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直在脚下》 正文 第一章 来自天堂的彩虹 夏炎酷暑，一片被啃得千疮百孔的绿叶飘过平开窗， 透过别墅的窗户，陈煜行色匆忙收拾东西，把衣服塞进旅行包里。 “妈，每个月给我两万块钱，就四个月！” “这么大了还啃老，你说你都毕业多久了，还不想着找份工作，我不给！” “我这叫丰富人生阅历，你不懂就侮辱我的情怀，这种东西花钱还买不着呢！”陈煜不满撇撇嘴，傲然道。 “跟你爸说去，他文化高，他有情怀，我听不懂！” “你们看着办，就算没钱我也不会回头，大不了饿死在外面！”这一套陈煜早已暗熟于心，妈迟早会心软给他汇钱的。 陈远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一脸严肃的教训道：“毕业三个月了，没去找过一份工作，整天问家里要钱，像个男人吗？我像你一半大的时候，早就自力更生了，今天哪儿都不许去！明天就跟我找工作去！你找不到！我拉下老脸陪你一块找！” 陈煜鄙夷道：“我就不明白了，现在生活越来越好，咱们家又不缺这几万块钱，你为什么总拿过去跟现在比，真是有代沟！” 反正也说不通，背上包，陈煜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陈远东沉声道：“出了这个门，温饱自己解决，想好了再决定！” 陈煜嘴角露出不屑和渴望自由的微笑，吓唬谁呢？ “面包诚可贵，梦想价更高，我要追逐情怀和梦想去了！” 能被这三言两语唬住，他就不是陈煜！ “儿子？！老陈你就不能劝劝他？”唐淑芬看向丈夫。 陈远东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他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了，我们家不养蛀虫！” 唐淑芬除了叹气，没有别的办法。 陈煜的爸爸陈远东是沪市一所著名公立大学的校长。 她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凭着自己的努力，总算打拼出自己的事业，有个小公司。 不说大富大贵，也算是温饱有富余。 可他们的儿子陈煜，毕了业后，整天除了玩就是玩，一点没有为今后规划的意思。 也不知道在哪儿学的，整天就是梦想和情怀。 如果真是执着做一门事业，学一样手艺，她们倒也支持，可这小子就是打着梦想的幌子到处玩！ 陈远东不高兴道：“我看，就是现在生活条件太好了，要是过去，饿不死他！” “人都走了，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刚才怎么不拦一下他？都不知道这孩子要去哪儿！” “管他去哪儿，整天管这个管那个，他什么时候能懂点事？想想那个时候咱们多难？ 让他吃点苦头没坏处，从今天开始，再也不许给他钱，否则别怪我翻脸，我看饿着肚子，他谈什么理想情怀！” 唐淑芬无奈的摇摇头，她也懂这个道理，看来这孩子真的被惯坏了。 从小就不缺吃穿，她和丈夫也没什么时间教育他，总之，成绩越好越目中无人。 傍晚五点，拉萨贡嘎国际机场 天高云淡，夕阳将大地染红，有种金碧辉煌的圣洁之感。 迎着拉萨的微风，呼吸这里的空气，身心都放空了。 陈煜忍不住呐喊，“喔！哈哈哈，拉萨，我来啦！喔！” 拿出手机自拍杆，比了个中二指，拍了张相片发到朋友圈，老妈秒回：到西藏啦？没有高原反应吧？带药了吗？ 陈煜看完之后没回，插上耳机，点开朴树的生如夏花。 心无牵挂，便是自由！ 贡嘎机场有到拉萨市区的机场大巴，二十五块钱一位，时程大概一个小时。 到了预定的酒店，陈煜拿出信用卡刷单，没想到陈远东这么快就把他的卡冻结了。 幸好他还有大招，换了一张卡，这张卡是大学时家里给他汇钱用的，里有还有几千私房钱。 拉萨高级酒店普遍要比其他城市贵一些，特别是靠近布达拉宫的，只是刷一次，卡里就只剩半血了。 回到房间，陈煜把包里的衣服丢到床上，在高原上背着重物，很容易引起高原反应，只带了一台dv出门。 夜晚，一座巨大的宫殿屹立在天地间，宛若从天而降，巍峨峥嵘，壮丽辉煌。 这，就是布达拉宫！ 磅礴的气势排山倒海，将他心神淹没，这就是他心之所向，感觉一切都值了！ 可惜，门票只卖到傍晚六点半，只能等明天再进去了。 “老板，给我来碗混沌！” 下了飞机什么都没吃，又饿又累，怕引起高原反应，得赶紧补充体能。 这边的东西有点小贵，一碗混沌是十五块，钱远不够预算的。 “妈，我真的没钱了，饭都吃不起了。”陈煜边吃混沌边道。 “没钱就给我滚回来！”陈远东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吓得他差点丢掉电话。 “你！亏你还为人师表呢，怎么还抢别人手机！” 陈远东没好气道：“她是我老婆，不是别人！少在你妈这儿动歪心思，陈煜，利用别人对你的爱是一件很卑鄙的事情！也是对爱你的人的不尊重，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干这种事！” “我没干那事，你别仗着自己念书多，就侮辱我的人格！”陈煜脸不红心不跳道。 “后天是林奶奶的忌日，你必须给我回来，我们一起去扫墓。” “我才不去！认都不认识，又没血缘关系，要去你自己去。” “她是爸爸的恩人，要是没有她，就没有爸爸的今天，也没有你！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明天必须给我滚回来！要不然，这辈子都别回来！”陈远东连脏话都骂出来了，可见对这件事有多重视。 每年，陈远东都会带着他们到给一个陌生人扫墓，在坟前放一束菊花，可陈远东从来不说她是谁。 陈煜懒得听这些大道理，这就是当校长的职业病，爱教训人。 他不耐烦道：“汇不汇？不汇就say g一一d night 吧！” 嘟嘟嘟 陈远东比他更干脆，直接把电话挂了，看来决心很坚定。 “g一一d night 都不 say ？” 不一会儿，来了条短信，不过不是汇款到账的，一条是登机信息。 明天早上八点，贡嘎飞浦东机场。 陈煜瞪大眼睛看着机票上的信息，“今天刚来明天就让我走？疯了吧！” 他生气的把登机信息删了，吃完混沌，在布达拉宫广场溜达一圈，买了几十根羊肉串。 大口吃肉，快意人生！ 忽然，人群一片骚动，争先恐后赶着拦车。 但路上的车都急匆匆的开走，好像是去往珠穆朗玛峰的方向。 陈煜有点害怕，该不会是发生暴乱了吧？ “哎！发生什么事儿了？”陈煜拉住一个人问道。 那人背着包袱，一脸神往之色，“珠峰出现了极光！” “啥？”陈煜一愣，如果说新疆能看到极光还有丝毫可能，可这里是西藏啊！“骗人的吧？” “给你看！极光是来自天堂的彩虹，要不说西藏是个神奇的地方呢！” 看了眼驴友的网址，陈煜连忙打开手机，输了进去，天啊！ 真的有！ “师傅！搭上我，我也去！” 司机师傅扬起三个手指，“三千一位，只收现金，交钱上车！” 陈煜摸了摸口袋，兜里只有几百，卡里也就剩两千多了。 连忙打电话给陈远东：“爸，江湖救急！给我汇点钱，我要包车去珠峰看极光！” “你怎么不包辆火箭上太阳？那里更近！” “爸！我没跟你开玩笑！” “西藏能看到极光吗？平时也不多读点书，明天就给我回来！别打扰我和你妈睡觉！”陈远东把电话挂了。 靠！ 不给？ 不给老子走也要去！陈煜的倔脾气上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阿爸！ 陈煜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司机，用司机的话来说，这些钱只够走一小段的路程，出了市区没多远，就把他丢下车。 拉萨的夜空很美，他无暇顾及，独自一人走在盘山公路上，上山的路很难走，呼吸越来越沉重。 陈煜心头一惊， 高原反应！ 他知道高原反应来了，有点慌张，这荒郊野外的，要是倒下了，怎么死都不知道； 越是濒临死亡，人的意志就越坚强。 走着走着，衣服都湿透了，脑袋严重缺氧的感觉，头重脚轻，有点恶心！ 他甚至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只为了能认真吸上一口气，平静自己越来越快的心率。 把包丢在地上，原地站了二十分钟之久。 休息好后，他继续往前走。 还没走出几步，踩了颗滑石，脚下不稳，一头栽进路边的山崖里。 陈煜大惊失色，身体不停往下坠，不知过了多久。 迷糊中，只知道身体还在往下坠，眼睛一睁一闭，最后再也没睁开。 造物主是仁慈的。 每当人要进入天堂时，总会给人几分钟总结过往。 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回光返照。 陈煜的心情反而有些平静。 拉萨，在藏语里是圣洁的地方，传说从这里升起的灵魂都会进入天堂，陈煜的眼睛慢慢闭上。 迷糊中，似乎有人在喊他。 “阿爸！” 陈煜微微睁开眼睛，首先听到的，是夏天独有的蝉鸣，堪比货车的大喇叭，尖锐刺耳，让人心烦意乱。 感觉睡了好久，后脑勺一阵麻疼，浑身僵硬酸痛。 “阿爸你醒啦！”有人拉着他的手。 陈煜微微侧头一看，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衣服破烂，身上很脏，大眼睛乌黑发亮，很有灵性。 身子瘦小，却背着个脑袋大小的军用水壶，正是这个小男孩牵着他的手，情真意切的喊他爸爸。 陈煜摆摆手，有点没反应过来，“我不是你爸，别乱叫。” “撞糊涂啦？东子不叫你爸叫什么？”老村医林丰年收拾东西，“我走了。” 陈煜蓦然惊醒，看到周围的泥墙，看到这些陌生的脸孔。 拉萨！极光！ 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他爬起来，有些疑惑的走到门口。 映入眼帘的却是成片绿油油的稻田，蛙叫声此起彼伏！ 夕阳落下山顶，只剩一弯狗啃过的月牙！ 天色渐渐暗。 成片的泥瓦房散布在田野间，炊烟袅袅升起，顿时，陈煜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阿爸我饿了，天就要黑了，再不做饭就要点煤油灯了。”小男孩扯着他的衣角道。 煤油贵，所以庄稼人会赶在天黑前，把饭做了，尽量少点煤油灯。 陈煜心烦意乱的咆哮道：“别叫我阿爸！我说了不是你爸！” 这是哪儿！这是什么鬼地方！ 小男孩吓得不敢说话！ 老伯扛着锄头路过门前，笑骂道：“脑袋磕坏啦？你叫陈四美，娃叫陈远东，东子不叫你阿爸叫什么？” 陈煜脑袋嗡的一声，屋里没镜子，所以他从未注意自己的长相。 片刻之后，不可置信看向小男孩，“你你叫陈远东？” “阿爸！你认出我啦？”小男孩调皮一笑。 陈四美？ 爷爷！ 陈远东是他爸爸！ 完了 穿越了！ 陈煜发了疯似的跑出去，举目四望，无边无际的田野，连根电线杆都没有。 这不会是七十年代吧？ 陈煜的脑袋嗡地一声炸了！ 没电，没手机，没网络的年代，他要怎么活？ 想想都觉得害怕，跑着跑着，忽然哭了出来，他彻底慌了！ “阿爸？你要去哪儿？”小男孩追了出去。 “别跟着我！” “阿爸，你等等我！”小男孩也跟着哭了出来。 陈煜咆哮道：“我让你别跟着我！” “呜阿爸，我们回去吧？” 陈煜怒上心头，随手折断一根竹枝，一脚把他踹倒，拿起竹枝就是一顿抽！ 哭喊着道：“我让你不给我汇钱！” “我让你不给我汇钱！” “我让你跟着我！” “我让你这么爱管人！” 陈煜恨陈远东，要不是他爸不给他汇钱，他也不会徒步去珠峰，更不会来到这个鬼地方！ 小男子抱着头趴在地上，哭声被此起彼伏的蛙声掩盖。 忽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伴随刺耳的雷鸣，似乎是对他的警告。 陈煜打累了，颓然坐在地上，无力的问：“我打你，为什么不跑？” “呜呜呜，我怕你不要我了。” 陈煜的心弦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眼睛湿润了，眼前的小男孩，是他的爸爸！ “咱们回家吧！”陈煜拉起他的手，往破旧的泥屋走去。 天已经黑了。 乡下的黑，是那种有生命的黑，黑到让人害怕，仿佛总有什么东西躲在黑暗里。 陈煜从小在城市长大，就算是晚上，也会有灯光，从来没在这么黑的地方呆过。 特别是屋檐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或许和鬼面对面看着都不知道，陈煜很害怕。 让东子点上煤油灯后，屋里总算有了点亮光，昏黄飘忽不定。 “阿爸我饿了。” 陈煜：“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父子俩躺在床上，陈煜根本不敢下床，稍有什么动静，都能把他吓一跳。 还是抱着爸爸陈远东有安全感，陈煜搂着小远东，不知不觉，拍拍小远东的背，搂着他睡着了。 夜深，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头顶爬过。 陈煜迷糊睁开眼睛，吓得差点昏厥过去，“啊！爸！有老鼠！”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一只硕大无比的老鼠从床头爬过，陈煜噌的一下跑到床尾。 “爸，东子！” 小远东微微睁开眼睛，只见陈煜卷缩在床脚，“阿爸？怎么了？” “有老鼠！” 小远东翻了个身又睡过去，迷迷糊糊道：“阿爸我好困。” 老鼠已被吓得爬上墙头，陈煜死死盯着露出的那截尾巴，不敢有所动作。 他拍拍陈远东的屁股，小家伙睡得比什么都香，一点不怕，也没反应。 但是，他一整夜都没睡，只要上头稍有动静，他就学猫叫，或者拍床板，吓得老鼠不敢下来。 最害怕煤油灯忽然烧没了，熬不到天亮，乌漆麻黑的，老鼠跑下来，他看不见。 幸亏，灯油足够，他和老鼠斗争了一晚上，平安无事。 天色渐渐亮起来。 陈煜逃似的跳下床，忽然，看到挂在墙上的相片。 顿时愣住了，相片里的人竟然和他一模一样。 要不是照片里的人穿着军装，他还以为是自己拍的呢。 爷爷当过兵他知道，只是他出生之前，爷爷就去世了。 “阿爸，我好饿！”陈远东爬起来，无辜的看着他。 “我都说了，不是你阿爸！” 陈煜极为不安，这里什么都没有，晚上还有老鼠出没，他再也不想熬一个晚上了。 拿下墙上挂着的军布袋，什么值钱装什么。 压在席子底下的钱，也全都被他拿走了。 “呜呜，阿爸你要去哪里？”小远东急哭了。 看着他哭，陈煜心里暗自鄙夷和幸灾乐祸。 亲爱的陈远东校长！你他妈也有今天！ 记事以来，不，应该说他这辈子都没见老爸哭过。 小时候，别的同学都很羡慕他，有个名牌大学的校长爸爸。 其中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爸总是爱教训人，大道理比唐僧念过的经书还多！ 总是喋喋不休的对他说教，他早就听烦了。 想到形象伟岸的名牌大学校长在他面前哭鼻子，陈煜就有种暗爽的恶趣味。 “不要跟着我，我要走了！”陈煜高冷道，其实他就是想让小远东哭得更厉害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去西藏 陈煜跨上包，他要去西藏！ 既然能从那里来，也一定能从那里回去！ “只要去到西藏，就一定能回去的，一定可以！”他心里默念着。 “呜阿爸！”小远东哭喊着跟在后头，一路小跑，跟了好远。 陈煜深吸一口气，抓住陈远东的肩膀，耐心道：“远东，我不是你爸爸，只有我走了，你爸爸才会回来，你懂吗？” “呜呜”小远东甩着脑袋，他不明白，哽咽大哭，他只知道阿爸不要他了。 “阿伯，你知道去西藏的路吗？” 放牛的阿伯一脸茫然，随后骄傲道：“西藏？不知道，我知道北京咧！”家乡话他只听懂了一些。 陈远东跟在他屁股后不停的哭，“呜呜，阿爸！” 陈煜又找了另一个人问：“阿姨，你知道西藏怎么个去吗？” “你脑子坏掉咯！我是你阿嫂！”妇女抱起木盆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东子，你阿爸怎么啦？你哭个撒子？”芸嫂问。 陈煜心烦意乱，望着无边无际的原野，青山绿水，这一切美景，对他来说就是监狱！ “别哭了！” 小男孩被吓得不敢哭出声来，陈煜深吸一口气，他也很迷茫啊。 “你要是想问什么，就去问老村医，他走过的地方多，见识广！”旁边打衣服的姑娘道。 陈煜顿时来了精神，抱起东子，“老村医在哪里？带我去！” 老村医家，他正在晒着橘黄的草药。 “叔，你知道西藏吗？西藏怎么去？” 老村医扭过头定定看着陈煜，一脸愕然，“你要去西藏？去干啥子？” 陈煜眼前一亮：“您知道？” “西藏远着哩，没法子去。”老村医摇摇头，继续整理簸箕里的药草。 “您告诉我怎么去就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老村医接连摇头：“我听说有人坐部队的车去过，离咱们这儿好远哩！现在那边的部队不征兵，你咋个去？” 片刻之后， “再说了，你走啦，东子咋个办？” 陈煜才不管，继续问：“那他们多久还会征兵？” “不晓得，前阵子部队的人刚来过，不知道是不是去西藏的。” 解放牌汽车！ 陈煜一拍脑袋，到镇上拦拉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陈煜二话不说往院子外走去，一个黄花大姑娘抱着一盆衣服走进来，正是刚才溪边的姑娘。 这姑娘长得水灵漂亮，两根小辫披在肩头，迎面而来清新自然的味道。 陈煜由衷的跟她说了声：“谢谢！” “呜呜呜阿爸！” “别跟着我！自己玩去！” 乡间的小路，烈日当空，夏风拂过，黄烟滚滚。 小远东不知道为什么阿爸要去一个叫西藏的地方，像只小哈巴狗，跟在陈煜后，陈煜停他就停，陈煜走他就走。 陈煜干脆加快步子，通往镇子的大道是一条黄土路。 只要有风，就会掀起黄烟，呛得睁不开眼睛，太阳很大，嗓子都快冒烟了。 但这一切都阻止不了陈煜！ 虽然不知道这是几几年，陈远东才六岁，必定是七十年代无疑了。 陈煜想甩开他，但路不好走。 黄泥被晒得滚烫，小远东赤着脚都比他走得快。 “阿爸喝水！”小远东递上一个军用迷彩水壶，漆掉了大半，露出银白壶身。 陈煜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淑了淑口，洗干嘴边的黄泥，接着便是一阵狂饮，喝完了丢给小远东。 小远东也渴得不行了，喝了一口，看到陈煜走远，连忙拧上盖子追上去。 到地方后， 陈煜大失所望，不可置信看着小远东：“这就是镇子？” “对啊，阿爸你要来镇子干啥？”小远东仰着小脑袋问。 所谓的镇子，不过是一片泥土房，只不过，这些都是商住两用的泥土房，小两层，第二层有阁楼一般的窗户。 门很大，有肉铺，杂货铺，米店，粉店，包子铺，还有地摊卖东西的。 闻到飘来的米粉香味，陈煜咽了咽口水，紧忙冲过去，坐下说：“老板，给我来一碗！” “好嘞！” 小远东咬着手指，背着大水壶，站在远处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陈煜有点不忍心道：“过来坐吧，老板，再来一碗粉！” 小远东露出笑容，跑过来坐在陈煜旁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板手里的活，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 一下子卖出两碗，老板高兴坏了。 陈煜有些心虚的看了眼手里的钱，是旧版的人民币，两张两元，一张五元，总共七块钱。 不知道够不够付粉钱要知道在他那个年代，一份混沌都要十五块！ “老板总共是多少钱？” 老板一愣，打量了一眼陈家父子两，两人灰头土脸的，不会没钱吧！ “一份两毛，总共是四毛钱！” 这么便宜！ 陈煜舒心一笑，把一张两块钱拍在桌上，“够！” 看到钱后，老板这才继续忙活手里的活儿。 不一会儿， 端上两大碗热腾腾的粉，汤上铺着一层葱花，零星有些碎肉末。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油都很少，更别提酱油，粉汤都是无色的。 小远东把粉挑起来吹了长长一口气，昨晚到现在都没吃，把他饿坏了。 陈煜也是，别看这清汤寡水的，还真是好吃，三下五除二吃没了，“老板，再来一碗！” 小远东把汤汁都喝完了，意犹未尽的看着他，一脸嘴馋。 “人不大，这么能吃！”陈煜不放过任何一个调侃陈远东校长的机会。 小远东有些惭愧的低下头。 “老板，再来一碗！” 小远东委屈的眼泪在打转，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子。 直到陈煜把粉推到他面前，“吃吧！” 小远东抬头看向陈煜，陈煜不悦道：“看我干什么！赶紧吃，吃完了回家！” “阿爸你要去哪儿？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陈煜有点心软，毕竟是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亲爸爸。 摸着他的额头道：“你快点吃吧。” 小远东挑起粉，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他怕阿爸走了他还没吃完。 结账一共是八毛钱，老板高兴坏了，村里人很少会这么大方花钱。 “老板，现在是什么年？” “1976年啊！过糊涂啦？” “哦！”拽着老板找补的钱，陈煜挎上包走出店门，小远东跟了上来。 陈煜转过身，小远东立即站住保持距离，他招了招手，“过来。” 小远东这才走到他跟前。 陈煜蹲下来说：“我给你买个书包，你回家好不好？” “阿爸我不喜欢读书，也不要书包。” 看到村里的哥哥姐姐去学校后，就不能掏鸟蛋和下河摸鱼了，这些都是小远东最喜欢的事。 陈煜一愣，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爸爸陈远东是上海一所名牌大学的校长，德高望重，名声享誉中外。 妥妥的知识分子一枚，没想到小时候也这么调皮。 竟然不爱读书？ 爹啊，你到底是怎样当上大学校长的？ 陈煜莞尔一笑，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以前从未听爸爸提起过！ “那你想要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逃不出的现实 小远东带着他来到地摊前，看了看那双雪白的鞋子，又看看陈煜。 陈煜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拿起那双雪白的回力鞋，问：“多少钱？” “两块！” “试试吧。”陈煜对小远东道。 “哎哎！不能试！”老板看了眼小远东的脚，脚上沾满了黄泥，一试鞋就脏了，谁还买啊？ 陈煜微微皱眉，有点不悦，“那我们怎么买？” 老板笑呵呵道：“我给你量，一量就知道，把脚伸出来吧。” 只见老板用手在小远东脚上度了一下，没用尺子，光凭手指就量出来了。 从箱子里翻出来一双新鞋，递给陈煜，明显是有些大的。 陈煜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显然很不满意。 老板看出来陈煜的心思，笑道：“娃长身体快，买大点好，过两年还能穿！” 陈煜把钱付了，鞋子递给小远东，被小家伙小心翼翼抱在怀里。 “老板，我问一下，这里会有解放牌军车经过吗？” 老板撇撇嘴道：“这就难说咯，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见一辆的，你找车干嘛？” “我想去西藏！” “西藏？没听说过，你去路口看看，运气好没准能碰上！” 陈煜挎上包，买了几个包子装进袋子里，就蹲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 “你怎么还不回家？” 小远东蹲在灼热的阳光里，离陈煜有三四米的距离，抱着回力鞋，不敢说话。 陈煜没管他，昨晚几乎没睡，树根凉快，坐着坐着竟然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天边夕阳染红了一片，他猛的站起来，放眼望去，道路的尽头，除了黄烟滚滚，什么都没有。 生怕自己错过了，陈煜看向小远东，心急问：“有没有车经过？” 小远东摇摇头，小心翼翼道：“没有。” “你快回去吧，再不走就天黑了！” 就算现在走，回到半路也天黑了，陈煜并不打算回去，他才不想在那个有老鼠的地方待着！ 就算等到天亮，他也要等到车来，没准晚上就来了！ 小远东并没有起身，低下头不说话，阿爸在赶他走，但他不想哭出来。 爱走不走，陈煜不管了，靠在树干上，期盼着有车会经过这里。 天色完全暗下来， 路口一个人都没有，商贩也都收摊了，路口静得可怜。 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隐约能看见不远处的小黑影，就是小远东。 本来陈煜是不怕的，但这是1976年啊！ 不会有野狼吧？ 想到这里，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倍感紧张。 “爸？”陈煜下意识的喊出来，在心里，他还是依赖陈远东的。 没人回应，1976年的陈远东才6岁，自然不认为“阿爸”是在叫他。 陈煜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换了个称谓，“东子？” “阿爸你叫我？” “嗯！快过来！” 小远东咧嘴一笑，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陈煜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把小远东紧紧抱在怀里，看着不远处的林子。 “这村里不会有狼吧？” 小远东兴奋道：“老村医说，林子里还有大虫呢！” 大虫就是老虎，家乡话，奶奶的，要不要这么吓人？ 陈煜感觉胆子又缩了几寸，不敢说话，生怕会引来什么野兽。 乡下的萤火虫很多， 黑暗衬托光明， 夜空有多暗，萤火虫就有多亮，星星点点，飘满了整个田野，如梦如幻。 “东子？” 陈煜抖了抖大腿，这小家伙抱着水壶睡着了。 臭小子，睡得那么死，也不怕有狼来把他叼走。 陈煜使劲掐了一把他的脸蛋，小远东眼睛都不睁一下，嗫嚅道：“阿爸。” 听到“老爸”这么说，陈煜的心都融化了，抱着他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就像小时候爸爸抱着他一样。 就这样，父子两在树根睡了一夜。 偶有狗吠声，陈煜半夜醒了一次，撒了泡尿继续睡。 早上， 镇子的商铺开门早，天蒙蒙亮就都全部起来了，准备工作紧锣密鼓进行着，迎接今天的客人。 “醒醒！” 小远东坐起来，揉揉眼睛，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连忙捡起一旁的回力鞋抱在怀里。 “阿爸，我们回家吧？” “回什么家，我不回去，你自己回去！” 陈煜站起身来，买了四个包子，那时候的包子便宜，一个才五分钱。 父子俩分着吃，在吃的方面，陈煜没亏待小远东。 短短一天时间，镇上的人都知道有个带着孩子的年轻人想去西藏。 俩人像叫花子，日夜烟尘洗面，两天没洗澡了，脏兮兮的蹲在树根下，陈煜铁了心要去！ “吃完包子就回家！”陈煜对小远东道。 小远东笑出洁白的牙齿，“阿爸也一起回去吗？” 陈煜摇摇头，“我去西藏，你回家！” 小远东悻悻的低下头，无精打采的咬着面包，好像手里的面包没那么好吃了。 知道他不会走的，陈煜打算把他丢在这儿，站起身来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点东西。” 小远东连忙抱起鞋子，眼里多了两点亮晶晶的东西，跟在陈煜屁股后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生怕他跑了。 陈煜瞪着他道：“让你在这儿等着！跟过来干什么！” 小远东抱着鞋子后退几步，就是不走。 陈煜服了，之所以不带他，是因为考虑到，去西藏的路可能会很艰难，他走了之后，在西藏更加没法安顿他。 无奈之下，只好又坐下来。 “水！” 小远东连忙屁颠屁颠的递过去。 陈煜喝了一口，这不要命的阳光，热死个人了！ 黄土路上始终没什么动静，等了许久，好不容激起一阵烟尘，陈煜心头一喜，近了才发现，是头发疯的黄牛。 一天时间里，除了到摊子吃粉，他剩余的时间都在树根下等着。 日渐黄昏， 除了有几头黄牛赶过，他什么也没等到。 “老子要上网！我要玩d一ta，奶奶的！快放我回去！啊啊啊！” 陈煜歇斯底里的咆哮，他有些崩溃了。 没有人回应他，倒是有个老头被他吸引过来。 “听说你想去西藏？” “你知道怎么去？” 老头浑浊的眼睛暴射出一道精光，看着陈煜，老神在在的吸了口旱烟，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片刻之后， “我去过那儿，那里很美，有个叫羊卓雍错的天鹅湖！就像天堂一样！” 羊卓雍错？ 羊湖！ 没错，这老头绝对去过！ 陈煜顿时大喜，“您能告诉我怎么去吗？” 老头露出菊花般的笑容，长叹了口气道：“去不了了，青藏铁路修完了，没人去那里了，看到我这腿没，就是那时留下的。” 他拍拍自己的瘸腿，眼里的骄傲不言而喻，这是他的“军功”，也是这辈子最珍贵的记忆！ “修修完了？”陈煜呢喃着，不愿相信这一切。 “现在去不了的，只有青藏公路，其他地方都没修建公路，那地方现在还骑马，没有车子会去的。” 陈煜如梦中惊醒，1976年的西藏，只有一条青藏公路！ 通还没通车都不知道呢，进藏的路指定凶险万分，有谁会去？ 老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伙子，回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命运啊，你到底给我准备了多少惊喜？ 陈煜还是不相信，继续等在树根下，小远东陪着他，白天蹲在远处，晚上被陈煜搂在怀里，父子俩相依为命。 四天过去，两人灰头土脸一副乞丐样，和来时相比，完全是两个人。 身上的钱也花完了，等了四天，一辆车都没有。 陈煜站起身来，无力道：“回家吧。” 现实把他击溃了，四天时间，就等来一辆黄牛车，他再也不留恋。 “嗯！”小远东高兴的牵着他的手，阿爸不去西藏了！ 青藏公路修完了，还有铁路！ 陈煜相信一定还会再征兵的！ 想到这里，他又重新燃起希望！ 回到村头，碰上一个大婶，看向父子俩一身落魄的模样，眼光满是同情，“逃饥荒的？” 陈煜不想说话，脸上全是泥巴，这幅脏兮兮的样子，连村子里的人都没认出他们来。 他也受不了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带着小远东到河里洗澡。 “给我搓背！” “哦” 陈远东依靠在大石上，小远东脱得光溜溜的，身上背着个大水壶，撅着小屁股给他搓背。 “我说下面的水怎么那么多泥巴！你们两个给我上来！”岸边忽然来了一个人，穿着很讲究，是陈煜来到这里之后，见过穿着最好看的人了。 陈煜有些不爽，看了眼来人，年纪和他差不多，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比他还要壮实些。 “你谁啊？” 那人一愣，显然很意外陈煜会不认识他，“少给我装傻，你给我上来！” 黄栎在下游想喝口水，可流下来的全是泥巴水，一定是有什么人在搅乱，他就沿着小溪上来了。 “这条小溪又不是你们家的，我上不上关你屁事！”陈煜根本不鸟他。 “我还真就不信了！”那人抓住他的手臂往上拉。 “动手是吧？”陈煜正一肚子火没处撒呢，瞬间爬起来。 两个大人在田里玩起了摔跤 “阿爸，揍他！”小远东欢呼道。 现实总是残酷的，陈煜被按在田里狠狠地吃泥，他被欺负到认命了。 黄栎走了好一会儿了，陈煜还趴在田里，像个死人一动不动。 “阿爸？” “别喊我！呜呜”陈煜在田里嚎啕大哭起来，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想想自己不仅莫名奇妙来到这个年代，还被人狠狠打了一顿，按在田里吃屎，呜呜呜啊 小远东抱着水壶坐在岸边，阿爸打架输了，他也很没面子； 幸好没人看到，不然鼻涕虫他们又要笑话他了。 陈煜哭累了，从田里爬起来，因为他知道在这里没人会帮他的。 洗干净后，一声不吭的回家。 进门就拿了把菜刀，小远东吓得不轻，急忙跑去喊老村医。 小远东以为陈煜要寻仇，到了才发现，陈煜在削竹皮，不知道要做什么东西。 老村医：“东子说你和黄栎打架了？” 陈煜头也不抬，瞪了东子一眼，这臭小子竟然把这么丢人的事说出去！ “别瞪他，他不说我也要找你！四天都没出活儿，你上哪儿去了！” “我爱上哪儿上哪儿，你管不着！” 老村医气得浑身发抖，“我是生产队队长！你四天都没出活儿，稻子谁来收！” 陈煜一愣，没想到这老头还是生产队队长，不过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谁爱收谁收，不关我的事！” 老村医急眼了，“明天必须给我出勤，不然扣你工分！” “那就扣吧。” 陈煜完全把他当空气，只顾干自己的活，老村医被他气走了。 小远东蹲坐在地上，抱着军用水壶，看着他干活。 学理科的动手能力都不会太差，陈煜在学校的时候就喜欢做模型。 半个小时后，笼子初具雏形，陈煜擦了擦脸上的汗，找根弹簧把笼扣固定上就大功告成了！ “阿爸，我饿了？” “你怎么整天就知道吃，要吃多少才够？一边去！我没空管你！”陈煜骂了一句，时候不早了，他要赶在天黑之前，把笼子弄出来。 小远东生气的在地上打了个滚，陈煜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撅着小嘴进屋去了。 没有弹簧，所以陈煜用绳子系了很长一段，像抓麻雀用的陷阱。 不过，他这个是对付老鼠用的！ 试了两遍都没问题，陈煜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回过神来才发现，家里的烟囱升起了炊烟！ 才六岁的孩子会做饭？ 不可能吧？ 陈煜一点都不相信，可别把屋子点了！ 陈煜急忙走进屋，只见小远东拿着竹筒对着柴火不停吹。 “你在做什么！” “嘻嘻，阿爸，火灭了就能吃饭了。”小远东聪明一笑。 以前阿爸教过他做饭，锅盖被泡泡顶起来后，只要听到锅里噼里啪啦的锅巴粘锅声音，就能知道饭熟了。 陈煜打量了一眼厨房，说家徒四壁倒不至于，起码有些装油盐的瓶瓶罐罐。 厨台是用泥做的，泥砖有些裂开了，露出里头的稻草。 几副破烂碗筷，油瓶子蒙了一层厚厚的灰，盐潮成块了，都分不清楚是冰糖还是盐，就那么裸露的放在厨台上。 厨房里，最不缺的就是干柴，在厨灶台旁堆成小山，没几个月怕是烧不完了。 “阿爸，吃饭了。”小远东爬上泥厨台，揭开锅盖时，蒸汽涌出来。 哐当！ 小远东被烫了一下，连忙把锅盖丢掉，又害怕的看向陈煜，以为陈煜会骂他。 “让我来吧。” 陈煜把锅端下来，揭开锅盖，里有煮了两个红薯和米饭，这卖相，看着就没什么胃口。 “菜呢？” “嗯？”小远东抬头。 “没菜怎么吃？” “阿爸，我把两个地瓜都给你，我吃饭。”小远东懂事的一笑。 原来，口中的菜就是那两个香喷喷的地瓜。 陈煜叹了口气，“你吃吧。” 哪儿有地瓜做菜的？陈煜一点胃口都没有。 小远东狼吞虎咽，吃得很香，地瓜皮都不剥，看来是饿坏了。 吃完饭，陈煜弄了半截地瓜，放在笼子里做诱饵。 夜晚， 陈煜把竹笼放在床头，只要它敢下来吃，肯定能逮住它！ 昏黄的灯光摇摆不定，他最担心的就是灯油，要是没抓到老鼠之前，灯油烧没了，想想都觉得恐怖。 “阿爸，给我讲你打仗的故事。”小远东满脸期待看向他。 “讲什么讲！睡觉！” “我不想睡”顿时，看到陈煜扬起的手，小远东乖乖的闭嘴。 不一会儿， 小家伙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像口哨轻吹。 “东子？” 陈煜拍了拍他的脸，这臭小子什么都不怕，睡得真香，让他都有些羡慕。 等了很久，墙头的老鼠还没下来，但陈煜知道它一定在那里。 眼睛一直盯着那里看，凌晨一点，灯油比想象中更耐烧，陈煜忍不住睡着了。 老鼠也是贼精，待陈煜睡着后，悄悄从墙头爬下来，一走三抬头，看没动静，才小心翼翼的爬进笼子里。 陈煜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吃东西，细细碎碎的声音，陈煜打了个机灵，猛的一拽绳子。 叽叽叽！ “哇呜呜！有老鼠啊！” 陈煜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连滚带爬躲到床角。 老鼠被困在笼子里，惊慌失措的叫着。 “爸！啊不东子！”陈煜求救般的喊道：“东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有人打我屁股 陈煜抓住小远东的脚踝，把他拖过来，狠狠的拍了一下他屁股，幽怨道：“让你睡得那么香！” “呜呜呜阿爸，有人打我屁股！”小远东稀里糊涂的哭喊道。 “阿爸待会儿再帮你教训他，你你先帮我把这个东西弄出去！”陈煜别过头去，指着笼子不敢看。 “呜呜阿爸！好大的老鼠！” 吗的，我当然知道 陈煜暗骂一句，偏偏就在这时，屋里的灯光骤暗了许多，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扭头一看，只见，火苗挣扎了几下，顿时，屋里一片黑暗。 灯油烧没了！ “不带这么玩的！” 陈煜慌了，把小远东拉到身前当挡箭牌，抱在怀里，手里的绳子不敢放，死死拽着。 黑暗里不时传来叽叽声，仿佛就在耳边，吓得陈煜一晚上没敢睡。 倒是小远东，躺在他怀里又睡着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陈煜连忙把小远东叫起来，“快去把老村医叫过来！” “哦” 小远东屁颠屁颠的朝老村医家跑去，老村医家不远，不过隔着两个小院的距离。 陈煜的手都酸了，一个晚上死死拽着，就怕它跑了。 小远东没把老村医带回来，带过来一个黄花大姑娘。 “我爸上山采药去了，你哪儿不舒服？” “老鼠！有老鼠！快把它弄走！” “咯咯咯咯，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这个？”姑娘嘲笑道。 卧槽，这女人风轻云淡的笑容，根本就不怕呀！ 陈煜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你能不能先把它弄出去？” 眼见陈煜是真的害怕，林杏儿走过去把笼子拿起来，老鼠吓得叽叽直叫。 陈煜紧张道：“你小心点！它会咬人的！” “这笼子你做的？还真好使。”林杏儿回头冲陈煜一笑：“这笼子归我了？” “赶赶快拿走！”陈煜听到那叽叽的声音，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林杏儿把笼子拿走了，陈煜总算放下心来。 熬了一个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白天睡觉安心，因为老鼠怕光不敢出来，躺下，摆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刚要睡着的时候，老村医走进来火冒三丈道：“人家都在干活，就你一个还在睡懒觉，给我挑粪去！”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陈煜捂着耳朵继续睡。 “公分不要啦！”老村医威胁道。 “不要就不要！” “你你这臭小子，饿死你算了！” 老村医不管他，拂袖而去！ 还没睡到中午，门外响起一声大嗓门，“陈四美！你给我出来！” 惊得陈煜打了个机灵，陈四美？莫不是在叫他？ 陈煜走出门，只见中年妇女拉着一个六七岁的毛头小子，个头和小远东差不多，只是这小子一直哭。 “大婶儿？什么事儿？” 中年妇女拉着小孩的手臂，只见一道血红的指甲痕，恨不得吃了陈煜道：“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 小远东？居然跟人打架？ 这么皮？ 陈煜嘴巴能塞下一个鹅蛋，这还是温文尔雅的陈校长吗？ 小远东躲在院门口，探出头来看他，陈煜故作严厉的招了招手：“过来！” 小远东背着军用水壶，屁颠屁颠的跑到陈煜身边。 陈煜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为什么打架！” 小远东被踹到地上，委屈的哭了，却倔强道：“阿爸是坏蛋，哼！呜呜呜” 陈煜叹了口气，对那位大婶儿道：“你看，他也收到了惩罚，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大婶儿满脸嫌弃的看了父子俩一眼，拉着儿子走了，“让你别跟他玩你不信！以后不许再跟他玩！” 陈煜蹲下来，问道：“为什么跟人打架？” “哼！”小远东扭过头去，不理他，显然在生陈煜的气。 陈煜威胁他道：“你不说的话，我现在就拿包去西藏，你自己一个人在家。” “呜不要！”小远东哭喊着道：“他们他们笑阿爸怕老鼠！呜呜呜” 原来是替他出头呢，这死孩子怎么那么懂事呢？ 陈煜笑笑，抱起他来，拍拍他身上的泥土，这臭小子，整天背着一壶水也不闲累。 “带我到村里转转。” 陈煜对村子并不熟悉，所以，想让小远东带他到处看看。 这是一个静谧的小村子，安静的有些过份了，不是陈煜的性格。 他喜欢热闹，喜欢灯红酒绿的地方。 “阿爸，你不下地干活吗？”小远东问道。 陈煜没回答，想找点有趣的事情做，要不然，在这个电都没通的地方真不知道时间该怎么过！ 这个生产小队共有十二户人家，老村医是队长，屋子都集中坐落在田野边上。 早上，大人都出去干活了，只留些小屁孩守家。 转着转着，陈煜寻思着买点煤油，黑灯瞎火的晚上，他都不敢睡觉。 每路过一户人家，他总要伸头进去看看，似乎在找些什么。 陈煜：“东子，谁家有煤油你知道不？” “知道！” 小远东领着他来到老村医家。 老村医节俭得很，每到晚上，他便搬张凳子到院里乘凉 困了就摸黑回屋睡觉，眼神很好，几乎不用煤油。 “四美，挖沟渠去！”老村医追上来喊他。 “正想找你呢，我要买你的煤油！” “买什么买？我一会儿给你点儿，你现在赶紧给我挖沟渠去！” 陈煜急忙道：“一点儿不够，我要所有的。” “你喝呀？上次去你们家还有大半盏呢。” 上次去陈煜家给他看病，老村医明明记得灯壶里还有大半，够点上一两个月的呢！ 陈煜有些不好意思道：“昨天晚上烧没了。” “点了一晚上？” 陈煜点点头。 老村医皱了皱眉头，怎么病好了之后奇奇怪怪的。 一会儿闹着要去西藏，一会儿又满村子找煤油。 现在连活也不干，该不会是病没治好吧？ 老村医伸手摸了摸陈煜的额头，关切道：“把舌头吐出来给我看看。” 陈煜为了煤油，索性就照做了。 老村医纳闷了，“没毛病啊？” “我当然没毛病，煤油多少？你看我这些钱能买多少。”说完，陈煜把钱都掏出来。 “你疯啦？带那么多钱出门！丢了咋整！”看着陈煜手里拽着的三块多钱，老村医急了。 “给你！煤油我带走了。” 陈煜二话不说，走进老村医家里拿煤油。 老村医看向小远东，“你阿爸要那么多煤油干啥？” 小远东低着头，用脚在地上画了两个圈圈，什么都不说。 实在说不出口 老村医揪着他的小耳朵，“我看你多皮实！” “呜”疼得眼睛直眨巴，最后受不了了，才喊道：“阿爸怕老鼠！” 陈煜进屋一看，灯壶里的油还有大半壶，可把他高兴坏了，连同油灯一起拿回了家。 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老村医狐疑的看着陈煜离开的方向，一盏煤油灯怎么高兴得跟娶媳妇似的？ 小远东屁颠屁颠的追过去，却被老村医叫住了。 怕老村医再揪他耳朵，小远东没敢过来。 老村医伸出钱，“拿回去给你阿爸！” 小远东跑过来抓住钱，撒开脚丫子跑了。 陈煜忍不住抱怨，这鬼天气真是受够了。 天亮没多久，瓦砾上甚至能看到冒起来的炎。 出门就是扑面而来的热浪，陈煜一步都不愿意走。 这么大的太阳，谁还要去干活？ 陈煜干脆不吃了，脱光衣服躺在床上，准备补觉。 乡下的房子虽然没有空调，但却比城里的阴凉，南北通透，就是蚊子有点多。 “阿爸，给你钱！”小远东兴高彩烈的冲进来。 老远就听到水壶的水声，陈煜就知道是他。 全村就这臭小子整天背个破水壶，当宝似的不离身。 “我不是给老村医了吗？你怎么拿回来了？” 小远东笑道：“他不要！让我拿回来给你！” 陈煜没接，不是他不爱钱，而是花惯了几百几千甚至是几万。 这几块钱对他来说，跟纸有什么区别？ “给口水我喝！” 小远东连忙把水壶解下来，递给陈煜，小家伙得意道：“刚在井里打的，可凉快了！” 噗！ 陈煜一口吐了出来，全喷到小远东脸上，“这能喝吗？” 小远东用衣服擦了擦，开心一笑道：“能！” 陈煜想想，前几天喝了都没事，没拉肚子。 对了！ 这是七十年代，农药还没普及呢，井里的水都是干净的，喝了应该没事。 想到这里，他往嘴里灌了两大口，冰爽清甜，还挺好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人小鬼大的“陈校长” 水壶上有一层冰凉的水雾，陈煜顿时明白了。 别看他老爸整天背着个水壶挺傻的。 其实贼精着呢！ 时不时往壶里灌冰凉的井水，整个壶身凉嗖嗖的。 像背着个大冰袋一样，降温效果非常好，连陈煜都想抱着它睡觉。 简直就是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啊！ 人小鬼大的臭小子！ 陈煜看着他这幅可爱的模样，他至今都不敢相信。 这是那威严稳重的陈校长，忽然想逗逗他。 他换了副口吻，命令式道：“过来！” 小远东很听话的站在陈煜跟前，陈煜仰着脸，说道：“亲阿爸一口！” 啵！ 小远东乖乖的亲了一口陈煜的脸颊，陈煜心里乐开了花，想想他爸平时一丝不苟的脸，顿时充满了成就感。 从小到大，陈远东都在学校处理忙不完的事，极少有时间单独陪他。 就算有，那也是辅导他做功课，几乎没有像这样互动过，渐渐长大后，他也没那么依赖陈远东了。 “行了，你去玩吧，别吵我睡觉。” “嗯！” 小远东乖巧的点点头，背着水壶跑出去了。 女人们在家做饭，林杏儿把老鼠处理了，提着空笼子回家。 “你爸做的？”林妈把笼子拿起来看看。 她从没见过这种农具，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林杏儿道：“不是，是四美哥做的。” “是他呀！” 一听说是陈四美做的，林妈的脸色顿时暗淡下来，气呼呼的把笼子丢到地上。 “妈，你摔它干嘛！” 早上摘菜回家，林妈就发现家里的煤油灯不见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是陈四美拿走了，把老村医数落了一顿。 老村医经常念着自己是生产队长，总是很照顾底下的人，早晚家里得搬空，她不气才怪呢！ 午间， 田野里的沟渠， 大家都戴着斗笠，汗流浃背的干活，只有陈四美没来。 公分是承包制的，已经承包给他们生产队，只要把活干完，就能领到公分。 然后，生产队再内部平均分配。 所以，不管陈煜来没来，他的公分都是有的。 队长明显是偏袒他，不过就是被牛撞到了田里，能有多大事儿？ “我不干了！”陈四福丢掉铁锹，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他陈四美在家里躺了那么多天，还能拿到公分，他们却要累死累活的干活？ 陈四福跟陈四美是一个辈儿的，但名声就差了很多，只要有稍微轻松点的活儿，都会被他抢了去。 陈红斌也跟着丢掉铁锹，“我也不干了！” 老村医走过来，用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还有一点就干完了，你们闹什么性子？” 陈四福：“要干你自己干，我们才不吃这亏！” 陈红斌举双手赞成，“对！大家说是不是？” “对！” 其他人也有怨言，毕竟陈煜罢工的那么多天，他的活儿都是大家帮着做。 老村医耐着性子解释道：“四美病了，身子还没养好，明天我就让他过来。” “我看他就是装病！前两天还看见他从镇子上回来呢！有病能走那么远？”陈四福不忿道。 有人提议。 “上他家看看不就知道了？走，上他家去！” 陈度村站出来道：“叔，虽然俺跟他是一脉的，要是他偷懒，我也不护着！” 阿炮叔：“老林，这第四天了，我这分没法记啊。” 老村医叹了口气，瞒也瞒不住了，一行人到陈四美家去看个究竟。 陈煜睡得正香，忽然被人猛地一下拉起来，吓得他差点就过去了，不由怒道：“你们干嘛！” “好你个陈四美！大家都在田里干活，你却躺在家里睡觉！”陈四福看起来比他还要气。 “快点给我下来！” 陈度村当过兵，身体也魁梧，觉得陈四美给陈家丢了脸面，他这个堂大哥脸色也不好看。 “你们干嘛！我睡觉怎么了！”陈煜大喊道。 他快要崩溃了，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一伙人不分青红皂白闯进他们家里，硬逼着他去干活。 难道干不干活，自己说了还不算？ “你下不下来？” “我不下！”陈煜死死抱着床柱子。 他平时就没什么力气，哪里比得过陈度村几个常年干农活的大汉，很快被扒了下来，抬到屋子外。 “一个都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陈煜哭喊着咆哮道。 老村医叹了口气，“四美啊，你都休息那么多天了，也该干活了。” 陈煜振振有词怒道：“我不干怎么了！逼我也不干！” “你怎么变得这么浑呢！”陈度村抓起他的衣领。 陈煜直接把他推开，两个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最后，人都走了，陈煜一个人坐在地上发呆，眼圈红了，小远东走过来递过一水壶，“阿爸，水。” 陈煜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你给我滚！” “你冲他发什么脾气，自己懒不干活，还赖别人了，我看一天揍你三顿都少的！” 林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跌打药，是老村医让她送过来的。 “我爸给你的，自己擦！” 连杏儿都讨厌他，全村人都讨厌他！ 陈煜看也不看她，没去接药，这口气咽不下去，说起来，老村医也是帮凶！ 林杏儿蹲下来，用手指抹了点药汁，恶狠狠地擦在陈煜脸上。 陈煜吃痛，“你轻点儿！” 林杏儿拉起小远东的手，“跟姐回家吃饭去！” 小远东一边走一边恋恋不舍的回头看着陈煜，对上陈煜那凶恶的眼神，他扭头看向地上。 刚进门。 林杏儿就喊道：“妈，多准备个碗。” 林妈伸出头看了眼，有点疑惑：“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老村医知道怎么回事，他用井水冲洗了一下身上的泥巴。 拿起毛巾擦了擦脸，“吃饭吧，东子也饿了吧？” 一个孩子也吃不了多少，虽然对陈煜有点偏见。 林妈却不计较娃来家里吃饭，还主动给他夹了青菜。 林妈问：“听说你们把他爸教训了一顿？” “吃饭呢，说这个干什么！”老村医皱了皱眉，看了眼小远东，希望他没放在心上。 小远东低下头，端起碗，躲到院子外头吃。 老村医呵斥道：“看看你把孩子说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林妈低下头不敢说话。 平时她敢和丈夫顶上几句，但家还是由丈夫做主的。 没一会儿，小远东端着碗走进来，有点羞涩道：“我吃完了，还想” 老村医慈祥一笑，“东子没吃饱是吧？杏儿给他盛饭去。” “这娃怎么吃那么多？”林妈道。 老村医瞪了她一眼，“娃儿长身体呢！” 林妈有点委屈，顶了他一句道：“我这不是怕你们吃不饱吗？也不提前说，我没多做！” 老村医：“我一碗就够了，杏儿，你把锅里的都乘给他。” “嗯”林杏儿拿起锅底，把它刮得干干净净，最后弄出来小半碗。 林妈生气的戳着碗里的饭，自己人都吃不饱，还净顾着照顾外人！ 片刻之后， 小远东再次跑进屋，把碗放在桌上，“我吃完了！” 老村医撇了眼，碗里一粒米都没剩，不由一笑，这娃饿坏了吧？ 陈煜的心情差到极致，正在收拾东西。 连小远东也抛弃了他，跟人跑了，已经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从木柜里拿出爷爷陈四美的衣服，只要合适就往包里塞。 “阿爸！吃饭了！” 小远东兴高采烈的跑回家。 陈煜冷淡道：“你还知道回来？” 小孩不会留意大人脸色，小远东举着军用水壶，咧嘴笑道：“阿爸，吃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从不知道这么艰苦的年代 父子俩坐在门槛前，陈煜用手指往外扣饭，倒在手心，往嘴里送； 虽然是白米饭，但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 小远东眼馋的看着他吃，陈煜忽然起来了四美，问道：“吃过了吗？” 小远东摇摇头，陈煜把壶里的饭倒出来，举到小远东嘴边，小舌头舔得他掌心直痒痒。 陈煜愧疚无比。 爸，让你丢脸了。 “阿爸是不是很没用？” 小远东看着他，眼里含着泪水，委屈的看着他，“阿爸，你是不是又要走？” 这孩子激灵，回来看到陈煜在收拾东西，就知道阿爸又要去西藏了。 陈煜笑着摇摇头，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安抚小家伙的情绪。 那一天， 陈煜没走，吃完饭，他用柴刀砍了些竹子，打算再做几个笼子，总点煤油灯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会点完的。 晚上， 陈煜掏了掏米缸，手都伸到底了，还是掏不出米来。 最后，废了半天劲儿，也才掏出来半碗来，看着碗里的米，在米缸前站了一会儿，这肯定不够两个人吃。 没有油，没有盐，没有可以下饭的菜。 现在，连米都没有了。 他深刻意识到，在这个年代，粮食是多么珍贵。 扶着偌大的米缸，陈煜几乎崩溃，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父子俩坐在门槛上，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平生第一次知道柴米油盐有多么重要。 人是铁，饭是钢，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吃的。 “饿不饿？” 小远东可怜巴巴的大眼睛望着他，点了点头。 陈煜觉得问的是废话，因为连他都前胸贴肚皮了。 印象中，来到这个年代，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饿不饿，吃饱应该是这个年代最幸福的事情了吧？ 陈煜摸了摸肚子，这才来多久，瘦了好几斤了，除了在镇上吃过的粉，他就没吃饱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再不做饭，又要点煤油灯了。 陈煜舍不得，从现在开始，什么都要省着用。 所以，他用半碗米煮了一锅粥。 自己把汤都喝了，剩下的稀饭留给小远东吃，看着小家伙把稀饭完了，一点也没剩。 入夜， 陈煜很认真的打量一眼煤灯油，才那么一会儿，又烧了那么多，心疼死了。 小心翼翼的把灯吹灭了。 他爬上床，想试试，不点灯的话，能不能睡。 七十年代的夜真的很黑，但他好像有点习惯了。 虽伸手不见五指，这种静谧却让人心宁静，没有杂念。 小远东睡觉喜欢把脚放在别人身上，陈煜哭笑不得，原来老爸还有这习惯。 刚开始，会把他的小脚拿开。 但现在这样，反而让他更安心些；就像陈远东校长在他身边的感觉。 三更半夜， 陈煜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害怕老鼠，是饿了。 脑海里尽是前几天在镇上吃的素粉，入嘴第一口的感觉，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晚饭才喝了一点稀饭汤，撒泡尿就没了。 陈煜浑身虚弱无力，胃里一阵绞痛，片刻之后，轻轻拿掉小远东放在他身上的脚，爬了起来。 饿着肚子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他深刻体会到了。 点亮煤油灯，想起来屋角还有一些地瓜。 寂静的夜，残灯孤影， 一道人影在角落里，疯狂的啃着手里的地瓜。 他就这么蹲坐在地上，连皮一起吃下去，地瓜上有泥，他就在衣服上蹭了蹭，也不讲究。 地瓜很甜，他一下子吃了好几个，饥饿感终于减轻了些，后面吃的几个很有追求，啃了皮才吃。 吃了七八个，忽然，陈煜捂着肚子觉得有点恶心，肚子一阵疼，没有油腥味吃起来反而更难受。 大半夜的， 他又不敢一个人出去找老村医，难受坐在门槛上发呆。 忽然，黑夜里形色匆匆走过一个人影。 陈煜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乡下的夜一点灯光没有，恍神间，很容易就看错。 再定神一看，黑暗里，确实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陈煜不敢出声， 一来是怕， 二来是没准大半夜起来撒尿的。 没多久，他回到床上躺着，看了眼捕老鼠的笼子，里头没有诱饵，不由苦笑，自己真他么傻。 这年头，人都吃不饱，老鼠恐怕要饿死吧？ 夏天，穿行在树间的清风微凉。 一大早， 陈煜来到村长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有点犹豫，他还是有点张不开嘴。 小远东跟着他站在屋外，村长家里升起了炊烟，好像是在做早饭。 “找我爸？”林杏儿故意站在后头吓了他一跳。 陈煜不情愿问：“老村医在吗？” “在屋里磨药呢，你进去吧。”说完，林杏儿端着药材拿去晒去了。 看到陈煜进来，林妈怕他是来借东西的，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看。 “叔，我我今天想干点活。”陈煜道。 陈煜想干活，老村医当然高兴，笑道：“行！拿上锹挖沟渠去。” 犹豫片刻， “叔，能不能先借我点米？”陈煜拉着小远东问，父子俩都很不好意思。 “借什么借，咱们家的也不多，公分都是平分的，咱们家也没多拿！”林妈拿着锅勺走出来。 心想这个人真讨厌，果然，又是来要东西的！ 陈煜咬咬嘴唇，如果拿不到米，他和小远东都要饿着肚子。 “阿爸，我们走吧，我不饿！”小远东扯着他的衣角，就要哭出来。 尊严，是与生俱来的！ 虽然小，但是他懂，他不想阿爸弯下腰求人。 陈煜拉下脸，央求着道：“婶儿，就当是我求求您，给我一点米，我挣了粮票，马上就还您。” 林妈也很为难，主要是看在小远东的份儿上，大人一两顿不吃还行，娃哪儿经得住？ “没你的事儿！赶紧做早饭，我要出门了！” 老村医呵斥一声，走到米缸前，拿了个麻袋，掏了半袋子米，递给陈煜。 陈煜感动得差点就跪下了，“谢谢您，等挣了公分，有了粮票，我一定还您！” “先拿去吧，一会儿挖沟渠看不到你人，我再找你算账！”老村医道。 “是！队长！我一定到！” 呵呵，这臭小子，老村医笑骂一声。 陈煜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林妈数落老村医的声音，都指着这点粮食过日子，谁家都不容易。 忽然，感觉手里的粮沉甸甸的重！ 陈煜牵着小远东的手，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东子！” “阿爸？” 陈煜哽咽道：“不管以后你多出息，都别忘了，咱们吃了别人的粮！” 父子俩眼圈红了，小远东也跟着哭了，父子俩牵着手，一路走一路掉眼泪儿。 回到家， 陈煜马上做了一顿饭，为了少放点米，他把地瓜洗干净，放了进去。 小远东蹲在地上，拿竹筒吹火。 吃过饭， 陈煜扛起铁锹，他不知道挖沟渠的地方在哪儿，所以，直接去了老村医家。 在院门碰上了黄栎，两人相视一眼，黄栎看都没看他，拎着一篮鸡蛋就进屋了。 看眼神就知道，黄栎有点看不起他。 陈煜从小偏执惯了，内心早已无比强大，根本不放在心上，假装不认识。 林妈看了两人一眼，“哎呀，黄栎来了啦？怎么还带东西！让人看见多不好！” 待遇不是一般的差，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 黄栎显得光辉高大，陈煜则渺小卑微。 甚至陈煜觉得，话是说给他听的。 自来到这里，他一直不出活儿，在家里躺着，估计名声比米虫好不到哪儿去。 他也不赖谁，都是自找的，毕竟自己也不喜欢蹭吃蹭喝的人。 “前几天去换粮，正巧买了点鸡蛋，吃不完，给您和叔带点儿。”黄栎笑道。 陈煜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想送人就送人吧， 还找那么蹩脚的理由，不饿死就不错了，这年头有吃不完的东西？你拿给我试试？ 林妈想把黄栎迎进去，看了陈煜一眼，或许是怕又来借东西吧，有些提防道：“你又来干什么？” “我来跟叔出活去。”陈煜没进去，喊了一声：“叔，在不？” 老村医的铁锹坏了，刚修好，他扛着铁锹出来，看到黄栎笑了笑，“又来看杏儿？” 黄栎：“叔，要不你再坐会儿？” 林妈：“人家黄栎来一趟也不容易，你急什么出去！” “不行啊，我当队长，哪儿能偷懒，四美，咱们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出师不利身先倒 出了院门，陈煜不由问道：“叔，刚才那人是谁啊？” 上次被人家打了一顿，他还不知道人家是谁呢，冤有头，债有主，他这人讲究。 老村医笑道：“你说黄栎吧？城里来插队的，他可是高知识分子，有文化着呢！” “来追杏儿的？” “对啊，你小子看出来了？”老村医也不瞒着。 黄栎是城里来插队的，记得有一次，好像是感冒吧？老村医去给他看病，闺女杏儿随诊。 她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后来杏儿给他送过几次草药，这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陈煜：“没看出来。” “那你咋知道的？” 陈煜阴阳怪气道：“闻到味儿了！” “什么味儿？” “骚狐狸味儿！” 老村医哈哈一笑，穿过田野，领着陈煜到沟渠边。 太阳才出来没多久，大家都干出了一身汗，来了有段时间了。 陈煜看了眼，说是沟渠，大概有三米多宽，一米多深，跟小河差不多。 问了老村医才知道，这条沟渠是从水库挖下来的，流经每个村庄，所以，每个村子负责修一段。 地势比田野高，到了旱季，不用靠天气，也能从水库引水，灌溉农田。 “哟！这不是懒人陈四美吗？”陈四福阴阳怪气道。 陈煜没理他们，埋头就挖，太阳很大，还没挥几下铁锹，就流汗了。 “怎么不带个草帽？” 陈煜没抬头，但他知道站在身前的人是陈度村，前几天刚打过架，现在说话，感觉挺尴尬的。 陈度村把帽子摘下来，扣在他头上。 “度村哥” “没事，俺当过兵，皮糙肉厚，你身子薄，戴着吧！” 看他也不像计较的人，推来推去也没意思，陈煜就戴着了， 挖沟渠，除了挖之外，还要把挖出来的泥运到远处，把岸边垒高起来。 这个年代没有机器，全靠人用担子挑，稍稍有大点的石头，就需要两个人抬。 陈煜很佩服度村哥，不推迟，主动揽下最辛苦的工作。 另一个就是老村医，他挑的比度村哥少点，虽然年纪大，腿脚一点不输年轻人，看起来比陈煜还硬朗。 陈红斌嘲笑道：“你怎么干起活来跟个娘们似的？” “多做事，少放屁！”陈煜不悦道。 “还挺尿性，欠收拾是不是？” 陈红斌和陈四福丢下铁锹，一副要揍陈煜的样子。 对于陈煜偷懒的事情，他们还耿耿于怀，白白帮陈煜赚了公分，心里有点不平衡。 “你们几个！干嘛呢！” 阿炮叔是村子里最公道的人，跟老村医差不多年纪，听说在部队的时候当过炮兵班长，最见不得欺负别人。 “没事！” 两人拿起铁锹，给陈煜甩了个警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干活去了。 阿炮叔走过来，对陈煜说道：“他们就是看你偷了几天闲，心里不舒坦，没事，如果他们再找你，你就跟我说，我收拾他们！” 陈煜点点头，心生感激，凭良心说，这里的人都淳朴善良。 现在想想，他前几天的确是太浑了。 阿炮叔把铁锹杵在地上，点了根烟儿，又给陈煜递过来一根。 陈煜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抽，很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听老林说，你小子疯疯癫癫的，前几天还想跑去西藏？”阿炮叔吐了一口烟，笑眯眯的看着陈煜。 “嗯，想去，没去成。” 阿炮叔笑笑，沧桑的老脸满是回忆，太久没看到想走去的年轻人了，忽然想多说几句。 “我这辈子，随部队去过不少地方，咱们这里是湖北省，天门市，麻洋县，木子镇，半坡村，离西藏啊，远着呢！” 陈煜放下铁锹，对阿炮叔看高了几分。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详细的地址，没见过世面的人，肯定说不出来！ 虽然以前老爸有提起，但他从未关心过。 只知道，老家在湖北天门市，再往下就记不住了。 他们那一代人，从出生，就生活在大城市里。 没几个人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儿吧？ “阿炮叔，您知道西藏边防什么时候征兵吗？” “不知道，想打听消息啊，得到镇子上，看公告！”点完烟，阿炮叔走开了。 陈煜擦了擦脸上的汗。 小远东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咧嘴笑道：“阿爸，水！” 陈煜接过来喝了一口，有点担心道：“太阳大，你快回去，一会儿该中暑了。” 老村医挑着担子走过来，笑道：“四美，你懂的还挺多啊！” 其实，小远东不是特意来给陈煜送水的。 他和小伙伴们在附近掏鸟蛋，看到陈煜在沟渠里干活，才跑过来送一口水。 乡下孩子的游戏不多，有掏鸟蛋，抓鱼，斗蛐蛐这些“野外项目”。 城里的孩子踢毽子，玩弹珠；乡下孩子就滚铁环，跳大绳。 小远东不滚铁环，因为家里没有铁环，只能看着他们玩。 好不容易在树上掏了一窝麻雀，崽儿刚要学飞，翅膀都长齐了，不出两天就能飞。 有三只，全都被小远东抓了下来，屁颠屁颠的跑回村子。 “鼻涕虫，我抓到雀崽了！” 四个小朋友好奇的围着小远东，都想分一只崽儿，带回家养。 “东子，你能不能给我一只？”小胖子鼻涕虫奶声奶气问。 “可以，但是你要给铁圈我玩！” 小远东很想玩铁圈，但鼻涕虫跟谁好，他就给谁玩，都轮不到他。 “给你玩！”鼻涕虫毫不犹豫把铁圈递过来。 小远东：“你想要哪只？” “这只！” 说着，小远东把大的那只递过去，鼻涕虫高兴的跑了。 “东子，我也要，给我一只吧？”小姑娘扎着小辫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很可爱，她是阿炮叔家的孙女。 “给你，你要哪一只？” “这只！” 小远东又给出去了一只小麻雀，最后一只，打算自己养着。 其他两个得不到的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高兴的玩着刚到手的铁圈，几个小朋友轮流玩，滚着滚着 村头，一群人冲过来。 “快让开！”阿炮叔火急火燎的喊道。 只见，度村叔背着一个人回来，老村医和阿炮叔等一群人跟在后面，神色慌张。 “行了，放下我看看！”老村医急道。 在屋脚阴凉的地方，度村把陈煜放下来，陈煜嘴唇微微蠕动，还没失去意识。 “中暑了，快解开他的衣服！度村去我家，打桶冷水过来，你们都让开点！别挡风！”老村医一口气下了几个命令。 陈度村往老村医家跑去，阿炮叔把陈煜的衣服扒开，皮带也脱了，露出半截内裤。 老村医不停给他扇风降温，其他人连忙让开。 “阿爸！”小远东哭喊着跑过来。 老村医呵斥，“别哭，先一边呆着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在医生眼里，没有非礼勿视！ 老村医家， 夏风徐徐吹来，杏儿母女俩在院里择菜。 今天留黄栎在家里吃饭，准备了不少东西，母女俩偷闲聊着悄悄话。 “你也不小了，该嫁了。”林妈小声道。 “我还没决定好呢！” “有什么没决定好的？人家黄栎有文化，人还实在，对你多好！没有比他更好的了，有什么可决定的？” “哎呀，等我考虑好了，会嫁的！” 林妈叹了口气，“要说这黄栎，家在城里，也好，也不好，城里的条件总归比乡下好，就是太远了，妈怕你被欺负。” “你刚才还说人家黄栎人好呢！” “我是担心他们家人欺负你！” 母女俩谈话的时候，黄栎也没闲着，看家里窗户坏了，主动找来木头和钉子，二话不说就开始干活。 “黄栎，你别忙了，快坐会儿！” “没事，都是自己人，您别客气！” 就在这时，陈度村快步走了进来，急道：“桶在哪儿？脸盆也行！” “怎么了度村哥？”林杏儿问道。 “四美中暑了！” “我给你拿！”林杏儿快步走进屋里，拿出来一铁桶。。 陈度村打了一桶水，快步走出去，林杏儿跑回屋里，背上老村医的药箱，跟在后头。 林妈喊道：“有你爸呢！你去凑什么热闹！” 黄栎看了眼，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对林妈道：“我也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林妈乐开了花儿，连连点头，“去吧去吧。” 心眼儿好，以后对闺女准好！ 村头的屋檐下。 一大群人围着看，还是头一回有人中暑，大家都好奇。 老女人们在一旁嚼舌根： “不会死人吧？” “不知道啊，听说干着干着就倒下了。” 阿炮叔呵斥她们一声：“有你们什么事儿！都回家做饭去！” “让一下！让一下！” 陈度村和林杏儿挤开人群，走进来，林杏儿把药箱放在老村医旁边。 “爸，药箱！” 老村医急忙道：“度村，把他抱起来，炮哥，把他的裤子扒了！” 两人连忙照做，陈煜被扒得只剩一条内裤，林杏儿羞红了脸，其他女人也纷纷别过头去。 老村医继续吩咐：“杏儿，你倒些酒精，给他擦一擦！” 林杏儿很为难，陈煜只穿着一条六角内裤，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下得去手，传出去多不好。 “叔，我来吧！”黄栎从药箱里拿出酒精和手巾。 老村医怒了，把抹布抢了回来，呵斥女儿道：“在医生眼里，没有非礼勿视！你要是想跟我学真本事，就自己擦，不然我自己来！” “我来！”林杏儿把手巾和酒精接了过去。 老村医把毛巾拧干，铺在陈煜额头，吩咐道：“先把他的汗擦掉，酒精兑点水，擦擦他的腋窝，手心，脚心，大腿根。” 老娘们顿时议论纷纷，这擦身子也就算了，还擦大腿根？ 以后，肯定是没法儿见人了！ 林杏儿也犹豫了，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老村医抢过毛巾，怒道：“起开！” 阿炮叔心疼杏儿，老林以前是个医疗兵。 在战场上，犹豫那么一会儿，都有人会死去。 所以，在医患面前，他是最较真的，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 即便是自己女儿！ “我自己来！”林杏儿眼圈红了，忍住眼泪没流出来，抢过老村医毛巾。 这一次，她没有一丁点儿犹豫，手脚很麻利，在陈煜身上擦拭一遍。 即便擦到大腿根，她也没犹豫。 黄栎看不过去，有点幽怨的别过头去，觉得老村医有点过分了。 毕竟，杏儿是他未来媳妇。 让她给另外一个男人擦身子，这么多人看着呢！黄栎心里很不舒服。 一阵清凉袭来，陈煜感觉浑身都凉嗖嗖的。 “醒了！” 他微微睁开眼睛，只见杏儿泪眼婆娑的脸，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她就背上药箱走了。 黄栎皱着眉头瞪了陈煜一眼，跟了上去。 “你小子总算醒了。”老村医笑道。 陈煜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老娘们一个个如狼似虎在旁边看着，他连忙把裤子扯过来，挡住重要部位。 “还挡什么挡？该看的早就看光了！”老娘们笑骂着走开了。 阿炮叔没好气道：“你小子，怎么说中暑就中暑？” “身子骨不行，要多加锻炼，身上的肉跟娘们似的。” 刚才陈度村替他擦拭的时候，碰了一下他的肉，比豆腐还软，这身子骨，不中暑才怪。 陈煜连忙把裤子和衣服穿上，“叔，度村哥，麻烦你们了。” “唉，太热了，先回去做饭吃吧，吃完休息一下，下午再干活。”老村医吩咐。 老村医家， 林杏儿一边走一边抹眼泪，黄栎跟在后头不停的安慰她，“杏儿，没事，我不介意。” “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林杏儿把门一关，黄栎话还没说完，就被挡在了外头。 林妈走过来，看着黄栎，“出去的时候好好的，这怎么了？” 黄栎有点不高兴，把刚才事儿全都说了出来。 正好， 这时老村医走进来，林妈顿时指责起他来。 老村医充耳不闻，洗了把脸，跟个没事的人似的，进屋吃饭。 吃饭的时候，不管林妈和黄栎怎么劝，林杏儿还是没出来。 林妈气冲冲的指着丈夫道：“你怎么能让她干那种事儿！”说完看了眼屋外，继续小声道：“人家黄栎怎么想！” “那是救人！救人怎么了？他爱怎么想怎么想！” “你！你不是也在吗？你怎么不擦！”林妈快气昏过去了，“村里的老娘们指不定怎么传呢！” 虽然是救人没错，但经过老娘们的嘴，就是黄油也得变成陈醋！ “你不懂！”老村医没理她，继续吃饭。 陈煜家里， 小远东撅着屁股用竹筒吹火，陈煜洗米做饭。 “阿爸，我刚才掏了一窝雀崽儿！” 陈煜莞尔一笑，整天不是摸鱼就是掏鸟窝，“你说你是怎么当上校长的？” “阿爸你说什么？”小远东探出头，纳闷看向陈煜。 “没什么。” 小远东嘀咕道：“我不要阿爸去挖沟渠！” 陈煜心头一暖，这小子肯定是怕他又晕过去，“挖了沟渠，就不怕旱天了，庄稼才有水吃，咱们也不用饿肚子。” 黄栎就坐在杏儿门口，劝她道：“杏儿，以后咱们结婚了，就回城里，没人知道你给他擦过身子。” 门吱一声打开了，林杏儿眼睛肿得像樱桃，撅着嘴道：“谁说了要做你媳妇儿？你可别瞎认！” “杏儿，你出来啦！” 杏儿来到厨房吃饭，黄栎连忙跟过去。 老村医知道这丫头脾气就这样，哭过就好了，并不多做安慰。 “还学不学？” “学！” 林妈不高兴道：“学什么学，当个赤脚医生有什么好的？走街串巷，风吹日晒，也没见你爸赚几个钱！” “你不懂就别说话！”老村医欣慰一笑，闺女像他！ 下午，大家出活儿。 陈煜并没有因为中暑就不来，扛着铁锹，如期出现在水渠边上。 老村医道：“四美啊，你一会儿注意点，不舒服就歇一会儿，没多少了，我们很快就能干完。” “公分不会给你少记的！”阿炮叔笑道。 陈煜这才知道，原来，阿炮叔是生产队的记分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大雁”南飞 过了午后，太阳稍微温柔了一些，没有那么辣人。 这次陈煜学聪明了，每过一个小时，就到溪边洗把脸，降降温。 “下去吧！” 陈煜来到溪边，捧起水洗了把脸，不知道谁在后头，踹了他屁股一脚，顿时栽到小溪里。 “噗谁！谁他妈踹我！” 陈煜连忙爬起来，举目四望，远处的田埂上。 正奔跑着一个人影，看着像黄栎那王八蛋！ 呸！ 骚狐狸！ 陈煜骂骂咧咧几句，干脆就泡在溪水里，反正浑身都湿透了。 太阳大，晒一会儿就能干。 大家都在干活，他也不好意思偷懒太久，只是湿了个身子，就回去干活了。 陈度村很照顾他，挑着担子过来的时，总会接过陈煜的铁锹，帮他铲上几铲，让他喘口气。 日落，天色渐渐暗下来。 大家都扛着农具回家，准备升火做饭，陈煜却没回去。 好久没吃过肉了，他实在忍不了嘴馋，每天都吃不饱。 于是，把东子喊了过来，父子俩在溪里摸鱼。 “阿爸！你快过来！” 说来也惭愧，他这技术还不如东子呢。 父子俩一起把鱼赶到角落里，好不容抓到一条，可把两人高兴坏了。 回到家，陈煜马上升火做饭，不然又要点煤油灯了。 印象中，记得老妈做过。 陈煜照葫芦画瓢，把鱼肚子划开，把里面的内脏都掏出来，丢了。 油平时也没机会用，所以，这次用的多了些。 顿时，香味充斥厨房，小远东一直盯着它看。 父子俩坐在门槛上，捧着碗，借着明亮的月光。 煎出来的鱼非常香，酥酥脆脆的，父子俩一人一半。 咬上它的第一口，这肉感，陈煜甚至有种回到2018年的错觉，忍不住哽咽了。 “阿爸，你怎么哭了？” 陈煜噗的一声笑了，“太好吃了，你多吃点，肉给你，鱼头给我。” 父子俩坐在门槛上，享受陈煜来到这里的第一顿荤饭，连骨头都咬碎吞了。 没一会儿， 老村医忽然出现在家门口。 “四美，今天晚上轮到你巡夜了。” “巡夜？” 原来，晒场上的仓库，屯有生产队收回来的稻子。 每到晚上，村里的男人就轮流看守，避免稻谷被人偷了，因为社里追责下来，是要赔的。 老村医把煤油灯交给他，叮嘱他少点煤油灯，说完就走了。 “阿爸，我害怕。” “跟我一起去吧？”其实，陈煜也害怕，有陈远东校长在身边，他会安心些。 “嗯！” 陈煜蹲下来，背上他，小远东趴在他背上，拎着煤油灯。 月光下， 宽阔的田野边，蛙声一片，父子俩走在乡间小路。 晒场在村头，是石灰和大石铺成的一块大平地，是晒作物用的。 旁边有一间小屋，专门屯放粮食，不过，被上了锁，只有生产队长才有钥匙。 陈煜试了一下，进不去。 “阿爸，我们今晚睡哪儿呀？” “你在这儿站着。” 陈煜找来些晒干的稻草，在晒场上铺成一个大圆圈，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父子俩躺在干草上，望着满天的星河，陈煜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肩靠着肩，彼此都是对方的依偎。 “舒服不？” “嗯！”小远东兴奋的抱着他，“阿爸，你会讲故事吗？” “想听啊？” 陈煜一边枕着自己的手，一边拍着小远东，想了想，嘴角挂着一丝苦笑，缓缓道： “从前，有只大雁， 刚学会飞翔，就想飞到南方看看； 它听说过许多大雁的传奇故事，它也想有自己的故事。 可是，大雁爸爸和大雁妈妈却让它先学会照顾自己。 小大雁不听，偷偷背上行李，展翅南飞。 在一个夜里，它遇上的暴风雨，从天空刮落了下来，掉到一个荒芜的地方。 摔伤了翅膀，却要在那个艰苦的环境生存下来。 可它才发现，自己连怎么捕食都不会” 小远东爬起来，看着陈煜，问道：“后来呢？后来它怎么样了？饿死了吗？” 陈煜仰望星空，嘴角微微上扬，苦笑一声，“就那样吧。” “阿爸，就那样是哪样啊？” 他没发现，陈煜眼角那点晶莹的泪花。 陈煜把他的小脑袋压下来，“睡觉吧，很晚了。” 没一会儿，小家伙的鼻翼轻轻律动，睡着了。 陈煜爬起来，走到粮房看一眼，贼倒是有，是老鼠，他不敢抓。 只是围着粮房绕一圈，七十年代，家家户户睡觉都是不关门的。 月光很亮，像白色的太阳。 在屋外，用不着点灯，也能看清楚，巡视一圈之后，发现没人，陈煜也躺下睡了。 次日清晨， 知了玩命的叫，它是夏天专有的闹钟，太阳刚冒头，它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 陈煜坐起身来，迷糊地睁开眼睛，有人在开粮房的门，是老村医。 “嘿嘿，昨晚睡的还好吧？”老村医笑问。 “嗯，我帮您吧！” 早上，要把屋里的稻子倒出来，晒一晒，老村医扛着一包稻子，倒在晒场上。 陈煜也学着他，拿一包大的，可拽了半天，就是不上肩。 “一包稻子有一百多斤呢，村里能抗动的，也就我们几个当兵的。”老村医有点得意。 谈话间，小远东被吵醒了。 陈煜吩咐他：“回家做饭，少放点米，煮点稀饭，阿爸一会儿就回去。” “嗯” 小远东背上水壶，屁颠屁颠往家跑，乡下的孩子，六岁会做饭没什么出奇的。 老村医道：“嗯，稻子是没少，表现不错！” 来到这里后，老村医一直像个父亲一样照顾他，所以，陈煜很尊重和感激他。 老村医年纪大了，怕他把腰闪了，陈煜帮忙一起扛着谷包，全都倒出来，在谷场上晒。 没有多余的农具，只能用脚把它们均匀的摊开。 陈煜学着老村医，双脚呈外八，缓缓的往前走，顿时，疼得他虚汗都出来了。 尖锐的麦芒刺在脚上，又痛有痒，简直比下刀山还难受 老村医跟没事儿的人似的，摊开稻子，不停的走来走去，见状，笑问：“痒吧？” “嗯，跟很多毛毛虫爬在脚上似的！”陈煜迈不开步子，浑身难受的站在那儿。 “去用溪水冲冲就好了，你回去吃早饭吧，一会儿还要出活儿呢。” 陈煜应了一声。 脚踝以下骚痒难耐，连忙跑到溪边，冰凉的感觉瞬间把瘙痒冲散。 他坐在岸边，把脚泡在水里，舒服得不愿起来，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哎别跑啊！” “哎呀别跑！” 忽然，听到了杏儿的声音，陈煜抬眼看去。 杏儿一脸着急，沿着田埂一路跑下来，好像在追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有软软的东西勾在陈煜脚指头上，吓了他一跳，以为是蛇。 连忙抬起脚一看，是一条碎花内裤，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陈煜面红耳赤把它勾到林杏儿身前，尴尬道：“是它自己勾住我的脚的，还还给你。” 林杏儿慌了神，暗啐陈煜一口，“流氓！呸！” 说完，夺过碎花内裤，走了。 冤枉啊！ 陈煜委屈的把脸上的唾沫擦掉，他又不是故意的。 我也很无辜啊 万恶的脚趾头！ 片刻之后，自己也觉得好笑，还美滋滋的看了眼刚才勾住内裤的脚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不以庖厨论君子，不以出处问英雄 从溪边清洗回来，看到小远东站在板凳上乘粥。 小远东高兴喊道：“阿爸，吃饭啦！” “熟了吗？” “嗯！”小远东得意点点头。 陈煜双手揉着他肉肉的脸蛋，忍不住想亲他一口，最后还是这么做了。 “你也亲阿爸一口！” 啵！ 小嘴唇印在陈煜脸上，顿时，他心花怒放。 君子远庖厨，但2018年的陈校长厨艺比他老妈还好。 陈校长虽然是个做学问的人，却一有空就下厨房。 这一点，曾经一度让陈煜鄙视和吐槽，说他不像做学问的人。 都不好意思跟同学说，他们家是陈校长做饭。 每当他老妈在陈远东校长面前打小报告时，他都骂陈煜身在福中不知福。 并且常常教育他，“不以庖厨论君子，不以出处问英雄！”陈煜依旧记得。 陈煜把小远东从板凳上抱起来，心疼的夹在腋窝下。 没想到，陈远东校长小时候也那么懂事！ “太烫了，让我来吧，你去拿碗。” “嗯！” 小远东煮的是一锅白米粥，里头什么也没放，陈煜把它勺出来，分到碗里。 生产队家家户户都种有些青菜萝卜，瓜果之类的东西。 陈四美也种有菜地，小远东带他去看过一次。 因为太长时间没打理，都成了荒地了，野草的长势比菜还好。 陈煜决定干完生产队的活，去清一清，种一些瓜果。 那样的话，就不用天天都喝白粥了。 洗完衣服， 杏儿抱着木盆回家，在院子甩了甩，搭在晾衣线上。 “杏儿，过来！”老村医朝她招了招手，声音小的做贼似的，有点莫名其妙。 杏儿有些狐疑：“爸，怎么了？鬼鬼祟祟的，又背着我妈做坏事啦？” 老村医看了眼门外，媳妇摘菜去了，还没回来。 他掏出两个鸡蛋，偷偷塞给给林杏儿，“给四美送去。” “我不去！”她撅着小嘴，一脸不情愿。 就在刚才，陈四美还用脚指头勾她的碎花小裤！ 想到这里，林杏儿又气又恨，不禁脱口而出，“流氓！” “不是，你咋啦？” “爸，他欺负我！” 老村医饶有兴致的笑了，四美人老实，不像是会挑逗小姑娘的人，怎么闺女生这么大气？ “跟爸说说，他怎么欺负你了！” 杏儿幽怨道：“我不说！反正他就是欺负我！” “啧！你不说爸怎么给你出气？”老村医笑了笑。 “哎呀，你们都欺负我！” 杏儿不理他，继续晾衣服。 老村医叹了口气，“男人带孩子，过日子糙，四美家里啥都没有，你把这两个蛋给东子送过去，补点营养。” 说完，把鸡蛋塞到她手里。 陈煜父子俩坐在门槛上，粥太烫了，于是放在身前的地上，也不嫌脏。 两人用筷子不停搅拌，低头一直吹着，希望能凉得快些。 “给你！” 两个鸡蛋伸到眼前，陈煜抬头一看，杏儿一脸不高兴的看着他。 “这是我爸给东子的，你不许吃！” 陈煜看了眼那两个鸡蛋，在那个没有牛奶喝的年代，鸡蛋就是最有营养的东西了。 “要不要？不要我拿走了！” “谢谢你！”陈煜伸出双手，小心翼翼把鸡蛋接过来，生怕摔坏了。 林杏儿没说别的，转身走了。 陈煜苦笑，她恐怕一刻也不想看见自己吧？ “快说谢谢杏儿姐姐！” “谢谢杏儿姐！”小远东喊了出来。 陈煜看到林杏儿的步伐明显顿了一下，轻声笑了。 趁着粥还滚烫，他加了点油盐，让小远东生火，打了一个鸡蛋到粥里。 顿时，泛起金黄的蛋花，小远东顿时双眼放光。 他故意将蛋黄赶到一个角落，迅速用筷子捣碎。 一整锅粥，只有那个角落是金黄的，看着就非常有食欲，陈煜把那部分勺到小远东碗里。 “阿爸，另一个为什么不放呀？”小远东奶声奶气的看着他。 “另一个等你生日的时候再做。”片刻之后，陈煜似乎想起来什么，又问道：“你的生日是多少？” 问出口后，陈煜觉得有些惭愧。 他只知道陈校长一个月有多少薪水，却从来不知道陈校长的生日。 陈煜苦笑，天底下，又有几个孩子知道父母的生日呢？ 小远东很认证的想了想，片刻之后，有点委屈看着陈煜：“阿爸，我不知道。” “那就算了，尝尝看，香不香？” “嗯。” 陈煜吹了吹，把碗伸到他嘴边，小家伙喝了一小口，小舌头舔了舔筷子，“好喝，阿爸你也喝。” “呵呵，嗯！” 陈煜把碗放到嘴边，扑面而来一阵飘香，没舍得喝太多，只是轻轻抿了一小口，喝起自己的粥来。 吃完早餐，生产队集体出去干活。 老村医把大伙聚集在村口，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宣布。 原来，晒场上有一部分稻子晒透了，要运到镇上，交给公社。 也就是俗称的“交公粮”。 所以， 有一部分人要留下挖沟渠，一部分人要赶车，把稻子运到镇上。 谁想去，谁留下，全凭自愿。 阿炮叔舔舔口水，卷了根烟，催促道：“谁去？赶紧吱声！晚了公社人多，要排队。” 他是生产队的记分员，经常和公社打交道。 送粮的事，一般都是由他负责，再捎带一个押送的，一同把稻子运到公社里。 陈四福率先表态，“我不去！” 陈红斌也跟着喊道：“我也不去！” 半坡村是离镇子最远的村子，通往镇子的只有一条黄土路，要吃一路灰尘不说。 马不停蹄押送牛车到镇上，怕天黑，还要急着赶回来。 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还不如留下挖沟渠，累了还能到溪水里冲一会儿。 除了他们，还有几个老人也是生产队的，坐着没表态。 老村医看向陈煜和陈度村，片刻之后，问道：“你们俩谁去？” 陈煜举起手，“我去吧，度村哥挑担子比我利索，他留下比较好。” 整个队，就陈度村最魁梧能干，而且不偷懒。 他留下干活，是最明智的选择；老村医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他走了，会加重其他的人负担。 “那就这样吧！”阿炮叔道。 晒场上，大家把稻谷用麻袋装好，搬上了车。 去镇子的路，陈煜走过一次，拿了块破布披在脖子上。 因为路途遥远，他特意让小远东打了一壶冰冷的井水，背在身上。 “等阿爸回来，天气热，别到处跑。” “嗯！” 拉稻子的是一辆牛车，车上足有半吨稻子，老牛拉得很吃力。 阿炮叔牵牛绳走在前面，陈煜推车子跟在后面，吃了一路烟尘，难怪他们都不愿意来。 他倒了点水，把破布弄湿，捂在嘴巴上。 遇到坡时，牛比人走的还慢，要在后边推。 走了一段路，牛渴得不行了，说什么也不愿意走，阿炮叔让他把牛牵到溪边喝点水。 在树荫下，有一片青草地。 两人脱下帽子不停扇风，凉快凉快，陈煜把水壶递给他。 “叔！” 阿炮叔喝了一口，开始卷烟，有点自豪道：“今年收成不错，咱们生产队交的粮食比其他队都多，这要是剩了，大家能分不少呢！” “以后生活会越来越好的。”陈煜随口提了一句。 “嘿嘿，你怎么知道？” 陈煜笑笑，“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走吧。” “臭小子，我的烟才刚点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信是牵肠挂肚的‘鱼钩’ 虽然骂骂咧咧，但他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不偷懒，能吃苦！ 路上， 陈煜和他闲聊起来，让陈煜有点不解的是，阿炮叔有孙女，按理说应该有儿子，跟他是一个辈儿的。 可他从没见过阿炮叔的儿子。 阿炮叔吸了口烟，眼里满满的骄傲，“傻小子，忘啦？你福哥当兵去了，他小子的媳妇也是军人！” 阿炮叔的儿子叫王永福。 他跟着部队去了内蒙，是边防部队的，去年刚回来了一次。 阿炮叔有点炫耀道：“那地方冬天可冷了，会下厚厚的雪，你小子没见过雪吧？” 陈煜笑了笑，内蒙他去过，大二的时候就去过，一望无际的绿色，令人心旷神怡的草原。 油柏路贯穿南北，路的尽头，便是天空，是真正的天南地北。 站在草原上，远远一看，路像是通往天堂的桥。 “您会想他吗？” 阿炮叔露出老父亲般的笑容，“有啥想不想的，只要国家需要，我就高兴！” “也没写过信？” 炮叔撇撇嘴，“不写，那玩意儿像鱼钩，勾起娃的思念，牵肠挂肚不好，我不给他添麻烦，不给国家添麻烦。” 陈煜笑了，不为别的，只为致敬老人这颗炙热的爱国心。 到了镇上， 阿炮叔让牛停下来，转头对陈煜道：“行了，你不用跟着了，公告在卖肉铺的墙上，你自己去看吧。” “您怎么知道？”被猜出来了，陈煜不好意思挠挠头。 他来镇上，就是想趁机看一下布告。 “这点心思还想瞒我？”阿炮叔笑骂：“当兵一辈子光荣！去吧，叔支持你。” 阿炮叔以为他是想去当兵。 陈煜有些汗颜，其实，他是为了去西藏，回到2018年！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肉铺前，看了一眼墙上的布告。 三份布告都被晒得泛白，看来贴上去有一段时间了。 从头到尾，一字不差，陈煜认真读着。 一份是卫生院发的，一份是书店，还有一份是供销社发的，说是要收什么橘皮干。 可惜，就是没有发布当兵招募信息的。 “呵呵，你能看懂？”黄栎站在他身后，有几分看轻之意。 陈煜侧头看了他一眼，上头的字，全部用英文翻译念出来，他都能做到。 这几个字又算得了什么？ 虎父无犬子，他可是武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不过，陈煜没有证明什么，假装不认识黄栎，转身去找阿炮叔去了。 黄栎拉住他，“喂，你看不懂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告诉你！” “不必了。” 黄栎喊道：“好心当驴肝肺，告诉你，社里收橘子皮，一毛钱一斤，你要是没钱了，这是条出路！” 陈煜头也不回，去包子铺买了三个馒头，早上的那点稀饭，半路就没了。 不过，在这里呆久了。 当饿成为一种常态时，耐力上升了不少，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自己吃了一个，给阿炮叔带一个，还有一个，是给小远东带的。 回到社里， 有好多人在排队称粮食，轮到阿炮叔了，陈煜把馒头递给他，“叔，先吃点东西吧！” “你这小子！这么糟蹋钱！咱们都快要回去了。”接过馒头时，阿炮叔有点心疼。 陈煜知道他也饿了，只是舍不得花钱，“您快吃吧，我来称！” 粮食交到公社前，要先过一遍称。 看看总共有多少斤，上交了多少斤，最后才会发粮票，记公分。 阿炮叔一边吃一边问：“看布告了吗？” 陈煜的语气有些失落，“嗯，没有征兵的。” “别气馁，你还年轻，再晚几年都能去。”只道是他没报上名，阿炮叔拍拍他的肩。 称完稻子，阿炮叔领到了粮票，把陈煜的那份发给他。 陈煜当即换了十斤白花花的大米，拎在手里踏实，这个月不用饿肚子了！ 夕阳西下， 回家的路上， 牛车空了，爷俩坐在车上，脚程比来时快不少，黄烟滚滚，向后吹去。 “你怎么换那么多粮食？村里老鼠多，换多了不好！”阿炮叔嗔怪道。 “我要还队长的粮，上次借了他们家的粮，我挺不好意思的” 自从上次借粮之后，陈煜心里很不是滋味。 毕竟，谁家的粮都不多。 虽然嘴上不说，但拿走那一大袋米，老村医一家，肯定比以前过得辛苦。 陈煜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了别人； 改变了别人原有的生活，那就罪过了！ 阿炮叔笑了，打趣道：“他不会要的，老林就这性子，自己的东西给别人，别人的东西他不要，要不是有个管家婆，他这日子都没发过。” 片刻之后，他意味深长道：“你小子，想打一辈子光混啊？” “我我还早呢。” “杏儿是个好姑娘，你要想追，趁早下手，人家黄栎也盯着呢。” 对于老人家暗牵红绳，陈煜暗觉好笑。 杏儿恨他还来不及呢，哪儿能嫁给他呀？ 后半段路， 阿炮叔不断加鞭，老牛慢跑起来，天还没黑，就回到了村里。 村头， 小远东在玩滚铁圈，自从他抓了一窝麻雀后，人气上升不少。 几个孩子天天围着他转，还争先恐后抓蚂蚱，喂雀崽。 “东子，过来！”陈煜招了招手。 “阿爸！”小远东看到他，兴奋的跑过来。 陈煜掏出一个馒头，递给他，其他几个娃都羡慕看着小远东，小家伙一下子成了村里最幸福的人。 “东子，跟大家分着吃吧。” “哦！” 小远东有些不情愿，只掰下来一些馒头皮，分给大家。 阿炮叔等在村头，每逢一户人家回来，他便把粮票递给人家。 生产队每个月的粮票，都是由他到社里领回来，再发给大家。 从来没有哪家少了的情况， 所以，大家都觉得，炮叔是村里最公正的人！ 陈煜把米倒进缸里，剩下的大半袋，拎到老村医家。 老村医还没回来，杏儿在院里磨草药，满院子都是穿心莲的味道。 黄栎那家伙也在，不知道这次又到镇上给杏儿买了什么，也跟着帮忙。 “你来干嘛？” “这是上次借你们的米，我想还给你们。” 陈煜也知道人家不欢迎他，并不久留，把米放在地上后，转身走了。 黄栎碰到他几次了，有点起疑心，怀疑陈四美是不是也喜欢杏儿。 “他怎么没事就往你们家跑？” “要你管呢！赶紧回去，今晚不做你的饭！” “嘿嘿”黄栎有点尴尬，自个儿找了个台阶下，“那个杏儿，天黑走夜路不方便，那我就先走了。” 杏儿继续低头整理草药，头也不抬，指了指门头，意思很明显。 黄栎住在学校那边，几个老师中，只有他是来插队的，其他都是本地人。 他是挺想留下来吃晚饭的，回去也要一个人生火做饭。 林妈回家后，看到半袋子米，喜问：“黄栎带来的？” “他还咱们家的！” “他？谁啊？” “还能有谁？” “你说四美？算他有良心。”林妈赶紧把米倒进米缸里，念叨了几句：“这事别跟你爸说，不然又给人家送回去！本来就是咱们的，为啥不能要！” “知道啦！” 陈煜家， 他刚掏米下锅，准备做晚饭，用手指量了一下，感觉放多了，有点舍不得，又抓了一把米放回缸里。 大不了自己少吃一点， 黄栎突兀地出现在门口，表情有点不自然：“做饭？” 陈煜有点嫌弃看了他一眼，这不是蹲着茅坑问香臭吗？ 黄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自由自在走进来，拉了个凳子坐下。 陈煜淡淡道：“吃白食出门左拐！” 黄栎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那是茅厕！你当我傻呀！” “哟，去过啦？” “当然！” “哈哈哈”陈煜忍不住笑出声来。 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黄栎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问你件事儿，你老实回答我！” 陈煜蹲在灶前生火，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仿佛是对着灶台说。 “求人还这么理直气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心里暗想，骚狐狸！不就是想问杏儿的事儿吗？ 偏不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我看杏儿也不会看上你！”黄栎也是血气方刚，被激了几句，根本不想求人，起身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我也怕啊 晚上吃过饭， 陈煜带着小远东来到溪边，小家伙的衣服穿了有些日子了，脏兮兮的，颜色和别家的小孩都不一样。 家里没女人，他白天要跟着生产队去干活，没人帮小远东洗衣服。 就连他自己的衣服，也是过一遍水，就算洗干净了。 陈煜拍了一下他屁股，“把衣服脱了，还背着壶！” “阿爸，你干嘛弹人家小丁丁！”小远东不满抗议道。 趁着小远东脱光衣服，陈煜q弹了一下。 小远东马上跑开，把腿收拢在一起，逃过一劫。 陈煜随手在岸边拔了一坨青草，对小远东招了招手，正色道：“你过来，我给你搓搓背。” “你不许再弹了哦！” “嗯，快过来。” 小远东趴在青石上，陈煜把杂草泡了泡水，先把它搓软了。 在自己身上试了试手感，确保它不会刮到人，才在小远东背上搓起来。 “东子？” “嗯？” “长大以后，想干什么？” 小远东童言无忌道：“想抓鱼！” 陈煜忍不住笑了笑，继续问道：“除了这个，还想做什么？” “嗯我还想养很多雀崽！”小远东想了想，很认真道。 陈煜故意板着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胸无大志！” “阿爸胸无大志是什么？” “问你自己呀。” 说完，莞尔一笑，这是陈远东校长对他说过最多的话，没想到，他自己就是这样 帮小家伙洗完澡，父子俩的位置换了过来。 陈煜躺着，小远东给他搓背。 小远东拿起草团，撅着屁股在他背后搓起来，“阿爸，我想听故事。” “今天太累了，改天给你讲，你赶紧搓，搓完了咱们要回家睡觉了，省点灯油。” “哦” 杏儿背着竹篓从荒岭上下来，准备到溪边把草药洗一洗，顿时，父子俩出现在她视野里。 她瞬间转过身去，这陈四美！天还没黑呢，竟然公然脱了衣服在小溪洗澡！ 本来想悄悄离开，但没走出几步，她又转了回来。 在医生眼里，没有非礼勿视！ 杏儿悄悄的躲在后头，扯开嗓子大喊。 “啊！有蛇啊！” “啊蛇？蛇在哪里？” 陈煜打了鸡血似的，荒忙从溪边爬起来，一阵乱蹦，浑身摸了个遍，好像蛇爬在他身上。 “咯咯咯”杏儿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 陈煜想到了什么，该不会爬到里面去了吧？ 连忙撩开内裤一看。 猝不及防的一幕，让杏儿来不及反应，连忙转过身去。 “啊！！！！臭流氓！” 她一个姑娘家，哪想到他会这样，捂着脸转身往家里跑去。 小远东叹了口气，一副感觉自己活得好累的样子，“阿爸，杏儿姐姐骗你的。” “我当然知道，只是想吓唬她而已！”明明是说谎，却一本正经道。 洗完澡， 父子俩手牵着手，穿过宽阔的田野，走在乡间的小路。 月光洒下， 杏儿在院里摘桑槐叶，脑海里浮现刚才的画面，偏偏怎么也忘不掉。 这个陈四美太可恶了，竟然当着她面 可恶！ 可恶！ “可恶！” “叶子都被你抓烂了，想什么呢？”老村医笑问。 “没什么！” 老村医：“黄栎这两天老往家跑，你是不是答应人家什么了？” “答应他什么？” 老村医笑而不语，黄栎这小伙子不错，为人老实忠厚。 还有文化，又是城里人，村里追她的姑娘多着呢。 偏偏看上自家闺女，闺女若是愿意，他倒是没意见。 可不知道为什么，闺女就是不着急，弄得他都有点糊涂了，女儿到底喜不喜欢人家？ 林妈教训道：“女人矜持没错，矜持过头就叫作！你就作吧，看你到时候找谁哭去！” “肯定不找你！” “你看看这死丫头！”林妈向男人抱怨。 老村医笑笑，轻摇蒲扇，并没说什么，女儿选择嫁还是不嫁，他都支持。 他和林妈想法不一样。 林妈是想让女儿嫁到城里去，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受苦受累。 而他，只要女儿幸福就好。 至于好日子？ 他这一辈子，再苦再累不是都过来了吗？ 再说，现在生活越来越好了。 哪儿还有过不下去的日子？ 老村医站起来，拿了件衣服，一边扇着蒲扇，一边往院门外走去。 “这么晚了，你还去干吗？”林妈道。 老村医：“我去找炮哥聊会天，你们先睡吧。” 院子里， 只剩林妈和杏儿两人，林妈趁机对女儿道：“我看，你也甭跟你爸学医了，以后你嫁到城里，学了也是白搭。” “我还没答应呢！妈你可别胡乱帮我答应，不然你自己嫁！” 林妈猛戳了一下她脑门，“你这死丫头，嘴里就没点忌讳！妈妈都有你爸了，还还嫁个屁啊？”脸上有点臊红。 “这医术，是老祖宗留下的香火，哪能说断就断。”杏儿道。 杏儿的爷爷也是个赤脚医生，据说，这是祖上延传下来的医术。 他们家祖辈都生活在这里，平时给大家看个头疼脑热，感冒发烧，就像一辈子的使命。 不图着赚钱，只是为了让村民们方便。 “就你爸祖上这点医术？有能耐早上镇里的医院去了！”林妈似乎自觉说错了什么，连忙又念叨了一句吉利的话，希望老祖宗不要怪罪。 之后，再也没敢多言。 陈煜家， 夜对陈煜来说，是最无聊的，他把小远东夹在腿上玩，轻轻抛起来，又落下。 “阿爸，我想拉臭臭。” “你刚才怎么不说！”顿时，陈煜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远东有点委屈“刚才没有。” 陈煜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外面实在太黑了。 茅厕在村子的西边，那个地方没什么人住，一到晚上，就阴森森的。 最重要的是，那附近有坟头，他不太敢去。 “阿爸我憋不住了。” “等会儿！憋不住也给我憋着，咱们马上过去！”如果拉在床上，今晚就不用睡了。 陈煜马上起来穿衣服，抱起小远东，“你拎着灯！” 出了门，陈煜抱着他快步往茅厕走去，“千万憋住，别拉我身上。” 约莫十分钟后， 陈煜把他抱进茅厕里，灯挂在墙上，里头太臭了，他到外头等着，“拉完就跟我说一声。” “哦阿爸，你别走好不好？我怕。” 爸，我也怕啊 陈煜眼皮狂跳，还是假装镇定道：“我不走，就在外面。” 他站在茅厕门口，四处看看，精神高度紧张，这时候随便出来点什么，都能把他吓个半死。 嘘嘘 就在这时，静谧的夜，忽然响起口哨声，还有一阵水淋到地面的声音。 陈煜伸出手，天上并没有下雨！ 难道是坟里的鬼出来撒尿？ 陈煜失声大喊：“谁！谁在那里！” “呵呵呵，我撒泡尿，你小子鬼叫什么？” 声音在茅厕后头，陈煜连忙转身，“队长？” 老村医笑眯眯的站在屋檐下，一边拉裤子，一边笑道：“我看茅厕里有灯光，就就地解决了，是东子在里头吧？” “阿爸，我拉完了。”东子的声音传来。 老村医想要走，陈煜连忙拉住他，“叔，等会我，我也走了。” “哈哈哈，臭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老村医莞尔一笑，却没有离开。 陈煜顾不上多说，连忙进去，片刻之后，把小远东抱出来。 老村医感慨道：“这年头太平，晚上睡觉，家家户户都不关门了。” 这一点，陈煜不敢，倒不是怕偷东西，而是怕老鼠溜进去。 至今都无法克服这个恐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但问耕耘 天蒙蒙亮， 陈煜依旧很早就爬起来，忽然明白，大家为什么都能起那么早，都是被饿醒的。 在这个没有宵夜的年代， 晚饭是天黑之前吃的，粮食不多，吃饱不可能，第二天一早，胃自然就空了。 小远东依旧在睡，陈煜没吵醒他，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 站在门前，伸了个懒腰。 老村医戴着斗笠，扛着锄头从门前走过，“四美啊，今天不挖沟渠，你赶紧把该撒的种子撒了。” “我知道了叔。” 种东西讲究时令。 庄稼人对这个东西比什么都看重。 因为影响收成，什么时候种什么，都有讲究。 一旦过了时候，不仅种出来的东西收成不好，也占了后续那些作物的时间。 夏天的时候， 大家都种瓜果，夏天太阳大，能让植物最大限度的进行光合作用。 种出来的瓜，即便不施肥，也是又大又甜。 庄稼人虽然不明白这个道理，但都知道夏天该种瓜果，都知道阳面的瓜，比阴面的甜。 这也是为什么冬天不能种稻子的原因。 在某种意义上说，稻子也算是一种“瓜”。 冬天没有阳光，极少能进行光合作用，结出来的稻子十有都是空穗，所以，冬天阳光不足的地域都不会种。 老村医走后， 陈煜揭开锅，又看了眼墙角的地瓜。 每天不是地瓜饭，就是地瓜粥，反正一日三餐都跟地瓜脱不了干系。 这东西在他那个年代是挺养生的。 而现在， 他肠子都快吃青了，实在是腻了。 愁眉苦脸站了一会儿，忽然嘴角微微上扬，想到一个点子，东子应该爱吃。 想到这里，他把地瓜都放到盆里，端到溪边洗。 洗衣服的老娘们笑问：“四美，今天光吃地瓜呀？” “嗯，做点好吃的。” “嘁，地瓜有啥好吃的？” 陈煜没理她们，看向杏儿，“等做好了，我给你送点过去。” “谁稀罕你的！”杏儿默默敲打着衣服。 顿时，旁边的老娘们被陈煜逗笑了，起哄道： “咯咯咯，四美啊，庄稼人谁没吃过地瓜呀？” “就是，你要是真想追杏儿，就送点特别的！” 杏儿一脸臊红，端起脸盆，逃跑了。 陈煜笑了笑，认真的把地瓜搓洗干净，端回家后，倒进锅里煮。 小远东的背着大水壶，饥肠辘辘的看着他，“阿爸，你在煮什么呀？” “饿了？” “嗯！” “我给你做地瓜干，等会儿，我看熟没熟。” 陈煜解开盖子，拿筷子戳了戳地瓜皮，弹指可破，说明熟了。 做地瓜干不宜煮太烂，否则不容易成型。 拿出来一个地瓜给小远东，他则把地瓜摆到簸箕里。 太阳很大，这种天气，最合适晒地瓜干了。 做完一切，把地瓜放在屋顶上晒。 他戴上斗笠，扛起锄头出门，爷爷有两块菜地，不过，到他手里都荒废了，杂草长得比东子还高。 “你这块地啊，是该理一理了！”老村医的地就在旁边。 陈煜连忙虚心请教，青涩的问：“叔，你能不能教一下我怎么种？” 老村医愣了一下，定定的看着他，仿佛在确定陈煜不是在开玩笑，“四美，你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 陈煜也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打圆场道：“可能太久没种了忘了。” “哈哈哈，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庄稼人把自己的本事忘了。” 嘴上说着，但老村医还是走了过来，问陈煜想种点什么。 说实话，陈煜也不知道种点什么。 这个季节，大家种玉米，茄子，丝瓜，西红柿什么的都有。 陈煜想了想，种点西红柿吧，既能当水果吃，又下饭。 不过， 不管是种什么，都得把这一地荒草清理干净。 陈煜看了眼这块荒地，撸起袖子，为了改善伙食，只能加油干了！ 小远东撅着屁股，跟着他一起拔草。 陈四福路过，看到这一块荒地，调侃道：“四美，你种这草长势真好啊！有啥心得？教教我呗？” 陈红斌道：“懒呗！我看这地给他就浪费咱们生产队的财产，跟队长说说去，咱们把它要过来！” “哈哈哈，好主意！” 陈煜继续劳作，假装没听见，吵起嘴来，只怕又要干架。 他们两个人，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们两个吃饱了撑的？没事挖沟渠去！”老村医远远吆喝道。 陈四福两人连忙夹着尾巴开溜。 没一会儿， 小远东看到远处的小伙伴在爬树，变得有点心不在焉。 “阿爸我也想去玩。” 陈煜擦了擦脸上的汗，看了眼他，小家伙被晒得通红，对于陈校长的“背叛”，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但他还是说：“去吧。” “等会儿，先去给我打壶水过来。” “哦” 陈煜看着还有一大半没清理的荒草，觉得好无力，幻想有一辆除草机从他的地里经过，那样就都干净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 “还是醒醒吧。” 他抬头看了眼，老村医在一旁耕地，汗流浃背，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不一会儿， 小远东拎着水壶过来，冰凉凉的井水，拿在手里很舒服。 陈煜走到树荫下，冲着老村医喊了声：“叔，歇会儿吧？” “好！” 陈煜递过水壶给老村医，趁机请教道：“叔，哪种作物的收成快一些？”天天吃地瓜，他实在等不及了。 “哈哈哈，臭小子，功课没做好，就想着收成？” “叔，我真是不想吃地瓜了” “哈哈哈” 老村医也不藏私，开始给陈煜娓娓道来。 陈煜打起十二分精神，暗自在心里默念一遍，强迫自己记下来。 原来，有经验的老农民，同一块地都搭配着种好几种东西。 这是一代代庄稼人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 比如，荷兰豆和玉米可以一起种，但间隔要开一些，豆藤能顺着玉米杆爬上去，也不会影响玉米的长势。 茄子，丝瓜和西红柿是瓜果类，需要的光照量大，种在一块地的周围，像城墙一样。 这样不会被其他作物遮住阳光，种出来的瓜又大又甜。 花生和地瓜吃肥多，种过它们之后，地里一定施过一次肥，才种其他作物。 老村医把毕生所悟都传授了他，陈煜默默的记在心里。 “叔，谢谢您！” “嘿嘿，有啥好谢的。” 晚上， 陈煜把晒好的地瓜拿下来，卖相出乎意料的难看，被晒得皱巴巴的。 捏了捏地瓜的皮，有点干硬，像米糕。 “阿爸，我想吃”小远东嘴馋的望着他。 他递给小远东一块，自己拿起一块尝了尝。 虽然嚼劲差了点，但软软的还有点甜，很好吃。 “还想要？” “嗯！” “最后一块，剩下的要给杏儿姐拿去。”陈煜再递给他一块。 家里的地瓜不多，晒干之后，更没有多少了，自己也舍不得吃。 他连簸箕一起带上，上老村医家，“叔，这是我晒的地瓜干，您尝尝！” 老村医尝了一口，片刻之后，竖起一个大拇指，“好吃！杏儿快出来，你四美哥给咱们带了地瓜干。” 杏儿不以为意瞄了一眼，有点嫌弃，“这就是你说给我做的好吃的？” “尝尝，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陈煜道。 “快吃饭了，我不吃。”杏儿很不给面子的走开了，让他有点尴尬。 看样子杏儿是不打算原谅他。 林妈也走过来，拿起来一块尝尝，又递给东子一块，“挺好吃的，你这孩子怎么不吃啊？” “我吃，放着吧。”说完，老村医站起来，“你等我一下！” 不一会儿， 老村医把报纸裹起来的小纸团递给他，“拿回去。” “叔，这是？” “种子！” “太贵重了，怎么好意思” 老村医笑道：“光有地，就是神仙也变不出来啊。” 陈煜感激的把种子接过来，心里想着，等瓜果种出来后，也分给老村医一些。 他走后，老村医拿了一块地瓜干，举到闺女嘴边，“尝尝，爸知道你想吃。” “讨厌！谁说想吃了？” “四美做得真不错，试试。” 杏儿这才勉强张开嘴巴，老村医会心一笑，“嘿嘿，我就说好吃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竹篮打水，也是一种收获 陈煜把地翻了一遍，下种子前，特地去茅厕弄了点肥料，把坑浇了一遍，才把种子埋下去。 几天过去，他来到地里一看，黄土上看不到一株绿苗。 坑都还在，和新翻的没多大区别，只是，一根冒头的绿芽都没有。 “是我太着急了吗？” 陈煜决定再等几天，观察看看。 每天傍晚，生产队收工时，他总要绕到菜地去看一眼。 一个星期过去， 隔壁，老村医的菜地冒出一片绿芽，足足一寸多高，而他的，只有野草 陈四福等人免不了笑话他一顿。 他知道肯定是哪里不对劲儿！ 傍晚， 生产队收工的间隙，陈煜着急把阿炮叔拉到菜地上。 “叔，您帮我看看，怎么会不发芽？我明明埋了种子下去的。” 阿炮叔在荒地上走了一圈，随后蹲下来，刨开陈煜的土坑，笑问道：“哪儿有种子？” “不可能队长给我的种子，我全都埋下去了！” 陈煜不相信，用手把坑刨开，有些急了，真的没有种子。 阿炮叔叹了口气，仿佛看穿了一切，劝他道：“别刨了，被鸟吃了。” 片刻之后， “你埋的坑太浅了，鸟儿刨刨，就能把它们叼出来。” 陈煜瘫坐在地上。 那怎么办？ 老村医给他种子全都种下去了！没种子了！ 阿炮叔不慌不忙点了根烟，踹了陈煜屁股一脚，笑骂道：“发什么呆呢？去拿铲子！” “嗯？”陈煜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这是要花一辈子去做的学问，别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只要有地在，人就不会饿死，你去拿铲子来。” 陈煜不知道阿炮叔要做什么，马上跑回家里，把铲子扛过来。 阿炮叔把烟头灭了，接过铲子，重新把坑挖开。 随后，他在邻处的菜地，挖了几株幼苗过来，放到陈煜的坑里。 “叔，拿人家东西不太合适吧？” “臭小子，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您这？” “这是我的地！”阿炮叔没好气道。 陈煜眼神重新焕发光彩，“叔，谢谢您！” “还愣着干什么？去把那些坑刨开。” 他按阿炮叔的吩咐，重新把坑都刨开，天黑了，两人还在地里劳作。 阿炮叔挖了七八株幼苗过来，确保陈煜第一次有收成，能赶上大伙的趟儿。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种子，撒进坑里。 陈煜寸步不离跟在他后头，把每一步都记下来，包括埋进土里的深度。 最后几个坑，他自己动手，阿炮叔点点头，没做错。 “好了！” 再一个星期过去， 地里终于长出了绿苗，比周围的矮一些，陈煜幸福感爆棚，心头的喜悦不言而喻。 每天早上， 他先爬起来，去挑了一担天然化肥，给绿苗浇一遍肥。 老村医笑骂道：“不能每天都浇，如果不下雨的话，会给它们蔫死的。” 每天都给苗芽浇天然化肥，土壤的盐度会升高。 如果不下雨，酸碱性也会跟着改变，容易让幼苗脱水枯黄。 听到这里，他连忙去溪边的挑了两桶水，把地淋一遍。 怕还有鸟来捣乱，还用竹子和稻杆做了个稻草人。 终于， 地里长出了青涩的小番茄，还有玉米孢子，陈煜高兴了好几天。 一天夜里， 乌云笼罩着天空，狂风大作，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轰隆隆的雷声如万马奔腾，雨下得更大了。 那声音，就像密密麻麻的黄豆倒在瓦砾上。 陈煜爬起来，看着窗外，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被吓退了几步。 一刹那，天地亮如白昼。 “轰隆隆！” “轰隆隆！” 滚滚雷声，不绝于耳，仿佛就打在头顶。 雨水哗啦啦的从瓦砾上流下，时而能听到碰撞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狂风吹落了。 “呜呜，阿爸！”黑暗中，小远东看不见他人，慌张的喊道。 陈煜爬上床，“我在呢，别哭了，赶紧睡觉。” 手轻轻抚拍小家伙的后背，小远东紧紧抱着她的大腿，生怕他走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那个晚上，他彻夜未眠，心事重重坐在床边，心里不停祈祷。 一直到天亮，大雨也没停。 频繁有闪电划过天空，雷声非常吓人。 陈煜顾不上那么多了，戴上斗笠，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老村医看到后，急忙喊道：“臭小子！打雷呢，不要命啦！” 陈煜不管不顾，在大雨里，发了疯似的跑，老村医只好戴上斗笠，追了出去。 呵斥道：“你去哪儿？快给我回去！” 菜地里， 陈煜木讷的跪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啊，死了全死了！呜呜，叔全死了！” 辛辛苦苦浇灌了一个多月的菜地，一片狼藉，瓜苗被吹得连根拔起。 还没来及红透的西红柿被打落在地上，到处都是断掉的瓜藤。 明明明明再过不久就有收成了。 陈煜泣不成声，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身上，雷光闪烁不停，周围雾蒙蒙的大雨。 单薄的身影，在滂沱大雨中，如海浪中随时会湮灭的孤舟。 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老村医长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鼻子有些发酸，“人这一辈子啊，哪儿能都如愿呢？咱们，再种就是了。” 那一天，他牵着他的手，陈煜失魂落魄的跟着老村医走回家。 大雨接连下了两天， 他想了很多，也反思了很久。 只有经历过，才会有所感悟。 陈煜默默接受了这一切，重新站在菜地前。 拿着铁锹整理了一遍，把枯死的瓜藤都清了出来。 幸好， 老天爷还给他留了几棵，算是留了一条活路，生存下来的瓜苗非常顽强。 雨过天晴后， 这一次， 陈煜在地里插了竹棍，小心翼翼用绳子把它们固定在竹棍上，这样就不怕它们被风刮起来了。 “阿爸，这里有个瓜！”小远东喊道。 他惊喜的跑过去，在被风吹断的杂乱青藤堆里，有一个手臂粗的小冬瓜，静静的躺着。 陈煜笑了， 收获，总在不经意间。 他小心的把小冬瓜摘下来，抱在怀里，“走，回家做饭去！” 学校， 下课后， 杨老师等在教室门口，黄栎拿着课本走出来，他猝不及防的奉上手里的一束大黄花。 “送给你！” 黄栎微微皱眉，没接，“您又替我收了谁的东西？我不是说了吗？除了杏儿，我谁都不喜欢。” 杨老师推了推眼镜，嘿嘿一笑，“上回送你俩鸡蛋，这回经过我的启迪，浪漫多了吧？” “没事我先走了！” “臭小子！要不要？不要我拿回家清炒去了！” 其实，他手里捧着的，就是一大束嫩绿的黄花菜。 “啧啧，多嫩的菜，丢了可惜。”杨老师还真把菜拿回家去了。 在这几个村的大妈眼里，黄栎的条件最好，都想把闺女嫁给他。 甚至，提亲都提到校长那去了。 晚上， 昏黄的灯光下， 黄栎坐在书桌前看书，杨老师推门进来，笑着念叨道：“这杏儿可真够烈的啊，都俩春夏秋冬了，还没发喜糖。” 说完，他把大碗放在书桌上，自个儿在黄栎床边坐下来。 “这是什么？”黄栎瞥了眼，一股蒜香味儿。 “还能是什么，刚才那束黄花菜呗！我凉拌了，你尝尝。” 黄栎闻了闻，还挺香的，抓起一小根，塞进嘴里，继续看书。 杨老师微微一笑，面色古怪道：“要我说呀，杏儿就是太阳，你就是夸父，哎？不对啊，你说这夸父为啥要追太阳？有啥好处？” “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你还追？” 黄栎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杨老师瞬间秒懂了，连忙站起来，讪讪一笑道：“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菜，拿走！” “好的！” 黄栎想了想，忽然没了心情，把书合上，拿出纸和笔，决定给杏儿写一封信。 想了许久，终于落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天塌了 接连两天大雨，沟渠灌满了水，老村医让大家停歇几天。 一大早， 陈煜跟着大伙继续挖沟渠，老村医带头，就剩一小段了，不出一天就能干完。 “就剩咱们村了，大家加把劲儿！别影响水库放水。”老村医喊道。 只有整条水渠挖通了，水库才会放水下来。 虽然公社有给限制完工的时间，但如果提前挖好的话，水库也会提前放水。 任何一个生产队也不愿意做拖后腿的那个。 陈四福多嘴一句：“本来咱们队人就少，还有个抱大腿的！动不动就晕倒。”说的就是陈煜。 阿炮叔呛了他一句：“没看你比四美多挖多少！” 四福顿时不说话了，阿炮叔是记分员，谁敢招惹他呀？ 陈煜知道别人在说他，也知道自己干活是最慢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假装没听见，一直埋头苦干，少说话，尽量把自己负责干好。 自从那场大雨后，他学会了如何跟生活打交道，多了几分面对风雨的淡然。 老村医说了，今天谁都不许跑，就是干到月亮出来，今天也得把沟渠挖通。 傍晚，夕阳染红一片。 大家身上的汗一直没干过，衣服湿透了黏在身上。 趁着晚霞把阳光遮盖，有点阴凉，大家都把衣服脱了，只穿背心。 “陈煜，你收拾一下，准备回去。”老村医吩咐。 陈煜摇摇头，“太阳还没下山呢，我再干一会儿！” 老村医：“你放牛去，快要秋耕了，让它长长膘。” “你不去我去！”陈四福抢着道。 阿炮叔瞪了他一眼，“你起什么哄，干活！” 陈煜到溪边简单的洗了一下，按老村医说的，来到黄泥岭，找栓在树下的大黄牛。 没有人管它，从早上到现在，它栓了一天了。 看到陈煜来还叫了几声，它很温顺的靠近闻了闻，喘着粗气。 “肚子那么大，不会怀孕了吧？”嘟哝一声，他把绳子解开。 牛有灵性，不用陈煜牵，它踏着碎步往小溪走去，渴坏了。 见了水不愿意走，低头就是一顿牛饮，陈煜放开牛绳。 喝完水后，陈煜想把它牵到青草茂盛的地方。 过田埂的时候，老牛贪嘴，舌头一卷，连吃了几颗庄稼。 “别吃庄稼，不能吃庄稼！” 快要秋收了，田里满满的是金黄麦穗。 这要是让其他人看见，还不得骂死！ 陈煜连忙把牛牵到没有庄稼的荒岭上，老牛在一边吃草，这下它总不会吃到庄稼了，自己也正好找块草地歇着。 哼起一首喜欢的钢琴曲。 “dddd” “lll” 杏儿背着篓子在不远处摘野果子，准备酿些果子酒，却听到，好像有人在哼调子，仔细听了会儿，还挺好听的。 寻着声音，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陈煜躺在草地上。 她偷偷的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帅。 可就在这时，陈煜站起来牵牛绳，不唱了。 杏儿有些扫兴，坏坏一笑，朝他走过去，决定抓弄他一下。 “四美哥？” 陈煜转头，淡然一笑，有点意外，“杏儿？摘什么呢？” “药材，我爸让我采点药材，可有一种药草，我采不到，你能不能帮帮我？” “在哪儿？” “就在这儿！” 在这荒岭上，有一座废弃的瓦窑。 半地下式，像个中空的坟头，有好几座屋子那么大。 里头一片漆黑，没有光，阴森吓人，杂草丛生。 窑门是扇形小门，要躬下腰才能进去，已经被荒草掩盖。 站在门口，一眼看去，里头伸手不见五指。 陈煜有点害怕，“杏儿，里面真的有药草吗？” “对啊！有些药是阴生的，不见阳光才能生长。” 他越害怕，杏儿就越想捉弄他，虽然她自己也害怕。 犹豫了一下， 陈煜背起林杏儿，往瓦窑里走去。 进了洞门后，是往下的石阶，里头稍微有点光，但还是很阴暗。 陈煜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周围一片灰暗，脚下是看不见底的荒草，总怕踩到什么东西。 旧时的草鞋是露脚趾头的，碰上蛇的话，肯定会被咬。 “杏儿，看见了你就跟我说一声。” “嗯，好，嘻嘻”杏儿又害怕又刺激。 虽然很黑，脚下看不见路。 但她在陈煜背上，怕什么？ 陈煜摸索着在里头走着，慢慢的转了一圈，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洞里就更暗了。 药草是杏儿骗他的，这里头自然没什么药草，就算有也看不见。 “杏儿，天黑了，咱们出去吧？我怕有蛇。” “有蛇！” “啊！在哪儿？” “哈哈哈，我骗你的！” “咱们出去吧？” “嗯。” 出来后，天暗了下来。 林杏儿从他背上下来，“那我先回去了。” “嗯” 陈煜去牵牛，在瓦窑周围找了一圈，却发现牛不见了！ 刚才进去的时候，明明还在这里的，茫然四顾。 他慌了，连忙跑上荒岭顶上找。 半个小时后， 整个岭都翻遍了，只要是稍微茂密的荒草丛，他就钻进去看，最后也没找到。 他急哭了，连忙跑到水渠找老村医，带着哭腔喊，“队长，牛丢了！” 老村医吓得差点晕过去，“你你说牛丢了？” 那可是生产队唯一的一头牛啊！ “放个牛你还能放丢了？怎么快！找去！”阿炮叔也慌了。 “真的丢了？” 大家丢掉工具，火急火燎的从渠里爬上来。 “在那儿丢的？” 陈煜带着大家一路小跑，来到丢牛的荒岭，这是他最后看见牛的地方。 “大家分开找！” 老村医吩咐大家：“度村，你和炮哥上田里找去，看是不是吃庄稼了。” “四福，你和红斌上隔壁的岭上看看！” 陈煜跟着老村医到远处的竹林看看，两人分开找。 怕牛躲在小溪里，他沿着小了一遍又一遍。 陈煜快急疯了，要是真丢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小时过去，大家都没找到。 老村医让四福跑回村里，把大人们都叫出来。 那天晚上， 家家户户都顾不上吃饭，男人女人都点着煤油灯在荒岭找牛。 陈红斌骂骂咧咧道：“这么大个牛，都能弄丢，他怎么不把自己给丢了！” “哎呀！你快找吧，别啰嗦了！”陈四福也很着急。 他们平时就是生产队放牛的，知道牛喜欢在什么地方呆着，专挑那些地方找。 牛是生产队的共同财产，大家都着急。 一整个晚上，远远一看，一盏盏昏黄的灯光，在荒岭上行色匆匆。 大家连远处的村子都去了，老村医还挨家挨户问了人，全都说没看到。 凌晨，天蒙蒙亮。 生产队的男女老少都坐在晒场上，老村医一脸愁容，阿炮叔在一旁抽闷烟。 天塌陷下来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煜低着头，自责的坐在地上，眼泪滴落在晒场的石灰上。 那是生产队唯一的一头牛！ 陈四福劈头盖脸骂道：“放个牛都能放丢了！你说你能干什么！” 陈红斌也很气愤，“那是咱们生产队唯一的一头牛！是大家的牛！” “我看你就是放牛的时候睡觉了！” 村里的老娘们嘴上更不留德，指着陈煜就是一顿骂。 “马上就要秋耕了，没牛咋办？” 大家你一眼，我一句，恨不得把陈煜骂死，陈煜把头埋在膝盖里，默不作声。 看着陈煜单薄的背影，林杏儿眼圈红了，要不是她捉弄陈煜，牛也不会弄丢。 这一次，老村医和阿炮叔都没袒护陈煜。 “队长，你说说，这该咋办！” 老村医长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看了眼陈煜，没了牛，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煜抬起头，片刻之后，“我给你们当牛。” 他还是个孩子啊！ 全场一片死寂，小远东哇地一声哭出来，跑过来抱着陈煜，“呜阿爸！我不要！” 陈煜眼圈红了，站起来，搭着小远东的肩膀，把他的眼泪抹掉，微微一笑：“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责任。” 所有人眼圈都红了。 林杏儿捂着嘴巴，哭了出来。 这一次，她深深爱上了陈煜。 陈度村拍拍陈煜的肩膀，“没事，我和你一起拉！” 阿炮叔无奈摇头，“这么多田地呢，人拉还不得累死；这样吧，我想办法到其他生产队借，他们不用的时候，咱们用。” “我看就这样吧，行了，趁着天还没亮，回去眯一会儿。”老村医点点头。 “一晚上没吃东西，大家伙儿又饿又累，都回家煮点东西吃吧。” 晒场上， 陈煜还愣坐在那儿。 林杏儿哽咽道：“对对不起！” 陈煜摇摇头，挤出一丝苦笑，“你也回去吧。” 说完，他满脸疲惫的抱起小远东，步履蹒跚往家里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全民“公敌” 回到家， 黄栎早早的等在院子里，手里拎着一袋豆腐，那是他托人从镇上带的。 “杏儿，听说你们队的牛丢了？” 林杏儿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绕过黄栎，往屋里走去。 “黄栎来啦？吃过早饭了吗？”林妈亲切的问。 “没呢。” “吃点吧？” “不了，谢谢阿姨。”黄栎走到杏儿跟前，“杏儿，我想认真地跟你谈谈，可以吗？” “说吧，我听着呢。” 黄栎听得出来，杏儿刚哭过，难怪刚才进门的时候觉得哪里不对，“谁欺负你了？” 杏儿没说话，黄栎再不说话，她就要走了。 “昨天家里来信了，让我趁着放假，回家看看。” “那就去吧。” 声音没有丝毫挽留，黄栎有些伤心。 犹豫片刻， 黄栎有点艰难道：“我想带你一起，回家见见我爸妈。” 林妈连忙扯了扯老村医的衣角，老村医递给她一个眼色，示意她装作没听见。 “别说话，让杏儿自己决定。” “杏儿能答应才怪！” 老村医把媳妇拉进屋，不让她偷听，也不让她干扰女儿。 杏儿看了一眼二老的方向，面无表情道：“我去干吗？” “杏儿，看完这个再回答我，好吗？”黄栎嘴角挂着一抹自信的笑容，把信交给她。 她把纸打开，苍遒有力的文字，书写着情深意切，如流淌着浓情蜜意的涓涓细流。 看完之后，她眉头微蹙。 并没有黄栎期待中的表情。 “黄老师，我有喜欢的人了，请你以后，别来我们家了。” 这是杏儿第一次称他为黄老师，为了表示正式和尊重。 黄栎愣住了，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杏儿把信塞给他，默默关上房门。 “谁谁啊？”迟疑了半天，黄栎才反应过来，他激动拍了拍房门，“杏儿？谁啊？” 林妈从屋里走出来，劝他道：“村子里的牛刚丢了，大家都心烦着呢，你过几天再来吧？” 发觉自己有点失态，黄栎把豆腐放到林妈手里，“阿姨，这个是专门给您带的，那我先走了。” 自从牛丢后，陈煜几乎成了村里的“公敌”。 也不知道谁教的，他在家的时候，总会有小孩往他家屋顶扔石头。 这次更过分， 直接砸在门上，哐当一声巨响，吓得陈煜连忙抬头。 以为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小远东背着水壶跑出去，“是谁丢我们家门！” 不远处，几个大孩子拍拍手，显然是他们干的。 “东子，谁让你阿爸把牛放丢的？略略略略” “你们你们都是坏蛋！”小远东追出去，要揍他们。 那几个孩子都比他大，他哪儿是人家的对手。 陈煜拉住他，抱在怀里，“别追了，咱们吃饭！” “呜呜阿爸，他们欺负我们！”小远东在他怀里哭喊着。 “阿爸知道，都是阿爸不好，别怪他们了，咱们吃饭吧。”陈煜把门关上，可是依旧有石头砸在门上。 阿炮叔看到这一幕，怒上心头。 “你们这些小王八蛋，就不怕砸到认，都别跑！” 大孩子们看到他，像见了阎王似的，撒开腿，拼命外村外跑。 最后， 阿炮叔还是逮着了一个，把那娃按在地上，扬起手，对着屁股就是一顿抽。 “让你们调皮！还敢不敢了？” 那孩子哭着求饶，“呜不敢了！” “错了没有？”说着，阿炮叔手上却不停，狠狠抽！ “呜呜错了。” 那啪啪啪的声音，其他孩子在远处观望着，听着都疼！ “小小年纪不学好！”阿炮叔这才把他放开。 并警告站在远处的孩子，“我看你们以后谁还丢，抓不到你们，我找你们阿爸去！” 阿炮叔脾气暴躁，但是为人公正，又是村里的记分员。 大家敬畏他的同时，又惧怕他。 连几岁的孩子都知道，他不能惹。 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孩子往陈煜家里丢石子。 阿炮叔把陈煜家的门推开，叮嘱道：“嘿嘿，吃个饭还关门，见不得光啊？开门吃，他们以后不敢丢了。” “叔，谢谢！” “有啥谢的，我走了。” 吃过饭， 陈煜端着脸盆，到溪边洗衣服，老女人们一下子安静了，似乎都避讳着他，不愿意和他说话。 他也不会理，低头默默洗自己的衣服。 日复一日，每天都是这样。 日子过得真快， 天气渐渐转凉，入眼一片茫茫的金色，秋风拂过，麦浪如波浪般此起披伏。 要秋收了， 生产队集体下地劳作，女人们割稻子，男人负责把割好的稻子扛到田埂上，打出来的稻谷，再挑到晒场上晒。 “四美哥，这个给你。”杏儿给他一副袖套，是用旧衣服做的，上头还有补丁。 稻叶上有细细的毛刺，割在人身上，又痒又疼，加上的阳光，非常难受。 割稻子如果没有袖套，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谢谢！” 愿意和他说话的人不多，杏儿就是其中一个。 陈煜第一次割稻子，不怎么会，站在一旁看着杏儿。 随后，学着她的样子割起来。 “四美哥，手再往上拿一点，这样割出来的稻杆短，他们挑起来轻。” “嗯！” 陈煜发现，自己都快割到稻根的位置了。 而杏儿，每次都只拿中间的位置。 原来，这也有讲究。 不过这样容易伤到手，要小心一些。 阿炮叔和四福在田埂边踩打谷机，没有电，只能靠人踩动滚筒。 非常老旧，还是木头做的，陈煜只在教科书里见过这种机器。 老村医和度村哥把稻谷挑到晒场，来回搬运都是靠人力。 汗流如水！ 陈煜由衷感慨，一粒稻谷从田里，到嘴里的米饭，真是太不容易了。 秋天不是雨季，天气很好，每天太阳高照。 谷子只晒了几天，轻轻抓起一把，掉到地上，像流沙般清脆作响。 晒到这种程度，已经干透了，可以到社里交公粮。 但这却难住了大家，以前都是用牛拉，现在牛没了。 进镇子的路，坡有不少，车也有半吨重。 咋去？ 老村医把大伙集中在村头，扫了一眼，“谁去？” “谁把牛弄丢了谁去，反正我不去！”陈四福瞥了眼陈煜，怨气不小。 陈红斌抱着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也不去。” “队长，我去吧。”陈煜站出来一步。 眼看，其他人都不愿意站出来，陈度村举起手，“算我一个！” 阿炮叔瞪圆了眼睛，看着陈四福两人。 说话间，烟不断从他嘴里冒出来，“不去也得去！” 先不说，陈煜能不能把车拉到社里，就算到了，社里早就关门了。 陈四福两人很忌惮他。 手里捏着公分，某种意义上说，阿炮叔说的话，比老村医更有分量。 “叔，您最公正，不能每次都偏袒他吧？就是他把牛弄丢了，要不然我们能这样！” “丢了还不如咱们自己炖了呢！” “丢都丢了，说那么多，还有什么用？”老村医劝道：“都别犟了，运不到社里，大家都没公分。” 四福和红斌相互对视一眼，全靠这点粮食换。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骂骂咧咧的把稻谷搬上车。 陈煜和陈度村拉着车头，陈红斌两人在后头推，阿炮叔扶着车身。 车子在五个大男人的推拉下，比想象中轻松。 走到一半，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忽然变天了，五人连忙在老乡家躲躲雨。 “晦气！”陈四福撇撇嘴道。 “天要下雨，你拦一个试试？”阿炮叔卷了根烟，淡淡道。 陈度村摸摸稻子，幸好进来得早，没淋湿，不然这趟要白跑。 湿的稻子容易发芽，屯不了多长时间，公社不收。 陈煜看了天气，云层很薄，风也大，只是阵雨而已。 果然， 阿炮叔一根烟的功夫，雨就停了，五人连忙推着粮车，把落下的脚程赶回来。 下过雨后， 地上全是和了水的泥巴，比面还稠，轮子陷在泥里，很难走。 陈四福两人自然没少抱怨，都是陈煜害的，要是牛还在，他们哪儿会这样！ “加把劲儿，就到了！” 陈煜和陈度村两人拉着车把手，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阿炮叔护着粮食，唯恐掉到泥坑里。 到镇上时， 五人都累趴了，在公社门口坐了十几分钟，才把稻谷扛进去。 接下来只要称重就好，没他们什么事儿。 陈煜快步走到肉铺那儿，看看有没有新出的布告。 “小伙子，又来啦？”肉铺老板娘朝他一笑。 “婶儿，怎么没出新的呀？” “没出就是没有呗，买肉不？” 陈煜摆摆手。 墙上贴着的布告还是上次的，只是布更白了。 他摇摇头，去包子铺买了六个馒头，带回公社，发给大家。 陈四福接了过去，抱怨：“推了这么远的路过来，你才买了一个馒头！” “有能耐你也去买一份发给大家，四美把他的给我，我吃！”阿炮叔脾气说来就来。 “谁说我不吃了？”陈四福连忙把馒头塞嘴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狗咬吕洞宾 阿炮叔慢慢撕着馒头，往嘴里送，边问道：“还是没有？”他知道陈煜肯定看布告去了。 陈煜摇摇头，低头吃着手里的馒头。 “你小子怎么老惦记着去西藏，那地方有什么好的？”陈红斌含糊不清问。 “就你们两个软蛋，最没出息！” 就在这时， “炮哥，这次来这么多人？” 阿炮叔踹了陈煜几人一脚，示意他们站起来，他擦擦手，才伸出去，“郝主任，您来了？” 陈煜抬头，一个穿着解放鞋的俊俏中老年男子走过来，看起来文质彬彬，还带着一副眼镜。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社里的郝主任！” 陈煜几人连忙弯腰，算是打了个招呼。 “怎么来这么多人，怕被劫道啊？” “唉，说来话长，村里的牛丢了。” 话到这里，陈煜汗颜的低下头。 郝主任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大个牛还能丢？” “咱们也觉得不可能，可就是被人弄丢了，不信您问他。”陈四福怪异的看了陈煜一眼。 郝主任明白了，这事儿跟眼前的年轻人有关系，遂看了陈煜一眼。 “对不起，牛是我弄丢的。”陈煜虚心道歉。 阿炮叔瞪了四福一眼，让他别多嘴，“郝主任您放心，该交的公粮，咱们半坝村一斤不少，不会耽误的！” 然后，阿炮叔把从其他生产队借牛的事，说了一遍。 郝主任陷入了沉思，“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农民没牛还能叫农民吗？遇到忙的时候，地咋耕啊？” 阿炮叔无奈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一头牛一百多块呢，咱们现在，哪儿买得起？” 众人沉默，片刻之后。 郝主任道：“买不起成牛，买牛犊子不就好了吗？这样吧，我给你留意一下，最近哪个生产队有牛犊子要卖。” “太好了！”阿炮叔连忙给他鞠了一躬。 陈煜等人也纷纷跟着弯腰。 “炮哥您太客气了，分内的事儿！” 陈煜觉得，心里的罪恶感顿时减轻了许多。 望着郝主任离开的背影，心里默默颂念着，好人一生平安。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老林要是知道了，得高兴死！” 回去的路上， 陈煜拉车，阿炮叔坐在车上抽烟，其他人跟在后头。 “换我吧，你歇会儿。”陈度村接过车。 阿炮叔乐滋滋道：“这趟没白来。” “就算买了一头牛犊，没两三年也下不了田，还得供着。” 小牛出生后，要养两三年，才能下田，这段时间里，还是要用人力。 “那也比没有强！” 四福和红斌两人对视一眼，片刻之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叔，这钱？” 阿炮叔回头看了他俩一眼，“你俩啥意思？还想让四美一个人出啊？” “关键这也不是咱们弄丢的啊？”陈红斌委屈道。 “这至少他要拿大头吧？” 两人当着陈煜的面，也不避讳着，他自然全都听见了，人微言轻，自然没有插话的资格。 阿炮叔拍了拍两人的脑袋，破口大骂：“我看你们俩，一个就该叫狼心，一个叫狗肺，比娘们还计较！” “叔，您这么说，咱们就不高兴了，要不是他把牛弄丢了，咱们用大老远跑到镇上来吗？还要掏钱再买一头，这算谁的？” 阿炮叔看着四福，“四儿，你爹走前那几年，是谁忙前忙后给他看病，老林收过你一分钱吗？斌儿，你家盖房子，我和老林到林里给你找木头，这块大疤就是那时留下的没错吧？” 他挽起袖子，一道醒目的疤痕裸露出来，“怪过你一句吗？” “乡里乡亲的，就该团结帮助！谁没个难的时候，你们怎么就不懂呢！咱每个月就这么点钱，都给拿了，你让他们父子俩吃啥！” 说完，陈四福两人都低下头。 陈煜深深感动了，老一辈人，他们无私的付出，从来不索求什么。 可我们却不懂，就连记住他们的好，这件轻而易举的事，都做不到。 回到村里， 吃过饭，阿炮叔把大家召集起来，宣布了买牛的事，让家家户户凑点钱。 “又拿钱？关咱们什么事儿啊？” 陈四福拉着自家媳妇儿，怒声道：“你别说话！” 老娘们都有话要说，都被自家男人劝住了。 老村医扫了大家一眼，“既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等郝主任消息一来，咱们就凑份子钱。” 秋收过后， 天气转凉，每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小风嗖嗖吹来。 小远东刚洗完澡，从溪里爬上来，小嘴唇冻得发紫，陈煜连忙让他把身子擦干。 “明天开始，咱们在家里洗。” “为什么？” “天凉了，感冒。” 起初，到溪里洗澡，因为既凉快又省事，不用烧洗澡水。 天气凉了，没办法。 爷爷家并没有所谓的浴室，只有两间泥瓦屋，一间是大房，一间是厨房。 所以，陈煜还要隔出一间洗澡的地方来。 他特地去老村医家看了下，决定模仿着做一间。 趁着有空的时候，到山上，把竹子砍回来，削成条。 杏儿来家里看他，“四美哥，忙什么呢？” “天凉了，不能到溪里洗澡，想隔一间嘶！”说话间，竹刺刺破他的指头，出血了。 “呀，我看看！”杏儿心疼的抓过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把刺拔出来，“疼吗？” 陈煜无所谓一笑，“没事，习惯了。” 学着村里的孩子，在伤口上吐了口唾沫。 捏起一些泥粉，撒在伤口上，很快就不出血了。 “你等会儿，我让我爸过来！”杏儿跑了出去。 “杏儿，真的不用，没事儿！” 老村医家里， 老村医正在磨柴刀，秋天来了，冬天也就不远了，要趁早砍些柴火回家屯着。 “爸，跟我来！” 杏儿抱着老村医的胳膊，二话不说，拉住就往外拽。 “你这丫头去哪儿呀？” “刀，刀带上！” 老村医一脸愕然，“还带刀？” 他提着刀半推半就跟着女儿来到陈煜家，站在门口，一愣一愣的，只见陈煜正在削竹子。 看到老村医出现在门口，陈煜也是磨不着头脑，尴尬一笑：“叔，您来了？” “我可没想来，忙着呢。” 杏儿把老村医推了过去，“四美哥，我爸可会编竹子了，爸，四美哥不会编竹子，刚才还割破手了，你帮帮他吧。” 老村医怪异的看着他，让陈煜手足无措，这根本不是他的意思。 我也很意外啊！ “叔，真的不是我叫您过来的” “你觉得我还能信吗？” 陈煜脸上一红，急忙道：“不信您问杏儿，杏儿，真的不是我让叔过来的，对吧？” 说出来后，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叉。 这么一说，不就挑明了，是杏儿强行对他好吗？ “狗咬吕洞宾！”杏儿娇骂一句，跑了出去。 “我我” 陈煜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哈哈哈，你小子就别逗她了，我都明白。”老村医拿起竹子，比试了一下，“竹子拿着，刀应该这样拿，往这个方向削” 陈煜跟着他学起来，老村医手快，编一扇竹墙只用了一天。 他用四根粗硬的老竹子做桩，围着厨房的墙，钉了起来。 终于，做出来一个简易的洗澡房。 但，顶是用竹篱笆做的，下雨天会漏雨。 搬回来一块大石，垫在脚底下，这样，也不怕积水了。 当晚，陈煜在里头试了一下，该遮住的地方的都能遮住，还挺结实的。 小远东更加无所谓，在厨房外头，陈煜就给他洗了。 小家伙蹲在桶里，陈煜用手给他搓澡，“都快坐不下了，出来。” “嘿嘿，阿爸抱我出去，我起不来了。” 陈煜把他拉起来，用毛巾帮他擦干身子，“天凉，快穿衣服，别感冒。” 翻了翻柜子，他发现，小远东稍微厚点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 放在柜里太久，还带着淡淡的霉味儿。 “上床上躺着去，我给缝一缝。” 床上，小远东双脚蹬在墙上，滚了几圈，发现有些无聊，“阿爸，你一边缝，一边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不好。”陈煜给他盖上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冬雪 秋天是枯水期的开始，极少下雨，天干物燥。 幸好，水渠通水了。 水位虽然下降一些，但不影响灌溉，不再那么依赖天气吃饭。 只要水渠通水，旱灾也没那么容易，大家都高兴。 一大早， 陈煜跟着老村医到其他生产队借牛，在村口，一群狗跑过来对他们狂吠。 “去去去！”老村医瞪圆了眼睛，吆喝几声，把它们都吓跑了，“李哥？在不。” 屋里走出来一个人，端着半碗热腾腾的粥，“老林？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了牛的事儿吗，我今天下田，不用的话，借咱们一下！” 老人笑着摆摆手，“不用，牵去吧，吃过了吗？喝点儿？” “不了，用完给你放一放，今晚牵回来。” “行！” 陈煜以为还要求人，这事儿哪能让老村医低头，他犯的错，得自己来，才跟着过来的。 没想到， 在这个质朴的年代，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并没有想象中的点头哈腰，亦没有阿谀奉承。 “谢谢李叔！” “嘿嘿，谢啥，你这孩子，说话怪别扭的。”老人憨笑。 陈煜也笑了笑，跟着老村医去牵牛。 每种完一季稻子，都需要把田翻一遍。 老村医和阿炮叔隔三差五到其他生产队借牛，牛的事总算解决了。 入冬前， 地里的作物也要跟着季节改变，否则活不下来。 冬天种白菜，蒜苗，地瓜，萝卜这些小叶子作物，不怎么需要光照的作物。 陈煜先跟着老村医理一遍，才在自己的地里下种子。 沟渠通水后，这个大承包项目也结束了。 变成个人计分制，也就是说，不会像以前一样，以生产队为单位记公分。 以前， 只要生产队把活儿干完，就算有个别人不出勤，也能有公分。 而现在，分记到个人头上。 按活的轻重进行评分，只有干活的人，才有公分记，偷懒是不可能的。 陈煜连放个牛也能放丢。 别人挑粪浇菜能挑十桶，他只能挑六桶，能赚到的公分少得可怜。 而且，他只有一个人赚公分，日子更加艰苦。 晃眼间， 天气越来越冷，陈煜把最厚的衣服翻出来穿上。 今天，郝主任骑着28寸的凤凰牌自行车，来了村里一趟，要找老村医，说是牛有着落了。 老村医家里， 阿炮叔卷了一根烟，递给他，郝主任摆摆手，表示不抽。 他对阿炮叔道：“要不你过去看看，没问题的话，今天就能牵回来。” “行，我这就凑钱给您！” 阿炮叔挨家挨户收份子钱，并用小本子记上，谁家收了，谁家没收。 听到消息，陈煜翻箱倒柜，只找出来八块钱。 阿炮叔本子上记的账目，每家每户都是十二块，他还差四块。 “叔我能不能先交八块，后头的再补给您？” “嘿嘿，你的公分都是我记的，每个月有多少我还不知道吗？给我五块吧，后头的不用了。”阿炮叔吸了口烟，浑不在意道。 陈煜很过意不去，如果他不掏，阿炮叔就得自己补，牛还是他弄丢的，“那怎么行？” “你小子说话越来越啰嗦了，不过，你可别告诉他们，要不这些老娘们得吵翻天。” “我知道了。” 最后， 阿炮叔凑了一百二十块，叠得工工整整，交到郝主任手里。 老村医面露难色，苦笑道：“郝主任，我多一句嘴，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出去这么大笔钱，大家日子有些紧巴，社里有承包项目吗？” “还真有！”郝主任点点头，“糖厂要收甘蔗，跟水渠一样，也是承包的，你们觉得可以，我跟社里说一下，你们去领种子。” 老村医握着郝主任的手，激动道：“哎呀，那太谢谢您了！” “谢谢您！” “嗨！有啥可谢的，你和炮哥，谁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呀？” “呵呵，这钱交了，牛不要啦？” 阿炮叔跟着郝主任去其他生产队牵牛，临近傍晚才牵回来，大家都围过来看。 是一头黑色的小牛，跟成年狮子差不多大小，牛角还不是很长，反倒有点像黑山羊。 阿炮叔把牛绳交到陈度村手里，“以后，放牛的任务就交给度村了。” “叔，我也行！”陈红斌毛遂自荐道。 “我！我也愿意。” 放牛的活最轻松，不时还能躲在山上偷个懒，谁都愿意干。 阿炮叔：“不行，不能再丢了。” 交给度村，他们是最放心的。 不久之后， 接了社里种甘蔗的活儿，大家说干就干。 村里，只有老村医种过，其他人都没经验。 在他的指挥下，生产队的男人都下地挖蔗沟，种甘蔗讲究深耕浅种，要先挖出来一条蔗沟。 女人把蔗种用药水泡一下，确保种下去不会蛀虫。 两亩地，全部弄完，花了两个星期。 入冬了， 天气冷得吓人，大家都变成了乌鸦嘴，乌黑乌黑的。 陈煜把小远东的衣服都拿了出来，给他穿上。 杏儿找他要了两件长袖衣服，还以为她冷，陈煜想也没想，就拿了给她。 这种天气下，身子倒不是最冷的。 冷的是脚趾头，那是离心脏最远的地方，热乎的血压不到那儿。 袜子是奢侈的东西，解放鞋不保暖，脚趾头感觉就要裂开了。 “阿爸，我的脚冷。” 陈煜把他抱起来，搓了搓小家伙的脚，把回力鞋给小远东穿上。 小家伙怕弄脏，老实多了，一天到晚只在村里晃悠。 “四美哥，给！你试试合不合身。”杏儿递过一件衣服，正是她前几天拿走的。 陈煜套在身上，发现比之前厚了，很暖。 原来，这丫头把两件衣服缝起来，中间的夹层塞了棉花。 “好像有点紧。”杏儿帮他袖子拉了一下。 陈煜高兴道：“紧才暖呢，谢谢你杏儿。” 终日不见阳光，天就更冷了。 老村医和阿炮叔站在山岗上，迎着凛冽的寒风，深邃的眼神中，隐隐有一丝忧愁。 “冷啊。” “嗯”阿炮叔长叹一口气，点了根烟，白雾在风中消散。 陈煜走了上去，太冷了，站一会儿都受不了，“叔，吹着风多冷啊，回去吧。” “唉”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脸色一筹莫展。 上次是牛丢了，才在二老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陈煜有种不好的预感，“叔，怎么了？” “太冷了。” “可能要变天了。” 陈煜没听懂。 不过两天之后，他懂了。 入冬没多久， 一个灰蒙蒙的夜，鹅毛大小的雪花飘落在陈煜的掌心，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多了无数白点。 “糟糕！真的下雪了。”老村医披着衣服从屋里出来。 “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快走！” 那一天，湖北省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 阿炮叔把大家都喊上，大家都跟救火似的，往地里冲去。 “先救社里的粮食！” 老村医大喊：“动作快点！一定要把粮食抢回来！” 甘蔗刚种下去没多久，很快就要发芽了。 若是被雪覆盖，不仅降低土壤的温度，影响它生长。 更可怕的是，雪水渗到泥里，若是再次被冻上，整个片土地都会变成冻土，结成块，把种子困死在地下。 听从老村医的指挥，大家抱着一大摞晒干的玉米杆，迅速铺在甘蔗田上。 玉米杆子不够，就用晒干的稻杆。 雪越来越大，天地茫茫。 陈煜头上顶着厚厚的雪花，在地里来回奔跑搬玉米杆子。 陈四福大喊：“叔，那咱们自个儿种的粮咋办呀？” 老村医怒道：“先救了地里的粮再说！” 两个小时过去，蔗田全都铺上了一层被子。 刺骨的寒风中， 老村医和阿炮叔站在田埂上，忧心忡忡道：“接下来，就看造化了。” 抢救完社里的‘财产’，大家纷纷往自家菜地赶去。 同样，用玉米杆和稻杆铺在上头，当作被子用。 但，大家发现，地里已经有一层雪了。 有地热，如果再在上头铺一层被子，雪就会化掉，渗到地下。 经验老道的老村医，让大家把萝卜和地瓜都收回来。 因为在这种湿冻得环境下，种出来的萝卜，容易变成空心萝卜，地瓜也一样。 “虽然会少收点，总比不能吃好！” 陈煜听老村医的，即便萝卜不空心。 经过这么大一场雪，它们埋在地里，肯定也活不了。 与其在地里坏掉，还不如收回来，尽管少收一些，总比没有好。 他拿着大筐，不管大小，见萝卜就拔。 白菜也提前收了。 这是今年最后一次收成。 意味着，他要用这些粮食熬到明天的春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窃粮 大雪虽停，寒冷依旧刺骨。 白雪如盐巴一样，牢牢覆盖在大地上。 老村医怅然长叹，“今年不太平啊！” 天空阴沉，看不到阳光，最怕老天爷再送一场大雪。 “先到地里看看吧。” 阿炮叔忧心忡忡的扒开玉米杆，并没有看到蔗苗，种子下地一个已经星期有余。 如果，在一定时间内没有发芽，就很有可能会在地里腐烂掉。 天命不可违，饶是老村医经验丰富，也不知道怎么挽救。 阿炮叔建议，“要不，咱们先跟郝主任说一声？”这一大批种子损失掉，是要跟社里报告的。 “再等等吧！” 大雪导致农民提前抢了收成，食物短缺。 粮食不多，家家户户都省着点吃，因为地里已经没有可以收成的东西了。 陈煜开始减少每顿的饭量。 由原来一顿饭，放两个地瓜，变成了一个，自己那份没了。 晚上， 陈煜做了一个清炒萝卜，把地瓜乘到小远东碗里，自己把锅底刮得干干净净。 放下碗，他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今晚阿爸要去晒场看着，你吃完就睡觉，别到处乱跑。” “阿爸，我也去！” “冷，你去干什么？在家里呆着。” “可是我怕，我想跟着你。” “我让杏儿姐姐陪着你，在家呆着吧，阿爸明天早上就回来。” 说完， 陈煜去了一趟杏儿家，冬天，风大，谁家都关着门。 杏儿的屋里亮着昏黄的灯光，应该在屋里，他轻轻喊了一声。 “四美哥？”杏儿推开门，看到陈煜举着煤油灯站在外头。 “嘿嘿，还没睡吧？” “嗯，没有，太冷了，进来说吧。” “不了，我一会儿就去晒场，今晚，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东子？” “行！” “方便吗？” “没事，让他跟我爸睡。” 杏儿把东子接过来，跟老村医睡，林妈则和她挤一挤，叮嘱他道：“晒场冷，你多穿点！” 陈煜也想多穿点，可哪来衣服？ 所以， 他煮了一壶热水，灌进小远东的水壶，捂在怀里，当热水袋用。 天儿太冷，老村医把钥匙给他，让他到屋里睡。 打开门，陈煜把煤油灯挂在墙上。 黑暗中有些动静，不管是什么，他已经不怕了。 抱了一些干草，在角落里铺了个窝，就这么安静的靠在墙上，发呆。 冬天的夜，很安静。 想想，来这里半年多，不知道那个世界的自己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如果可以，他真想跟陈远东校长道个歉。 墙上有几个通风口， 这是为了避免屋里太闷热，粮食屯久了，发芽，故意留下的。 北风呼呼灌进来，虽然抱着水壶，也让他不由颤抖。 陈煜站起来，把稻杆卷成团，把洞口一一堵上。 冷了，实在顶不住，他就喝一口热水，暖暖身子。 靠着墙，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夜半， 强烈的尿意袭来，他悠悠转醒，水喝太多了，忍不住出去撒了泡尿。 忽然，不经意转头， 屋里的灯光闪烁了几下，似乎是人影。 陈煜连忙抖抖裤子，快步走回去，警惕的站在门口看了眼，并没有人。 拿起墙上的煤油灯，每个角落的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异常。 “难道是风？” 他把门关上，吹灭煤油灯，走到小窝躺下，水壶早就冷了，被他放在一边。 第二天一早， 老村医给他带了一根玉米棒子，在屋里检查一遍，眉头一皱，“四美，昨晚有人来过吗？” “没有啊”听老村医这么说，他听出来不对劲儿，走过来道：“有什么问题吗？” 老村医抬抬下巴，示意道：“这包稻子，打开了。” 陈煜蹲下一看，地上掉了一根绳子，这包稻谷只剩有半包。 他并不知道原来有多少，所以，昨晚并没有特别注意。 “少了吗？” 老村医拎起来掂了掂，脸色有点凝重，“少了，至少二三十斤。” “可是昨晚除了我，没有人来过呀！”陈煜有点着急。 他知道，存在这里的，都是来年的种子！ 这可是大事！ 阿炮叔也被叫了过来，掂了掂蛇皮袋，“真少了二三十斤！”这些都是精挑细选下来，留作种子的，两位老人特地称过，都知道有多少。 “四美，昨晚真的没人来过吗？” “真的没有啊！” 老村医啧了一声，沉声道：“肯定遭贼了！” “哪个畜生！太可恶了，再难也不能吃种子呀！这等于把大家的口粮都吃断吗？”阿炮叔怒骂。 老村医把大家集中到晒场，肯定是被谁拿走了，昨晚刚丢，希望还能追回来。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今年的日子是很难，但再难也不能吃种子呀！谁拿了，自己偷偷还回来，我和炮哥都不计较。” “队长，万一是他拿了呢？” “对啊，咱们看晒场都不丢东西，他一看就丢，我看他嫌疑最大。” 小远东抱着陈煜大腿喊道：“才不是我阿爸拿的！” “小孩子别说话！” “我不！反正就是不是我阿爸拿的！” “你一个小屁孩，怎么知道？” 老村医厉喝一声，“够了，我也相信不是四美拿的。” 陈四福媳妇不干了，让她凑了一笔钱买牛，对这事儿一直耿耿于怀。 “叔，您不能再偏袒他了，上次把牛丢了，这次又把种子丢了，指不定还要干出来什么事呢！” 老村医怒道：“我说了不是他，就不是他！” “您怎么知道？”其他人问。 阿炮叔：“昨晚就是他看的，谁会在自己看的时候偷东西，那不是傻子吗？” “谁知道呢！狗急了还跳墙呢，没准他家早就没粮了，就等着来守夜呢！” 陈四福拉住媳妇，大声道：“够了！还没玩没了你，听叔的！” “不是你今天怎么了？怪里怪气的？” 她媳妇有点不明白，平时四美出事，他恨不得在后头多踹几脚，今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那队长，你说咋办啊？” “要我看，逐家查一遍粮缸，清自清，浊自浊！” “对，反正我没拿！”陈红斌说话时，看向陈煜，意思不言而喻。 老村医摇摇头，“这不是白忙活吗？谁知道自家的缸原先有多少粮？” 粮缸的粮每天都在变，谁知道吃到现在，还剩几斤。 就算知道，也是自家知道，别人不知道。 倒进去混在一起，就算是偷来的，也说是自己的啊！ 阿炮叔也点点头，他也不清晨自个儿家里有多少粮。 “那这事咋办呀？” 老村医和阿炮叔商量着，各自拿出十斤放回粮仓里，只是，这些普通的种子跟精挑细选的没法比。 事情虽解决了， 但陈煜的名声一落千丈，女人在背后骂他扫把星。 最令老村医担心的，还是蔗田，阴云持了好几天。 终于，在一个明媚的清晨，迎来久违的阳光。 老人连忙跑到地里，扒开玉米杆一看，绿芽冒出来了。 总算是个好消息，把大家的视线转移了。 临近年关， 地里却没有可以收成的东西，没听老村医把菜收回来的，菜都蔫死在地里。 日子更艰难了， 幸好， 水位下降，露出河床。 河床上有大大小小的洞口，鱼喜欢往里头钻，大家都想着在年关前，置办点免费的年货。 男人和孩子，都拎着水桶，掏河床上的鱼洞。 “阿爸，快过来，这里有个洞，我听到里面有声音！”小远东兴奋喊道。 陈煜拎着水桶走过去看了眼，里头似乎有东西拍打着水面，听动静，是条大鱼。 他刚想伸手掏，一个跟小远东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拦着他，喊道：“明明是我先发现的，不许你们掏！” “你骗人，是我先发现的！” 陈四福：“怎么了儿子？” “这个洞是我先发现的，他们想抢！” 陈煜和四福对视了一眼，拉起小远东，“走，咱们看看其他的。” “我不！明明就是我先发现的，他骗人！”小远东倔强甩开他的手。 陈四福伸手往洞里一掏，不一会儿，抓出来一条大草鱼。 他开心坏了，还亲了儿子一口，提着战利品走了。 见状，小远东哇地一声哭出来，“那明明是我们的。” 陈煜蹲了下来，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阿爸相信，是你先发现的。” “那那你为什么要让给他呜呜。” “东子，咱们一直受大家的帮助和照顾，这一次，让他们，就算咱们帮助他，好不好？” “嗯好。” 小家伙这才止住了哭声。 河床上的水洞很多，那时候农药没有泛滥，几乎每个水洞都藏有鱼。 让陈煜收获颇丰，大概有小半桶。 他把鱼腌制成鱼干，挂在墙上晾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荒年 冬天是农闲的时候， 生产队没有任务， 为了填饱肚子，陈四福等人违背节气，抢种一些不合时令的瓜果。 毫无疑问，种子都死在地里了。 野味很多倒是很多，林中鸟，水中鱼，都可以下肚子。 但是油金贵，要用票才能买，佐料也匮乏，大家都不舍得用。 没油做出来的东西，又腥又难吃。 所以，就算抓到了， 也是晾制成干，或者拿到镇上卖，有人低价收。 陈煜把农具都拿出来，修整一遍，或者爬到屋顶，修补房盖。 一转眼， 过年了， 湖北的年，没有雪， 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十分舒适，早上，老人们搬出凳子，在屋檐下晒暖。 陈煜把鱼干拿下来，想到镇上，看看能换些什么。 “阿爸？” “嗯” “我想要一根皮筋，做弹弓打鸟，鼻涕虫他们都有，就我没有。” 陈煜莞尔一笑，“一会儿看有没有，有就给你买。” 新年，街上十分热闹， 除了街上的商铺，有许多和他一样，是从各村赶来卖自制的东西的人。 他们在路边摆地摊，吆喝着，赶集的人也很多。 “咸菜嘞！” “米饼！麻花！糖人！” “对子！卖对子了！” “烤鸭，新出炉的烤鸭！” 陈煜紧紧牵着小远东的手，他看见黄栎了，在路边摆了摊位卖对子。 匆匆走过，看了一眼，没有驻足。 人很多，黄栎正在给人写对子，没发现他。 热闹的地方都被占了，父子俩在街尾找了个摊位，陈煜把蛇皮袋摆在地上，鱼干铺出来。 “卖鱼干嘞！”学着身边的小贩喊。 小远东也喊：“卖鱼干咯！” 陈煜发现，鱼干在年货市场根本没有竞争力，家家户户都可以做。 加上他的手艺不行，做出来的鱼干有点发黑，刀工也不好，卖相很难看。 摆了小半天，连个问价的人都没有。 “哎，你是啊？” 陈煜抬头，连忙站起来，热情点点头，“郝主任！您买菜？” “呵呵，出来买一副对子，自己做的鱼干？” “是啊，嘿嘿，可能太难看了。” “怎么卖？” 陈煜拿起来最大的一条，有点不好意思，“您不嫌弃，就送您了，反正也卖不出去。” “那怎么行，鱼干我要了，这2块钱你拿着！” “我不能要，您还是收回去吧！” 郝主任忽然板着脸，把陈煜的手合上，笑骂道：“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你可别害我！” “不是那也收不了您两块啊！”猪肉也才一块二一斤！ 但是，他身上没钱找补。 来的时候，他是这么打算的，不管别人给多少钱，他都卖。 这样就不用备找补的钱了。 “拿着吧，大过年的，给孩子买点东西。”郝主任把鱼放进篮子里。 陈煜压着小远东的脑袋，给郝主任鞠了一躬，“谢谢您！” 郝主任拉着他胳膊，“嘿嘿，你看你，搞得我像太君似的，我走了。” “嗯” 郝主任走后，陈煜再也没看到第二个客人。 “阿爸，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陈煜把鱼干都收了起来， 去逛了一圈，给小远东买了一个馒头和一根皮筋。 小家伙爱不释手绑在手上。 临走前，陈煜才想起来，到肉铺墙看一眼布告。 这次新出了两张布告。 一张是社里出的，大致是说，因为大雪的原因，今年上缴的公粮减少。 另一张是镇上出的，说的是年三十有露天电影播放，并祝大家新年快乐。 陈煜苦笑着摇头，“还是没有。” “买肉不？这大过年的，弄点红烧肉多好！”老板娘道。 小远东一直盯着案板上的肉不放，那眼馋的样儿，被他看在眼里。 拿着刚到手的钱买肉，陈煜舍不得，“老板娘，我能不能用鱼干跟您换点肉？” 老板娘眉头微微一皱，看样子不太喜欢。 那时候，鱼干没有猪肉稀罕，毕竟下河就能抓到。 “妈，我想吃！”一旁比东子小的孩子扯着她的衣服。 “那就换吧。”老板娘切下半斤多点瘦肉，递给他，“你看行吗？” “行行行！”陈煜大喜，这都快一斤了，“谢谢！” 回家后， 他煮了一锅地瓜饭，那一斤瘦肉，准备做红烧肉。 小远东蹲在炉子边，烤着手，“阿爸，我饿了，什么时候好呀？” “快了，再等一会儿。”陈煜放了点姜，再把五花肉倒进去，小火慢炖。 忽然， 小远东问道：“阿爸，我们会饿死吗？” 陈煜拿锅勺的手顿了一下，眼圈红了，“傻小子，怎么会？” 小远东看着他，片刻之后，“可是缸里没米了。” 陈煜把眼角的泪擦掉，摸着他的脑袋，笑着安慰道：“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阿爸的粮票还没换呢。” 实际上，他手上的票也不多了。 “四美哥？” 林杏儿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件崭新的毛衣，“我给东子织的，来东子，看看合不合适。” 新年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穿上新衣服。 小远东穿上后，都没舍得脱下来，出去找小伙伴炫耀去了。 林杏儿：“本来想给你做一件的，线不够了。” 陈煜笑笑，“没事，我穿这身也挺暖的。”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过年了，胡子也不刮一刮，给！”林杏儿拿出毛巾裹着之物，打开一看，是那种最原始的刮胡刀，用非常锋利的薄刀片那种。 “这是？” 林杏儿俏脸一红，“拿我爸，你刮完还给我。” 黄栎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由拽紧拳头，他是来给陈煜送对联的。 每逢过年，他都会给大家免费写对子。 黄栎在这边没有家，孤寡一人，林妈特意叫他到家里吃年夜饭。 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杏儿喜欢陈四美，一个被整个生产队嘲笑的人。 “杏儿！该回去吃饭了。”说完，把对子丢在桌上。 “嗯，你先回去吧。” 杏儿还要等陈煜把胡子刮完，看看哪里没刮干净。 时间长了，林妈也知道闺女对陈煜有意思。 饭桌上， 林妈责怪她道：“有什么好的，整天往那儿跑！” 林杏儿跟没听到似的，只顾着吃饭，黄栎的脸色不太自然。 “尝尝这鸡肉，人家黄栎特地给咱们买的，也不谢谢人家一声！” 杏儿放下筷子，把鸡肉吐出来，“妈，你还让不让我吃饭了？” “阿姨，不必见外，杏儿喜欢就好。” “是啊是啊，不要见外，黄栎你多吃点。”说完，林妈给他夹菜。 老村医悠悠问道：“他们家有肉吃吧？” “嗯！”杏儿点点头，片刻之后，“爸，要不我给他们装点吧？” “行！” 林妈暗自踢了老伴儿一脚，“这鸡肉是人家黄栎买的！装什么装？” “我不装这盘，总行吧？”杏儿端起自家酿的腊肠，倒去小半碗。 “这这丫头！” 林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过年说不吉利的话，很灵的。 她不敢说，只好示意老伴一眼。 “你老看我干嘛？”老村医没好气的撇撇嘴。 “都是你惯的！”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黄栎知道，有些话是因为他在这里，林妈才不好意思说。 陈四美就是那一层纸，大家迟迟不捅破。 这让他感到很尴尬，也没心思吃饭了，挤出笑容站起来道：“叔，姨，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 林妈道：“这么大个人，怎么才吃半碗饭？我再给你乘点？” “锅里还有，大年三十，可别饿着肚子省米啊！”老村医也劝道。 “不了，我真的饱了，您二老慢慢吃。”黄栎点点头，拿起外头，走了出去。 看着他走远后，林妈放下碗，把门关上。 “你给人当爹，你配当爹吗！” 老村医一脸无辜，“你这老娘们，有我什么事儿？” “你说这陈四美有什么好的，不说别的，村里人哪个不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他？杏儿真要是嫁给他，受罪一辈子！” “那你想怎么办？” “你给我说说四美去，以后离咱们杏儿远点。” “唉，你看不出来吗？是咱们家闺女追别人！” “那也不行，今晚我就说她！” 陈煜正在吃年夜饭，杏儿端着小半碗腊肠片冲进来，“四美哥，吃慢点，尝尝。” “哇！是腊肠耶！”小远东双眼放光，又看看陈煜，不知道能不能收。 “吃吧，杏儿你吃了吗？” “嗯”虽然很想和陈煜共进年夜饭，但又怕把陈煜家的粮吃没了。 杏儿拿来的腊肉，他没舍得多吃，只夹了一片压在碗底里，剩下的都留作下一顿。 小远东含糊不清道：“谢谢杏儿姐姐。” “不谢，你们慢慢吃吧，我先回去了。” 杏儿发现黄栎站在外头等她，笑道：“吃完了？” “嗯，杏儿，今晚学校有电影放映，咱们一起过去吧，我买了瓜子。” “算了，你自己磕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年戏 陈煜拿出黄栎给的对联，一看就是他写的，没想到他还挺有才气的，有点年少张狂，锋芒毕露的感觉。 上联：翻手龙腾送风雨 下联：覆手凤舞护平安 横批：人寿年丰 过了今天，旧历就是1977年了，正好是龙年。 对联正是映衬龙年写的。 “胸怀还挺大，呵呵” 陈煜笑笑，用对子在门上比了比，发现没有可以粘住的东西，打算明儿熬点粥，再把它粘上去。 小远东拿来树丫过来，吵吵着帮他做弹弓。 虽然小时候没玩过，但陈煜见过其他小孩玩的，拿起刀子开始修树丫。 “东子，你先去玩，我有事和你阿爸说。”黄栎站在陈煜身前。 小远东看了眼自己阿爸，“去玩吧，一会儿我做好了给你。” 黄栎质问道：“你凭什么喜欢杏儿？” 陈煜：“那是我自己的事。” 黄栎：“我不允许！” 陈煜微微一笑，“爱情没有先来后到。” 看到他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黄栎火冒三丈，“知不知道你的名声有多差？你想让他跟你一样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如果你真的为了杏儿好，你就应该离开她！” “何必说一件我们都知道的事情？”陈煜站起来，四目相对，“你能改变我的心，能改变她的心吗？” 片刻之后， 陈煜平静道：“黄老师，如果有一天，杏儿接受你的幸福，我会退出的。” 他的话说得够明白了。 小远东兴奋的跑过来拉着他的手，“阿爸，电影就要开始，杏儿姐姐叫我们快点过去！” 今晚， 城里的剧组在学校操场放露天电影， 听说，是各个生产队一起筹钱请来的，赶场子似的，一天要去几个地方。 为了照顾家家户户，播放时间特地选在晚上八点，以便大家吃饭不用太赶。 杏儿围了一条白毛围巾，在风中亭亭玉立，清新自然，宛若初见。 “不好看吗？”看到陈煜脸上的变化，她不由问道。 “没有，咱们走吧。” 学校周围， 有许多为电影而来的小贩，大多叫卖瓜子花生，还有小孩的玩具。 陈煜买了一毛钱瓜子，是散装的，没有任何包装。 他分成两把，分别放到杏儿和东子的口袋里。 人太多，来晚了只能站在外围。 电影的名字叫《侦察兵》，听声音就知道很古董，画质也跟现代不能比。 投影在幕布上，有风吹过，就像按了快进，再定眼看，已经是另一个画面了。 但电影好看。 小远东跑到前头蹲着去了， “撒尿借过，撒尿借过！” 有人从人堆里冲出来，前面的人纷纷往后退，杏儿躲闪不及，脚被踩着，身体却倒向另一边。 陈煜眼疾手快拉住她。 “啊” “没事吧？” 陈煜刚想骂那人，那人可能也知道踩到人了，冷不丁跑了。 杏儿单手撑着地板，有点痛苦道：“好像扭到筋了。” 陈煜连忙把她的袜子脱了下来，手指碰了碰脚踝，“疼不疼？” 看他一副认真的模样，杏儿莞尔一笑，“傻子，你又不是大夫，告诉你有什么用。” 陈煜道：“要不然咱们回去吧，让叔给你看看。” “不！一年才一次，就是再疼我也想看完。”杏儿倔强的站起来，倚着陈煜，兴致丝毫不减。 “一会儿更肿了！” “回去也没用，我爸也过来了，指不定在哪儿瞎逛呢。” 陈煜只好作罢， 虽然撑着个人很吃力，但他像拐杖一样，一动不动，坚持到放映结束。 散场的时候， 大家搬着自家的凳子离开，陈煜站着没动，等他们走了之后再走。 “杏儿姐姐怎么了？” “脚扭到了，你拿着灯，我背她回去。”说完，陈煜蹲下来。 这个男人的轮廓让她有些恍惚，偷偷一笑，爬上陈煜的背。 乡间， 点点星火从学校向四面八方散去，那是大家提的煤油灯，远看像一朵朵鬼火飘在田野里。 路不好走，陈煜走很慢， 小远东每走出几步，就给他回头照一照。 “四美哥，我还不想回家。” “阿爸，我也不想。” “三更半月，不回家去哪儿？回去睡觉吧。”陈煜道。 两人看完电影还意犹未尽，不想睡觉，其实陈煜也不想睡。 大年三十，他也有熬通宵的习惯。 不过在这穷乡僻廊的地方，连电都还没通，能去哪儿？ 回到村子，老村医家里亮着暖人的灯火，应该是回来了。 “哎你这丫头！你怎么还骑到人家背上去了！”林妈走出来，拍打女儿的屁股，责骂女儿不知羞耻，“快下来！” 陈煜知道她误会了，“婶儿，刚才去看电影，杏儿脚被踩了一下，扭到了。” “挨着你净没好事！” “妈！人家四美哥好心背我回来的，你怎么这么说人家！” “老林！快出来！” 老村医走出来看了看，心疼道：“看个电影，怎么还能把脚扭伤了呢？” 林妈怒道：“可不是吗！这大过年的，不吉利！” “妈！” 老村医道：“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四美，没事了，你先回去睡觉吧。” “那我先走了。”陈煜拉着小远东出了院门。 老村医和老伴把杏儿扶进屋，杏儿还撅着小嘴，“妈，又不是四美哥弄的，人家好心把我背回来，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 林妈道：“咱们家没男人啦！我让你爸去背，也用不着他背！” 老村医道：“你别对人家四美这么大意见！” 林妈道：“你自己看，这不正应了那句话吗？扫把星！” 杏儿抢过药酒，固执的站起来，把二人推了出去，“我自己来，用不着你们管！” 老村医没好气道：“你轻点走，别明天肿得跟蹄子似的！” 杏儿关上门，对着外头大喊道：“就是真变成蹄子，也有人要，用不着你担心！” “看看这孩子！” “行了，她自己也算半个大夫，别管了，睡觉去吧。” 清晨， 陈煜把小远东拍醒，这个年代，新年是没有压岁钱的。 谁都给不起， 而且，镇上远，孩子拿着钱也没处花。 但他给小远东准备了点实在的东西，三颗糖果，小家伙瞬间精神了。 陈煜若有所思看着他，“好不好吃？” “嗯！” “那你帮阿爸一个忙，去看看杏儿姐姐的脚好没好。” “阿爸，你怎么不自己去看？” “阿爸不太方便，你快去，别废话！”陈煜把他抱下床。 小远东屁颠屁颠的跑出去，到老村医家的院门时。 他扒在墙上偷偷的看，也不敢贸然进去，跟个小特务似的。 “怎么没看见杏儿姐姐呢？” 扭头看看四下无人，他跑过去敲门，“杏儿姐姐，你起来了吗？” 吱地一声，门开了。 杏儿把他拉进去，“这么早就起来啦！怎么不多睡会儿？” 小远东天真又无邪道：“本来想多睡会儿，阿爸非让我来看看，你的脚好没有？” 杏儿心头一喜，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回去告诉你阿爸，我没事儿。” “哦！” “等会儿！”杏儿把糖果都拿出来，放在小家伙的口袋里，“一天只能吃两颗，不然会长蛀牙的哦！” “谢谢杏儿姐姐！” “去吧！” 小远东刚冲出门，就被老村医逮个正着，“你小子还挺早啊。” “爷爷早，祝爷爷身体健康！”这是阿爸教他的，要是被抓住，就这么说。 老村医一乐，也没理会，小家伙跑回家报信儿去了。 “阿爸，杏儿姐姐说没事儿。” 陈煜终于放心了，“行了，去玩吧。” 小家伙拿着弹弓冲出去，不知道上哪儿野去了。 他煮了点粥，把对联贴了上去，红红火火，终于有点过年的既视感。 恍神间，好像看到黄栎来了。 不过，他脚步匆匆，拎着几个盒子往杏儿家去了。 “叔，新年好！” “黄栎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老村医笑道。 “杏儿起了吗？我给你们带了些年糕。” 林妈过来接东西，“这丫头昨晚去看电影，把脚扭到了，不知道起没起。” “把脚扭到了？” “还不是陈四，啊对，你看我，先坐吧，我去叫她。”林妈怕提起陈四美他不高兴。 杏儿从房里出来，黄栎连忙上前扶她，“昨晚和四美去看电影了？” “嗯，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过年了，特地给你带了糕点，你尝尝？”乡下人，这种东西一般过年才能吃到。 杏儿苦笑道：“又不是小孩了。” 黄栎心力交瘁，精心准备了一场，期待她的笑容，却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任何喜悦。 曾经多少次幻想着，当她笑靥如花时，拥她入怀。 渴望，渴望，非常渴望，迫切的渴望！ 就像龟裂的大地，期待一场甘霖。 然，一切都只是幻想而已。 似光和影，正面有多渴望，背面就有多痛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陈校长的羞羞事 阿炮叔去了趟镇上，大家都托他带东西，陈煜也托他带了一斤豆腐和一盒鸡蛋。 正月，就算日子再紧巴，也得过得体面些。 阿炮叔从篮子里翻出给他带的东西，“拿着！” 陈煜把钱递给他，“叔，这是豆腐和鸡蛋的钱，您收好。” “咋还跟我计较这些，叫你拿着你就拿着！”阿炮叔心里装着高兴事，连说话都洋溢着笑容。 受了他老人家那么多关照，陈煜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把东西接过来，由衷道：“叔，新年快乐！” 阿炮叔精神抖擞嗯了一声，激动道：“四美啊，告诉你个好消息！” 难道是镇上要征兵了？ 陈煜一脸急切看着他。 “镇上快要通电了！” “啊？！” 阿炮叔笑道：“电你知道不？那玩意儿比油灯亮多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到咱们这儿！” 电？ 陈煜当然知道，听到这个消息，刹那间，眼泪不自觉流出来了。 2018年触手可及的东西，他最有感触了。 忽然，有种离那个年代越来越近的恍惚感。 没想到这么快，生活的变化实在太快了，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不是，你哭啥呀？咋还哭了呢？” “没没事！”陈煜把眼角的泪擦了擦，笑道：“就是太高兴了。” “嘿嘿，我得先告诉他们去！” 阿炮叔和老村医在部队的时候，都见过那玩意儿， 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也有至今都没出过镇子的，他们就不知道电是什么东西， 过完年，没多久， 听说镇上通电了，陈煜特意带着小远东去了一趟镇上，不为别的，只为看一眼。 还没到镇上，远远就能看见，让他激动又熟悉的电线杆，矗立在山顶上。 镇上， 家家户户的墙外，都拉有电线，用桩固定在墙上，再通往四面八方。 他走进一家杂货铺，抬眼便是晶莹剔透的灯泡，金黄的钨丝，散发微醺的灯光。 陈煜由衷感慨，“真好！” 小远东一脸好奇，“阿爸，那是什么呀？” “灯泡。” 老板有点意外，镇上通电还没多久呢，眼前这人竟然认识，不由多留意他几眼。 “您好，请问需要买什么？” 陈煜站在柜台前，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大家伙”，眼底露出强烈的渴望。 它应该是店里最贵的东西了吧？ “这台收音机多少钱？” “你可真识货，这玩意儿刚从城里进的，城里可流行了，不过也很贵，五十块呢！” 陈煜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果然贵！ 他干一个月，公分也不见得能换十块钱，买这台收音机的话，他得干五个月！ “可以少一点吗？” 老板摇摇头，“就这么一台，我也是把棺材本都投进去了，才买回来的。” 但，他真的想要， 这是那个年代，唯一能传达外界资讯的工具！ 五个月就五个月，陈煜下定决心，要赚够钱来买它。 “能拿过来我看一下吗？” 认识收音机的人不多，老板也不怎么会用， 拿过来给陈煜，好奇道：“你会用吗？小心点，可别给我弄坏了，我不会修，送进城里麻烦着呢。” 陈煜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只见，他在收音机上按了几下， 顿时，收音机传出了声音，他又换了几个台， 在一个播放音乐的电台停下，悠扬的歌声传出，不知道名字， 可陈煜，却站在柜台听了好久。 老板一脸痴迷，“真好听。” 不知不觉，门外有许多行人驻足，都是被这歌声吸引来的。 “阿爸，好好听啊” “嘘” 转眼间， 冬天过去了， 阳春三月，春回大地， 燕子从南方赶回来，听到叽叽的燕鸣声，陈煜才发现屋子墙上的燕巢。 小远东用弹弓对准了它，偷偷一笑，这么近的距离，肯定能打中。 “阿爸，你看着，我把它射下来。” “东子，不许射它。” 陈煜手挡在弹弓前面，“燕子是益鸟，它每年都会吃掉很多害虫，是咱们农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把它射下来，那田里的虫子就会把咱们的庄稼吃掉。” 小远东乖乖收起弹弓，“哦，那我以后都不射它了。” 春耕时， 水库放水了，水渠的水灌入农田， 以前，都是把溪水堵起来，让水位上涨，上游的田先灌满，再往下放水。 现在不用了，大家都高兴。 清晨， 老村医正在赶牛犁田，准备春耕插秧。 因为牛是借的，人家也等着用，用完了马上要还回去。 所以，犁田的活就交给老村医和阿炮叔， 他们是生产队里经验最丰富的老农民，用句土话说就是，犁过的田比大家吃过的饭还多。 两人轮番交替，一人下田，另一人就在岸上歇会儿。 耕田，其实就是把土地翻一遍，藏在地下的虫子被翻出来。 成群的燕子在田里穿梭，跟在老村医身后， 只要有虫子被翻出来，它们便俯冲掠下， 天气渐渐暖和， 溪边，女人们在洗过冬的厚衣服。 陈煜家里没媳妇儿，只好自己来，学着她们有模有样的洗，但手脚比女人们慢多了。 最后， 人都洗完走了，林杏儿拿过一件他的衣服，帮他洗起来。 “四美哥，东子都七岁了，该送去上学了。” 陈煜一愣，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1977年，在没有教育改革前。 那时候是春季开学，和2018年的秋季开学不一样。 春季开学是3月1号，秋季开学是9月1号。 小学五年制，初中两年制，高中两年制。 小学没六年级，初中没初三，高中没高三。 是啊，小家伙是该去上学了。 陈煜说什么也不能把陈校长耽误了， 这两天正好是学校报名的日子，小家伙说不定又在哪里掏鸟窝呢。 晾完衣服，陈煜便去寻他。 走到西村口，便看见，小远东坐在路边的车辙压出的水洼里，浑身都是泥。 以为他在玩水，陈煜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喊道：“裤子都湿了，你给我起来！” “我不起。”不仅不起来，小家伙还用屁股狠狠蹭了几下水。 见状，陈煜无名火被点着了，“快起来！” “我就不起！” 小远东虽然害怕，就是固执的坐在水洼里，不愿意起来。 陈煜气急了，一把抓起他的手腕，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手掌黏糊糊的感觉，和奇怪的臭味让他感觉不对劲。 他扒开小远东屁股一看，全是屎 原来， 小远东吃地瓜，吃坏了肚子，一不小心把屎全拉在裤子里了。 又怕陈煜骂他，为了掩盖裤子上的水痕，他干脆一屁股坐在水洼里，企图“毁尸灭迹”。 陈煜既好气又好笑，当场没忍住，大笑出来。 陈校长，原来你还有这么不堪的过去哈哈哈 小远东哭闹着道：“呜呜不许笑我！” 杏儿走过来问：“你打他干嘛？东子，你裤子怎么湿了？” 想给他看看，小远东连忙慌张躲到陈煜身后，不好意思见人。 怕弄脏自己裤子，陈煜把他推开， 可小远东就是抓着他不放，脸贴在他屁股上。 忽然，屁股一紧， “嘶，你这臭小子，咬我屁股干嘛！” 小家伙怕他揭穿，竟然咬他屁股， 好卑鄙！ 连忙推开他的小脑袋 但，陈煜还是给足了陈校长面子，没揭穿。 “没事，就是摔了一跤，你在这儿他不好意思。” “那你抓紧了带他去，村里的孩子都去了。” “嗯，好，你忙吧。” 杏儿走后，陈煜又笑了，想不到陈校长还有这等不堪回首的往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跪我一拜 陈煜把他带回家里，脱下裤子给他洗澡，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下次别去蹭水坑了，又不是你的错，感冒了还麻烦。” 小远东嗯了一声，十分认真道：“阿爸，你不许告诉别人哦！” 想起陈远东校长那一丝不苟的脸庞，又看看眼前的小家伙。 陈煜忍俊不禁笑了，也就是陈校长才能想得出来吧？ “阿爸，呃你又笑我！” “明天该去学校报到了，今晚吃了饭，哪儿也不许去，乖乖睡觉。” “我不去，我不想读书。” 陈煜脸色一变，渐渐阴沉下来，“为什么不去？” 这性子，还真是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小时候也不喜欢上学，愣是让陈远东逼着去学的，有好几次，被陈远东在游戏厅逮回去的经历。 小远东心不在焉的玩水，没回答陈煜的话， 一下子勾起了陈煜的无名火，对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呜呜臭阿爸，你为什么打我！” 陈煜板着脸道：“我问你为什么不想读书！” 小远东又气又委屈，“因为去学校了，就不见你了，我怕” 陈煜道：“怕我去西藏？” “呜嗯！” “我不去了，明天就跟我去报名。” 陈煜很担心，不由反思起来。 2018年的时候，陈远东可是上海著名公立大学的校长。 按理说，是个勤奋好学的孩子才对。 而现在，一点都不像，还不愿意上学，他有点担忧，是不是自己的到来，让小远东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知道以前爷爷是怎么教小远东的， 现在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想到这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恐慌。 虽然，他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但毕业之后碌碌无为。 跟陈远东校长比起来，差了n个十万八千里。 自己混得浑就算了，他不想毁了陈远东的一生。 他一晚上都在想着这事儿，生怕晚了，会影响陈远东的命运。 次日一早， 把小远东叫起来， 于是，早餐也顾不上吃，揣上学费，拉着他去学校报名。 “四美哥！”林杏儿跑过来，递上两个煮熟的地瓜，用手绢包着，“没吃早餐呢吧？带着路上吃！” “杏儿，谢谢！” 感受到他的注视，杏儿俏脸一红，心里却是满满的幸福。 学校， 建在一座荒岭脚下，是三个村子相邻的地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每个村子都有一定的距离。 就拿来学校的路程来说，对每个村子的孩子都公平。 教室是泥房建的，看起来很破旧，总共也没几间， 墙用石灰简易刷过，粉白粗糙，很多地方都皲裂了，掉了下来。 一张破木桌，一条破木凳，有些是三个坐一起，有些是两个坐一起。 黑板上写着，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陈煜敲敲门，轻声问了一句，“你好，我带孩子来报名的。” 一个带眼镜的中年男子优雅伸出手指，“嘘，隔壁，报名去隔壁。” “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上课了！” 陈煜来到第二间教室，“您好，我带孩子来报名。” 那人回过头，愣了一下，陈煜也愣了一下，没想到那老师竟然是黄栎。 黄栎皱了皱眉头：“怎么现在才来？” “黄老师，请问是在这里交学费吗？”陈煜问道。 “晚了，书都送来了。”黄栎低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不是，我是昨天才听说的，所以，今天才过来。” 黄栎没抬头，淡淡道：“昨天听说，那昨天为什么不过来？” “这，黄老师，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但我希望别拿孩子的前途开玩笑。” 黄栎终于正视他了，“你这人怎么说不通呢？跟你说了，日期过了，没看到隔壁已经在上课了吗？” “只是一天而已，没关系，请你让他报个名。” “跟你说不通，你出去吧，我要去上课了。” 黄栎拿起书，往外走去，陈煜大喝一声，“黄栎！别让我看不起你！” 虽然是情敌，竞争可以，陈煜不反对。 但拿孩子的前途报复他，这就有点不道德了。 以公报私，谈何无私奉献？这种人没有资格做老师！ 黄栎站住了，背对着他，淡淡道：“我说的都是实话，问心无愧！” 说完，他转头看了眼陈煜手里的钱，继续道：“你这钱也不够交学费，明年再来吧。” “不行！”陈煜很坚决，“他今年一定要上学！” 黄栎打量了一眼小远东，问道：“你多少岁？” 小远东道：“七岁” 黄栎：“那还小，明年再来也没关系。” 明年就八岁了！ 在他那个年代，八岁都上小学二年级了， 生怕会改变陈远东的生命轨迹，他坚决不同意。 陈煜再次恳求道：“钱的事我会想办法，拜托你先让他报名。” “陈四美，虽然我不太喜欢你，但我有底线，不会拿孩子的事捉弄你。”黄栎走过来，正视他，“我没骗你，真的没书，带他回去吧。” “没书也不要紧，能让他报上名就行！他今年一定要上学。” 见他如此执着，黄栎只当是陈煜不相信他，干脆把校长叫了过来。 校长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带着一副破旧的老花镜，穿的衣服打了好几个布丁，目光温润如玉。 他摸了摸小远东的额头，慈祥一笑：“小黄没骗你，真的没书了，要不你们明年再来报名吧？” 陈煜恳切道：“我相信，我相信你们都没骗我，但我真的不能拖了，拜托您先给他报名，其他的，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老校长叹了口气，“好吧，钱先交给小黄，不够的明天补齐，不是我不帮你，书真的没法弄到。” “谢谢校长！”陈煜点点头。 黄栎答应了，帮他把陈远东的名字报上，明天小家伙就能来上学。 “他的老师是你么？”陈煜问。 黄栎停下笔，道：“嗯，后悔的话，现在退还来得及。” “不后悔，报名吧。” “还欠学费，明天带他过来的时候补齐给我，另外，书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黄栎苦笑，杏儿怎么会喜欢这个不靠谱的人。 陈煜也有点担心，没书肯定不行，小远东自律性差，调皮捣蛋惯了，没书肯定趴着睡觉。 他打算一会儿到镇上的书店看看，有没有卖。 小远东咬着小指头，有点犹豫的看着他，“阿爸，我可不可以不念书？” “说什么屁话！” “可是咱们家都没有钱了。” “阿爸会想办法，这个不用你担心，你只管好好念书。” 学费也是个难题，黄栎不会宽容到下个月。 最近才开始春耕，生产队也没有太多活，陈煜有点到镇上找活的念头。 回到村里， 陈煜让小远东去玩了，他马不停蹄去了一趟镇上。 有点失望的是， 书店里卖的大多是连环画和故事书，还有各种报纸，教科书一本都没看见。 “老板，我想找一年级的书，请问您这里有吗？” 老板笑道：“那些书都是相关单位直接印的，一个萝卜一个坑，直接发往学校，咱们哪里拿得到？” “您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我哪儿有办法，连环画要不要？这也挺好看的，让孩子今年先看这个，明年再上学也一样。”老板趁机推销。 这不是闹吗？ 陈煜才不花这冤枉钱。 忽然，他有了主意，买新的没有，那就买旧的呀！ 据他所知，陈四福的大儿子上的是小学三年级，那他一年级的书自然用不着了，借他的，东子不就有书了？ 陈四福一家正吃饭，见陈煜一脸殷切的走进来，“你来干嘛？蹭饭没有！” “不是，四福哥，你误会了，我找您商量点事儿。”为了小远东的未来，他豁出去了。 “你能有什么好事？” 陈煜把来龙去脉简单说一遍。 “你们家福生不是上过一年级吗？我想借他的书给东子。” 陈家媳妇撇撇嘴，“借什么借？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不借！” “嫂儿，咱们都姓陈，能不能帮我个忙？以后需要我的地方，让我干什么都行！” 陈四福和媳妇对视一眼，媳妇儿朝他努努嘴，“看我也不借！以后福生说不定还用得上呢！” “老爷们说话，你别插嘴！” 只见，四福把筷子丢了，饶有兴致的看着陈煜，“来，咱们借一步说话。” 陈煜跟着他到里屋，陈四福把门关上，再把窗帘拉上，不知道想干嘛。 “跪我一拜。” 陈煜愕然看着他。 “你刚才不是说，干什么都愿意吗？只要跪我一拜，我就把书借给你。” “放心，门都关上了，不会有其他人看见。” 等了一会儿，他没反应。 “不跪？那你走吧。” 噗通！ 陈煜跪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面壁 陈四福没想到他真的会跪下来，片刻之后，他打开门把儿子叫进去。 福生翻了半天，从床底拿出来一本书，递给陈四福。 那两本书被撕掉了大半， 有一本甚至连书皮都没了，只剩下十来页，破烂不堪。 陈四福责问：“怎么少了那么多？” 福生弱弱道：“擦屁股了。” “你个小混蛋！”陈四福狠狠扇了一下儿子脑袋，又踹了一脚，福生顿时哭喊出来。 他媳妇儿不干了，“你打孩子干什么！” 陈煜接过两本书，心情很低落，两本书都被撕掉了大半，后面没剩几页了。 老师讲课肯定是从前面开始，这两本书还是用不上，白忙活一场。 除了书， 还要借学费，陈煜走到田埂边的树荫下，木然的望着老村医耕田。 一坐就是好久， 耕完田，牛放在一旁吃草，老村医洗洗脚，坐在溪边的树根下纳凉。 “看你坐这儿看半天了，找我有事儿？” 陈煜有点难以启齿，“叔？能不能求您个事儿？” “有事儿就说，别憋着，呵呵”老村医笑着看他。 “能不能借您点钱，东子上学，我手里的钱” “行！差多少？”话还没说完，老村医爽快的答应下来。 “叔，谢谢您！”陈煜眼圈红了，喜极而泣。 全村人都知道，他赚的那点公分，自己吃都不够，更别说还了！ 就是这样，老村医也愿意借给他。 老人家压根儿没指望他能还。 “嘿嘿，你这是干什么？”老村医站起来，笑着拍拍他的背，“我干活去了，一会儿让杏儿给你送去。” “嗯！” 陈煜正在家里做饭。 杏儿来了家里一趟，从怀里拿出一张包起来的手绢。 还没打开，陈煜也知道里面包着的是什么，是他找老村医借的钱。 “怎么是五块？” 陈煜有点意外，小远东的学费是三块钱，他只有两块钱，所以，只跟老村长要了一块。 “拿着吧，这个月的粮票要好久才发呢，把钱都交了，你们不吃饭啦？” 那个年代，三块钱就能交学费， 可想而知，五块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 “杏儿，拿回去吧，这样我更加还不上了。”陈煜推了回去。 “谁说要你还啦？但你可别告诉我妈，不然我爸又要挨训了。” 杏儿嫣然一笑，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似乎想起来什么，“手绢送你了，我给东子做了个书包，明天给你送过来。” “杏儿，谢谢你！”陈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凌晨五点多， 天还没亮， 陈煜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窗口喊他，他缓过神来，看向窗口，是杏儿在叫他。 “四美哥，东子要迟到了！你们快起来。” 他不知道乡下上学那么早。 陈煜蹭地一下爬起来，连忙拍拍小远东的屁股，把小家伙叫起来。 父子俩穿好衣服站在门口，杏儿把新做好的布包挂在小远东脖子上，那种像和尚化缘的单肩布袋。 “还好合适！” “那我们走了。”陈煜怕小远东迟到。 “嗯！” 天还没亮，陈煜发现在乡间的小路，已经有大孩子背着书包上学了。 这个时间真的不算早。 到了教室门口，正好碰上阿炮叔送孙女上学，他牵着孙女来到陈煜跟前，关切问：“听说东子没订到书？” 陈煜点点头，“嗯！” 阿炮叔：“那让他跟楚儿一起坐吧，楚儿，你的书两个人看。” “我知道了爷爷。”小丫头奶声奶气道， 说完，她乖巧的牵着小远东的手，“东子哥，咱们进去吧？” 他们两个平时就在一起玩，关系很好，陈煜不担心。 “阿爸？”小远东看着陈煜，恋恋不舍，不愿意走。 陈煜摸了摸他脑袋，安慰他道：“阿爸不会去西藏的，好好学习，别跟同学打架，进去吧。” 小远东进去之后，陈煜把欠的的学费交了。 黄栎问道：“书解决了吗？” 陈煜道：“还没有” 黄栎摇摇头，笑容中有点嘲弄的意思，“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回去的路上， 他灵光一闪，以前，穷书生因为没钱买书，经常跑到藏书阁偷偷手抄一本。 这是个可行的办法，他也可以帮小远东抄一份。 想到这里，陈煜对阿炮叔道：“叔，能不能把您计分笔和本子给我一个？” 阿炮叔笑道：“你又不会写字，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陈煜：“东子总是借书看也不是办法，我想帮他抄一本。” “你抄？”阿炮叔的表情，仿佛不认识他了。 教室， 今天是东子上学的第一天，因为没有书，所以，黄栎格外的关注他。 教孩子们念课文时，特意从他身边走过，留意了一下。 小家伙双手叠在胸前，和楚儿共看一本书，模样很认真。 “你的铅笔呢？” 小远东小声道：“阿爸没给我买，老师，我不要笔也可以听课。” “胡闹！”简直跟他爸一个德行，黄栎气急了问，“不要笔怎么做笔记？” 小家伙面红耳赤，答不上来。 临近下课的时候， 黄栎在黑板上把出了一道题，正是这节课教的内容，“东子，你上来算一下这道题！” 小远东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站了半天，也没写出来一个字。 黄栎失望道：“谁会？上来帮他！” 一个邻村的小男孩举手，拿过小远东的粉笔，毫不费力的写下答案。 黄栎点点头，小男孩算对了， 接着，他下去检查了一圈，几乎所有同学都会做，只有东子不会。 他专门为小远东出了一道题，道：“你就在黑板上站着！什么时候会了，什么时候下来。” 说完，黄栎继续讲课。 下课时， 他下令放学，孩子们冲出教室，黄栎看了眼黑板，小远东还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就像面壁思过似的，一个人安静的站在角落里。 “刚才有认真听老师讲课吗？” 小远东眼里含着泪，委屈的点头。 “那为什么不会写？” “呜呜不知道。” “不许哭！” “我我我想回家。”小远东哽咽道。 “看着！”黄栎瞪了他一眼，拿过粉笔，非常详细的把算法写了一遍。 “回去问一问你阿爸，没书没笔，来学校干嘛！” 小家伙从学校回来时，别的孩子已经回家半个小时了。 那时候，被老师留下来，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只有写不出作业，或者是不及格的学生，才会被留下来。 只要是回家晚了，肯定就是被老师留下来了，会被大家笑话的。 回到村子， 小家伙心感羞愧，没有回家。 背着空空的书包，一个人坐在村头的大石头上。 这个时候，庄稼人都回家吃午饭了，田野里没几个人。 “东子，不回家搁这坐啥子？”阿炮叔从村里出来，给牛换个阴凉的地方。 “我我吃过饭了，才出来的。” 似乎是告诉阿炮叔，我早就回来了，不是现在才回来的。 “那就早点去学校看书。” 为了证明自己，小远东站起来，重新往学校的方向跑回去。 阿炮叔信以为真，没多想，把牛牵去喝水去了。 陈煜在家做好饭，左等右等，都没看到东子回来。 不由上老村医家问，“叔，这个时间不该放学了吗？” 老村医一家正在吃饭，道：“放学了呀，楚儿都回来了。” 杏儿放下碗，问道：“东子还没回来吗？” 陈煜道：“没有” 老村医道：“该不会上哪儿打鸟去了吧？” 陈煜忍住怒火，有些抱歉道：“你们吃吧，我去找找。” 杏儿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林妈使了个眼色，“饭都没完呢，去什么去？一会儿就回来了，别管了。” 走在路上， 陈煜有点担心，东子平时虽然顽劣，但不会不听他的话， 怕他去西藏，小家伙应该着急回家看他还在不在才对， 一定是出什么事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我有书了 陈煜沿着村子周围的荒岭找，已经有孩子陆续去学校了。 当他想去学校找黄栎时，在一座荒岭上发现了陈远东，小家伙正在摘野莓吃。 “你在干什么，放学了不回家吃饭！” 他的怒吼吓了小远东一跳，小远东战战兢兢看着他，又不敢跑。 “都要上课了！”陈煜拉着他回家吃饭，别人的孩子都去学校了。 小远东耍起倔驴脾气，蹲下来不走，哭喊着：“呜呜我不要吃饭，我不要去学校” “越来越不听话了！”陈煜甩开他的手。 “别别的同学都有书，也有笔，就我我什么都没有，老师讲的我都听不懂哼！” 小家伙在埋怨他，样子很委屈，也很倔强。 陈煜鼻子一酸，大概猜到了什么，逼他去学校，却不给他书和笔。 在那个大环境里，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只有他是不公平的。 所以，小家伙心里有怨气。 “老师说你了？” “没有”小远东看向一边，不想理他。 “跟我回去，今天先去上课，阿爸明天就给你弄来书和笔。” 小远东泪眼汪汪的大眼睛转向他，似乎不相信。 “阿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煜把他劝回学校。 晚上， 他早早结束了生产队的任务，吃过饭，天也黑了。 “阿爸，今天黄老师让我上黑板了，我没写出来。”小远东老实交代。 “嗯，阿爸知道了，不怪你。” 他把纸笔和书本借过来，挑亮煤油灯，准备抄书。 阿炮叔有点好奇，就坐在旁边看他。 陈四美没离开过村子几年，他什么样，阿炮叔心里一清二楚，不太相信四美会写字。 所以，打算如果四美不会写的话，他就代劳，帮小远东抄一抄。 杏儿抱着东子站在旁边，三人围着陈煜看。 “阿爸，你真的会写字吗？”小远东眼睛发光看着他。 陈煜笑笑，打开课本第一页，开始下笔了。 阿炮叔愣住了，脸色越来越吃惊，不一会儿，一篇工工整整的钢笔字，出现在宣黄的纸张上。 阿炮叔不可置信的拿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了又看。 “你真的会写？” 这一手工整的钢笔纸，比他写得还要好！ 陈煜嘴角微微一弯，继续往下抄。 杏儿也凑过来，纸上的钢笔字工工整整，跟印出来的一样！ 顿时， 昏黄灯光下，再看男人刚毅专注的侧脸时，心头的荡漾开来。 “臭小子！还有这一手，藏得够深的啊！” 夜深人静， 杏儿和阿炮叔都回去了，陈煜让小远东先睡觉，自己还在挑灯抄书，一直到深夜。 小学一年级的书有许多插图，让人不禁怀念。 插图自然是没办法帮他画上去的，位置空了出来。 但陈煜怕页码和原书对不上，小远东上课时找不到。 所以，每一页的内容都严格按照原书的抄。 一次性抄不完，他就先把前面的抄了。 次日， 小远东的书本不再是一个空空的布袋，里头装了两本书，刚进了教室就喊，“我也有书啦！哼！” “你骗人，你阿爸来迟了，根本就买不到了，略略略” “不信我让你们看！” 孩子们纷纷凑过来，小远东神气的把书摆在书桌上。 只是， 他的书和别人的有点不一样，封面是一张白字，没有任何颜色，只写着语文二字。 “东子，你的书好丑啊！” “不许你说丑，不然我揍你！” “东子哥的书，是他阿爸给他的哟。” 小远东炫耀似的口吻道：“我阿爸写字可漂亮了！” 黄栎走进来，给孩子们上语文课，见孩子们围成一团，敲了敲黑板。 “都围着干什么呢，坐好！” 孩子们慌忙回到座位上。 一年级还在学拼音，在他黑板上写了几个字，教了几遍。 “下面请一位同学念一遍，谁来？” 小手如雨后春笋般举起来，黄栎看向小远东的位子，“陈远东，你来念一遍。” “老师，我我没举手。” “我知道，念一遍。” “哦”小远东站起来，低头看着书，片刻之后，“我我不会。” “哈哈哈哈” 全班同学都爆笑出来。 黄栎板着脸，扫视一圈，“有什么好笑的！” 大家又噤若寒蝉！ “赵明明，你会吗？” 小男孩一脸紧张站起来，刚才就数他笑得最欢快，“老师，我我也不会。” “自己都不会，有何资格笑别人？”黄栎声音提高了几度，“你们两个，放学把黑板上的字抄十遍，不抄完，不许走！” 放学的时候， 两个小家伙乖乖留下来，小远东一笔一划工整的抄书。 陈煜特意教过他，如何握笔，所以，小家伙的笔姿比其他人的都端正。 黄栎站在讲台上，翻看着一本书，监督他们，抄完了才可以走。 虽然没抬头，却对底下的小动作了如指掌。 “赵明明，你作业加两遍，再扔纸团，加十遍！” 赵明明脸色赤红，抬头一看，黄老师根本没抬头，那他是怎么发现的？ 小远东幸灾乐祸，“嘿嘿，让你拿纸团丢我！” “学而不专，陈远东也加两遍，再说话，加十遍！” 两个滑头小鬼都怕了，连忙专心致志抄书。 杨老师经过教室，看到陈远东又被留了下来，可怜道：“小黄，罪不及妻儿，你跟一个孩子过去干嘛？” 黄栎把书翻了一页，面无表情道：“他不会，难道我要视而不见吗？” “嘿嘿，你敢说，一点私人恩怨都没有？” “没有！” 杨老师哑然，连忙摆摆手，“好吧，我错了，我相信你没有，不过你也该放人了，不然下午的课要迟到。” 黄栎抬头看向他们，“会念了吗？” “报告老师，我们会了！” 两个孩子各自念了一遍，都念对了，黄栎才让他们离开。 出了校门，就不安分了。 “东子有种你别跑！呜呜” “略略略，大胖子！有种来追我呀！” 赵明明怪小远东害他留下来抄作业，所以，两人在校门发生了点小争执。 村里， 陈煜做好饭，却没等到小远东回来，去了一趟炮叔家里，“楚儿，东子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东子哥被老师留下来抄作业了。” “抄作业？” 其他孩子去学校的时候，东子才背着书包回家。 陈煜得知是黄栎的课，接连两次都是他的课被留下来，他得问明白，到底是不是黄栎故意使坏。 “东子，今天又被老师留下来了？” 小远东怯怯点头，“嗯” “为什么？”陈煜注视着他。 “老师又叫我回答问题了，我答不上来，他就让我抄十遍” 陈煜一听就明白了，小远东被黄栎重点关注，恰巧这小子也不会。 所以，就被留下来，抄明白为止。 平心而论，黄栎没做错，尽了他的责任。 留下了不要紧，重要的是，东子被留下来后学会了。 要是在现代，这都算补课了，要收钱的。 小远东小声恳求道：“阿爸你能不能跟黄老师说，让他以后别叫我回答问题了？” 陈煜莞尔一笑，“怕再被他留下来？” “嗯，我都被留两次了，我怕大家叫我傻子”声音越来越小。 “你答上来不就可以了吗？” “可是阿爸，我不会” “我教你！” 晚上， 他翻出小远东的书，看了这两天学的东西，都只是一些入门的东西。 别看这些东西简单，但对一个孩子的学习生涯却非常重要。 其实，学习方法是从学习习惯蜕变来的。 一个孩子从小养成的学习习惯，随着他慢慢长大，他学什么都会用这种习惯，进而变成他学东西的一种方法。 有些孩子没人教，只是因为喜欢，而去这么做，从而无意识形成。 小远东现在还不明白，陈煜觉得有必要引导他。 “那以后，阿爸都会把明天老师要讲的内容，先教你一遍，好不好？” “好！” 陈煜翻开他的语文书，把明天要学的内容，教他一遍。 从生词开始，先教他读一遍，再让他在纸上写五遍，直到东子能把它默写出来为止。 数学的话，则是先教一遍，再出题给他做。 小家伙怕被老师再留下来，所以，学得格外的卖力。 最后， 陈煜随便考了他两个问题，小远东都能答上来，他欣慰一笑。 “行了，明天不用被留下来了。” “阿爸，真的吗？” “相信阿爸，睡觉吧。”他吹灭油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神秘的“大书法家” 黄栎讲了个位数的加减法，讲完之后，问道：“这节课，听懂的人举手。” 举手的人有点少，似乎对他们来说有点难。 小家伙们相互看看，举手的人都有谁，没想到，整天被留下来的陈远东竟然举手了。 黄栎以为他没在听，“陈远东，我再说一遍，听懂的人举手！” 小远东站起来，“报告老师，我听懂了。” “真的吗？” “嗯！”小远东认真点头。 黄栎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两道题，道：“那你上来算吧，算不出来，抄五遍！” “哦” 小远东屁颠屁颠跑上去，他就等黄老师叫他呢。 只见，他接过粉笔，在黄栎吃惊的目光中写下答案，总共也没几秒钟。 “老师，我算对了吗？” 黄栎定神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对了。” 尝过甜头之后，小远东学得更认真了。 每天晚上， 小家伙都求着陈煜都教他新的内容，在其他孩子还在学加减法的时候，陈煜已经教小远东背九九表了。 即便是夜深人静，睡前，他必定会教小远东背一首唐诗。 一个月下来，小家伙十几首唐诗倒背如流，而其他孩子还在学拼音。 这一天， 杨老师暂代黄栎的语文课，他教孩子们念了第一首诗。 目光在班里扫一遍，看有哪个小鬼开小差。 忽然，目光在陈远东身上停下来。 小家伙闭着眼眼睛，念念有词的样子。 以为他睡着了，杨老师便悄悄走下来，无声无息站在他旁边。 小远东浑然不觉，忘我的背诵着课文，小脑袋晃来晃去，一副沉醉其中的憨态。 注意到杨老师走下来，孩子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杨老师作了个噤声状，朗读的声音越来越小。 顿时， 班里只剩下小远东一个人的声音。 杨老师终于听清楚了，小家伙竟然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 “你背出来了？” 小远东如梦中惊醒，被身旁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背出来啦？这书这书谁给你的？”杨老师拿起来小远东的课本。 看一眼就知道，这本书明显是手抄的。 关键是！ 手抄还抄得跟印的一样，这钢笔字，颇有大家风范，写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连他都心生崇敬之意，以为是哪位大家的手迹。 颤声问道：“谁给你的书？” “我阿爸！” 听说小远东也有书了，老校长带着黄栎一起过来。 老校长拿起小远东的书，看了又看，是一本手抄书。 但这字！ 写得太工整漂亮了！ 和新书对比，除了没插图，根本不差多少。 一看就知道，对方功底十分扎实，是个长年握笔杆子的人！ 老校长惊声道：“东子，这书是谁给你的？” “我阿爸” 都说了是我阿爸，你们到底还要问几遍？小家伙心里很郁闷。 老校长又问：“我是说，你阿爸找谁抄的？” 小远东仰着小脸，傲然道：“我阿爸抄的！” 老村医一脸震惊看向黄栎，这陈四美不是个农夫吗？ 连学都没上过，唯一光荣的，就是当过两年兵，后来妻子去世，就退役回来带孩子了。 可他怎么会写字？！ “怎么可能，你阿爸书都没念过，怎么可能写得出来这么好的字？”黄栎不相信。 见字如面，对方明明是个书法大家！ 怎么可能会是陈煜这种粗鄙之人？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就是我阿爸抄的，哼！”小远东生气了。 黄栎不死心，把小远东书包里的书都倒了出来。 好几本平时用的书，都是这位“大家”的字迹！ 有一本书，彻底让他们震惊了。 老校长手颤巍巍的翻开书页，浑浊的老眼满是不可置信，“这这是英文？” 这位“大家”竟然自制了一本英文课本！ 小远东把书抢了回来，似乎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这是阿爸给我的，你们都不许看。” “走！孩子，带我去你家！” 老校长迫不及待的想见这位神秘的“大书法家”一面。 还没放学， 老校长和黄栎几人便跟着小远东回了家。 老爷子德高望重，一听说他来村里，村里的娘们连忙把在地里干活的老村医喊了回来。 “叔，您怎么来了？”老校长大他十几岁，按辈分，老村医也得管他叫一声叔。 老校长就在陈煜家里来回走，左看看，右看看，和蔼一笑道：“没事，我就是来看看。” 老村医看了眼陈煜家，不由暗骂了一句，这丢人现眼的家伙！平时也不收拾一下，屋里那么乱！ “我给您倒杯水。”他拿起茶壶，心里又把陈煜骂了一遍，这臭小子水都不烧！ “要不您先到我家去吧？” 老校长摆摆手，“不用了，我们不是来喝茶的，就是想来看看。” “杏儿，去咱们家，给叔和其他老师拿几杯茶过来。” 听到吩咐，杏儿快步回家倒水去。 老村医给东子使了个眼色，让东子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小兔崽子！是不是在学校惹事了？” “我没有！” 老村医揪着他耳朵，“没有！咋全校的老师都来了？” “叔，他没惹事，我们是来找陈四美的。”黄栎道。 老校长也笑道：“丰年啊，他在不在？我想见见他。” “您等会儿，我马上去叫他回来！”老村医笑得合不拢嘴，说完，快步往村外走去。 孩子们从学校回来， 陈四美会写字的消息在村子里传开了。 老娘们嘴碎，一直在念叨，大家都围在陈煜家，小声议论。 “杏儿，听说四美会写字？” “嗯，四美哥写字可漂亮了，比炮叔写的还漂亮！” “不可能吧？” “炮叔可是给镇里写过公告的！” 被镇里请去的写公告的人，字能不漂亮吗？竟然敢说比炮叔的字还漂亮？ 谁信啊？ “我看你是被他迷住了吧？” “我看也是，哈哈哈” 哈哈 黄栎脸色一阵靑一阵白。 此刻， 陈煜正在地里挖地瓜，这片地已经被生产队挖过了，但还有些拇指大小的地瓜，生产队不要，他就拿着箩筐捡回家，跟饭一起煮。 “四美！”老村医一路小跑着，远远喊道。 “叔，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急？”陈煜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老村医二话不说，抓住陈煜的手，急忙道：“快，跟我回家！” “什么事儿啊？” “回回去再说！” 陈煜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跟着老村医火急火燎赶回家。 到家一看，真出大事了！ 门前， 围着一大群人，阿炮叔，度村哥，四福他们，还有村里的老娘们都在，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阿爸！你回来啦？”小远东看到了他，乡亲们纷纷回头。 “都让开点！”老村医拉着他往里走。 陈煜看见坐在那里的老校长，还有其他几个老师。 顿时， 脸色一变，看向小远东，“你闯祸了？” 全校的老师都来了！ 这得闯了多大的祸？ 老校长笑着摆摆手，“没有，东子没闯祸，四美你先过来。” 陈煜还没反应过来，听得一愣一愣的，没闯祸为什么来这么多老师？心里感觉更加不妙了。 他木然走到老校长跟前。 只见，老校长递过来一本书，那是他昨晚手抄的。 老人家打开第一页举到陈煜眼前，精神奕奕的注视着他。 “这是你抄的？” “嗯”陈煜点点头。 老人的声音不禁颤抖起来，“这是英文？” “嗯”陈煜再次点点头。 他的话，如同大石砸井，在几个老师心头激起惊涛骇浪！ 周围人声鼎沸！ 懒人陈四美不仅会写字，还会写英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春蚕到死，蜡炬成灰 老村医震惊到合不拢嘴，他也不知道陈煜那么有本事。 当大家都吃惊的看着陈煜的时候，老校长忽然笑问：“可以请你到学校当老师吗？” 陈煜恍惚般站着，呆若木鸡，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有点没听明白。 “等一下！”黄栎喊了一声。 说完，掏出来一本书。 至今不相信陈煜会英文，“能麻烦你，看一下吗？” 陈煜从容的把书打开，神情淡然，翻过每一页。 片刻之后， 他嘴角挂着淡淡缅怀的笑意，声音低沉而沙哑。 “一de t一 the est d， if ter es， can sprg be far behd” “这是雪莱的《西风颂》”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就是出自这本诗集，你怎么会有全英文版的？” 在武大时，陈煜的英语学习方法，就是翻译一些外国名著，这自然难不倒他。 黄栎嘴角猛地抽搐一下，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确是雪莱的西风颂。 这回他彻底信了！ 陈煜把书还给黄栎，笑问道：“你看不懂吧？” 刚才翻书的时候，有注意到了书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应该是黄栎翻查资料记录的。 老校长的眼神更加殷切了几分，“四美，可以吗？” 陈煜有些犹豫不决。 如果去教书，生产队的活就不能干了，那就没公分了。 “这个”他不知道如何拒绝。 老村医骄傲道：“去吧四美！” “你这臭小子，原来这么有文化！不去干啥，去！”阿炮叔道。 “叔那我的公分？” 全场哄然大笑，老村医和大伙都笑了。 “我老了，该退下来了，国家每个月发下来的十五块钱，我都给你！”老校长笑道。 十五块？ 陈煜心动了，有了这笔收入，不仅能养活自己和东子，还能攒下钱来买收音机呢！ 所以，他答应了。 懒人陈四美当老师的消息传疯了。 连隔壁村的牛都知道，学校要多一位陈老师。 上课的第一天， 陈煜起得很早，把小远东也叫了起来。 手头上没有资料备课，要早点去学校准备，否则不知道教什么。 杏儿比他还激动，天昏蒙蒙亮，就等在门外。 “四美哥，这个给你，快换上吧！” 是一身新衣服，有点像深蓝中山装，是杏儿连夜给他改好的。 “杏儿，我有衣服，别浪费了。” 衣服很新，一个补丁都没有，压根儿没穿过，衣服上还有清晰可见的折痕，根本就是新的。 “为了改它，我一宿都没睡呢，快穿上！” 在她的执拗下，陈煜只好换上新衣服，顿时，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在衣服的衬托下，如雕刻般有棱有角的五官多了几分儒雅之意。 像个做学问的人！ 杏儿：“真好看！” 父子俩路过老村医家时，一下子林妈被认了出来，急道：“老林，这不是我给你新做的衣服吗？这死丫头！怎么给别人穿了？” 杏儿也不怕被骂，开心的跟在陈煜后头。 老村医哈哈大笑，欣慰的看着陈煜，“我整天干粗活，穿那么好干啥，人家陈老师穿上才合适！” “嗯，不错，精神！”老村医接连点头，拍拍陈煜的肩膀，很是满意。 陈煜谦卑道：“叔，您别这么叫，还是叫我四美吧。” 老村医眼神一亮，感慨道：“四美啊，咱们生产队终于出了个做学问的了，陈老师叫着光荣，就叫陈老师！” 陈煜苦笑一声。 老村医似乎想起来什么，快步走进屋里，拿出来两个玉米，“要站一天呢，不吃点东西怎么行，拿去！” “谢谢叔，我们走了。” “嗯，快走吧，别迟到了。” 林妈拉着女儿的手，嗔怪道：“人都走了，别看啦！洗衣服去！” 走在路上， 父子俩一人啃一个玉米，小远东问道：“阿爸，你会教我吗？” “阿爸也不知道，如果阿爸是你的老师的话，在学校，你要和其他同学一样，叫阿爸陈老师，不许再叫阿爸，记住了吗？” “哦，我记住了。” 到学校后， 陈煜才发现，学校一共才三个老师。 老校长担子最重，一个人教四五年级的语文和数学，一天的课程排得满满的。 偶尔，黄栎会给他代课。 上不过来的时候，就让孩子们自习。 老校长把陈煜叫进屋里，昏黄的老眼炯炯有神看着他。 片刻之后， 老人家忽然笑了，像是松了一口气。 “四美啊，我今年七十二了。” “每天睡觉，我都怕第二天醒不来，没有人接，我不敢走啊。” “你来我就放心了，以后这些孩子，就交给你了。” 陈煜鼻子一酸，忽然眼睛湿润了。 老人家想在生命之火熄灭前，点亮下一根蜡烛。 “呵呵，从今天开始，这些都是你的了。”老人家递过来几本书。 陈煜重重的点点头，双手接了过来。 老校长拍拍他的肩膀，“去准备吧，一会儿上课了。” “嗯！” 以大学的学历，教小学的课程不难。 但陈煜没什么教学经验，认真的拿起书本备课，想好一会儿该怎么讲。 终于，上课了。 “大家好，我叫陈四美，以后会是你们的语文老师。” “老师好！” 声音洪亮，每个孩子都认真的看着他，令陈煜也精神了几分。 “大家把书拿出来吧，翻到第4页，我们开始讲第一课。”说着，他把内容写在黑板上。 老校长坐在教室后，露出慈祥的笑容，安详的睡着了。 中午放学， 陈煜领着小远东回家，刚进厨房，老村医来到家里，像是掐着时间来的，笑问：“没下米吧？” “还没呢，怎么了叔？” “跟东子上我家吃去！”老村医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叔，我们两个人呢，就不用了吧？” 老村医有点不高兴，“什么不用！等你做好饭，都要上课了，以后中午都上我家吃去！” 陈煜面露难色，他和小远东的饭量都不小。 天天上老村医家吃，还不得吃个底朝天？ “叔，我不想给您添麻烦。” 老村医微笑道：“有什么麻烦的，杏儿喜欢你，你知道吧？” 陈煜有点尴尬，但还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正好，告诉我，你咋想的？” 老村医眼神逼视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又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陈煜目光有点闪躲，生怕他不答应，深吸了一口气，“我我也喜欢杏儿。” “哈哈，那不就好了，走，到家里吃去！” 老村医一改口，直接说了家里，根本没把陈煜当外人。 “你爸去叫个人怎么半天不回来？”林妈嘀咕一句。 菜都做好摆上桌了，有四个菜，其中一盘竟然是猪肉。 油光华亮，没少放油，看着就胃口大开，很奢侈了！ 杏儿在一旁洗碗筷，准备摆上桌，“急什么，没准四美哥还没下课呢。” 林妈叹了口气，“四美吧，人老实，又是老师，是个能倚靠的男人，就是带着个孩子，妈还是觉得黄栎条件好些。” “妈！从头到尾，我都跟黄栎说得很清楚了，你别瞎搅和！” “每个妈都为自己子女着想，以后你当妈了，你也会的！” “我才不会这么固执呢！” 老村医满面春风，带着陈煜和小远东进来了，“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快给陈老师和东子上碗筷，早点吃完还能歇会儿，陈老师下午还要上课呢！” “哎！” “陈老师你多吃点。”老村医给他和小远东夹菜。 陈煜更加不好意思了，老村医一家都是节俭的人。 平常也不常吃肉，他这一来就把人家的习惯坏了。 “叔，我们吃清汤寡面也没事的。” 然而，小远东却出卖了他，吧唧吧唧，小嘴里的猪肉嚼得津津有味。 “哈哈哈，这不是你第一天去上课吗，高兴！我特地到镇上买了点猪肉，你放心吧，明天就清汤寡面了。” 吃完饭， 趁着老村医和杏儿不注意，陈煜悄悄溜进厨房，“姨这是咱们这个月的饭钱。” “哎哟，陈老师你这是干什么？老林知道了不得骂死我，你可别害我。”林妈一脸抗拒推了回去。 “这以后中午不是要来家里吃饭吗？我也不好意思。” “嗨，你们俩能吃多少，你就别在意了。”林妈继续洗碗，“老林和女儿都是这个意思，我也不说什么了，不过呀，你以后可得对咱们杏儿好！听见了没有？” 后头没有声音，林妈扭头一看，陈煜早就放下钱走了。 回去的路上， “阿爸，饭真好吃，以后咱们都去杏儿姐家吃饭吗？” 陈煜笑笑不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没有人生来，就甘于平庸 陈煜把孩子们的作业都带了回来，在桌子上，摞起来有一尺高的作业。 吃完饭，他挑亮煤油灯。 昏黄灯光下，父子俩坐在桌前。 陈煜一本本认真批改，小远东则是乖巧的在一旁写作业，然后背唐诗。 “阿爸，我这个不会。” 他放下笔，拿起小远东的作业看了看，耐心的教起来。 夜深人静时， 屋子外有人敲门， “四美，睡了吗？” 他打开门一看，是阿炮叔，提着一盏煤油灯，嘴里还叼着烟。 “叔，您怎么来了？进来坐。” “嘿嘿，我就不坐了，你晚上改作业，用的灯油多，这个给你！”说完，他递过来一盏煤油灯，里头满满的灯油。 陈煜连忙摆手，“我还有灯油呢，您拿回去吧？” “我们这些老家伙，晚上就喜欢在院子里纳凉，也用不上，你拿着吧，我走了。” 阿炮叔二话不说，把油灯塞到陈煜手里。 陈煜莫名的感动。 怎么会用不上？ 阿炮叔是生产队的计分员，晚上要把记的公分核对一遍，不过是想把灯油给他的说辞罢了。 还没来得及说谢谢，老人家已经走了。 他微微一笑，把门关上。 除了批改作业，还要给同时备几门课，杏儿有时会给他送来吃的。 陈煜讲课非常风趣，常常会讲一些孩子们从来没听过的东西，深受学生们爱戴。 仅仅几天，一跃成为学校最受欢迎的老师。 只要是他的课，孩子们都非常认真， 教室里， 陈煜笑眯眯道：“上课前，想问大家，有谁知道，鲤鱼为什么跳龙门？” 沉默片刻，有人举手， “老师，我知道！为了变成龙！” “没错，为了蜕变！” “鲤鱼并不是龙，尚敢逆流而上，我们顶天立地，生而为人，不论是人杰，亦或是草莽，都当志存高远，有方向，才会有路！” “大家回去想想，老师今天说的话，下次还要提问的哦！” “好了，咱们开始学习今天的课文，苏秦合纵六国，这苏秦啊，就是一条越过龙门的鲤鱼，他生于战国时期的韩国，出身贫寒，却有鸿鹄大志” 一双双专注的眼睛看着他，没有人开小差。 有时候， 其他班的孩子也会成群结队的趴在窗外，听他上课。 课程排得非常紧张，一刻不得停歇。 经常是上完这边的，又马上要赶到另一个班上另一节课。 就像演员赶演出，演完这一场，马不蹄停飞到下一个场子。 陈煜站在讲台上，“大家听说过蜂鸟吗？” “没有” “它是世界上最小的鸟，不吃虫子，以花蜜为生，拥有非常长的喙。” “老师，什么叫hui呀？” 陈煜笑了笑，把‘喙’字写在黑板上。 “这就是我们这节课要学的东西，喙就是小鸟的嘴巴，来，大家跟我念三遍。” 顿时， 教室里声如洪钟，连趴在窗上的孩子也跟着念。 “他叫陈四美，是我阿爸！”小远东骄傲道。 渐渐地， 只要陈煜上课，教室就围得水泄不通，因为他时常给孩子们讲一些新奇有趣的东西。 中午， 吃饭的时候，陈四福有点不放心问儿子：“你们老师会教书吗？” “爸，我们陈老师讲课可有趣了！我最喜欢他的课了。”陈福生道。 “把书拿出来！” “干嘛？” “我看你撕没撕！” “我才不舍得撕呢，不信你看！” 还真的一页都没撕。 对于陈四美怎么忽然就有文化了，陈四福百思不得其解。 陈煜上课引起的轰动，很快吸引了其他两位老师。 杨老师很好奇陈煜上的课哪儿不一样，怎么能吸引这么多学生去蹭课，打铃了还不走。 所以，他抽空去听了一节陈煜的课。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只要有空，他就和一堆孩子，坐在教室后头的地板上。 陈煜在黑板上写了一个‘薪’字，问道：“谁知道这个字念什么。” “念x” “没错，大家跟我念三遍，釜底抽薪” 随后，嘹亮整齐的朗读声响起。 紧接着，陈煜继续道：“薪就是火把的意思，这里也可以理解为我们做饭用的柴火，大家知道电吗？” “我知道，镇上已经通电了，它可以点亮灯泡，很亮很亮呢！” “没错，它还可以做饭，可以做很多很多东西，以后生活越来越好，我们就用不到薪了。” 回来后， 杨老师对黄栎羡慕道：“这陈老师懂的东西可真多，他说有一种叫电饭煲的东西，光用电就能把饭煮熟。” “一派胡言！” “我觉得他讲的挺有道理的，他还说，在西方，有一个叫梵蒂冈的小国，只有咱们镇子那么大，哎你说，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小的国家吗？” 黄栎拍案而起，怒道：“简直是误人子弟！” “哎你你上哪儿去呀？” 完了！ 肯定是找陈老师麻烦去了！ 杨老师连忙追出去，新仇旧恨，可千万别打起来才好。 这一天，陈煜正在给孩子们上课， “上节课，老师给大家讲鲤鱼跃龙门，大家有什么感悟？” 教室里一片死寂， 他高声且郑重道：“同学们，你们为什么而读书？” 孩子们聚精会神看着他，也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曾经有一位伟人说过，为中华之躯崛起而读书！” “他就是我们伟大的周总理！” “你们呢？” 孩子们更加认真了，胸前是鲜红的红领巾，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都把手整整齐齐的叠在胸前。 “周跃，你先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一个稚气未脱的小男孩站起来，“老师，您说过，月亮是一个巨大的星球，我想当一名宇航员，自己上去看看。” “韩丽，你呢？” 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昂着头，“老师，我想当一名歌唱家，让全世界都听到我的歌声。” “孟然，你说说。” “老师，我游遍祖国山河，然后周游世界，去看看您说的，建在水中的城市，去看看世界上最小国家，然后把它们都写成书，让没去过的人也能看见。” 陈煜欣慰的笑笑，蓦然发觉，原来自己喜欢当老师。 每个孩子心里都有一颗种子，心中都有寄托，都想去看看这大千世界。 没有人生来，就甘于平庸。 他要做的，就是浇灌这颗种子。 教它如何迎着风雨茁壮成长，长成参天大树！ “那你们就要好好读书，朝着梦想前进，万一实现了呢？” 那一天， 黄栎没找陈煜麻烦，他在窗外站了一节课， 似乎有些明白，这些孩子为什么如此喜欢上他的课。 这节课，他听得荡气回肠。 杨老师呆呆道：“我就说吧，陈老师的课很有意思。” 黄栎面无表情的走了。 傍晚，放学 值日的同学留下打扫卫生，陈煜要看着他们回家后，他才走。 小远东坐在教室外头，一边看书一边等他。 “老校长！您怎么来了？” 老人佝偻着背站在门口，目光依旧温和，“这个给你。” 陈煜打开信封一看，是一封证明凭证，上面大概是说，以后的工资，都由他去领，上面有老校长的签名。 “我腿脚快走不动了，你到镇里办一下手续，以后自己去领吧。” “要不了这么多，我拿十块钱就够了，剩下的都给您。” “呵呵，孩子，我一生两袖清风，给我也花不着。” “倒是你，对自己好点，可别病倒了，学校里就这三根顶梁柱，缺了谁都撑不起来。” 说完，老校长在儿子的搀扶下走了。 陈煜把信塞回信封里，发现底下叠得整整齐齐的钱，拿出来数了数，正好是十五块！ 老校长帮他把钱领回来了。 父子俩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时间过得真快啊， 一眨眼，他到学校已经一个多月了，田里长出了绿油油的稻禾，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 不久之后，又要收获了。 自从当上老师，他和庄稼人一样，亦是早出晚归，只是一整天都呆在学校里，生产队的事情对他来说，恍若隔世。 “陈老师，回来啦？”老村医牵着牛从荒岭上下来。 陈煜停住脚步，等一等他，“叔，这牛都长这么大了？” 老村医笑道：“是啊！” “陈老师也越来越精神了。” 陈煜笑笑，每次见到他，老村医都会这么说，如父亲对儿子成才般的欣慰感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就是对你差了点 周末， 学校不上课，陈煜给孩子们布置了一些作业。 他揣着老校长给的信，打算到镇上把事情办了，顺带给小远东买些作业本和笔。 一大早， 陈煜端着衣服去溪边，去一趟镇上办事还不知道要多久，保守估计，回来就傍晚了。 所以，要提前把衣服洗了，免得错过一天的阳光。 “四美哥，杨老师来了，正找你呢，在你家。”杏儿也端着衣服过来，时间尚早，除了陈煜，溪边还没有其他人。 陈煜纳闷了， 今天学校不上课啊？ 杏儿夺过他手中的衣服，笑道：“给我，你快回去吧，一会儿洗好了，我帮你晾起来。” 陈煜担心是不是有学生出事了，本身也是心急如焚，匆匆地小跑回去。 “杨老师找我有事吗？” 杨老师讪讪一笑：“没事，嘿嘿，我听说老校长把东西给你了，今天要去镇里办事吧？” 他们几个老师的作息时间一样，只有周末才有自己的时间。 所以，他掐准了，今天陈煜会去镇里。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陈煜松了一口气，“您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儿？” “要不然还能有什么事儿？”杨老师有点尴尬，“不过看您这脸色不太方便？” “不是，我以为学校出什么事儿了呢。” “嗨，学校能出什么事儿，陈老师你放心，那地方我去多了，熟！” 陈煜叮嘱小远东几句，让他自个儿做饭吃，晚上回来给他带馒头，小家伙一听，欣然答应了。 拿着小家伙的水壶，装了点米粥，和杨老师一起上路。 路上，杨老师喋喋不休的各种问题。 原来，这家伙根本不是想到镇上买东西，只是为了接近他而已。 “陈老师，你上次说那个用电煮饭的事情，我很感兴趣，还有没有其他有意思的事情，能给我说说？” 陈煜笑了笑，“杨老师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这感觉真难受，我也不知道想听什么，要不你就随便给我讲讲？” “杨老师知道有一种在地下跑的火车吗？” 杨老师翻了个白眼，“地下跑火车？陈老师，我让你随便讲讲，可你也不能吹牛骗我呀！” “呵呵”陈煜继续道：“像村里到镇子的距离，那种火车几分钟就能把我们送到。” “算了，我还是不听了，不过，我可坐过火车！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坐的。” “那玩意儿嗖嗖的，可快了！” 杨老师开始不厌其烦说起当年的经历，陈煜默默的听着，他发现杨老师天生就爱说话，对什么都好奇。 路上的风尘灌进嘴巴，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雅兴。 有个人解闷也不错。 杨老师还带了媳妇烙的饼，分给陈煜一个，吃起来实在是太香了，陈煜都舍不得咽下去。 到了镇上， 杨老师领着他到供销社旁的一个办事处，办公室里的人还没回来，两人站在外头等。 “对了陈老师，可否把你的信给我看看？” “可以” 片刻之后，杨老师笑道：“我还以为校长会给自己留几个棺材子儿呢，没想到真的全给你了。” “您这么说他老人家不太好吧？” “嘿嘿，我就是开个玩笑。” 就在这时， 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拿着茶杯走进办公室，顺道问了一句，“你们有什么事吗？” “哟，方主任，您可回来啦！”杨老师站起来。 陈煜连忙跟进去，递上老校长的信，“同志您好，我是半坝村新任的老师，这是我们校长的举荐信和证明。” “哦，你是陈四美对吧？”中年男子笑道：“先坐吧。” 陈煜有点意外，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看，“您您知道我？” “你们校长前一段时间来跟组织上提出申请，跟我说过这个事了。” “信我也看过了，就不必再看了。”说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仿佛早已准备好了，“你在这上头签个字。” 陈煜把资料接过来，看了看，大概是一份类似档案的东西，有一份确认书需要他签名。 没想到，老校长竟然帮他把手续都跑完了。 陈煜在上面签完之后，方主任看了一眼，确认没有问题，继续道：“一会儿有个资格考试，你参加一下，过了就没问题了。” 杨老师道：“这个没问题，陈老师见多识广，自然不在话下！” 陈煜暗自撇撇嘴。 一会儿就考？ 这也太赶时间了吧？ 老校长没跟他说过，陈煜压根儿没准备，心里七上八下的。 “如果没考过怎么办？” 方主任和杨老师同时看向他，没料到当事人会问这种问题。 “那就只能等下次了。” “陈老师，加油！” 陈煜叹了口气，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他跟着方主任到指定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参加考试，而考官正是方主任。 试卷有四份，有考专业知识的，也有考理论知识的。 “两个小时，做完跟我说一声。”方主任就坐在他旁边看资料。 陈煜拿起笔，开始作答。 杨老师在外头来回踱步，不时扒在窗上看看，等着等着，越等越心急。 陈老师一脸淡定的样子，应该没问题吧？ 两个小时后， 方主任率先从屋里出来，杨老师连忙迎上去，“方主任，他怎么样？” “过了，我明天整理好，就把资料递上去。” “哈哈哈，我就说陈老师没问题吧，谢谢您！” 陈煜像打了场仗，整个人萎靡不少。 事情办完，他去杂货铺买了些本子和墨水。 杨老师非要请他吃个素粉，有好长时间没吃了，他还真想念这口。 刚坐下没多久，便看见黄栎从走过，手里拿着大包小包，像是要去走亲戚。 每次来镇上都碰到他，真是个有钱的家伙！ “嘿！黄老师！”杨老师远远喊了一句。 黄栎转头看过来，陈煜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不过人家没鸟他，径直走了。 “黄老师人挺不错的。”杨老师话锋一转，耿直笑道：“就是对你差了点。” 陈煜笑笑，这倒是实话，黄栎在学校对孩子们都不错。 “我没放在心上。” “不过他这小子不是在看那本什么书吗，就是你上次看的那本英文的。” “这小子看不明白，想找你问问，不过，又不好意思，你们的关系我看着都着急。” 杨老师一边吃粉一边说着，陈煜全程都默不作声。 许久之后， 陈煜道：“你要是想帮他，可以拿过来，我写了你再送回去，就说是你改的好了。” “陈老师的意思让我当中间人？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吃完粉后， 他给小远东和杏儿买了些馒头，才赶回家。 果然， 黄栎在杏儿家里，陈煜把馒头放下，尽管知道对方不会搭理他，他还是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 那气氛，一旁的林妈都觉得尴尬。 瞧见两人不对付，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唉声叹气。 总不能撵人家黄栎走吧？ 她现在也不多想了，只盼着陈煜早点把事情办了，要不，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恰巧这时， 老村医和杏儿采药回来，在家门口碰见陈煜，盛情邀请道：“陈老师？今晚在家里吃饭吧？” 老村医还不知道黄栎来家里了，要是两人真坐一起了，这还了得？林妈在后头使劲给他眼色，看得老村医一愣一愣的。 “不了，我吃过了，您吃吧。” “对了杏儿，我给你带了点馒头。” “嘻嘻，谢谢四美哥！” 陈煜给小远东两个馒头，没做饭，够小家伙饱餐一顿的了。 吃完馒头，小家伙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见陈煜在批改作业，没打扰他。 “黄老师有布置作业吗？” “没有” “那你今天去哪儿了？” “背了两首诗，然后就去山上打鸟了。”小远东天真无邪道。 “中午饭自己做的？” “不是，杏儿姐姐说去她们家吃，然后我就去了。” “臭小子！越来越懒了。”陈煜拍了一下陈远东校长的屁股。 “诗背来我听听。”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名声远播的陈老师 “看什么呢？怎么还不睡觉，快睡觉！”陈四福驱赶儿子，准备吹灭油灯。 “老师给我们布置的作业，我不会做，爸，你能不能教我？” 陈四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儿子从来不做作业的？ “这是陈四美给你布置的？” 小家伙很认真更正道：“是陈老师！” “什么陈老师不陈老师的，陈老师还不是陈四美吗？” 儿子好不容上进一回，媳妇连忙催促道：“你愣着干吗，快教他啊！” “我我哪儿会呀？” 陈四福拿起儿子的书，看到压在书下的那张试卷，顿时睁大眼睛，“这是你考的？” “嗯” 及格了？ 片刻之后， 陈四福不确定问：“老师没没算错吧？” “没有” 媳妇也看到了试卷上醒目的八十分，激动的拿起来，“考了这么高分，怎么不跟妈说？妈给你煮鸡蛋！” “老师说，胜不骄，败不馁，意思就是，考的好不能骄傲，考得不好也不能颓废，还要再接再厉，没什么好说的。” “你听听咱们儿子也是文化人了！呵呵” 说完，四福媳妇狠狠地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 陈煜当了老师三个月， 大家都发现自家孩子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自律了许多，常常说出来一些语出惊人的话。 经常不写完陈老师的作业，都不愿意去玩。 吃饭时，谦卑有礼，让长辈先坐，还帮忙盛饭；见到长辈时，礼貌问好。 老娘们在溪边洗衣服闲聊。 “这陈老师真厉害。” “嗯！我们家福生今年识了好多字，我感觉他都能给人做先生了！” “我昨天带长贵到镇上卖豆子，这小子一个子儿没算差，真长本事了！” “你们家长贵，不是大字不识一个吗，会算数？” “是啊！” “要不说陈老师厉害呢！” 陈四福媳妇道：“杏儿，你的眼光真好，没跑了，赶紧选个日子跟陈老师把事儿办了吧。” “讨厌，怎么忽然说这个。”杏儿有点不好意思。 “哈哈哈” 其中一人认真道：“杏儿，说真的，咱们给你操办操办，也就是你跟陈老师，其他人可没这福气！” 杏儿道：“还还没定了，你们别瞎说，传到陈老师那里，对人家影响多不好。” 陈煜挑了一担肥料，准备浇一浇菜地。 一周之中，只有周末的时间能空出点时间来，干一些农活，长时间不浇，容易枯黄，菜吃不了。 忽然发现，他的菜地里已经有人在浇灌了。 难道走错了？ 陈煜四下看看。 没错呀！ 这就是他的菜地。 “嫂儿，您是不是浇错了？” 那中年妇女有些意外，高兴道：“哎！陈老师你来啦！我看你平时也没时间打理，我顺带给你浇一浇。” 这菜地里一棵杂草都没有，分明每天都有人给他打扫。 “那多麻烦您，以后还是我自己来吧。” “有啥麻烦的，就顺带的事儿。”中年妇女从菜篮里拿出来两个萝卜，“这地刚浇，还吃不了，这两萝卜你拿着，我种的，可甜了。” “不行不行，您帮我浇了地，我怎么能再拿您的萝卜！” “有啥不行的，又不是你偷的，我们家长贵让你费心了，这是我送给您的。” 阿炮叔路过，劝道：“收了吧，乡里乡亲的，难的时候，大家都不分彼此，你不收就显得生分了。” “是啊！” “那谢谢兰婶了。”陈煜把萝卜接过来。 阿炮叔坐在高处的草地上，拿出烟袋，舔了舔烟纸，卷起来。 “你这两桶粪也别浪费了，浇我的地去。” “好” 陈煜涨了不少农耕知识，现在也算是个合格的农民了，粪水太咸，浇多了菜就蔫了。 他挑起粪水，给阿炮叔浇地。 “这帮老娘们，怎么不给我浇浇！” 骂着骂着，阿炮叔忽然笑了，看着陈煜摇了摇头，“真是看不出来，你小子到底有什么能耐？把那些小混蛋教得服服帖帖的。” 陈煜笑了笑，孩子们不过是喜欢新鲜的东西罢了。 周一， 上课的时候，陈煜特意关注班里的一个孩子，昨晚批改作业，发现这小家伙好多都没做。 他若无其事的把作业本发到小家伙手上，并未多说什么。 紧接着开始讲课，一直到中午放学，把课上完。 “好了，下课吧。”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小家伙们齐声喊道。 陈煜看向教室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矮小的男孩，和煦一笑，“陈福生，你留下来，老师有话要跟你说。” 其他孩子背上书包，争先恐后跑回家吃饭了。 小远东也放学了，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阿爸，我们回家吃饭吧？” “我还不回去，你先回去吧。” 阿炮叔来接孙女，陈煜让他把小远东也接走了。 “四美，早点回去，今天就别去老林家了，我给你留饭。” “谢谢叔！” 教室里就剩陈煜和陈福生两个人，小家伙有点羞涩。 他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轻声问：“怎么不写作业？” 陈福生低着头，一副做错事情的样子，片刻之后，有些羞愧道：“我我不会写，我爸也不会没人教我。” “你家不是离我们很近么，怎么不来找我？” “我不敢。” 实际上，陈福生或多或少都知道陈老师跟他爸的关系。 他不好意思麻烦陈煜，就算是在课堂上，他也经常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有什么不敢的，你是我的学生，传道受业解惑，都是老师的本职工作。” 陈煜一丝不苟把他的作业翻开，逐一教他。 问了几个问题，他都答不上来，陈煜把书翻开，让他先把书里的公式记熟了，才开始讲题。 不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虽然会花比较多时间，但却能让孩子一次就记住这个知识点。 陈四福风风火火的往学校赶去，别的孩子都回家吃饭了，只有他们家福生，等了半天没影儿。 媳妇催他出来找找，别耽误了下午上课。 这小子贪玩，要是让他知道在哪儿猫着玩呢，非打他屁股开花不可！ 学校静悄悄，一个人影都没有。 陈四福来到儿子的教室，眼前的一幕，让他的怒气烟消云散了。 只见，陈老师像正常上课一样，拿着书本，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在讲着什么。 下面的学生，只有儿子一个人。 孩子腰板挺得笔直，不时在书上写写记记，两人都浑然不知窗外多了一个人。 站了一会儿，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四福回头一看，微微弯下腰，笑道：“杨老师您好！” “这个不省心的孩子是你家的吧？” 陈四福老实巴交的嗯了一声。 “现在陈老师把三年级的数学也接过去，一天到晚都在上课，才这么点吃饭时间，还要被你们占用，你也该管管自己的孩子，不能再给陈老师添麻烦了。” 陈四福表情僵硬了，有点汗颜，连忙点头，“我会注意的，谢谢您！” 杨老师走后，陈四福想把儿子喊出来，又感觉不方便打断。 而陈煜已经注意到窗外的动静，他放下粉笔，笑道：“不早了，回家吃饭吧。” “老师再见！” 陈四福走了进去，脸色有些不自然，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朝陈煜微微点头，生涩的笑道：“陈老师，谢谢你！” “没事，快带孩子回家吃饭吧，下午还要上课呢。” 陈四福站着没动，好像还有话要跟他说，“陈老师，前些日子对不起！” 在生产队里的时候，陈四福觉得老村医偏袒他，大家一起干活时，没事就爱损他几句，还在背后说陈煜坏话。 此刻，他羞愧无地自容。 陈煜笑笑，“我都忘了，你带他回家吃饭吧。” 他拿起抹布，仔细的把黑板擦干净。 窗外，陈四福没走出几步，忽然站住了。 隔着墙，在陈煜看不见的地方，跪了下来，朝他磕了一拜。 陈福生看不明白，“爸你干嘛？” “这是爸欠他的。” 说完，他站起来，这才露出释然的笑容，“走，回家吃饭！” 从教室里出来，学校就剩他一个人了。 陈煜走到水缸前，勺了一瓢水，正要洗洗手。 “四美哥！”杏儿高兴的跑过来。 “杏儿，你怎么来了？” “东子说你还在学校，我怕你没时间吃饭，给你送过来了。”她拎着一个铝饭盒，手绢里包着筷子。 “看你这汗。”瞧见她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陈煜想帮她擦一擦，手却没洗。 杏儿接过水瓢，给他勺了一瓢水，“你快洗手吃饭吧。” 陈煜打开盖子一看，饭上盖着一个香喷喷的煎鸡蛋。 “你吃了吗？” “没呢，你快吃吧，吃完了休息一下，一会儿还要上课呢。”杏儿心满意足的看着他。 陈煜吃了两口，夹起鸡蛋，举到杏儿嘴巴。 杏儿幸福的咬了一小口，开心荡起小脚。 静谧的学校， 茂盛的榕树，他们坐在树荫下。 微风吹过，扬起的，不仅是昏黄的树叶，还有姑娘额头那缕青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划时代的变革 傍晚， 陈煜抱着一大叠作业回家，随着接手的班级越来越多，作业也越来越多，他走得很慢。 懂事的小远东也是搬运工，他把一些作业塞进书包里，背着，手上抱着一些，帮阿爸减轻负担。 今天有些奇怪， 日落时分，本该是庄稼人收工的时候，荒岭上却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陈煜看到两个陌生的面孔，并不是村里的人，两人中，一个约莫四十多岁，一个跟陈煜差不多大。 “叔，是承包了社里的活吗？” 看到大家都在荒岭上，他以为是阿炮叔又接了社里的活。 老村医喊道：“咱们村也要通电了！” 如一股激流钻入身体，陈煜愣了一下，忽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把作业放在路边，激动道：“东子，你看着，别让风吹走了。” 说完，他也跑去帮忙，和大伙一起搭把手，把树干支起来。 小远东只好一屁股坐在作业本上，免得被风吹走。 70年代，乡下还没有不锈钢电塔，也没有水泥柱。 电线的支杆都是用粗壮的木头做的，挖了个深坑，就把木头埋进去，大概埋进木头的三分之一。 阿炮叔叼着烟道：“陈老师，你累一天了，歇会儿吧，我们干就行了！” “歇会儿吧。” 大家都知道陈煜底子弱，干力气活儿扛不住，可别累出什么岔子来，明天还要给孩子们上课呢。 陈煜抹了把汗，精神抖擞，“没事！” “陈老师，我介绍一下，这是镇上派来协助工作的刘指导，这是小茅。”老村医看向那中年男子，“这是咱们村的陈老师！” “刘指导您好！茅哥您好！” “嘿嘿，叫我刘叔就好了。” 大家合力把坑挖好，树干支了起来，谁都没偷懒。 这活来得不是时候， 稻子要夏收了，正是农忙之际，大家白天在干地里的活，傍晚就来山上挖坑。 那两人是镇上派来的技术员，专门给大家定桩点。 也就是挖坑的位置和路线。 他们吃饭在阿阿炮叔家里，晚上，他们主动要求睡晒场，帮大家看粮食。 小茅主动靠近陈煜，似乎对他很感兴趣，肩膀碰了碰陈煜的肩膀。 “我听他们说陈老师很厉害，还会英文？” 陈煜礼貌性的笑笑，一边干活一边道：“勉强知道一些而已。” “一看你就是谦虚，在咱们东北，这就叫矫情。” “你是东北人？”陈煜有些纳闷，口音完全听不出来啊。 小茅有些得意：“嗯，我是来插队的，跟着刘叔东奔西跑干工程好几年了。” 闲聊中，陈煜得知小茅本名茅少德，跟黄栎一样，也是个知识分子。 来湖北几年，完全把这边的乡话学会了，根本听不出来口音。 “茅哥，立好桩，电多久才能到咱们这儿？” “说不准，还要拉线，快的话一个月，最慢三个月也能通电了，怎么了，着急吗？” “不是，就是随口问问。” 就在这时，刘指导喊道：“炮哥，这个坑恐怕不行，太潮了，木头埋在里头得坏掉。” 这个桩点在溪边，越往下挖，泥就越潮湿，刘指导让大家先别挖了。 “要不填点石头吧？” 刘指导道：“恐怕也不行，石头也防不住水，要是下面被水咬断，木杆就塌了，电可不是闹着玩的。” 下雨天，木桩要是塌了，电线掉到地上，而这片地方经常有人经过。 陈煜暗道，没有水泥柱就是麻烦。 “那怎么办？” 刘指导打量一眼周围，“没想到渗水这么厉害，看来这路线得重新规划一下，今天先这样吧，等我明天重新定桩再挖。” 天气闷热，又可以到溪里洗澡了，吃过饭，陈煜带着小远东来到溪边。 “陈老师！” 茅少德站在溪水里喊他，只露出一个脑袋，他们住在晒场，自然也是要到溪里洗澡的。 “茅哥，吃过了吗？” “嗯，炮叔给的木瓜，又脆又甜！”他把一半木瓜递过来。 陈煜道了声谢谢，递给小家伙。 “茅哥的老家哪里？” “嘿嘿，辽宁铁岭的，来这边有四年了吧，刚开始来也不习惯，慢慢就适应了。” 陈煜微微一笑，慢慢走下溪水里，泡着身子，“想回去吗？” “今年回家看了，家里给说了个姑娘，想是想回去看看，找个日子也该成婚了。” 他把这几年去过的地方，遇到的事跟陈煜聊起来，让陈煜也有些羡慕，竟然去了那么多地方。 次日， 刘指导定出来位置，把桩挖好，木杆支了起来。 木杆都是老村医和阿炮叔精挑细选的好木材，耐雨水侵蚀，做房梁用的。 清晨，去学校的路上经过，陈煜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上课时， 陈煜道：“告诉同学们一个好消息！” “老师，我知道！” “那你来说吧。” “咱们村要通电了。” 陈煜点点头，“没错，咱们村要通电了，这对我们的的生活，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老师，你是说用电煮饭吗？” “嗯，但这也只是它运用中的冰山一角。” 陈煜知道，1977年，在西方，电的应用已经很普遍了。 就算是在中国的大城市，连彩色电视都有了，更别提冰箱，收音机这些家庭必备家电。 但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几乎一无所知，与世隔绝。 他们接触不到这样的讯息，自然就不知道。 陈煜继续道：“它的应用很多，但也很危险。” “老师要求你们，下雨天不能靠近电线杆，用电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不能用手去摸它！” “电能通过水传导，任何时候，都不能触碰电线！” 陈煜认真的看着每一个人，“大家记住了吗？” “记住了！” “还有，要把老师的话带给你们身边的人，让他们也知道，都记住了吗？” 每上一节课，陈煜都会把这番话传达一遍。 电对他们来说是个新鲜的东西，难免有人会好奇。 他相信，很多人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万一不小心触及，真会出人命的。 趁着还没通电前，陈煜很负责的宣导了一遍，防患于未然。 荒岭上，屹立着一根跟高大的树桩，和夕阳组成最美的风景。 早上去学校，还看到刘指导和茅哥的身影，傍晚回家时，荒岭上一个人影没有。 溪边也没有茅哥洗澡的身影， 陈煜问了老村医才知道，刘指导和茅哥赶到下一个村子去了，没在这过夜。 为了让大家早点用上电，看来他们也在抢工程，抢时间。 晃眼间，两个月过去， 有一天， 陈煜从学校回来，蓦然发现，木杆上多了长长的电线，成群结队的燕子站在上头，他在路边呆呆的看了好久。 陈煜最后一次见刘指导和茅哥，是在八月，夏末的时候。 他们又来了一次。 那时候，学校已经放假了。 陈煜投入到生产队帮忙，下田收割稻子。 刘指导和茅哥带着好些人来村里拉电线，但也只留了三天，就又匆匆的走了。 1977年夏初开始建的木桩，夏末就通电了。 老村医特地去镇上买了两个灯泡，第一个灯泡安在学校， 大家伙执意要给陈煜安一个，让他批改作业方便些。 所以，没过多久，陈煜家里也安上了灯泡。 那时候的电灯开关，是用绳子拉的。 小远东拉了一下。 叮咚 灯泡亮了，小家伙兴奋了半天，傻愣愣的看着金黄的钨丝。 “别盯着它看，会看坏眼睛的。” “哦” 陈煜还是用煤油灯多，能不用电就不用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淳朴 1977年九月， 初秋，又是一年开学季， 眨眼间，小远东上小学一年级的下学期。 在陈煜的教导下，小家伙的成绩独占鳌头，期末时，考了班里第一名。 虽然才上一年级，但每晚睡觉前。 陈煜总会教他一些超纲的东西，小家伙甚至能背诵高年级的诗文。 偶尔，他也会自编算术题集给小远东做，免得小家伙总是缠着他讲故事。 久而久之，一年级的知识对小远东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这跟环境有很大关系，那个年代，没有手机电脑，孩子们自然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看书反倒成了一件有趣的事。 上半年，亦是陈煜教书生涯的第一个学期。 教室里， 陈煜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教室里的孩子一个也没缺。 孩子们精神抖擞看着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也想念陈老师。 在2018年，开学的第一节课，是评三好学生和少先队员的。 不过，陈煜从杨老师那儿了解到，学校好像没有这个先例。 “上个学期的成绩出来了，很好，大家都有进步，学有所获，但也要记住什么？” 下方爆发雷鸣般的吼声。 “胜不骄，败不馁！虚化若谷，功成不居！” 陈煜欣慰的笑了笑，“不错，都还记着老师的话。” “下面，老师给上个学期努力的人，准备了一些奖品。” “按上个学期成绩的排名顺序，念到名字的，上来领奖。” 下面爆发一阵小骚动，陈煜给他们准备的是作业本和铅笔，共十五个名额。 班里有二十七人，这样的比例已经不少了。 他教三c四c五年级，总共加起来七十二人，都是奖励前十五个。 每个人发一个本子和一支铅笔。 “第一名，孟然！” 顿时，下方一阵掌声。 “谢谢老师！”男孩兴奋的双手接过。 “第二名，陈秋巧！” “谢谢老师！” “第三名，周跃！” “谢谢老师！” “” “第十五名，陈福生！” 陈福生不敢相信，比得了第一名还开心，“谢谢谢老师！” “福生这次进步很大，没得奖的同学，也不要灰心，争取超越他们！” 扒在窗外的低年级孩子们羡慕的看着，他们都迫不及待想上陈老师的课。 课间时间，陈煜在隔壁办公室备课。 杨老师做贼似的，悄悄的摸进来。 “嘿嘿，陈老师。” “大白天，干嘛鬼鬼祟祟的？” 杨老师把一本厚厚的书放在桌上，是雪莱的西风颂，“我看这小子卡这儿很久了，你帮他看看吧。” “可以啊，不过，你还是别让他知道比较好。” “这个没问题！” 晚上， 待黄栎翻开书本，挑灯欲读时，发现里头夹着一张白纸，如书签般。 上头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小字，标注了哪一页哪一行开始，注释得非常细致。 黄栎微微皱眉，“这是陈四美干的？” 杨老师道：“你别这副样子嘛，我跟陈老师说的时候，人家都没说一个不字，就答应了下来，都是兄弟，干嘛闹那么不愉快？” “我没闹不愉快。” “那你这副表情？” 黄栎认真的看了起来，片刻之后，淡淡道：“帮我谢谢他。” 十月金秋，开学的第二个月。 陈煜领到了上个月的工资，心情难以言语。 他拿出柜顶上的铁盒，里头的钱全都倒在床上，开始仔细数起来。 一角，二角，五角，一元，两元，五元，十元 总共有多少，他自己也不清楚，省吃俭用后，剩下来的钱都放在这里了。 小家伙也不知道他攒了那么多钱，坐在床上帮他数。 “你数大张的，阿爸数小的。” 厚厚一沓，算下来有五十七块钱！ 攒了大半年，拿掉七块当日常支出。 五十块，终于够了！ 把五十块钱压在枕头下，明天正好是周天，他激动的一宿没睡着。 清晨， 天蒙蒙亮，他悄悄的爬起来，迫不及待想到镇里把收音机买回来。 早上清凉，路好走，等走到镇里，铺子刚好开门。 拿了小远东的水壶，悄悄上路。 “陈老师？”走出村口，身后似乎有人在叫他。 回头一看，是陈四福，陈煜笑着打了声招呼，“早！” “您也去镇里？”陈四福提着东西小跑过来，闻那味道，好像是鱼干还是蛇什么的，有点腥。 供销社时不时会收一些东西，干完生产队的活，很多人都会以此当成副业，换点闲钱。 “我去镇里买点东西。”陈煜点点头。 “买什么？反正我也顺路，给你捎回来吧？”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陈四福有点窘态，支支吾吾道：“陈老师，以前我也挺不好意思的，就是就是想帮您做点什么。” 有些事情，自己翻篇了，不见得别人也翻篇了。 当人悔悟的时候，以前犯下的罪，都会变得枷锁。 或许，只有得到那个人的谅解，才会真正打开吧？ 其实自己真的没放在心上，看他还过意不去。 陈煜笑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陈四福连忙摆摆手，“等我把东西给您捎回来，您再给我也不迟。” 他还不知道陈煜要买的是收音机，那时候，五十块钱是一笔天大的数目了，陈四福哪儿垫付得起。 “怎么怎么这么多钱？” 陈煜笑笑，把钱塞到他手里，并告诉了他，买的是什么，在哪家铺子能买到。 四福有点意外和感动，陈老师竟然相信他。 忽然，眼角泛出泪花，谨慎把装钱的衣扣系上，拍了拍口袋，“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带回来！” 不去镇里，陈煜的时间空出来了。 东子好不容有个周末放松一下，陈煜没使唤他。 他到老村医家帮忙干点活，编织簸箕和竹篓，老村医让他在家里吃饭。 晚上， 该吃饭的时候，陈煜却找不到人，杏儿出来寻，在村口看见他，他似乎在等什么人。 “四美哥，吃饭了。” “嗯，你们先吃吧。” “你怎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没事” “还想骗我，等谁呢？该不会是哪个村的姑娘看上你了吧？”林杏儿有点吃醋的看着他，目光让陈煜无法回避。 陈煜苦笑，“不是，就我这样的，能有谁看得上。” “我”林杏儿忽然抓着小辫，羞涩道：“我想也是，那你等谁呢？” 陈煜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么多钱，你怎么能交给他，我得告诉我爸去！”林杏儿连忙往家里跑。 不一会儿， 老村医，阿炮叔和度村哥他们都来了，大家瞭望荒岭上，那条通往镇里的黄土路。 天完全黑了，哪儿有什么人影？ 阿炮叔叹了口气，“只是买点东西，早就该回来了。” “这么大一笔钱，你托谁不好，怎么能交给他！”度村哥有点责备之意。 陈煜自己也清楚，那么早出门，只是买个东西的话，中午就该回来了。 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老村医心事重重，道：“我到镇里找一下吧。” “这么晚了，我跟你一起去。”阿炮叔道。 “要不再等等？” “等什” 就在这时，黄土路上出现一个人影，步子很快，小心翼翼搂抱着什么往这边走。 他也看到了这边的人，远远的招了招手，高兴的喊：“陈老师，叔，你们都在啊？” “你咋去那么久，陈老师的东西呢！”阿炮叔责怪道。 四福迫不及待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大盒子，憨笑道：“陈老师，给！” 盒子里装着的，正是一台新的收音机。 “这东西五十块钱，哪儿能让他收那么贵！” “我寻思着给他干了一天活儿，嘿嘿，老板给我便宜了三块，陈老师，你拿着！”陈四福满满的成就感。 说着，把手里的三块钱递给陈煜。 嘴上风轻云淡，但他一脸倦容，显然是给人家干了一天累活。 老村医和阿炮叔几人面面相觑，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陈四福吗？ 那一瞬间，有股感动流过心田。 陈煜由衷笑道：“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