长的,心里哪怕对吉兰院不喜,也无法说作为哥儿的庶出弟弟的是非,只能是憋着气,不知道该往哪儿发。 陈多一看他的脸色就差不多明白了,不过既然冯乐不想说,他也不勉强,反正冯乐出门都有小厮跟着。他转身让香榭去洗了一盘水果来,接着又把景晨和云霄叫了过来,让他们给自己说说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冯乐看他吃着东西,一副仿佛在听戏的样子,心里不由地有几分好笑,气也消了几分。他低头看了看果盘,发现里面有一种红色的长圆形的小果子,问道:“这是什么果子,以前似乎没有见过。” 陈多捻起一颗放入口中,咽下之后才说道:“刺檗果,听徐大夫说是从西边的国家传到大周来的,徐大夫手里有一些种子,就在家里种了一些当做篱笆用。这段时间正好结果了,徐大夫就采摘了一些给我送来了。”这种刺檗和徐大夫种的另外一种刺檗不同,另外一种刺檗也叫红叶小檗,花开得好看,徐大夫种红叶小檗主要是用来入药治疗眼疾的。而这种刺檗,并没有药用价值,不过果子可以吃,也可以做成果酱或者果干。听说西边国家的人一般不会直接吃,主要都是做成果酱或者果干,但陈多觉得直接吃味道挺好的。 “徐大夫有心了。”冯乐看他一脸享受,信了他的邪,也拿起一颗放进了嘴里,脸顿时皱成了一朵菊花。 猛地灌了几口茶水,才堪堪压下口中的酸涩感,冯乐不由说道:“这也太酸了吧。”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说孕夫的口味就和是正常人不一样了,这么酸的东西,陈多居然觉得好吃?如果不是清楚自家夫人的性格,他差点都要怀疑陈多是不是故意装作好吃的样子来整他的了。 “很酸吗?不会啊,我感觉味道正好呢。”陈多又拿起几颗吃了,依然觉得味道真是恰到好处,再好不过了。虽然大家都说他现在口味很奇怪,但是陈多本人确实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也不太能理解其他人的想法,在他看来,他们的口味才是太淡了一点味道都没有。也许只有等他的口味恢复正常之后,再尝尝现在吃的东西才会明白。 小小的风波很快过去,陈多和冯乐都没有纠缠于酸还是不酸的问题,冯乐不喜欢不吃就是了。陈多挥了挥手示意景晨和云霄可以开始讲故事了,景晨和云霄互相看了看,还是景晨开口说起了登高时发生的事情。冯家每年登高都是去的枞安镇外的海复山,这也是枞安镇周边最高的一座山。 一开始都挺正常的,一行人说说笑笑登高赏菊,就连之前在林祺鹤面前表现尴尬的冯墨雪这回也没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当然,这也和欧阳晨给他找了教养么么教导,还严厉地警告了他,顺便告诉他林祺鹤已经娶妻生子有一定的关系。已婚的汉子,身份再高对冯墨雪来说也是没有意义的,他不想给人做妾也不想给人做续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亚元 总之,冯墨雪今天一开始的表现让冯家和林祺鹤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整个行程都轻松了很多。直到下山的时候, 他们在半山腰上遇到一个哥儿向他们求助,说是和家人走散了。这本来也就是一件小事, 冯家也不介意日行一善, 派人护送那哥儿回家。然后冯墨雪就出面了, 说是认出了那个哥儿, 竟然是他姨爹家的侄儿。 虽说没有跟妾侍的娘家攀亲戚的, 但冯墨雪都这么说了, 冯家也不能把人就这么丢下不管。这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只是那个哥儿上冯墨雪马车之前看冯乐的那个含情脉脉的眼神,让冯乐有些膈应地慌。虽然只是一个小插曲,但也让众人没有了兴致,让冯书护送冯墨雪和那个哥儿回家之后, 也就直接回了冯府。 听完故事,陈多挥挥手让两个小厮下去, 这才对冯乐说道:“你是觉得冯墨雪在算计着什么吧?”否则冯乐管天管地管空气, 还管得了人家哥儿爱慕他吗?冯乐默然不语, 却是默认了陈多的猜测。冯乐是不愿意这样数算人心的,只是冯墨雪一直以来的种种作为,让他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想法, 即便他其实没有证据。 陈多想了想, 虽然觉得这事是巧合的可能性也有, 但以冯墨雪的性格, 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如今你们乡试的成绩也快下来了,倒不应该为旁的事情分心。再有,哪怕冯墨雪和那个哥儿真有什么打算,你一个汉子怕什么。”从那个哥儿的表现来看,无非就是美人计罢了,只要冯乐不接招,冯墨雪的算计也不过是一场空。 冯乐点了点头,说道:“乡试的成绩没什么要紧的,考都考完了,不过的话三年后再下场就是了。”倒是过了的话,他就得好好筹划一番了。他无意考进士,对做官也没兴趣,学业算是到此为止了,总不能整日里无所事事。虽然已经计划好要去临渊书院教书,但临渊书院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还得好好准备一番才行。 关于冯墨雪和那个哥儿的事情,他们说了两句也就放下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冯家近日最关心的还是冯乐乡试的成绩什么时候下来。不过他们还没等来乡试的结果,倒是先等到了在外为官的冯家二老爷的家书。冯家二老爷冯清守,是冯家已故的老族长冯老爷嫡亲的弟弟,在外为官已经八年没有回来过了。 陈多对这位叔父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不过他和冯乐成婚的时候,冯清守那边也派人送来了厚礼。这次随同冯清守的家书回来的,同样还有给冯家众人的礼物,连同小公子冯初然和陈多肚子里的孩子的那份都没有落下。冯书和冯墨雪虽然是庶出,但同样也是冯家的子嗣,冯清守也没有忘记他们的存在,虽然他们的礼肯定没有嫡系的厚。 冯清守送来的礼依然是不轻的,不过陈多如今见过的好东西多了,看了礼单只感叹了一番叔父的心意之后,就只让人直接把东西归置到了库房里。他侧过身看了看冯乐,有些奇怪地问道:“这不年不节的,叔父怎么突然让人回来送礼了?”现在的人送年礼节礼,若是路途遥远,那都是让人提早出发,务必在年节之前赶到,断然没有年节之时再出发,然后在一个尴尬的时间送上礼物的。冯清守之前几次送礼也都是这般,这次却是奇怪。 冯乐叹息一声,说道:“叔父任期已满,恰是进京述职的时候,此番恐怕要留京任职了。” “留京任职不好吗?”陈多不解的问道。虽说外放的官员权力比较大,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也比较自由,但官员若是还想往上爬,那可真没有比在京城更好的选择了。冯清守既然已经进了官场,想必也是不愿意一辈子只做个普通的地方官员吧,怎么看冯乐的表情,仿佛对此很是忧愁的样子。 “并不是不好,只是京城是非多啊。叔父虽然长于交际,冯家也有几分脸面在,但也总有看冯家不顺眼的。”冯乐说着,不由摇头失笑道,“罢了,我也不过是白担心一场,叔父入官场多年,想必自己也是能够应付这些的。况且,今上也是一位有为之君,不会被奸佞之徒所蒙蔽,我也就是杞人忧天罢了。”说来这位当今天子也是一位奇人,青年之时就曾经以太子至尊亲赴战场披挂上阵,并打退了来犯的外敌,保大周边境安宁。 先皇去世之后,今上登基,在处理政事的手腕上也颇为让人津津乐道,用行动让那些暗地里非议今上一介武夫的人闭了嘴。不仅如此,今上在诗词歌赋乃至琴棋书画上的水平也很值得称道,如此全能之才,可不正是让人歌功颂德称天佑大周的存在吗?不过,冯乐看了看陈多,心里悄摸摸地觉得,自家哥儿若是汉子,定不比今上差。 冯乐心里不知道第几次惋惜,哪怕陈多是哥儿,若是有一个好的出身,如今也已经是声名远扬众人仰望的存在了。不过随即,冯乐就暗暗地划掉了这个选项,若陈多真有好出身,哪里还轮得到他冯乐?在冯乐心里,以陈多的才华和德行,足以配得上主君(皇后)之位。不,考虑到年龄的问题,应该是太子少君(太子妃)更配才对。 陈多可不知道冯乐在想什么,左右无论是冯清守还是京城的那些事情,距离他们都太过遥远了。生活嘛,当然还是眼前的事情更重要了,而对有了孩子之后胃口大开的陈多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毫无疑问就是吃了。就在冯乐整天琢磨着关于陈多零食的新花式的时候,九月十四日,报喜的小吏终于敲锣打鼓来到了冯家门前。 其实早几天前乡试的成绩榜就已经放出去了,只是结果送到下面的各县,然后各县再派人一一到上榜的考生家里报喜需要一段时间而已。冯乐喜中亚元,可以说成绩相当不错了。 亚元并不等于第二名,本朝乡试上榜举人之中第一名成为解元,第二名到第十名都是“亚元”。不过冯乐到确实是榜上的第二名,名副其实的亚元,也是大安县本科乡试成绩最好的考生。此外,同为南岚文会发起人的俞振生四人也都顺利上榜,成绩虽然没有冯乐好,却也顺利取得了举人功名,得到了进入官场的入场券。 不过俞振生c欧阳衍青和冯乐一样,都是无心做官的,考上举人之后也不准备继续进学。秦涛和李宸煜也不打算直接做官,他们都准备继续进学,考取进士功名。有进士功名在身,在官场才能有更好的前途,否则始终低人一等。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这些考中举人的人家,都需要摆酒庆贺。不仅如此,为了回馈乡里,冯家出钱出力修桥铺路,一时之间冯家的仁善之名在乡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些事情,冯乐都没有太在意,对他来说,中了亚元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他不需要再费力想办法进临渊书院了,亚元的名头本身就是一个证明。在冯礼的牵头之下,冯乐往临渊书院跑了几次,就把事情确定了下来。之后的时间,冯乐也比较忙碌,考中亚元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聚会邀请,能推脱的他都推脱了,但也总有不能推脱不得不去的,搞得冯乐整天都在到处跑,陪陈多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直到冯家自己摆酒的时候,冯乐的邀约才空了。不过在冯家的酒席上,冯乐看到的还是这几天常见的那些面孔,让冯乐心里也是哭笑不得。奈何当时就是有这种轮流做东宴请的习俗,而且大家也都是出于好意,冯乐也只能生受了。冯乐一上桌就又被灌了一轮酒,所幸大家都知道他以前身体不好,也不管做得太过分,冯乐倒是没醉。 前院里觥筹交错,后院也不平静。因为是冯乐的喜事,又是在自己家里,陈多也出来略坐了坐。各家的夫人各种好话轮着往他面前送,不过知道陈多有孕在身,倒是没人敬酒,陈多也端着笑脸以茶代酒一一答谢。陈多端坐着气质高雅c应对自如的样子也让各家的夫人们心里感慨,如今谁能看出来陈多竟然是农家出身呢? 当然,各家的夫人们也没有忘记把自家尚未婚配的哥儿带出来见见世面,此时当然要趁此机会叫出来给各家的长辈见见,说不得就能成就一番好姻缘了呢。不过这些和陈多没什么关系,他也就玄鹤诗社的几个好友坐在一起看看热闹罢了。“那个哥儿是谁?”俞以轩突然问道。众人抬眼看去,原来是冯墨雪给各家夫人们见礼了。 俞以轩问的是冯墨雪身边跟着的一个哥儿,长相清秀,上身穿琵琶袖上袄,下身穿杏黄色马面裙,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小侍之类。若说是哪家的公子吧,又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宴中 这个哥儿陈多也没见过,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眉头微微蹙起。 果然, 下一刻,就听那个哥儿一脸娇羞地对冯老夫人说道:“奴家是来感谢二少爷搭救之恩的。” 这句话加上那娇羞的小表情, 想不让人觉得他和冯乐有什么都很难。不过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免就让人心里有了些别的想法, 多少有点逼宫的意思啊, 难道说冯乐做了什么不想认账?还是说陈多不同意?于是不免就有人偷偷地看陈多的脸色, 虽然说换做他们自己也是不太愿意让良妾进门的, 但做了总要认不是? 陈多脸上依然是妍姿巧笑, 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那句话,心里的想法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前的陈多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在意冯乐纳妾的,但这一刻他才发现,这种可能性, 仅仅是想象一下,他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原来自己, 竟然想要独占冯乐吗?陈多被自己的心思吓了一大跳, 想要独占自己的夫君, 这样的情绪在此时叫做善妒。 这样想着,陈多不免有些怔怔的,被秦辛夷叫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看他这样, 秦辛夷不由有些怀疑起来, 问道:“多多, 你没事吧?难道冯二少爷真的和那个哥儿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平日里总听说冯乐如何如何好, 君子端方为人清正,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果然之前都是因为身体不好有心无力的缘故吗? “啊!”陈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没有不是的,我刚刚是想到了别的事情。那个哥儿的事情我知道,他应该是冯墨雪姨爹家的侄儿,重阳节的时候和家人走散了,恰好遇到夫君他们,最后还是冯墨雪自己把他送回家的呢。当时兄长还有林先生都在,并无不妥之处。” 秦辛夷他们自然是更信任陈多的,听了他的解释就明白过来了,那哥儿这是为了攀上冯家的高枝,所以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说得那么暧昧。几人心里都是一阵鄙夷,好好一个清白人家的哥儿,为了做妾,真是脸都不要了。还有那个冯墨雪,脸上那尴尬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但无论如何,他带进来的哥儿还是他实际上的表哥做出这种事情,他的名声也要降一个档次了。莫非真是为了算计冯乐,连自己的婚事都不顾了吗? 秦辛夷他们哪里知道,此事的冯墨雪是巴不得自己的婚事别那么快定下来。左右他年纪还小,再过两年也不迟,过个一两年哪怕他没有遇到更好的对象,这事儿在大安县的影响也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对他的婚事并不会产生多大的阻碍。其他人更加不会知道,让刘家人和刘三儿配合他的计划的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一开始刘氏找到冯家人说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冯家人根本不接这个茬,虽然他们承认能进冯家做妾对刘三儿来说也是非常好的了,但他们的目标可是让刘三儿成为冯书的正妻呢。 此时流行表兄弟亲上加亲,虽说刘三儿和冯书算不上正经的表亲,但从血缘上他们是表兄弟无疑。而面对刘三儿的献殷勤,冯乐也是来者不拒,刘家心里要没有想法才奇了怪了。所以当刘氏告诉他们刘三儿的定位从未来的冯家三少夫人变成冯家二少爷的妾侍的时候,他们当然是拒绝的,而且话里话外说什么刘三儿和冯书情投意合,让刘氏不要棒打鸳鸯之类的,只把刘氏气得胸口疼。后来还是冯墨雪和冯书亲自去庄子上见了他们一面,直白地告诉刘家人冯老夫人正在为冯书相看婚事,对象自然是各家的公子,刘三儿想做冯家的少夫人是不可能的。 冯书自己也补了一刀,表示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娶刘三儿,刘三儿一定要跟着他的话,也不过是妾侍的位置。 刘家人自然是不甘心,很是闹了一阵,然而冯墨雪和冯书始终不为所动,刘家人也就只好消停了。并且也接受了冯墨雪的计划,在冯书的正妻和冯乐的侍妾之间,他们当然选择冯书的正妻。但如果是在冯书的侍妾和冯乐的侍妾之间做选择,傻子都知道肯定要选择冯乐这个嫡子啊。 被冯墨雪和冯书一通威胁之后,刘家很是消停了一阵,就连刘来荣也一时没怎么往冯墨雪身边凑了。冯墨雪乐得清净,也不管刘来荣是不是彻底放弃了心里的小九九,专心给刘三儿特训,他可不觉得一副粗鄙样儿的刘三儿冯乐能看得上。而刘三儿心知想要攀上冯乐这根高枝,没有冯墨雪真不行,所以也很是配合。 上次重阳节的偶遇只是一个伏笔,今日刘三儿的出场才是高潮。冯墨雪一脸尴尬地站在一边看着刘三儿的表演,似乎自己也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出的样子,眼神中却满是对刘三儿的挑剔。这次的计划之所以找刘三儿这样一个农家哥儿,除了那点亲戚关系之外,冯墨雪心里也不免存了一点和陈多打擂台的想法。 只是如今看来,这个刘三儿还真是哪儿哪儿都比不上陈多,不说容貌这种天生的东西,言行举止上那种矫揉造作的感觉也是挥之不去。想到自己在婚宴上第一次见到陈多的场景,冯墨雪不得不承认刘三儿和陈多丝毫没有可比性,心里不由暗暗骂了一声刘三儿“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此时,在场夫人的目光都在刘三儿和陈多之间游移,大多数人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八卦非常意外又很感兴趣。冯家的笑话,能看到的机会可不多。却听冯老夫人突然开口说道:“你就是刘家的大哥儿吧,我听礼儿说过,重阳节那天你和家人走散了,是墨雪送你回家的。这不过是小事罢了,无论是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冯老夫人一句都没提冯乐,显然是要把冯乐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的意思,当然冯乐也确实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听冯老夫人这么说,各家夫人看热闹的心思就收敛了一些。他们一开始想到冯乐始乱终弃,也不过是听了那哥儿说话之后本能的第一反应,在座的各位夫人对冯乐都不陌生,哪怕没怎么见面,也听过许多冯乐的事情,对冯乐的人品都是比较信任的。仔细一想,也就觉得那不太可能是冯乐能做出来的事情了。 而且看刘三儿的言行举止,不太像是大家出身的公子,听冯老夫人对他的称呼就更加确定了这一点。小户人家出身的哥儿,为了攀上冯家的高枝,拼了自己的名声不要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冯老夫人也刘三儿怕没脸没皮,又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转头对冯墨雪说道:“墨雪,我看刘家大哥儿好像有些累了,你带他下去休息吧。” 冯墨雪有些不甘心,却又不得不端着笑容答道:“是,夫人。” 听冯老夫人这话,冯墨雪就知道冯老夫人这是想要直接把这件事情带过去的意思了。他低下头掩饰嘴角的笑意,不过冯老夫人恐怕想不到,他这回还有后手呢。陈多看着冯墨雪带着刘三儿远去的身影,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他总觉得冯墨雪并不是会那么轻易放弃的人,事情或许另外古怪,但很快也也被带开了注意力。 自从有了身孕之后,陈多的精力是大大不如从前了,又坐了一阵就有些疲惫了。各家夫人也都很理解他的情况,纷纷表示让他先回去休息,于是陈多就在小侍的陪伴下回到了华榆院。许是今天强打精神应酬确实耗费了他许多精力,回去之后刚刚洗漱一番换了衣裳,又卸了妆容和头上的饰品,没过多久陈多就沉沉睡去了。 前院的冯乐就没有他这么轻松了,虽然大家都比较克制,但冯乐还是不可避免的喝了许多酒,整个人也有了几分醉意。冯书看准了时机,也端着酒杯过去,说道:“恭喜二兄蟾宫折桂c喜中亚元,弟先干为敬。”冯书一番话说得中规中矩,行为表现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兄长中举,做弟弟的自然是要来敬一杯酒的。 这杯酒冯乐是不得不喝的,所以他也没有犹豫,待冯书饮尽杯中之酒后,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冯乐笑道:“三弟有心了。”冯书也微微一笑,仿佛兄友弟恭。他微微一欠身,准备离开,两人一嫡一庶,本来也就没有多余的话好说的。转身之际,冯书的宽大的袖子不慎带倒了桌上的酒壶,这酒壶却是落到了冯乐身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冯书回过身,就看到冯乐衣裳已经被酒水淋湿了。冯书连忙作揖致歉,又道:“弟随二兄去后头换身衣裳再出来吧。”冯乐定定地看了冯书一眼,勾唇一笑,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如果还看不出来冯书另有打算他就是真的醉死了,他倒想看看冯书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韵事 冯书被冯乐看得有些心虚,但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引着冯乐往后面走。酒宴上出现一点意外也是常事, 冯家自然有所准备,冯乐也无须回华榆院更衣。冯书陪同冯乐走到房门口, 便停下了脚步。 这个房间是给冯家自家的少爷更衣或者小憩的, 冯礼和冯乐的衣物都有准备。 冯书微笑道:“弟在门外等二兄出来。” 然后冯乐也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眼神清明地看着冯书, 说道:“劳烦三弟替愚兄去跟大兄告罪, 就说愚兄不胜酒力, 无法陪客人们尽兴了。”说完, 冯乐就在冯书呆滞的目光中,转身走了走了冯乐本来也没有醉得很厉害,走到这间房门前的时候,更是瞬间清醒了过来。对于要不要进去, 冯乐只思考了几息的功夫,就决定了不去趟这个雷。冯书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事后也可以调查清楚, 但他今天要真是进了这个门, 那可就未必能说得清楚了。他觉得还是陈多说的对,不管冯墨雪他们想做什么,只要他不上当就成不了。 于是冯乐就潇洒地转身回了华榆院, 反正他今天该应付的人也都应付了, 前面有冯礼在, 有他没他问题都不大。他从前身体不好人尽皆知, 提前退场也不会有人责怪他什么。后院那边陈多有孕在身,想必也不会呆太久,他与其在前边陪那些人喝酒说些没营养的话题,还不如回去陪陈多呢。 被留下来和冯书一起去传话的云霄向呆若木鸡的冯书行了一礼,“三少爷,请。” “走吧。”冯书下意识地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他们走后,房间里衣衫不整的刘三儿气得狠狠一捶床,娇艳的脸霎时变得狰狞了起来。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也不需要冯乐和刘三儿多做些什么,只要冯乐踏进这间房门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事后不管是说刘三儿走错了房间还是怎么样都好,总之就是冯乐看了刘三儿的身子毁了他的清白。虽然以此时的民风,哪怕冯乐不负责,刘三儿也能够另嫁他人。 但如果冯乐不愿意负责,一个始乱终弃的名声他就坐实了。然而假如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即便冯乐愿意负责给刘三儿一个名分,他的也名声也会受损。这些冯墨雪都算计在内了,他已经意识到他们庶出一脉之所以步履维艰,除了庶出这个身份天然低人一等之外,还因为嫡系一脉的名声实在太好了。无论是冯礼还是冯乐,甚至欧阳晨和陈多,出去都是人人称道的存在。只有慢慢败坏嫡出的名声,他们庶出一脉才会有机会。 然而冯墨雪把事情想得再好,冯乐不配合,他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后院,安静地坐在公子们中间,温柔娴静仿佛闺中表率的冯墨雪见到贴身小侍过来,歉意地对公子们笑了笑,起身走到了僻静处。 听小侍说了前院的情况,冯墨雪拧着帕子的手紧了紧,不过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温柔似水,对计划失败的结果也并没有大发雷霆,只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带大哥儿回吉兰院休息吧。”冯墨雪真的不生气吗?怎么可能,他可是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容易成事的机会,趁着冯乐醉酒,到时候传出去酒后乱性,冯乐也无法辩驳。谁知道冯乐不仅没醉,居然连房间都不进去。不过冯墨雪倒也没有就此气馁,刘三儿是个挺好用的棋子,为了荣华富贵,他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冯乐能避过一次,未必能够避过第二次c第三次。 之后,冯墨雪也懒得给刘三儿出谋划策了,直接告诉他冯乐的行踪,别的就让刘三儿自由发挥吧。于是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里,冯乐发现,自己不管去哪儿,总能遇到一个试图投怀送抱的哥儿。 当冯乐再一次避开了试图摔到自己身上的刘三儿之后,同行的秦涛不由笑道:“乐德可真是艳福不浅啊。这是我这段时间第几次见到这个哥儿了?没有三次也有两次吧,更别说其他我不在场的时候了。人家哥儿倾心于你,乐德莫非就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吗?”其他人也纷纷调笑起来,倒是丝毫不担心冯乐生气,毕竟被一个哥儿疯狂追求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或许对哥儿的名声不利,但对冯乐来说也是一桩无伤大雅的风流轶事,反倒显得他魅力非凡呢。如果换做其他人,说不定真就顺水推舟带回家里,纳为妾侍了。 冯乐笑了笑,说道:“吾有妻足矣。”虽说脸上一直没有显出不好的表情来,但冯乐心里对这些所谓的偶遇真的已经是非常厌烦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沉溺于美色的人,更何况就算要论美色这个刘三儿也不及陈多远矣。刘三儿一次次的偶遇真的是非常挑战冯乐忍耐力的底限,只是刘三儿的行为虽然惹人厌烦,却并非大奸大恶,冯乐的原则让他无法对这个哥儿做什么,只能是一次次地避让。而他之所以在有人面前表现的云淡风轻的样子,也是因为他很清楚,在友人们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生气的事情,他也不好表现的太另类。 他的思想在世人看来或许是高洁,但冯乐自己却不觉得,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而已。他明白,他若是表现出对这种事情的不喜和厌烦,固然最亲近的那些朋友肯定是明白他的性子的,但普通的朋友们,心里肯定会有些不舒服。他无意用自己的所谓高洁去让朋友们自惭形秽,这不是展现个性,而是让人厌烦。 不像现在,冯乐一句“有妻足矣”,不仅申明了自己的立场,也并没有表现出对朋友们想法的不认同。其他人听了也没有受到轻视的感觉,反而纷纷对他肃然起敬。秦涛半开玩笑似得对他作揖,说道:“高山仰止啊,乐德。”其他人听了这话,也纷纷表示对冯乐的“高山仰止”之情。在这个时代,文人的风流韵事固然是美谈,但若能对妻子从一而终,这也是及其值得称道敬佩的行为,是文人德行和操守的体现。 若是冯乐这句话传出去,不知道大安县会有多少哥儿对陈多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了。 不过还没等这话传出去,谭婴之就上门来给陈多报不平了。 看着云淡风轻的陈多,谭婴之又是愤慨又是犹豫。愤慨自然是因为这段时间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安县的冯乐的风流韵事了,谭婴之以为,现在陈多还怀着孕呢,哪怕冯乐有什么生理需求,也不能搞得这么人尽皆知的啊! 犹豫是因为他不知道陈多是不是也听说了这件事情,毕竟这种事情最后一个知道的往往是当事人,他担心如果陈多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自己说出来会不会影响陈多的情绪,孕夫的心情也是挺重要的。可不说出来,谭婴之又觉得难受,凭什么冯乐在外面风流快活,陈多还要被蒙在鼓里啊。 陈多却看出了他的纠结,随手放下茶碗,说道:“好了,婴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夫君和那个哥儿的事情吧?我知道的,没关系。这件事情夫君跟我说过了,那个哥儿是冯墨雪姨爹家的侄儿,你们也见过的,就是那天酒宴上跟墨雪出来见礼的那个。夫君对他没兴趣,但是对方没脸没皮上赶着死缠烂打也实在是没辙,毕竟是个哥儿,也不能对他怎么样。说这个还不如你说些近日的趣事给我听听呢,你知道我好久没出门了。” “竟然是他!”谭婴之先是目瞪口呆,随即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毕竟那天酒宴上那哥儿都能说出那种话来了,现在在大街上去向一个汉子投怀送抱似乎也没什么违和之处。他眉头微蹙,冯乐和陈多夫妻心存善意准备避着就算了,谭婴之却不愿意看着好友吃这个哑巴亏。 虽然心里已经决定用点手段帮陈多解决掉这件膈应人的事情,表面上谭婴之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也是担心陈多心里不安。于是,谭婴之很自然地说道:“既然是他倒没什么奇怪的了,既然冯二少心里有数,那这事情我就不说了。要说趣事,最近还真又一桩,说来也是大安县新近流行的东西了,不过你恐怕是不知道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谭婴之“嘿嘿”一笑,继续道:“多多你应该也知道的吧,总有些人家喜欢养些小猫小狗之类,不为了看家护院,也不是为了抓老鼠,就是玩宠。不过你恐怕想不到这大安县新近流行的玩宠是什么,居然是蚂蚁!说起来这种奇怪的玩宠,还是俞家大少带起来的风气呢。” “蚂蚁?”陈多也愣住了,农家出身的他,田间地里蚂蚁见过不少,还真没看出来蚂蚁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居然还能成为一种潮流,也是让人想不通。他失笑摇头,说道:“这俞家大少也是有趣,莫非是秋闱成绩出来之后整天无所事事瞎琢磨出来的?等我什么时候见到宴初可要好好问问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曾星 “据说不是普通的蚂蚁,是一种叫做红树蚁的, 长得还挺好的样子。”说着, 谭婴之眉头微蹙,“再好看不也是蚂蚁吗?我是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 还有那俞家大少, 宴初刚刚给他添了嫡长子, 也不知道在家里好好陪陪宴初抱抱孩子, 没事都不知道瞎琢磨什么。”他反正是挺为樊宴初抱不平的, 樊宴初生孩子的时候俞振生就不在, 不过那时候俞振生失去参加乡试也就算了, 毕竟是正经事没什么可说的。 “这事”陈多也微微皱了皱眉头,但终究没说什么,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而且俞振生私下里对樊宴初如何他也确实不知道。说起来他和樊宴初也有几个月没见了,樊宴初的孩子他也至今没见过。 谭婴之也不再说这件事情, 他就是有些心疼樊宴初,对俞振生其实也不是真有他说得那么不满。之后, 他又跟说了这些人养蚂蚁发生的趣事, 以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冯书的身上, 谭婴之说道:“我听说你们家那个庶子,亲事差不多就要定下来了?”谭婴之也听说了冯家的庶出不太安分,别的倒也没什么, 他只担心冯书成婚之后, 夫妻两个一起来找事, 带累陈多养胎都不得安心。 这事情陈多倒是清楚, 于是微微点头,说道:“差不多定下来了,说起来还是宴初的娘家,樊家旁支的公子,叫做樊陌的。”冯书的婚事之所以能够定的那么顺利,一方面是因为冯老夫人打定主意要趁早分家了,另外一方面还多亏了冯乐高中亚元,樊陌家也乐意跟冯家结亲,于是双方都很干脆。 谭婴之挑了挑眉,说道:“这个樊陌我听说过,可不是个简单角色啊。”樊家旁支的嫡出公子,在大安县上流社会的圈子里虽然不是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一小撮,却也绝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不过谭婴之知道樊陌却是因为樊陌本人的性格,这人和普通的哥儿不同,听闻性格颇为强势,还喜欢摆布他人。 听了谭婴之的话,陈多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没事儿我和他凑不上的。等我这胎生下来,出了月子,我公爹就打算请族老主持分家,和他就更凑不上了。我和夫君商量过了,分家之后我们打算搬到县里去住,到时候和你们也近了,平日里往来更加方便。”似乎想到了什么,陈多笑脸中隐含着温情。 冯家准备分家的事情谭婴之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想了想,他也觉得这样不错,说道:“这倒是一件好事,也省得住的近了,你们家那两个庶出整天算计你们。不过这样的话,时间就比较赶了,房子什么的准备好了吗?” 陈多笑道:“县里本来就有一处适合的房产在夫君名下,早先夫君就让人去修缮了,请了省城的工匠,不过图纸还没有确定下来。具体的修缮恐怕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开始,不过应该不会赶不上分家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县城的那处房产,日后就会是冯乐这一支的常住之所了,修缮上自然不能马虎了。冯乐也是和陈多商量了很多次之后,才定下了全部的要求,这些大大小小的要求加起来想要完全满足又不至于破坏宅院的整体布局,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哪怕是省城的工匠团队,也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去细细规划。 除了房产之外,家具之类大件的东西也需要准备起来了,有一部分是原先就有的,或者库房里就有现成的,但总也要打一些新家具才好。恰好去年冯乐买了一些木头放着,这会儿就可以用起来了。这点也不需要陈多太费心,他如今可是全家小心保护的存在,不过白白提一些意见罢了,具体的事情还是要冯乐去落实。 谭婴之也没有多问,知道他们心里有成算,也就不操心了,他可是知道冯家的庶务都是冯乐在做,陈多以前就很少有沾手的时候,如今有了身孕恐怕就更加悠闲自在了。谭婴之在冯家留了挺久,直到太阳西斜,再不走就没法在天黑之前赶回县衙了,这才起身告辞。他这回来冯家,该说也都说了,走的时候也是一身轻松。 十月月中,冯书和樊陌的亲事果然定了下来。这回冯老夫人倒不着急他们早点完婚,而且樊陌家也不会同意,所以三书六礼的程序慢慢走,至于婚期则是定在了来年的正月。两个多月的准备时间对他们这样的家族已经是比较匆忙的了,但是冯老夫人考虑到要在陈多出月子之后赶紧分家,所以希望他们赶在陈多生产之前成婚。陈多预计是在来年二月生产,二月份冯家便要忙碌准备迎接新生命的诞生,肯定是没有时间操办婚事的。 樊陌家考虑到冯书毕竟只是庶子,有冯乐的先例在,他的婚事也不好办得太夸张,而自家哥儿说实在的因为性格的原因也确实有点恨嫁,于是爽快地同意了。如此一来,冯书的事情就算是解决了。冯老夫人和欧阳晨一边开始着手操办冯书的婚事,一边因为冯墨雪的婚事不顺而眉头大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三儿的缘故,冯墨雪在大安县世家夫人的心中频频减分,他们固然愿意和冯家结亲,可若要娶冯墨雪进门,心里又很是犹豫。于是各家夫人对冯墨雪的态度都很暧昧,一方面没有明确表示不适合,另一方面又不肯干脆地同意,事情于是就这么被拖延了下去。一直到曾星大家即将到临渊书院教书的消息放出去,冯墨雪的婚事还是一筹莫展。不在意那些愿意娶冯墨雪的人家当然也有,可实在门不当户不对。 如今陈多的月份渐渐大了,肚子也挺了起来,冯老夫人和欧阳晨原本就不愿意拿这些事情烦他,现在就更加不会让他操心这些了。当下陈多最关心的还是冯乐的事情,“夫君,曾大家到大安县之后,你也要去临渊书院当值了吧?”冯乐在临渊书院的事情倒也不多,不过每三天去上一天课罢了。 冯乐对自己的将来早有规划,对此倒不是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陈多的事情。“是这样,其实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倒是曾大家那边,林先生前些日子给我传信,说曾大家到大安县之后,想先见一见你。”看林祺鹤书信里的语气,对陈多似乎很是看好,他觉得曾星收下陈多这个入室弟子的可性能还是很高的。 倒是陈多“啊”了一声,有些为难地说道:“我如今这个样子,见曾大家不太适合吧?”陈多有些发愁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把齐胸襦裙微微撑起的肚子,自从肚子渐渐大了之后,齐腰的裙子c裤子勒着难受,还要曲裾之类也有腰带束缚穿着不太舒服,陈多平时就基本都是穿齐胸襦裙了。虽说也不是不能见人,总归不雅。 如果是平常友人的往来,陈多也不会说什么,可是见曾星这样德高望重的大家,似乎就太不尊重了一些。冯乐安抚地握住陈多的手,解释道:“这点我也同林先生说了,但林先生回信表示曾大家说他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既然曾大家这般坚持,我们倒不好弗了他的意,你到时候穿郑重一些的颜色就是了。” 陈多有些紧张地反握住冯乐的手,追问道:“曾大家什么时候会到大安县?” 冯乐答道:“大约月底会到,具体时间还不能确定。你也无须紧张,曾大家对你印象挺好的。” 陈多眉头轻蹙,没有回答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见曾星大家时该做哪些准备了。冯乐也没有再劝他,见曾星大家这样的人物,大抵紧张一些也是正常的,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活就好。冯乐原本打算在正式去临渊书院上任之前多陪陪陈多的,谁知道竟然没能达成。原本曾星大家即将来临渊书院任职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其他县乃至州府c省城那边有条件的学子纷纷来临渊书院报名,希望有机会能够得到曾星大家的教导。 为了给这些报名的学子考核,临渊书院一下子就变得忙碌了许多,人手自然就有些不够了,原本只在临渊书院挂个职的冯礼现在也是天天往书院跑。至于冯乐,也被抓了壮丁,不得不提前入职去帮忙了。这一忙,直到曾星大家到了大安县,那边临渊书院的考核还都没有完成,冯乐不得不请了一天假,回去陪同陈多一起见曾星大家。曾星大家并不是喜欢摆架子的人,到了大安县安顿下来之后,直接就上冯府拜访了。 冯乐和陈多一同去前院见客,互相见礼后,冯乐致歉道:“本该是我夫妻二人上门拜见曾大家的,如今竟让曾大家亲自上门,实在是失礼了。”更尴尬的还是如今作为一家之主的兄长冯礼也因为临渊书院的事情走不开而没有出现,当然这也和他们根本没料到曾星大家竟然会亲自上门有关系,否则冯礼是无论如何也会回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拜师 冯乐和陈多原本是打算自己去曾星府上拜访的,如今的陈多虽然不适合出门, 但曾星在枞安镇的府邸距离冯府很近, 这样的距离陈多去一趟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谁料到他们还没出门呢,曾星大家居然就带着林祺鹤亲自来了冯府, 冯家这边全无准备, 实在是有些尴尬局促。但以曾星的身份地位, 冯乐又不能说他失礼, 只能是致歉了。 曾星笑了笑, 捋了捋自己的长须, 说道:“哪里, 该是老夫失礼了才对。老夫突然上门失礼在先,你们便也无须在意那些俗礼了。”说着,他的目光投向了坐在冯乐身侧表情柔和的陈多。他并不看陈多的穿着,也不在意陈多的容貌, 只观察陈多的气质,心中暗道:这一身气韵果真像是能写出那般文章来的人。 如果说原先的曾星还对那些文章是不是陈多所写心有疑虑, 那么现在, 他已经信了九成。他看着陈多, 说道:“我读了你的文章,有一些疑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为我解答?”这当然是好听的说法, 实际上就是曾星想要考校一下陈多, 他是不是会收陈多这个弟子, 多半就看陈多此次的表现了。 陈多有些紧张地看了冯乐一眼, 这才欠身答道:“曾大家请问,奴家自当知无不言c言无不尽。” 曾星微微一笑,随口丢出了一个文章中细节上的问题来,可见他对陈多的文章也是非常熟悉的。 这其实是陈多文章中的一处错漏,陈多念书的时日尚短,有些错处也是正常的。自从冯乐跟他说了曾星的事情之后,陈多就把这几篇文章都翻出来重新细看了几遍,曾星指出的这个问题,陈多后来也发现了。所以,此时听到曾星的问题,陈多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很有自信,对答如流。曾星对陈多的答案不置可否,立即问了下一个问题,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曾星没有表露出任何态度,陈多也表情也非常严肃认真。 冯乐初时还有些为陈多担心,但渐渐的,看曾星的问题越来越多,陈多的答复也依然是井井有条,丝毫没有慌乱,心也就放了下来。不过他和林祺鹤依然端坐一旁静静听着,虽然曾星问的都是很基础的问题,而陈多的水平也还远远不如他们。两人的答对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直到下人前来通报说酒席已经备好才停了下来。 冯礼不在,冯乐便是冯家能做主的人,他正想起身引请曾星入席。却又听曾星说道:“你可愿拜我为师?”陈多和冯乐都愣了一下,刚刚看曾星停下的时候还意犹未尽的样子,他们还以为曾星还打算继续考校呢,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干脆。不需要冯乐说什么,陈多反应过来之后自然连忙起身答应下来。这事本来就是冯乐主动上门想要为陈多寻求名师,如今曾星愿意收弟子,陈多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陈多答应之后,曾星又转头看了眼端坐一旁的林祺鹤,问道:“你可愿入我门墙为我入室弟子?”他之所以突然提出要收林祺鹤为入室弟子也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是林祺鹤跟在他身边也有五年了,一直勤勤恳恳,品性也为曾星所看重;第二却是为陈多考虑,林祺鹤日后和陈多相处的机会不少,他不想林祺鹤因此对陈多有嫌隙。 林祺鹤是个心思剔透的,听了曾星的问题,他先是惊喜,随即很快想明白了曾星的想法。不过,能够有机会来成为曾星的入室弟子,林祺鹤自然不会因为这种理由而拒绝,他深深作揖,答道:“学生愿意。”跟在曾星身边五年了,林祺鹤对曾星的性情也有些了解,他知道如果没有陈多这事,他很可能永远只是曾星的记名弟子。 “在你们以前,我有弟子九人,其中三人是入室弟子全都做官去了。”曾星停顿了一下,对这些弟子的职业选择都显得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日后林祺鹤在我门下排行第四,陈多第五。不过对先入门的记名弟子,你们也当称呼一声师兄。祺鹤日后想做什么我不管,陈多以后就跟着我做学问吧!” 曾星虽说不干涉弟子的职业选择,但语气里显得对那些走仕途的弟子们很是嫌弃的样子。其实曾星倒不是觉得做官就一定不好,只是人人都是当官了,谁还能安安心心跟着他做学问?所以说,他觉得陈多是哥儿这点挺好的,没机会做官,就可以沉下心来好好做学问了。什么?你说带孩子照顾家庭?那不是还有冯乐吗? 曾星的想法和世俗里那些认为哥儿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处理家事的不同,他觉得,反正冯乐没什么天赋,应该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让陈多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学问。这点他倒是和冯乐不谋而合呢。 林祺鹤和陈多自然也是恭谨地应了下来。林祺鹤不用说了,曾星对他本来就没有什么要求。虽说这点也表明了曾星对他并不如对陈多看重,不过林祺鹤除了苦笑之外也说不出什么来,自然只能应是。至于陈多,他觉得做学问也挺有趣的。而且既然做了曾星的弟子,听从老师的安排也是应该的。曾星满意地点点头道:“陈多现在不太方便,拜师大礼日后再补上吧。另外,如无意外,我每日都会过来给陈多讲课,方便吗?”说着,他看了冯乐一眼。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冯乐能说什么,当然只能点头了,他可以不信任别人,还能不信任曾星的人品吗?“曾大家,学生已经让人备好薄酒,不如我们先上席?” “那就走吧。”说着,曾星起身,于是众人一起往外走。曾星一边走还一边询问陈多什么时间适合,他虽然没有子嗣,但也听说了怀孕的哥儿可能会比较嗜睡。至于冯乐和林祺鹤,他颇有点懒得搭理的意思。 林祺鹤和冯乐互相看了看,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曾星和陈多一边走一边话说,当然都是一些很严肃正经的问题,主要是曾星想要了解一下这个自己打算重点培养的小弟子。并且不出意外的话,陈多应该就是曾星的关门弟子了。曾星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既然决心好好培养陈多,剩下的精力也就不多了。 这样的情况,冯乐其实是喜闻乐见的,林祺鹤却有点心塞。虽说他如今如愿以偿成了曾星的入室弟子,但总觉得,日后曾星分给他的时间,恐怕还不如以前。 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曾星突然对林祺鹤说道:“我想过不了两年,陈多就能赶上你的进度了,到时候你可以和他一起听课。”没错,两年时间赶上如今的林祺鹤,这是曾星给陈多定下的小目标,也是他对自己的自信。 林祺鹤:“是,老师。”如果陈多真的可以在两年内赶上他,他觉得到时候跟不上的人会变成自己 陈多:“”没想到老师对自己居然这么有信心,感觉压力有点大呢。 宴罢,曾星就带着林祺鹤先走了。冯老夫人也是刚刚知道曾星大家要收陈多为弟子的事情,连忙把两人叫过去问了,听说曾星大家已经收下了陈多,自然是喜笑颜开。不过随即他又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多儿现在还有孕在身,没问题吗?”能成为曾星的弟子,自然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了,但孩子也很重要啊。他倒是不避讳曾星和陈多单独相处,毕竟还有下人在呢,曾星的人品也是人所称道的,只是担心陈多累着。 陈多笑着解释道:“没事儿的。老师说我基础还差点儿,这段时间主要是给我查漏补缺,课业不重。正式上课还要等明年,那时候孩子已经出生了。”说着,他笑着看了冯乐一眼。其实曾星原话才没有那么客气呢,直接说给他启蒙的那个人水平不行,教错了,所以他得趁这段时间给他掰回来。 这话曾星直接就是当着冯乐的面说的,冯乐当然也听见了,然而他能说什么呢,他的水平当然不能和曾星比了,所以就当没听见呗。此时面对冯乐促狭的挤兑,冯乐也只是无奈地笑笑。水平不行就水平不行吧,反正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日后不如陈多的准备,他很严肃很正经地表示:他的自尊心并没有受到伤害! 曾星天天往冯府跑的事情在大安县自然是瞒不了别人的,所以曾星收了冯乐的夫人做入室弟子的事情也很快被传扬了出去,于是冯乐的朋友以及在书院的同僚,每个人见到他都要问一遍“在学问上被夫人碾压是一种什么感觉”。冯乐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的,但还是要笑着回答“很高兴”! 陈多这边,要好的不要好的朋友,也全都上门来祝贺了他一番。 要好的像谭婴之他们,一边祝贺一边还要打趣他,就连刚刚出了月子没多久的樊宴初也没有落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刘家 曾星的到来让大安县很是热闹了一阵,不过热闹之后, 事情也渐渐趋于平淡了。而最让冯乐高兴的事情, 除了陈多顺利拜曾星为师之外,大概就是那个每天都要和他来一出“偶遇”的哥儿突然不再出现了。虽然有点意外, 不过冯乐并不是喜欢在这种事情上追根究底的人, 反正自己的生活清净多了是事实, 他觉得大概是那个哥儿终于发现自己是在做无用功所以放弃了吧, 奇怪一下也就不管了。而陈多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 也只想到了吉兰院里被教养么么管教地更加严厉的冯墨雪, 以为大概是冯墨雪没有时间给刘三儿通风报信了。 其实冯墨雪没时间给刘三儿通风报信是一回事, 最重要的是,刘三儿家里出事了。自从和刘氏相认之后,刘家处事就渐渐嚣张起来,同村的有巴结他们的, 自然也有看不上他们的。这一来二去的,冲突和矛盾就产生了, 刘家的二儿子刘来荣有是得志便猖狂的性子, 结果就酿出了大祸, 不慎打死了同村一个上了年纪的汉子。 那个汉子已界花甲之年,是村里最年长的几个族老之一,德高望重, 而且他原本还是去劝架的。 族老嘛, 村里人都要给几分面子, 偏偏刘来荣仗着刘氏不把他放在眼里, 还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那族老身体虽然比较健朗,到底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自然不是年纪轻轻身强体壮的刘来荣的对手。而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料到刘来荣居然会对族老动手,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援手,那族老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后脑勺磕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没挺到村里人找大夫过来,当场就咽气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是族老的子孙后辈,还是宗族里的其他人,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哪怕是那些原先巴结刘家的人现在也不敢为他们说一句话。大安县民风不算彪悍,但宗族势力不弱,刘来荣忤逆犯上c杀害尊长,这样的事情不需要报官刘氏宗族就敢自己处决了他。 刘家当然不想刘来荣死,但刘来荣这次的事情真的是太大了,不管是报官还是由宗族处理,恐怕都逃不过一个死字。现在刘来荣还被关押在宗族祠堂里,族老们一致的意见都是不需要惊动官府,由宗族执行处决。不过具体处置还要等那位族老的丧事办完,所以刘家现在还有一点斡旋的时间,当然留给他们的余地也不多就是了。 要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刘家人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刘氏了,可惜刘氏也不是傻子,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掺和进去,宁愿放弃先前的计划也不能和这般不忠不孝之人扯上关系啊,当然是马上赶人走了。庄子里的管事虽然对刘氏没什么敬畏之心,但对冯家却是忠心耿耿,知道了刘家的事情之后,也是坚决不让这家人再进门。 刘氏这条线断了之后,刘家人便束手无策了,在这种情况下,刘三儿哪还有机会跑到街上去堵冯乐啊。而恰好谭婴之也是在这个时候调查到了刘家的情况,虽然现在刘家自乱阵脚,似乎没机会去缠着冯乐了。但谭婴之深知这只是暂时的,一旦刘家彻底没了办法,一定会让刘三儿想尽各种手段纠缠冯乐,让冯乐去救刘来荣。谭婴之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找来贴身的小侍吩咐了一声,之后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叫人备车又兴冲冲地来了冯府找陈多,当然他有注意和曾星错开时间。 此时陈多正在摆一个残局,看到谭婴之进来,笑着说道:“婴之要来手谈一局吗?”谭婴之也不客气,就在他对面坐下,两人就着棋盘上的残局一边下棋一边说话。 两人下棋的风格相差很大,谭婴之攻击性很强,锐意进取。而陈多则比较绵软,但却往往能将谭婴之的攻击化解于无形之中。陈多一边摆下一颗棋子,一边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谭婴之手上把玩着一颗棋子,一边思索着棋盘上的局势,一边说道:“我就是个闲人,什么时候都有空。你搬家不是要打一些新家具吗?我这边拿到了一批巴西红木,你如果要的话,我可以匀你一些。”所谓巴西红木,是产于大周巴西省的一种珍贵木材,木料不仅非常适合打造家具之类,还是一种非常好的天然红色染料来源。这种树种在大周只有巴西省一地有分布,而且数量不多,所以非常珍贵。谭婴之能够弄到一批也不容易,不过要说用处,他现在也确实没什么急用,多数都是要压库房里的,所以匀给陈多一些也没问题。 陈多抬头笑吟吟地看着谭婴之,说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谭婴之也笑道:“我以前有什么需要找你们的时候,也没有客气啊,你现在要是跟我客气了,我以后再有个什么事情可都不敢来找你了。”他说的也是个事实,他们几个友人之间常常互通有无,只要自己手里有而对方确实有需要,他们并不会吝惜,这也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方不是那种故意占便宜的人。 说完正事,谭婴之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我听人说曾星大家每天都会来你们府上?都是来找你的吗?怎么样,曾大家是不是很严厉?”能够拜曾星大家为师,自然是每个读书人都有的梦想,不过谭婴之作为一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哥儿,相比做学问这种严肃的事情,他还是喜欢轻松一点的生活,但好奇心还是有的。 “啊?”陈多不解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会啊,老师也很好的,而且很厉害,什么都懂呢。”好吧,说什么都懂也许是夸张了一点,但至少目前的陈多还真没发现有什么是曾星不懂的东西。以前冯乐教他的时候,他问的一些问题冯乐都要查阅典籍才能回答,曾星却是张口就来。 于是慢慢的,陈多最崇拜的人也从冯乐变成了曾星,因为曾星真的比冯乐厉害啊!对此,冯乐本来以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其实他还是觉得很心塞,而且还不能告诉陈多这一点,因为这会显得他很小气的样子。因为他学问确实不如曾星,技不如人被比下去还要背后发牢骚这样的事情,品性端方的冯乐做不出来啊。所以最近的冯乐几乎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新家的修葺和临渊书院的事情上,不过新家的图纸已经基本确定下来了,家具的样式也定的差不多了,接下来需要冯乐做的事情便不多了。 倒是临渊书院那边,山长有打算趁着曾星大家在,举办一个大型的活动,冯乐也被拉过去帮忙筹划活动的安排了。更难得的是,这个活动并不局限于临渊书院内部的人员参加,整个大安县乃至周边人想去都可以去。 不过由于活动还在筹备之中,临渊书院那边还没有放出风声来,外界多数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谭婴之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说道:“我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堂兄,就在临渊书院念书,他有幸听过曾星大家讲课,说他可严肃可严肃了。”他倒不是觉得陈多在骗他,只是认为陈多看曾星的时候,该不会是带着滤镜在看的吧?!看自己的老师怎么样都觉得好的那种。不过他低头看了眼陈多隆起的肚子,觉得也有可能因为陈多是孕夫,哪怕是曾星大家,也是要照顾孕夫的情绪的嘛。 想了想,谭婴之还会是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并且同情地看了陈多一眼。从前有一个看着他念书上进的丈夫,现在有一个看着他念书上进的老师,在世家夫人的圈子里,活成陈多这样的也是没谁了。 而且只要一想到,陈多肚子里的护身符出生之后,露出庐山真面目的曾星大家,到时候陈多的心理落差打住,谭婴之觉得这个问题不能继续思考下去了,于是在陈多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清咳了一声,转移话题。 “多多,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养蚂蚁的事情吗?就那种挺好看的红树蚁。”说起这件事情的后续发展,谭婴之也是兴致勃勃的,他虽然觉得养蚂蚁这种事情是在没什么意思,但看那些人一本正经养蚂蚁,还能说出一堆大道理,再作几首似乎很有意思的诗,看戏却是看得很开心。嗯,那些大家少爷们养蚂蚁看蚂蚁玩得很开心,而他谭婴之看他们养蚂蚁养出来的一堆事儿很开心,没毛病。 “记得呢,怎么了吗?”虽然对这件事情兴趣不是特别大,但陈多还是很配合的问道。因为冯乐对这种新风潮没啥兴趣,所以陈多也就没什么了解。再加上最近曾星每天都来给他上课,对他的学业虽然不是抓得特别严,却也是很关心的,陈多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关注这些轶事。虽然他不太明白,养蚂蚁还能养出什么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闲谈 谭婴之两手一摊,说道:“他们现在已经不满足于养蚂蚁了, 还想搞一个什么百虫园出来。天呐, 想想看,一个园子里, 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虫子, 想想我都毛骨悚然。我听闻西南地区有些深山里的部族以养虫为乐, 突然有点担心以后在外面说起自己的户籍, 会不会被人怀疑不是大周人啊?“ 陈多闻言也是眉头微蹙, 其实大周文人里倒也不是没有以养虫为乐的, 所以之前谭婴之说俞振生他们养蚂蚁的时候, 陈多也是笑笑就过了。但百虫园?这就确实有些夸张了。别忘了,大安县才刚刚出了银月部族那档子事,百姓对大山里那些部族的警惕之心还没有消解,这时候搞个百虫园出来不太妥当啊。他问道:“这事儿不会还是俞振生起的头吧?”如果是别人弄出来的, 陈多是管不着,但如果是俞振生, 他就不得不跟冯乐提提了。 谭婴之摆了摆手, “不是不是, 这回是我夫家小叔叔起的头。” 谭婴之所说的夫家小叔叔其实是他夫君李文凤的弟弟,也是县令李忆恩的嫡幼子李文浩。李忆恩家中虽然养了不少妾侍,却意外的没有庶子, 只有两个嫡子。嫡长子李文凤勤奋上进, 将来必定是李忆恩的政治接班人, 而嫡幼子李文浩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许是因为已经有了个处处让他满意的嫡长子, 所以李忆恩对幼子管束并不严,只要李文浩不惹出大事便不管他。而李文浩纨绔归纨绔,接人待物却并不让人厌烦,对兄长李文凤也很敬重,故而不仅在大安县的纨绔子弟中间交友甚广,李文凤也对他很是回护。 听说起头的是李文浩,陈多反倒放心下来了。他当然知道李家是谭婴之的夫家,李家的兴衰和谭婴之息息相关,也并不是他不关心谭婴之。他之所以能够放心,是因为他知道李忆恩不会任由李文浩胡闹。 李忆恩在大安县上任之后的种种作为都表明,他是一个非常政治嗅觉非常敏感的人,并且相当擅长审时度势。李文浩别的事情李忆恩可以不管,但这件事情,就连陈多都看出了其中的不妥之处,李忆恩这个政治上的老狐狸不可能看不出来。陈多相信,李忆恩不会任由李文浩胡闹,否则就是在和自己的前途过不去。而谭婴之也没有特别担心的样子,继续说道:“不过他们这个什么百虫园的计划恐怕是不能成了。我听我夫君说,公公知道这事儿之后把小叔叔叫过去训了一顿,还让他闭门读书,相当于被禁足了。” 陈多也笑了笑,说道:“没成倒好,听着怪渗人啊。”陈多并不是特别怕虫子的人,他从前可是经常在天地里干活的人,什么虫子没见过。但可只是针对一两条虫子,若是一群虫子密密麻麻聚在一起,他也会觉得毛骨悚然。 谭婴之想了想,也觉得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转而又跟陈多说起了孩子的问题。果然说起孩子,陈多的兴致就要高多了,他抚摸着肚子,说道:“等孩子生出来之后,我打算写一本给还没启蒙的小孩子看的故事书。把蒙学的内容写成一个个简单易懂的小故事,让孩子在启蒙之前就能够建立简单的是非观。” 谭婴之想了想,说道:“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你到时候不是要跟着曾大家学习吗?还有时间写这个?”大周重文亦重武,各种各样的书籍是不少,但专门给孩子看的书除了各类蒙学教材之外,还真就没有了。虽然他还不清楚陈多具体的设想,但如果真能有这种书籍面世,确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嗯,我跟老师提过了,老师也觉得这个设想很不错,也支持我去做这件事情。”陈多笑道。按照曾星的说法,现在的孩子在启蒙之前毫无基础,启蒙的时候就会学得很辛苦,如果能在还小的时候就学一点东西,对将来是会有一些好处的。并且曾星还认为陈多想要做的是一件又有意义,能够名垂青史的事情,按照曾星的说法就是:让陈多不要担心,放手去做,后面还有他在呢。陈多最初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是很忐忑的,这毕竟是一件从来没人做过的事情,但曾星的鼓励和支持给了他信心,也让他对这位相识不久的老师更加信赖了几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陈多看了看时间,便说道:“都到中午了,你今天留在我这儿一起用饭吧。前些日子,我夫君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个南边的厨子过来,做菜的口味和我们这边不太一样,你也尝尝鲜。”冯乐会特意去找厨子其实也是因为陈多这段时间口味越来越古怪的缘故,干脆不同菜系的厨子多备几个,这样陈多想吃什么都有。 谭婴之自然不会拒绝,于是道:“南边来的?这倒是少见,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其实大安县在整个大周都是已经很偏南的了,陈多所说的南边距离大安说远倒也不远。然而大安县南部地区崇山峻岭c交通不便,想要从南边过来最便捷的只有海路,然而大周海运不算发达,所以从南边到大安县来的人真不多。 陈多是真觉得有些饿了,也不耽搁,直接就让小侍们传饭。 一道道造型优美c色香味俱全的菜上了桌,谭婴之一眼看过去,还真都是挺新鲜的菜色,大多都是没见过的。 谭婴之夹起一个外形有些像石榴的东西,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听说是叫石榴鸡,外面的皮是用鸡胸肉做的,里面加了很多东西呢。你尝尝看,我觉得还不错。”这道菜也是陈多喜欢的,听到谭婴之问,立刻给他推荐了起来。 和陈多在一起,谭婴之也是挺放松的,并不太顾及什么形象,每道菜都尝了一遍。一顿午饭结束,谭婴之居然觉得自己有些吃撑了不过他依然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兴冲冲地问道:“哎,你们家这个新厨子真挺有一套的,我都想天天来你这儿蹭饭了,能让我家的厨子跟他学学吗?” 陈多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个恐怕要问问厨子本人的意见,他并不是卖身。”如果那个厨子是签了卖身契的,陈多自然可以决定他的一切,但人家现在和他们冯家只是雇佣关系,而这身厨艺又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还真未必愿意教。那厨子固然没有反抗冯家的能耐,但冯家做不出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来。 谭婴之摆摆手说道:“多大的事儿,你随口帮我问一声,愿意的话我就派人过来,报酬什么的都好说。如果他不愿意也就算了,我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虽然他确实对这些新菜式很感兴趣,但看到陈多为难,但也就没什么执着了。不过口腹之欲罢了,和朋友比起来,自然还是朋友更重要。顿了顿,他有嘿嘿一笑,道:“最多等你什么时候吃腻了这些菜,把人借我一段时间,让我好好过过瘾也是可以的。” 陈多顿时被他逗笑了,果然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 傍晚时分,近日里早出晚归的冯乐回到家就看到陈多正在写着什么。他悄然走到陈多身后看了一眼,原来是一首描写乡村生活的律诗。整首诗的用词都很朴素,第一眼看去只显得平淡无奇,都是农村里常见的事情。但再看第二遍却又有了不同的感受,平淡之中蕴含了农人们对生活的盼望和追求,只是这追求的结果是什么呢,诗中却朦朦胧胧不肯说清楚,让读者的心里也不仅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怎么突然写这个?”冯乐问道,诗中包含的负面情绪让他有些担心。 陈多往后一靠,靠在冯乐怀中,轻声说道:“婴之他们想弄一个农村系列的诗文合集,每个人都要写一首。就是写着写着,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你不用担心。”从前的事情,陈多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想起来了,今日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惆怅起来了。也许这就是徐大夫所说的,孕夫情绪多变吧。而陈多对过往,也确实不是那么耿耿于怀,看到冯乐之后,那种情绪也已经消解了大半。 冯乐低头看陈多的神情,确实比较放松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挑眉问道:“他们知道农村长什么样?” “噗呲!”陈多被冯乐的问题逗笑了。不过仔细想想,这还真是一个问题。谭婴之他们都是大家出身的公子,对农村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自家的庄子吧。但这其实也没做什么,诗文本来就是很主观的东西,也不需要真的完全还愿农村的风貌,只要写出自己对农村的感受和看法也就差不多了,没必要过于较真。 看到陈多笑了,冯乐也微微一笑,并不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对谭婴之他们怎么写诗作文,他原本就不关心,他在意的不过是陈多罢了。陈多他们那个玄鹤诗社成立一年多了,冯乐一直都知道,却也从来没有详细问过。他知道除了陈多之外,其他人不过是把这些当做闲暇时的消遣而已。“先吃饭吧。”冯乐低头看着陈多,轻声说道。陈多对他还以一笑,温情脉脉。虽然一旁的小侍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吃个饭都能说得这么含情脉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定亲 临渊书院举办的活动开始的时候已经入冬了,陈多的身子越发沉重, 平日里就连在院子里都不太爱活动, 出门就更不可能了,倒是冯墨雪和冯书都去了。活动的盛况陈多还是听冯乐跟他转述的。 实际上活动一直进行到挺晚的, 冯乐他们回来的时候, 如今越发嗜睡的陈多已经沉沉入睡了。还是第二天午后, 冯乐处理完书院里的一些事情回来, 陈多一边昏昏欲睡地躺在榻上, 冯乐便握着他的手跟他说话。陈多打了个哈欠, 问道:“冯墨雪昨天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吗?难得见他笑得那么开心。” 其实冯墨雪平日在家中倒也多是笑脸迎人居多, 但他平时的那种笑容,在陈多看来总有些假,有点强颜欢笑的感觉。但今天早上他见到冯墨雪的时候,却发现他今天的笑容还挺真诚的。冯墨雪长相也不差, 只是平时看谁都是满心算计的样子让人看着不舒服,今日这一笑, 倒是意外地看着比平时更加美貌动人了。 听到这个问题, 冯乐却是微微皱眉。冯书和冯墨雪到底也是冯家人, 昨天那样的场合,冯乐和冯礼虽然忙得顾不上他们,但也有请人帮忙注意一下。冯书倒是没什么, 他是个有心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的人, 胆量和脑子都不够, 但冯墨雪就没有那么甜了。昨天对未婚的哥儿们来说, 其实也是一个符合礼法的邂逅如意郎君的场合。 冯墨雪去当然也是出于这个目的,这倒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冯家上下也期盼着冯墨雪能够早点嫁出去,他们也省心。只是这个对象,丰城张家旁支的庶子张孝天,让冯乐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丰城张家是个不输于林家的大家族,名声也很不错,冯乐自然是听说过的。张孝天这个人,冯乐倒是第一次听说。 仅从身份上来说,两人倒也称得上门当户对,甚至冯墨雪还有点低嫁。事后冯乐找林祺鹤打听了一下这个张孝天的情况,却是不由眉头紧皱。张孝天家的情况也很有些复杂,他父亲是个喜爱美色的,妾侍一房接着一房往家里抬。而张孝天的姨爹生来貌美,最是受宠不过,张孝天也继承了他姨爹的容貌,长相倒是仪表堂堂的样子。 然而张孝天的嫡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丈夫那只差被宠妾灭妻的架势让他危机感十足。为了确实自己所出的嫡子不会受到庶出的威胁,他表面上一视同仁,对嫡出庶出都疼爱有加,实际上刻意纵容,将几个庶出之子都教养得荒唐不堪。张孝天的父亲也是个奇葩,居然觉得妻子对庶子视如己出,宽宏大度,感动不已 别人的家事冯乐管不着也不想管,可现在冯墨雪和张孝天扯到了一起,而这个张孝天,小小年纪风流浪荡的名声在丰城就已经传扬出去了。听林祺鹤说,张孝天虽然尚未定亲,但房里有名有份的妾侍就已经有三个了,没有名分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冯乐虽然不喜冯墨雪,可也实在不乐意结这么一门糟心亲戚。 不过,看着陈多柔和的眉眼,冯乐却不愿意怀孕的妻子为这种事情而烦心,柔声说道:“也许是遇到意中人了吧,自从曾大家来了之后,书院里多了许多青年才俊呢。” 陈多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听了冯乐的话,“嗯”了一声也不说话。冯乐忍不住微微一笑,又跟陈多细细说起了昨天活动上发上的趣事还有,说着说着,就发现陈多渐渐没有了回应,低头一看原来人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地替陈多盖好被子,这才悄然走出了卧房,在冯墨雪的事情上,他还是有些犹豫。 冯墨雪的种种举动早就已经将他对这个庶弟的最后一丝善意几乎消磨殆尽了,可那个张孝天搭上冯墨雪,却未必没有想要借冯家的势的想法,他实在不愿意冯家的名声被这样的人败坏。犹豫再三,冯乐找到冯礼说了这件事情,却见冯礼微微一笑,说道:“二弟,你多虑了。张家和冯家山高路远,即便结亲又能有多少联系?” 这话倒是不假,可冯乐却没能放心,说道:“话虽如此,可一旦结亲,张孝天家和咱们家的姻亲关系就是事实。别的小弟倒是不担心,但若张孝天在外头扯着咱们家的名头说事,对咱们家的名声到底是有一些损害的。”一想到张孝天在外头嚷嚷自己是冯家子婿,他就觉得糟心。 没料到冯礼的想法却和他恰恰相反,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二弟,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要知道,有时候名声太好也并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冯家的名声够大了,现在弟媳又拜了曾星大家为师,日后成就定然不凡。咱们家毕竟不是先师后人,不能把自己塑造成完美的圣人。像张孝天这样的就很适合,和他结亲的话,对咱们家的名声当然有一定的损害,但他毕竟只是和我们冯家的庶子结亲而已。” “他不着调,明白的人也只会同情我们结了一门糟心亲戚。不明白的说说也就算了,张孝天毕竟姓张不姓冯,对咱们家影响也不大。而想要抓我们家把柄的人,也能够如愿以偿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你还想要弟媳顺顺利利地成长,冯家的名声就不能太完美了。” 冯礼这一番话完全在冯乐的意料之外,但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认真地想想看,冯家已经数代没有出过大有出息的人物了,若是放在一般的人家,那必然是整个家族在走下坡路。可冯家的情况是这样吗?外人或许不知道,但冯乐身在其中,却只觉得欣欣向荣。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冯家这是刻意在韬光养晦啊。论起这些权谋之道,冯乐必须承认自己不如冯礼多矣,而冯礼也不愧是冯家这一代的当家人,胸中自有丘壑。若非家规所限,冯礼投身官场的话,成就绝对要高于叔父冯清守。冯乐起身,郑重作揖,道:“谨受教。” 冯礼扶起胞弟,看着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他,心里也不禁有些恍惚。他们两兄弟年龄差距其实不大,只是冯乐从小身体就不好,冯礼也习惯了照顾他。如今弟弟长大了,也已经成家立业,就连孩子都快有了,身体也好了,不再需要他的照顾,冯礼心里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弟弟长大了总归是一件好事,冯礼放下心头淡淡的惆怅,笑道:“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你们行事也无须太过于谨慎,冯家不喜欢惹事,却也不怕事。”冯家人,只是淡泊名利,却不是活的憋屈。既然陈多有这样的造化,冯礼也不想压制他。 张孝天那边的动作果然很快,年前张家来提亲的人就上门了。一方想娶一方想嫁,婚事商量的倒是挺快。过年后冯书成婚之前,张家那边又来人仔细商量了婚期,张家的意思是希望尽快成婚。 恰好冯家这边也想快点把冯墨雪嫁出去,过了年冯墨雪也有十四了,这个年纪成婚也差不多。不过两家合了八字请人算过吉日之后,还是把婚期定在了八月。原本六月倒也有一个吉日,只是六月不适合成婚。 新的一年,可说是冯家近年来最繁忙的一年了,刚刚定下冯墨雪的婚事,冯书的婚事也要操办起来了。 冯书的婚礼陈多只出现了一会儿就回去了,也没细看樊陌的什么样,他再次见到冯书的新婚妻子樊陌是在第二天早上樊陌来认人的时候。这回他倒是看得仔细了一下,樊陌相貌平凡,礼仪也没有什么偏差,低眉顺眼的样子,倒不像传闻中那般脾性。当然了,这一天来夫家,哪怕是装肯定也是要装出个样子来的,所以仅仅今日的印象,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陈多已经快临盆了,今日里精神也不太好,勉强认了人给了见面礼,等冯书带着樊陌回门,他就赶紧回去休息了。之后的几天,他一直没有再见到樊陌,但也没听说他闹出什么事情来。 直到下九那天,樊宴初他们一起来看他,陈多还说起这事儿。樊宴初听了不由笑道:“樊陌是我族弟,他的性子我倒也听说过一些,确实是不太好,但人好歹也是大家出身,不至于见人的时候该是怎么样还是知道的。” 陈多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便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樊宴初和樊陌其实也不太熟悉,便也没有再提他,反倒是拿出了一本书递给陈多说道:“我听说你功课也挺了,觉得你现在应该挺无聊的,就给了带了本书。”怀孕生子这种事情,樊宴初可说是他们这些人里唯一的过来人了,知道陈多这时候的情况。 其实陈多何止是无聊的,还有各种不适的症状,所幸冯乐还有身边的小侍们都照顾地仔细,再加上灵泉水的调养,虽说还是不太舒服,却也没有太难受。樊宴初的好意陈多自然是受用的,他接过书看了一眼,只看封面上写着《径溪志》三个字,不由问道:“这是写径溪部族的书吗?谁这么神通广大还能知道径溪部族内部的事情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计划 “外人确实不知道径溪部族内部的事情,可这本书的作者就是径溪部族的人啊。”谭婴之也凑过来说道, “多多你记得上次来大安县的那个何少吗?上次临渊书院的活动, 何少也去了,这本书就是他的作品。听说曾大家也读了, 还称赞说他很有深度, 说这本书的内容非常深刻而全面地展示了径溪部族这个不为外人所知的部落。” 顿了一下, 谭婴之又道:“不过要我说啊, 深度不深度的, 那是像曾大家这样的人才会在意的问题。在我来看, 就是故事很有趣, 文笔也不错,读着很舒服。而且读了这本书之后,原本感觉很神秘的径溪部族,似乎揭开了朦胧的面纱。发生在径溪部族身上的很多事情都很美, 他们和我们虽然习俗不同,但也是一个伟大的部族呢。” 原来是那个人的作品啊。陈多恍惚间想起了去年谭婴之送过来的那副画像, 只是没想到何浩明一个径溪人, 写出来的文章居然能够得到老师的赞赏呢。他收下这本书, 对樊宴初道了声谢。 秦辛夷喝了口茶,幽幽地说道:“话说最近不是还流行一本话本吗?叫做《异闻录》的,你们看了没有?”这时候每一本书的面世都需要很长的时间, 哪怕实际上那本书的篇幅并不长。尤其是像话本类的书籍, 想要流通开来就更不容易了, 即便他们每个人都是不差钱的主, 想要看到一本新的话本也需要一段时间的等待。 “什么有趣的话本?我倒是没有听说过。”陈多抢答,“《异闻录》?听名字好像是志怪的话本吧?作者是谁啊?”陈多平日里看的书虽然多数是正经的经史之类,但偶尔也会看看话本c游记之类的闲书。其实即使他不看,他们几个聚在一起的时候,秦辛夷他们也会跟他推荐,所以有名的一些作者他基本都知道。 樊宴初说道:“确实是至怪类的话本,作者是以前没见过的,笔名叫做荆棘山人。看起来像是本地人,讲的是我们大安县各地的一些奇闻异事。多多你还记得我们前年一起去荆棘岛的事情吗?这本《异闻录》的故事就是从荆棘岛上发生的诡异事件开始的,风格吧,我觉得挺恐怕的,你想看的话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还没等陈多说什么,樊宴初又说道:“说起来,我们几个竟然还没有一起出去玩过呢。不如等多多的孩子满月之后,我们一起去玩玩吧,不带他们汉子。你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俞以轩大力支持这个想法,连连点头说道:“这个主意不错。你们觉得北方的长乐群岛怎么样?上面有山有水的,听说山上还会下雪,春末夏初过去的话,积雪可能还没有融化。山顶上还有个天池,我问的去过的人,都说很好玩。”长乐群岛位于大安县最北端的海域,从长乐群岛再往北,就过了大安县县界了。长乐群岛由十五个岛屿组成,其中大部分都有人定居,岛上田地很少,居民世代以捕鱼为生,岛上的海鲜也是一绝。因为岛上风景优美,历来受到文人墨客的青睐,也在上面留下了许多文人的墨宝。 谭婴之闻言眼前一亮,连忙说道:“长乐群岛的海鲜很不错呢,不过送到这边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新鲜了。” 冯禾不以为然地说道:“别总想着吃了,我觉得南都群岛更好。你们看,南都群岛比长乐群岛更大,上面的人都比长乐群岛多。而且你们不觉得难度群岛很神秘吗?上面有很多外人猜不透的奇特古迹和习俗。” 南都群岛也在大安县北部海域,紧邻长乐群岛。南都群岛由二十几个岛屿组成,同样绝大多数岛屿都有人定居期间。虽然同样是以捕鱼为生,但南都群岛比起长乐群岛来要神秘许多,群岛的许多岛屿上都有仙人遗迹。至于那些以及到底是不是上古时代的仙人们留下的,那就见仁见智了,反正也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 谭婴之不满地嗔道:“什么叫做总想着吃啊,我这是跟你们分享美味好吗?!说起南都群岛,这不是《异闻录》里写过的地方吗?你还不会是看到《异闻录》才想去的吧?”南都群岛原本就是一个自带神秘色彩的岛屿群,再加上《异闻录》的作者荆棘山人的渲染,更给这个神秘的岛屿群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谭婴之想了想,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但是再想想,那么恐怖的地方呢,他们这回又不带自家汉子,万一晚上吓得不敢呆怎么办? 其他人也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过多数也都赞同长乐群岛或者南都群岛这两个地点。 还是樊宴初一锤定音,说道:“这有什么好争辩的,长乐群岛和南都群岛距离这么近,我们完全可以多玩几天,两个地方一起去了嘛。”无论是先去长乐群岛,还是先去南都群岛,在行程上都不会有什么冲突。反正他们又没有什么事业要做,孩子也可以交给家里的长辈带咦,等等,樊宴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陈多问道:“多多,我们几个反正是没什么事情的啦,你的时间没问题吗?” 陈多微微一笑,说道:“我的时间是没有问题啦。老师说过念书并不是闭门造车,出去多走走才能有更多感悟。不过你们确定家里的汉子会同意我们这些人单独出去?” 这句话一击必杀,刚才讨论的热热闹闹的哥儿们顿时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俞以轩用不太确定的口气说道:“这个可能大概应该也许会同意吧?” 这话显然是底气不足,恐怕俞以轩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个结论。 哥儿们又互相看了看,韩青嘟囔了一句:“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时间陪我们去啊。” 谭婴之弱弱地说道:“那不然我们回去问问?有时间的就一起去,没时间的就别跟了。然后我们玩的时候和他们分开就好了嘛,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那样的话,和单独去差别也不大吧?”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大概意思就是不管家里的汉子同不同意,反正他们这趟去定了。 樊宴初一击掌,说道:“行,那就这样定了。大家都回去问问,等四月初我们再聚一次确定时间。” 晚上,冯乐回到家就发现自家哥儿看着他笑得很奇怪,不由问道:“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他知道今天樊宴初他们一起来看陈多的事情,不过哥儿们聚在一起是什么样子,冯乐他们是无论如何猜不到的。 “你先去沐浴吧。”陈多笑了笑,催促道,没有正面回答。正月这段时间,冯家事情多,冯乐自己的应酬也有不少。他这些日子出去,回来的时候基本都是一身酒气,冯乐自己也很注意要沐浴更衣之后才靠近陈多。虽然此时也没有很明确的说法饮酒对孩子有没有影响,但多注意一些总是好的,而且陈多现在也不喜欢闻到酒味。 等洗去一身的酒气,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冯乐这才走到陈多身边坐下,带着玩笑的口吻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还没跟我说?”冯乐一只手搭在陈多的腰上,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肚子,下巴恰好够到陈多的发顶。因为怀孕的缘故,这段时间陈多梳的都是比较松散的发髻,发饰也多戴的是绢花一类轻便的。 “嗯,我们打算四月份的时候一起出去游玩,问你要不要一起来。”陈多轻轻靠在冯乐身上,说道。 “你们?”冯乐挑眉,“你们几个打算自己去?”这时节,哪有哥儿自己出远门的?如果只是普通的在附近游玩,当天就能回来的这种还好说,但听陈多的语气,恐怕是要出去几天才能回来的吧?这种情况,哪家的汉子能放心让自家哥儿出门啊,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连一个能出来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不是冯乐瞧不上哥儿的能力,而是这个时候的风气就是这样,一个哥儿站出去,对面先小瞧了你几分,也未必愿意跟你好好说话。 陈多不以为然地说道:“原先是这样打算的没错,我也说你们不会同意的来着,所以我这不是来问你去不去了吗?不过先说好啊,就算你们去了,也不能跟我们一起玩。”如今的陈多,在面对冯乐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开始时的小心翼翼。他们已经互相熟悉,并且建立了互相信任的关系。 “你想去的话,我就去。”冯乐也不介意,柔声说道,“你们定下来要去哪里了吗?”冯乐心里猜测应该不会出大安县的范围,而大安县境内,不敢说名山大川,但风景优美适合游玩的地方还真不少。冯乐心里也有几处好去处,不过这些地方他打算等什么时候得闲了,带着陈多,两个人单独去游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樊陌 第二天早上,陈多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自己昨晚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了。他和冯乐说了很多话, 并不是柔情款款的甜言蜜语, 而是平平淡淡的大安县各地的风景,然后不知不觉的陈多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冯乐已经出门了, 陈多叫了香榭一声, 一直守在门外的香榭很快带着人进来伺候。“现在什么时辰了?”陈多问道。 “才辰时呢。”香榭一边给陈多梳头, 一边答道, “二少爷也才刚走半个时辰, 说了他过午才能回来, 让您午饭自己吃或者去老夫人那边。”和往常不同, 今天冯乐出门是去临渊书院那边,有点小事情需要处理一下。不过考虑到路上耽误的时间,小半天也就过去了。等日后他们搬到县城居住,距离临渊书院就要近一些了。 “那就去爹爹那边吧。”陈多考虑了一下, 说道,“也有几天没有去给爹爹请安了, 正好我也活动活动。”陈多换好衣服, 挺着一个大肚子, 在下人们的簇拥下就出门了。倒了庆岚院,他才发现今天的庆岚院有点热闹,欧阳晨c冯墨雪和刚刚进门的樊陌都在。欧阳晨坐在冯老夫人的下首, 冯墨雪和樊陌则在一旁站着。陈多刚刚进来的时候, 气氛还有点凝滞, 陈多进来之后冯老夫人便露出笑脸, 招呼他过去坐。 待陈多坐下,冯老夫人佯怒道:“你呀,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养着才好,整天跑到我这边过来做什么,仔细自己和孩子。”嘴上虽然这么说,一边却还让身边的小侍上陈多喜欢的茶点。 陈多也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说道:“我一个人呆在自己院子里可没意思了,再说这不是想念爹爹这边的饭菜了吗?只是没想到爹爹这里这么热闹,如此看来我来得倒是正好。”此言一出,一旁站着的冯墨雪和樊陌脸色都是微微一变。不过冯墨雪的表情很快被掩饰了下去,樊陌却明晃晃地把心里的不满摆在脸上,只是碍于眼前的处境没有发作出来而已。樊陌在樊家的时候就一直是个说一不二的娇娇公子,脾气被纵容地确实有些过,等他的双亲终于发现这样下去不行的时候,樊陌的性子已经是很难改了,这也导致了他亲事的困难。 乡绅世家娶一个儿媳过门,不说要处事手腕有多高超吧,至少不能是会给家里惹事的那种类型啊。樊陌心里没有半点城府且不说了,还没有半点胸襟,气量狭小。这样的,出去交际还不是得专门得罪人吗?所以门当户对的人家宁愿选择其他身份相当或者低一些的公子,也不愿意考虑樊陌。 知道自己要嫁给冯书的时候,樊陌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他虽然只是樊家旁支出身,却也是堂堂正正的嫡公子,干什么要嫁给一个庶子。但自己在大安县世家之中不受欢迎的事情樊陌心里其实也是知道的,并且为此气闷不已,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对自己的婚事也是一样,樊陌不愿意,但他不可能放弃樊家公子的身份和双亲作对。 所以即便心中不愿,樊陌还是在发泄一通之后,乖乖地嫁了。更让樊陌憋气的是,嫁到冯家之后,他还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脾气。毕竟他也清楚,冯家可不是自己娘家,不是他能随意放肆的地方。 然而知道归知道,做也是这么做的,却不代表樊陌能够心甘情愿c高高兴兴。 从前的樊陌也是个矜贵的世家公子,如今不仅嫁了一个庶子,还处处低人一等,不得不和另外一个庶子一起站着看别人说笑,他心里如何能舒坦?欧阳晨也就算了,樊陌承认自己出身不如欧阳晨,但陈多算什么?在樊陌眼里,陈多不过是个撞了大运的农家哥儿而已,如今自己却被这样一个农家哥儿踩在脚下,他心里怄极了。 然而在场众人虽然都注意到了樊陌的表情,却没人去关心他的心情。欧阳晨笑着说道:“你来的确实巧,我正和爹爹说楚然抓周礼的事情呢。我打算趁着这个时机,把初然记到我名下。” 这是一件好事,陈多自然跟着说了几句吉祥话,又问了抓周礼的准备。 等欧阳晨他们说完抓周礼的事情,冯墨雪才终于逮到了一个话说的机会,“夫人,墨雪想接姨爹回来住一段时间。墨雪即将远行,将来和姨爹恐再无相见之日,求夫人成全。”其实到了这个地步,能不能把刘氏接回来对冯墨雪来说已经没有影响了,他的亲事已定,和冯家日后又是天高地远的,刘氏乃至冯书如何对他的影响都不大。今天他之所以提出这个请求,也确实是为了和刘氏之间的骨肉亲情,他虽然满心算计,却也不是冷心冷肺的人。 也许是感念冯墨雪的一番孝心吧,冯老夫人也语气和缓地说道:“你素来是为你姨爹考虑的,不过这件事情你倒也不必心烦。我已经跟宗族里的诸位族老说好了,三月份就请族老们主持分家,到时候冯乐和冯书都会分出去,你姨爹也可以去冯书家中荣养。想来冯书和樊陌会照顾好他的,你安心备嫁就是了。” 分家之事,欧阳晨和陈多都是早就已经知道了,此时听了也是镇定自若。冯墨雪那边倒也从这段时日冯乐的行动之中有些猜测,但猜测和定论不是一回事,樊陌更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此时两人完全被冯老夫人突然抛出来的重磅□□震晕了。清醒过来意识到冯老夫人所说的事情意味着什么之后,两人的反应也是截然不同的。樊陌心中的喜色无法掩饰地出现在了脸上,他早就受够了在冯府的憋屈日子,搬出去单过自然最好。 虽说搬出去之后,还要把冯书的亲爹爹刘氏接过去同住,不过樊陌丝毫没有把刘氏放在眼里。血缘是一回事,名分又是另外一回事,刘氏到底不过是一个妾侍,分家之后他樊陌才是名正言顺的内当家。 冯墨雪的内心就不是那么美丽了,如果他只顾着自己,那么冯家的风云变幻,和他这个即将远嫁的哥儿其实已经没什么关系了,遥远的距离让娘家对他的影响降到了最低。可冯墨雪对姨爹刘氏和亲兄长冯书还是很有一些感情的,他明白分家就代表了之前之前的夺嫡计划彻底失败了,但他同时也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阻止。 犹豫再三,冯墨雪在心里叹息一声,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他对刘氏和冯书虽然有感情,但这份感情绝对没有到能让他牺牲自己去帮助他们的程度。对现在的冯墨雪来说,对重要的就是备嫁,他的亲事虽然已经定下来了,但是他的嫁妆多寡还是要看冯老夫人和欧阳晨的脸色,嫁妆才是他将来在夫家立足最重要的底气。 而且,其实冯墨雪心里也有点担心,万一惹怒了冯老夫人会被一起赶到冯书家里。对冯墨雪来说,如今最重要的除了嫁妆之外,就是以什么身份出嫁了。只有从冯府发嫁,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冯家本家的大公子,若是从冯书的家里出嫁,那他充其量就是冯家庶出旁支的弟弟。这其中的差距,素来喜欢算计的冯墨雪自然不会忽略。 既然提起了分家的事情,冯老夫人索性一次把事情说完,继续道:“樊陌,我知道三月份就分家匆忙了一些,你们恐怕也来不及寻摸适合的宅子。府上倒是也有在县内各地置了几处宅院,我看了一下有七处比较适合的,待会儿你带回去,和冯书商量商量,选择一处,到时候也算成分给冯书的产业。这七处宅院都是一直有人打理的,你们想要直接住进去也成,想要重新翻修一下也成,只要不是大修应该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樊陌连忙微微垂首,恭敬地应了声“是”。心里却在暗暗惊讶于冯家的底蕴,虽说还不清楚冯老夫人所说宅院的位置,但规格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冯书虽然是庶出,却也是冯家的子嗣,冯老夫人拿来给冯书做宅邸的宅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太小,不然丢的是冯家的脸面。这样的宅院,轻易能拿出七处来,就可以想见冯家的富贵了。 樊陌不知道樊家本家有没有这样的财力,但自家是万万比不上的。 说完这件事情,冯老夫人让身边小侍去拿了宅邸的资料过来,把厚厚的一叠纸交给了樊陌。这些纸上,除了记载了宅院的大小c位置,宅邸的管事是谁等等信息之外,还附带上了宅邸的整体布局图,可以说相当完整了。在樊陌离开之前,冯老夫人又补充了一句道:“如果你们你觉得只看图纸看不出什么来,也可以亲自去看看再做决定,左右分家还要等三月,还有一些时间可以慢慢准备,你们三月之前给我答复就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祭祀 分家的事情说开了之后,这段时间冯家居然风平浪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冯墨雪跟冯书以及刘氏说了什么, 这两人似乎也真的放弃了夺嫡的打算,并没有继续作妖, 冯书和樊陌忙于准备搬家的事情。冯初然的抓周礼结束之后, 也没见庶出那边有什么动作, 陈多一直有些紧张的神经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如今更是整个人都懒洋洋不想动了。若非冯乐一直遵照徐大夫的嘱咐, 不时要求陈多活动活动, 他恐怕吃饭都不乐意走出卧房。 眨眼间正月就过去了, 进入二月份,也依然是春寒料峭,不过陈多总觉得热。 二月初四日,一个在普通人看来没什么特别的日子, 在仪化真人的推算中却是今年一整年最适合大安县祭祀的日子。祭祀的习俗古来有之,而且各地有所不同, 但大型的祭祀向来是天子的专属, 直到先帝打破了这个惯例。说起先帝, 这也是一个毁誉参半的人物。登基之前,他是八皇子,也是当时主君所出唯一的嫡子。 先帝十四岁的时候, 那时的主君崩逝, 先帝也在同年被封为太子。先帝二十四岁的时候, 就从驾崩的父亲手中接过了皇位, 开始了他纵横捭阖的一生。和今上一样,先帝同样文武双全,对外抗击强敌,对内修明吏治。若时间定格在他不惑之年,恐怕史官对先帝的评价要高上许多,然而过了四十岁这个分水岭后先帝迷上了玄学。 信奉黄老之道本也没什么,像冯老夫人,现在对仪化真人也是笃信不疑,但从来没有因为对玄学的信仰而影响到冯家的发展。先帝却不同,也不知道是本身性格的原因,还是信任的道士心术不正的缘故。先帝渐渐将朝政置之不理,整天沉迷于炼丹祭神之事,俨然一副治理国家只需要祭祀神明即可的样子。 而且先帝不止自己喜欢祭祀神明,还要求下面的省州县各级官员每年也须举行一次祭祀神明的大典。祭神本来并不是什么坏事,人立足于天地之间,确实需要对冥冥之中的神明心怀敬畏。但举行祭祀大典就需要祭坛,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各地都必须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修建祭坛,这是祭祀神明的场所,方方面面都要是最好的。 饶是以大周的富庶,对国力也是消耗巨大,更何况大周虽然富庶,却也有贫穷的地方。而在那些贫穷的地域,百姓想要吃饱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又哪里有余力去修建什么祭坛?若非有当时还是太子的今上各方调度,且勇武不输先帝,这大周还真不一定会出什么事情。总之先帝在位期间,各地的祭坛就都已经修建完成了。 先帝驾崩今上登基之后,今上虽然改变了先帝的一些做法,但是祭坛既然已经建成了,而且这类建筑也不可能改做他用,那是神明的不敬,空着不用才是更大的浪费。所以今上干脆也延续了先帝要求各省州县每年必须择吉日礼拜四方神明的政令,而一直以来为大安县推算祭祀吉日的正是仪化真人。 从前大安县的祭祀活动和陈多夫妻是没什么关系的,但今年冯乐考上了举人,按照要求拥有举人以上功名的学子必须随同县令一同参与祭祀大典,除非冯乐病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否则这类事情他是不能推的。大安县在整个大周算是富庶的,当初修建祭坛的时候,冯家牵头出了许多资财,有了冯家的这个姿态,其他几家也纷纷慷慨解囊。修建祭坛的钱财,各个世家几乎包圆了,于普通百姓倒是没有什么损害。 所以冯乐对祭祀大典心里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让他担忧的是,陈多临盆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虽说生孩子这种事情,冯乐一个汉子也帮不上陈多什么忙,但冯乐总觉得,这种时候他若是能在身边,对陈多来说至少也是个心里上的支撑。生孩子对哥儿来说历来是一件凶险的事情,说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都不为过。陈多的怀相虽然一直都很好,冯乐也从来不说丧气的话,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倒是陈多,因为知道自己身怀灵泉水,整个没事人一样,信心比冯乐充足多了。 所以一大早,看着换好玄端礼服的冯乐,陈多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笑道:“这是我第二次看你穿玄端呢。”上一次是去年中元节祭祀先祖的时候,而原本应该第一次看到冯乐穿玄端礼服出现的昏礼,却因为冯乐的昏迷不醒而由冯礼代行了。不过陈多说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冯乐握住陈多的手,一时没有言语。对于昏礼上和陈多行礼的人不是自己这件事情,冯乐如今想来是很遗憾的。只可惜那是正常情况下一生只能有一次的重大场合,冯乐没有办法弥补。沉默了一会儿,陈多以为他是不放心自己,便反握住冯乐的手,安慰道:“好啦好啦,你安心去吧,爹爹和嫂子都在呢,我没事的。” 此时,恰好云霄也在外面催促了。冯乐叹息一声,叮嘱道:“那我走了,你自己要注意着点,觉得不舒服就让人去找爹爹或者大嫂,别担心会麻烦到他们。”若是平时,冯乐是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他本也不是那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可自己不在身边,陈多的情况他实在不放心,便也只能说出这同他性子完全不合的话来。 陈多用力握了握冯乐的手,然后松开,轻轻推了推他,说道:“去吧,我等你回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有事一定找爹爹和嫂子,不会自己硬撑着。即使是为了孩子,我也会好好的,别担心了。”陈多也没有想到冯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第一时间是诧异,但很快又觉得理所当然了。原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已经渐渐地蜕变加深,他对冯乐又何尝不是如此牵肠挂肚呢。 虽然心里还是担忧,但时间不等人,冯乐也确实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了。他只好严肃地叮嘱了伺候陈多的香榭和断玉几句,这才带着满心的思虑出了门。冯乐走后,被冯乐和平时迥异的严厉态度弄得有些战战兢兢的香榭和断玉小心翼翼地守着陈多,生怕他突然有个什么事情。他们也不止是害怕冯乐的责罚,更是真的担心陈多。 陈多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不过到底他们是一片好意,他适应了一下也就随他们去了。他现在做什么都不方便,这几天冯乐在的时候,都是冯乐念书给他听,现在冯乐不在,陈多就有些无聊了。 想了想,陈多干脆拿出了上次樊宴初送给他的《径溪志》,让断玉念给他听。他身边香榭和断玉自小跟在冯老夫人身边,都是识字的,而且断玉念书的声音清脆悦耳,陈多听着听着差点没睡着。顺顺利利吃了午饭,陈多依然困意不减,便小睡了半个时辰。醒来之后,香榭和断玉扶着他到院子里散了散步。即便有灵泉水的调养,陈多如今走路依然很累,走了一会就到亭子里坐着了。想想冯乐,这个时候应该正忙于祭祀大典吧。 回到屋里也没别的事情做,陈多干脆继续听断玉给他念书。就这样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就在陈多以为这一天即将这样太平无事地过去的时候,他感觉肚子突然痛了起来。那一瞬间的疼痛让他脸色煞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有了说话的力气,“断玉快快去找爹爹。”难怪总听人说哥儿生孩子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饶是吃过许多苦的陈多,也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痛过。 断玉二话没说就往外跑,香榭也慌乱了一下,但到底也是见过不少场面的,很快冷静下来,指挥着小侍们扶陈多慢慢走到产房躺下,又让人去请了收生么么和徐大夫过来。因为预计陈多这几日就要发动了,所以冯家请了最好的收生么么在冯府住着,此时去请人倒也方便,收生么么来的比冯老夫人还早。 收生么么一到,看了下陈多的情况,便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看他这般,原本慌慌张张的小侍们顿时安稳了不少,一直强做镇定的香榭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徐大夫住的稍远一些,这也不要紧,陈多这胎怀相很好,也许根本用不到徐大夫。而等冯老夫人和欧阳晨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时候,看到院里忙而不乱的样子也安心下来。 恰好此时香榭从产房里出来了,冯老夫人连忙问了陈多的情况。 香榭道了个万福,这才说道:“回老夫人的话,收生么么说二少夫人这胎胎位很正,应该会很顺利。”冯老夫人提着的心这才放了回去,此时哥儿生孩子最怕的就是胎位不正,只要胎位正,陈多身子又一向是健朗的,这胎问题应该是真的不大了。此时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下去了,冯老夫人和欧阳晨其实也帮不了什么忙,他们出现在这里,更多是担心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他们在也有个能够做主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生产 过了大约一刻钟吧,徐大夫也匆匆赶到了。不过他一个汉子, 除非陈多有危险, 否则也是不能进产房的,便和冯老夫人c欧阳晨一起等在外间。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 天早已经完全黑透了。产房里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却始终没有好消息传出来。冯老夫人和欧阳晨都是过来人了, 徐大夫作为大夫自然也清楚, 哥儿生孩子生上几天几夜都是常见的事情, 才到哪儿啊。产房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动静, 所以此时他们依然冷静地等待着。 冯老夫人看了一下天色, 说道:“这个时辰,礼儿和乐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祭祀大典不出意外应该是在天黑的时候结束,然而祭坛的位置距离枞安镇比较远,又是在山上, 下山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七七八八的时间加起来一算,差不多就应该是这个点到家, 当然早一点晚一点都是有可能的, 总有一些人们意料不到的事情。 不过今天的冯乐可说是归心似箭, 冯礼也很能理解他的心情,两人快马加鞭,果然没让冯老夫人念叨太久就到家了。从下人口中得知陈多已经发动, 冯老夫人和欧阳晨都在华榆院, 冯礼便也和冯乐一同过来了。两人先拜见了冯老夫人, 冯乐这才紧张地问起了陈多的情况, 虽说下人们的表现都挺镇定,但他不镇定啊! 冯老夫人说了陈多的情况,又宽慰道:“多儿身子一向不错,这一胎怀相也一直很好,既然收生么么都说胎位很正,那就肯定不会有问题的。你也放宽心,且等着就是了。” 冯乐胡乱应了一声,却哪里能够宽心地起来。虽然大家都说陈多没有问题,可这都进去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呢。其实冯乐也经历过欧阳晨生孺子那一阵,还有沈氏当初生冯初然的时候,知道哥儿生孩子时间长一些都是正常的,可放到陈多身上,他就冷静不下来了。冯老夫人看他这样也是无奈,只好说道:“乐儿,多儿这边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快,你先去沐浴更衣吧。还有礼儿也是,晨儿也和礼儿回去吧,这边也没什么需要你们的地方。只是劳烦徐大夫受累了。”吩咐完儿子和儿媳,冯老夫人又歉意地对徐大夫说道。 徐大夫摆摆手,说道:“老夫人太客气了,老朽作为医者,这本就是分内之事,哪里算得受累呢。更何况二少夫人平日里对老朽也多有关照,老朽自然也希望二少夫人能够平安产下麟儿。”徐大夫这话倒真不是客套,陈多不知道怎么的和徐大夫挺投缘的,平日里也经常去徐大夫那边看看,偶尔还帮他给药材浇浇水。 所以说,徐大夫家里种的药材比外面收的药性更强是有理由的,陈多暗地里做了不少事情呢。 当然,徐大夫家种的药材,肯定也是优先提供给冯家的,只有冯家不需要了才轮得到外人。多年下来,徐大夫和冯家之间的交情也早就不止是雇主和大夫这么简单了。冯家看重徐大夫的医术,也感念他确实尽心尽力。而徐大夫呢,也因为冯家对他的礼遇而心生好感。用个不太恰当的词语,说徐大夫和冯家之间是惺惺相惜也差不多了吧。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徐大夫和冯家之间的关系,日后也会延续下去。 欧阳晨却道:“爹爹,现在时辰也不早,还是我留下来守着,您先回去休息吧。” 冯老夫人坚持道:“行了,我年纪虽然大了,却也没有到这么不中用的地步。礼儿也累了一天了,你回去照顾他吧,如此我也能安心。”欧阳晨还是担忧,但冯老夫人一再坚持,徐大夫也说他身体很好,偶尔晚睡一些并没有影响,欧阳晨和冯礼这才答应下来,起身回去了。 兄嫂走后,冯乐虽然还挂念着产房里的陈多,但也知道自己这一身礼服也不是个事儿,只得先去浴房草草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这才出来。又是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个时辰,产房里一直比较平静,但这种平静却无法让冯乐感到心安。他实在是坐不住了,不由跑到产房前来回踱步,心里真是越想越慌。 就在冯乐想着,如果再没有动静,他就忍不住想要冲进去看看了的时候,产房里突然传出陈多痛苦的叫声。“繁英!”冯乐这回是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了,什么礼法什么规矩,全都被他扔到了一边,转身就要往产房里跑,却被几个粗壮的从人拦住了。别人冯乐是汉子,但一时半会还真突破不了这几个粗壮哥儿的防线。 就在冯乐即将发作的时候,产房里陈多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婴儿嘹亮的啼哭声。然而冯乐却丝毫没能放心,孩子看来是生出来了,然而陈多呢,他怎么没声音了,他没事吧? 就在冯乐胡思乱想的时候,产房的门打开了,收生么么抱着一个白胖的婴儿走出了来,对冯乐他们笑道:“恭喜二少爷,弄璋之喜!恭喜老夫人,府上又添新丁!”这孩子比起一般刚刚出生的婴儿来显得要漂亮多了,皮肤也不想刚出生的婴儿那样皱皱巴巴的,整个人都是胖嘟嘟的样子,一看分量就不轻。 冯老夫人笑眯眯地抱过刚刚出生的孙子,又给了收生么么不少赏银。一看收生么么的满脸的笑容,他就知道陈多这次生产应该是很顺利的,定然是父子平安无疑。然而平日里也十分理智的冯乐此时却没有了冷静分析的能力,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个孩子一眼,只定定地看着收生么么声音沙哑地问道:“二少夫人如何了?”他双拳紧握,努力保持着冷静,生怕从收生么么口中听到一句不好的话,自己就会完全失去控制。 收生么么被冯乐看得有点发毛,他在不少人家接生过,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做父亲的见到白白胖胖的儿子不仅不高兴还满脸难以形容的表情的。不过他到底是见过不少场面的,很快镇定下来,笑道:“父子平安,二少夫人生产完太累了,已经睡过去了。”收生么么心里也不由感慨,这冯家二少爷和夫人还真是伉俪情深呢。 冯乐这才松了一口气,就感觉脚下一软,若非被身旁的下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没有软倒在地上。徐大夫这时也走了过来,请缨道:“不如让老朽进去给二少夫人诊个脉吧。”虽然收生么么说陈多没事儿,但他毕竟不是大夫,还是徐大夫的结论更可靠一些,冯乐和冯老夫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等徐大夫从产房里出来,确认了陈多确实只是体力消耗过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之后,冯乐和冯老夫人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没等冯乐和冯老夫人问起,徐大夫便主动给陈多开了一个产后调理的方子,还说了不少产后需要注意的事情。冯乐听得很认真,一一应答,遇到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不厌其烦再三追问,直到完全明白了才罢休。 徐大夫心里感叹,像冯乐这样重视妻子胜过于后代的汉子,他也还是第一次见呢。他分明注意到,从收生么么把孩子抱出来到现在,冯乐还没有抱过那孩子一次,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陈多的身上。而陈多一个农家出身的哥儿在冯家这样的家族里,既没有得意忘形变得自高自傲,也没有因为出身而自卑,始终处之淡然的性子也是难得。 等陈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被挪到了产房旁边的房间里,身上的脏污也已经被擦拭干净,然而因为此时的他不能碰水,陈多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如果不是因为房间里一直有小侍在,他都想进到灵泉里去好好泡一泡了。不过想想灵泉水是要喝的,陈多又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忍忍吧。 陈多试着动了动身子,感觉下身还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但比起昨天来显然已经好多了。他皱了皱眉,尝试着开口叫了一声,“断玉”声音沙哑地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他猜测应该是昨天叫喊的时候把嗓子喊哑了,不由咳嗽了两声,虽然实际上这对他嗓子的情况没有丝毫帮助。那边断玉和香榭虽然在照顾孩子,但也分了心一直注意着陈多这边,陈多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响,但还是被他们听到了。断玉连忙起身快步走了过来,一边还不忘吩咐小侍们准备洗漱用品和饭食,陈多此时依然不能碰水,只能用沾湿的布巾擦了擦脸和手。 陈多嫁到冯家之前其实并没有那么讲究,农村人家想要天天洗澡几乎是不可能的,不是不爱干净,而是现实问题,水倒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溪水,可烧水是要柴火的。就算是陈家受宠的陈若也不可能天天洗热水澡,陈多就更是奢望了,尤其他还天天都要下地干活,基本上别太邋遢能见人也就过去了。但和冯乐在一起之后,受到冯乐的影响,陈多也变得越发爱洁起来,像现在这种情况,他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可又不得不忍着。喝了一碗热粥,又喝了药,陈多就皱着眉头靠在了床上,问道:“孩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情愫 断玉笑着答道:“小少爷就在外面,香榭正抱着喂奶果汁呢。不如让香榭抱进来喂?”陈多眉头舒展开了一些, 点头应允了。他昨晚生完孩子就没了力气直接睡了过去, 连孩子是汉子还是哥儿都没来得及问。是个汉子也挺好的,冯乐如今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就在陈多想着这些的时候, 香榭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走了进来, 那娃娃闭着眼睛, 小嘴动个不停, 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开口说话了。 看陈多一直看着那娃娃, 香榭笑着把孩子抱到陈多面前, 说道:“二少夫人, 您要不要抱抱小少爷?”陈多心动了一息,随后连连摇头拒绝。不是他不愿意抱这孩子,而是抱孩子这事儿他真没做过,这孩子的身体看起来这么软, 他还真不敢抱,就怕伤到了孩子。香榭见状也没有劝, 只是又重新拿了奶果汁继续喂孩子吃东西, 一边说道:“小少爷长得可真漂亮。奴儿以前也见过刚出生的孩子, 都是红彤彤皱巴巴的,不像小少爷出生就是白白嫩嫩的,分量也不轻, 徐大夫也说小少爷身体壮实, 以后一定会很健康的。” 陈多看着香榭怀中身体壮实的孩子, 对香榭的话由衷地赞同, 冯初然刚出生的时候他也是见过的,不仅瘦弱地跟的小猫崽似得,身上的皮肤也确实是皱皱巴巴的,和这孩子完全不同。不过也正因为这孩子太大了,他昨天才会遭那么多罪。然而面对着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陈多心里竟生不出一丝怪罪的想法来。 之后断玉又跟他说了昨天冯乐的表现,最后总结道:“二少爷对您真好。”陈多听了竟然也有些恍惚,也许只有这种时刻才能看出一个汉子对妻子的用心有多深吧,毕竟对一个汉子来说,子嗣总是最重要的。他也没有想到,冯乐对他的在意原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心里有些惊喜有些惶恐,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就在陈多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的守着的小侍惶恐的声音,“二少爷,您不能进去。”听闻冯乐就在门口,陈多有些高兴,又有些惊慌。高兴自然是因为冯乐来看他,惊慌则是他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形象,这个样子实在不能见人,尤其不想让冯乐看到。陈多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呢,就又听到门口传来冯乐的声音。 “让开!”冯乐的声音里带着平时少见的怒意。他是心性很平和的人,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冯乐发火的,这次却因为两个小侍恪尽职责拦着他不让进门而发怒,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对陈多的在意了。那两个小侍想拦又不敢拦,虽说按照习俗冯乐此时进陈多的屋子是不适合的,可真要说起来,其实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你别进来!”意识到两个小侍是拦不住冯乐的,陈多不由脱口而出。 冯乐果然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外问道:“繁英,你感觉如何?”直到昨天,他才发现自己对陈多感情的,早就已经超过了普通的对妻子的责任。那种感情更深沉更热烈,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接受失去陈多这样的假设了。然而爱在心口难开,冯乐本来也不是擅长说甜言蜜语的人,此时和陈多隔门相对,酝酿了半天竟然也只挤出了这么一句干巴巴的问候。似乎也意识到了言语的单薄,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想进去看看你。” 看着捂嘴偷笑的香榭和断玉,陈多脸一红,瞪了他们一眼,才扬声答道:“我一切都好。你你别进来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话出口了陈多才发现,这怎么有点打情骂俏地感觉呢,顿时就说不下去了。不过这话确实出自真心,明白了两人之间的情愫之后,他真的不想让冯乐看到这样不完美的他。 冯乐一向是很尊重别人的,哪怕心里很担心陈多,但听了陈多的话之后,他依然没有坚持要进去。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冯乐说道:“好,那我不进去了。你要是有事,就让人来找我,我有一个月的假期,最近都会在家。”在这个时候,嫡长子的出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上到朝廷命官下到贩夫走卒,都能得到一段不短的假期。 陈多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答道:“嗯,我会的。” 在灵泉水的帮助下,陈多恢复地很快,孩子洗三那天,他就已经能下床了。不过他依然不能吹风,所以还是只能看着香榭把孩子抱出去,自己留在屋里等着香榭回来的时候再跟她转述洗三礼的情况。 小孩子洗三在这时算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冯家的亲朋旧故来了不少,冯乐和陈多的朋友能来的也都来了。 这样的时刻,这些人当然都不会吝惜,各样的添盆砸下去,盆里都放不下了。不过这些东西和孩子是没什么关系的,倒让收生么么赚了个盆满钵满。冯家当然也不会在意这点东西,只要孩子和大人都平平安安的,多给点赏钱都不是事儿。洗三礼结束之后,香榭就把孩子抱回了陈多身边,毕竟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能见风太久。 前头冯家设宴款待前来观礼的宾客,樊宴初他们也在其中。他们几个比较有趣,除了给孩子的添盆,他们还给陈多带了礼物,而且清一色都是新出来的话本,看来是担心陈多休养的这一个月时间太无聊了。因为知道现在左右是见不到陈多的,他们几个也就没往后头去,让人把他们带来的话本送给陈多之后,就和其他宾客一起告辞了。陈多看着还带着墨香味的话本,心里也感念他们的有心,能交上这些朋友也是他的幸运。 陈多拿起几本书翻了翻,居然翻到了一本《异闻录》的续本,顿时来了兴致。说起来这个《异闻录》他拿到手之后还没看过呢,正好这个月他都没什么事情,而且也不用担心情绪波动过大影响到孩子,于是便让断玉去书房把另外一本《异闻录》也找了过来。不过,陈多越看越觉得哪里有点奇怪,总觉得这笔锋有点眼熟,但又确实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但想到樊宴初他们也说了作者应该是本地人,或许是恰巧见过作者的其他文章吧。 这么一想,陈多也就不再纠结于此了。这本《异闻录》作者文笔出众,叙事也很精彩,故事情节引人入胜,营造出来的恐怖氛围让人既害怕又欲罢不能,陈多已经完全沉醉其间了。此时孩子已经睡着了,香榭把他抱到旁边的小床上,又让小侍们看着,自己回到了陈多这边。看着陈多变来变去的脸色,香榭:“” 看看话本看看书,每天又有冯乐在门外陪他说说话,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解放之后陈多想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见冯乐,而是沐浴!一个月的时间最多只能擦擦身子,陈多觉得自己已经臭了!换了好几次水,陈多才感觉身上清爽了,舒服地出来换了衣服,离开了这个一个月不见天日的房间。今日是孩子的满月,冯家照例是大办,陈多装扮好就抱着孩子去了前头。 据香榭说,今天来的人比洗三那天还多。人多不多的,陈多也无从比较,不过他看到曾星和林祺鹤都来了,冯乐正在陪他们说话。陈多也抱着孩子走了过去,“老师,四师兄。” 曾星对自己这个小弟子那是相当满意的,看着他的眼神都比看着别人慈和许多。 “嗯。”曾星对陈多点了点头,又看向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曾星看这个胖小子也是挺顺眼的,不由问道:“长得挺结实的,听说是个汉子,取名字了吗?” 陈多侧过头看了冯乐一眼,笑嘻嘻地对曾星说道:“还没有,夫君和我都定不下来,正想请老师赐名呢。”这确实不是临时起意的念头,这一个月以来,冯乐自然一直没有忘记想孩子的名字。实际上和冯礼一样,从知道陈多怀孕开始,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只能说这兄弟两不愧是嫡亲的兄弟,在这个问题上一样犹豫不决。 冯乐每天站在门口和陈多聊天的时候,自然免不了要提起这件事情,两人商量了一番,就决定请曾星为孩子赐名。一来曾星是当世大家,他的水平,冯乐和陈多都是毫不怀疑的。二来曾星如今是陈多的长辈,也就是孩子的长辈,请他为孩子赐名也是理所当然。曾星没有子嗣,几个弟子距离又远,想来这种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对他来说也是不多的。陈多如今既然是曾星的弟子,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娘家的父亲他是不想管了,而曾星以真心待他,陈多也愿意用自己的真心和孝心去回报。对此冯乐也是赞同的,曾星没有子嗣,本就该由众弟子奉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满月 曾星自己虽然没有子嗣,但却没少为亲朋旧故的晚辈以及众弟子们的子嗣赐名, 此时听到陈多的请求也不拒绝。他沉吟了一会儿, 才说道:“若老夫没记错的话,冯家这一辈应该是从水, 就取‘泽’字如何?泽者, 言其润泽万物, 以阜民用也。又光润也。希望这孩子以后也和你们夫妻二人一般, 常怀慈善之心。” 这话已经不仅仅是在孩子的祝愿了, 更是对冯乐和陈多品性最高的赞赏。两人对视一眼, 连忙逊谢了。陈多低头看着手握成小拳头, 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到处看,但其实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笑道:“多谢老师赐名,日后这孩子便叫冯泽了。”他在心里念了几遍这个名字, 也觉得这个字确实选得好。其实这个字冯乐也在冯乐的考虑之中,只是他有好多个备选方案, 根本定不下来, 曾星快刀斩乱麻直接定下来倒是不错。 满月宴客人不少, 当然不能全都让冯礼去招呼,冯乐这个正主也是要出现的。 正好现在陈多来了,酒宴又还没有正式开席, 便由陈多陪着曾星和林祺鹤, 冯乐告罪去招呼别的客人了。虽然是师生三人加个小包子呆在一起, 但今天这样的日子, 曾星便也不说正事,反倒提起了陈多都没见过的其他几位师兄。除了林祺鹤和陈多这两个还没出师的,曾星的其他弟子都已经跻身仕途,时间都不自由。 就连曾星收了林祺鹤和陈多做入室弟子的事情,也是通过信件往来他们才知道的。虽然对老师居然收了一个哥儿,还是一个有孕在身的哥儿做入室弟子这件事情,他们都很错愕,但并没有发表什么不好的意见,反而纷纷送了贺礼。不过因为一来一往的时间差,他们的贺礼最后是和年礼一起送到的,但心意陈多很是感念。 想必几位师兄都没想到,老师新收的这位小师弟会有这么多事儿。刚过完年没多久,又有了嫡长子,然后是嫡长子满月,之后又是要分家——乔迁之喜。他们几个论起年龄都要比林祺鹤和陈多大很多,说是师兄弟,但心里看两人反倒有点看子侄辈的感觉,倒也不在意随一份礼,关键是这大老远的,实在是不方便。 “你那几个师兄把你乔迁之喜的贺礼也一起送过来了,在我那边放着呢。”曾星笑道。原来为了节省点人力物力,他们纷纷想了同一个办法,不过恐怕没想到会被曾星一口道破,果然是亲老师啊。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是陈多有些不好意思了,自从拜曾星为师一来,他这边事情确实一直很多,没想到倒让几位师兄受累了。 曾星作为当世大儒,在大安县可说是声名赫赫,他出现在任何地方,当然都不会无人问津了。师生三人并没能独处多久,很快就有人过来见礼了。其中还有几个在大安县德高望重的长着,包括临渊书院的山长,他们能来完全是看在曾星的面子上。曾星一开始还拉着林祺鹤和陈多认人,等人都认过了,就把两人都赶开了。林祺鹤和陈多都明白老师是为他们着想,行礼之后便笑着走开了,在场也有他们各自的朋友,确实需要去招呼一番。 和林祺鹤分开之后,陈多抱着孩子找到了樊宴初他们。樊宴初他们原本就正在谈论他和孩子呢,看到他抱着孩子过来自然很高兴,樊宴初看着他怀里的孩子,有些惊讶地说道:“这孩子长得好壮实啊,才刚刚满月看着跟我家那个四个月的时候差不多大呢,你给他吃什么了啊?” 陈多听了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么大的孩子还能吃什么啊,当然是奶果了。不过我家这个听说出生的时候就比别的孩子要大一些,长得也快。倒是你家那个名字定下来了吗?我还没见过呢,什么时候带出来玩玩。”孩子太小的时候自然是不方便带出来的,不过樊宴初家的那个已经半岁多了,倒是可以带出来走走。 提起自家的孩子,樊宴初的表情显得更加柔和了,他说道:“定了,孩子的祖父取的,叫俞俊。你这个呢,名字想好了吗?”俞俊这个名字,如果是俞振生取的,樊宴初铁定是要嫌弃俗气的,不过既然长辈所赐,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况且“俊”也确实是一个寓意很好的字,有才智出众c容貌美丽的意思。 陈多也微微一笑,说道:“很好的名字。我家的请了老师赐名,叫冯泽。” 两人于是互相吹捧了一番对方的孩子,最后还是韩青受不了地打断他们,“我说你们够了哦,没看我们都听不下去了吗?整天显摆孩子,考虑过我们这些还没有孩子的人的感受吗?” 陈多和樊宴初听了对视一眼,不由“扑哧”一笑,然后连连给其他人道歉。韩青本来也不是真的怪他们,此时又出来转移话题说道:“多多,你还记得冯墨雪身边那个刘家大哥儿吗?”他指的自然就是刘氏的侄儿,那个曾经纠缠过冯乐一段时间的刘三儿了。陈多这段时间都是闭门不出,自然不会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了,听韩青这么问,不由反问他是不是刘三儿那边出了什么事。其他人里面有清楚的也有不清楚的,不清楚这件事情的人也连忙追问起来。不过,刘三儿当初纠缠冯乐的事情,他们倒是都知道的,也都提醒过陈多。 韩青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不是有个陪嫁的庄子在那边吗?正好知道了刘家大哥儿纠缠冯二少的事情,就让庄子上的人多盯着他们家一点儿。后来不是闹出了他们家老二误杀了族老的事情,差点没被族规处置了,刘家大哥儿也消停了,我也就没怎么再关注他们家的事儿了。前几天吧,我庄子一个下人来给我问安,他原先是我身边的小侍,后来嫁给了那个庄子上的管事做正妻,经常还有走动。” “这事就是他来的时候跟我说的,那个刘家老二误杀了族老,按照规矩是要被处决的。我本来也以为会是这样的,谁知道他竟然活下来了。你们猜怎么着?原来有一个行商看上了他们家大哥儿,说是只要刘家把大哥儿嫁给他,就出钱帮他们安抚族老的家人,还给宗族一笔钱安抚族人,另外还会给他们一笔不菲的聘金。” 谭婴之表情愕然地说道:“这样也行?所以现在刘家大哥儿现在是嫁给那个行商了?正妻?” 陈多不由看了谭婴之一眼,总觉得他这个反应有点突兀也有点奇怪,不过他并没有多想,也看向韩青询问事情的结局。其实对刘家他已经不关注了,反正这家人都已经远离了他的生活,现在只是单纯的好奇。 韩青嗤笑一声,说道:“嫁当然是嫁了,事关自己儿子的命,不过牺牲一个哥儿的终身而已,刘家当然是答应了。至于是不是正妻,我听说那个行商已经有六七个‘正妻’了。” 樊宴初皱眉道:“这不是停妻再娶吗?还如此明目张胆,那些哥儿居然都不报官的吗?”停妻再娶自古以来就是触犯刑律的罪过,汉子可以纳很多妾侍,但妻子却只能同时存在一个。除非妻子过世,或者和离,或者休弃,才能续娶,而续娶的妻子虽然也是正妻,但地位却要低于元配的正妻。 韩青摊了摊手,说道:“我开始也觉得奇怪来着,后来问了才知道。原来他说的好听是娶妻,行礼也是按照正妻的仪式来的,但是没有婚书。没有婚书能算正妻吗?那些哥儿哪怕后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无法以停妻再娶来状告那行商,何况即便有证据他们这些人也只能是妾。再说了,他们没有娘家支持,又能怎么样?” 说是成婚却没有婚书这样的事情,哥儿们或许不知道,但娘家人如何能不知道?显然都是默认了的。那些哥儿哪怕离开了行商,没有娘家人的支持,他们又该如何生存?所以到最后,哪怕知道了真相,也只能默默忍耐。韩青又补充了一句,“更何况,他还把每一个‘妻子’都分开了。” 几个意思?陈多他们都一脸迷惑地看着韩青,他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也不可能让妻妾住在一处,容易生事。可韩青既然特意说了这么一句话,显然并不是他们理解的那么简单。韩青表情有点古怪地说道:“那人不是个行商吗?经常在各个不同的地方往来,所以,他就在每一个经常去的地方买了宅子,把一个哥儿安置在哪儿。一个地方一个‘妻子’,这六七个‘妻子’距离那么远,想要闹都闹不起来啊。” 陈多他们面面相觑,这操作果然也就只有行商能做到了。这个时候交通相当不便利,一般人根本不会在各个地方辗转。不过那行商把自己的“妻子”安置在自己经常够不到的地方,真是很放心啊。几个人互相给了对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默默地笑了,此中的含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书院 满月宴结束之后,冯老夫人便请来族老正式给三兄弟分了家。按照冯老爷留下的遗嘱, 冯礼作为嫡长子, 得到了所有的祭田以及祖宅冯府,还有冯家六成的家产。冯乐作为嫡次子, 得到了剩下四成家产中的大部分。冯书作为庶子, 也得到了一份家业包括位于县城的一座宅院, 虽然和嫡子不能比, 但也足够他一生衣食无忧了。 至于同为的庶出的冯墨雪, 则依然跟着长兄冯礼居住, 直到八月嫁人。之后冯家就又忙碌了起来, 冯乐和冯书都在忙着搬家事宜。既然已经分家了,就没有继续赖在长兄家中的道理,这不是生分不生分的问题,而是礼节和分寸。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 冯乐这边搬家的事情都是他亲自在准备,陈多则是在抓紧时间温习功课。 等他们搬完家之后, 陈多就要正式跟在曾星身边学习了。然而他忧虑地发现, 生产前的这段时间和产后修养的这一个月, 他过得太放松了,正经书本都没拿起来几次,现在就抓瞎了, 于是赶紧临时抱佛脚。他记忆力倒是好, 以前的东西当然是没有忘记的, 然而曾星对他的要求却不止于此, 所以陈多还需要趁着这点时间把心放到功课上,琢磨点新的东西出来。而冯书那边,指望冯书去做什么正经事还是算了,刘氏也就是个会在后宅里耍耍争宠小手段的角色,冯书那边有个什么事情,以前有冯墨雪,现在则全都要指望樊陌。 樊陌虽然听说性子有些左,但作为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嫡公子,能力却是不容置疑的。虽说家里有两个拖后腿的,但依然方方面面都处理井井有条。不,也不能说方方面面,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他并没能给冯书任何帮助,实际上他人缘还不如冯书呢。冯书至少还有一些酒肉朋友,平时倒也是称兄道弟的,樊陌却因为那不讨喜的性子,而没能交上要好的闺中密友。哪怕是能说上两句话的朋友,人家也更愿意和别人说话。 可以想象的是,这一家子搬出去之后,日子一定会过得很精彩。 不过这些就和陈多他们没有关系了,一场热热闹闹的乔迁宴之后,陈多和冯乐正式在县城安置了下来。这座宅院虽然是冯乐一手修葺的,却处处都符合陈多的心意。他们两人居住的正院叫做景明院,景明院内除了两人的正房之外,冯乐还根据两人不同的需要布置了两间书房出来,此外还有一间共用的琴房。至于其他该有的,自然就更不必多提。还有一件值得提起的是,宅邸一个偏僻的叫做浦兰院的院子被冯乐开辟成了田地。 这也是当初陈多跟冯乐提过的,冯乐也果然上了心。冯乐自己是不会种地的,他知道陈多会,却也不想陈多过多的在这上面耗费精力,所以还从农庄上找了两个从人过来专门侍弄这块田地。他开辟这块田地的目的,除了陈多的意愿之外,其实也是因为他自己也觉得偶尔躬耕陇上是一件很有意趣的事情,这大概也是许多生活富足的文人共同的想法吧。当然,也只是偶尔而已,真要去做个农夫,大多数富贵乡里长大的文人是受不了这种清贫生活的。陈多倒不觉得种田多有趣,但是他有灵泉水在手,就总想试试用灵泉水浇灌出来的果蔬会不会更好吃。 在新家安置好之后,第二天两人就相携一起去了临渊书院。冯乐是来给学生上课的,而陈多则要去找曾星大家上课。马车到了书院门口,两人就看到林祺鹤等在那儿了,他是来接陈多的。夫妻二人下了马车来到林祺鹤身前,陈多道了个万福,歉然说道:“让四师兄久等了。”林祺鹤连忙回礼,又跟冯乐互相见了礼,三人也没有多做寒暄就各自分开了。林祺鹤一路引着陈多往曾星的住处而去,临渊书院为了表示对曾星的重视,特意拨出了一处风景极佳的单独院落给曾星居住,曾星这段时间都是住在书院里的。 一路行来,书院的景致也别有一番风味,师兄弟两人不时聊上几句,路途也不嫌无聊。 书院这种地方,向来都是汉子的天下,少有哥儿现身的,尤其陈多还生的貌美,途中自然有许多汉子投来注视的目光。这其中多数都是善意c清正的,陈多也不以为意,一笑而过。多数人看到他和林祺鹤在一起,再联想到曾星大家收了冯家二少夫人做入室弟子也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自然不会不识趣。偶尔真有不识趣,目光放肆的,林祺鹤一个眼神过去,也就差不多消停了。林祺鹤不仅仅是曾星大家的嫡子,还是省府林家本家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临渊书院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而有点地位的人家都知道,冯家虽然低调,但并不比林家好惹。 一路还算顺利的来到了曾星居住的木渎馆,此时曾星正在和一个年轻汉子说话,看那年轻汉子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书院的学生。林祺鹤和陈多默默行了礼站到一旁,曾星也只对他们略一点头,便继续给那人指点文章。林祺鹤和陈多也默默地听着,临渊书院学生不少,曾星也不是每个人来都会指点的。 倒不是曾星高冷故意摆架子,而是如果他真的来者不拒,那天每天也就不用做别的事情了。所以只有曾星感兴趣,或者觉得水平还不错的文章,他才会有抽空指点一番。这人既然能够得到曾星的指点,可见文章的水平应该是不差的。听了一会儿,陈多才发现,原来这人写的文章还不是文学性的,有点策问的意思。 这个人叫做杨继川,文章是内容是关于邻近的两个村子之间的纷争的分析和解决办法的,据他所说,这是发生在他身边的一件真实的事件。在这两个村子的交界地带,有一处铁矿脉,而且产量不低。两个村子的人就围绕着这个矿脉进行了长久的争斗,仇恨越发深刻,他就出生于其中一个村子。 一开始的时候,陈多本来以为杨继川是有意于仕途的,后来才发现并不是,他仅仅只是想要解决这两个村子之间的纷争。甚至他来找曾星指点文章,也是出于这个目的。经过了努力,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是无法说服两个村子的人停止纷争的,便想到了找官府出面,然而他自己人微言轻,所以就想到了曾星。 然而曾星却似乎是真的不懂他的意思似得,绝口不提别的事情,只专注于指点杨继川的文章。杨继川显然有些着急,却依然耐着性子听曾星说话。陈多一开始也有些惊讶,觉得不管这事并不是曾星的性格,但很快他也暂时放开了这点,专注于曾星对文章的讲解之中。好不容易曾星把这篇文章点评了一遍,并指点了其中的不足之处以及提高的方法,杨继川自然唯唯应是。讲完文章,杨继川犹豫地看了看曾星,欲言又止。 曾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悠悠说道:“这篇文章,你拿回去改一下,改完之后再拿来给我看。什么时候文章改好了,我帮你交到府君(县令)案上。”这件事情倒不是他不能直接跟李忆恩说,只是一来他只是个做学问的,不想让李忆恩觉得他对政令指手画脚;二来对于这件事情的详情,他到底不如杨继川这个当事人了解的多。 杨继川听了自然大喜过望,连连道谢,欢欢喜喜地走了。待杨继川走后,曾星这才看向自己的两个弟子,点了点屋里另外两张比较小一些的桌案,说道:“都坐吧。”林祺鹤和陈多平日里与曾星相处都是比较随意的,但这也要看场合,在书房这样的地方,两人都显得很慎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各自在书案后端正地坐了。许是因为两人相对年幼吧,曾星平日里对他们都是比较宠爱的,尤其是对陈多,但在学问上却从来一丝不苟。 等两人坐好了,曾星才问道:“你们也在旁边听了这么久,都有什么想法?” 果然来了,林祺鹤和陈多对视一眼,陈多微微欠了欠身,笑道:“师兄先请。”曾星这个问题,可以切入的角度可就多了。当然,曾星的问题也是从来都没有标准答案的,想要从哪方面来回答,或者各方面都有想法也可以,全看个人。林祺鹤当仁不让,微笑着对陈多点头致意,又向曾星欠身行礼,然后才开始说话。 “老师,学生以为这位杨兄是个难得的肯脚踏实地的人。”注意到曾星微微点了点头,林祺鹤继续说道,“现如今天下读书人众多,抱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想法的人也不少。这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志向不同,然而某些渴望走上仕途的读书人,一心只想着荣华富贵,却从未想法自己能为黎民百姓做些什么。别说黎民百姓了,就连供养他们念书的里人的事情,他们也从未上心。而杨兄或许没有金榜题名的志向,却有着做事实的想法,也愿意付诸实践,倒是比前者更加适合执掌权柄呢。学生以为,杨兄此人,值得结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教训 陈多挑了挑眉,心道这话若是传出去, 可是得罪了天下一半以上的读书人呢。果然, 曾星也告诫道:“这些话你我师生面前说说便罢了,出了这扇门, 还须谨言慎行。你为人不拘小节, 这本是一件好事, 但须知并非人人都喜欢听实话。而且, 人立足于世, 不可让人人喜爱, 却也不可让人人都憎恶。” “谨受教。”林祺鹤恭敬地起身深深作揖领教。曾星的意思他当然是明白的, 人人都喜爱的是小人,而人人都憎恶的必将死于流俗。因为出身的缘故,林祺鹤虽说多数场合礼仪完备,但有时候确实不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他其实是个挺容易得罪人的人, 只不过因为他的身份,多数人也只能心里暗恨而不敢做什么, 他自己也没有在意。 而曾星要告诉他的就是, 哪怕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 一旦得到的机会也能够让他后悔莫及。君子,义之所在,义不容辞。但那是需要的时候, 没有必要的时候为什么要给自己无端树敌?林祺鹤方才所说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但须知人是会改变的, 现在心怀黎民的或许将来是个贪官污吏, 现在一心求官的或许将来也会为黔首请命。 之后便轮到陈多了,陈多也是从杨继川其人切入的,只是角度和林祺鹤略有不同。“老师,学生倒觉得师兄说得不错,这位杨先生确实很适合为官呢。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这位杨先生作为一个当局者,却能够跳出局中,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看问题,这点非常难得。” “而且,杨先生作为其中一个村子的成员,却没有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而是站在一个相当公正的角度试图去解决问题,也是常人很难做到的。无论杨先生是认为只有这样做才能平息纷争,而只有纷争平息之后,两个村子才能都受益,否则就是两输的结局,还是他真的就是追求公正,这都是很值得称道的。” 曾星点了点头,评价道:“多儿看人喜欢从好处入手,这点不错。但也须知,这世间有善人也有恶人,且世间之事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人人都有善的一面也都有恶的一面。有一个官员,官声极好,百姓称为青天,他离任时治下百姓沿街相送,还送了万民伞,然而其却在美色上失德,你说他是善是恶?” 没等陈多回答,曾星又道:“百姓感念这位官员,纷纷指责无辜被其抛弃的发妻,百姓是善是恶?” 陈多不由陷入了沉思。官员是恶吗?他确实是个好官。官员是善吗?他确实对不起发妻。 至于那些百姓,就更是无从说起了。陈多不敢说那么多人之中就没有坏人,但其中大多数都只是平凡人而已,甚至很多时候都是热情善良的,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盲目地站在了帮助过他们的官员这边,无情地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哥儿。善恶,有些时候,早就已经分不清楚了。 陈多已经明白了曾星的意思,他也起身对着曾星深深地揖礼,说道:“学生受教了。”说起来陈多有些时候也不明白自己,明明经历过那么多黑暗的事情,为什么还是喜欢凡事总往好处想。他仿佛从来没有一开始就对谁怀着戒心,即便是对冯墨雪产生戒备,也是后来的事情。有人说他说豁达,但曾星说得对,这也是危险。 陈多不知道的是,曾星其实很欣赏陈多的那种性情。经历过最深沉的黑暗的人,往往会受到那种黑暗的影响,变得多疑,变得阴沉。这样人,人们在了解他的经历之后,会同情,甚至会敬佩他们能够从黑暗中闯出来,但却不会愿意跟他们接近。因为这样的人,很难信任别人,相处起来也实在很累。 但陈多却不同,或许是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向往和热情,他既不阴暗也不偏激,始终保持着平和的心态,看人也都是先往好处想。这样的人看起来或许傻,但人们往往更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毕竟谁会愿意一见面就被人猜忌呢?曾星从没说过,他对陈多的欣赏也包括了对他这种心态的赞赏。他必须承认,在所有的弟子之中,他最疼爱陈多,不仅仅是因为陈多天资出众,当然也不是因为他年纪最小还是个哥儿,而是因为陈多是他所有弟子之中心性最纯粹的人。这样的人,其实是最适合做学问的,当然也不能对人完全没有防备之心。 看陈多确实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曾星欣慰地一笑,随意表情严肃地示意两人都坐下。林祺鹤和陈多明白这就是要正式开始上课的意思了,连忙正襟危坐。曾星也不去碰自己身前桌案上的书籍,略一思索在开始讲课之前开口考校起了陈多,检查他这段时间是否荒废了课业。 陈多挺直了上身,条理清晰地一一回答。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幸好这几天有所准备。别看平时的曾星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在学问上,他向来是一丝不苟的。其他师兄们陈多不知道,但林祺鹤和他都从来不敢在这上面打马虎眼。好容易考校告一段落了,陈多紧绷的精神也悄悄放松了一下。 谁料曾星突然扫了他一眼,淡淡地敲打道:“你的悟性我是知道的,若是这段时间真的有用功,哪怕只是每天看一会书本,也绝不止于此。是这几天才开始看书的吧?这次就先不罚你了,下不为例。”曾星教陈多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陈多那么惊人的记忆力和悟性,谁能不印象深刻啊? 偷懒的事实被当面拆穿,陈多羞得双颊绯红,深深地低下头,恨不得前面还有一个地缝可以让他钻进去,嘴上却还要朗声应答道:“是,老师,学生知道了。”陈多觉得,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比这更尴尬的时刻了,目光在桌案上的书本c宣纸和其他各种文房用品之间移来移去,就是不敢和曾星对上。 曾星也不为难他,目光移到了一旁虽然没有笑出声,但眼中分明含着笑意的林祺鹤身上,淡淡地说道:“你笑什么,觉得自己做得很好?”没想到战火猝不及防地就烧到了自己身上,林祺鹤连忙低下头。没等他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曾星一个个考校的问题就抛了出来,林祺鹤只得稳定心神安心作答。 林祺鹤也是个无心仕途一心诗酒相伴游戏人生的人,在学问上难免会有些松懈。 尤其他还不是陈多这种初学者,曾星对他的要求肯定会更高一些,渐渐的有些问题他回答起来就有些吃力了。 曾星没有继续往下问下去,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地说道:“祺鹤,你悟性不差,性情也不差,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都没有同意收你做入室弟子吗?就是因为你这怠惰的性子。这段时间你是和你师弟一样怀孕生子去了?”曾星的声音似乎并没有丝毫怒意,但跟随曾星多年的林祺鹤却知道,老师确实是发火了,低头不敢吭声。 虽说这回林祺鹤似乎和他是难兄难弟了,陈多却也丝毫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同样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曾星径直起身,拿起桌案上放着的一柄紫檀木制成的戒尺,从戒尺的外观就可以看出这东西已经用过很多年了。他走到林祺鹤桌案前,对随同他一起起身的林祺鹤平淡地说道:“伸手。” 林祺鹤欲哭无泪,虽说他从前也好吧,也没少被曾星教训,但今天可是他第一次和小师弟一起上课呢,感觉很丢脸来的。但老师要罚,林祺鹤当然也只能乖乖地伸出左手了,嗯,右手要写字的。紫檀木是一种木质紧实的木材,同等大小比起一般的木材要更重一些,别看曾星手里的这柄戒尺看着挺薄,分量却不轻。 听着戒尺砸在肉上的沉重闷响,陈多尽管只是个旁观者,却依然忍不住抖了抖。反倒是受罚的当事人林祺鹤一脸镇定自若,动都没动一下,实在是个真·汉子。十下戒尺过后,曾星也不管两人的反应,依然回到了自己的桌案前坐下,语气平淡地说道:“希望你引以为戒,日后多加用心。” 林祺鹤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表情特别淡定地行了个揖礼答道:“是,学生受教。”曾星也不再多说,只让两人重新入座。林祺鹤在坐下的那一瞬间巧妙地擦掉了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嗯,很好,在小师弟面前的形象看来是保住了。第一天一起上课呢,无论如果也不能丢掉自己的硬汉形象啊! 日头西斜,冯乐来接陈多的时候,陈多和林祺鹤已经出来了,正站在路边说话,似乎是在等他样子。冯乐凑近了一听,才发现他们是在讨论课业上的问题,心里不免有些吃惊。陈多也就罢了,以前倒是没见林祺鹤这么勤于学业呢。见到冯乐过来,两人自然的告了别,三个人便分开了两条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乘船 眨眼到了四月份,玄鹤诗社的哥儿们很快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安排好了出行的事宜, 唯一让他们没料到的是他们七个人家里的汉子跟来了五个。冯乐不用说自然是其中一个。 另外几个人除了樊宴初的夫君俞振生, 以及俞以轩的夫君冯庆才之外,全都到了。有趣的是, 没来的这两位恰好是和冯乐最熟悉的。俞振生不用说, 是冯乐的好友, 他们共同组建的南岚文会如今在大安县也算名气不小了。冯庆才则是冯乐的族兄, 哪怕关系不算特别亲近, 到底也是宗族同宗的, 自然和别人不同。 他们出游的时间恰好是四月底, 虽然是暮春时节,天气已经开始转热了,但听说长乐群岛的山顶上还有积雪覆盖,他们还是带了一些大衣裳以备不时之需。即便已经决定了长乐群岛和南都群岛都去, 但关于到底是该先去哪个群岛的问题,一路上几个哥儿还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辩论, 从诗词歌赋谈到了天地哲理。 几个在外围保护的汉子们听得满头黑线, 就一个先去哪里的问题, 和他们说的事情,有一铜板的关系吗? 不过见识到了他们和往日里截然不同的战斗力,几个汉子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最终还是经过曾星教导的陈多力压群雄, 取得了辩论赛的胜利, 拥有了先去哪里的决定权。陈多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要先去长乐群岛了, 万一我们去晚了, 山顶上的雪已经融化了怎么办?我还没见过雪呢。”其他人自然愿赌服输,更何况陈多说得也不错,他们确实都没见过雪,去看看也挺好的。 大安县的地理位置冬天也冷不到哪里去,下雪更是少之又少,反正他们几个人自从记事以来,就从来没有见大安县下过雪。不过冯禾倒是听他爹爹说起过,他爹爹还在家的时候,倒是见过一次雪,恰好是在出嫁前不久。这样算一算的话,大安县少说也有二十来年没下过雪了,当然这对南方人来说,倒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 上岛当然是要坐船的,他们人多,便包了一条大船。 开始的时候哥儿们都很兴奋,这都是他们第一次坐这样的海船,在船上走来走去到处看,七个哥儿再加上伺候他们的小侍们也是足够热闹了。韩青站在船头看海,虽然现在他们还在近海,海水的颜色比较浑浊,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他还是兴致盎然的样子。“快来看,有鱼!” 只见韩青手指所指的方向,一条大鱼越出水面,但很快又重新落下消失在了水里。“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几个哥儿听到都跑了过去,站在韩青身边不住地询问,目光在海面上搜寻这可能出现鱼的地方。活的鱼他们自然都见过,谁家院子里不养几条锦鲤啊?海鱼他们也见过,大安县地处沿海,海鲜是必不可少的佳肴。 但是海鱼刚刚捞上来的时候或许是活的,但运到内地的过程中,基本都死地透透地了,海鱼也不适合淡水养殖,活着的海鱼他们还真没见过。几个汉子看着哥儿们为了一条鱼兴奋成这样,感觉实在很不能理解。不过当一条鱼再次越出海面,听着哥儿们兴奋的此起彼伏的声音,汉子们表示,他们高兴就好。 汉子们正感慨着呢,突然就看到秦辛夷“哒哒哒”地跑过来,两眼冒光地看着他夫君谭继戎,说道:“我们可以捞鱼吗?”哦,看来他们已经不满足于看着鱼在海里蹦跶了。汉子们看着随后看过来的四双眼睛,纷纷觉得这压力有点大。没过来的自然是夫君没有跟来的樊宴初和俞以轩了,不过那两人已经在商量怎么捞鱼了。 谭继戎想了想,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决定满足妻子的心愿。他说道:“岛上的渔船每天都会出海捕鱼,等我们到了岛上,包一条大渔船,再跟着渔民一起出海看看吧。”岛上中小渔船不少,但能容纳得下他们这么多人的大渔船就比较少了,具体要怎么安排,能不能安排,还要等上岛之后再看。 然后谭继戎就看到秦辛夷摇了摇头,说道:“夫君,我们的意思是,我们想自己捞鱼。”看着秦辛夷撒娇的眼神,谭继戎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在痛。一群世家夫人去做渔民的活儿,自己去捞鱼?别最后变成了喂鱼才好。不只是谭继戎,其他几个汉子,包括冯乐在内,也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痛了,平时没见自家妻子这么能闹腾啊。 谭继戎毫不犹豫c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行!你们自己捞鱼?你们会吗?信不信你们连渔网都拉不动?”为什么谭继戎语气如此坚决地认为秦辛夷他们拉不动渔网呢,这其实是因为,他自己也试过,真的拉不动啊当然了,这或许和他武艺稀疏平常,平日里也缺乏锻炼有关系,换成李文凤那样的也许能行。 正当他们僵持着的时候,船老大小心翼翼地在旁边说道:“几位夫人想要抓鱼,不一定要用渔网捞,也可以钓鱼。来这边海钓的人还挺多的,这里鱼又多又肥,很容易上钩,海钓也挺有意思的。”看到所有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船老大不由抹了一把汗,“这个我就是提个建议” 没等船老大说下去,谭继戎一锤定音,说道:“海钓不错,就这么定了!” 其他几个汉子想了想,也觉得钓鱼没什么危险,如果能让几个哥儿就这么消停下来,海钓就海钓吧。几个哥儿于是又一阵风似得跑掉了,谭继戎看了看自己被几个哥儿跑开时扬起的风带起的衣袂,再看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在商量什么的哥儿们,心里有点塞。他转过头看了看同行的几个汉子,从冯乐一路看到了施洺,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哥儿们聚在一起的时候,是一这一个一样一子一的! 以前夫人们在家里办什么赏花会之类的,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不都挺正常的吗?为啥出来一趟这么闹腾?李文凤双手一摊,直接说道:“你看我干什么?我家夫人还是你嫡亲弟弟呢,他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其实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啊,他家夫人就是这么活泼可爱,嫉妒啊? 谭继戎一口血梗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李文凤说的不错,谭婴之是谭继戎嫡亲的弟弟,自家弟弟是什么性情,谭继戎自然不会一无所知。他恍惚间想起,当初谭婴之在家的时候,性子也确实是比较活泼的那种,可是绝对没有现在这么跳脱好吗?!他瞪着李文凤,这个外地人到底对他家可爱的婴之做了什么?! 呵呵。面对谭继戎幼稚的眼神攻击,李文凤云淡风轻地侧过身看着宽阔的海面,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胸都开阔了呢,所以就不和这个幼稚的舅兄计较了。就在汉子们这边眼神交流风起云涌的时候,五个哥儿又哗啦啦的跑回来了,依然是由秦辛夷作为代表开口说道:“我们同意海钓了,但还是要看捞鱼。” 好好好,你们说什么都好!几个汉子无可奈何地点头,然后果然又看到哥儿们抛下他们“哒哒哒”地再次跑开了。“捞鱼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谭继戎一脸不解地看着其他人。捕鱼明明是一项很辛苦的工作吧,而且渔船上可和他们乘坐的这种游船不同,鱼腥味很重,几个没怎么吃过苦的哥儿,说不定闻到就要吐了。不过他想想,要是真受不了这味道倒是也挺好的,这项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行程就可以划掉了。 “好奇?”冯乐猜测道。大概也就只有这种解释比较合理了吧,没见过所以好奇。 从码头到长乐群岛距离不算远,再加上船的速度又慢,预计要三四个时辰才能到。早上的时候哥儿们还很活跃,这儿也看哪儿也看,这个也好奇那个也好奇,到了下午他们就没有了这种精神。几个都没怎么坐过船的哥儿已经像霜打的茄子,蔫了。除了俞以轩安然无恙之外,其他人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晕船症状,不过并没有特别严重的。然而他们似乎打定主意要自己玩,哪怕身体不舒服了,也是凑在一起互相安慰,没有一个人去找坐在不远处不时往他们那边看的汉子们。其实如果不是看他们的情况确实不算太严重,汉子们早就冲过去了。 一直到日头西斜的时候,他们终于远远地看到了长乐群岛,那是一长串非常壮观的岛链。原本萎靡不振的哥儿们也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这般壮观的景象,还是因为终于快到到达目的地了,似乎又重新满血复活了。一个个都精神抖擞地跑到了船头,对着远处还只是个模糊的样子的岛链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玩雪 因为海面非常开阔,所以虽然早早就看到了群岛的身影, 但船依然行驶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达了长乐群岛的码头。一行人下了船, 早有冯家的人在码头上安排了马车来接。冯家在长乐群岛上也有个庄子,并且正好就是在主岛长乐岛的山顶上, 也就是陈多他们想要看雪的地方, 分家的时候这个庄子也被分到了冯乐名下。 等一行人抵达山顶的庄子的时候, 天色已经很暗了, 黑灯瞎火的也不适合游玩。而且, 几个哥儿今天折腾了一整天了, 感觉也确实比较累, 众人吃了晚饭就准备安置了。但是在房间的安排上,哥儿们和汉子们又产生了分歧。要说冯乐在长乐岛上的庄子没别的好处,就是地方大,而且分出了许多个小院子, 就是为了方便招待客人。 按照汉子们的意思,白天哥儿们怎闹腾都好, 晚上休息的时候, 自然是一对夫妻住一个小院, 樊宴初和俞以轩是一起住也好,分开住也行,都随他们自己的意。但是哥儿们不这么想, 他们想要他们住一个院子, 汉子们爱怎么住就怎么住, 他们不管。汉子们互相看了看, 眼里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之色。 说起来,他们五个汉子倒是都认识,虽说交情不一,但大家都是大安县上流社会这个圈子里的,谁还能不知道谁啊。尤其韩佑和施洺c谭继戎和李文凤,这两对还是亲家关系。可是,他们确实并不想进一步加深彼此的感情,只想抱着自己的夫人好好睡一个安稳觉。赶在哥儿们说出为了陪樊宴初他们之前,汉子们发挥出了超强的行动力。 在樊宴初和俞以轩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几个汉子抱起自家哥儿转身就走,走之前冯乐还表示,庄子里的空房间很多,随便他们选,想怎么住就怎么住。俞以轩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幽幽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撑。”嗯,果然就不应该让这些汉子跟着的,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樊宴初面无表情地说道:“可能是晚饭吃多了吧。”说好的七兄弟大被同眠,然后秉烛夜谈的呢?果然就是不应该带这些汉子一起来的,就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虽然晚上过得不太愉快,但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几个哥儿依然很快又兴奋了起来。昨晚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不清楚,一早醒来推开门,他们就看到了树梢上尚未融化的白色。“这就是雪吗?”第一次看见只在诗词里见过文字的东西,陈多不太确定的问道,“‘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诗。” 冯乐把他微凉的小手拢在自己的掌心,说道:“是雪。小心凉,等吃过早饭带你们去天池,那儿更美。” 庄子里地面上的积雪都已经被下人清扫干净了,等陈多吃过早饭,来到了天池周边,就看到地上白茫茫一片,让几个从未真正见过雪景的哥儿顿时都看呆了。按照冯乐他们的想法,如此良辰美景,当然要坐下来吟诗作赋表达心中的感慨和震撼。但陈多他们的画风却格外不同,只见几个哥儿呆了一下,随即欢呼一声冲进了雪地了。 几个汉子愣神间,哥儿们也从他们手中溜走了。冯乐顿时大惊,虽说此时天气已经转暖,山上的积雪也渐渐融化了,只剩下地面上不算厚的一层,但积雪的地面还是比较滑的。他连忙追了上去,一边一边喊道:“繁英,小心些,别跑这么快,地上滑!”其他几个人也反应过来,连忙各显神通向着自家的哥儿喊话。 “知道了,知道了!”此时几个哥儿已经在雪地里闹开了,这回答一听就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好的沉静贤淑的大家公子呢?几个汉子无语凝噎,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妻子一样。这么说来,他们是不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汉子们无奈地互相看了看,认命地跟了上去,在旁边看护着,免得有谁不小心伤到了。 这儿虽说风景绝佳声名远扬,平日里也有不少人过来游玩,但此时时间还早,倒是只有他们几个人在。哥儿们在雪地里玩闹了一个时辰那股兴奋劲才算过去,这一安静下来,他们就觉得有些热了。山上比较冷,他们每个人裹了好几层衣服,外面还披了厚厚的斗篷。刚刚在雪地上跑来跳去的,出了一身汗,身上就有些难受了。 樊宴初直接把身上的长斗篷解了下来,递给一旁的小侍。其他人也纷纷有样学样,冯乐看了连忙上前制止道:“你刚刚出了汗,山上又冷,不能吹风,小心着凉了。”别看他们现在热的,那是刚刚活动过,等一下安静下来又该冷了,而且山上有风,一个不注意是很容易着凉的。其他人也都愣了愣,解斗篷的手都顿住了。 陈多皱眉略带撒娇地说道:“可是我现在很热啊。”而且不是一般的热,裹在厚厚的斗篷里感觉身上到处都在燃烧一样的热,根本没法忍。冯乐对此不为所动,坚决地拒绝了陈多脱掉斗篷的想法。陈多无奈,只好暂时忍了,说道:“早知道出来的时候应该带上短斗篷的,短斗篷应该就不会有这么热了。” 有了冯乐这一对做榜样,其他汉子也坚决拒绝了自家哥儿想要凉快一点的要求,至于他们心里到底有没有一种“让你们刚刚玩得那么欢脱”的幸灾乐祸,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唯二没人管着的樊宴初和俞以轩正在一旁笑得开心呢,没能凉快上的秦辛夷看到他们的表情,顿时就不干了,闹着要他们也得同甘共苦。 陈多他们一看也纷纷附和秦辛夷的话,怎么能让樊宴初和俞以轩在一边逍遥呢,必须同甘共苦啊!最终樊宴初和俞以轩还是在众人的嬉闹中重新披上了斗篷,这么一场闹下来感觉更热了呢!樊宴初想了想,说道:“我们去水边看看吧,还没见过天池长什么样呢,而且水边应该会比较凉快吧。” 所谓天池,其实就是在山顶上的湖泊。长乐山上的天池,就被叫做长乐山天池。这个天池占地面积不大,就是一个普通小湖泊的样子,湖边稀稀疏疏生长着一些树木。此时这些树木都干枯发黄了,有些叶子已经完全掉落,只剩下孤独的树枝,有些树木叶子还在,只是也是黄色的枯叶。 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树木长得都不高大,只是一些小树。此外天池边还有几从芦苇,也是枯黄的样子。此时山下已经是暮春了,但在这座高山的顶峰上,似乎春天还没有到来。天池的水面上,一侧的冰层已经完全化开了,另外一侧还结着薄薄的一层寒冰。几个哥儿贪凉,沿着天池边覆盖着一层薄雪的台阶走到了水边。 也许是为了方便游人戏水?天池边有两处铺设了七八级台阶,最后一级台阶正好高出水面一点点。雪地里本来就滑,那台阶又窄又靠近水边,冯乐看着陈多真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有心想把人叫回来,又担心自己开口吓到他,万一不小心滑倒冯乐提心吊胆默默心塞着。 哥儿们可不知道汉子们的心惊胆战,玩了一会儿水之后,他们就听到了人声,应该是其他来游玩的游客。在外人面前,几个哥儿还是比较注意形象的,纷纷收敛起神态回到了岸边。山上地方也不算大,两群人很快就碰到了,新来的是两个穿着朴素的儒生,突然见到一群哥儿出现在面前,明显愣了一下。 两方遥遥见礼,随即准备准备分开。这是陈多突然看到了其中一个儒生的脸,不由“咦”了一声。 那人似乎也听到了陈多的这声惊呼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应该是认出了陈多,停下脚步行了个揖礼,说道:“可是陈夫人当面?”陈多愣了一下,他只是在曾星那儿见过这人一面,没想到对方居然认识他,连忙回礼。和他同行的那个儒生先是愣了一下,也下意识看了陈多一眼,随即似乎是想起了同伴口中所说的陈夫人的身份,忙也作揖见礼。陈多作为曾星的入室弟子,如今在大安县文人之中大小也是个名人呢。事情都已经往这方面发展了,双方自然就不好直接分开了,随后两个儒生也认出了冯乐的身份,又是一通见礼寒暄。 等互相见过礼,那个一开始跟陈多打招呼的儒生又说道:“小生曾在曾大家那儿见过夫人一面,今日再见惊讶之下冒昧打扰,还请夫人不要见怪。”他一开始真的只是认出了陈多,一时有些激动,也没多想就直接打了声招呼,如今看陈多他们一行人似乎是来游玩的,仔细想想自己确实有些冒昧了。他见到陈多之所以激动也没别的意思,如今临渊书院的学子们都对这位能够让曾星大家破格收为入室弟子的哥儿很是好奇,很想知道他的天资才学到底如何出众,才能让曾星大家也动了心,不顾对方已婚哥儿的身份直接收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打渔 “哪里,杨先生的才学和人品老师都很是赞赏, 奴家和四师兄也拜读过先生的文章, 很是为先生为里人筹谋的热忱打动。不知道先生文章里所说的事情,如今解决了没有?”据陈多了解到的消息, 曾星已经把杨继川修改过的文章交到了李忆恩手中, 至于李忆恩是如何处理的, 这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 曾星虽有在文人中很有名望, 但他一个在野的文人, 干涉地方官员的主政方针, 素来是大忌。李忆恩或许不会因此而心怀不满, 但曾星却不会做这样犯忌讳的事情。再说了,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第一次李忆恩或许不在意,但第二次c第三次呢?没有一个主政一方的官员, 喜欢自己脑袋上蹲着一个太上县令,曾星素来是明白人心的。 再说了, 即便李忆恩确实心胸阔达, 并不在意有这个一个人存在, 曾星也不想考验自己的欲望。有些事情做多了是会上瘾的,这样的事情,开始的时候曾星或许是为了大安县百姓着想, 但难保人心不会变质。渐渐的, 他的欲望会不会膨胀?哪怕这人是自己, 曾星也不敢说绝对没有这种可能性, 所以,不如一开始就不做。 这个儒生,这就是陈多第一次去临渊书院的时候在曾星那儿遇到的杨继川。见陈多居然记得自己,甚至连他去找曾星所为何事都清楚,杨继川显得很高兴,因为这说明曾星对这件事情也是很上心的。他说道:“多谢夫人关心,也多亏了曾大家的帮助,事情已经解决了。矿脉如今由官府派人开采,两个村子各得部分分润。” “这倒是不错。”陈多笑了笑,他记得这正是杨继川文章里提出来的解决办法,看来李忆恩差不多直接采用了啊。对此陈多倒也不是很意外,李忆恩从来就不是一个听不进别人意见的人,听闻在他手下办事的幕僚都很愉快,虽然事情多了一些,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用武之地,觉得自己的才学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杨继川也感叹道:“谁说不是呢?矿脉的开采不是小事,我们两个村子都算不上富裕,唯有联合起来才有财力把摊子铺开。然而两个村子各不相让,矿脉便只能是挑起纷争的祸端。如今由官府开采之后,不仅两个村子都能得到不少的分润,村子里的壮劳力也都能去矿上做工,另外再拿一份工钱。实在是要感谢李府君。” 听了这话,众人的目光不由看向了李文凤。李文凤原本站在一边打酱油呢,猝不及防听到有人感谢他老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礼节完备地逊谢了一番。杨继川这才知道李府君的少爷也在这里,又是一阵惊喜,连连道谢。李文凤无奈,也只好连连逊谢。两人你来我往,看得其他人目瞪口呆,最后还是陈多开口打断了他们。 李文凤感激地看了冯乐一眼,眼神里分明写着:谢谢你夫人救了我啊!冯乐回了他一个没有表情的表情,随即开口邀请杨继川和另外一个儒生同游,这当然只是客气了。 杨继川也没有那么不识趣,看他们这边这么多哥儿在,他们两个加入肯定是不适合的,便婉拒了冯乐的邀请,并约定回到县城之后一定要请客。双方分开之后,秦辛夷看了李文凤一眼,问了那个杨继川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个问题其实是帮李文凤问的,李文凤还是比较讲究避讳。 说来也是有趣,刚才李文凤和杨继川两个人互相谢来谢去谢了好久,李文凤却压根不知道杨继川到底是要谢什么。陈多想想也觉得好笑,便把杨继川的事情说了。众人自然又是一番感慨,当然也要应景地赞美一番曾星和李忆恩。玩了这么久,也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且山上这么点地方他们也都走遍了,就直接回了庄子。 吃过午饭,哥儿们又想起了捞鱼的事情,便追问汉子们安排地怎么样了。几个汉子面面相觑,还是冯乐无奈地说道:“已经让庄子上的管事去联系了,应该要晚上才能有结果。岛上其他地方也挺好玩的,你们先把其他地方都玩一遍,然后我们再出海去捞鱼c钓鱼,放心,答应你们的事情肯定做到。” 哥儿们对冯乐的信誉还是很信任的,于是一行人在长乐群岛各个岛屿上玩了两天,第三天恰好岛上的捕鱼大户的渔船有了空闲,一行人便坐着大渔船出海了。今天海上还算风平浪静,陈多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坐船了,这次的反应比上次好多了。因为今天主要是陪着陈多这些人玩儿的,也没要求一定要打到多少鱼,所以船家把船开到离岛不算太远的一片海域就下网了。这里他是知道的,风浪不大,安全不会出意外,鱼也不少。 下网的过程其实挺无聊的,陈多他们也不感兴趣,就一直站在船上看海里的鱼跳出来落下去。这一带鱼确实不少,时不时的就会有鱼跳出水面,有时候甚至有好几条鱼一起跳出来。几个哥儿又凑在一起讨论开了,冯乐他们走近一听才发现,他们居然在讨论跳出来的都是什么鱼,然后这种鱼吃没吃过,好不好吃。 好吧,这个话题其实挺正常的,只是陈多他们兴奋的语气,让这个话题变得有点奇怪。 最后话题又变成了今天捞到鱼之后怎么吃,不过汉子们表示已经不想听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也没有他们反驳的余地。别说在今天这个场合了,就算是平日在家里,吃什么这个问题,本来也从来轮不到汉子们发言。心疼自家汉子的哥儿,可能会考虑一下汉子们的饮食喜好;随心所欲一点的哥儿,自然是全凭自己的喜好,汉子们还能说什么?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一个汉子为了几口吃的和自家哥儿抱怨,说出去要被笑死的吧。 捕鱼这种事情,在收网之前其实都挺无聊的,完全没什么可看的东西。不过几个哥儿聊得热火朝天,话题跳来跳去,时间简直过得不要太快。汉子们开始倒是听了一耳朵,后来越听越觉得,这都什么都什么啊五个汉子互相看了看,默默走到一边做着,或是面朝大海,或是互相大眼瞪小眼。 他们如果真的要找话题,当然也不会找不到,可是——他们现在没有和对方说话的欲望! 好容易这网鱼终于要收网了,不仅哥儿们蹦跶着跑了过去,汉子们也松了一口气,这也太无聊了时间过得有点慢啊。想想接下去还要跟哥儿们一起去海钓,汉子们的内心是拒绝的。 他们也很绝望啊,但是能怎么办呢?自己的哥儿当然要自己宠着了,至少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别人比下去啊!汉子们互相看了看,眼里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之情,随即转开视线往哥儿们那边走去。两个渔夫正在拉网,哥儿们兴致勃勃地站在旁边,期待地看着海面,希望这一网能有所收获。冯乐走到陈多身边,拉着他悄悄往旁边退了退,轻声说道:“繁英,别靠那么近,鱼腥味重。”陈多抬起头对冯乐笑了笑,又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海面看。他以前在曲家村的时候,倒是也见过在河里打渔的,但那哪有在海里下网捕鱼来得壮观啊。 渔网的大部分都已经被收上来了,随着秦辛夷的一声惊呼,拉出水面的渔网里终于看到了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几个汉子连忙拉着自家哥儿退了几步,樊宴初和俞以轩也不用人多提醒自己就退了几步。随着渔夫们的一声大喝,渔网被整个拉到了渔船的甲板上,一条条脱离了海水的大鱼在渔网里里蹦跶着。 “哇!”樊宴初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鱼呢。而且大多数都很有活力的样子,一条条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鱼的种类也不少,一眼看过去,少数也有六七种的不同的鱼吧。除了鱼以外,还有一些螃蟹c虾c虾蛄以及章鱼之类的海鲜。不过看了又看,樊宴初觉得有点不对劲,问道:“为什么没有淡菜c海螺那些啊?” 没错,这一网上来海鲜种类丰富多彩,却没有贝类。那渔夫也是第一次和樊宴初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出海打渔,一开始的时候还挺拘谨的,后来见樊宴初他们什么都好奇的样子,也没什么架子,心态就放平和了。此时听到樊宴初这么问,他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淡菜和海螺多数都是附着在海边或者海底的礁石上的,用渔网可捞不上来。如果你们想要的话,等退潮的时候,可以去海滩上捡,满地都是。” 樊宴初这才意识到自己闹了个笑话,不免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两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打擂 其他人当然也当做什么都不不知道,韩青拍了拍手说道:“好像很有意思啊, 我们去吧!” 其他哥儿们自然没有意见, 他们也觉得很有意思,包括陈多。 汉子们对哥儿想一出是一出的情况很是无语, 李文凤开口表示坚决反对, “不行不行, 海边多危险, 万一你要是被海水卷走了, 我上哪儿救你去, 这绝对不行!”大安县身在海边,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大安县的汉子们基本上都善水,但李文凤是个例外,他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安人,不会游泳。旁边的船老大笑呵呵地说道:“没事儿, 退潮的时候不用去水边,沙滩上到处都是, 礁石也露出水面很多了, 只要在涨潮之前回去就不会有危险的。”话一说完, 船老大才看到几个汉子看着自己的表情似乎变得不太友善,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他哪里能够明白几个汉子想让哥儿们消停一点的心思啊。听了船老大的话, 谭婴之斜睨了李文凤一眼, 说道:“听到了吧, 没有危险!”李文凤素来是拿谭婴之没什么办法的, 此时对方有理有据,李文凤也只好无奈地败下阵来,退回汉子们阵中。哥儿们笑嘻嘻地看着谭婴之跟李文凤打擂台,第一场擂台赛,李文凤战败,哥儿们先破一城。 冯乐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个时候唯有自己能上了,于是他义无反顾地上了,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毕竟他以冯乐的性格,是不太可能说出像李文凤那样强硬的话来的。 哥儿这边站出来应战的自然是陈多了,陈多笑眯眯地看着冯乐,等着接招,他现在可不是刚过来的时候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哥儿了。冯乐看着这个一手教出来现在要和自己打擂台的妻子,心里有点苦,“繁英,你看,你们不是还要去海钓吗?不然赶海进不去了吧?想要什么东西,让下人们去就是了。”毫无说服力的一句话,完全纯粹是试图用自己的温柔融化陈多坚硬的内心,只不过在众人的围观下,温柔没发挥出来多少,尽是尴尬了。 所以陈多理所当然地没有被感动到,笑容满面但是很坚决地说道:“不行!” 于是冯乐第二个败下阵来,回去之后还要被汉子鄙视一通,认为他毫无战斗力。不过鄙视冯乐归鄙视冯乐,他们自己的战斗力能比冯乐强多少还真说不准。第三个上场的是施洺,仿佛是要向冯乐展示施洺才叫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施洺苦口婆心地对韩青说道:“我们在岛上也呆了几天了,接下去又要去海钓c又要去赶海,还要去南都群岛玩。哪有那么多时间啊,是吧?不然海钓和赶海你们二选一?” 韩青“呵呵”了他一脸,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这群不务正业的,怎么就没时间了?” “你们在家里有做过别的事情吗?不还是在玩玩玩?怎么,陪我们在外面玩就不行了?哦,冯二少例外,不过冯二少请了挺长的假,不着急回去吧。告诉你们,我们两个都要去!”韩青气势磅礴,压得施洺抬不起头来,主要是根本无法反驳。几个汉子除了有正当职业的冯乐,都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尤其是几个人之中唯一一个有想法要走仕途的人,心里完全都是忧伤,这年头读书居然是不务正业吗? 唯二还没上阵的韩佑和谭继戎互相看了看,就见谭继戎一脸自信地走上前去,一脸关心加心疼地看着秦辛夷说道:“赶海真的不好玩,海边太阳又大,小心晒伤了你。还有还有,那些礁石啊贝壳啊的,都粗糙的很,你的手碰到肯定要被磨破的。别玩了好不好,你们只要好好在家里坐着,什么没有,何苦自己去遭罪。” 几个汉子听了都对他投来赞许的眼神,谁知秦辛夷凉凉地一笑,说道:“还没见过的东西,我们怎么知道怎么样啊,当然要先去看看啊,到时候要是真的热,再回去也不迟。还说了,这不是还有你吗?什么都我做了,还要你跟来干什么?肯定是要给你们表现机会的!”谭继戎目瞪口呆,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喂!他倒也没想过一句话就说服哥儿们,可他以为自己至少能多说几句啊,谁知道依然被秦辛夷一句话给秒杀了。盯着哥儿们的笑声和汉子们无语的表情,谭继戎耷拉着嘴角走回了汉子们中间。 汉子们就只剩下一下韩佑没有上过场了,看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眼神,他表示压力有点大。 沉默了几秒,他突然大义凌然地上前一步,然后在汉子们期待地眼神中躬身作揖道:“在下甘拜下风!” 哥儿们都被他逗乐了,笑成了一团。汉子们汉子们怒瞪着这个叛徒,韩佑可一点不怕他们的眼神威胁,施施然走回去,面无表情地和众人一一对视,意思很明显:你们比我好多少?!好吧,确实没好多少,汉子们看天看甲板看大海,就是不看韩佑。这边汉子们还在纠结呢,那边哥儿们已经跑过去看渔夫在那儿把不同的鱼分进不同的网兜里装起来了,还时不时要问一下这个叫什么,那个叫什么。这样还不算,还喜欢尝试自己去抓鱼,然而这些滑不留手还很粗壮的鱼,哪里这么好抓啊,轻易就从哥儿们手里溜走了。 看着渔夫们稳稳地抓着大鱼扔进网兜里,俞以轩不由感慨道:“这也是一门手艺活啊,果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呢。”可不是吗?没上手之前,谁会觉得抓条鱼有多难,尤其还是这种离了水只能任由宰割的鱼。动起手来才会发现,有些事情真不是想想就能会的,这年头不管做什么,都不容易啊。 “要不怎么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呢?可见是不能小瞧了天下人。”谭婴之笑着应道。然而只深沉了不到几息,谭婴之就又暴露了本性,指着网兜里的大鱼说道:“这么多鱼,我们回去做全鱼宴吧?不,还是做海鲜宴!”比起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谭婴之还是更在乎吃。不过也不怪他,这鱼这么肥,看着真的很想吃啊。 最后,这一群人乐不思蜀地足足在外面玩了半个月,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家。阔别半个多月再见到久违的县城,陈多也有些怀念,不由掀起帘子看着外面,街上还是和以前一样热闹,几乎每什么区别。经过下一条街的时候,马车正好路过了冯乐经营胰子生意的那家枫林馆。“要不要去看看,正好你好像还没来过。”冯乐在陈多耳边轻声说道。此时没有了围观的人群,冯乐撩人的功力可比在船上的时候强多了。 陈多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耳朵,狠狠地瞪了冯乐一眼,倒是没有拒绝下去看看的提议,大概是觉得继续和冯乐呆在一辆马车里有点热吧,不如下去吹吹风。冯乐扶着陈多下了马车,两人走进枫林馆的时候,馆内人流不少,多数都是大户人家派来采买的下人,偶尔也有小户人家的哥儿。枫林馆的价格分为高c中c低三个定位,面向不同人。 “老爷c夫人。”看到冯乐和陈多进来,马上就有人去通知了掌柜。其实在冯老爷去世之后,冯家下人就应该改口了,只是冯家那时候还没有分家,便也不太在意这些。如今冯乐已经别府而居,自己也有了嫡子,下人们自然也不能再沿用以前的称呼了。掌柜看到两人,连忙请他们是后面做,以前人多嘴杂,就怕冲撞了。 冯乐和陈多也不为难他,直接就跟着他往后面走了。谁都没有注意到,客人中有一个哥儿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就往陈多的身上打转,表情似乎有些震惊,又有些嫉妒。如果哥哥陈多又注意到他的存在,多看他几眼说不定还能认出人来,这个哥儿正是曲家村人。从前喜欢跟着陈多的弟弟陈若一起厮混的,如今看来应该也已经成婚了。 他叫曲梅,娘家家境就很好,嫁的人家也是门当户对,村里又名的富户。当然,这只是相对于曲家村一般的哥儿来说的,和陈家两兄弟一个嫁进冯家,一个被抬进韩家,自然是不能比的。陈多自从成婚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曲家村,曲家村人也无从得知他的消息,都以为他哪怕不是给冯家的病秧子少爷陪葬,过的也不怎么样。 倒是陈多,虽说只是个妾,但那可是韩家啊,在盖安镇说一句话,比县令说话都管用的韩家。所以从前曲梅嫉妒的对象一直都是陈若,虽说偶尔也会在心底嘲笑陈多嫁得再好也就是个妾,还没有他过得自由自在,也无法跟在丈夫的身边出现在各种场合。可他心里确实还是嫉妒的,嫉妒那种不属于他的高高在上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陈家 刚刚见到陈多的时候,曲梅其实并没有认出来, 他只是有些嫉妒陈多的美貌, 不由多看了几眼。却没想到,越看越觉得陈多的脸型看着有些眼熟, 陈多和陈若毕竟是亲兄弟, 容貌多少还有一些相似, 再说曲梅从前和陈多也算是熟人, 认出来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他心里还不是太确定, 一时也不敢认, 直到听到掌柜的那声称呼。 然后又听到身边几个大户人家下人的议论声, 他们称呼冯乐“冯二少爷”,称陈多为“陈夫人”。 当初陈多出嫁的时候,村子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所有人都知道, 陈多要嫁的人就是冯家的二少爷。事情都这么明显了,曲梅哪里还能欺骗自己。他一方面嫉妒陈多那个丑八怪居然能嫁给冯乐这样俊秀又温柔的富家少爷, 甚至连脸上的胎记都被治好了。另外一方面, 他又忍不住幸灾乐祸, 陈若不是一直自负美貌吗?不是觉得没有人比自己更漂亮吗?不是觉得自己嫁得比谁都好吗?现在陈若一直瞧不上的陈多处处压在了他头上。 也不知道若是陈若知道了这样消息,心里会有什么想法。更让曲梅想不到的是,陈多去掉脸上的胎记之后, 居然变得这么漂亮。他付了钱, 就心烦意料地离开了枫林馆, 再次和正好出来准备回家的陈多夫妻二人完美错过。在县里听了一肚子八卦的曲梅自然也憋不住话的, 回到曲家村就把自己看到听到的东西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 一时之间,整个曲家村就没有不知道陈家那个丑哥儿走了大运,原本是嫁给一个病秧子冲喜没准要陪葬的,谁知道他嫁过去之后那个病秧子少爷的病居然真的好了,他自己去掉了脸上的胎记,还过上了大家夫人的生活。当初冯家来迎亲的时候,那排场村里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哪里会怀疑冯家的家底。这可是真正的大家夫人,明媒正娶的正妻,和陈若那样一顶青布小轿从侧门抬进去的可不一样,曲家村还没出过这样的人物呢。 一时之间,村里茶余饭后的话题都变成了陈多,多数人当然是要在嘴上感叹继续陈多果然是个有福的。 肯定也有一些见不得别人好的,可听说了陈多如今的气派,他们心里对他多少有了些敬畏,自然不敢随便乱说陈多的坏话。这眼珠子一转,可不就盯到了陈家其他人的身上。 虽说陈家是陈多的娘家,可村里人还真不担心这个,别忘了当初陈多是怎么嫁进冯家的,也别忘了陈多出嫁之前陈家是怎么磋磨他的,不知道的人还可以这哥儿是捡回来的呢。陈多嫁人的时候,冯家也清楚明白地了断了陈多和陈家人的关系,用的是赎买的方式,还有文书在手,官府也是承认的。 村里人可不觉得,事到如今,陈多发达了还能念着陈家的好,不踩陈家一脚已经是陈多厚道了。于是这家天,陈家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村里人跟他们打招呼,恭喜他们家出了陈多这么一个金凤凰。嘴上说的是恭喜的话,可陈家人又不是傻子,哪里能听不出来,人家在明明是在嘲笑他们有眼无珠,把凤凰当成了山鸡。 其实陈家人心里又何尝不后悔,他们悔得肠子都青了。可那又怎样,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陈多已经和他们断绝关系的事实。若是一般人家,陈家可能还会无视那纸文书去讹诈闹事,可冯家那样的人家,陈家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惹的,除非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可陈家如今还有陈若在,显然还到不了这个地步。 不过,陈爹爹在去探望陈若的时候,不免就把事情跟他说了,心里还颇有几分懊悔的意思。陈若听了眸光一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实际上,他如今在韩府的处境也有些微妙。 刚嫁进韩府的时候,他凭借着美貌自然是很得韩孑立的宠爱。可正如其他人所说的,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陈若美则美矣,可气质就要差远了。韩孑立再怎么样也是韩家大少爷,未来的继承人,眼界总是不低的。陈若这样的,他新鲜一段时间也就是了,很快就把他抛到了脑后。 其实如果陈若处事谨慎一些,表现得乖巧一些,韩孑立说不准还能多宠他一段时间。 偏偏陈若仗着他的宠爱嚣张跋扈,在后院里三不五时就和其他侍妾闹矛盾不说,还妄图挑战韩孑立的正妻陈琮的地位。虽说韩孑立其实也不喜欢陈琮,可无论如何,陈琮是他的正妻这点不会改变。 韩孑立平时虽然宠着妾侍冷落陈琮,除了初一十五绝对不踏进他的房门一步,可他心里明白,正妻是正妻,妾侍是妾侍。他只是好色,却还没有蠢到放任妾侍去挑衅正妻的地步,他还不像韩家彻底变成一个笑话,所以陈若自然而然就被冷落了。陈若本来也不是个有手段的,又得罪了不少人,被冷落之后日子很是难过。 亏得韩孑立和陈琮都还记得陈若还有一个身为冯家二少夫人的哥哥,平日虽然对陈若的事情放任不管,至少要保着他性命无忧。虽说陈多似乎真的对这个弟弟不管不问的样子,可这是在陈若还活着的情况下,韩孑立和陈琮都不确定如果陈若死了,陈多会不会突然想起这个弟弟的好来。即便陈多真的讨厌这个弟弟到这种地步,人家好端端一个哥儿进了韩家后院没多久就死了,怎么看怎么像是对陈多的宣战吧? 陈琮虽然不喜欢陈多,却也不想和他撕破脸。两人不过相敬如冰c相安无事罢了。于是,陈若就这样在韩家的后院里,虽然被遗忘,虽然经常被别的侍妾欺侮讥讽,却也平平安安地活了下来。韩孑立的妾侍中偶有聪明的,见此情形也识趣地不再去招惹陈若。毕竟韩孑立后院里死的妾侍可不是一个两个,陈若这个例外可有些显眼。 陈若这样的性情,真心是不讨喜的。可那些性情不如陈若的没能活到现在,反倒陈若这个讨人厌的活下来了,说他没有一点依仗谁相信啊?至于那些蠢的,自认聪明的也没想去提醒他们。他们在对付陈若的时候是同盟,可不代表他们真的就一条心了。共享一个汉子的哥儿们,怎么可能一条心,他们有着不同的利益诉求。 事情的变化出现在陈多被曾星收为入室弟子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韩孑立心里难免有了不同的想法,对陈若也多了几分照顾。虽然韩孑立没有说为什么,但后院那群哥儿是什么人啊,很快就看清楚了韩孑立的意思,不敢再去招惹陈若了,陈若的日子这才好过了许多。至于陈琮,他对陈多的态度向来是敬而远之的,陈多对他也是如此,他们既然互相不喜欢也就不想强颜欢笑。现在也一样,哪怕陈多的身份水涨船高了,陈琮也没有丝毫改变的意思。 韩孑立和陈琮素来是没有什么默契的,他们如今也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不过各自为了家族不得不把这段婚姻维持下去而已。陈琮连生四个哥儿之后,如今终于有了一个汉子,韩家也算后继有人了,他下半辈子的依靠也有了。现在,陈琮连韩孑立初一十五去不去他房里他都已经不在乎了,一心一意养儿子。 韩孑立知道陈琮瞧不上自己,也不想去陈琮那儿给自己添堵,两人交流地就越发少了。 除了在外人面前还装得像一对和谐的夫妻之外,在家中的时候,他们几乎是形同陌路。 所以对韩孑立稍稍多照顾陈多一些的想法,陈琮的态度是无视。反正他如今已经几乎不管韩孑立后院里那些人了,只要别闹出大事来,随便他们怎么作。韩孑立也不在意陈琮的态度,只要陈琮别和他对着干,他们就能相安无事。一对夫妻处成这样,外人看来却还能说一句相敬如宾,也算是绝了。韩孑立和陈琮态度的改变,陈若是不知道的,也不懂这其中的缘由。听说了陈多的事情之后,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的机会来了。因为挑衅陈琮而被冷落之后,陈若就明白了自己和陈琮的区别,陈琮是韩孑立明媒正娶的正妻,哪怕再不喜欢,韩孑立也必须敬着。 而他陈若只是个妾侍,可以被随意对待。他们之所以会有这种区别,则是由于陈琮的出身比他好,由娘家做靠山。陈若一直是一个用尽手段也想往上爬的人,虽然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手段可言。在韩家后院多年,他多少也知道陈家的娘家如今已经没落,是远远不如冯家的。现在他的哥哥是冯家的二夫人,他的靠山可不就来了吗? 如今的陈若,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他从前是怎样对待陈多的,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陈多会愿意做他的后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传闻 陈家的风起云涌,陈多是不知道的, 游玩回来之后, 他又过上了往常平静的生活,每日里不是在念书就是在带孩子。这一日, 陈多依然在书房里温书, 冯乐从外头应酬回来, 看到陈多就忍不住开始笑。不是那种欢喜的笑, 而是那种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的感觉, 甚至还有点憋笑的意思。 陈多不解地放下书, 抬头看着冯乐, 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我今日有什么不对吗?”看着冯乐的表情,陈多觉得自家夫君往日里温文儒雅宠辱不惊的形象有点被现在的表情毁了。这样想着,陈多不免开始怀疑自己今日是不是真的有哪里不对,连忙唤香榭去取了镜子过来, 他倒想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冯乐却是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摆手示意香榭不用去, 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说道:“夫人有所不知, 今日我出门会友,却是听到一个与夫人有关的很有趣的传闻。听闻夫人很喜欢一本叫做《江湖恩仇录》的话本,每每读到精彩之处, 不由击节赞叹, 读完之前废寝忘食c手不释卷。” “啊?!”陈多一脸茫然, “这《江湖恩仇录》是什么话本?我从未听说过。” 陈多回来之后, 就一直跟在曾星身边补落下的功课,至于话本之类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看好吗?对此冯乐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他取出一本书,说道:“这边是那《江湖恩仇录》了,听闻是讲述江湖之中正道与魔门之间的故事。一位正道少侠为了铲除魔门,孤身深入魔门充当卧底,结果遇到了魔门少主,那少主还是个哥儿。” 陈多默然无语,听到这里,他就已经猜到了结局。大抵就是那哥儿和正道少侠相爱了,两人为了彼此之间的立场和爱情产生了一系列痛苦纠葛,最终自然是邪不胜正,魔门少主选择了爱情和正道少侠大团圆结局了。冯乐不知道陈多心里的想法,继续说了下去,果然和陈多所猜测的相差不多,稍有出入也只是细节上的。 陈多倒也没有因为剧情的老套而直接否定这话本的价值,接过冯乐拿在手上的书,挑眉问道:“这话本果真值得我废寝忘食c击节赞叹吗?”同样的故事在不同的作者写来也能给人不同的感受,这就是作者笔力和文风的区别了。这般老套的故事,想要让陈多欲罢不能,恐怕非得作者文笔非凡不可。 冯乐摇了摇头,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这话本,我也还没看过呢?” 陈多笑了笑,说道:“用过晚饭之后,我们一起看,如何?”说起来,游玩回来也有十几天了,两人都各自忙于自己的事情,还真没什么时间好好在一起做一件事情。至于这个滑稽的传闻,陈多也能想明白,无非是他如今有了一些名气,书商想要借着他的名气多卖一点书罢了。这种事情他虽然不太高兴,却也不能真站出来计较。 毕竟大多数人也不过把这当真一桩笑谈罢了,陈多真要为此斤斤计较,反倒显得他气量不足。更何况,陈多在哭笑不得之余,其实也没有到特别生气的程度。他还准备看看这话本的内容,假如真的值得他击节赞叹,那也算传言没有出错了。假如这话本并没有值得赞叹之处,这事儿也就当图一乐吧。 吃过晚饭,陈多和冯乐照例散了会儿步,之后又逗弄了一番醒过来的小冯泽。等冯泽又睡着了,两人也没有回书房的意思,冯乐让景晨去把话本拿过来,两人就干脆回卧房去看书了。两人耐着性子读到了第十一回,面面相觑一番,终于决定放弃治疗。冯乐把书往桌上一撂,抱起陈多说道:“夫人,这话本实在没什么意思,我们还是安置了吧。”陈多没料到他突然有这般举动,惊呼出声的同时也不免一阵面红耳赤。 这一夜非要形容的话,当如此诗:“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让陈多没料到的是,第二天他去曾星那儿上课的时候,曾星开头就是一句:“听闻多儿近日沉迷于话本?”这话听得陈多一愣,随即意识到曾星所说的话本,应该就是传闻他废寝忘食c击节赞叹的那本《江湖恩仇录》。陈多瞅了瞅曾星的脸色,却见老师面容带笑,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显然是调侃的意思。 陈多心下一松,便也笑道:“此事多儿也是昨日才听闻的,那书昨日也读了几回,却是乏善可陈,便没有读完。”曾星对陈多的能力是很了解的,陈多近日用了多少心思在课业上他不会不知道,自然也不会相信陈多沉迷于话本这种话。今天提起这个话头不过是于因为昨日偶然听闻此事,觉得好笑,故而出言调侃一番罢了。 不过陈多应对的态度,曾星却是满意的。他笑道:“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作为我的弟子,日后这样的事情恐怕也不会少,于你而言,只需谨记‘宠辱不惊’四字便可。”尽管如此,曾星依然没有忘记借着这个话头教导陈多一番,他对这个弟子真的是时时刻刻挂心,生怕他行差踏错了一步。 “是,学生受教。”陈多起身深深行礼。虽然他现在正是这么做的,但曾星的提醒和教导,陈多也丝毫不觉得是多余。谁敢说自己永远不会出错呢?陈多是不敢的,有这样一位老师在身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陈多只觉得安心。另外,陈多心里也明白老师所说的一切都是出于对他的关心,这种来自长辈的关怀,他是感激的。 上完课,陈多邀请曾星和林祺鹤晚上去家里吃饭,“近日庄子上送了很多鲷鱼来,夫君打算做个全鱼宴,还请老师和师兄务必赏脸。”现在是四月底,在大安县,正是开始吃鲷鱼的季节。 如今曾星c林祺鹤和陈多一家也越来越熟悉起来,倒也不跟他讲究什么客气了。 等把出去玩的这段时间落下的功课差不多都补上了,陈多的生活就又悠闲了起来,正好花园里各色鲜花都开了,还都是陈多用灵泉水浇过的,开得比别家的更艳丽几分。陈多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琢磨着想要自己做一些画画的颜料。卖文房用品的铺子里,自然也是有卖颜料的,只是那些店买的都是很基础的颜料,若是想要调出与众不同的色泽来,便得自己自制。陈多在绘画一道上并没有太多的追求,之所以突然想要自制颜料,也就是看到花园里花开得这么好,若是任由花儿凋谢有些浪费了,正好自己又有闲暇,想做就做了。 这也是陈多第一次自制颜料,不过书上都有记载制作的方法和配方,此时的文人大多数也都会一点。方法不难,陈多只看了一遍就差不多都会了,成品制作出来之后竟然意外地不错,不仅颜色鲜亮,还带着浅淡的花草的香味。陈多原先只是无聊瞎做,现在看到成品却是见猎心喜,忍不住试用起来。 冯乐回来的时候,陈多一幅画已经完成了,画的正是他们在乡下一个庄子周边的景致。画中的主体是一条宽广的河流,河中兀自立着几块堆叠在一起的巨石,河流的两岸是一片芳草以及稀疏的几棵高大的树木。树木之后,一座青石铺就的石拱桥跨越河流的两岸,河流左岸的桥边隐约可见几户人家。 至于更远处远山的轮廓,以及天边的红霞c落日余晖和浓雾,就更加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了。整幅画作最让冯乐赞叹的便是河中的倒影,树木的倒影c拱桥的倒影c湛蓝天空的倒影c河中巨石的倒影,再加上落日洒下的余晖和河水本身的色彩,种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却又泾渭分明,色彩丰富而鲜亮美丽。 甚至,冯乐觉得自己似乎就透过画作,问道其间传来的淡淡的花草的清香。等等,冯乐突然反应过来,这花草的清香其实并不是画作太过于逼真而让他产生的错觉,他仔细闻了闻,这画中确实是有清香传来。 并且细细分辨的话,冯乐才能辨别出来,这其中并不是只有一种花草的香味,而是混合了许多不同的气味。不过这些香味组合起来也相当和谐,并没有出现气味相冲的情况。冯乐抬头四下张望,果然就看到了被放在一旁的颜料,他铺开一张已经裁好但尚未使用过的宣纸,选取一支干净的毛笔,用这些颜料在宣纸上试了试。 果然是他从前没见过的颜料,冯乐放下笔,笑道:“颜料是你自己做的吧?” “如何?”陈多并不否认,带着点小得意地反问道。第一次动手就能做出这样的成品,陈多也确实值得骄傲。虽说这只是小道,但能够做出独属于自己的特色的颜料来,即便是在文人之中也是一件很值得夸耀的事情了。陈多不是很在意别人的想法,却也想听来自冯乐的夸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炫耀 冯乐毫不吝惜地把各种溢美之词堆叠到了陈多的身上,直到陈多颇为不好意思地叫停了他。不过既然冯乐也觉得不错, 陈多就多做了一些, 还各送了一份给曾星和林祺鹤。至于其他几位师兄,因为距离太远, 他做出来的颜料可以保存的时间又比较短, 就没有送了。陈多不知道的是, 虽然他没有送, 但曾星却帮他宣传了一番。 自从收了陈多这个弟子之后, 曾星最后的兴趣已经变成了各种炫耀弟子, 特指陈多。收到陈多送的颜料之后, 曾星表面上非常淡然,对此陈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曾星作为一代大家,也是大周的风云人物来的, 如今虽然蜗居在大安县,但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区区一点颜料自然不值得他动容了。 然而陈多一走, 曾星就开启了炫耀模式, 第一个受害者就是林祺鹤。林祺鹤听着曾星谈了小半个时辰的孝心问题,脸上一派恭敬受教的表情,心里只想问问曾星, 自己哪里不孝了吗? 不过林祺鹤又不傻, 明白老师只是想要炫耀一下小弟子, 所以听完曾星的长篇大论, 林祺鹤很明智的顺着他的话把陈多夸了又夸。曾星这才满意地一挥手,把人放走了。林祺鹤一走,曾星又开始提笔给自己的另外几个弟子写信,不管记名弟子c入室弟子,人手一份,内容如出一辙,基本就是他对林祺鹤所说的话的精简版。 写完信,曾星还意犹未尽,用陈多送给他的颜料画了一幅百花图,那效果真是意外的好。曾星虽说是一代大家,但那说的是他对文章上的水平,作画的水平也就是在一般文人之中中上的程度吧。不过用了陈多做的颜料之后,画作不仅色彩明丽,还透出阵阵花草的香味,整幅画就像活过来了一样,让人仿佛身临其境,一下子就把曾星作画的水平提高了一个档次。曾星一高兴,就又开始炫耀了,第一个受害者还是走得最近林祺鹤。 这回林祺鹤倒也有些惊奇了,陈多送的颜料他还没有用过,他对画画这事吧兴趣不是很大,当然作为一个文人也不可能不会,只是平时不怎么画。陈多送的颜料,他仔细收起来了,无论如何都是小师弟的一份心意嘛。看了老师的新画作之后,林祺鹤对自己手上的颜料也有些期待起来,类似的颜料不是没有,但效果这么好的确实少见。 对着林祺鹤炫耀玩,曾星又开始提笔给其他弟子们写信,短时间内炫耀了两次。于是,陈多的那些师兄们虽然还没见过陈多,但对这位小师弟的名字已经他所做的种种事情都是如雷贯耳了,顺便还知道老师是有多喜欢这个小师弟。所幸他们能够成为曾星的弟子,品性都是极好的,否则面对这种情况,非得恨上陈多不可。 曾星当然也是清楚自己弟子的人品才敢这么做的,他这么做,除了满足一下自己炫耀小弟子的愿望之外,也是为了给陈多拓展人脉。同门师兄弟,原本是最好天然盟友,但陈多和他那些师兄距离太远了。 距离远固然不容易产生矛盾,却也不容易又什么感情。陈多那些师兄,连陈多这个人都没见过,提起来大概就是记得有这么一个小师弟,别的什么,却没有了。曾星现在所做的,就是加深他们对陈多的印象,让他们从一点一滴之中了解陈多,哪怕没见过这个人,在心里也会构建出陈多的基本轮廓,见面的时候就不会觉得陌生。 曾星所做的,就是让陈多的这些师兄们,提起陈多的时候,感觉不是一个名义上是他们小师弟的陌生人,而是他们实实在在的小师弟。虽说陈多不可能走仕途,但文人想要取得他现在的成就,甚至超越他的成就,单单自己出色是不够的,还需要其他文人的承认。文人,其实是一个最会拉帮结派,最喜欢排除异己的团体了。 可以说,为了陈多,曾星也是用心良苦。当然,他也不会否认,自己确实从炫耀小弟子这件事情中得到了极大的乐趣。所以上课的时候,曾星兴致高昂地带着自己刚画的百花图就出门了,路上还遇上了出来散步的山长。曾星眼前一亮,拉着山长就给他看自己刚画的百花图。山长一头雾水,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个假的曾大家。 不过等曾星展开自己的新作画,山长依然忍不住一阵赞叹,直呼“好画!”山长以前并没有见过曾星的画,曾星本来也不是以画闻名的,字倒是写得不错,画他自觉一般般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听了山长一长串的溢美之词后,曾星笑着捋了捋胡须,开启了炫耀模式。“其实老朽画技一般,换做以前,那是绝对不敢拿画作出来丢人现眼的。我那小徒儿有孝心啊,就自己做了一些颜料给我送来。” 山长懵了一下,这几个意思,不是来炫耀画作的,是来推销颜料的?他狐疑地又仔细看了看那幅画,果然色彩比起他见过的颜料更加鲜亮一些,从画作上还能花草的清香。不过,管他呢,反正曾星想听啥他就说啥呗,于是山长又大大地赞扬了一番这种颜料。看曾星依然微笑听着没啥表示,山长仔细想了想,顿时恍然大悟。 其实曾星既不是来炫耀画作的,也不是来炫耀颜料的,他是来炫耀学生的啊! 终于想明白曾星意图的山长,立即顺着曾星的意大大夸赞了陈多一番,曾星这才满意而去。 于是那天上课的时候,曾星从自己的那幅百花图开始,炫耀了半天自家小弟子,偏偏还能从经史子集谈到诗词歌赋,让听他讲课的学生们也是十分想不通。不过陈多和陈多所做的颜料,已经通过这些学子们在大安县掀起了第二波热潮,陈多亲手所做的颜料,外人自然是不得到的,樊宴初他们倒是得到了一小份。至于其他人,有一些也重新燃起了对自制颜料的热情,毕竟曾星炫耀归炫耀,但说得也不错,陈多所做的颜料效果确实非常好。 商家们自然也从中看到利益,各种各样效用不同的颜料,一时之间在大安县喷涌了出来,书画店的东家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尤其是冯乐名下的书画店掌柜,直接就求上了门,他当然不敢求陈多亲手所做的颜料了。不过同样的材料c同样的配方,那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嘛。陈多想了想也没有多纠结,他用的配方其实就是最普通的配方,之所以效果这么好,恐怕还是托了灵泉水浇灌出来的花的功劳。 陈多答应了那掌柜,每天让人送材料过去,配方也给了他一份,后面的事他就不管了。其实陈多觉得,自己到底只是个初学者,做出的颜料,比起专门做这些的匠人来恐怕是大大不如的。于是,陈多同配方同材料的颜料“似锦”以一个极为高昂的价格在大安县热卖,甚至这股风潮还飘出了大安县,扩展到了周边县市,乃至州府。 虽然从客观上来说,“似锦”的效果并不比陈多自制的颜料差,甚至犹有过之,毕竟陈多并不是做这行的,手艺肯定比不上专门做这个的师傅。但从价格上,若是陈多愿意出售自己的自制颜料,价格绝对能比“似锦”翻上好几番。这就是个名人效应了,同样一样东西,普通人做出来的和名人做出来的,能一样吗?哪怕名人做出来的质量其实并不比普通人做出来的好。陈多也听闻了有人放出风声高价求购陈多手作自制颜料的事情,对此不过一笑而过罢了。他如今不缺钱,而手上有他自制颜料的几个人,显然也不缺钱。 韩府,韩孑立神色不愉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惹得妾侍们纷纷回避。平日里,他们倒是乐意去争一争宠,但在韩孑立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别去触他霉头了。也只有陈若这样不会看人脸色的才直直撞到了枪口上,不过意外的是,看到是陈若,韩孑立的神色倒是稍微缓和了一些,顺势去了陈若房中。 到了房里,陈若自然要问一问韩孑立因何发怒。一提起这个,韩孑立的脸色就又阴郁了几分。韩家在大安县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家族了,但因为韩孑立的作风问题,韩孑立这个韩家的嫡长子继承人,在各家这一代之中一直不怎么受欢迎。韩孑立今天去参加了一个世家弟子举办的宴会,就是个小聚会,每个月不定时都要举办好几次的。 要说这段时间以来大安县最热门的话题是什么,自然是非陈多和他的自制颜料莫属了。虽说现在“似锦”已经在外面开始售卖了,不过和陈多手作的受追捧程度肯定还是不能比的。聚会上的话题也多是和这个有关的,无非是各家公子拿出画作来互相攀比,向冯乐c俞振生这样能拿到陈多亲手做的颜料的自然得好好炫耀一番。冯乐就不用说是,陈多是他的妻子,他拿不到颜料才奇怪。像俞振生他们几个看着妻子拿到的,就很让人嫉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陈若 也怪韩孑立仇恨拉得太稳,几个看不惯他的, 知道他的妻子陈琮和陈多不和, 就借着这事儿讽刺他,说整个大安县的世家弟子轮完了, 他也拿不到陈多手作的颜料。这话当然是私下里说的, 但韩孑立心胸本来也不开阔。 从宴会上回来, 韩孑立就一直憋着一口气。为了这点事情, 他也不知道去找陈琮的麻烦, 他知道自己和陈琮本来就相看两厌, 如果不想一拍两散, 还是互相远着点比较好。不过这事儿,他也不可能剖析自己的内心给陈若一个妾侍听,不过就说了两句,说是得不到陈多亲手所做的颜料, 心里遗憾故而有些烦闷。陈若听了却眼前一亮,他早就想要找机会去找陈多了, 奈何他平时是不能出府的, 现在这不就是一个送上门的机会吗? 于是, 陈若主动请缨,表示愿意去帮韩孑立求一份颜料。韩孑立若有所思地看着陈若,虽说他顺势来陈若房中肯定心里也是存了这个意思, 不过他倒没料到陈若居然会主动要求, 而且态度还这么积极。据他所知, 陈若和陈多在娘家的时候关系并不好, 而且陈若还经常欺侮陈多,现在陈多发达了,陈若不应该远着才对吗? 不过既然陈若主动要求了,韩孑立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又是一夜“鸳鸯被里翻红浪”。 陈府,当陈多听闻陈若来求见他的时候,心里是惊讶的,他万万没想到事到如今,陈若居然还敢来见他。陈多以为,凭陈家从前对他做的一切,陈多没有去找陈家人麻烦,已经是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了,是谁给的陈若的勇气自己找上门的?求虐吗?管家瞅着陈多的脸色,说道:“夫人若是不想见他,老奴这就让人请他回去。”管家原先是冯府的二管家,在冯府服侍多年了,当年陈多嫁进冯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自然也明白陈多和娘家人的关系不好。而陈若,作为一个妾侍,若非他和陈多之间的血缘关系,根本进不了冯家的门。 陈多略一思索,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我倒也想看看,他来找我是想干什么。你请他去偏厅等候吧,我这边事情做完再出去。他如果等不下去,就请他改日再来吧。”说完,陈多便低头重新在纸上书写了起来,显然是故意要晾着陈若的意思。其实陈多现在也确实有正事,今日曾星通过结果几位师兄,给他剖析了一番朝堂形势。 别看曾星似乎无心官场的样子,但他对朝堂形势的掌控和了解,远远不是一般官吏所能比得上的。完了之后,曾星便要求陈多和林祺鹤各交一篇策论上去给他,文章不仅要写得花团锦簇,还要有自己的想法。这个功课陈多是做得很认真的,不过却也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如果是别的客人上门,他当然会先放下文章去待客。 但对陈若,陈多却不想这么客气。若要问他对陈家有没有怨念,那当然是有的,上辈子的死,以及生命中前十几年的种种痛苦遭遇,他怎么可能不怨,他只是不愿意把生命浪费这些怨恨上而已。 如果陈家人识相一点,永远不要来打扰他,陈多很愿意当他们不存在,过自己的生活。可陈若既然自己找上门来了,难道还想陈多客客气气地对待他吗?脸未免也太大了一点吧?反正陈多只要一想到陈若那张脸,他就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对方这个血缘上的弟弟,像这种时时刻刻喜欢把哥哥踩在脚下的弟弟,谁要谁拿走。 陈多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翻涌的情绪,低下头,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写起了他的文章。 当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文章上的时候,陈多的心境就已经恢复了平和,但在偏厅等候的陈若却气得快爆了。他如今虽然在韩府里被磨去了许多娇气,但在陈多勉强,他一向是强势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心里自然不会觉得舒服。偏偏现在又是他有求于陈多,陈若不得不选择忍气吞声,灌了自己一肚子茶水也没消去心头的怒火。 陈多的这篇文章原本就已经完成了基本的构思,写完并且誊抄一遍也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写完之后,陈多倒也没有故意拖延时间,直接叫来了小侍们伺候他梳洗更衣。等陈多在偏厅里见到陈若的事情,陈若差不多正好等待了一个时辰。看着陈若虽然嘴上没说,但脸上毫不掩饰的怒火,陈多心里只觉得好笑,这种程度陈若就受不了了?那如果他把以前陈若对他做的全部报复回来,岂不是非得把陈若千刀万剐才行消心头之恨。 陈多走动主位上坐下,毫不掩饰自己对陈若的厌恶,冷淡地说道:“你来干什么?”这个问题,陈多也确实没想明白,自从他嫁到冯家,如今也有两年没有和陈家联系了。之前陈家也不是不知道他的下落,却从来没有来冯家见过他,现在好端端的,陈若突然跑上来是想干什么?他一个韩家的侍妾,单独跑到别人家里,也不怕人误会。 陈若理直气壮地说道:“陈多,我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弟弟吧,来见你有什么不对吗?”也许是把陈多对陈家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太久了,也许是对陈多颐指气使已经成为习惯了,即便如今是他有求于陈多,陈若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放低身段。他是陈多的亲弟弟,他如果能上位,对陈多也有好处,陈多帮他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陈多被他气笑了,“你是我弟弟?从小到大,你叫过我一声哥哥吗?” 陈若一脸惊讶地说道:“这有什么关系,无论我怎么称呼你,我们都是血缘上的亲兄弟啊,无论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一点不是吗?”也许是想到毕竟是自己有求于陈多,陈若想了想,勉为其难地补上了一句,“如果你真的这么在意这一点的话,那我以后都叫了哥哥好了。”陈若一脸自己做出了重大让步的表情。 陈多这会是真的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而且笑得一发不可收拾,从小到大,我就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这么奔放过。在陈若从莫名其妙到皱眉愤怒的表情中,陈多笑得肚子都痛了,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那就不用了,我并不想听你叫我哥哥,也不想有你这么个弟弟。我和陈家,早在我嫁入冯家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关系了。如果你今天来,就是想要来和我攀亲戚的,那你可以走了,我没兴趣多出你这么一门亲戚来。” 陈若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怎么能这样?” 陈多唇角微扬,他以前就知道陈若很蠢,却不知道陈若原来这么蠢。出来见陈若的时候,陈多原本以为自己会被他气到,现在却觉得只想笑。所以说,陈若原来是专门来给他逗乐子的吗?“我怎么不能这样?我就是要这样你能拿我怎么样?行了,陈若,我很忙,也不想跟你废话了,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陈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说道:“等等,我有正事跟你说,你先让其他人出去。”虽然陈多已经明晃晃地摆出了对他的不待见,但自信心爆棚的陈若却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打算,联合陈多对付陈琮。毕竟陈多和陈琮的关系很不好不是吗?而自己和陈多的关系虽然也不好,但至少自己是陈多的亲弟弟啊,无论如何总比陈琮坐在韩家大少夫人的位置上对陈多更有利吧?要知道,陈多如今虽然是冯家的二夫人,却是孤身一人没有娘家助力。 陈多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皱眉说道:“你要说就快点说,不说就可以走了,我没空跟你打太极。”说着,陈多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原本站在一旁的小侍们也纷纷簇拥了上去,一副准备直接把陈若这个客人扔在这儿走人的架势。但凡随便换个什么人,陈多都不会这么失礼,但对陈若,他是一点面子都不想给。 一看陈多真的要走,陈若顿时急了,连忙叫道:“等等,你别走,我说!” 陈多闻言停下脚步,坐回了原位,漫不经心地说道:“说吧。”他今天之所以来见陈若,也是想知道对方到底是想做什么。千万别跟他说真的就是来认亲的,这种话陈若敢说他都不敢信。当然,如果陈若确实还要跟他玩什么欲说还休,陈多也不介意放下自己的好奇心,让他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陈若看了看陈多身边的小侍们,咬了咬牙,说道:“我要你帮我对付陈琮,帮我成为韩家的大少夫人。”此言一出,偏厅顿时安静了下来,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陈多身边的小侍们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陈若,从一开始他们就觉得陈若像是个傻子,现在他看着比刚刚更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朝堂 陈多看着陈若的目光倒是没什么变化,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有多蠢的, 其实倒也未必是资质真的有多差, 纯粹就是被双亲给宠傻的。他冷淡地说道:“你现在识字吗?识字的话回去多读读律法吧,如果不识字可以叫个识字的小侍念给你听。你从哪儿听来的荒谬传言, 谁告诉你妾侍可以扶正的?” 按照大周朝的律法, 妾侍不得扶正, 若是触犯了这条禁令, 则丈夫和妾侍都要被处以杖刑和徒刑。 并且刑罚之后, 妾侍还是妾侍, 不得已正室夫人自居, 不得入宗族族谱,不得入夫家祖坟。 韩孑立虽说书读得不怎么样,到底也是读过书知道律令的,怎么可能蠢到知法犯法。 更何况, 就陈若那点手段,还做韩家的未来宗夫?别闹了, 就算韩孑立自己疯了, 韩家其他人也没疯。陈若真以为自己是天仙呢, 能让韩孑立为了他不管不顾的。如果他真能做到这一点,那当初韩孑立就不是纳他做妾,而是和陈琮和离, 娶他做继室了。正如许多私下里评价的那样, 韩孑立是个庸才, 却不是个蠢材。 陈若却以为陈多只是找个理由拒绝他, 便说道:“你不是和陈琮不和吗?我们关系虽然不好,但我至少是你亲弟弟,我做韩家的大少夫人,总比陈琮做韩家的大少夫人对你更有好处吧?别忘了,你现在虽然是冯家二夫人,但没有娘家的支持位置也没有那么稳固吧?我成了韩家大少夫人,我们就可以互相扶持。” 陈若说了这么一堆,陈多却只觉得,他已经没救了,起身挥手说道:“送客。”他已经没有和陈若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真是没想到,陈若去了韩家之后,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依然是那么的蠢。不是听说韩家后院斗得厉害吗?尤其陈琮还几乎不管,人命出过好几条了。 陈若在那样的环境里,也生存了这么久,怎么就能一点长进都没有呢?陈多想不通,也不想在想了,左右和他陈家除了无法改变的血缘关系之外,别的情分是一点都不剩了,随他自己去作死吧。 眼看陈多又要走,陈若不甘心地大声喊了几句,翻来覆去不外乎就是那些话。陈多微微皱眉,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陈若说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凭着什么对冯家立足,那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呢。我陈多,不需要你的互相扶持,我凭我自己的努力,从一无所有到在冯家站稳脚跟,而不是别人,更不是你!” 说完,陈多不管陈若再说什么,直接让人把他赶出去。会想过去,陈多这一路走来,也确实不太容易。他从来一开始那个什么都不知道懵懵懂懂嫁入世家的农家哥儿,抱着对未来的迷茫努力地学习,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陈多配不上冯乐。从农家哥儿到世家少夫人,他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那只麻雀。 但现在,陈多是曾星最宠爱的小弟子,因为曾星走到哪儿都要把他拎出来炫耀一番,整个大安县都知道他陈多有多优秀。虽然现在还没有人说冯乐配不上他,但调侃冯乐被妻子的光芒压制的人却不少,他和冯乐之间,至少已经是平等的关系了。而且有了曾星入室弟子的这一层身份,他也已经不是冯家可以随意对待的存在了。 晚上,冯乐回到家听闻了这件事情,皱眉说道:“我明天去警告一下韩孑立,让他管好自己的小妾。”冯乐自然也清楚陈家曾经是怎么对待陈多的,如果不是看在他们和陈多的血缘关系上,冯乐也不会让他们逍遥到现在,没想打陈家人居然还敢找上门来,难道真的是看他们冯家太仁善了,觉得可以欺负? 陈多笑了笑,说道:“那就交给你了,我确实不想再看到这家人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今天没有很生气,反而觉得挺好笑的,就当他是个傻子,我跟个傻子生什么气啊?”陈多一边说话,一边逗在床上爬来爬去的冯泽玩。冯泽似乎觉得很开心,“咯咯咯”的笑个不停。“你看,泽儿也这么觉得吧。傻子,大傻子。”陈多好像是在教冯泽说话似的,“傻子”二字反复念个不停,他每说一遍,冯泽就跟着“啊啊”叫两声,然后笑得很开心。 冯乐一阵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冯泽从“傻子”的海洋拯救了出来。 他随手塞给冯泽一个小玩具,让他自己玩,对陈多说道:“你这样,小心他学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傻子。” 似乎想到了这个画面,陈多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这有什么,这说明我们泽儿聪明啊。” 冯乐顿时无言以对,无奈地说道:“那也要谦虚一点,要戒骄戒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多乐不可支,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了,引得在一边玩的冯泽也向他看了过来,一开始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爹爹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但很快的,冯泽也学着笑了起来,只不过那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里,依然满是迷茫之色,并不明白到底在笑什么,只是看着爹爹在笑,所以也跟着爹爹一起笑。 陈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夫君,你这么说,泽儿还小,也是听不懂的,哈哈哈哈哈哈!” 冯乐被这父子两笑得都无奈了,也不说话,意思就是:随便你们怎么笑吧。 陈多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清咳一声跟冯乐说起了正事:“我听说叔父那边现在是遇到难题了?”陈多说的叔父当然指的是冯乐的叔父冯清守了,冯清守自从去年回京述职之后,如今是在京中任职。京城虽说是个升迁的好地方,天子脚下,在今上面前展露才华的机会也更多,然而是非也更多。冯清守现在就是几乎要搅合进了派系之争里面,他作为冯家在官场中的代言人,想来是纯臣自居的,只忠于当今天子,至于朝中的派系之争乃至夺嫡之争,他是从来不掺和,也不应该掺和的。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朝中势力最强的两派,都想拉到冯家这个助力。 冯清守现在所面临的困境,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困境,对冯家来说也是一次小小的危机。 提起这件事情,冯乐的表情就变得有些苦恼起来,其从接到冯清守的求助信,冯家这边冯礼和冯乐都是冥思苦想。然而他们对官场到底了解不够深,很多东西没有身临其境,不过是想当然罢了,也是在无法给出让冯清守全身而退的主意来。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全身而退,无论是冯礼还是冯清守,都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无论如何冯家是绝对不会也不能站队的。纯臣和文坛清流的形象,才是冯家立足的根本,这两点不能丢。 陈多起身走到桌案前面,拿起一张纸递给了冯乐。冯乐结果宣纸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一张图表,图表上每一条断线的下面都写着一个名字,每一个名字都足以引起一场官场大地震。冯乐只简略了看了几眼,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问道:“这这是什么?”总不至于是陈多瞎画着玩的吧。 陈多微微一笑,说道:“就是你想想的那样。今日老师同我与师兄分析了如今朝堂的形势,让我和师兄各自写一篇文章。我回来之后,就把老师说的东西整理了出来,画成了这样一张图表。我想,这个东西应该对你和兄长都有所帮助吧。不过,这张图表不能外传,你们看过之后记得毁掉啊。” 冯乐连连点头,这何止是有帮助的,帮助简直太大了。冯家这些年和官场向来是若即若离的,清流的形象虽然是完全树立起来了,但对官场的掌握却要弱了许多,否则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刻毫无办法。不过很快,冯乐又有些迟疑起来,问道:“这个东西,你给我好吗?”曾星和冯家的关系是不错,但这东西实在太重要了。 陈多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没事儿的。一来这张图表实际上是我自己整理出来的,并不会老师的手笔。二来老师既然同我们分析这些,就不会在意我们怎么用它。林家和朝堂的联系,可比我们家还要深许多,你以为师兄拿到了这东西之后会束之高阁吗?林家那边肯定也要利用起来的。另外,我的几位师兄,都不再那两大派系之中,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叔父可以去找师兄们帮忙。因为我的关心,他们本来也可以算是天然的盟友啊。” 冯乐激动地连连点头,若非此时天色已晚,他几乎想要拿着图表,直接就去找冯礼了。不过到底他还是按捺住了心里的情绪,转而让下人去给冯礼送个口信,请冯礼明天过来一趟,有事相商。其实冯乐从前有事找冯礼,都是自己上门的,毕竟长幼有序,这次主要是觉得这东西带出去不安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桃子 第二天,冯乐和冯礼在家中商量事情, 陈多则约了樊宴初他们一起去果园里摘水果。自从上次一起钓过鱼赶过海之后, 他们这群人对自助采摘之类的活动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次因为活动的地点是在很近的一处果园里,汉子们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放任哥儿们去造作了。他们去的是一个桃园, 园子里桃树都比较高大, 枝叶繁茂。碧绿的叶子中间, 一个个硕大的桃子漂亮极了。哥儿们每人手里拎着一个篮子, 漫步走进桃林间, 看到顺眼的桃子就采摘下来放进篮子里。 当然, 他们能采摘到的都是最下面的果子,那些长在高高的枝头上的,他们不可能去爬树,自然也够不到。对于桃子的形状, 几个人各有不同的喜好,慢慢的就分开了一些。桃林挺大的, 但还不至于让人迷路, 而且哥儿们身边都有小侍和从人跟着, 倒也不用担心什么。陈多采摘了七八个桃子,就觉得篮子有些沉了。 他停下脚步,抬头想看看其他人都在哪里, 就发现秦辛夷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篮子, 似乎有些苦恼的样子。 陈多作为好友, 又是东道主, 自然要过去问问了。秦辛夷却看着陈多,苦恼地说道:“我在想一个问题,这个篮子,到底能装多少颗桃子?”陈多愣住了,这是什么鬼问题?他仔细一想,觉得完全无法回答呢,篮子的大小虽然是确定的,但是桃子的大小不确定啊,大桃子和小桃子,或者大小桃子夹杂在一起,能装多少个根本无法确定。 而且,桃子的形状是不规则的,两个桃子之间还有空隙,如果放桃子的方法巧妙一点,挤一挤说不定能装下更多,如果装的粗放一点,那就装得少了。不对,陈多突然清醒过来,他为什么要真的去思考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到底有什么思考的必要?他无奈道:“你想这个做什么?一个篮子装不下的话,你让人再拿个篮子不就是了?” 秦辛夷却很认真的说道:“不是啊,多多,我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就在刚才,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主意。你们啊,我们这么喜欢自己采摘水果,其他人肯定也喜欢对吧?我不是也有几个果园子吗?我就想着可以搞一个让人别人来自助采摘的活动,然后按一篮子的水果算钱。然后我就在想啊,一篮子的水果到底应该是多少钱呢?如果不知道一个篮子能装多少个水果,就没办法算钱了啊。” 陈多眼神死地看着秦辛夷,“你是不是傻了一篮子能装多少个桃子我不知道,但一篮子能装多重的桃子,大抵是差不多的,你自己摘满一篮子去称一下不就知道了?再说了,桃子也不是按个卖的,是按重量卖的好吧。再说了,如果你真有这个打算,这些事情也有下面的人帮你打理好,不用你费心自己上阵的。” “最重要的是,我不觉得你这么做能有生意。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都是我们一样身份,平日里无所事事的人,所以偶尔做做这些事情才觉得有趣。可想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谁家没几个果园子啊,还需要到你那儿去吗?家里没有果园子的小富之家当然也是有的,所以你到也不至于一点生意都没有,可问题是,有多少呢?” “在下面就是家境比较差的了,且不说他们有没有钱去你那过院子里玩。” “最重要的是,他们为了什么啊?对他们来说,这种事情,相当于花钱来干活。本来就每天都要干活了,傻子才要花钱来干活呢。”陈多爱抚地摸了摸秦辛夷的脑袋,提着篮子转身走了。 不过走出几步,陈多也不由地开始思考起,一个篮子能装多少桃子的问题来了。不过他的出发点和秦辛夷不同,他想的是,既然自己来摘桃子了,这桃子肯定要给各处都要送一些过去啊。 曾星和林祺鹤那边肯定不能落下,还有冯老夫人和欧阳晨那边也不能落下。 樊宴初他们都一起来玩了,自然是不用考虑了,但雷晓云那边是应该送一篮子过去的。至于其他人,陈多暂时就不打算考虑了,毕竟有些关系还没有到这份上,桃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既然是要送人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太随意了。陈多这样想着,挑选桃子的时候不免就更精细了一些,每一个都选择个大饱满形状完美的桃子,务必让收礼的人看到桃子的时候就明白他的心意。 第二天,陈多去临渊书院上课的时候,自己手上提着一篮桃子,身后跟着的香榭手上也提着一篮桃子,活像是来卖桃子的,引起了路上遇到的学子们的围观。说是围观,其实也都只是远远地看着,谁还不知道陈多的身份啊。 哪怕是从来没见过陈多的学子也不会把他认错,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能在书院里自由活动的哥儿。 依然一路畅通的来到曾星的住处,陈多进门就看到曾星和林祺鹤一坐一立,似乎正在说话。 看到陈多进来,两人听转过头看他。陈多一点压力都没有,笑嘻嘻地行了礼,然后提着手上的篮子走到曾星面前,说道:“老师,这是多儿亲手摘的桃子,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最好看的哦!”至于好不好吃,额,这个陈多也不知道呢。以前的陈家显然是没有果园的,也没有种果树,陈多对什么桃子最好吃,不太懂。随后他又示意香榭把手里的篮子递给林祺鹤,“还有师兄的也是,都是多儿亲手摘的!” “嗯。”曾星只应了一声,一脸淡然地唤来童仆把这一篮桃子拿到后面去。 林祺鹤倒是笑眯眯地跟陈多道了谢,还说了好几句话好听的话。一边说着,林祺鹤还一边在心里腹诽,老师明明高兴地很,却非要装成不在乎的样子,小心小师弟下次不送东西来了。最让林祺鹤郁闷的是,曾星每次收了陈多送来的东西,自己嘴上不说什么,但如果林祺鹤不好好夸奖陈多一番,曾星时候一定会跟他好好聊聊人生。 陈多不会知道的是,当他离开之后。下午恰好山长带着几个老友一起来拜访曾星,曾星用来招待他们的就是陈多送来的桃子,而且还用的是林祺鹤的那一篮子。毕竟篮子不大,也就能装十几个桃子,曾星那一篮子总共是十四只桃子。而山长他们一来就是是一个人,每人分一颗就没有了好嘛。至于林祺鹤,弟子孝敬老师不是应该的吗?对此林祺鹤能说什么呢,他只好苦笑着献上了自己刚刚到手还没捂热的桃子。 顺便他是不是还得感谢一下曾星,至少还给他留了两只桃子不是?林祺鹤看着篮子里剩下的两只桃子,果断地选择切开吃了,毕竟他也想尝尝看小师弟精挑细选的桃子到底啥味道啊!而且,谁知道这桃子放着放着,会不会突然又不属于他了,果然还是吃进肚子里最安全,谁都没法抢走。 外面的客人们看着盘子里孤零零的一颗桃子,心情也很是复杂。不过既然是曾星大家摆出来的东西,他们自然不敢认为这是失礼了,反倒觉得这其中一定别有寓意,回去之后自己也得效仿一番。曾星看大家都看着案上的桃子,高兴地说道:“来来来,都尝尝看这桃子味道如何。这是我那小弟子早上过来的时候特意给我送来的,每一刻都是他亲手挑选采摘的。形状和色泽是不是特别漂亮?我也还没尝过,但是这么漂亮的桃子,一定好吃!” 曾星的语气如此地斩钉截铁,众人哪怕有不同的意见也不好说出来,只好笑着附和起来。 山长无奈地笑了笑,好了,他已经明白了,没别的可能,就是曾星又开始炫耀他的小弟子了。 前来拜访的客人中有一个亲手种过几株桃树的,很想说桃子并不是外形好看就一定好吃的,不过没等他开口,就被山长拉住了。山长相当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当曾星开始炫耀他的小弟子的时候,绝对不能说任何和他意见相反的话。否则,曾星一定会引经据典,从各种角度去说服他们。这么好的天气,他们还是说说别的吧。 虽然对曾星无时无刻不再炫耀小弟子的行为感到无语,但提起陈多,山长却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相当优秀而且品性良好的年轻人。虽说山长其实没有见过陈多几次面,但每次对他的印象都很好,而且总是听曾星说自己的小弟子如何如何好好吧,山长确实有些被曾星洗脑了。或许这也是曾星的目的之一吧,在所有人心里先树立起一个陈多非常好非常好非常好的第一印象,日后不管陈多做什么,这些就都会首先往好处想。 看着底下正在吃桃子的客人们,曾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当然是对陈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抓周 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曾星如今年岁也不小了, 虽说身体还比较健朗, 但世事难料,他原本也已经到了该考虑身后事的年纪了。陈多不出意外的话, 就是他的关门弟子, 也是他的衣钵传人了。 曾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看到陈多登顶的那一天, 但他要做好自己看不到的准备。他知道这个世界对哥儿总是更苛刻一些, 尽管陈多天资不凡,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能取得与天赋与才华相匹配的成就。曾星唯一遗憾的, 大概就是自己遇到陈多的时候太晚了, 如果能够早个十年遇到这个弟子,如今的陈多或早已声名鹊起。 而曾星,也就不需要像现在这般忧虑自己活得不够长,无法为疼爱的弟子保驾护航。 如今他所做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 那就是为陈多铺路。比如给陈多授课,曾星不可以选择在自己家中吗?当然可以, 他之所以选择在临渊书院, 就是为什么加强陈多的存在感, 让更多的学子将陈多是他的入室弟子这个概念植入心里。想要成为一代大家,名声是非常重要的。 都说“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曾星对陈多所做的, 也同对亲子无异了。其实这也和陈多自己有关系, 曾星一开始对陈多的欣赏, 只是对一个有天赋的后辈的见猎心喜,收他做入室弟子一是希望有个人传承自己的衣钵,二也是不希望陈多这样的良才美玉被埋没了。感情都是相互的,是陈多对他的真诚改变了曾星的态度。 当然,这并不代表,曾星对其他弟子的感情就不如对陈多的。几个记名弟子不说,曾星对自己的几个入室弟子其实也都是视如己出,包括似乎时常被他嫌弃的林祺鹤。之所以曾星对陈多的关爱似乎比对其他弟子更多,这也是因为陈多是他所有的弟子之中,最让曾星放心不下的那一个。 那些已经出师的弟子,全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也有了稳定的前程,不需要曾星多费心。 或者说,曾星已经为他们费心过了,能为他们做的,曾星都已经做完了。 至于林祺鹤,他是个汉子,背后又有家族做后盾,且又是胸无大志的,凭着他现在能力和地位,就足以让他一生无忧了,同样不需要曾星操心什么。唯有陈多这个衣钵传人,又是个哥儿,将来的路途注定要比其他人更艰难一些。他希望陈多能够承担更多东西,所以便也为这个弟子做得更多一些。 另外一边,陈若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他去了一趟冯宅,不仅没有把韩孑立想要的东西带回去。之后冯乐又找到韩孑立,明示暗示了一番,话里话外都是让他管好自家侍妾,不要放出来到处乱跑的意思。韩孑立这个人是最好面子的,被冯乐这么冷嘲热讽了一番,心里哪里能咽下这口气,可他眼下拿冯乐毫无办法。 韩孑立这人虽然惹人厌烦,但他能够在大安县世家子弟之中立足也不是毫无道理的,至少他很明白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面对冯乐,即便他心里再不舒服,也是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了。回到家才在陈若身上把这口气出了出来,之后,陈若便再次被他冷落了下来,这次是直接打发到了庄子上,眼不见为净。 若非韩孑立理智尚存,这次陈若害得他在冯乐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他弄死陈若的心都有了。也亏得陈若到底有陈多嫡亲弟弟这个护身符在身,不过今后恐怕也只有在庄子上终老的命了。事到如今,韩孑立如果还能相信陈若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而不是专门坏事儿,那韩孑立就是个白痴。 陈若对此自然是不甘心的,但他脑子本来就不是很好使,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办法来。或许他心里多少也有些幻想,幻想韩孑立还会再次想起他的好来,毕竟这次韩孑立不就是冷落许久之中重新想起来他了吗?而且,他刚刚到庄子上,下人们对他的看管很严,陈若想做什么,目前也是毫无办法的。 没有了陈若,陈多的生活也越发热闹起来了。随着他的名声越来越响,也就有更多的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有好奇的,有钦慕的,自然也有不服气的。虽然他是个哥儿,但各种文会的帖子也越来越多地送到了他的案头上,当然出于避嫌的考虑,人们总不会忘记带上冯乐,可冯乐总有点自己是添头的感觉。 对此,冯乐倒也没什么不满的,看着陈多成长起来,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并且越来越亮眼,这本来就是冯乐一开始所希望的。从天之骄子到妻子的陪衬,这样的落差固然有点大,但冯乐心里早有准备。 更何况,陈多也一直很注意冯乐的感受,时时注意不让冯乐有被轻慢的感觉,夫妻二人的感情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这反倒是让一直对冯乐态度平淡的曾星高看了他一眼,毕竟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豁达了。 时光匆匆流逝,期间冯墨雪静悄悄地嫁到了丰城,没有在大安县掀起一丝波澜。 之后又是半年过去,元宵节一过,冯乐和陈多就开始筹备起了冯泽的抓周礼。 是的,小团子冯泽马上就要满周岁了。那个昨天似乎还刚刚出生的孩子,如今已经会叫人,在学走路了。冯泽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并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而是一生“爹爹”,感动地陈多当场落泪。这种血缘羁绊的亲情,从前的陈多从来没有体会过,如今在冯泽的身上感受到了。 冯泽抓周礼那天非常热闹,除了大安县各大世界和文士都来了之外,远到丰城都有人特地赶过来,如今的陈多也算闻名乡里了。这些远道而来的人,除了来参加冯泽的抓周礼之外,也是想要会一会神交已久的陈多。说是神交已久,是因为陈多如今已经是诗名远扬了,曾星拿着陈多的诗赋找了不少老友炫耀。 曾星认为陈多的诗赋很有灵性,虽然词句上有待雕琢,但诗赋这种东西,有时候灵气比辞藻更加重要。其实陈多也有不少词作,不过词作在此时毕竟难登大雅之堂,曾星认为陈多私下了玩玩无妨,却没必要太当回事儿。至于陈多的文章,曾星却是觉得还拿不出手,需得再好生沉淀几年才行。 总之,陈多的诗名是已经传扬出去了,并且有不少人慕名来到大安县拜访陈多,交流诗赋。这些人之后也有陈多一直保持着书信上的联系,平平淡淡却胜在真诚,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了吧。如今冯泽抓周礼,这些人能来也都来了,不能来的也送上了书信和贺礼,之后陈多也少不得要一一回信致谢。 这边,冯泽被断玉抱着,陈多和冯乐一起招待来客。冯礼和欧阳晨也当仁不让地来帮忙了,无论是从血缘亲情还是从利益相关的角度,他们都是应该来的。等客人都来齐了,便是重头戏,抓周礼了。抓周用的各色物品早就已经摆放好了,陈多抱着冯泽,将他放到了桌子上,之后就看冯泽想要抓什么了。 无论是陈多还是冯乐,都不觉得一个抓周礼就能决定什么,只是个美好的寓意罢了。 冯泽是他们的嫡长子,他们固然希望冯泽能够由个好前程,但冯家的未来看的还是冯浩。 而冯泽将来作为冯家的旁支,若是能够一生顺遂,也是不错的,所以陈多和冯乐其实并不一定强求冯泽将来有多大的成就。正如曾星给他取的名字一样,只要他人品端方,襟怀广阔,平平淡淡地结束一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父亲们心里的种种想法,才刚满周岁的冯泽是不会知道的,此时他正坐在桌上往四处张望。 虽则现在周围围了很多人,但冯泽从小身边人就没有少过,倒也一点都不怯场。他转过头看了看双亲,觉得他们似乎并不准备跟自己玩,就淡定地转过头看了看香榭和断玉,发现他们似乎也没有想要抱自己的意思。对此,冯泽倒也不恼,依然安安静静地在桌上坐着,眼睛看来看去,把周围的围观群众都看了个遍。 其他人看他这样都觉得有趣,不过抓周礼还没有结束,也没有去人逗弄他,都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想看看他之后会怎么做。发现似乎所有人都没有和自己玩的意思,冯泽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抿着唇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不过他倒是没有发脾气,而是开始自己找乐子了,这会儿他好像终于注意到了桌上的摆放着的一堆物件,也许是想起了平时也这样摆放在他周围的玩具吧,冯泽的身体终于开始动了起来。 他开始往这堆“玩具”爬去,在每一样东西面前都停留了一会儿,不过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月下 众人的心情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但冯泽却对眼前的一切“玩具”都毫不留恋, 在每一样东西面前都是停留了一会儿, 然后又毫不留情地继续往前爬。直到他从所有东西面前爬过,似乎也没有任何一样能够获得他的青睐, 爬到桌子另一头的时候, 冯泽居然是两手空空的。大人们面面相觑, 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 冯泽却又转了一个身, 从那头开始往回爬。这一回他似乎极有目的性, 并没有在任何停留, 一直往前爬。大人们也颇有些惊疑不定的意思,不知道他这是想要爬回父亲们身边呢,还是怎么样。冯泽爬得不疾不徐,很是从容淡定, 就在快要爬回陈多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 众人现在是越发弄不懂他的想法了,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冯泽随手抓起旁边的一本书, 拖到自己面前, 旁若无人地翻阅了起来。虽然知道他其实是看不懂的,不过仅就从他看书的姿势来看,他们居然觉得还真有模有样的。到此, 宾客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抓周礼到这里总算是没出岔子, 可以说是很成功了。 已经有人发现冯泽抓得那本书正是《诗经》, 于是客人们纷纷恭维冯泽有乃父之风,日后定然是诗文双绝,金榜题名不在话下。虽然知道这些都是好听的客套话,但有人夸赞自己的孩子,陈多和冯乐自然是高兴的,气氛霎时热络了起来。陈多让人把冯泽抱进去,转身和冯乐一起招呼宾客入席。 宴饮正酣的时候,突然有宾客向陈多求诗。陈多一愣,抬眼看去就见那客人似乎有些熏熏然了,他也颇有一些急才,想了想也不拒绝,只着人去抬一张桌案和文房四宝上来。 陈多思索片刻,一首七言绝句便已经涌上了心头。不过考虑到自己的字终究欠缺一些,陈多笑着说道:“妾身心中已有七绝一首,便让拙夫代为手记,如何?”宾客自然轰然应好,冯乐对此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笑着走到桌案前,执笔做好了准备。两人对视一眼,陈多朗声吟诵,冯乐挥笔而就。 一首七言绝句,短短二十八个字,写尽了今日抓周礼上的种种,让人听来还不觉得无趣,可说是巧思至极了。冯乐的字也是极见功底的,虽无能更书法名家相比,但在他这个年纪,可说是佼佼者了。宾客们自然是纷纷叫好,临场作诗原本就考验的急才,这种情况下想要写出千古名句那是不太可能的。 陈多的这首七绝,虽然不是绝好的,比起他以前的一些诗作来也是大大不如,但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做出这样的诗句来,已经足以看出他的才学和功底了。刚刚那个求诗的宾客似乎也清醒了几分,连忙求冯乐亲笔的那幅字,这自然是为了表明自己是真心求诗,绝对没有刻意为难的意思。 陈多也不是气量狭小的人,洒然一笑,让人去拿了自己和冯乐的章来,盖了章才把那幅字送了那人。 注意到其他宾客也颇有些蠢蠢欲动的样子,陈多连忙说道:“在座诸位都是饱学之士,妾身方才抛砖引玉,不知道还有哪位有兴致一展诗才,大家也好交流一番。”开玩笑,这话要是不早说,等一下再多来几个求诗的人,哪怕陈多再有急才一时也写不出那么多来。倒不如现在就把自己都动员起来,也就不会专门盯着自己了。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文人也是有一番好胜之心的,有人便生出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心思。他们举目四望,之间今日名动一番的才子来了不少,又有曾星大家在座,那跃跃欲试的心思就更活跃了几分。曾星见有许多人看他,笑着捋了捋下颌的长须,说道:“后生们若有意,老朽倒是可以点评一番。” 好端端一场满月酒席,霎时间变成了一场斗诗大会,当然宾客们回去之后不会忘记夸夸冯泽和陈多。 毕竟陈多临时所作的诗文,比起其他人现场作的确实更胜一筹。而冯泽的表现,也给宾客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小孩子抓周像冯泽这般表现的,他们这些人也都是第一次见到呢。 一般小孩子抓周都是看到什么抓什么,看到另外一样喜欢的东西了,就把之前抓的扔掉去抓新的东西,从来没有像冯泽这样,把所有东西都先评估一般,之后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的。小小年纪就这般了不得,长大了若能好好教导一番,将来必定也会有一番不凡的成就。 于是满月宴结束之后,陈多的名声更胜了,这回还托了他那与众不同的儿子的福。不过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多如今的名声,已经辐射到更广的范围了。再加上陈多那几位师兄的宣传,说陈多现在在整个大周的文人群体中都小有名气也不为过。然而正所谓祸福相依,陈多的名声也给他招来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须知,文人也是有派别的。如今大周正统的文人思想是比较开放的,可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但在这开放的思潮中,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认为应该统一思想c严格礼制,更有其中的极端者认为如今的开放思潮是一种堕落和懒散,应该进行一场清洗纯洁文人的思想。这一不和谐的派系,就是所谓的礼制派。 别的暂且不论,其中同陈多最是息息相关的便是礼制派的一种观点,他们认为如今的风气给了哥儿太多不应该有的自由,他们觉得哥儿就应该呆在家里相夫教子,而不是出来抛头露面。 尤其像陈多这般名声在汉子中间口口相传的,更是称得上伤风败俗了。 礼制派一个极有威望的人物直接撰文怒斥陈多,虽说大多数文人对他的看法并不支持,但不得不说,他的文章对陈多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的。陈多的友人也纷纷来信向他表示了问候和声援,至于那些因此和陈多断了往来的,陈多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这样的人原本就是不值得深交的。倒是曾星,让陈多暂时不要回应,且避让一段时间。曾星自然不是这种不敢应战的是,只是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 陈多对曾星的话向来是很信任的,闻言也就暂时韬光养晦,每日依然努力提高自己。 他这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倒也为他赢得了许多赞许的目光。对此陈多只是一笑而过,生活也还是照旧。晚上,陈多依然和冯乐一起散步,两人谁都没有说起这段时间的烦心事。冯乐抬头看着高高挂在天上的一轮明月,突然感叹道:“今晚的月色真美。”说完,他又笑看着陈多,月色固然美丽,但月色下的人更美丽。 陈多也笑着回视冯乐,说道:“是啊,今晚的月色真美。”时至今日,随着他的名声越来越大,他已经听不到那些说他配不上冯乐的话了,反倒是有很多觉得冯乐配不上他,娶了他是纯粹是运气好这样的话。不过这些人,陈多和冯乐都没有放在心上,陈多始终觉得,没有冯乐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是冯乐改变了他。 但如今的两人,已经不需要用这些话来剖析自己的内心了,一句今晚月色真好,就已经足以让对方明白了一切。冯乐这人看着文质彬彬,其实强硬和执着全部都藏在心里,一个能在多年病痛的折磨之中坚持下来的人,怎么可能软弱?他有一颗坚强的心,不会为他人无知的言论而动摇,两颗相知的心又怎会因为外物而动摇? 冯乐眉眼微弯,笑道:“既然月色正好,何不小酌一杯?”两人都不是好酒之人,但时常宴饮,自然也不是不会喝酒的。今夜气氛正好,月色又好,月下对饮岂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搬出来之后,两人就是家中最大的主子,行事自然不会有什么顾忌。小侍们很快摆了酒食上来,冯乐挥退了下人,独留两人在亭中对酌。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了一丝醉意。其实这点酒完全没到能让他们醉倒的量,可或许是因为气氛太好,或许是因为对方眼中的柔情太美,正所谓“醉不醉人人自醉”。两人就这么熏熏然地扔下了酒杯,陈多突然走出亭子拔出了腰中佩剑,把隐身的暗处的下人们吓了一跳,以为他发酒疯想做什么。 陈多确实是在发酒疯,只是他也没做什么,不过在月下边吟诗边舞剑罢了。那剑舞“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只是那诗嘛,却是陈多即兴所做的闺房艳情诗,只听得一旁尚未婚嫁的小侍们面红耳赤。陈多清醒之后若是还记得这一节,想必也会很不做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但此时的两人确实情意绵绵,陈多舞罢,冯乐也持剑下场,并且还没忘记还他一手同样深情款款的闺房艳情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骂战 之后,二人相拥在一起, 却奇迹般地还记得回房的路。留下小侍们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收拾残局。今晚的事情若是传扬了出去,陈多和冯乐怕是能被天下文人笑话二十年都嫌短。 那一夜过后, 陈多和冯乐更加亲密了, 至于礼制派那边的单方面宣战, 无论是陈多还是曾星, 似乎都只是把他们当做了笑话。旁人在赞叹陈多的胸怀宽广之余, 也不免觉得礼制派那些疯子这回也该消停了吧, 毕竟还没听说谁吵架能单方面吵起来的。人家陈多都懒得理他们, 礼制派那群人难道就不觉得自讨没趣吗? 然而礼制派的想法如果是普通人能够才出来的,那这么多年,他们也就不至于和整个大周的文人格格不入了。对,他们的脑回路就是这么清奇, 别人都认为陈多没有回应是懒得理他们,是大度。然而礼制派却觉得陈多是怕了他们了, 是心虚了, 更加洋洋自得了起来, 又连续写了好几篇洋洋洒洒斥责陈多的文章。 这回把他们当回事的人就更少了,无他,礼制派对陈多的那只指责, 任何一个有识之士看了只会觉得是无稽之谈。人家陈多不跟他们计较, 那是君子之风。但礼制派这般不识好歹, 就是妥妥的小人做派了。唯一认同他们的, 也就只有同是礼制派的人了,然而自己人的认同对礼制派而言恐怕是没有任何的意义的。 然而礼制派的人似乎对此没有任何自觉,反而因为礼制派因此在文人之中广为人知而洋洋得意。 当然,这个世界上总是什么人都有的,认同礼制派观点的人也为数不少。 而礼制派也确实从中获得了利益,扩大了影响力,提高了知名度,还多了不少的拥趸。礼制派自然不肯轻易罢手,更是追着陈多紧咬不放,让原本就看礼制派不顺眼的人看他们更不顺眼了。于是陈多这个正主和曾星这个正主的老师还没开口说话呢,其他的文人不干了,纷纷撰写文章对礼制派各种口诛笔伐。 然而他们的口诛笔伐只是让礼制派的人更兴奋了,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奋笔疾书,一篇篇文章纸片一样的飞来。正统文人们也被他们这种大无畏的精神给震慑了一下,这种短暂的胜利让礼制派斗志都充足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骂战在文人之中展开,甚至引起了宫中的注意,“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宫中向来是关注文人动向的。 然而有趣的是,这场骂战之中,另外一方的主角失踪没有发出只言片语,却引得一群人为他怒发冲冠。今上笑着对心腹宦官说道:“这也算是另外一种蓝颜祸水了吧?这件事情不用太过于担心了,朕相信冯家,也相信曾星大家和他的弟子。礼制派,呵,也该有人出来收拾他们了。” 虽说如今的正统文人,对于皇家的敬畏之心不足,且过于散漫放纵了一些。但要和礼制派比起来,今上表示还是正统文人可爱多了,至少他们不会对他的饮食起居c后宫事务指手画脚。这也就罢了,他们最最不该的就是对先主君指手画脚,今上和先主君父子情深,侍之纯孝,哪能容忍这些不知所谓的人胡说八道?! 每次听着这些人对先主君的行为指手画脚,指责他这不应该那不应该,大言不惭地说先主君应该如何如何,今上就很不能拔剑杀人。奈何他纵然贵为一国之君,却也不能随心所欲,除非他打定主意要做一个亡国昏君。可铭记先主君教诲的他,如何能这般放纵自己呢?所以看到礼制派要倒霉,今上表示开心。 今上憋了一路,回到寝宫的时候终于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今日御花园的花开得分外美丽呢。” 总管大太监:“”总觉得陛下这是憋出毛病来了吧,御花园的话明明都谢了算了,陛下说开了就开了吧,他高兴就好。不过要不要去把主君请过来帮陛下放松放松心情,总觉得这样下去陛下要疯。唉,做一个合格的总管大太监真是太不容易了,不仅要伺候好陛下的饮食起居,还要照顾陛下的心理健康。 原来大安县的临渊书院,林祺鹤也很不解地询问老师为什么到现在都按兵不动,放任礼制派那群人的嚣张气焰?曾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啊,这点还是不如你师弟,沉不住气,就不会动动脑子?”总是被曾星说不如陈多的林祺鹤耸了耸肩,表示根本无所谓,他都听习惯了,而且他也承认自己确实不如陈多。 曾星看他这幅怠懒的样子,一开始还要训斥两句,现在已经懒得说他了,直接说道:“你可知道礼制派的执牛耳者是谁?”曾星的目光落在门外的一颗大树上,悠远地似乎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候他正当壮年,地位还不如现在,却也是心高气傲,自恃才华。当然,他也一直有这样的资本,正是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那个人。 把他的思绪拉回来的是林祺鹤的声音,“老师,您是指赵田?”赵田倒也是个人物,他年龄要比曾星小十岁左右,自身才华也是不凡,只可惜入了这个歧途。若他站在正统文人的立场上,例如的地位或许不如曾星,但也绝对是宫中都要礼遇有加的人物。也正是赵田加入礼制派之后,礼制派才有了如今的声势,否则早就被正统文人挤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哪里还有他们到处招惹是非c逮着人就咬一口的机会。 曾星却摇了摇头,否认道:“不,为师说的人是刘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刘柯 听到这个名字,林祺鹤明显愣了一下。刘柯其人他当然也是听说过的, 和赵田一样, 他也是一位极富名望的文坛宗师级的人物。不过比起赵田的高调来,刘柯名声不显与人前。但这个名声不显也仅仅是在普通人中间, 但文人中他还是很有声望的, 否则也不能被称为宗师了。他的理念如何不做评价, 但哪怕是正统文人, 即便不认同刘柯的观点, 对他的才学和人品都是极为敬服的。在赵田加入礼制派之前, 刘柯就是支撑起整个礼制派的那个人, 而在赵田加入之后,这些年来刘柯就越发低调了,林祺鹤记忆中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此时突然听曾星提起,林祺鹤在愣神之后也是悚然一惊。刘柯的名望和地位, 显然不是他沉寂几年就能被消磨掉的,他不是刚刚冒出头还需要积攒声望的年轻文人, 他是宗师啊, 无论他消失多久只要他重新站出来, 他的地位都不会有丝毫改变。然而这些年来,他们这些正统文人对礼制派的影响似乎就只剩下赵田了,完全遗忘了隐藏在暗处地位比起赵田只高不低的刘柯, 这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林祺鹤急切地看着曾星, 问道:“老师的意思是说, 这次礼制派针对师弟的举动背后有刘柯的授意, 甚至他可能会亲自下场?” 曾星摇了摇头,神色复杂地说道:“亲自下场倒不至于,你师弟如今名声虽然不小,但对刘柯来说到底只是一个小辈。亲自下场声讨一个小辈?哪怕刘柯不要脸面,礼制派也不能这么不讲究。” 礼制派自诩正统,凡事都有规条,虽然他们那一套正统文人看不上,但他们也有是自己的坚持的。 以大欺小这样的事情如果做出来,别说正统文人看不上,礼制派文人自己那一关也过不去。 对文人来说,不管哪一派别的文人,声誉都是最重要的东西,说是文人的生命都不为过。刘柯能有今天的地位,依靠的除了他的才学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声誉。一旦他的声誉被毁,他也没有了被尊称为宗师的资格。林祺鹤自己想了想,也觉得刘柯不可能蠢到自毁长城,能成为文坛宗师的人总不会是个傻子。 曾星继续说道:“礼制派有什么后招为师如今也不清楚,但这场论战来得突兀,来得蹊跷,演变如今的泰式,要说只是为了你师弟哥儿的身份,我却是不信的。如今敌暗我明,在不清楚刘柯到底想要干什么之前,为今之计最好是以不变应万变,见招拆招吧。”这件事情演变的速度非常之快,快得让他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要说幕后没人推手,曾星是不信的。而如此大的声势,要说只是为了一个陈多,曾星也是不信的。 陈多虽然是他的入室弟子,且才华出众,可说是文坛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但也仅此而已了,别说他还只是个新秀,有如今的地位,很大程度上还是靠着曾星弟子这一身份。 单说陈多哥儿的身份,在如今的大环境下,哥儿的身份注定了哪怕他成为大家影响力也不如同样地位的汉子。 要说礼制派那些思想陈腐的老古董里有人看不惯陈多,想要写文抨击他,曾星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但要说礼制派的中坚力量集体出动就为了一个陈多,陈多还没有这个资格,除非刘柯疯了。 林祺鹤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还是问道:“可是老师,如今已经有不少人为了师弟下场了,师弟这个正主却也不好真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长此以往对师弟的名声也不利啊。”他这话才真正说到点子上了,如今正统文人这边已经有不少有名望的写文声援陈多,陈多对这些声援者,陈多自然是不能和那些批判者一样熟视无睹的,否则就算那些下场的人心里不在意,其他人也会觉得陈多心性过于凉薄了。 这一点曾星自然不会想不到,他解释道:“这点为师自然清楚,你师弟也已经在准备呼应的文章了,你却不必多管。如今礼制派的做法虽然还不明朗,有一点却是确定的,他们想拖更多人下水,越是如此我们就越不能让他们如愿。说到底如今没谁把你们的檄文当一回事,你也就且当做一个笑话看便罢了。” “是,老师,学生明白了。”林祺鹤心里虽还有疑虑,却还是决定听从老师的意见。 看着林祺鹤离开,曾星心里复杂的情绪却不为人所知。刘柯其人,曾星曾经是非常熟悉的,两人甚至有过一段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往事,就在两人都是最好的年华之时。那时的曾星年轻有为意气风发,刘柯同样也是年少风流的时候,他们意外相遇,互相为对方的才华所倾倒引为知己。少年人总是目空一切的,那时候的曾星和刘柯也没有什么不同,小看了天下文人,自以为那一代人之中,除了彼此再也没有谁值得他们看在眼里了。 如今想来,曾星也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有些可笑了,天下之大人才辈出,自古以来又有哪个文人敢自称第一呢。可那段时间带给他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他和刘柯之间惺惺相惜的深厚友谊。但也正是因为彼此交情的加深,两人也才渐渐发现了自己与对方格格不入的地方,他们的才华不相上下,思想却隔着一重深渊。 曾星是一个很平和的人,他出生士族之家,家境称不上顶尖,却也可以说是优渥。他的人生之路从来都是一帆风顺的,这也早就了他宽和的性格。但刘柯却不同,刘柯是寒门出身,很小的时候就失去的双亲。在他出生的村子里,就有传言说刘柯的双亲是被他克死的,也因此没有人愿意抚养他,他从小在亲戚之中辗转,吃百家饭长大。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没有人会送他去念书,他的启蒙是在村里的私塾窗外偷听之下完成的,夫子怜悯他的情况不仅没有赶他走,反而会有意无意地指点他的功课。而就在这个过程中,这位夫子发现了刘柯惊人的天赋。 这就是刘柯扬名的,不得不说,这样的身世际遇能够达到如今的成就,刘柯的天资和努力都是惊人的。但也正因为他早年的际遇,造成了他偏执的性格,同时也是曾星和刘柯二人从知己之交最终决裂的分歧点。虽然近些年来刘柯都没有在文坛上发声,许多人甚至已经遗忘了他的存在,但曾星却是不敢忘记的。 曾星很清楚自己这个曾经的老朋友偏执到了什么程度,没有达到目的之前,刘柯是绝对不能真正地放下俗世的一切,选择隐逸生活的。他相信,刘柯的隐匿,只是暂时的韬光养晦。 而一旦刘柯重新出山,曾星神色凝重,文坛的清净恐怕将不复存在。这是一个凭借一己之力,就足以将整个文坛搅得天翻地覆的人物,曾星无论如何都是不敢掉以轻心的。他不由叹息一声,只是多年不见,他如今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个老朋友的路数了,更不明白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莫非他真的想要借由陈多作为突破口,挑起统制派和正统文人之间的大战吗?曾星揉了揉眉心,但正如他对林祺鹤所说的,为今之计也只有见招拆招了,他对刘柯确实是有着几分忌惮,但若是真到了不得不对立的程度,他也是丝毫不惧的。 有一点曾星非常确定,大势是掌握在正统文人手中的,统制派不过左道罢了。 陈多却没有这么多烦恼,这段时间礼制派层出不穷的檄文固然给陈多带来了一些麻烦,却也不至于影响他的生活。之后正统文人们的声援也让陈多心中感动,其中和他有交情的,他一一写信感谢。那些和他没有交情的,陈多则按照曾星的吩咐,撰写了一篇公开的文章,一方面回应礼制派的讨伐,另外一方面也感谢正统文人的帮助。 不过文章发出去之后,陈多也没有很在意这件事情,礼制派对他的攻击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他幼时的经历虽然艰难,但嫁给冯乐之后,身边的人便再没有给过他哥儿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不可抛头露面的观念。 所以礼制派的那些观点,陈多是一点都不认同的。既然只是不认同的人的观点,又有什么必要去在意?重生一世,陈多只想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的亲人朋友而活,为关心自己的人而活。至于礼制派,和他有一文钱关系吗?更何况,礼制派的口诛笔伐固然笔锋尖锐,但比起陈多前世所遭遇的事情又算得上什么呢。很多连前世的事情都可以放下,又怎么会因为礼制派文人的一支笔而感到困扰,这不是他的性格。 陈多现在在忙的是冯泽的事情,冯泽如今已经一周岁多了,正是学走路和话说的年龄。陈多近日课业不太忙,就饶有兴致地教儿子说话,看他跌跌撞撞地走路。陪冯泽玩的时间久了,陈多心里就有了一些想法,想要给冯泽准备一些玩具,不过其实陈多自己小时候是没有玩具这种东西的,所以一时之间他竟然也想不出来冯泽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够玩些什么。他身边的小侍也没有主力,为此陈多不免有些苦恼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古方 秦辛夷来看望陈多的时候,见他愁眉不展, 还以为是受到了礼制派文人那些的檄文的影响。 等听他说了自己的苦恼之后, 秦辛夷不由微微一笑,“我们都替你担心呢, 你自己倒是丝毫没受到外面那些纷纷扰扰的影响。”陈多过去虽然出身贫苦, 但如今也是少年得意了, 正该是心高气傲受不得委屈的时候。这段时间以来, 他们这些友人心里也不免担心陈多会不会因为外界的抨击而忧愤, 却没想到他似乎完全每当回事儿。 陈多听了他的话, 也是轻轻笑道:“真金白银尚且有人嫌弃俗气的呢, 更何况我还不是真金白银,哪里能强求人人都心悦我c顺着我呢?只要身边的亲人c挚友知我懂我也就足够了,外人的想法太多了,我哪里顾及得过来。人生在世, 我俯仰不愧于天地,又有你们这些至亲c友人, 便满足了。” 秦辛夷轻叹了一声, 说道:“你能想得开我们便放心了。”他也不再提这些让人扫兴的事情, 逗弄着小冯泽玩了一会儿,又跟陈多说起了玩具的事情。他自己对这些小孩子的事情是不甚了解的,虽说他小时候各种玩具也是不少, 但他自己刚满周岁的时候他也不可能记得, 所以并不清楚什么玩具适合这个年龄的小孩子。 倒是在樊宴初那边他看到了不少玩具, 不过那些樊宴初那儿见过的玩具, 多数冯泽也已经有了。所以此时,秦辛夷能做的也只有给陈多说说自己的奇思妙想,至于这个奇思妙想到底是否适合就不知道了。虽然不清楚秦辛夷的这些奇思妙想能不能讨得冯泽的欢心,但陈多自己倒是很感兴趣,打算都做一份出来试试看。 两人一边说还一边画起了图样来,兴致都很是高昂。分别的时候,秦辛夷还特特嘱咐陈多让人多做几分出来,一来可以送一份去给樊宴初的孩子,二来秦辛夷自己也想试试自己想出来的东西做出成品之后到底是什么样儿的。陈多取消秦辛夷童心未泯之余,自己的心情也随着这一番笑闹变得明朗了许多。 实际上,礼制派文人的横加指责当然不可能真的对陈多一点影响都没有。虽然理智上,他很清楚他没有必要为这些事情而烦恼,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些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 可人非圣贤,这两年陈多也有些习惯了被人捧在手心里顺风顺水的感觉,要说他一点都没有不开心是假的。只是这种感觉比起对家人c朋友的在意,对目前生活的满意来说,是相当微弱的。然而再微弱的负面情绪也不等于完全不存在,可能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吧,这段时间以来秦辛夷他们经常轮流来探望他,陪他说笑调节心情。林祺鹤那边也让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可见对他这个师弟的关心。还有其他几位还没见过面的师兄,也都派人送了礼物书信过来,生怕他心理失衡。他们的关心和爱护,让陈多心里很是温暖c感念。 和这些让他感动的人比起来,他心里那点小小的不舒服,自然也就算不上什么了。陈多低头看着桌案上他和秦辛夷一起画出来的玩具图样,不由伸手摸了摸心口,眼神变得越发柔软。他今生已经足够幸福了,如果真的一点麻烦都没有,恐怕老天爷都要嫉妒他了。有些小沟小坎的,也未必是坏事。 想通之后,陈多也就真的不再在意礼制派文人的那些攻击了。只是不知道那些礼制派文人若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写的檄文,满以为能够刺得陈多羞愧不敢在文坛露头,结果陈多却只把他们当做人生中小沟小坎,心里会有什么想法。然而无论他们心里会怎么想,陈多总是不在意那些不喜欢他的人的想法的。等冯乐回来的时候,陈多已经在侍弄花草了,他们院子里的花儿有陈多不时用灵泉水浇灌,开得相当艳丽。看到陈多在院子里浇花,冯乐也不急着更衣,举步走到陈多身边给他帮忙,一边还问道:“今天兴致挺好啊?” 陈多的心情变化,外人可能看不出来,冯乐这个做丈夫如何能没发现呢。只是这心里的不痛快,冯乐除了加倍地宠着他之外,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今日看到陈多还有心情浇花,便知道他心里的阴云应当是已经消散了,冯乐自己心里也放心了不少,只不免还要多问一句,确定一下不是自己想错了。 陈多闻言,回了冯乐一个大大的笑容。正所谓夫妻一体,冯乐近日的表现,陈多也是心知肚明的。 陈多并不想让身边的家人朋友对他担忧,只是人的情绪是很奇特的,有时候活着说大多数时候并不能被人所主管控制,哪怕陈多竭力调节他也做不到说不在意就真的完全不在意了。但往往在他不再刻意去想的时候,莫名的因为某些原因,又突然完全释然了,真正是半点不由人意。 陈多在心里暗叹了一声,随即笑着对冯乐说道:“前些日子我得了一个古方,徐大夫看过之后说没有问题。这个方子需要一些花瓣做原料,我打算过几天得空的时候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他种花不羁什么名贵的品种,多数时候也并不纯粹为了养花而养花,他们院子里的这些话开了之后基本都各有各的用途。 做药材也好,做糕点也好,做胭脂水粉也好,除了开花时的清香和艳丽之外,陈多还会在它们凋谢之前把花瓣和其他有用的部分收集起来二次利用。这般做法自然难免为一些附庸风雅的人嘲为世俗,陈多和冯乐自己却很是自得其乐,俗不俗的本也不是那些人说了算,读书人也是得吃饭生活的。 冯乐并不知道这古方的事情,不由顺嘴问了一句,“是个什么方子?” 陈多听了却一时没有回答他,而是上下打量了他这些时日因为时常在外奔波而呈现麦色的皮肤,笑道:“倒恰好是夫君也用得上的。”这时节,不仅是哥儿以白为美,文人也同样如此。冯乐身体不好的时候,因为不敢多在外活动,皮肤十分白皙,再加上他出色的相貌,倒是称得上容貌昳丽。 如今他的相貌虽然还是部分出色,但因为肤色的缘故,到底略减了一些分数。陈多看着冯乐倒是觉得他怎么样都好,而且也更希望冯乐身体康健。不过在审美观上,他们还是和主流相一致的,只冯乐不想一些文人那样喜欢傅粉罢了,若是能让肤色更白皙一些,两人都是非常乐意的,陈多找到的房子正是这个作用。 冯乐先是神色莫名,看到陈多促狭的目光之后才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苦笑着摸了摸脸,“真有黑的这么明显吗?”关于他肤色变黑这事儿,可不仅是陈多取笑过他,他的好友们也没少拿这件事情开涮,毕竟在之前他的肤色在众友人之间是最白的,虽有些许病态,却也瑕不掩瑜。 从前他将友人们比的自惭形秽,脸上敷再多脂粉也没用,如今他黑了,他们可不是要好好出一口气嘛。 如果说友人的取笑他还不怎么在意,陈多的调侃就让他心里产生些想法了。 所谓“为知己者死,为悦己者容”,前者如今已经不成其为潮流了,但“为悦己者容”却是古今不变的。冯乐和陈多既是夫妻,又互相钦慕,自然也在意对方对自己的看法。从前的冯乐除了活下去的信念之外什么都不在意,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再为生存而挣扎了,自然是希望自己和陈多的生活越来越好了。 只是不知道陈多手上的古方能不能做出成品来,如果有了成品成效又如何。许多人都有一些崇古轻今的情结,仿佛一些从前失传的东西就一定比现在的东西要来的好。其实不然,要知道世间一直都是在发展着的,从前失传的东西固然有些好东西,更多的却是被淘汰落后的,未必值得今人推崇备至。 这样想着,原本对自己的肤色不甚在意的冯乐,心里不免盘算起了如今市面上有哪些美白产品来。这些东西大致分为两类,一是护理类的,这类东西用了之后是真的能让皮肤变白,只是成效大小不一,冯乐盘点了一圈也没找出效果特别显著的来。二是装饰类的,正是脂粉之类涂在脸上手上让肤色看起来更显白皙,但也仅仅只是看起来,洗掉之后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有些甚至还对皮肤和身体又伤害。 冯乐是不喜欢用脂粉的,心里便有些希望陈多找到的古方真的能有些作用了。 陈多自然不知道冯乐的想法,但看他似乎真的对自己的肤色有些在意,便宽慰道:“其实也不是很黑,只是夫君先前的肤色太白了,所以看着很明显。和俞先生他们比起来,还是夫君的肤色更白一些。”虽是宽慰,陈多所说的也是实话,无论俞振生他们如何拿冯乐变黑的事情取笑都改变不了他们还是比冯乐黑的事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庄子 与此同时,陈多心里也不免开始思量起手上方子的功效来。原先他拿着这个方子也就是觉得有趣, 有效果当然最好, 如果失败也并不遗憾,说到底就是个乐子。但现在他对这个方子却有些上心了, 不再是原先漫不经心地态度想的也就更深了一些, 不过现在想再多也没用还是先按照方子把东西做出来再看吧。 陈多心里思量着, 放下浇花的小水壶, 和冯乐一起进了屋。无论是美白还是做东西都不是一时半刻能完成的事情, 两人也不再纠缠于此, 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 无非就是两人分开的时候各自做过些什么之类的生活琐事。这些在旁人看来十分无聊的事情,两人聊起来却觉得十分有趣,别有一种温馨甜蜜。他们都是读书人,平日里的交际圈可说是“谈笑有鸿儒, 往来无白丁”,也无须为了柴米油盐烦扰过多, 哪怕是生活中的事情也可称得上光风霁月, 聊着聊着不免就说到了诗词歌赋之类的风雅之事上。 “我偶得一曲, 待完成了再弹与夫君听。”陈多说着,满眼无法掩饰的笑意。 在冯乐眼中,自家夫人无一处不好, 听了自然只有高兴的。听冯乐问起曲子, 陈多便道:“日前我偶见山花烂漫, 心里便觉得开怀, 便有了此曲。不过,弹奏起来,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其实陈多说的并不是曲子的全部,这首曲子不仅是因为他见了山花烂漫心有所感,更是他见到山花年年又重开,产生的对前世今生的感慨。 不过,重生之事不足以对人言,所以陈多也只能这么说了。这首曲子,是他打算送给冯乐的,对陈多来说,重生一世,最大的收获便是冯乐了。前世今生,突然出现的灵泉不算,所差的也不过是一个冯乐。陈多如今也明白了什么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清楚如果没有冯乐和冯家的庇护,即便有灵泉他也不会有如今的自在。 冯乐当然不会知道陈多真正的想法,听这么一说,不由想起因为礼制派闹出来的事情,他们也许久没有出去游玩过了。如果正值春暖花开,冯泽也到了可以带出门的年岁,倒是不妨出走走,也帮陈多找找灵感。这么想着,冯乐便道:“咱们家有一个庄子在山上,很是清净,你还没去过,不如我们带着泽儿去小住几日?” 陈多原并没有想到这个,不过听冯乐一说,便也有几分心动了起来。他主要是想到冯泽出生之后还没带他出门游玩过,冯泽周岁之前还太小,不敢带出去。等冯泽周岁了,他又被卷入了礼制派和正统派的争斗之中不得清净,虽说他自己其实不是很在意礼制派的攻讦,可其他人不这么觉得的。那些前来问候的同窗c友人,他不可能不招待不回礼,不免也纷纷扰扰一番。现在礼制派的攻击虽然没有停止,但大家也差不多都已经习惯了。 现在写文支持他的人还是不少,但上门来安抚他的,写信来问候他的都停了。陈多写完反击礼制派和感谢支持者的文章之后,暂时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反正礼制派和正统派文人之间的斗争,也不可能因为他一个小辈的事情而分出胜负。这段时间,他也不太乐意去书院看到那些人各种各样的目光,那些眼神之中虽然是善意居多,可走到哪里都有一堆人瞧着他,甚至特意上来打招呼说句支持的话,这种感觉也挺奇怪的。对那些善意的学子,陈多心里是感激的,可他实在并不想因为这种事情成为别人目光的焦点。 第三天,陈多和冯乐就带着冯泽一起往山上的庄子去了。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原本短短一个时辰的路程,他们愣了走了整整四个时辰,一直到太阳都快下山了才到了庄子。 作为庄子的主人,冯乐他们要去的消息自然早就通知了庄子上的管事,此时他们到的虽然晚了一些,但庄子上还是做好了一切准备。等冯乐他们安置好,换了衣服出来,热腾腾的饭菜已经被端上了桌。吃过晚饭,天也已经黑的差不多了,他们游玩了一天也很累,沐浴梳洗一番就先休息了。 好好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陈多他们也恢复了精神。用过早膳,陈多和冯乐便抱着冯泽在庄子周围走了走。今日天气晴好,山上绿草如茵c鲜花满地,看着便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一行人走了差不多两刻钟,便到了一块平坦的草地上,正巧冯泽闹着要下地,陈多就让在草地上铺了一层防水的油布,又铺了几层布才把冯泽放下去。 山上的景致总是和山下不同的,陈多四处看了看,便发现草地西方有一大片粉红色的大花。那花约莫有半人高的样子,颜色很是艳丽,除了花朵之外还有卵圆形的青色果实。陈多和冯乐视力都很好,远远的就把那花朵的形状看的清清楚楚。这种话陈多还是第一次见,只看形状猜测道:“这莫非就是虞美人吗?” 虞美人得名于古时候的美人虞姬,传闻这种花是从虞姬的坟墓之中生长出来的,民间传说是虞姬惊魂所化。虽然民间传说不足为信,但笼罩在这种美丽花朵之上的美丽传说不免让人对这种花朵心生好感。陈多从前虽然没见过真的虞美人,却在画上见过,那画上的花朵和他眼前所见的十分相似,他心里便有了九成的把握。 冯乐心里却有些迟疑,他是见过虞美人的,眼前这花和虞美人虽然十分相似,却也有些不同。他见过的虞美人要比眼前这一片更高一些,当然每一株花的高度都不一样,仅从高度来判断不足为信。另外,眼前这些花的茎干比起他见过的虞美人也更加粗壮,虞美人的茎干和果实上都有绒毛覆盖,眼前的这些却是光滑的。 除了这些之外,冯乐感觉两者的叶子似乎也不太一样。冯乐有些迟疑,他知道有些花的不同品种之间差别就挺大的,但同时也有些不同的花长得十分相似。他对植物并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一种和虞美人长相相似的花,对于陈多的问题,一时之间他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见冯乐对这个问题似乎很为难的样子,陈多便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不过心里却对刚刚看到的那一片神似虞美人的植物留了意。 冯乐他们在庄子里住了五天就回去了,庄子上虽然好,可到底在深山里,干什么都不太方便。 如果只有陈多和冯乐两人,他们倒是不在意这些,可有冯泽在就不一样了,小孩子有些方面总要格外注意些。 回去之后,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正轨。礼制派和正统派之间的论战已经全面升级了,诚如曾星想象的那样,陈多的存在只是一个引子,礼制派真正的大佬是从来没把区区一个陈多放在心上的。 如果陈多真的太把自己当回事,那就贻笑大方了。他自然是有天赋的,可到底根基尚浅。这些的事情对整个文坛都是一场战争,唯有对陈多本人,只要他把持的住,倒是一次名声上的提升。论战升级之后,下场的就是两方真正有能量的大佬了,陈多也从□□成身退,和其他小辈一样只有围观的份儿。对此,陈多一边为老师紧张,一边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除此之外,冯乐和陈多也都没有忘记他们在庄子附近发现的那种酷似虞美人的花朵,这种花他们也问过庄子里的管事和农人。他们却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以为是虞美人的一个品种。 回去之后,陈多和冯乐也各自向自己的朋友打听,不过都没什么收获。陈多原本是想问问曾星的,但曾星忙于论战之事,陈多便没有打扰他,只是问了林祺鹤。因为曾星忙于论战的缘故,近些时日林祺鹤也有些闲了下来,听了小师弟的问题,林祺鹤一时也给不出答案,闲极无聊就去翻书了。 林祺鹤翻了四五天的书,倒真给他翻了个答案出来,只不过这个答案让他身上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是在一本记载草药的书籍中发现的相关记载,书中记载有一种植物名为“罂粟”,同虞美人非常相似,与陈多描述的完全相符。这种植物的果实可以入药,有镇痛c止咳c催眠等多种功效。 重点是,这种植物的果实的汁液还有致幻的效果,书中描述可以让人如登仙境。正是“如登仙境”这四个字让林祺鹤心生警惕,他几乎立即就想到了古时文人之间流行的一种名为“五石散”的药。两者的功效虽然并不相同,却同样有让人“仿如仙人”的感觉,而服用五石散的效果,史书之中早有记载。 林祺鹤本能地觉得,这罂粟果和五石散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更让林祺鹤警惕的是,根据书中的记载,本国境内是没有罂粟的,这是西方番国特有的植物,大安县境内本不应该有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乌香 如果陈多他们见到的植物真的是罂粟,那这些罂粟又是从哪里来的, 谁把它们带过来的? 林祺鹤知道之后不敢怠慢, 连忙派人去那庄子附近打探消息。加之他还从另外的渠道得知了罂粟果实制作成的一种被称为“乌香”的东西在一些纨绔子弟和所谓文人雅士的小圈子里流行,在这样的小圈子里他们将乌香称作神仙药推崇备至。这些事情其实算不上什么秘密, 只是林祺鹤从前没有注意过而已。 林祺鹤再次上门的时候, 陈多和冯乐正在画画, 准确地说是陈多画画冯乐题诗, 画的是一副山水风景图。对冯乐家来说, 林祺鹤不算外人, 陈多两人稍微整理了一下就直接出去见客了。林祺鹤喝着茶, 表情是少见的凝重,让陈多和冯乐心里也多了些紧张。以双方的关系,也没有必要多做寒暄,很快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林祺鹤将自己调查到的东西一一道来。除了乌香的用途以及在小圈子里的流行情况之外, 对冯乐庄子附近总之的罂粟,他也已经查出了眉目。这事情和冯乐庄子上的管事以及庄户倒是没什么关系, 之前林祺鹤派出的人也去旁敲侧击了一番, 他们确实对罂粟的事情基本一无所知, 甚至根本不知道那片罂粟到底是什么植物,有什么作用。 不过对那片罂粟的来历倒是有在附近居住的庄户知道,毕竟一片从来没有见过的花草突然现在肯定会引起一些注意。据庄户所说, 那片罂粟是有人种植的, 种植的人正是住在附近的村民。那么大一片地不种庄稼却用来种花, 肯定是会引起注意的, 那庄户也问过种植罂粟的村民,村民跟他说那是一种药材,种出来有人高价收的。 林祺鹤的人也不确定种植罂粟的村民是真的不知道罂粟的作用的来历,就是真以为是普通的药材,受人雇佣在那边种植,还是明知故犯。未免打草惊蛇,便暂时没有接触那户种植罂粟的村民,只在暗中潜伏观察,确实看到了庄户所说的那户村民过来照料那些罂粟,可以确定庄户说的应该是实话。 听林祺鹤说完,陈多也为难地皱起眉头。罂粟这东西这段时间他其实也跟徐大夫请教过,据徐大夫所说,罂粟确实是一种药物,有镇痛的效果,并且是他见过的效果最好的镇痛药材。但同时罂粟也具有极强的成瘾性,用量过大的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这倒也并不稀奇,是要三分毒,且许多药物同时也是□□。只是罂粟的成瘾性比起其他药物来棘手许多,就连徐大夫行医多年经验丰富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所以真正有医德的大夫,若非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是决不会使用罂粟这味药材的。 即便真的倒了不得不用的时候,对于用量也必须慎之再慎,绝对不能过度。否则便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 像他们家庄子旁边种的那么一大片罂粟,绝对已经超过一般医者需要使用甚至研究的用量了,甚至整个大安县所有的医者加起来也用不了那么多。那些罂粟,除了用来制作乌香之外,陈多想不出还有别的用途。陈多眉头微蹙思索着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整个州府的情况我到不太明了,但就仅大安县来说,我倒没听说有吸食乌香的风气流行。但乌香此物太过于邪门了,我们既然知道了此事,便不能放任不管,总要提前预防才是。” 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陈多目前自然是没有兼济天下的能力的,但大安县是他生活的地方,他绝不希望大安县风气被乌香所影响。其实自从外地学子涌入大安县求学以来,对大安县的影响也并不全都是正面的,陈多的交际圈子虽然多数都在闺阁之内,却也多少听说了大安县这段时间以来的浮躁之气。 但乌香之事,于此又不相同。大量外地学子涌入造成的人心浮动只是暂时的,待大安县人习惯了这种变化后,渐渐的也就会恢复平常了。且这些外地学子的进入,更多的还是给大安县带来好处,所以陈多从来不为此而担心。但乌香这东西,无论哪方面来看都不是好的,按照徐大夫所说,若是染上了乌香,便是毁了,基本没有了救回来的机会,所以陈多决不能容忍这东西进入大安县。冯乐的想法也和陈多差不多,大安县是他们冯家的根基所在,万不能有失。他想了想,说道:“我明日便去求见县尊,这事还是官府出面最为妥当。” 陈多和林祺鹤也都点头赞同。当下的大安县县令李忆恩任期将至,按照他在任期内的表现,以及他和上官的关系,不出意外的话,任期满后,他有很大的可能会升迁。 想来李忆恩也不会希望,在任期将满的时候,自己的管辖的地方出现这样的乱子,必定会妥当处置。 陈多想了想,说道:“那我和师兄明天去一趟学院,向老师禀告此事吧。”乌香之事,虽则他和林祺鹤能做的有限,但曾星却不同。只是曾星这段时间忙于和礼制派之间的交锋,陈多一度十分犹豫是否应该在此时打扰他。但此时的学派之争,已经不仅仅在于学术和思想上的争锋了,还关乎政治以及其他诸多方面。陈多也拿不准,乌香这个炸药的出现,是会炸了正统派自己,还是会伤到礼制派那边。 但思来想去,陈多还是觉得,乌香这种东西在朝野流行总不是一件好事,他不能放任不管。而且陈多也知道自己见识尚浅,所以还是觉得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曾星更好一些,或许曾星能够拿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即便没有两全其美之策,归总曾星的见识和能力都是他们远远不及的,办法也肯定比他们多。 冯乐和林祺鹤一想,也就明白了陈多的想法,三人便定下来分头行动。 翌日午后,便有几个衙役由一个冯家下人带路往种植罂粟的地方去了。 几人到地方的时候,恰好看到有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嘴里叼了一根草茎,在罂粟花田里转悠。看到几个衙役过来,这男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几个衙役隐隐把他围了起来,他才有些慌了,连忙把嘴里叼着的草茎拿了下来,脸上堆笑小心翼翼地问道:“哎呦,几位官爷,您这是找小的?”为首衙役根本不跟他废话,只问了这些罂粟是不是他的。那男人眼珠子直转,一看就知道肯定和这片罂粟有关,为首的衙役也懒得听他扯谎,直接让人把他抓起来,自己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拔了一株罂粟,又留了两个人在花田里守着。 为首的衙役也不管那男人冤屈交的震天响,直接带着那株罂粟和男人找到了附近的庄户,问了那男人是不是就是那篇罂粟田的主人。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衙役们便带着人和东西回了县衙,这一趟倒是意外的顺利。 曾星那边对罂粟之事也十分重视,他见识十分广博,乌香倒是也在书上见过。这乌香本身番邦小国进贡给前朝的贡品之一,前朝灭亡之时,便发现了乌香种种害处,之后这乌香便被本朝朝廷禁绝了。这么多年过去,便连知道乌香其物的人也已经很少了。曾星品性高洁,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自然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故而对于乌香居然死灰复燃,又在一些小圈子里重新流行起来的事情,曾星倒是一无所知。 听林祺鹤和陈多详细说了事情的经过后,曾星眉头紧蹙,他几乎立刻就想起了记载中前朝末期的那段黑暗时光。普通学子看到的史书上只写着前朝末期皇帝沉迷淫乐,不问朝政,且性情暴虐,官员腐败,民不聊生。但曾星却知道,前朝末期皇帝的种种行为,都是因为吸食了乌香所致,甚至官员中也有不少沉迷乌香的。 想到这种东西居然死灰复燃,曾星便觉不寒而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再次蔓延开来。不过也正如林祺鹤和陈多担忧的那样,这事还须从长计议,不能莽撞行事。他念头一转,便说道:“大安县县内的情况,你们既然已经管了,便多注意一些,其他的就交给我。你们去吧。” 林祺鹤和陈多对视一眼,知道曾星心里有数,也不多说,便相携而出。两个弟子走后,曾星便起身去了书房,他要去给自己身在官场的几个弟子写信,这事他打算让几个弟子先查探一番,把情况摸清楚再决定如何行事。此时正值正统派和礼制派争斗的关键时刻,一个不慎,若是让礼制派抓住了机会就不妙了。 出了屋子,陈多看了看天色,天气正阴,看着似乎快要下雨的样子。陈多的心情也不见得比这天气明朗,虽然曾星说此事不需要他们烦心,可也正因为自己做不了什么,陈多才更加担心。他在叹息一声,侧身对要送他出书院的林祺鹤说道:“师兄留步,我出入书院多时,身边又有人随侍,自去便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同宗 林祺鹤看了眼陈多身边的香榭c断玉,以及原本在冯乐身边伺候的小厮云霄, 又想到冯家的马车就在书院门口等着, 就没有多说什么,只目送陈多离开。陈多到家的时候冯乐还没回来, 看到下人抱着冯泽过来, 才收起脸上烦闷的表情逗着冯泽玩了一会儿。冯泽年纪还太小, 吃过午饭就被下人抱着去睡午觉了。 陈多独自去了书房, 本想完成曾星吩咐的功课, 只是翻开书本却是心神不宁, 根本无法静下心来。他眉头微蹙, 只得放下书本,随心摊开一张宣纸,提笔画了起来。陈多画技不精,但文人学画本来也就是陶冶情操罢了, 又不是画工,无须画技多精湛, 要的就是一个意境。当然如果能画得好, 肯定更受人尊崇。 但对文人来说, 画始终只是小道,如果过分痴迷于画,却又要被人斥为玩物丧志了。 假若以画为生, 那就更沦为画工之属, 从士人阶层直接被贬落到工匠一流了。 冯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陈多便也没有急着问了, 两人一起用了晚膳,这才进了书房屏退下人。陈多先说了曾星的态度,才问起县衙那边的情况。饭后不好喝茶,冯乐便端起桌上的蜂蜜水喝了一口,神色凝重地说道:“种植罂粟的人已经抓回来了,这事果然不是偶然。” 对于此事的严重性,陈多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听了冯乐这话,情绪倒也还算平静,只静静地等待冯乐的下文。冯乐苦笑一声,继续说道:“这事说起来,居然我们家也扯上了关系。今日县衙讲那种植罂粟的人抓了起来,那人名叫冯皓云,和我们家还是同宗之人,只是已经出了无福,真要细论起来,我还要叫他一声叔父。” 陈多这才变了颜色,如果冯乐所说不假,这冯皓云虽说和他们家已经出了五服,可世人说起来,也只会说他是冯家人。这件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对冯家的声望将会造成不小的打击。虽然哪家都有几个害群之马,可冯皓云做的事情实在非同小可。陈多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夫君待如何处置?” 冯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总归他是冯家人,以及他所做下的事情,都是木已成舟不可能改变的,为今之计也可能尽量把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我的想法,是将冯皓云一家逐出宗族,只是兄长才是族长,具体如果处置,还要同兄长商议一番才能定下来。明日我打算回家一趟,你也同母亲c嫂子知会一声。” 陈多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心里把冯皓云这个名字牢牢地记了下来。冯乐见他没有其余的话,便继续说道:“这个冯皓云的父亲冯冽,也有着秀才功名,当年祖父还在的时候,也曾是我们家的常客。后来祖父去世,父亲继任家主之位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便再没有登过我们家的门了。” “这个冯冽虽有秀才功名,但家中没有什么产业,仅靠他担任村中私塾先生的薪酬以及家中的几亩田地过活,生活便有些拮据。据闻冯冽曾希望冯皓云念书考科举,但冯皓云念了几十年的书也没考上功名,反倒对偷鸡摸狗的事情比较擅长,为此还被下过几次大狱,让冯冽很是失望。” “冯皓云此人素来好逸恶劳,从狱中出来之后也无所事事。去岁,他与同村几人一起去了外地走商,在外地结识了一个大商人,他便是从那个大商人口中得知了罂粟的事情。据他所说,那大商人姓崔,名叫崔钰洵,性格十分豪爽,因与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便几次邀请他们宴饮。言谈之间,便透露除了他有一种能赚大钱的买卖。” “冯皓云素来吃不得苦,又想赚到大钱,自然对此很感兴趣。之后是他多次找那崔钰洵探问,崔钰洵才告诉他自己是在售卖一种药材,这药材种植起来不难,而且达官贵人都愿意高价购买。冯皓云也没那么傻,听他这么说还不太相信,毕竟容易种植的药材产量肯定不少,价格自然也就很难提高。” “崔钰洵这才跟他透露了一些药材的妙用,以及达官贵人愿意高价购买的原因,因为他们一旦用了,就离不开了。冯皓云听了便动了心,多番跟崔钰洵打听,几次之后崔钰洵才松口。说是可以卖给冯皓云一些种子,只要冯皓云把罂粟种出来,他全部都高价收购。还承诺等将来合作久了,就告诉冯皓云制作乌香的配方。” “冯皓云原本就对种植罂粟的高额收益十分动心,听了这话自然更是一门心思扑到了这上面,当即就跟崔钰洵买了不少的种子,带回来尝试种植。他原本就是个勤奋的人,走商一次回来之后就不再去了,也丝毫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怀疑。他又告诉家人罂粟可以带来的收益,据他所说,他家人没有深究便给了他一块地让他自己种植。” “这话我倒觉得是可信的,回来之前我遣人去村子里暗查了一下,冯皓云的家人对他确实有些心灰意冷。冯冽虽然只有他一个儿子,但冯皓云自己也早已娶妻生子,他的儿子都已经及冠了。听闻冯皓云第一次下狱后,冯冽便将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孙子身上,转而希望孙子能够考取功名,光耀祖先。” “而冯皓云的儿子在念书上确实要比冯皓云好得多,虽然现在才只过了童生试,资质也未必见得有多好,但胜在肯用功,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将来考个秀才是不成问题的。也因此,他们家已经基本不管冯皓云,只要他别惹出太大的事情,基本都任由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别影响他们家其他人就行。” “所以,我想冯冽倒也未必真的相信种植罂粟能赚取多少银钱,不过是觉得冯皓云肯把功夫花在田地上,不论他能种出个什么名堂来,都比他无所事事到处惹是生非来得好。只是恐怕冯冽也没料到,冯皓云种的这东西,比他从前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来得更加致命。若冯家人对此确实不知情,倒可惜了冯皓云的儿子。” 陈多轻叹了一声,他知道冯乐的意思。历来考取功名就不是考生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家庭甚至整个家族的大事,考生不仅要学识过人,还须身家清白,至少查到三代以上。冯皓云之前只是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算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冯冽又本就有秀才功名在身,冯皓云的儿子还是能参加科考的。 但罂粟之事兹事体大,冯皓云的判决下来,恐怕他的儿子即便没有受到牵连,也会被取消科举的资格,十几年寒窗苦读便白费了。而对他们冯家来说,家族中有更多的子弟能够考取功名,正说明了家族的昌盛。若是没有冯皓云这事,他儿子能考上秀才,对整个冯家和冯冽家,都是大好事。 但对陈多和冯乐来说,也不过白白感叹一声罢了,被冯皓云牵连毁掉未来的只是他自己的儿子,于整个冯家来说,多一个秀才更好,少一个两个秀才也无所谓。冯皓云的事情对冯家固然有不小的影响,但要说特别严重却也没到那个程度。现在更让陈多挂心的,反倒是另外一个问题。 陈多理了理头发,问道:“这罂粟种植起来,果然这般容易吗?我看那冯皓云也不是对农事或者草药有多了解的人,他家里人也并没有帮他的忙,他一个人随意播种,便真的让罂粟顺利地开花结果了?若果真如此,那将来禁绝此物,恐非易事。”想到将来可能到处都是罂粟和乌香的场景,他便无法不感到忧虑。 冯乐也皱起了眉头说道:“冯皓云供认,据崔钰洵所说,这罂粟种植起来虽然不是特别难,生长的条件也并不苛刻,但也没有容易随意种种就能种出来的程度。不过,冯皓云本人在种植的过程中确实没有遇到过什么难题,他甚至有些怀疑崔钰洵所说的困难都是在故意吓唬他的。事实如何,如今倒不好判断。” 两人面面相觑,对坐思索了一阵,也没想出什么名堂。他们都知道,这样干坐着也没什么作用,便打算先去休息,不妨明日回去同冯礼商议一番再做打算。冯乐起身之时,不慎碰掉了一个纸卷,他愣了一下心知应该是陈多的东西,便弯下腰俯身把纸卷捡了起来,打开一看却原来是一张画卷。只见画卷上画了一个黑暗的洞穴,而在黑暗的洞穴之间,却有一个小小的天窗,阳光顺着天窗照射进了黑暗的洞穴,照亮了洞穴一片土地。 看着那占据画卷篇幅极少,却极为引人注目的阳光,冯乐心里不由明朗起来。他们此时遇到的这件事情,何尝不是像这幅画一样呢?虽有许多的黑暗,可在黑暗中何尝没有一线光明?或许他们能够在不经意之间发现罂粟的存在,又顺藤摸瓜继续调查下去,便是这一线光明。他们抓住一线光明,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便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