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妻过丰年》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心玄】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toptw】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养妻过丰年》 作者:陈毓华 内容简介: 她年方三十,大好人生正要展开,也还未在景观设计一途闯出名声, 居然发生山难穿越成了一个古代八岁小女娃,可怜原主无人闻问, 再配上那副面黄肌瘦的模样,为了不让重活一世的自己饿死或冻死, 她决定把自己给卖了,至少是条新出路,没想到小鲜ròu男神华丽丽登场, 他说她爹是他的救命恩人,受托要找到她、照顾她, 只是她这轻熟女灵魂得喊个十六岁少年哥哥实在别扭,幸好久了倒也习惯了, 而且他待她好得值得喊声爹了,为她置办东西不手软,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元宝, 晓得她喜爱待在半山腰的竹屋,他纵使事务缠身,仍硬是陪她住了好些日子, 请人照顾她起居不说,她爱莳花弄草,他辟了后院当作她的栽种设计专区, 回到京城后,他必须照料家中产业,时常不在府里, 便把她放在他母亲眼皮子底下接受照顾调教,不让人欺她, 安安稳稳过了四年,他又给了她一个大惊喜,居然把黄金店铺低价顶给她, 让她一圆开一间园艺铺子的愿望,他有多疼她,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她也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感情已不再是义兄妹那般简单, 只是这个年代婚嫁讲的是门当户对,她没门没户的,唯一选择只有离了他…… 第一章 男神降临带我走(1)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4539 小路尽头是间不起眼的砖瓦房,可在穷乡僻壤的孟家村,它是独一份,就连村长家都没它整齐阔气,院子的衣架上晾着几件颜色鲜艳的衣裳,几只鸡随便啄食,四处安安静静,一个人都看不见。 孟家村是典型的农村,村子里所有劳力从日出到日落都在田里工作,留在家中的不是fù孺就是老人。 “孟婆婆在家吗?是我,纂儿。”声音软糯带喘且明显没什么力气的小娃儿,杵在比她身量高上好几倍的门前,用麻秆一样纤细的手臂猛力拍打孟婆家的木门。 她用半旧绳花系着半长不短的枯发,不合身的袄子洗得看不出最初的颜色,最容易磨破的双肘缀着两块补钉,身子瘦得见骨,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像身上挂着一块破布。 也不知是不是她力气小,拍打得手都麻了,里头全无动静。 见屋里没有人搭理,她向前迈了迈,因为心急,连着又喊了好几声,稚嫩的嗓音带着沙哑和慌乱。 她明明告诉自己不要慌了,吸气吐气,吸气再吐气,松开已经掐红了的小手掌心,但随即又握紧。 小女娃看不见里头晃动的人影僵了那么一下,想掩饰自己不在家的痕迹,可又想到什么,这才急乎乎的朝外头吼了一嗓子,“就站在篱笆外,不许进门,听到了没有?” “纂儿知道规矩。”小女娃退了刚刚向前的那半步,没有半点受伤的神情。 自从她有记忆以来,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这里赶,那里逐,当她是瘟疫,没人肯靠近她,因为她生下来就是倒霉鬼,谁遇到她谁就倒霉,无一例外。 “不是叫你没事别来婆婆家吗?”吱呀一声,孟婆推开了门,一脚踩在门槛外,就算看不见纂儿那矮不隆咚的人影,知道是谁,也不肯上前一步探头瞧瞧。 叫她孟婆是把她叫老了,不过就四十出头岁的fù人,只是这是村里的规矩,乡下人婚嫁论得早,十几二十岁当了爹娘,三十岁当祖父母的人不稀奇,到了她这把年纪,称婆很是理所当然。 孟婆孤家寡人一个,年轻时死了丈夫,到了中年,唯一的儿子也去了,靠着当牙人仲介人口为生,这些年生意倒是做得顺风顺水,赚了不少银子。 因为经常出入县城和各个小村落,她来来去去的人见多了,倒不像村子里其他人对纂儿喊打喊杀,偶尔在回家路上看见这小豆芽被人放狗追、被一群破孩子丢石子的狼狈模样,还会帮衬一把。 “婆婆死了。”纂儿对着门板说道,熬红的眼眶看不出是因为心焦哭出来的,还是熬夜熬来的。 “你婆婆死了干我屁……”孟婆接得顺溜无比,猛然一顿,随即推开了门,三两下快步窜到院门前,匆忙间还差点绊了脚。 打开门闩,敞开的门外,站着个规规矩矩离开她家大门三步远的小女娃。 眼前的小女娃有张偏瘦又蜡黄的小脸,小脸小眉小嘴唇,唯一特别的就是有双清澈如泉的双眸,当她专注地看着那些个欺负她的人的时候,总让他们的心会惊那么一下下。 这会儿,那双眼却红得像只兔子。 “丫头,你日前不是才给你婆婆抓了yào?”还是没挺过去吗? 那婆子已经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病情时好时坏,都靠纂儿这丫头照看,然而一个不满八岁的小孩再能干也照拂不了一个体型庞大,满身油膘,动辄骂人摔东西,还酒肠烂肚的婆子。 元婆子能拖这么久,已经算奇迹了。 孟家村顾名思义,村里多是同一族人,外姓人虽然也有,但是不多,就只村尾纂儿一家和村头一户陈姓人家。 元婆子来的时候手里一个包袱,背着还在襁褓里的纂儿,村长见她一老一小,着实可怜,才让她们在此落户,这一住就是七、八年过去。 说起来,纂儿这丫头命不好,元婆子对她连最基本的照看都称不上,娃儿的时候就有一餐没一餐的,经常饿得嘴唇都裂了,哭得脸色发紫,要不是邻里几个心肠软的fù人你今天送点米麸,她明天送点粥汤,这孩子可能早就一命归西了。 然而她就算活下来了,命也没有比较好,屋里屋外的活儿都归她,四岁上灶台,五岁拔野菜、捡柴火,冬天手脚都是冻疮,还要给没一天清醒的元婆子打洗澡水,搓脚,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有时站着站着就睡着了,滑倒头上撞出个包也没感觉。 元婆子只要手里得了钱,肚子里灌了黄汤,就看纂儿不顺眼,又打又骂又掐,一个好好的娃儿让她养得面黄肌瘦,身上瘀紫青肿更是没断过。 村里流传纂儿这丫头命硬,是个大霉星,谁碰上她谁倒霉。 这话,不是从别人嘴里流传出来的,就是打元婆子的嘴里漏出来的,她说纂儿是京里数一数二大户人家的孩子,一生出来就克死了父母,祖母不喜,便花了几个银子把孩子jiāo给了她,原来是让她带到山涧水边给溺死了事的,可元婆子看娃儿可爱不忍心,这才带在身边。 换言之,要不是她一念之恩,世上就没有纂儿这么个人了。 可看在他们这些外人眼里,觉得当初那丫头还不如淹死算了,跟着元婆子,命也没有好一点。 一个酒鬼婆子,加上命带衰运的丫头,村里人对这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祖孙是有多远离多远,孟婆叹了口气,就她运气不好,村尾算过来的第二间屋子就她家,距离这对祖孙最近,每次只要出了什么事儿,这丫头只会往她这里来。 纂儿咚的一声就跪了下去,“纂儿人小力薄,一个人没办法替婆婆办丧事。”她们家穷得响叮当,别说安葬费用,明天的饭都不知道在哪里。“纂儿没有银子,只能来求孟婆婆,婆婆是大人,也是心善的大好人,请帮帮我。” 孟婆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顾不得这小豆芽会不会把霉运传染给她,霍地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挥着手道:“你等等,我跟那元婆子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她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要我帮她办后事?” 纂儿用发红的双眼直视着孟婆。“纂儿愿意把自己卖了,用纂儿卖身的银子给婆婆办后事。” 孟婆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最先钻进她脑袋里的念头是,一个丫头值多少银子?相貌佳,人机灵,起码可以值个十几两,像纂儿这种次一点的,也值个五、六两,若是养个几日,稍加梳理,凭她那肯吃苦、耐搓磨的好xìng子,能赚的还不只这些。 “这也不是不行,不过丫头,你确定要把自己给卖了?” 值得吗?那元老婆子对她连个“好”字的边都够不上。 “纂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婆婆一直躺在木板床上,也算还了元婆子的米饭之恩。” 严格来说,她和元婆子之间连米饭之恩都构不上,那么小的孩子,在她穿越过来之前就死了,也不知是饿死、冷死、受凌虐还是过劳而死的,她醒过来时,就倒在灶台前,冷锅冷灶,锅底只有一小块结冻的米汤,连填牙缝都不够,她发现自己衣衫褴褛,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满身的灰,手指都是冻疮干茧,疼得一抽一抽的,到处透风的房子一个人也没有。 她看着自己状若非洲难民的模样先是一吓,再看看那间如鬼屋般的房子,这才回味过来,死于山难的她穿越了,穿越到一个比她前世还苦命的小女孩身上。 用不着这样吧?发生山难不是她愿意的,她不过被友人怂恿着外出活动活动筋骨,结果却活动到另外一个时空来。 穿越到这样古怪稀奇的地方她更不愿意,穿越大神嫌她上辈子活得太过平庸,一条设计路走到黑,一点人生的色彩也没有,所以让她又活过来,再走一遭? 没有时间自哀自怜,因为她发现原主这不知躺了几天的身子完全不受控制,怎么会虚弱成这样?基于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情绪,她艰难的摸索到明显是属于身体原主的小炕头,很不幸的一头栽下去,又倒地不起了。 后来当她看到那肥吱吱、满肚子里只有酒虫的老太婆,才知道这个叫纂儿的小丫头既是冷死、饿死、受虐死,也是过劳死的。 依照纂儿这个年纪,理应是受父母疼爱、无忧无虑的,偏偏那元婆子只晓得支使她干活,从不管她吃喝,简直就是任其自生自灭。 她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她继承了原主所有的记忆,知道这可怜的孩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愿意把自己卖了筹钱给元婆子办后事,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往好的说,是为了一圆原主心底对元婆子那一丁点孺慕的依恋,原主以为,要是没有元婆子她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也的确,要是没有这个小女孩,她这死了一次的现代人,也无法因缘巧合之下藉着她的身体活过来。 而且失去元婆子这把保护伞的她,一个八岁孩子,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吗? 不管她骨子里是不是个三十几岁的灵魂,现实告诉她,她今年只有八岁,再加上元婆子这个始作俑者搞的鬼,这个村子里的人对她比看到臭虫还讨厌,哪天随便来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就算哭天喊地也没有用。 一个人住的风险太大,想自保的唯一方法就是把自己卖了,也当作是圆了她和原主的这段缘分。 为奴,是没前途,但是会买奴隶的多是高门大户,管饱一定没问题,至于未来,当下都过不去了,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走一步算一步,能活命了,再想以后。 上辈子她和祖父相依为命,人长得普普通通,在祖父的庭园设计公司当一个设计景观的设计师,为了不让别人说她靠裙带关系进公司混饭吃,她比其他人更加刻苦努力,那些老人不屑一顾的小案子她也接,可落在别人挑剔的口中却是抢钱抢过头,但是为了祖父,她强忍着那口气,一心想着以后要有所成就,让祖父骄傲骄傲,可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扬眉吐气、当一个享誉国际的庭园设计师就挂了。 她死了,会惦记她的人也只有祖父了,可她这样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留下祖父一个人,他的日子该怎么过? 爷爷,不如您就当孙女出国深造去了吧! 上辈子她和祖父一起生活,起码不缺食少穿,这辈子穿到个萝莉身上,看起来就是个命苦的,连吃穿都成了奢求,穿越大神让她穿过来,根本是看她不顺眼! 真是太太太随便了! 她不希罕好不好!赶快把她送回去啦! 老天爷似乎没听到她的恳求,天依旧很蓝,云依旧在飘。 她垂头丧气的想,除了卖身,她还有什么办法让自己吃饱饭、活下去? 那些穿越小说里不是说随便卖弄一下现代的知识,就能把这些连留头发都没有自由的人糊弄得一愣一愣的吗? 在民风闭塞,从不知什么叫科技的年头,什么叫反常即为妖?纂儿大字不识一个,连城里大概都不曾去过的乡下小土包子,要是装神弄鬼的,可能会先被其他村民弄死。 她才刚死过,虽说不希罕这副身子,但也不想那么快又死一遍。 小心驶得万年船,绝不会有错。 孟婆怔了下,这是小丫头能说出来的话吗?但是她很快就甩开这个念头,早当家的孩子哪个不懂事,不懂事,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 但是这霉星的名头……得了,到时候再说吧! “你起来,先回去,孟婆婆去找几个帮手,再让人去买副棺材。” “谢谢婆婆。”纂儿起身,恭敬地给孟婆行了个礼,循着来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的路往回走,慢吞吞的消失在转角处。 第一章 男神降临带我走(2)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4202 乡下人不论婚丧喜庆,手头宽裕的自然是极尽哀荣,手头拮据的,尽了心意,也没有人会从中挑刺,毕竟人死了,灰飞烟灭,活人的日子却还要过下去。 元婆子的丧事草草了了,不过孟婆也不是那种完全没有良心的人,她并没有把纂儿的卖身银给花光,买的是最便宜的杂木薄棺,葬的地是乱葬岗,祭拜的牲礼祭品哪里便宜哪里买,村里的壮丁嫌元婆子家有个晦气的丫头不肯来帮把手,她便去别的村子请人工,一应工钱也算在花销里面。 钱是最不经用的东西,最后只剩下小半两银子,她全塞进了纂儿的手里。 她看着本来就没什么ròu的纂儿,这些日子下来更瘦成了皮包骨,好像风一吹就会被刮走,站在这家徒四壁、空dàngdàng的茅屋里,自诩人情历练从来没少过的孟婆也为之鼻酸了一把。 “好好睡一觉吧,瞧你都快倒下去的样子,睡饱了,再来找孟婆婆。”她虽然干的是倒卖人口牙子的行当,心肝也不全是黑的。 纂儿晕着脑袋点点头,对于握在手里的碎银子什么感觉也没有。 虽然说办白事用不上她这么小一个孩子,但是跪在灵堂里烧纸钱,磕头下跪还礼,还硬要从眼眶里挤出眼泪哭灵,实在很累人,这样折腾下来,大人都喊吃不消,何况是她。 看着元婆子的薄棺埋进黄土里,纸钱满天飞舞,又随着人群下山,回到空无一人的茅屋,麻木的看着孟婆的嘴巴开开阖阖,最后从她眼前消失,她吁出了一口长长的气,摸索着睡了八年的炕头,就那样倒了下去。 她太累了,仅存的意识是当脑袋瓜子一碰到稻草枕头的同时,好希望就这样一觉睡下去永远不要醒来,眼睛一黑,果然就不省人事了。 她睡得很心安,往后不会有人对她动辄打骂,也不必担心冷不防会有一根烧火棍对着她劈头盖脸的敲下来,但是相对的,从今往后,她只有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不要紧、不要紧,一个人真的没有什么的……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五脏庙咕噜直响,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眼,又躺着半天不想动,她这辈子从来不知道赖床是什么滋味,现在终于尝到了。 她可以这样不动,一直躺到天荒地老,只是肚子太饿了,她得起来找吃的,再说,她好像好几天没洗过澡了,身上发出的酸臭味实在呛人。 灶台上摆着祭拜元婆子剩下的几样牲礼,原来这些都该让那些个帮忙的人带回去的,可是没人敢要,倒便宜了她。 有鸡有鱼有一小条猪ròu,这些够她美美的吃上好几天了。 因为太饿,她拔起鸡腿就啃,啃得满手都是油,直到打了饱嗝,才心满意足的用缺角的葫芦瓢子舀水,细细的把手洗了个干净。 她向来是个爱干净的人,这些日子实在是没办法,许多人在家里出出入入,哭灵又离不了人,让她想好好把自己弄干净都难。 矮小的身子站在小板凳上踮起脚尖,把水缸里的水往大锅里舀,点火烧柴,很快烧好一锅热腾腾的水,她用这锅水,痛快的从头到脚洗刷个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裳,将头发好好梳理一遍,系上头绳,整个人清爽得宛如重生。 平常元婆子是不让她用这么多水的,说浪费。 往后她虽然不会继续住在这屋子,她还是拾掇了一下,等她收拾得差不多时,日头已经爬得很高了,她又很快乐的把另外一只鸡腿掰下来吃完,这才往孟婆的家过去。 元家的茅屋是没有围墙和院门的,一出去就是一片荒地杂树和比人高的草丛,纂儿刚踩出家门,就看见一个神仙披着一身暖阳而来。 她倒抽了一口很大的气,大得那本来在打量房子的男子定睛望过来,瞧见了她。 她是经过现代洗礼的人,太明白所谓的神仙只是虚拟,或者是倪匡书里所谓的外星人,但是这人乍然的一眼,不得不令人赞叹,的的确确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扯上神,其实她也没什么好说的,连穿越时空这样的事情都能发生,说不定天上真有神仙。 纂儿不是真的八岁孩子,她有着成熟女人的审美观,通常轻熟女的审美观比少女更加严苛,能令她发出赞叹的男人,表示他真的出类拔萃、百中选一了。 眼前的男人很高很高,高得她必须仰起头才能看见他圆润的下巴和一袭雪青色蝉翼袍子。 “你是纂儿?”话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神仙说话了,声音好听得不得了,温润明净,不愠不火,他俯瞰下来的脸双眉修长,眸如灿星,眼尾微微上翘,眉梢挑锐却不失温和,悬胆鼻薄菱唇,一张丰神俊秀的面容,束成髻的黑发,很简单的用一根通体玉白的簪子固定,脚上的麂靴沾了不少泥和灰尘,可见是走了长路。 除此,身无长物。 “我是。”她没否认,她这辈子,好啦,她这辈子虽然不长,就活了八岁,从来没有人是来找她的,第一次有人针对她而来的感觉很新鲜,她忙着承认,不去想一个陌生人到底找她做什么,又有什么企图。 闻巽有些难以置信,这小猫似的娃儿就是他要找的人? “我是你父亲的朋友,我叫闻巽。” “我爹早就过世了。”因为没见过,无从想像,也不会有所谓的失落感,何况真的纂儿已经换了芯。 “你知道?” “嗯,元婆婆告诉过我,我娘生我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产fù因为听到夫君死在异地的消息,情绪波动过大,提前生下她这早产儿,郎中救活了她,却没能救活一心求死、想随夫君而去的娘亲。 儿子和媳fù都去了,老封君的苦痛悲伤和愤怒全发泄在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既然是生下来就无父无母的孩子,她也不要这样不吉利的孙女,眼不见为净,遂送走了她。 “正确的说,你爹是两年前才过世的,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临终遗言,便是请他照看自己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女儿。 微生拓替他挡下暗箭,中dú身亡,那时的他有要事缠身,本以为就算是孤女,还有祖父母护着,不成问题,哪里知道,等他事了直奔微生府,府里的人闭口不提大房,他只好花了点银子收买,才有人隐晦的提起女婴早在出生没多久就被送走了,下落不明。 高门大户里谁家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yīn私,本与他无关,他要做的只是找到女娃儿,完成好友的托付。 “我爹两年前才过世?”纂儿有些糊涂,这事实的落差未免太大,也就是说,她出生那年,她爹仍是好端端的在外面为生意奔走,那是谁传的消息,害她没了娘的?是哪些人不想她爹回来、不想她娘活下去的? “是,我找了你两年,你可愿意跟我走?”他一进这村子就听说照看她的老妪刚刚过世。 “你想照顾我?因为我爹的托付?”看来她爹不是个没有责任心的人,但纵使如此,她爹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也不会高大多少,毕竟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她连她爹是圆是扁都不晓得,说感情,太牵强了。 “是。”这女娃成熟得不像个孩子,听他说了这些,没有茫然,没有哭泣,甚至露出一点喜悦的表情,她只是可爱的歪着头。又或者她真的太小,还不识人间愁滋味,即便失去和她相依为命的人也不见悲离之苦。 “大叔,既然你和我爹是朋友,你总知道我爹姓什么,也有个名字吧?” “你不知道自己的姓氏?”闻巽微讶,微生家的人未免太过心狠,居然连个姓氏也不愿给,这是想干脆的和这娃儿撇清关系,怕她长大后寻根回去,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吗? 不过想来也是,他从村人口中得知她吃不饱穿不暖,带走她的婆子待她也不好,能挣扎着活到如今,已是难能可贵,从来没有人对她说明她的身分也很正常。 “我只知道我叫纂儿,但元婆婆都叫我克爹克娘的丧门星,村人叫我扫把星和倒霉鬼。”原主纂儿这个名字就不晓得是谁取的。 她说得很平淡,没有自怨自艾,他却看见了她眼瞳瑟缩了一下,她年纪还这么小,就长期饱受他人的厌弃,心里怎么会好受? “你爹叫微生拓。” 微生氏并不常见,在京中也算得上是门阀,只是府中没有出息的顶梁柱,从微生拓父亲那一代,便和许多没落的世族一般,逐渐消失在世人眼前。 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家道有衰败之象,但还能维持着表面繁荣的假象,微生拓便是那个唯一清醒的人。 纂儿不知道“微生”这姓氏代表的意义,只是木然的点点头,接着又问:“我爹……是个好人吗?” 闻巽的目光坚定。“是,年轻有为,是条汉子。” 是条汉子,她娘看起来眼光不差,只是她连两人的相貌都描绘不出来,更是无从想像他们站在一起有多登对。 “如今你剩下一个人,跟我走吧。” 她挪了挪脚。“我爹既然舍身救你,那他与你的jiāo情应该不差,或者你是他尊敬的人,既然这样,纂儿没道理害你。” “哦?”他微微睁亮了双眼。这小娃儿是承继了微生拓的聪颖吗?说起话来大人似的,这般早慧,为她奔走了两年,好像也值了。 “我跟着你,你会倒霉透顶的。”她还加重了透顶两字。 闻巽意会过来,有些啼笑皆非。“因为你是众人口中的倒霉鬼?会带给身边的人霉运?” 这是哪来的谬论? 人们因为某些不顺心的事情,将错都归咎于身边弱势的人,如果说好坏运气能左右人生,他信,但是在他以为,一个人所遇见的事情,大部分都是自己之前种下的因,否则哪来的果? 鬼神一说,或许可以蒙蔽那些个fù孺,却从来无法影响他。 纂儿一脸“你知道就好”的表情。“是纂儿不想跟你走,所以你并不欠我爹什么。” 在闻巽面前她没有装小,因为她认为她和神仙大叔往后再无jiāo集,就见这一次面,所以她只要给他她能照顾自己的印象,安心离去就好。 她不想再给谁添麻烦,不再想被视为累赘。 “纂儿还得去孟婆婆家,大叔你也走吧。”她觉得她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去孟婆婆家做什么?”见她脚步移动,他也跟着。 纂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婆婆帮纂儿处理了元婆婆的后事,纂儿答应她去给城里的大户人家做丫鬟抵债。” 果然还是个孩子,想法单纯,不知人心叵测。 抵债的方法有千百种,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卖到大户人家里去做奴婢,她应该没想过窑子青楼也是个去处。 第二章 兄妹相称(1)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4342 来到孟婆家门前,纂儿叫了门,孟婆见她依约而来,很是高兴,可见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面生的男子,不免狐疑。 “这位老人家,在下受小纂父亲所托,要把小纂带回家去,听这孩子说老人家对她许多照顾,这一点点金钱之物,请您收下。”闻巽没有等孟婆开口,从袖子的暗袋掏出一锭金元宝,递给了她。 孟婆长眼睛还真的没见过金元宝长什么样子,愣愣地接过手,也不怕对方笑她庸俗,用牙咬了咬,是真金哩,马上笑开了一脸菊花。 “太多了,这孩子的卖身银不过五两。” 闻巽一笑而过,压了压纂儿的头。“向婆婆辞行吧。” 呃,怎么是这样?纂儿虽然被闻巽的大手压着不得不低头,但是那掌心透出来的温度并不惹人讨厌,她也不笨,比起被卖到人生地不熟的别处,跟着大叔走,未尝不是一条路。 于是她乖巧的向孟婆道了再见。 “丫头,这位公子真的是来寻你的?”孟婆还算是有良心,把纂儿拉到一旁问了句。 纂儿瞄了闻巽一眼,用力吸了口气,点点头,扯出一抹笑容。 “那就好,有人愿意带走你,总比窝在这村子里好,往后呢,婆婆希望你也别回这儿来了,知道吗?”要是村人知道霉星走了,应该会放鞭pào吧。 纂儿仍是点头。如果可以,她的确不想再回到这个对她而言充满恶意、没有半点舍不得的村子。 离开了孟家,在岔路上,闻巽停下脚步。“需要回去收拾些东西带上吗?如果没有,我们这就走了。” “我还有些衣物。”那半两碎银子她随身带着,但家里还有她搁在桌罩下的菜,如果可以她也想带上,那好好吃的ròu,要是浪费了多可惜。 “那就不要了,路上我们买新的。”她的衣裳又旧又破,虽然洗涤得很是干净,但是在他看来也就是条抹布,还有,她那头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好好的头发剪成狗啃的?” 纂儿只在心里挣扎了一下,倒也爽快的放弃了家里剩下的吃食,接着回道:“头发太长,纂儿整理不来,怕虱子咬。” 乡间的路虫鸣鸟叫,清风拂面,一大一小并没有多说话,路上的碎石很多,她得避着,不然磕着脚板很痛,再加上她得跟上他的脚步,步子就显得有些匆忙急促,跟上了,顾不了脚底,顾了脚底,又跟不上他。 闻巽回头看她一眼,发现她一头的汗,还差点崴了脚,这才想到小孩子的细腿小脚是远远跟不上大人的。 他忽然蹲下,没留意的纂儿差点鼻子撞上他的背。 “上来。”他道。 她的神情显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犹豫。 “不然去到城里天可要黑了。” 纂儿这才爬上他的背。 她轻得跟羽毛一样,这孩子身子未免太单薄了。 “往后别再开口闭口的叫我大叔,我没那么老。”一开始,他没去计较她对他的称呼,不过被一个丫头片子大叔、大叔的喊着,总有些不是滋味。 这根本是闻巽心里的嘀咕,男人本也不注重容貌,但毕竟少年心xìng,对自己被叫老了这件事,心里还是挺在意的。 “那纂儿要叫你什么?” “我年纪没大你多少,喊我义兄吧。”喊爹?什么跟什么,大叔?打叉,想来想去只有兄长最是恰当。 纂儿从善如流地喊了声,“义兄。” 这孩子真是乖巧,闻巽心中忖度。 到县城的路不算短,不过对闻巽来说却不算什么,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进了县城。 一到城门口,纂儿要求着从闻巽的背上下来,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而且县城的路看着平坦,她哪里好意思继续让人背下去。 闻巽也不勉强,放下她,却执起她的小手握着。这县城看起来不大,倒也人来人往,要是把她弄丢了,枉费他这两年奔波寻找的辛劳。 他一路牵着纂儿的手,从来没想过一个小女娃儿的手这么小,他的手掌整个包拢还有余,且她的手没有同龄小孩的稚嫩肥软,是带着茧的,一摸都是骨头,这孩子没遇见他之前,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这么一想,他心中的怜惜又多了一层。 闻巽就这样牵着她去了布庄,正巧外头陈列着人家订制、由里到外的衣裳襦裙,他看着样式不俗,什么也没说,掏出一锭金元宝搁在桌上。 掌柜的闻弦歌知雅意,立刻让人带纂儿进里头试穿,没多久纂儿便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一身簇新的走到闻巽面前。 料子是上等的绮罗素纱,真丝的质地穿在身上,轻飘飘又凉快,举手投足好像都得小心几分,浅蔷薇色jiāo领小夹衣,合领宽袖上是翩翩起舞的彩蝶,散花水雾草宽口裤上是盛开的素馨,相映成趣,布庄里的娘子又替纂儿编了两股辫发,系上新的头绳,露出她饱满的耳垂,小姑娘天生的清纯非常动人。 唯一碍眼的是她蜡黄的脸色和瘦骨嶙峋的身子。 闻巽对女孩子的装扮实在说没什么研究,只觉得这套衣服穿在小妮子身上,比她方才那身破烂衣裳顺眼多了。 “就这套。” “客官,这可不行,这几套服饰是王员外夫人订下,准备送给王姑娘生辰礼的,要是客人看中意,可以多赶制一套一模一样的,只要两天就能赶出来。”掌柜赶忙推托,想趁机抬高价钱。 “既然如此,我也不夺人所好,一模一样的衣服我们不需要,纂儿去把衣服换下来,咱们去别家布号。”掌柜的yù擒故纵对闻巽来说就是商人的手段,他压根没看在眼里,连眼皮子也没掀一下,再说了,县城又不是只有这一间布庄。 “不不不,少爷您瞧老夫这嘴笨的,反正王员外家的姑娘生辰还没到日子,几套衣服放着也是放着,您瞧,这衣裳穿在小姑娘身上多衬她白嫩的肌肤!”在商言商是生意人的本能。 纂儿差点没被恶心得吐出来,她拉开袖子看了一下自己又干又瘪、根本称不上白皙的肤色,这掌柜的真会睁眼说瞎话。 她的小动作看在闻巽眼里,微微一笑。 “另外两套浅碧和素白妆花缎的衣裳一起包下带走。”他懒得再和掌柜多做纠缠,一锭金元宝的零头用来买三套衣服绰绰有余,剩余的够掌柜买一间大屋还有找了。 掌柜的做惯生意,识人之能还是有的,这少年集一身优势,充满谜团,就算身边没有成群仆佣簇拥,他那俊美得简直要逆天的长相,青蝉翼袍子和腰间垂挂的血玉髓鸳鸯佩,他敢说县城里没有半个这样的人物。 他见好就收,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赶紧包了衣服,恭送两人离开。 对闻巽的败家行径,纂儿很不敢苟同。 一锭金元宝起码有十两重,换算成白银,上百两绝对跑不掉,就算她不是很清楚现在这个叫大晁国的币值和她所知道的历代币值相差多少,但就算每个朝代的币值都会上下波动变化,所谓万变不离其宗,用她现在的小脑袋瓜想,用眼睛看那布庄掌柜发亮的双眼,和九十度弯腰的谄媚姿态,也知道他给的远远超过三套衣服该给的数目。 这才多久,她这位义兄就已经花了两锭金元宝。 凯子啊,败家真的不用这样。 往客栈走的路上,纂儿实在憋不住了,问道:“你花钱一向都这么大手大脚的吗?”这也太不懂持家之道了,不可取。 “会吗?”他对金钱用度这些琐碎小事向来是不管的。 “难道没有人说你太败家?” 想她以前,一个糙馒头还舍不得一口气吃完,得掰成两顿来吃,看见ròu就眼发绿光,这人却把一锭金元宝当一两银子花,富贵贫贱差距这么大,她一个小女子心里很难平衡。 明知道自己这么想没道理,就算千百年后的现代,国家经济仍是掌握在那三趴人的手中,闻巽有钱,也就是老子有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是人家的事,而且她还是那个受惠的人,凭什么酸溜溜? “你是第一个。”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他宛如闲庭信步,经过他身边的人很自动让出一段距离来,可等目光从他身上落到纂儿上,又有一些难以苟同。 “以后不要再乱花钱,赚钱不容易。”她弱弱的说完,算是结束这个话题,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其他东西拐了去。 大街上人潮如织,街边茶棚里冒着袅袅白烟,夹杂着鸡丝面和馄饨的香味,拐过两条街后,蒸饼、煎饼和汤饼的香味又迎面扑来,接着是卖杏仁酪和豆腐脑的,食物的香气勾得纂儿肚子里的馋虫作怪,要不是手一直在闻巽的掌握里,她就钉在那儿不动了。 闻巽视而不见她口水都快滴到胸前的样子,领着她走进了客栈。 大堂里坐着许多用饭的人,人声鼎沸,不过闻巽还是很明显的听见她的小肚子里发出的腹鸣声。 她一瞧见他垂首看过来,连忙遮掩的摸着小肚皮,yù盖弥彰的道:“我出门的时候水喝太多了。” 瞧着她稚气的举动,他的眉眼逸出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明明就是个孩子,刚刚还充大人,训斥他不可以乱花钱,现下这一脸看见食物的渴望和馋样,才是小娃儿该有的样子嘛。 伙计认出来是天字第一号房的客人,笑容可掬的一溜小跑过来。“闻公子你回来啦,这位是……”爱和人套近乎是每个做伙计的通病,他目光一滑,从纂儿脸上经过,这位公子爷早出晚归的,说是要寻人,莫非寻的就是这位小姑娘? “把热水和饭菜送到楼上来。”闻巽淡淡吩咐。 他不是个人人好、随和的人,觉得没必要的事他回都不会回一句。 “还是素菜白饭吗?” “今日拣好吃的送上来,来一整只烧鸡,另外鸡丝面、馄饨、杏仁酪、豆腐脑都做一份上来。” “,马上就来!”伙计称是,转身吩咐去了。 闻巽领着纂儿往楼上走,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你叫那么多菜,一个人吃得完吗?” “你以为呢?”这小妮子,以为他没看见她一听到整只烧鸡时,那发光的小脸蛋吗? 说是天字号房,也不过比寻常客房多了张八仙桌、圆凳和盆景,不过房间倒是挺大的,加张小床,绰绰有余。 客栈厨房的速度很快,伙计也殷勤,不到半个时辰就把全部的菜肴送来,闻巽本想打赏他一个金锞子,可想到纂儿的话,只给了一块碎银。 不过伙计仍是欢喜的接了,哈着腰退出去。 纂儿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还有一小锅香粳米饭,可没有他的允许,她也只能干瞪眼。 “吃吧,跟着哥哥,往后你不用再为吃穿发愁。”闻巽替她添了饭,怕她手短,构不到远处的菜,每样都替她夹了一点。 不负纂儿所望,烧鸡那两只油吱吱、肥腻腻的腿也归了她。 她简直笑开了花,吃得那一个香,就连没有什么食yù的闻巽也跟着吃了小半碗饭。 第二章 兄妹相称(2)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4481 用过饭,让伙计来把碗盘收拾下去,接着抬水进来,放在用屏风隔开的小里间,闻巽看着已经吃撑、正瘫在靠背圈椅里摸着小肚子的纂儿道:“我去让小二哥给你搬张小床来,早点洗洗睡,我们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纂儿本来想说她打地铺就好了,但是人家都说要加张床,表示这位大爷没有和别人同床的喜好,这样最好不过,她也没有与人同床共枕的习惯。 至于男女大防什么的,一个八岁丫头,能令人生出什么遐思来? 衣食父母吩咐下来,纂儿自然乖乖听从,随便在屋里绕了两圈,权充消食,等她用大洗澡桶把自己狠狠洗刷过一遍,还洗了发,再出来时小床已经安置在一侧,枕头、被褥都有,三月的天气不凉不热,开着窗,这么睡,温度刚刚好。 “不脱衣服睡觉,发什么呆呢?”闻巽已经坐在床沿了。 “我没发呆,我困了。”纂儿打了个哈欠,动作迅速的脱下衣裙,爬上床。 等她钻进被子里,他吹灭了烛火,各自揣着心事进入了梦乡。 自从互称兄妹以后,闻巽变改口叫她纂儿妹妹,她刚开始听着有些别扭,几天下来倒不觉得有什么了。 不得不说闻巽的本事很大,离开县城后,一路行来,他们坐的是高鞍雕轮配软烟罗帘子的马车,遇城镇就歇脚,有时住的是客栈,有时是独门独院的宅子,有次错过宿头,他们就住进山腰上一间竹屋,睡的是蒲草编的草席和竹枕,走到最近的村庄要两个时辰以上。 虽然远离人群,倒是不必担心吃饭问题,车夫阿茶除了把车驾得平稳舒适,还会上山打野味,竹笋、野菇,溪涧河沟里也有野莲蓬和肥鱼,河虾更是随便捞就满竹篓,这些都难不倒他。 阿茶能干,一人包办了宰杀、剥皮、清除内脏、去鳞这些脏活儿,下厨总该轮到她这正牌姑娘家了吧? 小姐你靠边站吧你! 掌灶房的是邻近村里的喜婶,喜婶有张圆墩墩的笑脸,福福泰泰,笑起来像土地公身边的土地婆婆,喜婶总说 “小姐你别越帮越忙就好。” 好吧,她那手煮饭的功夫被嫌弃得很彻底。 不过喜婶煮的饭菜真的不错吃。 要是吃腻了这些,他们就走到最近的村庄去向村人买只鸡、羔羊腿,割几斤ròu,几样节令时蔬,打打牙祭。 至于晚上,月上群峰,藤椅石枕,清风徐来,几个人坐在竹屋前品茶、赏月、闲聊,日子悠哉得不得了。 她在现代是都市小孩,从来没有喜欢过乡下生活,穿越到孟家村更是吃尽苦头,直到这段日子才发现,和对的人在一起生活是件很重要的事。 闻巽见她住得很自在,也不催促着赶路,这一不急,便这样住了下来。 家中里外的活儿都有人包了,一点劳力都不用付出,不是她的作风,再说,她也不是什么小姐,充其量就是个挂名吃白食的妹妹,对闻巽这个义兄而言,他看似不在意这些,她也大可任xìng的做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闲人,不会有人说话,但是她的灵魂是独立自主的成熟大人,她的自尊心这关过不去。 她总点做些什么,彰显自己的存在和必要xìng吧? 所以,只要闻巽待在书房里看书,或者阅读不知从哪里送来的信件和帐册,她就会敲门给他送壶热茶糕点,但她真的觉得很疑惑,他这满房间的书册究竟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闻巽端起陶杯,一股淡淡的花香随着丝丝白雾慢慢散发出来,垂脸看着杯中舒展开来的白茉莉,入口清香芬芳,入喉带着淡淡香甜,这花茶想来是她捣鼓出来的。 纂儿又发现闻巽穿来穿去好像就那两身衣服,这才想到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他是为她逗留下来的,她便请喜婶下回从村子过来的时候带些布料,她想给他做两身衣服和鞋子。 纳鞋底和裁缝衣服这些事还真难不倒她,她一个穿过来就是个凡事不靠自己摸索学习,就只能被冻死、饿死两条路可以走的丫头,尽管七、八岁年纪而已,别人看着她小,她却早就能干许多活,缝补、煮食都难不倒她。 至于做得美不美观、能不能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喜婶满口应好,下回来上工,真的给她捎上纳鞋底的布头和两匹松江棉布。 “这两匹布都是细棉布,三梭布做贴身衣物穿是最舒服的,这块兼丝料子颜色清雅,要是给闻爷做上一身,穿起来不知有多俊。” 纂儿摸摸料子,她担心的是别的问题,她有些碍难的开口,“喜婶,我的女红真的不怎样。”居然夸口说要给人做两身衣服,她这是热血过头,脑袋被驴给踢了吧。 “做衣服不难,这是要喜婶替小姐做什么啊?”喜婶明知故问。 “我的线缝起来像蜈蚣走路,我想拜托喜婶子教我。”她讲得更坑坑巴巴了,这种拿不出手的手艺,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让人买了布料回来。 可闻巽老穿那两身衣服也不是回事,就算是蜈蚣脚满身爬,她也要做!这是她的心意、心意、心意,因为很重要,所以要说三遍。 至于巽哥哥愿不愿意穿,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事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桩,包在喜婶身上。” 纂儿喜出望外,“谢谢喜婶,那就这样说定了。” “小姐对闻爷真是贴心。” “我是她妹妹嘛。”她回答得有些干巴巴的。“不过,纂儿替哥哥做衣服的事,喜婶暂时不要说出去,好吗?” “喜婶晓得,喜婶的嘴巴会像这样。”她做了个蚌壳嘴的样子。 “嘻,谢谢喜婶!” 除了和喜婶学做针线,阿茶上山打猎时,偶尔她也会带把小锄头跟着上山,山中多奇花异草,她还真的发现了好几株植物。 浅绿色的叶子呈狭线形,是她熟悉的一种花卉。 她走过去仔细辨认一番,确认后,用小锄头小心翼翼的扒开泥土,连根带土地挖了起来。 “姑娘,你挖这草要做什么?”阿茶问道。 几个人终日喊着她小姐,纂儿听着别扭,她不是什么小姐,几个下人遂改口称呼她姑娘。 姑娘远比小姐听起来要舒服多了。 “这是兰花。” “兰花?”阿茶走过来,看到她手上的那株草。“这草怎么看都不会是兰花啊,你会不会弄错了?” “等它开花你就知道是不是了。” “如果是兰花,能卖很多银子呢。” 阿茶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她正有这个意思。 古人爱兰,从君王到文人雅士,爱到痴迷,兰花的清新淡雅、独自芬芳,被誉为花中君子、空谷佳人,人们养兰,为其写诗、吟曲、作画,可见兰花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崇高;在现代,兰花也备受国人喜爱,有人愿意花费数十万、数百万去买一盆兰花。 她相信只要能种出稀有的珍品,不,一开始不能要求珍品稀有,毕竟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只要卖相不错加上寓意好,就算不能发大财,也能攒点钱在身边,起码不用老是向巽哥哥伸手。 伸手跟人拿钱花用的滋味并不是太好,总有矮人一截的感觉,她没有那么理直气壮的觉得因为她那便宜爹救了闻巽一条命,这位义兄就该无限制供应她花用。 想要什么,能用自己赚来的钱去买,是最爽快的事了。 她一共找到两株兰花,另外一株长在悬崖边缘,她是趁着阿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下去的,最后虽然掘到了花,脚却滑了一下,不小心扭了脚踝。 她不在意的回到竹屋,去河边掏了河沙,去屋子的墙角找到弃置的陶盆,又就地取材挖了黄泥土,黄泥、河沙和碎陶片用来填盆,就这样先将就着,等将来能拿出去卖钱时再来移盆。 种好兰花,她浇了一杓子的水,慢慢的浇到花的根部,改日得叮嘱喜婶饭洗米时都要把掏米水留下来,能用掏米水浇上,那就更好了。 兰花喜润恶湿,喜干忌燥,花浇上这两瓢水也就够了,不宜浇太多,希望这两株兰花能活得成。 只是到了晚上,她那走路一瘸一瘸的跛脚再也掩饰不住,闻巽知道她溜到悬崖边去挖兰花,眼色沉了。 他闷声不吭的把她的绣鞋袜子脱下,秀气的脚踝已经肿得老高。 闻巽的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阿茶,拿yào酒来。” 看着纂儿那红肿的脚,阿茶一脸心虚和自责,赶紧入了内室把yào酒拿来。 闻巽将yào酒倒在自己的手掌心上,搓热之后,慢慢的给纂儿揉搓,虽然他觉得力气不是很大,纂儿却是叫得惊天动地,直拉着阿茶的衣袖不放。 “痛痛痛痛……嘶,巽哥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力道轻些……杀人啦!” 闻巽完全视若无睹、充耳未闻,手下的力气更大了。 等他一阵“公报私仇”结束,纂儿觉得自己已经脱力了。 闻巽接着又把不知哪儿拿来的草yào往她的脚踝上敷,然后用纱布把脚踝固定住,这才开始教训道:“日后你要是瞒着人再往悬崖边上跑,就不许你和阿茶出门了!” 纂儿眼里滚着痛泪,被人看见她这么不顾形象的吼叫,真的太丢脸了。“纂儿知道了。” 闻巽看着她的双眼,眸中闪过一抹心疼,但是口气没有丝毫退让,“知道就要做到。” 扭了脚,山上暂时是去不了了,但有了这前车之监,阿茶不敢再让纂儿离开他半步,只要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阿茶,你不用这样亦步亦趋的跟着我,我哪里都不去,就待在后院看看花,dàngdàng秋千。” 身边多了个小尾巴真不是什么太舒服的事,为了她,阿茶什么事都得放下,所以为了两人都好,她把阿茶哄走,这才去看她的兰花。 也不过短短两日,本来有些恹恹的花看起来精神多了,呈弓形的那株,叶面光泽浓绿,叶脉分明,崖下的那株呈镰形叶面,长势可喜,至于两株是什么品种还不知道,要等开花了。 其实,要不是闻巽盯得紧,她还想上山去,她在后山不只发现兰花,还有一件分外有趣的东西,只是说了,巽哥哥肯定会用他那双幽深的眸子觑着她,冷冷的问 “你答应过我什么?”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皮相生得俊美的人养眼是一定的,灿然一笑的时候,容光更盛,比春阳还要明媚三分,但是神仙般的人物要拿那好看的眼睛瞪着你,比在寒天时候被泼了盆冷水还叫人发怵。 所以,他说不许上山,她连一个脚印都不敢往上踩。 天气舒爽,躺在躺椅上看书喝橘子凉茶的闻巽看见她人dàng着秋千,眼神却不时往上飘,不由得好笑又好奇,都伤了脚了还不安分,山上究竟有什么物事让她一颗心直想往外跑?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纂儿身边。“你在山上藏了什么好东西?让你连收回目光都舍不得?” 她那眼神就像在树洞里藏了果实的松鼠,怕人家去偷拿,时不时的瞧上几眼,确定安在。 “纂儿在欣赏风景秀丽,听鹂鸟啼唱,享受乡居生活。” 闻巽差点噎着,这丫头居然这样糊弄他,不过瞧她这反应,可不像穷乡僻壤的乡下土丫头,莫非她能识文断字? 第三章 养出珍品兰花(1)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4507 “原来纂儿妹妹识字,居然能出口成章,不容易。”闻巽把书册放在眼前,眼珠子却觑着她的反应。 纂儿愣了下,先暗骂自己一声,什么风景秀丽,听鹳鸟啼唱,享受乡居生活,一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连吃都成问题的的小丫头,哪来的银子去私塾、去识字?这马脚不就露出来了? 但是她反应得还算快速,扯了个谎来圆,“纂儿没进过私塾学堂,能认得一些字,也明白一点农耕花草的事,是一位游方郎中经过孟家村时看纂儿可怜,教我的。” 他本以为她种花不过是一时兴起,小孩子家家的游戏,原来是有人教过她。 “如今那位游方郎中呢?” “早就离开,云游四海去了。” 闻巽不疑有他,世上奇人异士很多,这种人又深信缘法,要是他觉得和纂儿有缘,愿意教她做人处事的道理和书本上的知识,也不无可能。“女孩子能识字明道理是好事,往后,你除了摆弄那些花草,每天早上进书房来,默写二十个大字,五十个小字。” 纂儿很痛快的答应了,闻巽的书房藏书之多,令人瞠目结舌,天文地理无所不包,她这位义兄看着年纪不大,她真想问他那么多的书册他都看过吗? 何况,他那书房除了他自己,向来不许谁进去的,她至多也只能帮忙送茶水点心完就要离开。 她前世也爱看书,虽然不到天文地理无所不包的程度,但是不管多冷硬的书,只要拿到手,她都会翻上个几页瞧瞧,买到合口味的书,更是非要一口气从头到尾看完不可,买书藏书爱书也曾经占据她生活中很大一部分。 如今有个可以免费看书的地方,重温书香,再好不过了。 “谢谢巽哥哥。”她笑得憨态可掬。 “那就这么说定了,至于上山一事,你要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小孩子家家谁没有个秘密,他从不强人所难。 “纂儿说了,巽哥哥就会让我上山去吗?” “得看看你的脚消肿了没,要是没有,一切免谈!” “养了两天,早就消肿了,巽哥哥瞧我这能下地行走,从里到外,一点事也没有。”为了表示自己能跑能跳,纂儿还伸脚踢腿,顺便转了个,表示自己好得不能再好。 “就那么想去山上疯跑?山上可是有许多dú蛇猛兽,只要咬上一口,你的小命就休了了。”闻巽话说得严厉。 他既然把她带在身边,该教的时候就要教,但毕竟他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话语中难免流露几分溺爱和少年心xìng,至于男女之情,是半点也无。 “才不是疯跑,人家是有正事的。”她噘起嘴来。 她这三十岁的轻熟女要对一个少年撒娇,难度真的很大,但是催眠自己只是个八岁的孩童久了,行为举止自然而然变成了不自觉。 “要是你能说出个理来,我会考虑要不要让你去。”他嘴唇微微上弯,幽如黑海的眸中有着清浅笑意。 “纂儿说想去哪儿,巽哥哥就带我去?”这是天上砸下来的大饼啊! “嗯哼。”虽然是没有意义的虚词,他却已经认真在考虑带她上山的可行xìng。 一见他有所动摇,纂儿赶紧攀着竿儿往上爬,靠到了他身边,拉着他袖子很认真的说道:“是这样的,我那天在悬崖边的时候,不只看到兰花,还看到一把长得很像座椅的攀藤,那树藤每一根都比我的人还要粗,像这么大、这么大喔,然后绕来绕去,看着就是很舒服,让人很想去坐坐看的样子……”她用双手比划着,小脸难掩激动和兴奋之色。 “哦?”闻巽的音调稍微扬高几分,但也仅仅如此。 这座不老山多是老树林,只要胆子大,走得够深入,什么没有?不过这丫头到底胡闯乱撞到哪儿去了?没得哪天就让野兽给吞吃了,真是叫人替她捏把冷汗! 那天他只顾着处理她的脚伤,忘记追究她私自跑到悬崖去摘花这件事。 看来他要当家长,还欠火候。想到这里,他的手不自觉捏成了拳头。 “它真的很特别,特别到纂儿想再去看一遍,确定那把藤椅是不是真的可以坐上一个人。” “如果能坐人又怎样?”他两边太阳穴的青筋跳了两下,谁家的小孩会对充满危险的峭壁悬崖这么热衷?而且她那亮晶晶的眼眸写满她不只想坐坐看而已。 身为家长,他应该立刻掐断她那好奇的幼苗,义正辞严的教导一番,树林里可不是姑娘家游戏的地方,又或者应该让喜婶教导她一些女子应该学习的技艺,免得她老是叨念这些有的没的。 但继而一想,自从把她带在身边,她都表现得懂事明理,这一回是第一次对他有所要求,就算是再怎样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也应该满足她才是。 毕竟他担了人家哥哥的名头,还是爹,也是娘,他身兼这三种身分,既然疼爱她,就应该尽力完成她的愿望。 不过是去看看奇形怪状的攀藤,没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要他买座城池给她。 闻巽自我安慰,哪里知道,这一拐弯,拐进了疼宠妹妹不归路,从此再也回不了头。 纂儿双目放光,慢悠悠的低语,“如果真的可以坐人,纂儿也想做那样的椅子,卖出去肯定值不少银子。” “你知道一棵树从小幼苗培育起,再雕琢出你想要的样子,需要花多少时间吗?”那不是用日月计算,是得用年,虽然构想新奇,却不是一笔划得来的生意。 “纂儿知道,反正我们在这里最多的不就是时间?不老山最多的不就是树?”她小手一挥,大树小树、歪脖子树,一座大山多得是她想象不到的树种,不是吗? “说的也是。”闻巽不由得感叹,一是为了她的聪慧,二是为了这山居岁月,时光沉淀在日常里,日光、星光、阳光、空气和水,雕刻宁静和光yīn。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在这住着,他都不去想人世间的尘嚣和繁琐了。 至于能逗留多久?等那天到了再说。 “既然想去就走吧!”动一动也没什么不好。他眼中露出浅淡,却不容错认的笑意。 次日,天才蒙蒙亮,纂儿就起身了,来到院子,就见阿茶卯足了劲的在劈柴。 “阿茶哥,我们家的柴垛已经可以堆上三面墙,一辈子也用不完了。” “柴火哪有人嫌多的,只有不够用,这山腰上一到冬天,雪会积到这么高,连出门都困难,不趁这时候多堆点柴火,冬天就出不了门了。”他比着他的腰际,形容积雪之可怕。 她“嗯”了声,打着哈欠,进了灶房,懒洋洋的舀水漱口洗脸,又向喜婶道早。 “姑娘,我煎点蛋饼和葱油饼给你和闻爷带在路上吃,好吗?”知道一大一小今儿个要上山的喜婶已经准备好路上的吃食。 闻爷和姑娘都是还在长个子的年纪,她得多备着些,就怕他们不够吃,不怕吃剩下。 “好。”纂儿应了声好,用牙粉刷了牙。 自从拜师学艺后,闻巽有许多年的寒暑都是在竹屋度过的,不老山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但是再熟也不可能摸清每个角落,至少纂儿说的藤椅他就不曾得见,但是那悬崖他倒是知道在哪儿。 存着当作带她去林子里玩耍郊游的念头,两人吃过早饭就出发了。 纂儿带上喜婶准备的食盒和小锄头、小腰包,腰包是喜婶给她做的,知道她生肖属羊,便在袋子盖上绣上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只白嫩嫩的羔羊,嘴里还嚼了根草,里面好几个小口袋,可以装上许多东西,她见了之后爱不释手,只要出门一定会系在腰上。 老林子悠远深邃,各种鸟兽飞禽的啼叫声和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响,满地腐叶散发出来的味道并不好闻,闻的时间长了甚至会中dú。 闻巽轻车熟路,避过枝桠气根蔓生的小径,挑着隐约是人迹走出来的小道,一边走一边用开山刀劈开杂乱横生的草或树,一边叮嘱纂儿要注意脚步,免得被老树的气根或枝条给绊着。 跟着他的脚步,纂儿倒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别的,总觉得好像只要跟着他那还称不上男人的背膀,就能安心的迈开脚步,完全不用害怕有什么猛兽会从别处窜出来。 森林里的树太多,连太阳也难以照shè进来,光线只得见缝chā针,顺着斑驳的叶片才落到人身上,所以也感受不到什么温度。 纂儿以为他们会走上很久的路,不料才爬过几个陡坡,她那次摘兰花的悬崖便在眼前展开来了。 她欢呼了声,原来巽哥哥带她走的是一条只有他才知道的快捷方式。 崖边风势颇大,刮得人一不小心就容易站立不稳,闻巽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脸色瞬间一沉。 这悬崖如此险峻,这小妮子居然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就去采兰花?!他不把她好好骂上一顿可不行! 纂儿这阵子和闻巽朝夕相处,已经逐渐摸清楚他的喜怒哀乐,这下子见他盯着悬崖下方不语,往上微翘的眼尾压了下来,就知道自己要遭殃,不由得腆着脸凑上去,佯装什么都没察觉,拉着他的袍子,用天真无邪的声音道:“巽哥哥,纂儿说的那张椅子就在那儿,你瞧瞧像不像我说的。” 闻巽一个不小心就被她转移了注意力,顺着她的指尖看下去,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那藤蔓织就的东西的确看起来就像一张王位。 “这东西看着坚实庞大,但是能不能坐人未可知,再者,你记住了,发现这王位的事情绝对不可对外宣扬,就是连阿茶和喜婶都不许说,你最好也尽快忘记有这回事。” 就算他杞人忧天,也不想给两人招祸。 纂儿被他慎重的语气给震慑了一下,她眨了眨流光四溢的眸子,细细玩味,随即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慎重其事的警告她了。 王权时代,君王一怒,伏尸千里,可君王一笑,荣华富贵、青云直上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这世上多得是想往上爬的人,人上下两张嘴皮,像这种寓意之类的东西,往好的说是喜气庆祥,往不好的说,什么诛心话也能捏造出来,前者 不过就是劳师动众把王位椅送去给皇上瞧上几眼,后者,不但好处捞不着,指不定还要倒大霉。 他们就住在不老山腰,要是波及,肯定有分。 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无心发现,引发不必要的事端出来。 她很懂事的点头。“纂儿知道轻重,这椅子的事我只向巽哥哥一人说,其它人,我口风紧得很。”她做了个把唇当拉炼拉起来的动作。 “你这丫头,才多大年纪就知道什么叫口风。”闻巽啼笑皆非。 “我做人家妹妹的总不能太蠢,巽哥哥带我出去才不会给你丢人啊!”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对于自己这妹妹的身分已经很平常心,说起话来理直气壮得很。 他宠溺的笑看着她摇摇头,一副拿她没奈何的模样,他没有发现这是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出现的神情。“我们下去吧,抓紧哥哥的腰,我没让你松手,千万别放手,知道吗?” “咱们不是不下去了?”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说什么也得让你坐上一坐、摸一摸,满足你朝思暮想想当女王的愿望。” 纂儿吐了吐小舌。“纂儿不傻,才不想当什么王,当皇帝哪里好,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干得比驴多,吃得比猪少,还不如我赖着巽哥哥,不愁吃穿,要什么有什么,皇帝有我过得惬意吗?” 第三章 养出珍品兰花(2)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4675 闻巽忍不住轻捏了下她丰腴了些的脸颊。“皇上要是知道你把帝王之位形容成苦差事,不拆了你的骨头才怪!” “皇帝陛下的度量要是这么狭小,这皇帝不当也罢。” “你啊,越说越离谱,这是在我面前你可以随便说说,只要出了不老山,就管好你的舌头,这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这些纂儿都晓得。” “晓得就好。”她向来话不多,该说的、不能多言的,她拿捏得很好,这回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坦言,应该是已经开始真心将他当成哥哥看待的表现吧。 闻巽料想的没错,纂儿的确是已经把他当成亲人看待,亲人是不需要应付的,就算有做不好、说错话的时候,他们还是会选择包容、原谅。 纂儿紧紧揽住闻巽的腰,耳边传来他不放心的叮嘱“把眼睛闭上,我让你睁眼,再睁开。” 他的气息温暖,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清淡香气包裹住了她,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点点头。 闻巽已经纵身而下。 纂儿只觉得风飒飒的刮着,好像自己长了翅膀似的飞了起来,肌肤上的刺痛感麻乎乎的,还没能回过味来,双脚似乎就已经碰触到扎实的泥土。 他放开一直搂着她小腰的大手。“睁开眼睛瞧瞧吧。” 哇!纂儿无法具体形容放大在眼前的是什么东西,她在崖顶上看着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这个藤蔓很是巨大,到下头一看,她终于明白什么叫作惊心动魄、沧海之一粟的感觉了。 人在大自然面前,真的很渺小。 她把这王位椅取名为女王座,它是天生天养造就而成,不知历经多少年头,是鬼斧神工的自然产物,纂儿唯一觉得可惜的是,她要是有手机就好了,来个实况录像,等老了可以向子孙们炫耀自己见过的奇景。 不过闻巽说的也对,这种天然奇景,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闻巽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了,那震撼直到两人回到崖顶,吃了夹着香香腊ròu的葱油饼和蛋饼,又喝了竹筒的水,都没有jiāo谈,默默收拾了一切,相偕回到竹屋。 闻巽以为女王座看也看过了,纂儿这小丫头应该会安下心来习字读书,哪里知道她每天去书房练过字,读了他指定的书,之后不到饭点都看不见人影,问她都在忙些什么,她总是言词闪烁,顾左右而言他,接着便会趁他不注意时,像滑溜的鳝鱼一溜烟的跑了。 他只好把阿茶叫来问话,这才知道原来纂儿每天上山去。 他不由得心想,难道她还没有把女王座的事情抛开?这贪玩的孩子。他也不管她了,反正她上山也不打紧,不老山就像他家的后院,只要不往深处走,都没多大问题。 其实,他把纂儿想岔了,她并没有忘了她要给闻巽做衣服的初衷,她每日仍旧跟着喜婶学女红,日日练下来,针脚从一开始的弯弯曲曲变得越准整细密,等缝完一套衣裤,已经有模有样。 几套衣裤缝制下来,求好心切的她再回头去看缝制好的第一套衣裤自然不顺眼,悄悄地她拆了重新来过,这回顺眼多了。 “姑娘的女红越来越好,接下来就可以开始学绣花了。”喜婶感叹。小娃儿心灵手巧,只要有心,学什么就是快。 “还差得远呢,只有喜婶不嫌我手笨。”看着做好放在一旁的长衫,纂儿笑得眼睛眉毛都飞了起来,却不忘要谦虚一下。 “等闻爷收到姑娘送的衣裳,看见你的心意,不知有多高兴。” “嗯嗯。”她也希望巽哥哥能多笑笑,平常不笑的他就像个小老头,一旦笑起来眉目生辉,就算她这天天看着他的人也常看到忘记要把眼睛转开,被阿茶抓包,讥笑都流口水了。 臭阿茶! 做完一个时辰的女红,纂儿会从铜盆子里把积存下来的洗米水拿去浇花,挑芽虫,去除干黄的叶片,昨天已经看见两朵小小的花荀,她喜得一头钻进闻巽的书房把书找来看,确定她是不是看走眼。 得到她想要的结果,把书一放,人一溜烟的跑了。 她每天忙得不亦乐乎,不知道闻巽看着觉得古怪。 “姑娘每天从山上带下来不少树苗和包着泥团的小树,有柳树、橡树、柞树、桃心木,还有一堆小的不识得的树,方才小的在后院遇到姑娘,她正要把那些小树苗给种上。” “她有说种那些树苗要做什么吗?” “没说,只说等树苗长大阿茶就会知道了。” 还卖关子呢!闻巽着实觉得好笑。“她没喊你帮忙?” “阿茶是想帮忙,可是姑娘说她可以自己来。” “你还是在旁边看着,真不行,就去帮个手。”家里这么多帮手,随便喊一个也比她一个丫头的力气大。 真不会使唤人……独立过头的孩子。 原来她在他的书房里到处翻找,把书房搞得一团乱,就是在看这些花卉还有林木种植的书,花卉他能理解,但是她不会真的天马行空到想靠这些树苗长大后变成椅子赚钱吧? 难道她觉得自己供应不了她一个闺阁小姐该有的生活吗? 不,她不是这种人,她要是小孩游戏、闹着玩,他就冷眼旁观看她能热衷多久,要是真心做长久打算,他再出手也不迟。 只是,这丫头的想法怎么就和别人不一样?想赚银子,多得是门路,来问他,他也能替她指点一二。 得了,别纠结这些,不老山里什么不多,就林木最多,何况这座山也没有主,她要是想把整座山的树苗都搬回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了不起他让阿茶去村子里找人手回来辟块地给她,让她专门种那些树吧! 不行,他刚刚不是才说不能这样纵着她,先看着吧! 闻巽发现只要攸关纂儿的事,他就很容易变了心意,他有些迷惑,但很快就归咎于自己是家中么儿,没有弟弟妹妹,如今得了纂儿这么个小丫头,就忍不住像所有的父母那样,只要孩子提出要求,不管合不合理,总会想尽办法帮她圆了想望。 他这哥哥好像越当越起劲了。 “你去村里找几个人手,把后院那块地收拾起来,让她想种啥就种啥,另外,等树种上了,找几个懂花植树的农人来帮她打理。” “小的马上去办。”这些日子来,阿茶已经很习惯他们家爷对姑娘的各种举动上心,平常看着还是那个冷冷清清的爷,可任何事情只要牵扯到姑娘,热度就不一样了。 他喜欢这个有温度的爷,也喜欢那笑起来有双乌溜溜杏眼,起嘴来的时候,双颊已经有些ròuròu的,让人忍不住心软成一团的可爱姑娘。 竹屋的后院有几块菜地,种了萝卜、角豆、韭菜、葱和丝瓜等家常蔬菜,平常是由喜婶负责拾掇。 纂儿也会帮着提水、浇水、拔草,上山晃悠的时候,不忘铲几把针叶树下的腐叶回来,晒晒之后,拌上草木灰均匀的撒在菜地上,做为肥料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别看几块菜地不显眼,平时应急要用上葱、小白菜的时候,起码不用非得往集市去买才有。 闻巽闲庭信步的来到后院,远远就看见纂儿屈着小身子蹲在地上,不知道正专注些什么,就连他来了也没发现。 他放轻脚步来到她身边,只见她闷着头,手里捧着从他书房里借走的《尔雅翼》,这本书和一般的桑农纪要不同,对于兰花的栽种习xìng有着详细的描述,而她眼前的架子上就摆着含苞待放的兰花。 因为他的靠近,身影遮去了纂儿的光线,她抬头,这才察觉到他的到来,顿时笑开了脸。“巽哥哥,纂儿的兰花开了,长得和《尔雅翼》里的品种一模一样。” 她她她……是不是机缘巧合下种出了后世已不见踪影的珍品兰花?! 之前因为不确定,这才跑到巽哥哥的书房去找书,找来对照之下,这才敢确定自己无心chā柳种出了能卖钱的花。 她心里那个激动啊,看来老天爷也很愧疚把她扔在穷乡僻壤的孟家村,为了补偿她吃尽苦头的那几年,让她种出了珍品金黄素和大雪兰。 金黄素是兰花中的佼佼者,花朵大,金黄华丽,香气清淡,随风而来,让人心醉,叶似剑,不论叶还是花,不论色还是香,姿形香金黄素都占齐了。 春兰的香气清新悠远,夏兰芬芳宜人,秋兰香气浓烈不失典雅,寒兰香馥温馨,而金黄素集四类兰花的优点于一身,香气让人久闻不厌。 也就是说,金黄素不包括在世人熟知的春兰、蕙兰、建兰、寒兰和墨兰五大类中,因为前所未见,所以是珍品。 雪兰的花苞共有二十朵,因为花还未全开,没办法确定花瓣是全白或近粉白色,只能看见唇瓣有红色的斑点,略带香气,根据《尔雅翼》里的描述,这花是冬天盛开的,没想到在她手里发生了变化。 又或者竹屋位在半山腰,就算最热的六、七月,也带着丝清凉的味儿,更遑论这月份在平地和秋冬无异,大雪兰会开花,也就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了。 “手培兰蕊两三栽,日暖风和次第天,坐久不知香在室,推窗时有蝶飞来。”闻巽吟道,“这是元朝余同麓的《咏兰》,用来形容这株大雪兰,恰是刚好。” 雪兰美在花颜似雪,花叶清香,即便花还未盛开,香气却是扑面。 纂儿赞同的用力点头,古人爱兰、咏兰、养兰、画兰,是因为它不与群芳争艳,不畏霜雪欺凌,坚忍不拔的刚毅气质和意境,又因为带着王者香,历来被人们当作高洁典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象征,与梅、竹、菊合称为“四君子”。 “纂儿妹妹是怎么打算这两盆兰花的?留下来欣赏还是卖出去换银子?”他不需要她赚钱养家,如果是养花怡情养xìng,他倒是乐观其成。 “换银子。” “你可是缺钱?” “倚靠巽哥哥很好,纂儿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可纂儿却忍不住担心,哪天要是巽哥哥不在,或者忙着别的事情,暂时顾不上纂儿的时候,届时纂儿也能独立自主,不至于惊慌失措。不怕巽哥哥笑纂儿俗气,纂儿养兰、种树苗都是为了赚钱,我想赚很多银子放在身边,有银子有底气,这样走起路来也才有风不是?” 简单来说,她的人生目标就是赚钱,这些年来她苦怕了,再说了,她有着成年人的灵魂,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她很清醒也很理智,她知道自己不能靠闻巽的扶持过一辈子,有了银子,她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也才有能力回报他的恩情。 闻巽定睛凝视着她认真到近乎专注的小脸,“这样吧,明日巽哥哥要下山办事,你要是信得过我,我替你把这两株兰花带去给相熟的园艺舍,如何?” 他从来不会小看银子的重要,却也不觉得赚钱有多难,他十三岁便为家族打理琐碎的庶务,经手的银子还会少吗?在他以为,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银子解决不了的才是大事,既然她想替自己存点私房,也不是不行。 “好呀、好呀,那纂儿还可以再拜托巽哥哥一件事吗?”她的声音亮亮的,透着一股欢喜劲儿。 “你说就是了。” 闻巽想着,小丫头应该会想要买糖、稀奇的糕点或是胡市的搪瓷娃娃之类的小玩意儿,可是他都还没想完,就被她的答案惊了一下 “纂儿想托巽哥哥带几个有意境的花器,不论大小、材质,多孔漏气素烧盆或是陶瓮都行,还有兰花种子和花苗……”她眉飞色舞的掰着手指边说:“不,花种子太麻烦了,只要花苗就好,嗯嗯,只要花苗就好。” 兰花种子没有胚rǔ,需要和兰菌集合才能共生存活,所以大多数的种子都不会发芽,这里做不来人工无菌繁殖,就算有了种子也不一定能种得成。 她只是想利用兰花先赚第一桶金,让自己站稳脚步,并不打算长久做这一行,她的心里还有别的想法。 第四章 三位大叔(1)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4929 闻巽也没打断她,等她一口气说完,徐徐说道:“你回房列一张清单给我,看要买什么,细细的写上,我顺边看看你的字长进了没有,还有,我不在家的这些天,每天要做的功课也不能落下,回来我要检查的。” 这丫头也不问问他下山要办什么事情,也不要珠花头绳,倒是满打满算把他当采买使唤了。 不过他也不恼,这些都是小事,卖花的事情他自己跑一趟就是了,采买则让下面的人去办,他继而一想,她没要那些个女子的饰物,不代表他不能买,就当作给她的一点惊喜吧。 纂儿果然回房去列了一张单子,清楚明白的写了想要的物品,字迹已经力求工整了,所幸闻巽也没有挑剔,把单子收进了怀中。 纂儿正沾沾自喜,哪里知道某个不动声色的狐狸淡淡地撂下话来,“我不在家的这几日,你默写的大小字都各加十张。” 闻言,她还沾喜气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巽哥哥,你太坏了!” “要不各加十二张?”继续讨价还价就不只这个数了。 “巽……” “十五张。” 纂儿气急败坏的抗议不成,只好垂头丧气的走了,这下子她除了写字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也的确,闻巽让她写字,除了多认字以外,也是不想她一天到晚都往山上跑,家里只有一个阿茶是看不住她的。 想想,家里人是有点少。 闻巽离开的那一天,换上纂儿给他做的衣服,竹青色的料子让人看着非常赏心悦目,配上束发的同色系缎带,就是个翩翩少郎君。 他带上纂儿那两盆兰花,阿茶赶着在家闲置很久的两匹马,套上马车,送他到附近的镇上。 对于闻巽离家,阿茶和喜婶很镇定,对他们来说,闻巽能在竹屋住上半年不动,才是令人不解的事,至于头一遭和闻巽分开的纂儿,一开始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两天过去,她开始觉得恨然若失。 陪伴是不是最长情的告白还未可知,但长久的陪伴,会成为一种习惯。 闻巽刚下山的那两天,纂儿还是按时起床,读书、写字\'照看花树,等手头没事了,闲坐着就有些相信闻巽了。 有些习惯真是要人命。 一起了念头,书房里一个人待着,偶尔转头看不见闻巽挺直的腰杆,还是斜卧在竹榻上看书的模样,他爱喝的太平猴魁茶罐闲置在几上,案桌上还留着他写批字、干涸了的朱砂,饭桌上也少了个人,没有人替她夹ròu夹菜,日头好,也不会有人唠叨着要把书册分门别类拿出去晒,晒的时候要逐页翻看有没有蠹虫的唆行径。 也不说什么情啊爱的,就是单纯的想他,毕竟,这些日子来两人互相陪伴,不,正确说来,是他放下了手边的事,陪着她适应了竹屋的生活才离开的。 他是第一个无偿给她温暖的人,应该是因为这样吧,所以觉得他不在身边,有那么一些些的不习惯。 闻巽过了好些天仍旧未回,山上的天气已进入一整年以来最炎热的季节,可说是最热的季节,却也比平地凉快多了,早晚仍是穿着棉袄,睡觉还是得盖厚被子。 可闻巽虽然不在,阿茶却按照他的吩咐,从村里找来泥瓦匠和木匠,把后院往后推,耨草去杂石,留下大树,这一整地多整出了起码有三分空旷宽敞的地来。 这块地真好,遮阳温暖潮湿通风都齐了,要再添上植具植材就都完备了。 木匠又照着纂儿的意思做了架子,还剖来一堆竹子,从中对削后,一根搭一根,用榫接的方式从河里把水经由竹管引到挖好的池子里蓄着,浇花、浇树、浇菜都十分方便。 喜婶看着纂儿张罗这些,起先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是等弄好之后,发现纂儿不用再费劲的往外提水,她拍了下大腿。“哎哟,我怎么就从来没想过这法子呢?” 这下不只浇地方便,屋子里吃水也方便多了,要用水的时候把管子接上,不用的时候将木塞子堵上,和聪明的姑娘住久了,她的脑袋也灵活多了。 中午纂儿和喜婶、阿茶吃了刀削面,热辣辣的ròu燥和浓汤,热出头上的汗意来,但是吃完后整个人懒洋洋的很是舒坦。 给喜婶打下手收拾了碗筷,一开始喜婶是不让她做这些事情的,可在她以为,家里就这个几个人,能有几双碗筷,也不过就是从吃饭的方桌搬到水槽而已的功夫,举手之劳,喜婶可还得忙着收拾家里的琐碎,打理菜地,择菜洗涤,还要教她缝补衣服,而闻巽也没反对过,也就一直这么过下来了。 她和喜婶正扯着闲话,忽然听到外头有人敲门,还敲得颇急。 “阿茶这小子肯定偷懒着,不过不是说屋里还有喜婶和一个小丫头,这门板都快叫我擂破了,怎么还不见出来应门?” 雷打般的大嗓子,震得人脑袋瓜子疼,也震得屋里的人心都跳了一跳。 “这不就来了,急啥?”听着是熟人的声音,阿茶也不急了,慢火温吞的打开了纂儿觉得一点防御功能都构不上的竹篱门。 两个汉子刚好一高一矮,一壮一瘦,胖子领先走进去,殿后的那个指着一头悠闲在草地上啃草的骡子道:“你和老四把车子里的东西卸下来,都是阁主吩咐要给小丫头带的,要是弄破了,浪费我们跑了老远的路给送来。” 这汉子有着比竹竿还瘦的身板,衣服穿在他身上轻飘飘的,声音低沉到发闷,表情酷似木头人。 旁人不知道除了闻巽是谁也指使不动阿茶的,可这几人仗着年纪大,闻巽不在的时候没少把他当小弟使唤,幸好他也不以为意。 这几人虽说一年见不上几次面,认识的年头却都超过十几年,谁有几样毛病,他门里清得很,只是这些个平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忙着阁中事务的老人怎么一个两个三个都上山了? 是山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个青年憨憨的笑着,身穿绀青色夹棉短褐,眉清目秀中带着斯文,开口唤道:“茶哥。” 这个倒是个客气的,见面就称哥。 “水大管事,你们怎么全上来了?” “回来过节,顺便把阁主jiāo代的东西带上来。” “那闻爷……阁主呢?”阿茶动手去卸骡车里的物事,一辆车装得满满当当,主子都买了什么啊? 阁主xìng子淡,有许多年都在外面奔走,过节什么的完全不在意,有时节过了还不知道,那些佩带香囊避邪驱瘟、悬艾叶菖蒲、看龙舟,是有家人的人才会有的兴头,和他们这些单身汉子没有半毛钱的干系,倒是今年有纂儿在,喜婶张罗起了要包粽子吃,刚刚那会子吃过饭,他正要洗刷粽叶去呢。 “阁主还有要事,就我们几个先过来,会在这儿住上一阵子,所以东西才会这么多。” 阿茶捧着宽口瓮的手顿了下。“莫非阁主真把结隐阁给解散了?” 这几人看起来穿着简单,和普通人没两样,可他们一个个在江湖和商界可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狠角色。 “哪有这么简单?我们这些看得开的是第一批,那些不愿意的,阁主还在跟他们斡旋。”都是不好相与的人,有的拿惯了好处,吃香喝辣,有的舍不得到手的地位,有的一大家子,牵根攀藤,一动全家都得拉拔起来,伤筋动骨,在他们看来阁主想把结隐阁转正是没必要、吃力不讨好的事。 只有他们这些一路跟着阁主过来的人,才知道阁主是为了给他们这些一辈子都在刀尖上舔血的人一个安适的晚年。 结隐阁是江湖上最知名又最为隐密的组织,他们的人渗透到朝廷、勖贵、权臣、豪门、帮派探听各种消息,只要对方出得起价钱,就能够从从结隐阁买到想要的情报,结隐阁就像无孔不入的渗水,秘密的渗入每个需要的地方搬运众生的消息,而创办这个庞大地下帝国的人就是他们的师父yīn阳子。 师父云游四海之前将结隐阁jiāo给了小师弟,小师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他们对于小师弟的才华横溢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才干不如人嘛。 师父一去四、五年,小师弟隐身暗处指导,让结隐阁更上层楼,成了和大晁国鼎立的第二大势力,大晁皇帝甚至必须借助结隐阁的力量排除异己,铲除不听话的朝臣。 结隐阁的赫赫威名太盛了。 闻巽曾这么说过,但他没说的是,一国岂容二主?大晁皇帝目前是有求于他们,可等皇帝发现自己的身边睡了只大老虎,天下哪个皇帝能容忍? 他等不及师父他老人家回来,决定要逐步让结隐阁从这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中抽离,愿意跟着他的,他自然会给一条出路,保他衣食无忧,若是想一条道路走到黑,他也不勉强。 路是自己选的,只要不后悔就好了。 这些事情纂儿都不知情,家里来了客人,看样子这一屋子的人都是相熟的,除了她。 方脸大耳浓眉,声音可以震摄小儿夜哭的汉子叫流火;身如青竹,气质带点诡异的叫未央,最后和阿茶相偕着进来的叫涉水,他们一个个都把纂儿叫上前评头论足了几句,给了见面礼,对她出现在竹屋的事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然后有志一同的喊饿,这些人看着鲁莽,却是真xìng情,就算把她的头发给摸得都乱了,她也一点都不介意。 纂儿笑咪咪的全部统称大叔。 这时灶房里传来喜婶的声音“都过了饭点才过来,你们都是来洗碗的?” “大妹子别这样,太多年没上来了,看着沿路的景色怀念嘛,总忍不住下来摸摸瞧瞧,这不才误了饭点。”年幼时,他们几个师兄弟都是在这儿长大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纂儿听着流火大叔中气十足的嗓门,在喜婶面前好像收敛了那么一点。 “喜姊,我们在山下买了不少卤ròu和烧鸡,还有一条大肥鱼添菜。”未央说起话来慢条斯理,xìng子温和又不失爽朗,给纂儿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浪费人家的银子,想吃鱼,门前的河里要什么鱼没有!”喜婶念归念,手底下却开始动作起来。 中午他们几人吃了面条,饭就剩一小盆,饭不够,喜婶烙了厚厚的烙饼,抹上蘑菇ròu酱,又去菜地摘几样菜,芋头筒子骨、韭菜炒ròu丝、nǎi汁菘子,有了骨头汤,两样炒菜,加上卤ròu和烧鸡,一桌六个菜也算丰盛。 吃过饭,喜婶指着东西厢房道:“你们的屋子都给留着,平常阿茶也记得清扫整理,你们进去瞧瞧,要是缺了什么就喊一声。” 几个男人笑呵呵的进屋去,没多久流火便出来扎扫帚、找抹布、提水,还忍不住对着阿茶啐道:“你这小子也太偷懒了,我房里脏成那样叫打扫吗?!” 虽然他的外表看不出来,但其实骨子里是极爱干净的。 未央和涉水倒是进了屋子就没了声响。 这竹屋看着不大,里面其实还挺宽敞的,就算家里又多了三个人,也不觉得拥挤。 流火他们带来的东西多又杂,几个男人的家当不算,还有闻巽应了纂儿的东西,素烧盆、陶盆、瓷盆,上了釉彩的、半釉彩,各种寓意好的人物、花鸟、山水盆子,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丹、兰花、茶花各种花苗,另外还有布匹、糕点、鸡鸭鹅猪牛ròu,显然是在镇上买的,ròu都是宰好的,拔干净了毛,妥妥的用油纸包着,难怪会塞满一整大车。 阿茶把这些沉手的东西全搬进后院,因为是纂儿的东西,他让她自己去整理。 纂儿摸着那些黏上动物还是绘画人物肖像的盆子,心里模模糊糊的思忖,她没说,巽哥哥却好像知道她的心思,替她备了那么多东西,他会不会太看得起她了?她做得来吗? 没错,她想做艺术盆景。 如果说造园是将大自然的千山万水浓缩在庭院中,那盆景就是将景物更进一步放在小小的盆钵之中,不出门就能在咫尺内瞻万里风光,方寸中能领略山光水色。 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对于寓意好的盆栽更是看重,只要瞧得中意,不论花上多少钱都不手软。 只是要做好吸引人眼球的盆景难度也不小,毕竟悠久的盆栽历史和文化底蕴在那里,不过她上辈子可是园艺设计师,景观和建筑双料技术本位,创意与巧思这两样技术她都有,不愁构思不出立意佳的盆景。 自然,盆栽也不能少,上回她在山里可看中了不少小叶罗汉松和雀舌松,要是养得好了,做成中大型的迎宾松,可值不少银子。 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做了归类,回屋里净手面,又去闻巽的书房翻找了一番,这才歇午去了。 第四章 三位大叔(2)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4737 下午等纂儿睡醒了,才知道未央叔和涉水叔上山溜达去了,流火叔慢了一步,在喜婶的叨叨念念下,挽起袖子,替菜地的丝瓜、扁豆做起了支架,否则不用多久,丝瓜和扁豆的藤蔓就会铺满整块菜地,所有的菜都会废了。 喜婶见流火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转身进了灶房,她可是有一堆事情要做,本来粽料备得就不多,没料到又回来好几张吃货的嘴,这不多做一些哪里够?趁着天色还亮,赶紧让脚程快的阿茶再跑一趟镇上,豆沙、松子仁、核桃、蛋黄、花生等等多买些回来。 纂儿却是有点可惜自己没跟上两位大叔的脚步,她也想上山找一些蛇木下来,闻巽给她买了许多兰花的花苗,将来移盆的时候,蛇木是一定用得上的,就算不移,种在整片的蛇木上面也别有一番风味。 未央回来得早,把手里小捆的桂竹叶和月桃叶放在已经清洗过、晾晒粽叶的笸箩边。 他们几个都爱吃喜婶包的南方粽子,看着她浸糯米、洗粽叶,嘴里直念着粽叶不够,他和涉水二话不说就去摘,可涉水摘着摘着,说既然上山不打点野味回去对不起自己,于是两人就分开各自行动。 不提那个一回到山里就恢复本xìng的涉水,他要说的是喜婶这张嘴挺有意思的,那话分明就是说给他俩听的,让他俩给她干活,却说得那么不着痕迹,阁主把她留在这里洗衣煮饭,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未央胡思乱想,见屋前都没有人,又听见隐约的说话声,知道人都在后头,自己倒了水喝,一入口居然是金银花的味道,这可不是喜婶的手笔。 来到屋后的空地,只看见纂儿坐在小凳子上,神情专注的修剪小树太长的气根,她手法熟练,很容易就分清楚哪条根须该剪、哪条根要保留。 这是未央回来之后第一次来到后院,蜿蜒的长廊摆了几株盆栽,有树有花,位置搁得很巧妙,韵味十足,等他从这些花树间掠过,猛抬眼,眼前是一片壮观小树海,他被震住了脚步。 这里不只有小树苗、有兰花苗、小黑松盆栽和未完成的盆景,他往另一处高高低低的大石堆看去,切口不平整的竹筒上面冒出一小溜紫藤花,巴掌大的蜗牛壳仰天躺着的是一株桃花心木苗,一个小方盆里则是橘子种子发芽成密密麻麻的绿色盆景,绿叶搭着绿叶,十分可爱,还有一棵是苹果花,上头居然结着一颗小小的苹果。 这些小东西看起来十分童趣,也不知她哪来的巧思。 对纂儿来说,她天天伺候这些花树,在后院一待就是几个时辰,也不觉得厌烦和疲倦。 “小丫头,你这是在做什么?”还有,那是鸡粪吧? “未大叔,我这是在给树苗换盆、放肥料。”纂儿扬起半张脸,大大的杏眼水润润的。 “你别瞪那么大的眼睛,这些添加了鸡粪的堆肥经过日晒,味道没那么大了,我这是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未叔要是觉得味道不好,往后退一点就不会呛鼻了。” “你读过书?”还掉书袋呢! “巽哥哥教过纂儿,还规定每日要写三十篇大字,读通一篇文章。” 她露出闻巽好严苛,而她好可怜的表情,逗得未央也抓过一把小凳,和她坐在了一起。 “阁主这是想养闺女,还是媳fù?”他自以为纂儿年纪小听不懂这些,肆无忌惮的调侃了句。 纂儿翻了翻白眼,当作没听到,手下仍慢条斯理的进行移盆、修枝和嫁接,把一株株橡树、无花果树伺候成她想要的样子。 不同的树枝嫁接后,就像骨折后痊愈的骨头,强度会增加很多,所以嫁接的木材也会特别结实。 她想要种出天然的椅子,就必须让成品稳固,否则坐不了人的椅子又有什么用? 未央起先只不经意地看着,慢慢的看出味儿来,他没说什么,顺手接过她已经修剪过枝桠的一盆樟木,挑了适合的树枝往楔形的樟木嫁接上去,粗细程度和小树苗一致。 嫁接对纂儿来说是件大工程,毕竟她就一个八岁大孩子的身子,灵魂再能干强焊也抵不过身体的 吃力,不意未央出手,两人很快形成默契,一个修剪打磨,一个嫁接固定,添上稻草帘,避免烈日曝晒过度。 纂儿微讶的看了好几眼才开口问道:“未叔也喜欢这些花草?” 她听喜婶提过,未叔可是江湖上响叮当的人物,只要他跺跺脚,他那地界就会抖上一抖。 这么威武的人居然懂这些? 好吧,虽然他那身板看起来没什么说服力,江湖上的事她也不懂,但江湖和社会是一样的,有时候靠的不只是蛮力,智慧更是重要,他应该就是那种负责出脑智的人物吧。 “还没有进到结隐阁前,我爹是个木匠,在家中跟着他干活过。”他的声音还是低得不可思议,但木木的脸上总算有了点波动。 “那未叔对于木工很了得喽?”她眼睛一亮,黑亮的眼睛中眸光非常纯粹。 未央眼中注入了浅浅的笑意,面对这样的小姑娘,谁能拒绝她的请求,他们几个都是单身汉,若是成亲了,孩子应该也有这娃儿这么大了。“小丫头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未叔的就直说吧。” “纂儿想请叔叔帮我做一些小狗小猫小鹿狐狸木桥围篱木屋等等各式各样的小对象,纂儿会给工钱的。”就算人家看不上她这份工钱,她也得表明态度。 “是做盆景要用的?”未央倒是不在意有没有工钱,他可不缺银子花用。 “是。” “小事一桩,只要一些边角废料就能做。” 本来也在后院,在未央进来之前绕到别处去又踅了回来的流火见了,不由得啧啧称奇,一个孤僻不良中年人,这会儿居然跟一个小丫头有说有笑的,奇哉怪哉妙哉! 晚饭是在前院吃的,吃过饭,一院子的热闹,众人舍不得走,纂儿替喜嬉收拾碗盘后张罗来几张竹凳,大男人们见状,把方才充作饭桌椅的长凳也搬了过来,小泥火炉煎着热茶,几上摆着双层攒盒,里面有果脯、坚果、蜜饯、绿豆黄、红豆酥、五香花生、zhà蚕豆等十二样果点,配着蒲扇轻摇,艾草熏香,听着夜虫鸣唱,享受着清风朗月,闲扯家常,不知夜深露重。 流火坐没坐相的感叹,“难怪小师弟不想下山,我一回来也不想走了。” “你们这趟回来不就是要长住的吗?”喜婶不解的问道。 三个男人互相丢了个眼色,仍由流火发言,“阁主把三十二处分铺的大掌柜给撤了,让我去顶总掌柜的位,涉水这动脑筋的有用处要回阁主身边,未央说他想金盆洗手,做回他的死老百姓。” 纂儿模糊的听着,却被流火“金盆洗手”这四个字给骇得瞌睡虫少了一半。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问过闻巽究竟是做什么的,不是冷漠不关心,而是不知从何问起,他的气质复杂,像名门贵公子,像读书人,也像商贾,可他年纪那么轻,以上种种又有些不全相像。 而他也从来没同她说过,虽然不到讳莫如深的地步,却老是摸着她的头说小孩子管吃管喝管睡,管无忧无虑的长大就好了,其它的有巽哥哥在。 这很像当爹的人才会这么说的吧? 这会儿听流火大叔这么说,金盆洗手这四个字可是很有含意的啊。 也许是他们也顾忌着她,说着说着就转到别处去了,至于她这小身体,经过一整天的上山下河、读书写字,还要侍弄那花树,方才吃过饭就体力有些不支了,勉强打起精神听了一耳朵,风太凉,月色太美,她蜷着蜷着,竟然就睡着了,睡着前她还想着,不打紧,改天有机会再问一问未叔吧。 隐约间,她又听见不知道是谁感叹了一声“还是个娃儿呢,怎么就这么睡着了?” “会着凉的,那个谁谁谁把她抱进去!” 隔天早上,纂儿是被许多混合的香味给馋醒的。 她的脑子比身体醒得快,今天是端午。 喜婶一早蒸了包子,又炒了粽子馅料,一群男人都爱吃ròu,她简直就是把地窖里存的猪ròu都给和了进去,说起来住在山腰上的好处就是买来的食物往地窖一放,就算暑天也能放上个三、四天不会坏。 各种香气加在一起,难怪香成这样。 等纂儿上桌,喜婶有些歉疚的道:“我蒸了三大笼屉的包子,让那几个蝗虫吃得一个不剩,不过喜婶缺了别人吃的,也不能缺了咱们家姑娘的,每种都给你留了一个,还都挑皮薄ròu馅多的,你瞧!”她从笼屉里把热着的包子拿出来。 “谢谢喜婶。” “都说半大小子,吃垮老子,他们这几个人年纪都一把了,胃口还这么好,还没吃完饭,我不过问了一嘴,等等要开始包粽子,谁来帮忙炒馅料,结果哩,四个全溜了,等粽子蒸熟,都别来讨要吃!”喜婶双手一摊,一脸拿他们没辙的无奈表情。 纂儿嘻嘻一笑,张口便咬,嗯,是香菇高丽菜猪ròu馅的,另外一个是韭菜鱼ròu馅和酸菜油渣馅。 喜婶见她每个包子都咬了一口,感叹的摇头,这孩子之前真的是饿狠了,都在这里住上几个月了,不缺她吃,没少她穿,可只要是给她的吃食,她都会先咬上一口,表示这是属于她的,谁也抢不走。“还用得着做记号吗?三个都是你的,没人同你抢。” 纂儿吐吐丁香小舌,“不小心就忘了。” 忘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苦命的扫把星,忘了现在的她再也不愁吃穿,不怕挨打,可是那过往牢牢的珞在心里,看似过去了,在她不自觉的时候,冷不防又会原形毕露。 她很快把三个大包子吃完,洗了手。“喜婶,纂儿来帮你包粽子。”她今天没事,家里这么多人要吃饭,只靠喜婶一双手忙不过来呢。 “好,人家都说闺女是爹娘贴心的小棉袄,喜婶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有闺女,家里那个臭小子,跟我一点也不亲热。”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地面上,喜婶麻利的把麻绳系在横杆上,边和纂儿唠嗑着。 “你别嫌我手笨就好。” 家里简单的饭菜她能烧,在孟家村那些年没少做过厨房里的活儿,也因为这样幸好没把自己饿死,只是绨粽子是技术活,说是帮忙,其实只是递个粽叶,把成串的粽子拿到大锅去蒸煮,再顺一块肥瘦适中的ròu块和菜脯丢进嘴巴,她是个八岁的孩子,就算贪吃一点也是正常。 正忙得起劲,流火却在灶房外对着她招了招手,她放下手里的粽叶,和喜婶说了声,走了出去。 “火叔,你找纂儿有事?” 流火从腰际掏出一迭银票。“你瞧我这记xìng,回来高兴过头却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纂丫头,你那两盆兰花卖了好价钱,那盆黄金素得了六千六百两银子,大雪兰更是希罕物,足足有一万二千两白银,阁主说如果拿到京里卖价钱会更高,只是花禁不起放,他还吩咐一回来就要把银票jiāo给你,我一路上也叨念着,嘿嘿,哪知道一时大意,纂丫头别见怪啊!” 哇,这么多银子!纂儿整个心都开花了。“谢谢火叔!” “甭谢,咱们纂儿可是小富婆了,银钱得好好存着,将来去了婆家不受人家的气。” “火叔说远了。”她才八岁,好吗?就算这时候的人嫁娶都早,反正她这无父无母没有家人的孤女,什么时候嫁人,由自己决定,婆家什么的都还早得很。 她骨子里是现代人的灵魂,不吃古代那一套,既然她父亲那边的长辈不要她这么个人,母亲那边连有她这么一个外孙女都不清楚,那她就把自己当成孤儿。 她是女子,不像男人非要有得力的家族扶持,比较容易闯出一片天来,她只要手里握着银钱,谁敢看她没有? 流火嘿嘿笑着,他也知道自己把话题扯远了,不过反正把银票jiāo给正主,他落得无事一身轻,只是要依这丫头的赚钱方式,多种出几株稀世兰花来,那岂不富到顶天了? 想归想,他也知道要是能种出那么多兰花,哪里称得上稀世,不就跟路边卖的普通兰草一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第五章 试试水温(1)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4325 这一年的端午因为多了流火他们几个,一向清冷的竹屋显得非常热闹,然而节日就像灿烂的烟花,眨眼就过了。 日子波澜不兴的过着,纂儿仍跟以前一样过得十分充实,她继续培育从山上寻来的兰花,照顾树苗和果树,嗯,她种了好几棵的桃杏李还有野樱桃树,想象来年每个季节都有吃不完的水果,心里就觉得美滋滋的。 她构思盆栽和盆景,目前已经粗粗完成一盆“饱览人间春色”盆景,这要感谢未央令人赞叹的木工。 他把她需要的亭台楼阁和小桥流水,甚至游人踩踏的栈木都做得栩栩如生,别人的看法如何她还不得而知,不过她老王卖瓜,自己看着颇为喜欢。 日前,流火从山上带下来一大段有了年岁的老松枯木,经过她细心的照拂,居然在不对的季节里萌了新芽,松树生长缓慢,还要养护出好看的树形,难度不小,可她不急,不是说山中无岁月,老松想怎么长就怎么长吧。 家里的四个男人只要一进山,就像归山的猛虎,乐不思蜀,以前只有阿茶在的时候还不显,如今多了那几个,常常带着烙饼还是夹ròu馒头就上山去,最长有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的纪录。 所以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也很可观,野菇、花木、灰兔雉鸡、羌鹿都算稀松平常,有一回猎了头体型庞大的大野猪,喜婶高兴归高兴,可家里的ròu已经多到地窖也放不下,腌渍物哪有新鲜的好吃,便商议着由流火带下山去跟镇上的酒楼还是饭馆换银子。 “成!大伙手上都积了不少皮子,我顺道带下去。”老实说,几人手上都不缺银子,打猎攒皮子纯粹只是打发时间。 纂儿自从来到不老山,还没去过西雾县,她想着要替盆景上多添一些陶瓷小物的摆设,家里不可能为了烧一些零碎的小对象就盖一座窑,开模捏陶的,思来想去,县城人多,总会有愿意替她烧这些小玩意的人吧? 她决定跟着流火去县城里瞧瞧。 于是阿茶驾着骤车,三人披着晨雾和露水一起去了西雾县。 西雾县是个中等县城,处在南北jiāo通要道上,南边还有条水道,舟车往来,过往客旅还满多的,加上治安清平,百姓的生活就算称不上富裕,吃穿还挺舍得花钱的,酒楼饭馆林立,小吃摊处处可见,车水马龙,颇为热闹。 载着一头大野猪,醒目又招眼,自然先把它处理掉,流火让阿茶把骡车停在一家颇为气派的酒楼前,他们来得早,还不到饭点,酒楼里只有小二哥在打扫清洁,流火没等人出来招呼,袍子一撩,利落的跳下车,大步流星地往里头走去。 纂儿慢吞吞的踩着横杠下了骡车,一踏进酒楼也不见有人来招呼她,只见流火正一巴掌拍往人家掌柜的肩膀,宛如zhà雷的嗓门雷得那掌柜一愣一愣的 “小山子,我没认错人吧?几年不见,瞧瞧你这身打扮,胡子也留了,啧,这是发达了,害我差点没敢认你。” 掌柜的硬是看了流火好几眼,“啊啊啊”的喊了几声,才有点回过神来,眼睛睁得老大,表情和方才的客套很不一样。“流火老大,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流火也不和他客气,胳臂勾住他的颈子,“怎么,你有意见?” “哪里敢,这些年我听说老大你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还以为你不会再回这个乡下地方来了。” “你也不错啊,我刚才听小二哥喊你掌柜的,这是发达了。” “那些年要不是老大教我读书认字算术,我可能还在yīn沟里做乞丐。”从跑堂到账房,再到掌柜,如今的他大富大贵谈不上,但是下面管着的有十几二十个人,东家对他言听计从,酒楼生意蒸蒸日上,这些都是源于流火以前拉了他一把。 “过去的事就甭提了,要不是你自己认真,我怎么拉拔你也是白搭。” “难得一见,咱们得好好喝上两杯,叙叙旧。” “改天吧,我暂时还会留在山上,有得是机会,昨儿个打了一头野猪,家里没地方搁,你要不要?” “要要要,,你们几个赶紧去把流大爷的野猪抬到后院去,让大厨们瞧瞧可以整治出什么菜色出来。”掌柜的吆喝着。 酒楼所有伙计都用上了,才有办法把那头起码有五百多斤的大野猪扛到后院空地,接下来就让厨子伤脑筋去了。 掌柜的很大方的给了三十两纹银,流火也没客套,直接收下来,两人说好改天要一起喝酒闲聊,掌柜的又把人送到门外,还和阿茶及纂儿打招呼,他们才离开。 接下来他们去了一家名叫“百花园”的花店,能在县城里开店的,显而易见都有几把刷子,这家百花园各种珍稀盆景和花卉陈列其间,看得人眼花撩乱。 纂儿这趟出来,把她那饱览人间春色盆景也带上了,为的是试水温。 她想看看她构思出来的盆景,在西雾县这地界有没有人看得上眼? 她也知道自己长得矮小,年纪又小,别说人家不会把她放在眼里,要和对方谈价钱,恐怕对方也不会把她当回事,所以在车上她和流火套好招,由他出面,看能不能把盆景卖出去。 当然,她也跟着流火进了铺子里,只见里面伙计不少,掌柜的穿着一身潞绸夹棉袍子,正在招呼一位田舍翁。 流火长得高大魁梧,掌柜的以为他是来找碴的闲汉,赶紧舍了客人过来,这时看见流火一手托着的盆景,有些错不开眼的道:“客官,这是……” “家中小子闲来捣鼓了几盆盆景,想说带来给掌柜的掌掌眼,卖相可好,愿不愿意收购?”流火也不是真的乡下莽夫,掌柜的那点小眼色他哪里看不懂,他还将那分量颇重的盆景在手中轻快的转了一圈。 “你看我这里盆栽盆景这么多,要是哪个阿猫阿狗都来卖,我可没那本事全都吃下。” 掌柜的毕竟在园艺这行当琢磨了三十几年,一定的眼光还是有的,这盆景不只雀梅株形典雅,寓意好,就连瓦盆子也精细的绘了栈桥观鱼和盆栽景致相呼应,要是送到总行,几千两银子跑不掉。 他还在沉吟该如何嫌弃个几句,把价钱压低,站在一旁看花的田舍翁凑了过来。 “大兄弟,你这盆景可有名头?” 流火把名头说了。 “虎丘斜塔,五岳亭,想不到会在盆景里看见这样的地域特色,再加上这盆景云头雨足,左顾右盼两弯半的独特造型,美不胜收,这可是通派盆景啊!” 盆景也是有派别的,所谓的江苏南通特色流派盆景,就是以南通为中心,包括周围各县,称为通派盆景,此外还有岭南派、扬派、川派等各大流派。 流火嘿嘿笑着,也不搭话,盆景这玩意他是门外汉,不懂的事他绝对不说,多说多错。 那田舍翁看着穿着普通,实际上家财万贯,他三两句话把纂儿这盆景说了个通透,掌柜的这时不免有些心急,通派这些年有些式微,已经许久不曾看过意象这么好的了,看田舍翁这意思是想要这盆景,刚才那会儿他要是眼捷手快一点,这盆景就能为他所得,他再往府城一送,他在总行的名气也能压那些大掌柜的一头。可这田舍翁是谁,他是百花园的大主顾,他爱莳花弄草,只要喜欢的花草,不惜重金也要买回去。 “田老爷,要不等我和大兄弟谈妥价钱,再给您送到府里去,如何?”掌柜的虽然心里有疙瘩,明面上却甚是客气。 田老爷阅人多矣,他哪里看不出来掌柜的那点小心思,他摸着白花花的胡子,对着掌柜的很坦白的拒绝,“既然被我看上了,就不劳吴掌柜的多一层手续。” 吴掌柜恨得牙痒痒,但又无可奈何。 田老爷转向流火,问道:“大兄弟,五十两银子买你的盆景,你意下如何?” 流火觑了一眼纂儿,他们以为要是能卖个二十两就顶天了,不料有五十两,比那头野猪还值钱,自然是赶快应了。 “往后你家小子要是能造出像这盆饱览人间春色同样好的盆景来,就带来给老夫瞧瞧,你可认得老夫?到东大街问一下田姓人家就知道了。”得了赏心悦目的盆景,田老爷很爽快的掏出一个钱袋子,数也不数就给了流火,然后唤来小厮把盆景搬走,徒留吴掌柜的干瞪眼。 三人出来得早,办完了首要的两件事,又得了银钱,摸摸肚子,这不是还没吃早饭吗? 阿茶说他知道一家老店,料多又实在,几人便决定去那里。 这间铺子不大,只摆着三张桌子,还有摊前一溜的长板凳,三人在摊子前坐下,蒸腾的大骨头汤和卤锅里翻腾的油豆腐和各种卤菜,每样东西看起来都很好吃,三人 都叫了大卤面,流火又叫老板切了各种小菜,油豆腐、海带、大小肠、猪下水,老板见他叫得多,给得也爽快,一大盘丰富的小菜几个人你一筷我一夹,配着大卤面,很快就填饱了肚子。 纂儿趁机问了面摊老板这附近可有烧陶瓦的工坊,一脸和气的老板给她指了路。 她想找人烧制一些陶瓷小物,沿路过来她问过几家铺子,都没有人愿意接她这笔生意,这也难怪,她要的那些东西着实繁琐,得钱又不多,形体上她又要求,虽然不需要和实物一比一的相似度,但落差也不能太大,有人觉得唆就不乐意了。 离开面摊后,几人在车上说好,阿茶陪着纂儿去工坊,流火则是把手头上攒着的皮毛给卖了,三人分头办事,约申时末在城门口会合,一起回不老山。 那小工坊不难找,就在街尾,阿茶顾着骡车,纂儿进去也不胆怯,见人就和气的笑,谈吐大方又端庄,就算她年纪尚小,个头又不显,但店主见她衣着整齐,不卑不亢,也很乐意招呼她。 店主听她说了要烧制的东西,说起他家小子就喜欢捏制那些小马小猪等没有用的小东西,整天气,也不知道他养家多辛苦等等等等,语气中颇不以为然。 “不然,可否方便让我见见他,让我自己跟他谈?” “没什么不方便的。”店主很快把儿子马一鸣叫出来,让两个小家伙去谈,自己就去忙别的活儿了。 主儿子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两撇墨黑的大眉,他起先也没有把纂儿当回事,但是两人越谈越融洽,知道她要烧的那些东西是要摆在盆景上做造景用的,他大手一挥,热情的道:“走,俺带你去看俺烧出来的玩意,你要是看得喜欢,咱们再谈生意。” 纂儿去和阿茶说了声,随即跟着马一鸣进了工坊的后院。 “你随便瞧吧,要是看中意了都可以带回去。”马一鸣指着小窑前堆积的小动物小花小鸟小瓢虫小鱼还有垂钓老翁。 纂儿也不客气,看着那好多条无眼的瓷鱼烧得可人,便抓了九条,摸在手里很是滑溜,随即把自己要的东西细细说了一遍,又大方的给了前金。“就这么说定,你给日期我再过来拿东西。” 马一鸣大喜过望,他做这些小玩意向来被父亲很是诟病不喜,觉得不可能靠这些小玩意吃饭,这会子能靠它赚钱,看父亲还会看不起他吗? 第五章 试试水温(2)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4431 办妥了自己的事,纂儿琢磨着手头上有钱了,难得来到镇上,家中野味鱼虾不缺,思索着这时节该扯布料做冬衣了,山上气候比平地凉得快,人家县城的人还穿着秋衣,山上就得搭上外衣才能出得了房门。 她给每人都买了两匹细棉布,不管是颈项还是袖口衣摆都圈上皮毛,又或者做一整身的皮毛内里,细棉布都很好用,喜婶是女子,虽然叫着她婶子,其实也不到四十岁,看她整天穿着朴素,纂儿作主给她买了匹妆花缎子,又买了不少调味料,面粉、玉米粉、一坛花生油,还有两瓮好酒、十斤羊ròu和不少零嘴,另外还在打铁铺买了精钢打造的开山刀、凿刀和精钢小刀。 刀她自己留着用,凿刀是要给未叔,开山刀则是想送给火叔,他整天在山上乱窜,有一把好使的开山刀,肯定事半功倍,至于水叔,整天书不离手,就去书铺买本孤本送他吧。 至于巽哥哥,就是那种一出门就丢掉,回来算捡到的人,他的礼物等他回来再说。 关于闻巽的事,她虽然什么都没问,几位大叔们天南地北侃大山时,她却没少竖起耳朵听,也许是把她当小孩看,他们讲话也不太会忌讳着她,所以她听着听着,七拼八凑也大概摸出了点门路。 她那巽哥哥是做大事业的人,不说那叫人心生膈应的结隐阁,单单三十二家铺子,就算不知大小,从头到尾巡视个一遍,一年半载的哪里回得了家?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族得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管着这么大的家业,一个人再能干,也不能这么用吧? 他那么忙,她也不再盼着他归家,比较紧要的事是让自己快快长大,独立坚强,不给他添麻烦。 拿到手的五十两银子看着多,其实不禁花,买了这许多东西之后,纂儿的小荷包也就剩下十几两和几个铜板。 但是看着满满要给家人的东西,她心里一点都没有舍不得,辛苦赚钱就是要用来花的,如果能看见家人一个高兴开心的笑容,那就值了。 眼看着和流火约的时辰快到了,她才让阿茶赶着车到城门口会合。 回到竹屋,就不提几个大男人收到礼物有多开心,只能说纂儿这礼物都送到了几人的心坎里,有时不见得送礼非要多昂贵不可,礼轻情意重,送得恰到好处更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喜婶直摸着那色彩丰富、织面光滑如镜的布料,“我这一把年纪了,穿这不合适,我想压箱底留给我将来的媳fù穿,年轻人穿着喜气精神。” “谁说不适合,放到箱底放着放着就过时了,火叔、未叔、水叔你们说,喜婶用这料子裁制衣服来穿,合适不合适?”纂儿拉着布料在喜婶身上比来比去,笑得狡猾。 她看得出来喜婶是喜欢的,但是为母的总是想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孩子,这还真的不必,那时候再剪更时新的料子不就好了? 禁不起几个男人一个劲儿的夸好,喜婶这才略带害羞的收了下来。 果然,等那料子透过喜婶的巧手变成新衣,穿了出来,纂儿又替她梳了个年轻的发髻,不只纂儿觉得眼睛一亮,几个男人,尤其是流火,看得眼睛都忘记要眨了。 “丫头,以后别给你喜婶梳那种头。”流火偷偷把纂儿喊到一旁,小小声的说道。 “火叔觉得不好看吗?” 流火搔了搔脸,有点局促的回道:“不,太好看了,她要顶着那模样回村子去,到时候一堆油虫蚂蚁都想黏上她,那我怎么办?” 喜婶年轻丧夫,独立扶养独子,寡fù出门在外,为了不招惹人注意,总是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很老气,他以为只有自己看见她的美好,要是有哪个谁也和自己有一样的眼光,那他这么些年不就做了白工? “火叔,你既然喜欢喜婶,那就把她娶回家去啊。” “阿喜说她想等孩子大一点,你火叔我经年在外奔波,她说她不想要和这样的男人生活。” 男人在外说是为了养家活口奔波劳碌,其实说穿了,每个男人只要能力足够,都不愿意屈居一隅,到老了,面对儿孙连个吹嘘的本钱都没有,但是外面的花花世界诱惑可多着,谁又能固守本心,一如初衷? 现代的男人没有,小三随处可得,诱惑太多,有的还会自己贴上来;妻妾成群的古代,女人更不值钱,但凡男人手头上只要有点余钱,就会想享齐人之福,所以想找个对女人从一而终的男人,根本是奢望。 不过幸好,这年头的女子对男人要求也不高,能养家活口、把钱拿回来就可以了,但是二嫁和初嫁不同,历经一段婚姻洗礼,女子想要的也和当初不一样了。 “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想。”纂儿说得有点老气横秋,但是她也知道火叔不是真要她的答案,有时候只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毕竟这世上哪能凡事都遂人心意? 可她了解喜婶的想法,女人想要个男人作伴,求的无非是心安,遇到事,有个男人替你出头,让你不受欺负,有人站在你这边,替你说话,要是自己的男人长年累月在外忙碌,家里也顾不上,出了事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这种男人不如不要。 那些个鼓吹家中男人要心大做大事业的,就活该守着空门,自己张罗里里外外,有的人要银子,有的人要感情,这些人要的是银子,也算求仁得仁。 有情郎难得,在现代她也jiāo过几个男朋友,但缘分都很短,只能相互陪伴走一小段路,便无疾而终了。 古代的女子通常早婚,十四、五岁就要开始议亲找对象,她离那年纪还远得很,真的不着急。 过几年,等她攒够了钱,让自己站稳脚步,有心思想别的事时再做打算。 哎哟,她也想太多了,从喜婶身上延伸到自己,真是够了! 转眼到了中秋,终于接到闻巽寄回来报平安的信,信中说他人在一个靠海的城镇,不克赶回来过节,连同信件的还有节礼,给纂儿的是一个得双手抱着的海贝壳和一颗有杏桃干那么大的琥珀,表面覆裹着一整根完整羽毛,纤细的羽毛清晰可见,还有一些植物碎屑。 几个大人看了也纷纷赞叹,保存得这么完整的琥珀真的十分少见。 收到这么特别的礼物,纂儿很高兴。 流火看着她的表情,笑着跟她说,也许她的巽哥哥年底就回来了。 她很配合的笑了笑,把礼物搬到房间里去了。 除了她,几人也收到了信,只是看他们的意思也没打算和旁人分享,她也不多追问。 这日,几人吃了团圆饭,又在院中赏了一会儿月亮,吃了几块饼便回房了。 秋天的不老山已经很冷,黄叶遍地,纂儿早早就穿上皮袄子,睡觉虽然不用穿那么多衣服,但是她这身子骨是个怕冷的,按照自己怕冻的体质,除了里衣她还多穿了件 薄棉衣才睡下,可睡着睡着,到了半夜身子觉得发冷又发热,头也一阵阵疼了起来,怎么都挡不住那钻骨的寒意。 她不想惊醒其它人,咬着牙爬起来灌了好几杯水,又见房间里的炭盆仍有暖意,想想整间屋子就只有她一人房里搁着炭盆,怎么还是着凉了? 拖着虚浮的步子躺回床上,想说睡一觉起来或许就没事了,最后的确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约觉得有什么清凉的东西捂着额头,但那凉意也只有一下子,再睁眼,模模糊糊看到的是个满脸褶子的老爷爷。 意识昏沉的她,闻到老人身上有一股yào味,接着又睡了过去。 一早就被阿茶用骡车请到山腰上来的老郎中,看着纂儿那因为高烧通红的脸蛋,也不说话,切了脉,拨了她的眼皮,便刷刷写了方子,让人煎yào去。 “老大夫,我家这丫头……”喜婶半夜起来发现不对劲,就把一屋子的男人都喊醒,自己则是忙着用温水替纂儿的身子降温,看她时好时坏的样子,忧心得一晚都没睡。 “小时候亏了身子,底子不好,这山腰又冷,一到这时候,身子骨就受不住了。” “那可怎么办才好?” “先用yào压着,尽量吃些好吃的养着,拖到开春,或许就能不yào而愈。” 昏昏沉沉之际,纂儿也听到了老郎中的话,不由得想,您老也太不负责任了,这会儿离开春可还有好几个月,难道这几个月都让她躺在床上吗? 杂沓的声音远了,纂儿的眼皮子还是很沉重,吃完了比黄连还要苦的yào汁,也不知那yào中放了什么,人又倦怠的睡去。 再次清醒,她愣了下,映入眼帘的是新月般的弯眉笑眼,依稀是她认得的那个人,差别在他向来光洁细致的下巴,这会儿都是青髭,两眼通红,身上的衣服还散发着一股酸味。 她这是在作梦吗?梦见了她的巽哥哥。 她真的没有很想他,他却入梦来了。 瞧着他,心里似有花影摇曳,快乐又明艳。 真好! 看着眼前的小人儿一动也不动,闻巽可慌了,该不会她这一病,连神智都不清楚了? “纂儿妹妹。” 原本像个布偶般的纂儿,终于把眼神焦距对准眼前还不曾消失的幻影,声音沙哑的道:“你不是幻影啊,巽哥哥。” 他伸出长指掐了掐她的脸颊。“疼不疼?如果会疼就不是幻影。” “啧啧啧啊啊啊,巽哥哥,力气小点,我是病人耶,好痛!”她龇牙咧嘴,泪花都迸出来了。 对病人不是应该好言安慰,轻声细语,百依百顺吗?他下手会不会太重了? 她口里呼出的还是热气,但人起码醒了,闻巽把手从她的脸颊移到额头,“我要出门时不是叮咛你得把自己照顾好,唔,你就把自己照顾成这个样子?”热度虽还有,但眼神还算清澈,应该是没事了。 纂儿舔了舔干涩的唇,很机灵的转移话题,“巽哥哥不是说人在一个靠海的城市,离家很远吗?” “谁叫你生病,还病成这样,流火给我八百里加急的书信,我这不就赶回来了。”他说得轻松,接到飞鸽传书,他立即放下手边所有的事,日夜赶路,除了拉撒非得下马,吃饭也在马背上,盥洗就甭提了,一套衣服穿到底,还累倒了好几匹骏马。 真是个不省心的小妮子,不好好捏捏让他每每见到都觉得手痒的脸颊怎么行,啧,这会儿她的小脸都瘦得凹陷了,唯一能看的优点也没了。 他虽然形容邋遢,身上还带着股味儿,纂儿却觉得他帅极了。 “纂儿妹妹不怪巽哥哥出门那么久?”闻巽试探的问。 “巽哥哥年纪还小,男人嘛,总留在家里可不行,外面天地那么大,出去走走看看,见识一番,看得多了,眼界才能宽,心胸也才能广,思想才能大。” “你这张小嘴。”说得通情达理,头头是道,那就是一点都不想他了? 这时门外传来喜婶有些试探的声音,“闻爷……” “进来吧。” 喜婶端了饭菜,给纂儿的自然只有稀饭和几样清淡的青菜。“爷,你也饿了吧,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浴房的热水也烧好了,你要先用饭还是沐浴?” “看我这一身脏的,我先去洗一洗再过来。”闻巽转头跟纂儿说话,见她颔首,才举步出去。 第六章 回到京城(1)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4919 等纂儿把稀饭吃完,闻巽也沐浴完毕过来了。 他换了一身暗红竹叶纹的直裰,青髭也剃了个干净,湿润的长发披散着,浑身散发着沐浴后的清爽和干净。 “你怎么不把头发擦干再过来?这样等你老了很容易得病的。” “你自己是病号还管起我来了?小老太婆!”闻巽嗤笑一声,以前爱管他乱花银子,现在连他身子也管上了,这不是媳fù儿才管得着的事吗? 管家婆! 纂儿也不管合不合宜,从床边小柜抽了条巾子,“转过身去,纂儿替你把头发拧干。” 说也奇怪,一看见他,她那些伤风感冒好了一大半,只是、只是……被他刮完胡髭的清楚五官给震了下。 几个月前的闻巽虽说举止和大人无异,但面目多少还带着些少年的朝气和韧劲,现在的他那少少的稚嫩神情已经变得坚毅,像一竿挺直的青竹。 短短时间将他磨砺成宛如青松般的青年,如果说以前的他还是块 锐中藏锋的璞玉,这会儿竟是一只打磨出来的玉器了。 纂儿有些心疼,几个月的功夫就变了样,他在外头该是受了多少为难? 她的眼神一变,闻巽就感觉到了,他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细微的表情,沉默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那是他的世界,他不想把她牵扯其中,她是孩子,每天只要吃喝玩乐就好,其它的,有他担着。 纂儿缓缓的替他擦拭半干的发,“你瘦了很多,到底吃了多少苦?” “不过打理自家的产业,称不上吃苦。” 这话说得轻巧,也不知道他家长辈是怎么想的,他这年纪,把那么多产业铺子都jiāo给他接手,那铺子的掌柜、庄子上的庄头,还有那结隐阁里的老人,能信服他吗? 要花比寻常人更多的精力来收拢这些人心,用心计较,那日子能好过吗? 她有些气愤、为他不平,手下便有些重了。 闻巽像是知道她的心疼,自然而然就把从来不对人说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是家中么子,嫡长子该有的东西没我的分,他们也怕我和他们争家主之位,说好听是让我打理族中庶务,实际上是想藉此牵制我罢了。” “那三十几家铺子都是族里的产业?” “是我的私业。” 那就是还不包括公产了?不过无论私业公产,他就只有一个人,能有多少精神体力去应付这些? 纂儿不动了,头无意识的顶着闻巽的背,闭上眼,心中酸楚异常,无声的把泪流往心底。“家中都没有长辈照看你吗?”这样的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闻巽感受到她说话的气息,难得的放松了。“我娘是个强悍的女子,我接庶务以前她把心腹都给了我,又有我师父的人手,我出门在外其实过得并不艰难,就是唆的琐事多且杂,要一条一条的理顺,比较花时间。”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那个家幸好还有母亲撑着,那几位不成气候的叔叔们就算气得牙痒痒,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他微微挪动身子,趁着她跟着抬头之际,瞧了眼她满脸满眼的心疼,这还是把情况往轻里讲,要是往严重里说,她不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 不过还算她有良心。 他拍拍她略显冰凉的小手,站起身,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还会在家里待上好几天,有话明儿再说,你早点歇着。” “嗯。” 见她乖乖的点头躺下,闻巽替她掖好被角,等她睡着了,这才离开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这个家空前的全员到齐,就连纂儿也包成一颗圆滚滚的包子,头上戴着狐狸帽,手里被喜婶塞了个手炉和一杯热姜茶,坐在最里头,不过整个人看起来还有点恹恹的。 对于众人的好意,她拒绝不了,做好孩子的本分,管吃管喝和管听。 “纂儿丫头,你流火叔和我们几个一天不知去你的房里探头几次,你都睡得像只小猪一样,结果你巽哥哥一回来,这不就生龙活虎了,小丫头,咱们几个叔待你也不差呀,你会不会太偏心了?”未央笑嘻嘻的调侃着,语意中确实有那么点酸味。 “就你这小心眼,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涉水啐他一口。 “我小心眼,你不眼红吗?那刚才叨念唆的人又是谁?”未央不是真的小心眼,原来小丫头就是阁主带回来的,两人感情深厚是应当的,人呐,谁没个亲疏远近的,他吃这种醋也就是随口闹闹,纠结这个,他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了? “话多。”涉水是文人,真要卖弄起口舌来,几个男人都得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拜下风,幸好他平时话少,除了吃喝便是捧着书看,不认识他的人很容易认为他就是个书呆,不知他腹中藏了多少丘壑。 “你不去躺着,出来吹风,想多喝几天的苦yào吗?”闻巽出来了,知道纂儿身体无恙,放下心来的他半夜好眠,也是年轻体质好,就算只睡了半宿,精神气色又恢复了。 “躺了好几天,想着出来活动活动手脚。”没看见她被摁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身上穿得严严实实,风都叫几个叔们挡在外头了。 闻巽仔细看了看纂儿被包裹着只露出半张小脸蛋的装备,这一坐下来,就开始叨念了,“我听说你每天都在摆弄那些花草,家里是缺你吃还是少你穿了?姑娘家就是要身子健康,以后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受拘束,身子太瘦了容易乏,没力气,趁你这会儿年纪还小,把底子调养回来,否则老了没人要,我可没打算养你一辈子。” 昨夜里躺在床上才想到一心顾着担心她的病,回来后压根忘记要好好骂她一顿,骂她不知爱惜自个儿身体,还病得这般严重,这会儿见她已经能下床,他怎能不为他那股子担忧发泄一下。 几个叔全掉了下巴,然后有志一同的撇开了脸,要是不小心面对了面的,赶紧挪开眼神。 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就算身穿布衣也无损他们家阁主一身绝代风华,居然在纂丫头面前成了碎碎念的老太婆……呃,不,是老头子,这若传出去,那些个江湖枭雄不全要撞墙自尽了? 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啊! 纂儿捧高了茶杯,翻了个白眼,她也知道翻白眼很没礼貌,所以这不是遮着嘛,她也知道闻巽不会养她一辈子,就算他真要养,她也不愿意。 他以后会有妻子、孩子,她一个干妹妹,要是让他一直养着,算什么回事? 他愿意扶持她的时候,她心存感激,等到哪天该分开了,她也要能自立,所以她才这么努力的给自己赚私房啊,再说,她生病和每天干活没有关系,不就是她的体质先天不好嘛,她也很想赶快把自己吃成一个胖子,看起来身强体壮,但就是没办法。 瞧着纂儿一直低垂着头,一副受教的模样,闻巽倒也适可而止,又看见流火用手指把他面前的茶推了过来,这才噤了声。 因为闻巽回来,喜婶很卖力的烧了几样他爱吃的菜,即便是早饭,菜色也丰富多样,豆腐镶ròu,豆腐滑嫩,ròu丸多汁,配上鲜辣的豆豉酱,人间美味,也不知这时节打哪儿找来的鳜鱼,配上冬菇、冬笋、西兰花和鸡汤,烧成肥嫩细腻的柴把鱼,还有一样酱ròu卷,主食是粥和鲜nǎi馒头。 不说别的,就这几样菜吃得几个男人差点翻脸。 “原来喜大妹子的心也是歪的,咱兄弟回来这么久,这几样菜硬是没吃过。”未央还在嚷,后脑杓立刻吃了流火一记。 “要不要写个食单好让大爷你点菜吃啊?” 未央捂着脑袋,看见凶手是流火,立即闭上嘴。 哼,谁叫流火是他们这几个的老大,呜呜呜,力气这么大做什么,他不过多说了一句,有必要这般动手吗? 至于挂病号的纂儿,她还是只能吞白稀饭,喜婶怕她眼馋,多替她煎了两颗嫩香的鸡蛋。 吃了饭,几个男人移到书房去,直到纂儿又睡了回笼觉起来,喝了汤yào,喜婶为了压yào味儿,给了两块云片糕,她吃后漱口后,这才见到闻巽。 至于其它几个男人,分头办事去了。 “巽哥哥回来得匆忙,没能给你带什么礼物,等回了京城,看你想要什么再补给你。” 他出门的这段日子,给她搜罗了不少新奇东西,全堆在箱子里,乍然接到消息来不及收拾,留在落脚处。 “巽哥哥已经给过礼物了,那琥珀和海贝壳纂儿都很喜欢,谢谢,只是……我们要去京城?”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刚刚决定的,山上一到冬天会更冷,凛冽的气候不适合小孩子,多久没见你,这一病倒是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膘又给弄没了,大夫说了,你年幼时受了太多罪,身子底子不好,京里冬天虽然比不上南边暖和,但至少比山上好,再说到时候要是有个不舒服什么的,要请郎中大夫也方便。” 我又不是yào罐子!纂儿在心里哀号,可表面完全不显。“往后我一定会很小心不生病的,我们不搬家,好吗?” 搬家,那可不是三两天的事儿,她所有的生财器具都在这里,牵一发动全身,盆栽还好,那些花树离了土可麻烦得很,何况,她还满喜欢这里的。 闻巽啼笑皆非,她都生病了,他怎么可能还由着她随心所yù? 瞧他一脸不以为然,纂儿赶紧又道:“你不是会功夫吗?了不起你和大叔教我一点,如果我学会武功,身子起码能练得强健一点。” “学武健身是好事。”如果她会那么点武功,身体应该会好一点吧。“你现在学虽然有点晚,想成为高手有难度,不过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 “我也这么想。”她眼巴巴的瞅着他,“这样,我们就可以不走了吧?” 像是知道她为什么不肯挪窝,闻巽一锤定音,“小孩子家家的这么爱cāo心,一切听我安排就是了。” 其实,如果有那个条件,谁不想过那种被人捧在手心的生活?如珠如宝长大,不必凡事cāo心,最大的烦恼便是今天穿什么、明儿个穿什么,她没有办法变成那样的人,但是闻巽的话,她还是得听。 接下来,她把所有的事都jiāo给他,她真的就奉行起整天只要吃好、喝好、睡好的日子。 不说京城四衢八街,车水马龙和摩肩接踵的人潮,也不说看不见尽头的十里长街和繁华,只说建筑物好了,京城和西雾县的房舍差别很大,京城的宅子风格庄重,青砖黑瓦,给人厚重扎实之感,一眼望过去,呼吸就会很自然的放轻了。 而路人无论穿着还是气度,也硬是比县城多了几分优越感。 嗯嗯,就连讲话节拍和行事步骤也都不一样。 纂儿心里那个敬畏啊,乡下土包子进城,大概也就像她这样,看什么都新鲜,马车的帘子一直是掀着的,怎么看都不累。 她才不管人家是不是会嘲笑她没见过世面,反正她确实没见过世面,不怕人家说话。 他们抵达京畿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末,因为闻巽一直等到郎中确定她的身体无碍才动的身,在西雾县搭了一小段路的船,后来走官道,十辆马车的箱笼满满当当,东西看着多,其实没多少是纂儿的行李,一溜马车上装的全都是花树。 跟车随行的除了喜婶、阿茶,还有几个懂花木的农人,说好走一趟京城,给了丰厚的酬金,管吃住,还有来回车钱,这些人是闻巽让喜嫌去找来的,其中包括了喜婶的儿子小忠。 都说内举不避亲,闻巽并不觉得喜嫌让他的儿子来占个分额有什么不好,肥水不落外人田,再说纂儿亲眼看过小忠侍弄花草的功夫,她信得过的人,自然用得。 这一路走走停停,她那还称不上大好的身子,自顾不暇,花花草草真的只能jiāo给这些人了。 竹屋的主子都走光了,起先喜婶还愁着要去哪里找活计,没想到主子竟然问她愿不愿意跟着去伺候纂儿。 她千百个愿意,当年会落脚在村子里,是为了养孩子,她最大的后顾之忧就是儿子,既然儿子有机会到京里去开开眼界,自己也得了机会,母子能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因此,即便风尘仆仆的赶路,沿途有闻巽盯着让喜婶给纂儿开小灶,伙食并不比在家里差。 纂儿没忘记在小作坊让人家窑里烧的东西还没去拿,到了西雾县时,让闻巽停下,她去取货,顺便付清尾金,既然两人往后没什么合作机会,她要远行的事自然也不需要说道,只说自己病了一场,耽误了时间,便客客气气的告辞了。 第六章 回到京城(2)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4777 他们抵达晁京,流火、未央与涉水三人不好跟着去辅国公府,便自行去了他们师兄弟惯常在京城的落脚处。 相处了一段日子,自然不舍,几个大男人轮流安慰纂儿,反正都住京里,随时想到都可以互相探望,见面的机会多着。 可虽说同样住在京里,纂儿也知道要像以前那样和乐融融的在一块儿是不可能了。 看着纂儿的精神不好,闻巽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给她解说了辅国公府大致的成员有哪些。 辅国公府是闻巽太爷爷那一代平夷dàng寇,立下军功得到的爵位,到他父亲虽说已经世袭三代,但那年皇上秋猎遇刺,父亲救了皇上不幸身死,皇上回京后,便将父亲的爵位不以降等传给大哥,而母亲本就是一品诰命夫人,建坊题褒之余,更享贵妃品级惊仪,享一品诘命与贵妃俸禄。 辅国公府的爵位落在大哥身上,但三个叔叔未曾分家,各据院落,平常各管各的,要有大事才互通有无。 他有一姊二兄长,皆为嫡子女,大姊已嫁为人fù,两位兄长也已成家,他是遗腹子,是家中老么。 其它各房闻巽只说并不重要,往后要是见了再说。 “我现在说这些,只是让你心里有个数。” 四房同住,是个大家族,在古代若父母健在,儿子们基本上不分家,这是根深蒂固的观念,承袭祖上余荫,信奉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只是这一路听下来,巽哥哥的祖父母已经不在,亲爹也过世了,父母健在这一条不成立,这些个老油条般的叔叔们应该也娶妻生子了,却还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多的人口住在一起,往好听的说是树大根深,往难听的说,这牙齿有时还会磕着嘴唇,事能少吗? 不过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的她就是个屁孩,自己这会儿还不是要去依附人家,寄居人家屋檐下? 所以,她哪来的立场说道? “我已经去信向母亲说过,会带一个小姑娘回去和她作伴,你见着母亲,不用太惶恐,母亲的人看着虽然严肃,其实很好相处。” 纂儿知道他是在安抚她,而且随着越接近辅国公府,她的心七上八下提了十五个水桶,不安极了。 辅国公府彝秀堂。 万物萧瑟的季节,一早下了一层薄薄的雪,已经叫下人都扫干净了,走道的盆栽也全换上花房里最鲜妍的,成串的柿子沉甸甸的挂在树上,来来去去的婆子、媳fù更显出那几分的郑重。 屋里透着淡淡乌沉香的气味,一个有着银盘脸的老太太坐在暖炕上,手里慢悠悠的转着黑檀木佛珠,念了一会儿的佛,略显心神不宁的问着身边的廖嬷嬷,“不是说小半刻就会到,怎么还没见着人影?” “已经让腿快的小厮去前门盯着,只要一进大门,就会让看门的婆子立即回报。” “这宅子盖这么大做什么,走个路也得半天。” 廖嬷嬷是老夫人蒋氏身边的积年老人,哪能听不出来她想念么儿,自从接到书信的那天,便吩咐三爷院子里的人把已然整理得一尘不染的院子又里里外外理了一遍,缺什么、少什么的一定要赶紧补上,还把三爷的衣服全拿出来,该晒的、该汰换的都不敢疏忽,就是不能让三爷觉得不方便。 这也难怪,他们母子可有大半年没见了。 蒋氏也知道即便不用她吩咐,止观园的下人做事一点也不敢马虎,这些年,别的院子不说,三爷看着年纪最轻,驭下却做得最是滴水不漏。 “我说淑女,巽哥儿说要带一个丫头回来,是什么意思?”淑女是廖嬷嬷的闺名,这些年来,也只有主子会这么喊她了。 “老夫人,三爷信里不是说那个小姑娘是微生拓留下来的孩子?老夫人记得微生拓吧,那个老跟在三爷边的忘年友人?”说是友人,在外人看来和亲卫差不多,一身武功扎实,三爷对他十分看重,总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微生拓啊……”只要是小儿子身边的人,她多少都有印象,因为他从不随便把人往家里带,这个微生拓,她记得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巽哥儿为了找那小姑娘找到都忘记我这个老婆子了。” “哪里是,老夫人忘记三爷肩上可扛着整个家族的庶务,加上公中的铺子,还有他自己的产业,就算学那孙猴子会变身,多出十双手来,这么多事情也忙不过来,老夫人体谅把那些个得力心腹都送给了三爷,但三爷是什么人,凡事不过眼哪能放心?所以他有多忙,老夫人还能不知道?” 这时候只要廖嬷嬷的心稍微偏颇那么一点点,把老夫人往歪里带,说两句纂儿的不是,纂儿将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但她是个处事公正的,就事论事。 蒋氏长年没什么笑容的眼儿飘过一抹欣慰的光彩,果然是跟着她一辈子的人,这些年来,也亏得有她才能陪着她说说话,否则这日子让人怎么过呢? 正欷吁着,候在正堂外的大丫头一脸欣喜,匆匆来禀“老夫人,三爷回来了!” “不是让底下的人见到人回来就赶紧来知会一声,我们好准备准备,怎么人就到了?” 蒋氏略有微词,让廖嬷嬷扶着起身,还没举步,就听见小儿子的声音传来 “儿子这不想给您惊喜,才不让人说的。” 在屋里伺候蒋氏的大丫头替三爷掀了织锦帘子。 闻巽领着纂儿走了进去,他也不急着向前,在酸枝十二扇大镶瓷嵌联琅屏风前的炭盆拍袖去了寒气,这才转进正堂。 纂儿也有样学样,把衣衫抖了抖,搓了搓手。 他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她嘉奖的一瞥。 年轻人可能不觉得什么,但是家中有老人的,这道手续却不能省,怕的是把寒气带给了家中的老人而不自知。 闻巽先向母亲请安。 蒋氏看见小儿子,喜不自胜,赶紧叫人上茶、上果点。 纂儿从闻巽口中听了不少关于他娘亲的事迹,对于早年丧夫,撑起一大家子,外表看起来十分强悍的老太太,不由得偷偷多打量了两眼,她有张称不上和善的脸,一身宝蓝绣仙草纹的褙子,镶鸽子蛋大的绿色猫眼石抹额,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左右对称各chā着一支墨玉簪子和羊脂玉簪子,乌丝不见白发,看着小儿子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缝,风采在眼角堆砌,似迭锦,可以想见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 像是发现纂儿在偷瞄她,蒋氏也看了她两眼,那眼神格外明亮,似乎能照到别人的心魂。 纂儿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也不害羞,憨憨的露出小姑娘该有的天真,眉眼在晨曦中格外清秀,少少的阳光透过窗格子,在她脸上映出层层细粉的淡光。 蒋氏对着纂儿招手,“你叫纂儿是吧?过来让祖母瞧瞧。” “娘,她喊我一声哥哥,你怎么让她喊你祖母,这辈分不就乱了?”闻巽也不坐下首,隔着炕上的小几靠着蒋氏坐着。 “她这年纪你让她喊哥哥?” 蒋氏挑眉。家中老大、老二的孙子、孙女都像她一般大小,真是乱来! “之前病了一场,好不容易养的ròu全掉了,她比蝶姐儿还大上一岁。”搜索记忆里大哥那二女儿,纂儿个儿也没人家高,细胳臂、细腿儿,看来得替她找个武功好的女师父来才行,得把她的底子打好。 “怎么看也不像八岁的孩子。”没理会她,她也不慌,乖乖的站在那,一袭鹅黄对襟锦裙,外头镶了一圈兔儿毛,瞧着瘦是瘦了些,但两道弯弯新月眉下有着黑曜石般黑湛湛的双眼,看着还挺精神的。 自从大女儿出嫁了以后,她的屋子里有多久没有小女娃儿了? “你把她带在身边多久了?” “我在外面忙着,请了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这算怎么回事?那微生拓于你有救命之恩,你却是这么对待恩人的孩子?”这小儿子不论做什么都用不着她担心,可这事做得不地道,让人怎么说他? “因为被我养坏了,这不是回来向娘求救了吗?” 儿子说得赖皮,蒋氏却一点也不恼,心想小儿子遇到事会想到她,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娘的。 说起来,她这么儿从小就独立,生下他那会子,家里整天愁云惨雾,几房没有消停的时候,她的心情又不好,看见他就想到过世的丈夫,所以就把他jiāo给nǎi娘带,这一带,到了他五岁,母子已经离了心。 这些年,她没少在他身上费心,可他事务缠身,一年总有那么几个月不在家,尤其这一回去就是大半年,她身为母亲想和儿子好好谈心都不可得。 想到这里,她心情便是一黯。 “老夫人,您别生巽哥哥的气,都怪纂儿不好,没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巽哥哥把我从孟家村带出来,供我好吃好穿的,要是没有他,纂儿这会儿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纂儿对巽哥哥是满满的感谢。”纂儿双手规矩的放在裙兜里,语音清亮,字句清楚,表情生动,语调真挚。 “男人会养什么孩子,既然你都把人带回来了,咱们家也不缺那一双筷子、那一碗饭,还有,她叫你哥哥也习惯了,这是认作义妹了,我这老太婆也不好硬是改变什么。”蒋氏将目光从小儿子身上转到纂儿脸上,故意问道,“丫头,你说叫我什么好呢?” 纂儿甜甜的笑,恭恭敬敬的道:“纂儿见过老夫人。” 不说别的,能掌着这么大个辅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阅人历练会少吗?她一个丫头片子,就算经历两世,老老实实的就是了。 蒋氏心里一软,这丫头年纪小归小,倒是个明事理的,还是个有眼色的,没一来就往她跟前凑,也没非要攀着她儿子这条藤往上爬。 “府里院子多得很,珍珠,带她去瞧瞧,看她中意哪一间,就住下吧。”蒋氏摆摆手。 “谢谢老夫人。”纂儿跪下给蒋氏磕了头。 “走,巽哥哥带你去挑院子!”闻巽朝蒋氏的大丫头做了个不必的手势,领着纂儿出去了。 正堂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蒋氏端起已经有些凉的茶盏又放下,幽幽的道:“淑女,你瞧这孩子,也不想想多久没回府了,多久没见到我这个娘,也不多陪陪我说说话,却对一个丫头这么上心。” “这是老夫人把三爷教得好,知道知恩图报,何况,大爷和二爷和三爷的年岁终究是有差,如今三爷对纂儿姑娘亲近,老夫人想想,三爷这不是想要个妹妹吗?”她哪里不知道老夫人这是吃味了,往常三爷只要回府都是紧挨着老夫人的,这会儿把注意力移到别处,难怪老夫人不适应。 “你倒是门儿清!”蒋氏瞪了她一眼,也意识到自己这是迁怒,所以也没什么威力。 想想自己跟一个小丫头吃什么醋?这日子实在过得太乏味了,这点小事都能拿来说事,一个小丫头而已,再怎样也不过是一副嫁妆就能打发出门的事。 “老夫人您瞧着吧,三爷哪次回来,晚饭不陪老夫人一起用的?您就等等吧。” 这日子对蒋氏来说是真的太无聊了,大爷、二爷是朝中重臣,一个月能来给老夫人请安的次数有限,就算来也说没两句话便又匆匆离去,大夫人管着内院,什么都要一把抓,事务繁多,老夫人也早早免了她来身边立规矩,二夫人每回来就是苦着张脸,摆不平的夫妻问题,老夫人不想看她那张怨fù脸,干脆免了她的问安。 老夫人不爱和京里那些贵fù人打jiāo道,整日里只有和她这老婆子大眼瞪小眼,唯一的盼头就是三爷回来,听他说些外头的事情,其实倒也不是真的有兴趣,只是除了这样,还能企盼什么? “倒是我小气了。” “老夫人这是太想三爷了。” “你说,活到我这把年纪到底有什么意思呢?”儿子都离了身边,平时这日子真是寂寞是紧。 “老夫人千万别自己乱想,三爷可不能少了您,您还有好长的时间要活,要不,三爷娶妻生子,给您生大胖孙子,您要是都看不见那多可惜。” “也是,说什么我也得看着他娶妻生子,以后去了下面,也才好给老国公一个jiāo代。”蒋氏叹道。 第七章 辅国公府女眷(1)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4330 辅国公府的格局和京城的勋贵人家差不多,蒋氏住的是内院最好的院子,两位兄长住主院和前院,三座院子虽然离得远,却在一条中轴在线,出了彝秀堂,纂儿才有机会打量这院子大气的地方,假山流水湖石,曲折迂回,转过个弯又是柳暗花明,山石边的月季虽然没开花却也青叶笔挺抖擞,庭中数棵老树,苍绿之色配上树梢的新雪,不失一番韵味,穿过花径,里面美得更不用说,简直觉得眼睛不够用,真是看哪儿都好看,处处都有着别样风雅。 走了一段路,闻巽轻轻开口,“我娘不难相处,只要花点时间,就会知道她的好。” “纂儿能明白老夫人的好,虽说是看在巽哥哥的面子上,但是老夫人愿意接纳我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就表示老夫人是个宽容的。” “那就好,往后我或许也会经常不在府中,我希望你和我娘的关系能好,我不cāo心,你的日子也才能过好。” “巽哥哥给了纂儿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我怎么还能让你为我cāo心?你放心,纂儿会好好伺候老夫人的。”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做到这样,已经相当不容易,她又怎能拖他后腿,在府中生事,搅得府里不安宁? 如果这么做,就是恩将仇报了。 闻巽有些啼笑皆非,“看你说的,我娘还缺小丫鬟伺候吗?你也不用太小心翼翼,我娘喜欢那种放得开、有话直说的人,你要是藏着掖着,她反而不高兴,顺其自然就是了。” “嗯,我懂了。” “巽哥哥信你。”摸摸她的发,穿过月洞门,绕过小影壁,两人站在一处院子前。 “我的院子就在隔壁,这处十乐院平时没有住人,但拾掇得还算可以,你看看,要是喜欢就住下,若不喜,再远一点还有一处院子,其它的就离止观园有点远了。”既然人是他带回来的,就不能离他远了,抬腿能到是最好的。 “巽哥哥说好,纂儿没有意见。” 既然决定好要住的院子,见见院子里的人,也好有个印象。 除了喜婶之外,这院子里的人都是闻家的,总共有两个一等丫鬟、六个小丫鬟、四个粗使婆子、两个看门婆子。 所有人站成两排,规规矩矩地等着纂儿问话。 起先众人觉得不过是个来投靠的孤女,又小小年纪,就算打着三爷的名号,心里还是多少有点打鼓的,但是瞧着三爷带着她从正堂、东西厢房,甚至后罩房都亲自指点了一遍,不合意的立刻撤换,库房里的家什随便她挑,心里的那点轻视都收起来了。 别以为三爷年纪不大,还未站稳脚跟,要知道,整个大房除了老夫人说一不二,三爷也不遑多让,有时连大爷、二爷都得听他的。 “以后呢,这院子的事情都归喜婶管,你们有什么事只管找喜婶。”闻巽始终站在纂儿身旁,替她撑着场面。 这是把喜婶提拔为管事嬷嬷了,纂儿毕竟是个孩子,不可能什么都过问,总得要有个她信得过得人帮忙管着。 纂儿打量那两个大丫发,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看着模样都好,大约是蒋氏亲自安排的。 “奴婢金钏、玉镯给姑娘请安。” 她没有自己的人,喜婶称不上,也就是说她得先用着,得用则用,不得用,其实这些人她也用不了 多久,等年纪一到又得换上一批。 纂儿笑了笑,让喜婶去向众人训话,以后她要管着这些人,自然得说点什么建立威严。 这倒是难不倒喜婶,她清了清喉咙,刚开始有点碍难,可两句话过去,也就说得铿锵有力了。 简而言之,谁要敢偷jiān耍滑,她头一个不依。 “坐了那么久的马车你也累了,去歇着吧,要是缺了什么,还是想要什么,尽管让下人去张罗,要张罗的不合你的意就来告诉我。”闻巽也不是很确定把纂儿放在母亲的羽翼下正不正确,但目前只有这个法子。 毕竟她娘亲并不是个好脾xìng的人,坚强太久的人,常常会忘记原来柔软的自己,且看且走吧。 纂儿没有闻巽想的那么多,她回到新房间,金钏和玉镯正指挥着小丫鬟整理她带来的箱笼。 听她说想沐浴,金钏立即让小丫鬟去提热水,玉镯看着她行李里没几件上得了台面的衣服,在金钏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今天先暂时这样穿着,你去禀了老夫人,看是不是先让针线房赶几件得穿的冬裳出来。” 也不是她们看不起纂儿那几件细布裁的衣裳,因为辅国公府中,就算丫鬟,穿的也是缎子的比甲,没道理府中的客人穿的比她们还不如,况且这客人还是三爷带回来的、要在府中长住的,更不能草率。 两人说道了几句便分头去行事。 不得不说这院子的丫鬟们做事效率极高,纂儿屏退了人,很痛快的洗了个澡,大户人家的浴桶真是好,她几乎可以在里头游个泳了。 等她从浴房出来,穿着家常旧服,高床大枕,被褥是蓬松的,枕头是香的,整个人陷在里头,眼睛一阖上就睡着了,没有任何换地方和新床的不适应。 这一睡直到天色擦黑,金钏才把她喊起来。 原来是闻巽吩咐,让她一块到彝秀堂去陪老夫人用饭。 通常蒋氏都是自己用饭的,但只要小儿子回府,母子俩就会一道吃饭。 纂儿进门的时候,蒋氏瞧了眼她身上那套浅绿窄袖的襦衫,没说话。 饭桌上热菜居多,都是闻巽爱吃的菜色。 真是天下父母心,她如果有个疼她的娘亲,会不会也煮一桌子她爱吃的食物,等着她回家?扒着饭,纂儿心不在焉的想着。 “这是挑了哪个院子,收拾得可好?”蒋氏问道。 闻声,纂儿赶紧收拢心神,又看见蒋氏眉眼的凌厉,发现这话是对着她说的,她把筷子一放,恭敬地答道:“十乐院,金钏姊姊和玉镯姊姊把东西都归整好了。” 蒋氏看她这态度,不高兴了,虎着脸道:“我又不是母老虎,会吃了你?这些饭菜要下了你的肚子能消化吗?”小里小气的小家子气! 看着蒋氏板起来的脸,纂儿突然眼眶就红了。“纂儿刚刚还在想有娘亲真好,会知道你爱吃什么,想吃什么,不用说就会有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放在你眼前,老夫人又问纂儿话,纂儿一下感动,才想着要好好回老夫人的话,所以慢了。” “就你会说话!”蒋氏把眼睛瞪圆,觑着她真红了的眼眶,不似作假,神情稍微放缓了些,“那盘红油手撕鸡就赏给你了。”瞧她筷子老往那里伸,桌上可有许多让厨娘煮的好菜,没品味的丫头! 纂儿吸了吸鼻子,“谢谢老夫人,纂儿最爱吃鸡腿了。” 这倒投其所好了,不过这娃儿也是个可怜的,巽哥儿没找到她的时候,她到底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听说都养了几个月了,身上也不见一点ròu,那之前就更不用想了。 “你到姑娘身边,看她想吃什么,好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替她布菜。”蒋氏眼神飘了飘,jiāo代站在她后头的一个丫鬟。 那丫鬟是个二等丫鬟,平常是没法子到蒋氏身边来的,一下子得了任务,面上飘过一丝喜色,低垂着头,赶紧站到纂儿后面。 “不要只顾着夹自己爱吃的,这是挑嘴,最要不得了。”蒋氏又道。 纂儿咽下嘴里的鸡ròu,“纂儿知道了,麻烦这位姊姊替我舀一匙鱼羹。” “纂儿,只有你才有此等待遇,我娘可从来不cāo心我长不长得高,矮了还是瘦了。”闻巽就不明白,她娘一片好意,怎么搞得好像后娘,希望纂儿能体会出娘亲面恶心善下的好意。 “你这只猴子哪里需要我cāo心,一出去就像丢了,回来是捡到,你有没有cāo心过你老娘有没有吃好睡好?” 这是堂而皇之的向儿子撒娇了。 不cāo心都满桌子菜了,真要cāo心起来,哪得是什么样子?纂儿一边好笑的想着,一边很努力的吃着丫鬟给她布在另外一只碗里的菜,还分神听那对母子晒恩爱,她手短,这样的距离刚好,这丫鬟也细心,骨头鱼刺什么的都替她挑干净了。 她看了丫鬟一眼,记住她的相貌。 蒋氏吃了儿子孝敬的五香焦ròu,还没点头说好,守在门外的丫鬟便禀报道“大夫人和二夫人过来向老夫人请安。” 早不来,晚不来的,吃饭时间请什么安,蒋氏把银箸不着痕迹的放回筷架,她都放下筷子了,其它人自然也一样。 房佟氏的声音先到,“娘,我听说小叔子回来,家里也来了个水灵剔透的小姑娘,就带着家里的两个丫头过来认认姊妹。” 跟着佟氏进来的是二房钱氏,最后才是三个姑娘家。 三个女孩一进屋,给蒋氏行了个万福礼,也给闻巽见了礼,佟氏的两个女儿闻采黛和闻染蝶便一人一边搂住了蒋氏的胳膊,齐声撒娇的喊祖母。 倒是老二家的闻昀瑶胆怯的靠着她母亲站着,不若其它两个姊妹热络。 本来嘛,左右边都被占去了,她又能站哪儿去?再说,她也怕这不苟言笑,眼睛里好像长着刀剑的祖母,母亲要她来,她没办法只好来了,可她不说话总可以吧? 至于叔父,她更不敢靠近了。 “纂儿,过来见见你两位嫂嫂。” 刚刚落坐的两妯娌有些错愕。 自恃受祖母疼爱的闻采黛率先开口了,“祖母,她不是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吗?怎么好似还高我们一辈?” “你自己说。”蒋氏把问题丢给小儿子。 “她与我兄妹相称。”娘亲就是见不得他闲着。“不过,她年纪比你小上两岁,比昀瑶大两岁,你们可以姊妹相称,但是记得她和叔父是一样的辈分,所以她是你们的长辈,往后不得无礼。” 长辈的帽子一端出来,几个小丫头全愣住了。 “她也配?不就是个来路不明的孤女吗?还想跟我娘平起平坐,哪来那么大的脸面?!” 闻采黛是辅国公府大房的嫡长女,一生下来就是众人手中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的宝贝,被父母娇宠出来的大小姐脾气也只有在祖母面前会收敛一些,所以在打量过纂儿普通的穿着后本来就有些不屑,一听到自己还矮她辈分,心里的不满就溢出来了。 “是啊,这不是乱套了吗?”佟氏应和道。 钱氏是佟氏的小尾巴,她向来不生事,唯佟氏马首是瞻,此刻听佟氏这么说,又见婆母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钱氏只敢笑笑。 开玩笑,小叔子可是婆母的眼珠子,眼珠子带回来的人再不济,婆母都能容忍着一桌吃饭了,老大家的丫头可以不懂事,大嫂这当娘的还跟女儿站在同一边,这不是打小叔子的脸吗? 叔子看着年纪不大,可主意大得很,夫君和大哥能够无忧的屹立在朝堂上,小叔子功不可没,她是不爱说话,不代表不爱动脑,哪像大嫂,自以为是国公夫人就不把人看在眼里了,国公夫人是很大,但是再大能大过婆母吗? 第七章 辅国公府女眷(2)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3528 佟氏看屋里的气氛有些凝结,没有人要搭她的话尾,就连蒋氏也闭着眼睛养神,只得自己找台阶下,“小孩子家家的,有口无心,纂儿,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纂儿回道:“姊妹互相玩笑,没什么的。” 闻采黛冷哼一声,声音很小,可跟她靠得近的蒋氏却听得一清二楚,她睁开眼,淡淡的道:“人也看过了,要是没事,就都回去吧。” 佟氏笑得有些干,“媳fù这不是想着有许多天没来向母亲请安,近年下了,各家的节礼就够我想破头,府中的事情一堆,忙到刚刚那会子才得空,便赶紧过来。” 纂儿暗忖,这八面玲珑的劲儿,难怪能管着偌大的辅国公府,就算邀功也邀得不着痕迹。 “要我说,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头了?”蒋氏讲话不怎么客气。 佟氏凛了下,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杆。“媳fù愚蠢,请母亲训示。” “各家节礼?你还好意思说,又不是刚掌家,府里往年那些定例都是假的?你手下管事娘子有八个,那八个都做什么去了要你费神伤脑筋?”她盼着小儿子回来陪她吃顿饭,却来了一堆不识相的人,还尽说酸话,小的不懂事也就罢了,连大的都不明白,都几岁人了?打坏了胃口也打坏了心情,要她给什么好脸色? “媳fù这不是打比喻嘛。”佟氏的两颊有些热辣辣的,婆母这是吃了火yào渣子啦,从见面就没给好脸色,她心里顾着埋怨,却忘记是自己先踩了人家的底线。 “人,你们也看过了,这里没有煮你们的饭,都回自己屋里吃吧。”蒋氏这是下逐客令了。 纂儿见识了蒋氏的不给情面和雷厉风行,也对辅国公府的人有那么些了解了。 初到辅国公府的第一晚,纂儿睡得很熟,但是生理时钟还是很准时的把她唤醒,还不是很熟悉的布置,看着仍有点眼生,她眨眨眼,眨掉最后一丝困顿,起了身,等金钏敲门要进来服侍,她已经换好衣裳了。 金钏有些惶恐,“姑娘怎么不叫奴婢?” “我自己来习惯了。”她不怕人家笑她小家子气,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伺候姑娘是奴婢的本分。” “这样啊,往后我该叫你的时候就会唤你。”也罢,这里和住在竹屋的时候不同,就按着人家规矩来就是了,自己一片好意可不能害得人家砸了饭碗,领一份薪,自然要对得起那份金钱才是。 纂儿在金钏的服侍下漱了口,用热巾子抹了脸,喝了温白水,又让玉镯去取披风。 “姑娘要出门?”金钏看着飘起小雪的屋外,这种天气,怎么还会想出门呢? “该去向老夫人请安了。” “这种天气,老夫人一定会免了各房的请安的。” “没关系,老夫人要说不想见人,我再回来就是。” 她的身分在辅国公府中地位尴尬微妙,虽说靠着闻巽这棵大树应该也能在闻家活下去,但他是男人,在家的时间有限,要是她和老夫人的关系不佳,让闻巽两面不是人,她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她毕竟不是真的小孩,谁当家作主、该往哪边靠拢,她明白得很。 踏出十乐院,方才密密麻麻的的雪花已经停了,积雪不深,但是勤快的婆子们正拿着扫帚,细细清扫屋檐下的雪,有的已经扫完整条走廊。 山里的冷是隔三差五飘着雪,时大时小,寒风呼呼的吹,凛冽刚劲,京里的雪温柔多了。 蒋氏听到下人禀报纂儿来请安的时候,她正在喝早上第一碗的银耳红枣燕窝羹,她放下碗盅,问着廖嬷嬷,“这种天,没有人告诉她不用过来吗?” “这是惯例,她院子里那些大小丫鬟怎么会不知情?可见有心了。” “让她进来吧。”蒋氏倒是要瞧瞧这小丫头想做什么。 纂儿进来后,有礼的请安问好。 蒋氏见她冻得发红的脸蛋,既没让她坐也没撵人,只是不冷不热的问道:“是巽哥儿让你一早过来给我请安的?” 纂儿用很平常的语调回道:“巽哥哥什么都没说,是纂儿觉得老夫人是长辈,晚辈本来就应该要来请安问好的。” “我不是喜欢吵闹的人,府里的姑娘、媳fù我也不让她们日日到彝秀堂来,你以后也用不着天天到 我跟前来。”要应付这么多人,实在心烦,她爱清静,人孤僻,不喜欢那些各有心思的人。 “是,纂儿知道了。” 蒋氏抬眼,眼神锐利地盯着跟着纂儿来的两个大丫鬟,“让你们去服侍姑娘,是看在你们经验老道,怎么姑娘要出个门,连手炉、斗篷都不知道要替姑娘备着?” 金钏和玉镯一愣,哗啦跪了下来。“奴婢疏忽,老夫人恕罪。” “不论如何,她既然进了我闻家门,就是你们的主子,怠慢主子,这回口头告诫,要是还有下回,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这个孽子,替她找事做! 两个丫鬟诚惶诚恐的齐声应是。 老实说,蒋氏根本没有意愿要替纂儿出头的,可看她一脸傻乎乎,没叫她也不敢往火盆边上靠一点,自己干熬着,越看越不顺眼,话就这么溜出口了。 “谢谢老夫人。”纂儿这一笑,明眸流转,顾盼生辉,倒像一朵袅袅婷婷、含苞待放的花蕾。 被维护的感觉真好,她对蒋氏从头到尾都没笑过一次的脸完全无感,反而朝着她笑了又笑。 “没事就回去吧。”年轻人的身子好,就这一会儿功夫,纂儿的脸色已经恢复,不过这傻丫头朝着她卖什么笑?但笑得还不难看就是了。 纂儿脸色平常地回了十乐院,丫鬟刚摆上早饭,闻巽便来了。 “听说你一早就去向我娘请安了?”他看起来很随意,打量着纂儿的气色,对着桌上的菜色很是满意,转头示意摆饭的丫鬟多拿一副碗筷来。 “我觉得应该这么做。” “我娘没有为难你吧?” 她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等丫头们退到外面,她用口形无声地说,老夫人教我怎么和丫鬟们相处。 哦?他的眉往上挑了挑。 想不到他娘愿意和这小妮子亲近,也不坏,这么大一座宅子,她身边除了嬷嬷丫鬟,也没一个亲近的人,就算兄长和嫂子们都住同一个屋檐下,但除非有事才让他们过来,他又长年在外,实在也没法陪伴她。 把小丫头放在她老人家身边,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倘若她能讨得母亲喜欢,对双方都有好处。 “我明日还要出去一趟,年底怕是赶不回来,最快要到十五才能回。”他对年节的观念并不像一般人那么热衷,反而淡薄,因为对他而言,年节那些个大小掌柜们和所有的伙计都要趁假好好歇息,和家人同乐,他可不然,一堆的账册和大小掌柜要见,通常等到他能歇上一口气的时候,多是年后了。 “你还要出门啊?”他对她的好,她明白,要不是为了她,他又何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从一个临海城回到不老山,又带着她回京里,这几乎要绕过半个大晁朝的领土了吧,是她耽误了他的工作。 “自己一个人可以吗?”闻巽虽是这么问,但是她的适应能力他信得过,母亲也是,其实他并不担心。 “可以,纂儿可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喜婶和老夫人呢,反倒是你,出门在外比较辛苦。” “你还知道我辛苦了,总算没白忙。”他哈哈笑道,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 两人你夹给我,我夹给你,很快便把饭菜一扫而光。 用过饭,闻巽去找他大哥谈事,十乐院这边,针线房送来了六套冬衣。 送冬衣来的婆子说依照往例,府里的姑娘们每一季有四件新衣,纂儿初来乍到,老夫人吩咐多做了两套,算是彝秀堂的分例。 玉镯拿出一小块银角子打发了婆子。 纂儿看着那几套质料上乘,不是织锦便是皮裘的衣服,吩咐道:“把这些衣服都收起来,我出去一下。”她穿上披风,系好带子,举步要出门。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金钏还捉摸不到这位主子的xìng子,一早老夫人的话还在耳边,见她又要出门,急急问道。 “我要去谢谢老夫人,你们不用跟着我,我去去就回。”语毕,人已经在门外了。 纂儿说要去谢谢老夫人,却止步在彝秀堂的匾额前,在婆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磕了个头,接着转身大步走开。 虽然老夫人说不用天天去给她请安,但纂儿还是决定,要用自己的方式来道出心中的感激之情。 婆子把这事回了正眯着眼打盹的蒋氏,她掀了眼皮,什么也没说,慢慢重新闭上眼,屋里就像方才那样寂静。 廖嬷嬷见主子没吱声,也不敢搭话。 只是蒋氏没料到接下来的每一天,不论晴雪,纂儿都会来磕个头,然后就回去了。 这个孩子……倒是个有心的。 第八章 老夫人就近看管(1)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4158 由于身边一直有两个丫鬟跟着,不好撒开步子走路的纂儿,此刻甩开两个丫鬟,觉得自己宛如放出笼子的小鸟,就连骨头都轻了几分。 她轻快的穿过长廊,素来方向感很好的她,顺着闻巽曾经给她指过的路,左拐右弯,在曲折迂回、迷宫似的建筑群中找到了西北角的花房。 因为有个喜欢花草的老夫人,辅国公府的花房大棚非常可观,花匠人手也不少,每个人负责一块区域,因为这样的竞争,即便天冷得可以,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里的花仍旧盛开,一片花海,各种颜色。 她问了人,知道她那些从山上搬下来的花草树木,都由跟着她来的那些花农们挨个整理着。 带着她过来的花匠一指,在大棚的边边角角,她看到小忠弯着腰把一棵雀舌松的枯枝都给剪了,只留下主干,他又指挥着花农们按着 娇贵的顺序,该移到土里的、盆里的,该浇水、该施肥的,都亲自去确认过,忙得背后的衣衫湿了一大片。 她看过去,幸好小忠他们一路照顾得好,经过她细心雕琢的柳树在嫁接后都长得不错,只要继续呵护它,让它长得更加结实就是了。 纂儿没有过去打扰他们,她蹲下身,也开始料理起花木。 这些花木每一株都是她亲手栽种、修整出来的,每一株她都记得它们的模样,是不是属于她的花,她都知道。 她很专心的铲土,修剪枯叶,去芜存菁,引她过来的花匠见她穿着普通,也没怎么招呼她,又看她弯下腰来就开始干活,这两天花房里多了许多人,据说是三爷带回来的,他以为这丫头也是其中之一,不作声便走开了。 不过,好奇是人的天xìng,另一个花匠凑了过来,问“怎么又多个女的?” “都是一些小孩子玩意,主子让我们看着,我们看着就是了,管这么多做啥?” “说的也是,正经花朵没两盆,不过有两盆盆景倒是做得颇有意境。” “嗤,你跟人家懂意境,种出来的花怎么就没讨着老夫人的欢喜?” “呸,半斤笑八两,干活、干活了!” 纂儿只要一融入花花草草的世界里,很容易就忘了时间,所以等玉镯找来,见到她双手、鞋底、裙摆,还有脸蛋、发梢都是泥,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连话都说不好了,“姑姑姑……娘。” “纂儿姊姊。”寻来的除了玉镯,还有闻昀瑶。 她来找纂儿玩,可是纂儿不在房里,她便跟着丫鬟一起来找人。 “你们来了啊!”大棚里太暖了,才动一动,汗就从额头滑进眼里,纂儿也不拿帕子了,直接抬袖抹去成串的汗珠。 “昀瑶是吗?叫我纂儿就好。”纂儿认出这带着婴儿肥、身形很健康的女孩。 “纂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闻昀瑶也不管玉镯了,虽然不敢太过靠近,怕被泥土溅脏了裙子,但是看着纂儿那因为劳动而红扑扑的脸,她又忍不住靠近一步。 其实她也很想试试玩这些泥啊土的,但是怕被娘骂,每次来都只能像府里其它小姐那样站得远远的。 “这些是我的花树,很好玩喔!” “你的啊,我也可以玩吗?”闻昀瑶向来怯弱,二房又只有她一个女儿,别说家里的兄弟不和她一起玩耍,闻采黛和闻染蝶也不喜欢她。 “为什么不行?”纂儿扬眉,递给她一把小铲子。“弄脏衣服的话,洗洗就好了。” 闻昀瑶眼睛一亮,说的也是,她正想蹲下去,臀部下面就递来了一张小凳子,她一愣,对上纂儿白白的小牙。 “坐着吧,腿比较不酸。” “姑娘、昀瑶小姐……”玉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玉镯要一起玩吗?”纂儿笑得狡黠。 “不要!”玉镯想也不想的拒绝,忘记眼前的人是主子。 纂儿嘿嘿笑着,朝着闻昀瑶挤眼睛。“那我们就自己玩,你不玩的话得站远点,免得弄脏了衣服。” 玉镯回去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还有,她哪里是怕弄脏衣服,她以前从小丫鬟开始做起,什么脏活、苦活没少做?“姑娘,奴婢得跟着你,没道理你在干活,奴婢闲在一旁。” “这样啊……”纂儿塞给她一个瓦盆,上面有两棵雪松。“那一起来玩盆景吧,把这盆景当成一个世界,在有限的方寸中临摹大自然,不过,也不见得非要是风景不可,譬如你家的一角,你童年曾经去玩过的地方,你觉得记忆犹新,可以摆在盆子里的景色,慢慢构思,不急的。” 玉镯抱着那盆雪松,她是知道这玩意的,从前老侯爷爱附庸风雅,没少见过这类盆景,姑娘说得真好,那样一个盆景就是一个世界。 纂儿“呀”了声,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起身小跑步到小忠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小忠从置物柜中找出一大布袋,“小姐,东西都在这儿了。” 纂儿从里面掏出两只熊猫、长尾猴和耳朵长到不可思议的兔子,她把这些塞给了玉镯。 女孩子都喜欢这些陶瓷烧出来的小东西。 果然,闻昀瑶不用人家说,自动从布袋中掏出不少玩意儿,她拿着一个牙齿造型的空盆栽,笑得很是腼腆。“我想在这个牙齿里面种香草。” “成,只要你喜欢就好!” 闻巽果真在府里只待了几日便要出门,他先去了彝秀堂同娘亲告辞。 蒋氏不是很高兴,嘴里唠叨着请那么多大掌柜和管事,一个个都白领月钱的吗?凡事还要他去周全,不象话。 可她也知道有许多事情不是那些个掌柜能作主的。 接着闻巽去了十乐院。 丫鬟们对一年难得能见上一回的三爷,几天内频繁的在姑娘的院子里出入,都感到很惊奇,以前可没见过三爷和哪个小姐亲近,这会儿大家心里都有个底了,对纂儿再也不敢轻慢。 这位姑娘,很不一样。 闻巽来也没说别的,只道:“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让我院子里的一元给我送信。” 在竹屋的时候,纂儿没见过闻巽身边有什么长随还是小厮,他都一个人来来去去,可在这里,他很不一样。 两人相处过好一段时日,但真要说她了解他吗,她也没那个信心。 想起第一次听见一元这个名字,她还同他开玩笑,问有没有复始呀? 他似笑非笑,指着远处宛如石头人般的护卫,“就他。” “还真的有?”她喷笑。 他淡然点头。 她没敢再问,除了一元复始,不会还有万象更新吧? “我说什么你听见了吗?”她脸上带笑,眸子却往别处飘,可见心在别处。 纂儿抬了抬下巴,声音清清亮亮的回道:“嗯。” 闻巽一指往她的额头上戳。“我叮嘱你事情,你还恍神了?”这丫头! 她把头歪了歪,鼓着双颊。“哪有,你要我把自己照顾好了,有事让一元去知会你,我都记住了。” “是谁让我变成老太婆,这般唆的?”他从来都不是这种个xìng,但是为了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都得提上一提。 “巽哥哥不可能变成老太婆,顶多是老太爷。” “气鬼!”他还想拉她的两个丫髻,却被她闪开了。 “这么多人看着我,从吃到穿,到随便打个喷嚏都有人来问,这样还轻易就生病,那我就是豆腐做的了。” 要她说,高门大户的小姐看着风光,动动嘴和手指头就有人做好所有的事情,就连茅房的草纸都切得整整齐齐,只差没给你递上,可自由习惯了的她,却觉得做什么都被人盯着看,她不喜欢。 看起来她屋里那些个丫鬟得慢慢教,教她们了解不要过分贴近,让人心安,不拘束,不带压迫感,这样才称得上是优质的好丫鬟。 “如果无聊就去书房逛逛,只要你喜欢的书都可以拿来看。” “谢谢巽哥哥。”她一向知道闻巽的书房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在竹屋是这样,这里是他的家,没道理家中的书房还随便谁都能进去,所以这个谢字,她说得很真诚。“我会找一天去探险的。” 她才到闻家几天,除了自己的院子,只知道闻巽的院子就在一墙之隔,找书看什么的,等她把花草全侍弄完再说吧,能多个去处也是好的。 “我的书房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还有,我不在家的日子,你每天还是要默写诸子百家一篇,诗文大小楷三十篇。”他本是来叮嘱她几句,话题却老被她带歪,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不耐烦。 纂儿的脸蛋皱成了包子上的褶子,“一天写那么多的字,我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做了?” 这人到底想把她打造成什么?才华洋溢的才女还是书呆子?她又不考科举,再说,她穿越到古代来,这时的文字和后代并没有相差很多,除了那些一辈子用不着,也不会出现在生活里的拗口文字,阅读对她来说并不是问题。 “你这子荒废太久,手腕硬了,多练练,才不会生疏了,练字可以平心静气,怡情养xìng,增加涵养,还能培养气质,有好处,没坏处。” 她动动嘴皮子,想反驳。 “别讨价还价,否则……” 她蔫了。“字帖加倍,对吧?” 这个揠苗助长的恶魔!他不知道长久坐着,小孩容易发育不良吗? 闻巽忍着不让嘴咧开。“另外,每天默完的书法,jiāo给我娘检查。” “你不会去拜托老夫人让她盯着我吧?”纂儿嘴上问得客气,却在心里把他腹诽了一遍。 “我娘年轻时是名动京城的才女,琴棋书画诗酒花都是一绝。” 这是炫耀还是警告她不能随便鬼画符了事?纂儿眨了眨眼睛瞅着他,“巽哥哥,你还是赶紧出门吧,不然我觉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闻巽瞪她一眼,“赶我走了?” 她不承认也不否认,应是,是乞丐赶庙公,她哪来这胆子?应不是,她心里的确这么盘算着。 他看着她为难的表情,倒也没再多说什么,笑吟吟的走了。 闻巽前脚出门,蒋氏身边的大丫鬟就来说,让纂儿搬到彝秀堂的跨院去住,还说彝秀堂和十乐院相距不远,只要带上常穿的衣物和喜欢的物事就好,其它东西那边都备下了。 纂儿心一沉,老夫人这是要就近看管她了?无奈她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快速收拾好,便带着两个大丫鬟和一个小包袱去了彝秀堂。 第八章 老夫人就近看管(2) 更新时间:2017-05-16 18:00:04 字数:4386 向老夫人请安后,纂儿发现老夫人看着她也没多少喜色,呃,不对,应该说老夫人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我让人收拾了东跨院,你就住那里,我老了,早睡晚起,和你们小孩的作息不同,往后晚饭到正堂来吃,早饭就在自己屋里用,其它时间你可以自由活动,想做什么都行。” “谢谢老夫人。” 见她垂首跟着丫鬟到东跨院去了,蒋氏揉了揉眼头。“没有女xìng长辈的教导,就这样漫天野地瞎长,将来也是个问题。” 廖嬷嬷递过来一盅金丝燕窝。“这小姑娘造化好,从今以后有老夫人看着,将来非同凡响。” “,瞎捧我什么呢,儿女债啊,我这不就是欠了那小兔崽子的债,他倒好,拍拍屁股走了,给我留下这么个麻烦,就是怕我过得太清闲了。” 廖嬷嬷噗哧一笑。“老奴记得那东跨院大小姐也住过一阵子,多少年了,好多人想住都住不进去,您倒是舍得让纂儿小姐占了便宜。” “你这老货!什么便宜不便宜!”蒋氏呸了声,眼神却变得有些悠远。“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一转眼,滟儿都出门那么多年了。” 她的第一个孩子,远嫁的女儿啊,一去就是江南,一年到头难得回来看她这母亲一眼。 养儿一百,长忧九十九。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当了人家的媳fù,尤其庞氏那样的家族,上要侍奉公婆,下有叔姑,又有了孩子,还得打理一家子,回来一趟拖家带眷的,哪走得开脚? “所以啊,多了纂儿小姐,咱们清静的彝秀堂终于要热闹一些了。” “你就是嫌我这把老骨头太轻省,是吗?还是经年累月和我这老太婆一起,觉得无趣了?”蒋氏和廖嬷嬷多少年的主仆情分,说起话来也不摆主子的谱,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廖嬷嬷掩着嘴笑。“老奴从十二岁跟着老夫人,您出阁,我陪嫁过来,后来你把老奴配给了人,老奴心想,要不是您非说女人一定要尝尝结婚的滋味,身边要有个能知冷暖的人,才不枉来人间一遭,老奴才不嫁人,想一辈子在您身边伺候,老夫人一定也是想老奴了,后来才又把老奴叫回来,不是吗?所以啊,就算还有下辈子,老奴也想和小姐再一起来过。” 所以,怎么会无趣? “你呀,就是生了一张巧嘴,让我离也离不开你。” 纂儿随着蒋氏的大丫鬟珍珠来到她将来的住所。 东跨院是彝秀堂延伸出去的两层楼建筑,说是跨院,起居室、内间、敞厅、小花园,一应俱全。 一色黄花梨的家什,象牙镶的十二扇立屏,如云似雾的粉红绡纱帷帐,镶着彩色琉璃窗棂,镜台前的花觚chā着两三枝桂花,满屋都是桂花香气,另外还有一个青瓷大盆立在一边,栽种翠叶白花的水仙。 从窗子看出去,小院里有玲珑山石,山茶和梅花,有的含苞待放,小部分已经全开。 这屋子大而美,精致绝lún,就连细微处都美不胜收,这就是富贵人家的风雅吗?比起十乐院,层次又往上提了好几个等级不止。 她听珍珠说,东跨院原来是闻家大小姐小时候陪伴老夫人的住所,大小姐十岁时有了自己的院子便搬了出去,从此再也没有人住过。 咳,也不是没有人垂涎东跨院这最好的院子,闻采黛三番两次要求老夫人想住过来,都被老夫人婉拒了。 另外,老夫人为了她,把原本黑漆漆的家什换成适合小女孩的黄花梨…… 珍珠还说了别的,可纂儿已经不关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黄毛野丫头住进国公府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会儿,托了她巽哥哥的福,还住进这生人勿进的东跨院,会不会太招眼了? 好吧,就算招眼,那也不关她的事。 人家安排她住进来,如此而已。 金钏说,闻巽的生意遍布三教九流,有时连年夜饭也赶不回来,大年初一也不见得能见着他的面。 据纂儿所知,闻巽除了是那个听起来江湖味很浓的结隐阁阁主,他手边的生意还有盐铁粮,而盐和铁买卖都是官府统购,批发买卖,这也造就了国富民穷的现象。 他能靠盐铁游走于民间和官府,一定和两位在朝为官的兄长脱不了关系。 除了生意,他还有庶务,这个“庶”字其实是很繁琐的,东家和西家吵架,你就得出面调停,南家和北家今天不对盘,你得出来当和事佬,还要做到不偏不倚,两厢欢喜。 闻巽就一个人,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这样的人说话要如何让人信服?他能做到,真的很不容易吧。 皇帝爱长子,百姓疼么儿,么儿不是一向最受宠的吗?看老夫人对闻巽的态度就印证了这句话,可既然如此,又怎么忍心让他去做那种两面不讨好的事情? 是人,再怎么呼风唤雨,再如何高贵显赫,都有说不出来的无可奈何吧。 ,反正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她cāo心这个做什么?! 既然这样,反正距过年也剩下没多少日子,她还是该干么就干么,时间到了,巽哥哥就会回来了。 她安之若素的在东跨院住下,每日起身后,丫鬟会服侍她梳洗,年纪尚小的她也不需要怎么打扮,顶多脸上抹点香脂,扎两个丫髻,了不起再别上珍珠箍子还是小绢花,而后她会去正堂给老夫人请安,大多时候,老夫人不会留饭,不过今儿个也不知是不是看她顺眼,居然让她一同用饭。 老人家吃得清淡,多是时蔬豆腐之类,陪蒋氏用饭她都当清胃肠,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饿到连树皮都想扒下来啃的小丫头了,在竹屋时,喜婶就算没有每天变着新花样,也是餐餐有鱼有ròu,来到闻府,这里的伙食简直就是人在福中的往精细里吃,她心胸开阔,身上长ròu,也长了个子,早不是从前那个面黄肌瘦的纂儿了。 吃过饭,陪着蒋氏喝了消食茶,念念书给蒋氏听,没下雪的日子,她会陪着蒋氏在园子里绕绕,要是天气太冷,就在屋里走上几圈,接着便在正堂边,隔着珠帘的小间里默写闻巽jiāo代的功课。 书案有些大,她坐着不只吊手,还容易腰酸背疼,蒋氏也不吭声,过没两天却让工匠做了把适合她坐的椅子,至于笔墨纸砚都是最好的,替她磨墨的是之前那个替她布菜的二等丫鬟香淳。 因为要给蒋氏过目,纂儿没敢混水摸鱼不说,写得比往常还要认真,拿给蒋氏看的时候,她虽然没有逐字研读,倒也看了半晌,看得纂儿一颗心跟着忐忑起来,手心都冒汗了。 “你这年纪能写这一手字,倒是可以了。”蒋氏点了点头,原本就严肃的脸这会儿多了几分温和。 纂儿正要嘻嘻一笑,却又听到蒋氏续道“可我们闻家的小姐不只要能粗通文墨,德言容功都不能落下,我瞧你除了花房去的比较勤快以外,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你翻了年就要多上一岁,以前我管不着你,既然现在巽哥儿把你jiāo给我,你就得照我的法子来。” 纂儿知道自己在人家的眼皮下过日子,蒋氏就算不过问她的日常,多得是会主动去向她禀报的人,所以对于蒋氏知晓她去花房并不惊讶,只是……老夫人,我没有要做什么大家闺秀,我只要做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不上不下,不好不坏,不用太出挑,想恣意的时候可以恣意一把就可以了。 人上人?她不是那块料。 “你说说看,何谓德言容功?” 纂儿信奉的做人道里就是,懂就说懂,不懂就要说不懂,打肿脸充胖子的后果向来都不会太好,何况大学联考里没有这道题目,她还真不晓得。 “纂儿不懂,请老夫人教导。”她有礼谦逊的道。 “我会替你请个女先生来教你,然后由你来告诉我什么叫三从四德。” 咕!纂儿咽口水的声音大到连一旁的廖嬷嬷都忍不住看了过来,容长脸上浮起同情的表情。 老夫人是个要求严格的xìng子,只要她想,这女先生能差吗?以前就是请了江南的大家来教大小姐的,这回就算不会远从江南请人来,京里的女先生也不少,还有宫里出来的嬷嬷,只是老夫人向来不喜欢和皇家有什么瓜葛,应该不会请那些教养嬷嬷。 唉,纂儿重重叹气,让她死了吧,她无精打采的垂下头,不吭声。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闻昀瑶见到老夫人就像小老鼠见到大猫,有多远绝对躲多远,从来不凑近一步。 “在想什么?”蒋氏扫去一眼,问道。 这丫头不知道吧,她可不是对谁都肯花心思的。 “老夫人,纂儿有个请求。” “哦?说。”不愿学习?还是有别的请求?摆出一副荆轲赴秦的神情,这孩子老是出人意表。 “纂儿想吃油汪汪、香喷喷的蹄膀。”纂儿抬起头,很垂涎的说。 “方才的早饭没吃饱?”那种油腻腻的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 “不是。”她摇摇头,头上的珠花跟着晃了晃。“纂儿从未上过学,德言容功,哪有那么容易,那肯定是件很需要体力的事情,所以纂儿需要吃一块厚厚肥肥的蹄膀,这样才有动力支撑下去。” “你就直接说嘴馋就好了,编派些有的没的。”蒋氏被她这歪理逗得嘴角差点忍不住地往上扬。 “人家是真的这么想。”她是认真的,好吗? 蒋氏也不唆,到了晚饭,还真给她备了香嫩不腻的水晶蹄膀香肴ròu。 纂儿吃得很快乐,她打算今天肥死自己,等女先生来了,才有精神体力去接受酷刑。 她不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这世上没有白白对你好的人,老夫人受巽哥哥拜托看顾她,人家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当人家愿意为你花心力的时候,表示你值得,表示老夫人用心,老夫人替她请女先生,虽然她真的没想到自己还要再读一回书,可想想这时候的人想读书明道理,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只师资不容易,笔墨纸砚还贵得离谱,许多家庭得倾全家的力量还不见得能供起一个读书人,加上资源稀少,所以文盲也特别的多,如今大饼砸下来,她虽然真心不喜欢读书,却也只能接着。 蒋氏见她吃得香,不知不觉,竟也跟着吃了块蹄膀ròu。 廖嬷嬷看得眼珠子差点凸出来了。 由于长年寡居,加上喜静,子孙辈们来了不见得能讨老夫人欢喜,老夫人的饭桌上虽然伺候的人多,可经年累月就她一个人吃饭,无论多么美味的食物也觉得没味道了,脾胃又怎么会开? 许多年来,老夫人不只吃得少,也偏清淡,有时候连她也看不下去,可不管说了多少遍,老夫人还是我行我素。 但是今儿个老夫人不只留了纂儿姑娘用饭,居然还吃了荤食?! 老夫人身边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有个能承欢膝下的人呐,这纂儿姑娘,看起来是对了老夫人的眼。 “老夫人,您吃一块八宝鸭ròu。”纂儿没假丫鬟的手,亲自夹了鸭ròu,还很顺手的装了一盅三七乌鸡汤递了过去。 蒋氏没说什么,两样东西都浅尝了几口。 廖嬷嬷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第九章 四年过去了(1)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4466 吃过腊八粥,女先生来了,姓龚,年纪看着不大,穿着墨绿青衫,头戴方冠,一张菱形脸,两道英眉,和蒋氏是旧识,曾是江西庐山白鹿书院的山长,因缘际会来到晁京,被老友说动,也不说收不收纂儿,只道来看看学生再说。 若是成材,就愿意留下来,要是朽木一根,就算皇后娘娘来请,她也不为所动。 这就是读圣贤书人的傲骨了吧,纂儿这么以为。 龚先生也没怎么为难纂儿,只让她写了篇字,便让她退下了。 纂儿就住在正堂的隔壁,蒋氏和龚先生的谈话声只要她竖起耳朵,多少也能听得清楚,半晌后,她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这是成了吧? 稍后她被唤了过来,给龚先生行跪拜礼,聆听她训了几句话,拜师礼就算完成。 蒋氏和龚先生说好开春后便开始授课。 这消息传到佟氏耳里,晚上便在丈夫闻泽的枕边酸不溜丢的说了两句“小叔子这人,不是我这做嫂子的说他,明知道母亲不喜打扰,塞了个小丫头在她身边也就算了,今儿个听说母亲还替她找了个女先生,母亲也真是心偏一边,她对我们那两个丫头可没这么上心过,我为了这个家做牛做马的,真是不值。” 闻泽散了发躺下,在朝堂上和那些老头子周旋了一整日,回来还得听这些后院的事,颇不耐烦,但事关母亲,他翻身之前还是不冷不热的道:“你们女人就是小气,府里的中馈你拿在手里,想给两个丫头请明师还不容易吗?还怨母亲偏心。” 佟氏被夫婿这一说,猛然想起两个女儿一起启蒙,还透过丈夫的关系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导的,是她那两个女儿不争气,只学了一年半死活不学,说心思不在那儿,她可是费了大功夫和重金才送走那位嬷嬷。 她事多人忙,还真把这件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你可知道母亲为她请的是白鹿书院的龚山长?” 闻泽眼皮有些沉。“母亲的身分你也知道,能请动那位心高气傲的山长也只有她了。” “那当初母亲怎么就没想到要替黛儿和蝶儿设想呢?”她在母亲面前也没少尽孝,两个女儿可是母亲的嫡亲孙女,说什么也比那来路不明的丫头重要吧。 “你这fù道人家,为什么尽拿这些芝麻小事说道?自个儿的女儿却要母亲费心,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过世后,她老人家万事不关心,她难得找到一些打发时间的事做,你倒有意见了?”睡意一波波涌来,却一再被打断,闻泽的声音带着些微火气。 毕竟是多年夫妻,佟氏哪里不知道丈夫上了火了,“我就嚷个两句,不就只是觉得别人家的孩子外人一个,还用得着请先生?大费周章的。” “你啊,就当母亲养了只小猫小狗,打发时间。”妻子这些年过得太舒坦了,娘免了她的规矩、问安,从未在他耳边说过她半句不是,这女人却唠唠叨叨的,计较那些细微末节,真是的! “唔,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不就两句话的事,睡吧、睡吧,你明天还要早朝呢。” 夫妻俩背对着背,佟氏看着看着帷帐,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却已经听见丈夫微微的鼾声,只好作罢。 第二天,闻泽用过早饭,神清气爽的上朝去了,身为主母的佟氏也没得闲,要应付大小管事们的取牌、禀事,又是年下,忙着打理人情往来的节礼,还有祭祖、庄子、铺子……哪样事不紧在她眼前?一个小丫头要读书的事怎么也没这些事急,这么一想,她便把为了纂儿请女先生的事抛到脑后去了。 既然这消息这么快就传入佟氏耳中,大房的两位小姐又怎么可能装耳聋?她们不敢闹到蒋氏跟前,但是对着自己的娘亲,自然可以好好抱怨哭诉一番。 佟氏昨夜听了丈夫的话,也不敢生事,劝道:“黛儿,你可是国公府大房的嫡长女,谁能矜贵得过你?你爹说得好,和一只小猫小狗计较,岂不是失了你大小姐的身分?” 闻采黛听着有理,她可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她想怎么样还不是她说了算,和一个无父无母的丫头计较,的确有失身分。 所以她也不去找纂儿的麻烦,再说她实在还小,她的手也伸不到祖母那里去,但是,给纂儿脸色看,这点小事她还是做得到的。 不过就是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臭乞丐,在她家住了几天,就当自己野鸡变凤凰了?没门! 从此,只要在道上偶遇,闻采黛从没给过纂儿好脸色看。 至于纂儿一看见这对姊妹面色不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摆着大小姐的谱,心里就有数了。 她的身分本来就尴尬,也从未天真的以为人家会心无芥蒂的把她当自家人,没了血缘这层关系,除了夫妻,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亲人的。 更何况,闻采黛和闻染蝶就两个小姑娘,她和她们有什么好计较的,没得降低了自己的水平。 所以她不为所动的陪着老夫人过她的日子。 只要老夫人不发话,说难听一点,其它人她都可以当成屁。 当然她也不会不客气,她们可都是巽哥哥的家人,她敬着、远着就是,那些个不中听的酸话,她不会往心里去。 闻大小姐不待见纂儿的事,多少还是影响了下人们对纂儿的态度,不过她从未在老太太面前说过什么,在她以为,她只要管好自己院子里的底下人就是,没道理整个国公府的下人都得当她是回事。 因为她也不一定要当那回事。 所以,女人一定要自立自强才行,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踏实,哪天,在这府邸真要待不下去被扫地出门了,她也什么都不惧。 积谷防饥是千年不变的至理名言,至于荒年会不会来,无法控制,重要的是做好准备准没错。 其有时间和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斤斤计较,不如多赚点银子,然后攒起来,赚银子、攒银子、赚银子、攒银子……这才是人生大道! 年三十这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全家人吃团圆饭,闻泽、闻易两兄弟领着二十多口人齐聚彝秀堂的正厅,一年只有这么一次,那些姨娘的庶子女也能上席次,大人一桌,嫡子女一桌,姨娘们和庶子女们又一桌。 在外头忙碌不堪的闻巽早赶晚赶,终于赶在这晚风尘仆仆的返家。 对他来说这还是提前了的。 这是纂儿第一年在闻家过年,说什么他都得在。 沐浴更衣,还没能歇口气,就被老夫人的丫鬟给请到了正厅。 蒋氏可是急着要见小儿子,人回来了,自然一刻也不能等。 闻巽想,反正吃年夜饭时也能见得着那丫头,还真是不急,他手上那些要带给她的小玩意,就等团圆饭后再给吧。 等他焕然一新去了正厅就被团团围住,大的小的老的,不过,他的目光梭巡了几遍,硬是没看到纂儿。 他心里像是知道了什么。 毕竟不是有血缘的一家人,她又怎么好意思来吃闻家的年夜饭?娘不会开这个口,她呢?这时候会不会躲在院子里哭鼻子? 满桌山珍海味,他如同嚼蜡,坐立不安。 纂儿的确在十乐院,此刻院里灯火通明,笑语喧哗。 纂儿拿出私房,让小忠从京里最有名的花满楼叫了两桌上等席面,让人从角门送进来。 屋里分内外摆了两桌,院里的下人有家人的,纂儿便放他们回去与家人团聚,其它的就留下来一起吃年夜饭。 对她来说这些人也是满满当当的一家人,能同桌吃饭是人生难得的缘分。 喜婶以前和纂儿也是同一张桌子吃饭,这会儿让她上桌也不推辞,不过她总算看明白,就算姑娘来投靠国公府,也算国公府的主子,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主子,一个年夜饭就让人看清了现实。 心疼之余,她本来还想若是纂儿的脸色不好,要安慰她几句,但是瞧来瞧去,纂儿却是面色如常,,是个不会亏待自己、心宽的姑娘啊! 这样也好,寄居他人屋檐下,心不宽,凡事往牛角尖钻,才是自己找不痛快。 她悄悄唤来儿子,吩咐他侍弄姑娘那些花草的时候要更上心才行,吃人一口,还人一斗,姑娘待他们好,做人要知恩图报。 “娘,这种事还要你说,我自己省得。”小忠个xìng憨厚,对于能得到姑娘的信任自然相当重视,娘亲的吩咐他马上满口允诺,遮掩着掏出一个红包,塞进了母亲的手里。 喜婶一碰那触感就知道是红包袋。“是姑娘给你的吧?” “嗯,我从来没拿过这么多。”母子俩低着头说悄悄话,小忠比了个数字。 喜婶咧了咧嘴。“你自己存着,有机会出门,去买点好吃的,不用给我,娘这儿也有。”孩子大了,身边得留着点银子好花销与人应酬。 “国公府里什么好吃的没有,非要去外面买?红包放娘那儿,娘想吃什么就去买来吃,别老是省给我。”他挤眉弄眼的说完,便回到自己那一桌去。 喜婶感动的捏紧那颇有分量的红包,她的儿子长大了,知道心疼她这个做娘的了。 叽叽喳喳,热闹欢快的声音把喜婶的心神给叫了回来,她把红包塞进自己的衣襟里,和一旁的婆子聊起闲话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酒席是姑娘的手笔,而且还是花满楼的菜色,这一桌席面几十两银子跑不掉啊!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府中千金小姐有许多个,能这么对待下人的,实话说,纂儿是唯一的一个。 酒楼的菜色极好,但院子里的下人以女子居多,烈酒不合适,买了几坛水果酒,葡萄、李子酒,众人你来我往地喝个微醺。 纂儿才不管这些人会不会以为她收买人心,她就是图个痛快,没道理闻府合家团圆,她就该掩面哭泣。 借口如厕来到十乐院的闻巽,看到的就是这景象灯火通明,笑声盈耳,没有人布菜,没有那些箍人的规矩,就是你吃菜,我喝酒,众人吃得红光满面,不过一看到闻巽全都愣住了,有的人手里的酒杯还撒了。 三爷怎么会突然来这儿? “不妨事,大家继续用。”闻巽笑得坦然,他留下来不合适,于是他朝着纂儿眨眨眼,慢条斯理的走了。 “爷,他们这样不合规矩。” 一元有些羡慕。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羡慕,也一块去。”闻巽头也不回的道,但那脚步比方才过来的时候轻快了不少。 “姑娘也真大手笔,酒席是从花满楼叫来的,还是最上等的。” “你让人去窖里把那些陈年的佳酿多搬一些去十乐院。” 方才那隐隐一瞥,他看见灯火下纂儿红扑扑的脸蛋,她还大人样的端起杯里的果汁朝他敬了敬,那俏模样…… 这小妮子,没他在的日子也过得很舒坦! 为什么心里会有点失落呢?难道他希望她过得不好?!怎么可能! “爷,窖子里那些,等级最差也是各处知府、县令送的,随便拿出一坛来都是值好几金,除非重要人物,爷也不会拿出来待客的,如今让这些人喝了,算什么回事?”一元心疼道。 闻巽瞪去一眼,“你自己挑一坛喜欢的去喝,别说我偏心。” “谢谢爷!”一元乐得找不着北了。 第九章 四年过去了(2)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4738 回到彝秀堂台阶前,正厅里也是笑语晏晏,一室温暖。 闻巽吸了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他就坐在蒋氏下首,蒋氏正听着儿孙们讲话,一旁闻泽、闻易两兄弟谈论的是时事,再过去的佟氏和钱氏谈的又是儿子女儿的事了。 “看过了,心放回肚子里了吧?”蒋氏悄悄在闻巽耳边道。 闻巽轻咳了声,给母亲舀了匙鱼翅羹。“有劳母亲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她哼了一声。 闻巽笑了笑,没有母亲的允许,花满楼的菜如何进得来? 蒋氏咂了咂嘴。“我听说她在院子里叫了席面,热闹得很,要不是这里这么多人,我也想去瞧瞧。”这国公府里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差别在于想过问和要不要装聋作哑而已。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她没给母亲添麻烦吧?” 蒋氏笑吟吟的吃了儿子孝敬的鱼翅羹。“我要说麻烦,你能怎么办?她不方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我让小厨房给她送几个菜过去,结果她却自己掏腰包和院里的下人们吃起年夜饭,这丫头的主意大得很。” “不过是图个热闹罢了。” “我也这么想,要不能纵容她胡来吗?” 闻巽又舀了一匙佛跳墙,“母亲要是觉得不喜,儿子下回出门就把她带走,丢给流火他们。” 蒋氏是知道这几个人的,虽然他们很少在她面前出现,“一群大老粗,让一个小丫头跟着他们算什么事?” “所以儿子这不是把人带回来,由母亲替我看着?” 绕来绕去说了这么多,儿子还不是一心为了那丫头,将氏呸了一声,“你这滑头!只会算计我,不过那丫头哪来的银子请吃饭,不会是你那里出的吧?” 她知道依照佟氏的xìng子,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按着闻家姑娘的例钱给纂儿,就算她什么都用公中的,衣食无虞,一个月也存不了二两银子。 花满楼的招牌菜以贵出名,普通的一顿饭没有五、六十两吃不了,那丫头叫了两桌,还是上等的,除了她这个傻儿子能给她银钱,她想不出来纂儿哪来的银钱可以使? “她自己能挣银子呢!”给母亲夹了不少容易吞咽、好消化的菜,闻巽这才随意吃了两口。 “你这是诓我呢,小小人儿能赚什么银子?那不成妖怪了!”老人胃小,蒋氏本来对这些大鱼大ròu没什么胃口,可现下小儿子在身边,又一直陪着她讲话,和纂儿那小丫头如出一辙的喂食法子,不知不觉间她还真吃了不少。 廖嬷嬷在旁看得欣慰,主子就是寂寞,要是有人在一旁陪她说说话,她的心情就会好上许多,心情好,这胄口不就开了? “您还记得黄金素和大雪兰那两株难得的奇花吧?” “被墨老头死活要走的那两株?”她说起来还有气,明明儿子用八百里加急送回来孝敬她的,却让上门的墨老头死皮赖脸的给要走了,还说什么银货两讫,拿几万两银子出来打发人,以为人家没银子吗? 墨老是致仕的阁老,放眼整个大晁没几个人敢叫他老头,就连皇上也得对他客气三分,也只有母亲不信这一套,不对盘的两人因为母亲有个什么都有的花房,爱花成痴的墨老便不时的腆着脸皮往国公府跑。 “那就是纂儿培育出来的。”他原来想把哪两盆兰花送给爱花如命的母亲,讨她欢喜,让流火带着他自掏的银子回到竹屋,说他把兰花卖了人,哪里知道半途出现了只拦路虎,硬是把哪两盆稀世兰花给抢了。 “你哄我?”怎么可能? “难道这阵子母亲从未去过花房?” “我以为她带过来的那些花草不过是孩子的小玩意,我哪会多加留心。”身为国公府最尊贵的老封君,她只要开口,要什么没有?哪用得着她亲自去走一趟。 “母亲要是闲暇,就去逛逛吧。”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听你这么说,我倒非找个时间去瞧瞧不可了。” 母子俩聊得意犹未尽,闻巽的叔父们却在这节骨眼带着家中大小过来了。 三个叔父都住在同个宅子里,可几房早在闻巽的祖父过世后,个个想骑到蒋氏头上取而代之,蒋氏这么强焊的人,哪可能低头,破罐子破摔,一番大吵后由家族长老调停,闻家一分为四,各自为政,孩子们也分房序齿,但是架不住大房老大、老二一个在六部做事,头上还顶着辅国公的爵位,一个是布政使,还有一个管着家族庶务,这样的人脉,哪一房子弟没有需要用着的时候? 只要没分家,不管大嫂和几房的感情如何,他们都还是辅国公府的主子,若分家了,就难说了。 有时候,名头带来的好处,可是银子买不到的。 至于当年和大嫂的不对盘,谁家没有牙齿咬到舌头的时候?因此每年团圆夜在自己家里吃过饭,便大张旗鼓,扶老携幼的赶过来凑热闹了。 蒋氏再不耐烦这三个小叔子,但也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叫他们不要来。 闻巽看着母亲神色沉了下来,只好撩起袍子,起身迎了过去。 人生似乎就是这样,有许多事情,再不悦、再不喜,该来的总是会来。 日子如流水般的过去了,转眼就是四年。 如今的纂儿就要满十二岁了,女童稚憨之气渐渐褪去,窈窕少女的模样已有了雏形。 不过少女之路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正在长身体的她,上个月来了癸水,头一次来月事,喜婶知道后,临时用干净的碎棉布做成长条状的袋子,就像小枕头般给她应急,告诉她用过之后用清水加明矾清洗,可以重复使用。 她悲摧的拿着那小枕头,穿越过来,挨打受饿她都能忍,可这个年代没有卫生棉条,她的大姨妈要怎么熬? 难怪古代的女人都不太出远门,好朋友来了,只能躺在床上或是一直坐着,哪里都去不了。 值得安慰的是,起码她用的不是传说中的草木灰月信带,那谨无论心理读有多强大,来自现代的她就是接受不了,跨不过去那个坎。 想想好险,穿越后的她要不是受人庇荫,住进了国公府这金字塔顶端,若是在孟家村那赤贫的地方长大,恐怕也只能选择草木灰度过漫长的人生岁月。 谢谢闻巽,谢谢她的巽哥哥……好吧,虽然因为这个感谢他有点奇怪,不过巽哥哥真的是她的贵人,要是没有他,她这穿越之路怕是更崎岖曲折。 说起闻巽,她又许久不见他了,这几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年没几个月在家,每次好不容易回来了,没多久事情又来,没打过几个照面又得出门去了。 其实纂儿真的觉得他有点可怜,他也才几岁,却做得比一头牛还要累,反观他那两个兄长,不只能天天在家里享受亲情温暖,起码一顿热饭菜不会少,他却得到处奔波劳碌,就算下人不会少伺候他,但是能跟家人的噱寒问暖相比吗? 对于闻巽商贾的身分,她压根不会像这时代的人一样看轻,哪个行业只要不偷不抢,正正当当都是好的,倘若这世界只有高官显爵,那人们怎么活下去? 再说,他向来是个有主张的人,他要不愿意的事,谁又能勉强得了他? 像这种事,在脑袋里过一过就好,这些年她除了在老夫人跟前服侍,跟着龚先生上课,还拜了流火大叔为师,锻炼身体,当然她还有花树要照顾……诸凡种种,好不容易当那些女人的道德规范告一段落后,她额手称庆以为可以脱离苦海了,哪里知道老夫人压根没打算放过她,后边还有琴棋书画和女红等着她。 她内心里泪流成海。 她不禁要问,老夫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上心,是想把她教育成一个十八般武艺齐全的女子,好替她争光吗? 君不见,现代那些高龄剩女都是高学历、里外一把抓的女强人?偏偏孤寡终老的也是这些人。 当然啦,在现代,女人也不是非要踏入婚姻不可,只要钱财能自主,一个人想过什么日子没有? 所以,她这四年,文的武的,双管齐下,让她几乎脱了层皮。 她除了学习、学习还是学习,学无止境,什么悠闲的富贵人家女子生活,闲来扑流萤、dàng秋千,偶尔参加个聚会,悲秋伤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一下……屁啦!就差没有悬梁刺股,她过得比在现代要参加大学考试还辛苦。 不过,也托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勤奋苦练武术,她这些年连个小风寒都没有,健康得她都要以为自己不是人了。 她如今的身量已经比进府时整整了高了一个半的头,容貌也长开了,身上的土气尽去,有时揽镜自照,长得还不难看就是。 另外,今年开春,闻家大房的大小姐闻采黛开始在相看对象,不过听说京中老门老户,还能与国公府平起平坐的大家世族中,没几个和她年纪相当的人选,相看得并不顺利。 闻采黛也不过十四岁,在现代还是个国中生,却已经要谈婚论嫁,纂儿不敢苟同,不过那又如何,常常来她院子小坐的闻昀瑶告诉她,当事人每天喜上眉梢,整天窝在佟氏的房里看画像。 好吧,婚姻这种事,你情我愿才是最重要的,她一个外人就算认为这么早议亲是在残害国家幼苗,但她的意见并不重要。 她在国公府的日子过得还算顺心,若硬要说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就是这些年她没什么大笔进帐,只能靠着培育出来的兰花和构思出来的盆景赚钱,能攒的银子真不多,离她理想中的存款还很远。 在这里,衣食无虞,女儿家需要的那些胭脂花粉她还用不着,珠花缎带钗饰有闻巽无限量供应,至于打赏下人,她就拿月例应付,不过那二两银子还真不够使,偶尔还得从私房里掏一点出来贴补。 妥妥的吃卯粮。 银子一点一点的掏出去,她心慌啊,但是没办法,她出不去这国公府大门,想办点什么事,不管是卖花还是盆景,都要人帮忙,她总不能里里外外都喊小忠,手上没有得用的人真困扰。 她好想买农田,种更多的树苗,雕塑出更多的椅子来,她还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园艺铺子……梦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她也知道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缺人手,少银两,一切都免谈! 比较能安慰她的是那些从竹屋移植过来的树椅子,再过一年就能收成了,这是第一批,数来数去只有五十把,可是也够振奋人心的了,未来的每一年都会有进帐,太幸福了! 后续还有打磨和干燥要做,一刻都不能松懈,她告诉自己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缺人手,为什么不说,我不是告诉你有事去找一元吗?可见我跟你说的话都被你当成了耳边风。” 一双绣双蝠的织金男鞋正往她这里走来,纱罗的直裰,那声音……她愣了一下,随即三步并成两步的冲了过去。 “巽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家。”闻巽拦住像小pào仗似的纂儿,摸着她小小的肩头,嗯,他上回出门至今,有长大了点。 “纂儿快到巽哥哥胸口了,等你下次再回来,我就会长到你肩膀了。”手势不断的比来比去,表情生动异常,眉眼都洋溢着青春少女的气息。 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对着他笑,嫩黄色的襦衣,浅绿长裙,用鹅黄的发带挽着双鬟髻,以前那个骨瘦如柴的小丫头,如今已出落得跟朵花似的。 “瞧巽哥哥给你带什么东西回来了。”他手中变出一个长条镂雕缠枝花卉的盒子,打开来,里面绒布上头铺着的是四个头戴尖顶高帽,身穿长衣,肩部披帔的滇国巫师,起舞作法的鎏金舞俑金扣饰。 “怎么好像是西南民族的东西?”她这些年的书没有白读,对整个大晁国有了粗浅的认识,当然啦,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也希望有学以致用的一天,别把书读一读然后烂在肚子里。 闻巽只要出门,每回回来都会给她带上各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她房里的柜子都快要放不下了,不谈这些东西的价值,单是心意就很让人感动。 第十章 一圆开店梦(1)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4761 年满二十的闻巽已经完全褪去少年的那份稚嫩,通身贵气与文雅淡然之气巧妙的融合在一起,他原本就是不怎么笑的人,神情虽说一直是温和的,却让人觉得有些不好亲近。 这时他面光立着,脸上蒙着一层霞光,双目沉静,也不知怎地,纂儿忽然觉得他有那么一股子令人心生畏惧的气势。 难怪他院子里那些小厮长随只要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远一些的记忆,龚先生和未叔见到他也总带着点尊敬的意思。 “在想什么呢,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只要是巽哥哥送我的礼物都是最好的,纂儿怎么会不喜欢?”她的脚踢着黄泥,裙摆dàng呀dàng的,一来一去,像撩动人心的手。 “那为什么扁着嘴?莫非是为了人手在烦恼?”这是喜婶告诉他的事,她说姑娘近来一切都好,只烦着此事。 两人很随意的在花园的石椅上坐下,微风不噪,繁花还未开至荼蘼的季节,一对璧人,被斑驳的树荫和花影半遮着,自然得宛如风景的一部分。 “这是小事,我自己会设法,巽哥哥一路也劳累了,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这些年她也不是真的一无所获,起码她房里的两个大丫鬟是明白了该对哪个主子效忠,再加上始终对她没有贰心的喜婶,唯一困扰她的就是少一个可以替她在外边跑腿的帮手。 “我在西珠市大街有间铺子,因为货源的问题,要收起来当作囤积物料的仓库,你不是一直叨念着想开一家铺子?不如那间铺子就租给你,小试牛刀,就当作玩玩也没关系。”闻巽道。 铺子放着也是放着,再者,他如果说要免费无偿把铺子借她使用,这一板一眼的丫头肯定不答应,那他就来当房东,这下看她要不要。 鲜少出门,不代表纂儿对京城最热闹的几条街不清楚,闻昀瑶就是个京城通,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新颖的货色,她都会想法子缠着钱氏带她去,母女俩都是那种爱逛街的xìng子,一拍即合,在纂儿面前,说起京里服饰新样式、时髦流行的对象,如数家珍,她听多了,自然耳熟能详。 她知道闻昀瑶其实是有苦难言,她真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闺阁千金,她爹娘一直处不好,加上那些个姨娘妾室时不时在她父亲耳边煽风点火,爹娘感情紧张,所以表面上看着她爱缠着自己的娘,实际上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陪伴娘亲。 这些年来,钱氏多少也看出女儿的用心,孩子大了,知道疼惜她这为娘的,她也不再一心想着和她离了心的夫婿,他喜欢和那些个姨娘厮混就去吧,难道离了他,她就活不下去了吗?她还有个贴心的女儿和儿子们呢。 他们的心都在她这边。 闻昀瑶笑笑的对纂儿说:“我这不从你身上学来的吗?你一个人都能把日子过得不差,我虽然没你聪明,但是也不能输太多,对不对?” 以前她介意的人太多,但是那些人却没一个把她放在眼里,如今她已经不在乎那些人了,也再不会模仿她们的一举一动,她想做自己,而这些道理,她都是从纂儿身上学来的。 “我们家瑶瑶本来就不差,是你把自己想差了,人呐,要是自己都不喜欢自己,谁会喜欢你?”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闻昀瑶把头点得飞快,她在纂儿身边,无形中总能得到像这般的鼓励,她很受用,所以,她离大房那两姊妹越来越远,却和纂儿走得越来越近,感情越发的好了。 纂儿这会儿对着闻巽像鹦鹉学舌,“寸土寸金的西珠市大街?” 她知道自己的表情很蠢,但是她太惊喜了。巽哥哥,那样的铺子可不是一颗糖果、一件小玩意,你确定咱俩说的是同一件事?她乐得快找不到北了。 在闻巽面前,她永远不必假装,他一直知道她想开一家园艺铺子,往后那些个树椅子也才有个买卖的地方。 “就算是租赁,租金也不会便宜吧?” “绝对是你负担得起的价钱。” 这已经算是半买半相送了吧,她也不矫情。“巽哥哥对纂儿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要该怎么说谢谢了。” “我们之间不必言谢。”闻巽很自然的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滑滑嫩嫩的,手让来越好。 又捏她!纂儿龇着牙,她已经长大,不是小丫头了,好吗?!不过看在铺子的分上,就忍他一回。“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么一来,她培育的兰花和盆景、盆栽,都能在自家的铺子卖,免得被中间人剥削,自己对质量也能一路要求到底。 “至于大掌柜你可有人选?不如这样,未央如何?我看他在竹屋时和你处得挺好的。” 她这身板、这年纪,又是女子,开门做生意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必须有个能震得住场子的人。 “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未叔肯屈就吗?” “他那里就jiāo给我,你只要负责往后货源充足,质量都是最好的就行了。” “这个没问题,纂儿出产,质量保证!”要是连她都看不过去的东西哪可能拿出来卖? 这是自砸招牌的自杀行为。 “那明日一早我带你去看铺子。”不用他的名头,这种年纪的她一个人是出不了闻家大门的,这就是国公府的家教,虽说严苛了些,但是对声誉大过xìng命的女子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谢谢巽哥哥!”纂儿盈盈浅笑,眸光流转,如鲜艳的花儿似的,娇憨可爱。 “你已经说了很多个谢谢了,不许再说半个字。”他的妹子这般可爱,真想把她揉进怀里。 闻巽微微一笑,连眼角眉梢都变得温柔许多,那种甜蜜的感觉似要从心里溢出来,可这收不回来的感觉也让他惊了一下,他赶紧定了定心神,暗骂自己一声。 她是妹妹,不是旁的女人,她就只是妹妹。 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揉了揉纂儿的发心,这回,很轻、很轻,不带半点别样心思。 因为多了这么个妹子,他只要出门总是归心似箭,想着赶紧把手上的事情料理完,就能回家看见她甜美的笑脸,听着她用娇甜的嗓音喊他巽哥哥…… “别尽说我啦,你这趟出去,可把事情都办妥了?”对巽哥哥她能做的很少,就是等他回来关心他一切是否顺利,她这样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 “大致上都没什么问题,生意嘛,不就是这么回事。”他回得有些慵懒,抬头看着一片蔚蓝的天空,心想,他这辈子能这么无所事事的坐着的时候好像不多。 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他索xìng把双臂举起放到脑后,一本正经的坐姿也变得很随兴了。 纂儿见他那放松的神态,不知为什么就觉得他这样很好,今日之前的他就像一支随时要发shè的弓箭,太紧绷了。 “我跟着龚先生学女红已经不少日子,先生说我做得不错,所以我尝试着给巽哥哥做了两件夏衫。”之前和喜婶学针线时,她都敢用一手的烂手艺给他裁制衣服,他也穿上身了,没道理她现在手艺精进了,反而不给他做。 她也知道他的衣服都有针线房的婆子替他做,所以她也只敢给他做在家里穿的常衣和中衣,外出的袍子之类的,还是让那些专业人士来好了。 说到底他一天到晚在外面走跳,这世上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人多了去,没得让他丢了脸面,坏了生意就糟了。 其实要她说,就算他随便穿也是好看的。 “好,我喜欢你给我做的衣服,穿着舒适。”这是真心话。 纂儿有些害羞的垂下了头。“不知道你今日会回来,回头我拿给你。” “等会儿我让一元过去拿便是,不用你跑一趟。” 纂儿不是那种叽叽喳喳的姑娘,见闻巽闺着眼皮,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她也沉静了下来。 半晌,他们之间只有徐徐轻风穿梭,缕缕花香盈鼻,鸟虫啁啾,如梦香甜。 就在纂儿以为他真的睡着的时候,闻巽又开口了,“我刚刚来你这里之前去见了我娘,这些年她没少动心思想替我找个媳fù儿,这回,你猜猜她看上了哪一家?”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她提起这件事,但是不找个人吐一吐心中的郁闷,他觉得心头像鲠着什么,一整个不畅快。 纂儿在蒋氏身边四年,没少听她说些老黄历,蒋氏的阅历之丰,随便说几件陈年旧事,就能令她这没见识、缺乏眼界的丫头片子得到不少收获,胸襟也因此开阔不少。 她也终于明白佟氏对于蒋氏没把闻采黛姊妹放在膝下教养,反而关照起她这个外人有多么不满了。 这几年来,佟氏明里暗里没少嘲讽她,但是她有蒋氏和闻巽做靠山,还真没怕过她什么。 闻巽要她猜,要与国公府能匹配的人家不多,她随口就道来,“荥阳郑家?” 荥阳郑氏,声誉百年不坠,世代都是高官,据说他们家有两位及笄的小姐,而且郑家女子是天下男人的梦中女神,历来皇后皆出自郑家。 闻巽摇摇头。“那就是清河崔氏了。”她沉吟了下。 清河崔氏曾被誉为天下第一士族,在南北朝时,为相的人竟然有十人,人才辈出,本朝左相便是崔家人,只是崔府似乎没有和闻巽年纪相当的姑娘。 老夫人和崔家人结亲的机率是比较大的,倘若将来闻巽有意往仕途上走,除了兄长的助力,妻子娘家也很重要,谁会嫌扶持的力量短少的? “我当年接掌家族庶务的时候就和母亲说过,他们既然左右了我的抱负,要我为兄长牺牲,那么我的婚姻由我自主,所以不管是清河崔氏抑或荥阳郑氏,都不是我的良配。” “所以……你和老夫人吵架了?”纂儿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敢问他心目中的良配是谁,只知道反正不会是自己,她和他不只有年龄上的差距,身分更是悬殊,这么一想,她的心情顿时变得低落。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绪转折?她暂时没有心思探究,因为她正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原来,如她所想,管理闻家的庶务和铺子不是他的首选,只是家家都有本难隐的经,越是有底蕴的世族,彼此之间的关系越是盘根错节,难以厘清,闻巽身为大房么子,如果什么都不做,这么大的家业,加上蒋氏和兄长的庇荫,也能很舒适的过一辈子。 他现在挑的担子,除非是没有人想担的烫手山芋,除非他几个叔父那儿都没有男丁,否则怎么也轮不到他cāo这个心,但是据她所知,他叔父那几房人丁可旺盛着。 所以,前者的可能xìng比较大。 只是既然闻巽不说,她也无从问起,毕竟这是闻府的家务事,她算哪根葱?还是管好自己就好。 “知我者,纂儿是也。” 纂儿捶了他一下。“你还笑得出来!要是把老夫人气出个什么来,有得你去后悔的,有话要好好说。” “我娘的年岁并不大,偶尔让她发泄一下,像你说的什么促进血液循环,更能长命百岁。”闻巽说得理所当然。 “这成了纂儿的不是了。”她不依。“就你油嘴滑舌!” 他望着她,大笑不止。“你那表情、神态,和我娘骂我的时候如出一辙。” 笑完了,他觉得通体舒畅,在外头受的鸟气,回府来诸般挫败的事情,都在这一笑里泯了。 “你就是吃定我不会去向老夫人告状,是吧?”纂儿微噘着嘴,眼眸灵动,小脸粉扑扑的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闻巽朝她眨眨眼。“因为你不想我们母子不和,生出嫌隙。” “才不,我觉得巽哥哥和老夫人的母子感情,没有人能挑拨得了。” 两人谈谈笑笑,就连候在浓浓绿荫后面的一元和复始也互觑了一眼,心有灵犀的想着,咱家爷只要见到纂儿姑娘就会变了一个人。 这些年,他们已经不再动不动就往地上找眼珠,他们家三爷也只有和纂儿姑娘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笑得这么爽朗。 爷肩上扛负的责任太重,就让他多些笑容,多歇口气吧。 一元深呼吸了一口气,啊,今儿个天气真好! 第十章 一圆开店梦(2)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4208 纂儿和闻巽分手后,带着香淳,踩着愉悦的脚步回到十乐院。 如今的她,已经不住蒋氏的院子。 蒋氏是这么说的,长大的姑娘需要更多隐私,所以不用老是在她跟前伺候,至于请安,三、五日去一趟就可以了。 香淳如今是她的丫鬟,虽然只是个二等丫鬟,但是她打算再过个两年,金钏和玉镯到了年纪要放出去的时候,让香淳顶上来。 院子前面,一元候在那儿。 “小的一元给纂儿姑娘请安。”一元朝她施了礼。 “哦,找你们家少爷吗?半炷香前我还看见他,应该是回去了。” “小的就是得了主子吩咐,领了两个人来给姑娘使唤着用。” 怎么这么短的时间,令她困扰头疼的事情已经迎刃而解了?自己会不会太没本事,太倚赖她的巽哥哥了? 明明叮嘱自己不能太过依赖他,却还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你们两个还不过来向纂儿姑娘请安?”一元朝招呼着两人过来。 “奴才良子(齐子)给纂儿姑娘请安。”穿着闻府小厮衣裳的两人异口同声,个子高些的是良子,矮半个头的是齐子。 “小的也把他们的身契带来给姑娘,爷说要是他们不听话,直接撵出去就是了。” 这很像闻巽的作风。 “我们会好好替姑娘办差的!”良子和齐子再次齐声道。 倒是两个知机的。“那我就收下了,回去替我谢谢你们爷。” “小的一定把姑娘的话带到。”一元毕恭毕敬。 “既然你来了,那就一事不烦二主,我做了两件衣服,你顺便给你家的爷带去吧。”她让香淳进屋去拿东西。 他给她两个底下人,她替他做两件衣服,虽然等值不同,但心意是一样的吧? 可是真能一样吗?为什么她能替他做的事情这么少? 果然闻巽几句话,轻轻松松的把纂儿带出门了。 其实蒋氏对她并没有真的严厉到一步也不许出闻府大门,她常对着纂儿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但是身为国公府的一分子,有多少眼睛在看着,一步也不许行差踏错,尤其是女子。 当然,她也有放风的时候,闻昀瑶很够义气,只要随着钱氏去附近的香芦寺或是白马寺上香祈福,就会怂恿钱氏也带上她,所以就连西珠市大街她都来过好几回。 这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事情,蒋氏哪可能不知道,可这位老佛爷就真的装着一副“我什么都不知情,你若跟我说我就听,不说也随便你”的态度。 其实就算真正的娘亲也不过这样…… 闻巽的铺子超乎纂儿想象的大,这个市口、这个面积,临街又方正的格局,竟然被拿来当仓库用,实在浪费。 她在铺子里转了一圈,柜台桌椅都是新的,外头也是簇新的,要是真能入手,只要让人多做几个展示架,收拾个三、五日就可以开张。 对纂儿来说,园艺铺子就是要大,花草摆得多,客人逛起来就像在自家花园一样,每个区块区分开来,可以节省客人的时间,也好管理,可这样的铺子一来租金贵得吓死人,二来,京城是什么地方,这么完美的铺子哪里轮得到她? 闻巽陪着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注意到她满脸满意的笑容,便等着她开口,没想到她问的却是 “你当初买这铺子花了多少银子?” 两人多年相处,对彼此的想法多少都能拿捏明白的,闻巽稍微斟酌,便知道她还是想拥有属于自己的铺子。 “你手上有多少银子?如果我说只要一万两银子就能把这间铺子拿下,你要不要?” 纂儿除了手上的第一桶金,还有这几年卖盆栽得来的银子,她也不是那种存死钱的人,那些银子她全放在钱庄滚利息。 虽然如此,她对京城的房价却不清楚,贸贸然就下手不是她的作风,所以买铺子这件事一直只闻楼梯响,未曾真正下手。 在看到这间店铺之后,她搁在心上很久的想法更加炽热,闻巽是谁?!是自己人嘛,于是她便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纂儿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惊喜的说道:“要要要,一万两,我有!” 一万两盘下铺子,她还有余裕,她飞快的算了一下,如果真的把店开起来,她还有周转金可以使,不过…… 她眉头一挑,再次确定的问道:“你确定是这个价钱?” “不然呢?”闻巽笑得颇有深意,她这是怕他谎报价格?“我是生意人,怎么会做让自己亏本的生意?”要吃亏也是让别人去吃亏,纂儿不是别人。 纂儿还是怕占了他天大的便宜。“再给你片刻考虑,想反悔要赶快,过时不候。” 他又想动手去揉她的发心,可是一番犹豫后,他改为挥手让一元把店契拿过来。“就这么决定了,衙门我有熟人,你让齐子还是良子去衙门办个手续就可以了。” 她一手接过店契,一手拿出一迭银票,笑得如花灿烂。“闻公子请点收,看看金额对不对。” 知道今儿个要过来看铺子,她昨儿个便让小忠去钱庄把银子领出来,贴身放着,幸好她还让小忠多领了些,瞧,这不就用上了。 “我不信别人,还能不信你?”他看也不看,便把银票jiāo给站在后方的一元。“铺子拿到手就称呼我公子了?” “我这不是想着在商言商嘛。”纂儿理直气壮得很。 “永远都不许跟我这么生分。” 记得以前只要给她一只鸡腿就无限满足的丫头,如今满脑子都是如何赚银子,难道她在府里的生活有所欠缺?大嫂苛刻了她什么? 府里的人都知道纂儿是他罩着的人,谁敢眼皮子那么浅? 其实他还真的冤枉了佟氏,这些年,纂儿的月例是比不上其它姑娘,但是架不住他和蒋氏变着法子给她东西,娘的东西随便拿出个什么来都是有年代的好东西,有钱都不见得买得到,至于他,根本是走到哪儿买到哪儿,恨不得把所有看见的新奇玩意都带回来给她。 因此,在金钱物质上,她绝对不会输给府里的任何一个姑娘。 他也不知道,他为纂儿买的东西已经多到房里搁不下,得另外辟间库房摆放那些个箱笼了。 如果把他们母子给的东西换成银钱,整座闻府的人恐怕会大吃一惊。 “知道啦!” “走吧,我在花满楼订了位,听说他们最近推出新菜色一菜难求,我们去尝尝鲜。” “我得让小忠去联络木匠,这铺子若不收拾出来,如何开张营业?另外也得让花房那些花匠赶一赶,把花草给整理好,吃饭就改天吧。”现在吃饭不重要,赚钱要紧啊! “何必麻烦,让给我们开门的老陈去找人就可以了,他是京里人,三教九流的人他认识的可多了,人手找齐,就让他们直接来上工。”他出门在外还会少这些吃喝吗?他不过是想和她一起吃顿饭,如此而已。 也是,自己好像太现实了,于情于理,是该请巽哥哥好好吃个饭的,就算她对房价不了解,但是看这间铺子两层楼建筑,后面腹地深广,只要一万两银子,怎么想都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 “不然,庆祝我当了老板,展开人生新的里程,我请巽哥哥吃饭。”她也大气一把吧。 园艺铺要是开业,一开始几个月必定是手忙脚乱的,到时候若想偷闲去玩,或是出来吃顿好的,可就抽不出空来了。 闻巽没反对,看起来他小看他的纂儿了,这些年听说她省吃俭用的,连新衣都舍不得多做一件,首饰戴来戴去就他买的那几样,这会儿居然这般爽快的掏出银两,眼眨也不眨的,果真是深藏不露。 两人在花满楼吃了一顿新颖的孔府宴,精细的宫廷料理加上山东鲁菜为基础,用餐期间还有说菜员引经据典,边尝佳肴,边赏典故,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 虽然餐饮业和园艺是两门不同的生意经,但是人家花满楼来客盈门,改天她的园艺铺子开张,生意不求有多火红,只要能细水长流就好。 回到闻府,马车才进二门,守门的婆子便说彝秀堂来了客人,指名要见纂儿,老夫人要纂儿一回来就赶紧过去。 纂儿一肚子疑问,她能有什么客人,在京里她可没有半个熟人啊,但是老夫人既然发了话,她自然得去。 她看着闻巽,说道:“老夫人只让我自己过去,肯定是有话要跟纂儿说,巽哥哥就别去了。” 派人在二门等着,一回来就让人过去,是有什么大事?闻巽不放心,但也不直接明说,只道:“你不是买了糟卤鸭舌和麒麟御书回来孝敬她老人家,东西得趁热吃,就一块去吧。” 所谓的麒麟御书就是鲷鱼连皮带鳞片zhà制而成,形似麒麟,洒上些许zhà蒜茸,吃起来酥脆可口,就算老人的牙口也能吃,而鸭舌本就是老夫人的最爱。 纂儿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思,倒也没再推拒,由着他了。 彝秀堂中,端着茶碗撇茶沫的是个穿着富贵华丽的fù人,极尽打扮之能事,相较坐在主位的蒋氏,一袭绛色五福寿伫丝夹衣,下配银灰镂金色绣宝相纹八幅马面裙,发髻上只簪了根玉簪,表面看着不显,但是那伫丝夹衣的五福寿可是金线暗纹,镂金绣的宝相纹八幅马面裙通体都是金丝,就这样随意的穿出来见客,不识货的人只看得见她浑身的料子不俗,识货的人就会吓得坐不住了。 不识货的就像这位魏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靳氏。 但是要说她一点眼光也无,好像又太看不起她了,好歹她是魏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不说魏国公府如今如何,大晁朝仅有三个国公府辅国公府、英国公府、魏国公府,就算排在末位,门霉上仍然挂着御赐的匾额,还是很能吓唬人的。 只是来到蒋氏面前,气势不知不觉就矮了一截。 老实说,靳氏心里是有些不踏实,放眼望去,闻府的摆设看得人艳羡不已,堂屋四个角落都放着一尺见宽的窖冰,架在宽口青花瓷大缸上头冒着丝丝凉意,让人觉得通体舒畅,一进屋就不想踏出去。 屋里的紫檀摆件随处可见,不说那整片镂雕龙凤的隔间屏风得用多久年头的紫檀才有办法雕出来,价值连城,随随便便摆着的镂雕松柏人物白玉笔架,一看就知道是前朝的东西,这可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珍品。 她的眼珠子到处乱转,蒋氏见她那上不了台面、小家子气的模样也没吭气,倒是廖嬷嬷绷着张脸,神情难得的外露。 也不知道蒋氏在想什么,直到丫鬟通报,她才把抹了许久沫子的茶盅放下。 第十一章 婶母来认亲(1)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4593 闻巽和纂儿一前一后跨过门坎,走了进来,蒋氏一恍神,彷佛看见一对珠联璧合的金童玉女。 “儿子见过母亲。” “纂儿见过老夫人。” 两人向蒋氏施礼请安。 蒋氏回过神来,肃了容颜,介绍了靳氏。 两人都见了礼,各自在蒋氏的左右落坐。 靳氏先是扫了闻巽一眼,可一下没能收回视线,看一眼又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的结果,眼珠子就有点黏在闻巽上脱不开了。 这样其实是很没礼貌的,何况她也不是什么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但是架不住闻巽的容貌好,想起外头对闻巽的传言,说这位爷年纪不大,却能撑起闻府的半边天,这位爷跟谁都好,却是有名的难结jiāo,至于他为什么会和自家大房那个煞星,应该就是立在他身边的那个丫头一起进门,应该只是凑巧吧。 靳氏分神片刻,收回心神后却被闻巽那凝结的眼神,透出几分不怒自威的寒气,给冻得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哎哟喂啊,那双眼如果看到深处,就会让人感觉如芒刺在背,心中冰凉,她骇了一跳,惶惶的汗不敢出,再也不敢直视。 心儿乱跳之余,靳氏赶紧把眼神挪到纂儿身上。 “你就是大哥那苦命的女儿纂儿吗?我可怜的的好侄女,我是你二婶母啊,快点过来让二婶母瞧瞧,二婶母可是想死你了。”从袖中掏出帕子,靳氏挤出两滴泪来。 这丫头在辅国公府的日子过得挺是滋润的,瞧她眉目清妍秀丽,倩影婀娜,清丽动人,穿的是窄袖合身的丁香衫子,系条银纱拖泥裙子,素发箍着一圈珍珠发圈,每颗珍珠都有拇指这么大,看那珠色,还是南珠,手臂上金丝编织打造的金钏儿镶着五彩宝石,耳钉垂着泪滴形的绿色猫眼石,饰品虽不多,却样样都是精品。 “这位夫人,纂儿不知你在说什么,纂儿和你素昧平生,亲是不能乱认的,不小心认错可就贻笑大方了。” 魏国公府的二夫人,如今外头人都尊称她为国公夫人,早忘了还曾有个大夫人,纂儿知道,这是她的亲人,不,应该说是原主的亲人,她这么多年后找上门来,是想做什么? 当时她初到京城,闻巽有意无意的放出消息,想引微生家的人出面,给个说法,那时候装死装得像龟孙子,连吭都没吭一声,这节骨眼,天下太平,无风无雨,来演什么认亲大戏? 靳氏没把纂儿的话放在心上,以为她见到人来接她,拿乔罢了,于是她抹眼泪抹得更带劲了。“你这是怪你二叔父、二婶母没能早点找到你,把你接回府吗?我们是有苦衷的。” “纂儿与夫人素昧平生,何来怪罪之说?”起初的那点激动过去了,此时此刻纂儿心里什么都没有。 “不怪罪最好,跟着婶母回家,咱们一家团圆,老太君要是看见你回去,不知有多高兴,她老人家想你想得都病了。”这丫头应该是好哄的,孤苦无依的孤儿,盼星星盼月亮,无非就盼着能有家人,这会儿她出面认了她,有家可以回了,哪能不感激涕零的? 这话好笑了,不就是那位老太君下令把她送走的?这会儿又让人来把她接回去,平白无故的,其中要是没有猫腻,她把头剁下来当椅子坐! 这亲,不认也罢。 “贵府的老夫人身体微恙,那得多保重,夫人可要多在长辈面前尽孝伺候才好,别到处乱跑。”纂儿笑得人畜无害。 “老人家不就是想念你这嫡亲孙女,要是能见着你的面,这病肯定就能好上大半了。” 靳氏额冒青筋,嘴角的笑容抽搐了好几下,心里把纂儿骂翻天。 什么叫她到处乱跑,这丫头会不会说话啊?!要不是为了来接她这个扫把星,她哪需要低声下气,看人眼色? 要不是如今看在她有用得着的地方,否则那个家,别说门坎,只要她靠近方圆十丈,打也要把她打出去! 都怪她那歹命的女儿,好好的一桩婚事,被她兄长给带累搞砸了不说,还得赔上人,这种事别说她不肯,心疼孙女的老太君也不肯…… 纂儿仍旧垂着眼帘,精致的小脸上波澜不兴,对靳氏的提议半点兴趣也没有。“纂儿无父无母,名字还是他人随便取的,也不知有亲人,纂儿不知夫人哪来的道听涂说,错认了纂儿。”她就是要坚决不认这些所谓的亲人,无论他们想给予的是什么,她都不需要。 在崇尚孝道的古代,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女子的一切都是属于爹娘的,包括生命和自由,她的爹娘没了,这些人又打着祖母的名号要带她回去,她若是认了这些人,想必她爹她娘在地下还会跳上来骂她不肖女。 更何况,她早就不是那个微生纂儿,那一家子于她什么都不是! 靳氏没想到纂儿这么难拐,她眼珠子一转,方才她和闻老夫人大致谈过微生家的想法,老夫人并不反对她把侄女接回去,只说只要她能把人带走,她没意见。 如今想来,这句话颇有深意。 “好侄女,你这话可说得太诛心了,虽然一样是国公府,婶母知道自家还是比不上辅国公府的,你在这儿过惯了好日子,眼界自然不同,不过金窝银窝都没自己的窝好,不是吗?” 她这辈子没对谁这么低声下气过,偏偏人家还不领情,真是气死人了,跟她回去之后,看她怎么整治这丫头。 “你叔父可也是承了爵的国公爷,只要你答应回去,除了天上的星星,你想要什么都会想办法给你的。”当务之急是把人给拐回去,至于画出来的大饼以后会不会兑现,一点也不重要。 晁朝的公侯伯只有封号和食禄,并无封地,公侯之家又以军功而定,有的只授终生,有的可以世袭,闻府是后者,微生府也能世袭,皇恩却只有三代,来到纂儿叔父这里已经是第三代,将来,要是族中没有出类拔萃的子弟,景况会如何就难说了。 靳氏其实也不算吹牛,现今的微生府是还有能力应付她的,只是儿子捅出来的楼子不只会让微生府名誉受到重创,人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反观闻府,不说这大房如何的风光,闻老侯爷的三房弟弟再不济也有四、五品官阶,就算是闲差,只要府中子弟不要太过好吃懒做,养家活口并没有大问题。 “夫人说的这些纂儿都不需要,您还是回去吧。”再继续说下去就难看了。 这位微生夫人以为她像许多女孩,只关心身上穿戴和将来要嫁给谁,对外头的事务懵懵懂懂毫不关心吗? 很抱歉,闻老夫人在众多的京中权贵中也提过微生家。 微生府中的子弟,在京里是出了名的纨裤,欺善霸女,鱼ròu乡里,但是受害的百姓碍于国公府名头,敢怒不敢言,府中的爷每一个几乎都是妻妾成群,如今还无限制往上增生中。 微生府是大家族,食指浩繁,只出不入的经济压力巨大,虽然还没有到入不敷出的地步,但以前的老国公爷再能干,能攒再多家业,也禁不起子孙这么败坏。 据巽哥哥说,她爹以前就是看不过家人这样的态度,想凭自己的能力闯出点什么,离家后遇上闻巽,以为起码可以给妻女幸福的生活了,哪里知道是yīn错阳差,又或者有人从中搞鬼,变成了家破人亡的局面。 “你这丫头怎么就这样死脑筋?反正你今儿个非跟我走不可!”靳氏勃然色变,她说得口都干了,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这丫头还是油盐不进,她脸上的尖酸深刻了三分,嘴上也没了方才的殷勤,声音越拔越高。 纂儿彷佛看着小丑跳梁,语气仍旧平和,“纂儿在这里住习惯了,这里就是纂儿的家,只要闻老夫人不赶我走,我就会一辈子在这儿住下去!” 蒋氏闻言,眉头一挑,威武不能屈,这丫头也不枉她费心教导了。 闻巽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好纂儿,闻国公府就是你的家,的确是,你就继续理直气壮的住下去,谁敢撵你走,我就先把谁撵出去! 什么叫孤掌难鸣,靳氏还真是尝到滋味了,她身边的嬷嬷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劝道:“夫人,缓着来,别和姑娘置气。” 靳氏顺了顺呼吸,这才又道:“我来领你回去是给你面子,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没名没分寄住人家府里,闻老夫人宽大为怀收留你,可人要脸,树要皮,你这样厚着脸皮赖着不走,我说啊,我们微生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改天等人家开口撵你,你可就难看了。” 她说了半天,闻府的人没半个吱声的,丫鬟没一个眼神敢乱瞟,蒋氏更是连句话也没说,只是闭目养神,看来这是巴不得她赶快把 这贱丫头给带走吧! 也是呢,多养个没用的丫头,那得费多少银子?虽然闻府也不是养不起,还把这臭丫头养得油光水嫩,瞧她那通身气派,站出去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个门阀勋贵的千金闺秀。 京里传言这位老夫人深藏内敛,书读得极好,尤其制艺文章更是一绝,据说当年教导她的当代大儒曾扼腕叹息,说她若是个男儿,必能金榜题名,而闻府大房大爷二爷三爷的学问文章都是她教导出来的。 看来这位老夫人压根没有外头传的那么神,无端端白白养别人的孩子就算了,难道将来,还想赔上一笔嫁妆把人嫁出去?白花花的银子用得着往一个半滴血缘都没有的丫头片子身上砸吗?还不如把银子送给她花。 说到底,要不是她那心肝宝贝给她捅了这么大个楼子,得用女儿去换,她又怎么会把脑筋动到这个死丫头身上。 蒋氏和闻巽听到靳氏这么说,都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这微生府的当家主母居然是这种德xìng,不只沉不住气,言语粗鄙,姿态和和市井fù人没有多大差别。 “这世间能给我脸面的只有我自己,夫人你言重了,要是没有别的话要说,纂儿还有事,就不招待了。”纂儿不久前买了铺子的喜悦全叫靳氏给抹得一滴不剩,现下只有一肚子郁闷和想吐血的yù望。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臭丫头,你赖在闻府不就吃定了老夫人不晓得你命中带煞,是个克死爹娘的扫门星!”既然不肯乖乖听话,那就大家撕破脸,看这微生纂儿还有没有脸皮在这里待下去! 一直表情无波的蒋氏听了靳氏这话,果然掀开了眼皮,可她看的对象是却是大啖鸭舌的小儿子,他都快把一大油纸包的糟卤鸭舌吃光,她不高兴了。“你别告诉我花满楼的糟卤鸭舌不是买回孝敬我的。” “娘,我这不是听得都快打哈欠了,总要吃点什么打消睡意。”闻巽舔了舔手指,一副吮指回味的样子。 “剩下的都给我拿过来!你这不肖子!” 站在蒋氏身边的大丫鬟因为有客人在,没敢笑出声,只能努力憋着,她绕过两排官帽太师椅,把三爷前方几案上剩下的鸭舌包了起来,拿过去,摊在蒋氏面前。 “我就跟纂儿说多买一点,她偏说娘吃多了要上火不好,你看,真的不够吃了吧!”前面两句是对着蒋氏说的,后面两句却是对着纂儿说的,只有当事人知道闻巽在说什么。 身为局外人的靳氏看着正拈着一支鸭舌往嘴里送的蒋氏,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这是什么一家子?这是没把她当回事吧?哪有人这样的! 蒋氏好像这会儿才看到她,果决的说道:“既然纂儿丫头不想跟微生夫人回去,这事就到这里。” 靳氏目光闪动,yù言又止。 她身旁的嬷嬷低声对她说了些什么,又看见蒋氏端起了茶盅,一副无视她的样子,她倏地起身,气冲冲的拂袖走了。 蒋氏挥挥手,珍珠和另个大丫鬟去送客。 厅里就剩下闻家母子还有慕儿。 第十一章 婶母来认亲(2)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4370 蒋氏用帕子擦拭沾了卤汁的手指,放下一口也没沾唇的鸭舌,向来半眯的眼迸出精明干练的精光。“丫头,你确定不回去吗?你等了四年,微生家的人才上门想把你认回去,要是错过这一次,你不知还得等多久。” 纂儿弯着膝跪了下去。“老夫人,这样的家人,老实说纂儿从来没等过,也没盼过,只是请老夫人原谅纂儿的厚颜无耻,说把闻府当成自己家,无论微生夫人来多少趟,纂儿是不会回去的。” 她很少觉得累,在课堂上学习不会,在花房里侍弄那些花草不会,但是和微生府的人唇qiāng舌战,却比干了一天一夜的活儿还要累上三倍。 闻巽盯着纂儿的膝盖,直想让她起来,但碍于母亲没有发话,他不好开口,只能一直瞅着母亲,希望母亲赶快把纂儿叫起来。 啧,这样就心疼了?蒋氏哪里不懂儿子的心思,她偏故意不和儿子对上视线。 “再不好,他们总是你的亲人,把人撵走了是小事,我怕的是以后你会后悔,将来没有任何外家的助力,再过几年你要谈婚事了,可有心理准备?”对方要是知道她连个可以倚仗的人都没有,谁会想要这样的妻子? “我知道老夫人是为纂儿好,但是这样的亲人,也不知这回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想到我的存在,改天我要是没了利用价值,下场不知会如何,所以不要也罢,至于婚事,如果我的男人只是个想靠妻族的人,不是真心爱我这个人,我真的不希罕。” 她没有古代人这么看重婚姻,能找到看得对眼的就作伴,要是没有,她也有办法自己活下去,了不起就是自己辛苦一点,也没什么。 蒋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倒是个有志气的,你回去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后悔了,也不用害臊,让人过来知会我一声,我会送你回去的,看在我的颜面上,那家子应该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谢谢老夫人。”谢她的维护,谢她站在她这边,谢她始终没说什么。 香淳赶紧把纂儿扶起来。 “儿子,你留下。”蒋氏见小儿子要跟着纂儿离开,出声阻止。 “娘,还有事要跟孩儿说?”蒋氏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手冷不防就拧了他一把,疼得他哇哇直叫,连忙跳开好几步,“娘,你这是做什么,谋杀亲儿子啊!” “还叫!纂儿是微生府煞星的事,你居然瞒着我?!今天要不是有人来闹了这一出,我岂不是永远被蒙在鼓里?”她面色愠怒,但是说真的发火,好像也不是。 就知道他娘会为了这件事发火,如今捅破了,她没找纂儿的碴,却冲着他来了,因为人是他带回来的,亲疏有别,要挠人的时候就想到他这亲儿子了。 娘,他又不是出气筒! 不过,最佩服他娘的就是她对事情从来就是一码归一码,明事理,知人情,绝对不会胡乱发脾气。“我英明神武的娘亲,什么煞星、霉星,您又不是那些乡村愚fù,怎么也信这个?” “我不是乡村愚fù,可我为什么不信?一命二运三风水,你敢说冥冥中没这回事?”这混帐,她生平最讨厌欺瞒。 古人更以为,人生的成功与否,先天的命数最为重要,其次是一个人的运气、机遇好坏,第三是风水环境影响,至于四积yīn德、五读书、六名、七长相、八敬鬼神、九结jiāo贵人、十养生,一个人一生都和这些脱离不了关系。 闻巽笑嘻嘻的凑过去。“娘,您气孩儿没把这件事向您禀报,孩儿能理解,但是,纂儿在我们府里住了四年,府里可曾发生什么兆头不好的事?没有嘛,不说别的,大哥在工部连升两级,二哥如今是巡按御史,大嫂年前又给咱们家添了个男丁,二嫂的肚子里也又有了,不说这些好了,儿子的生意蒸蒸日上,您老身体健康,还有力气打我,霉神就算经过咱们家上空,也得掂量掂量,纂儿一个黄毛丫头最好有那么大的能力左右我们家的运势……说穿了,不过是微生府当年想把她沉河的借口罢了。” 说到后来,他的眼神如刀,乌黑的沉眸一紧,他还没和微生府的人算这笔帐,他们就找上门来了,这是找抽呢! “你还有理了?”蒋氏呸了他一声,还成串成串的,越说越起劲了。 就从来没见他对什么事这般上心,除了那丫头的事,她心里隐约有些什么,但是觉得不可能,两人的年纪相差太多了。 闻巽哪里知道母亲的心思早就跑偏了,仍如江水滔滔的说道:“纂儿被送走的时候还只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大人要把发生在身边的坏事罪名往她头上扣,她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她要向谁去喊冤?要不是那奉命溺了她的婆子留她一条小命,世上早就没有她这个人了,我怜惜她孤苦,没把这件事告诉您,是不想让您存着先入为主的观念,您这些年不也常叨念她就像您的第二个闺女一样贴心吗?” “哼,舌灿莲花!”她是老了,却没胡涂,这是承认儿子说的有理了。 “我们虽然还摸不清微生家的人为什么找来,不过既然都能厚着脸皮找上门了,应该不会轻易放弃。”能拉得下脸皮来要人,绝不可能是心血来潮,更不可能是微生夫人说的老太君想孙女了,肯定是被什么事给逼急了。“儿子让人去查查那一家子出了什么纰漏,大到需要把扔出去十二年的嫡孙女再往回找。” 不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微生家的人当真是想给纂儿一个温暖的家,他乐见,如果是打着什么歪心思……他看着长大的丫头可不是什么替代品,也绝对不去替那些个莫名其妙的人收拾善后。 “你自己看着办,你办事,娘放心。” “那娘再赏我一支鸭舌吃?” “还吃?纂儿都知道要给我买东西回来,你这个做人家儿子的,却跟老娘来抢东西吃?” “不是说过槽的猪食比较香?” “珍珠,把这满嘴胡说八道的混帐给我打出去!”以前还觉得这个儿子正经过了头,这些年到底是受谁“陶冶”,越发不象样了。 珍珠掩着嘴笑。 闻巽一脸莞尔,一溜烟拔腿跑了。 他一离开彝秀堂,就挥手把复始招来。“去办件事……”他简略jiāo代,“……两个时辰后我就要听到回报。” 复始是个蚌壳嘴,除非必要的话,从不多说,就见他颔首、拱手后纵身离去。 一元紧跟着上前禀报,“爷,扬州的彭老板来访,您见或不见?” “彭海?他怎么会知道我在府里?”这位扬州彭一霸,几度想和他做生意,被他拒绝了还不死心。 “彭老板说是来京里办事,顺道来府中送礼,不巧知道爷您在府里,这才说要拜见的。” “是你拿了人家什么好处,把我给卖了吧?”闻巽的规矩是,出门在外,他就是个商贾,他感兴趣、有赚头的生意自然来者不拒,但是军火买卖除外,结隐阁自然有从兵器坊到卖坊一条龙的门道,不需要彭海这条还需要仰赖第三者供需的拉线人。 “爷,一元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彭老是给小的五十两银子,让小的进来给爷您传个话,小的这就马上把银子退回去。”一元咚的跪下去,从袖子掏出彭海给的五十两红封。 “他倒大方,从守门人到你手里层层打点,没有一百两怕是进不来大房的门。”闻巽嗤了一声,“既然给了你,你收下就是。” 他从来不阻挡下人收受别人范围内的银两,水至清则无鱼,他们的月例不多,五两就顶天,要是没有这些油水用来贴补,怎么过日子? “谢谢爷。”一元叩头起身。 “请彭海到前院书房,复始若是回来,让他过来找我。”闻巽吩咐后,撩袍,举步,就往前院去了。 彭海绰号彭一霸,是一方霸主,人也长得霸气魁梧,英俊伟岸,他纵横南北,从来没有人不买他的帐,唯独一个闻巽敢与他和稀泥。 他这么吊着自己的胃口,按理说,像他这么自视甚高的人,只有别人来对他屈膝奉承,哪有他去讨好别人的道理? 不过闻巽不是别人,他在各方人士之间都吃得开,小小年纪比他还老练圆滑,心机深沉似海,他与闻巽jiāo手数次,都告惨败,佩服之余便想和他jiāo个朋友。 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得知他来意的闻巽并没有什么喜出望外的神色,倒是拿出了贡茶大红袍出来款待,撇开生意,两人居然相谈甚欢。 没多久,一元入内,在闻巽耳边说道了些什么,闻巽向彭海告罪出去,复始候在廊外。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闻巽掸掸袍子上头看不见的灰尘。 “微生府二房的微生默与英国公府三房的独子争风吃醋,纠众打断了对方的双腿,听说连命根子也坏了,因为时间拖太久,就连宫中太医也无能为力,如今两府正在撕咬,英国公府狮子大开口,要不就皇上殿前见,论个是非曲折,大家难看,要不让微生府赔他独子双腿和生育能力。 “微生府被闹得没办法,提出用女儿去jiāo换儿子的官司,但是如花朵般的小姐怎肯委屈嫁给一个失去生育能力的男人,这不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使出来了,微生夫人被闹得焦头烂额,手心手背都是ròu,走投无路之际,也不知是谁向她提到了纂儿姑娘,这才死马当活马医的找上门来。”复始没有任何添油加醋,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从来都避不见面的人突然冒了出来。 “微生家的人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抓个替死鬼回去嫁给对方,藉以保全自家儿女,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个王正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英国公的老来子,纨裤一名,做过的坏事不比微生默少,两人根本就是京里的混世魔王。” 闻巽的眸光飘向不远处,就像看着死人似的,冷冰冰。 他们家战战兢兢,唯恐皇恩不再,这些人却是拚命折腾,想赶快把头上的铁帽子摘掉,既然如此,他就帮他们一把吧。 “你再跑一趟,把这两人干过的好事都搜罗起来,物证人证也都找全,全部送到京兆尹去,顺便递上我大哥的帖子,如果这样还不够,就把结隐阁主的帖子也递上去,若是要花银子,也不必手软。”把事情闹大了才有好戏看,那些人忙着灭火都来不及了,哪来的时间惦记纂儿。 这招釜底抽薪,应该能让京城这批有力气却不知报效国家,挥霍祖辈积攒下来功劳钱财的混蛋消停消停。 他这算是做了桩善事。 复始头皮发麻,结隐阁主出手,这是唯恐浑水不够浊,要努力的给它揽拌的意思啊! “属下一定遵照爷的吩咐,会下死力去搅和的。” 闻巽沉吟了一下,笑得森然。“另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给纂儿安排一个“过去”,要是哪天微 生府硬来要人,有这个“过去”在,就算他们把老天搬出来都没用。” “属下知道了,我保证,一定会真实到让那些人什么都查不出来。”复始颔首,转眼消失。 闻巽望着蓝到没有一点瑕疵的天际。 没错,除了流火等人,复始也是他结隐阁的人。 第十二章 大发利市(1)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4373 纂儿被靳氏恶心了一把,搞得心情不好。 不要她的是那些人,要她回去的也是同一批人,他们把她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则去,随时可以打发的人吗? 唯一能证实她身分的元婆子已经过世,没凭没据,那些人再强硬,总不能把她绑回去吧? 在这时代,皇上以孝治国,孝道是最基本的社会规范,统治者都信奉百善孝为先了,小老百姓更是遵循不悖,就算家里有渣爹渣娘和一堆极品亲戚,还是得无私的敬着、忍着,常常一个孝字压下来,比泰山还要重。 要她回去忍受那些人的荼dú,不管精神上还是其它方面,她都只有三个字,不愿意!但是如果他们硬来,她该怎么应付? 啊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等事情真的再找上门,她看着办就是了。 这日子一晃就到了园艺铺开业的那一天,纂儿一早就带着未央来到店面。 她没什么朋友,也不认识京城里的任何贵人,所以没请什么客人,她只告诉流火师父,说今儿个铺子要开张,请他来热闹热闹。 再来就是闻昀瑶,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不请她来,她应该不会放过她。 请来的伙计在外头放了一长串的鞭pào,热闹了一番,撒过喜钱、发了喜糖后,便开始营业,刚开始并没有什么客人,纂儿也不着急,园艺铺不像菜市场,婆婆妈妈起早赶晚的,就算要趁着买菜的空档顺便买花草,那也得把事情全办妥了才轮得到她这边,这会儿时间还早得很呢。 忠在外头看了半天,嘴里嘀嘀咕咕的对着喜婶道:“娘,这沙漏都什么时辰了,也没看见半个客人……” “你这兔崽子,一点耐xìng也没有,姑娘提拔你来她的铺子里当个二掌柜,你不去瞧瞧伙计们可都布置完善,要是还没,得吩咐他们手脚麻利些,在这嘀咕些什么呢?” “我这不是怕姑娘头一天开张没生意嘛。” ,别说儿子想到这一层,她也挺担心的,喜婶正想把自己的担心向纂儿说,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车的毂辘声。 纂儿忙不迭的迎了出来,只见头一辆马车上的徽帜是辅国公府的,但是后来一溜跟着的好几辆马车也停了下来,她走到马车前,这才看清楚来的是自家的马车,只见珍珠跳下车,扶着蒋氏下来。 纂儿太过惊讶,差点被口水呛到,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行礼,“纂儿给老夫人请安。” 抬起手来扶着蒋氏的另一只手。“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有热闹我当然要来,你倒好,店铺要开业也没跟我吱声,巽哥儿要是没说,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蒋氏哪是那种爱凑热闹的人,贵夫人们宴请她过府的帖子不知多少,她都让珍珠过目后,成迭的扔掉。 她尊贵的身分,大晁朝又有几家能请得动她?与她有来往的都是真正的名门贵fù,随便攀上一个就很不得了了。 “只是小铺子,没敢惊动老夫人您。”还是从闻巽手中买过来的,这底气不足啊! “这还叫小啊……哼!”蒋氏瞄了一眼,哼了一声,这丫头根本就把她当外人,她就是不满这一点。 纂儿悄悄勾住蒋氏的手,谦逊的笑道:“铺子是纂儿由巽哥哥手上盘下来的,纂儿怕您生气,一直没敢说。” “有什么好心虚的,做出个成绩来,管他铺子是从谁的手上得的!”蒋氏用一指戳了戳纂儿的额头。“你不说,我才不高兴。” 看起来闻巽是很坦白的把自己铺子的由来和盘托出了,他都说了,自己再掖掖藏藏的不象话。“是,纂儿知道了,我会努力不给老夫人您丢脸的。” “这还差不多!” “还有……纂儿没得到您的允许就出了门,回府后,您罚我吧。” “你背着我做了多少事,以为我不知道吗?不让你一个小姑娘出门,是因为当时的你年纪小,如今你有能力自己开铺子,年纪也到了,我再阻挡你又有什么用?” “谢谢老夫人。”纂儿眼神一亮,璀灿如星。 “谢早了,让你自由出门,不代表你就可以夜不归营,在外头厮混,我闻家可没这样的孩子。”蒋氏仍没好脸色,但是那疼爱一丝也不假。 闻言,纂儿却笑了,她完全没有知会老夫人一声,老夫人却带了这么多豪门勋贵家的夫人来捧场,她一时感动到不行,眼眶湿润,要不是还有这么多京里的重量级人物,她真想捧着老夫人的脸给她一个大大的啾咪。 老夫人对她的好,早就远远超过对一个孙女该有的亲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她在心里发誓,这一辈子都会好好孝顺尊敬她老人家。 纂儿毕竟在闻府不是白待的,这些人她多少都认识,右相府上汤老夫人,一旁服侍的是汤家大夫人,王大将军府的老太夫人,后面立着一干儿孙,开玩笑,老太夫人多大年纪的人,几年难得出一趟门,儿孙官位再高,在她跟前也跟小厮差不多,另外还有吏部尚书家的老夫人、富甲一方的成家老太君。 纂儿给大家一一行礼,以前便和这些清贵人家都照过面,人家都是看蒋氏的面子才与她亲近的,这几位都是蒋氏的至jiāo。 外边传闻闻老夫人人脉极广,如今瞧着,是贵精不贵多,也的确,像这样的人家,不用多,只要有那么一号人物,能影响的没有千也有百人。 众人进了铺子中,都是看在蒋氏面子上来的,这些花花草草是那些个大老爷们的嗜好,她们打算花点银子买几盆回去,当作捧场就是,再说她们一个个都是有身分的,也上了年纪了,哪可能真满店走的打量,谁知纂儿早有准备,让人把盆景和盆栽利用轮轨展示,不只活泼生动,盆景样式多变,利用盆器造出一幅景来,孕育景色于盆中。 一棵棵蕴天地景色于眼前的植物露出扭曲的树根,这是奇,是种创新,也是她们没有见过的美。 “别说我们家那几位爷看了会喜欢,我这老婆子看着每一盆也都爱得很,我竟选不出来了。”都是各有讲究的人,看着每一盆都是精品的盆栽,贵夫人和那些爷儿们都啧啧称奇。 一盆端得上台面的盆景绝不是三两年就能成的,尤其他们这些出身大富大贵之家的,对这些观赏的玩意更加挑剔。 对他们来说,从来都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自己看着好,而是能不能在同好的同侪里得到羡慕的眼光。 身为人妻,在朝堂上使不上力,私底下这些却能帮得上忙,所以看着纂儿使唤人用轨道推车供她们挑选的盆栽和盆景,从漫不经心到张了雪亮的眼瞧了又瞧,改变不过是瞬间的事。 这会儿给蒋氏做面子的成分少了,是真心看上纂儿做出来的各款盆栽盆景。 一旦看上眼,这些贵夫人银子给得非常爽快,吆喝着下人把东西抬上车,又向蒋氏约好几时再碰面,这才告辞。 纂儿一直忙到把所有人都送走,只剩下蒋氏,脚都有些软了。 她让人给蒋氏重换了一盏茶,亲自给她送过去。 “难得大伙能看上眼,要是没有老夫人的推介,纂儿今天就要丢大脸了。” 蒋氏低着头,端起茶盏,略略抿了一口。“要是你的盆栽上不了台面,得不到贵人青眼,我做这个出头鸟也没用。” “纂儿出来做生意到底是生疏得很,还请老夫人多教我。” “做生意的事我懒得掺和,这些生意经去问你巽哥哥,我乏了,就先走了。”帮她做了起头,接下来是好是坏,得看丫头自己的能耐了。 “我送您。” 纂儿送走了蒋氏,她前脚马车刚走,二房钱氏带着闻昀瑶也来了,期间还有几个零星散客,虽然没能做上大笔的jiāo易,也有几两银子的进帐,纂儿和未央忙得脚不沾地。 至于钱氏看中一株稀世剑湖兰,此兰花开似菊,又称剑湖菊,透明晶亮的水晶嘴上布满紫色斑点,整体叶形宛如群龙漫舞,气势古朴雄浑,花朵全开的时候会开成最佳的牡丹瓣,雍容华贵。 这株幽谷佳丽的姿容一现世,几乎进铺子里的人都为之惊叹连连,但是没有人敢下手,因为纂儿开价百万两。 没有人笑她痴人说梦,家中有爱兰者,就算女人家不是此道中人,也能看出一些门道来,这剑湖菊可是历代几近绝迹的花啊! 钱氏和那些贵夫人一样,知道兰花的天价之后,深深吸了口气,放弃了。 她只是看着女儿的面子来充个数儿,没必要和银子过不去。 纂儿和闻昀瑶一面陪着钱氏看花,一边说悄悄话,对于纂儿能开铺子,闻昀瑶简直替她高兴到不知如何是好。 纂儿也曾有意要拉她一把的,只可惜,她没这方面的天分。 钱氏精打细算,买了盆墨兰,价钱不便宜也不算贵,既不伤荷包,又替女儿做了面子。 纂儿说是自家人,照着原价打对折,几乎是半买半相送了。 闻昀瑶很不好意思,她这娘看着懦弱,被大伯母吃得死死的,对父亲那些姨娘也是一筹莫展,但只要事关银子,她可就计较了,于是闻昀瑶拉着纂儿,小小声的道:“等回去我再把差的补给你。” “妹妹说什么呢,我这些花草哪株没有你一份功劳?莫非你是要我给你开工钱?”闻昀瑶这些年没少来花房帮忙,她一个千金小姐,能做的虽然很有限,但努力学习,这才是最令纂儿感动的。 更何况她还说动了钱氏来花钱,买这个家里多到都快成为杂草的东西蒋氏爱花是出了名的,府里的花房占了好几亩地,各房想要什么盆景花草没有,只要吩咐一下,花匠就算绞尽脑汁也会呈上去,花钱来买自家人东西,这不脑袋坏了是什么? 钱氏虽然叨念,可她也知道这些年在老夫人面前,纂儿没少明着暗着帮自家女儿露脸,女儿因为和她在一起,明显开朗活泼许多,单就这些她对纂儿已是万分感激。 闻巽是最后来的一个,他带了两个年逾花甲的老翁。 一位是兰花会的会长,一位是在兰界声名远播的巨子。 他们也用不着纂儿招呼,对他们而言,他们是看在闻巽的邀约而来,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两人自是不会把一个小丫头当一回事。 两人摸着山羊胡子和美髯,屏气凝神的对着剑湖兰看了又看,吸气又吐气,揉眼又瞪眼,山羊胡的兰花会长还拿出一个用水晶石磨制的透镜细细打量,就只差没把鼻子眼睛全黏到上头去。 这两位老人家没问题吧?纂儿指指自己的脑袋瓜子,用口形无声问向闻巽。 “别管他们,让他们自己去瞧,他们只要看到兰花就是那副德xìng。”闻巽对这两人浑不在意,径自吩咐阿茶去给他泡茶。 可以说,如今除了涉水跟在闻巽边,为他出策谋划,以前在竹屋的那些人又回到纂儿的身边。 瞧,那边流火师父亦步亦趋的跟着未央吵嘴,一个嫌对方粗鲁,怕他弄坏细致娇嫩的花草,一个直嘀咕,不过就是长相比他稍微长得堪看,要对客人卖笑,他还不会吗? 要未央说,客人要是看到流火那模样不夺门而出才怪,光是那把胡子就够人的了。 第十二章 大发利市(2)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4508 “你也坐下来歇口气吧,客人来了,阿茶他们自然会招呼。” 闻巽把自己的茶递给纂儿,她也老实不客气的接过来就喝。 彼此间的举动非常自然,闻巽见她喝完一盅,又满上,然后拿了块米糕给她。 纂儿三两口就吃完了,舔舔手指,有些意犹未尽,她为了这天铺子要开张,紧张得觉没睡好,早饭也吃没两口,送走好几批客人后,看见进帐,这心一安下来,腹中就开始鸣鼓了。 她一边瞄着客人,一边只要闻巽递过来什么,她都往嘴里送,吃了不知多少,回过味来,红糖麻、千层甜糕、桂圆米糕、枣泥红豆酥、芝麻空心巧果、绿豆锅饼,还有米糕,全部都是甜食。 “我想吃咸的。” “干zhà酸溜马铃薯块,好吗?” 她回过神来,慢慢瞠大了眼。“你到底跑了多少地方?” 芬芳斋的千层甜糕,万味坊的芝麻空心巧果,张记的绿豆锅饼,还有还有其它她吃进肚子里的甜食,都是各家知名的招牌,他到底跑了多少地方替她张罗这些? “看来你真的是饿了,脑袋不管用,你忘了我手上那么多,随便派几个出去就可以了,用得着我亲自出马吗?” “我这不是一心都挂在铺子里了?”见他态度自然,语带调侃,纂儿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你也吃一点吧。” “我不吃甜食的,只有你这只蚂蚁嗜甜。”闻巽被她可爱的模样看得心头发烫,原本不动如山的心 忽地dàng漾了起来,他紧握了下双拳,强自压下心里异常的火热。 他的声音满是戏谑,纂儿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那含笑的嗓音让她心头微微一跳,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是是是,我这只蚂蚁还不是你娇惯出来的。”她的眸子亮得像天上的星。 “原来是这样,既然我是罪魁祸首,责无旁贷,只好继续把蚂蚁娇宠下去喽!”闻巽说不出真切的感觉,却又有些说不出的满足。 他这好笑又带着无奈的语气,让纂儿的双颊更热烫了。“养蚂蚁,你还真敢说!” 他笑着回道:“我这叫自信。” 纂儿沉默片刻,然后轻轻的笑开了。“巽哥哥,谢谢你!” 要不是有他这坚硬的后台,凭她单薄的基础还真没办法在京城开上铺子,能在晁京拥有店铺的要不是京城人士,五、六代人就在这扎根了,要不是就是像闻巽这样手头有钱的人。 他帮上她这一把,真的就很够了,接下来,她会很珍惜这份基础,把它当成阶梯,稳稳的往上踩,要把园艺铺开遍整个大晁国。 “不是跟你说过我们不分彼此,你对我永远不必道谢,你下次还跟我这么客气,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纂儿的眸子闪了闪,笑得更欢了。 “过去吧,客人在喊了。”闻巽眼中显现一抹宠溺,故意忽略心中的异样。 “巽哥哥就自便了喔。”纂儿丢下话,奔向两个jiāo头接耳、窃窃私语了半天的兰花专业人士。 闻巽的笑容始终没有收起来,他低首就茶碗,眼角余光瞄到兰花会长宋大老爷一张脸拉得老长,用粗嗄的声音说道 “你……就是店老板?”一个丫头片子?这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还是他落伍了? 美髯公陈大老爷不像宋老头这么墨守成规,谁说能当老板充掌柜的就非要一把年纪不行?年纪大也不见得阅历眼界就宽,如果说这丫头开店只是拿钱出来砸着玩,那位跷着二郎腿品茶的爷又算什么回事? 他可不是那种会随着丫头片子为之起舞的人,就算你有三两三,要让他陪你上梁山都不可能。 “丫头,这株剑湖兰是你培育出来的?又或者你手底下有能人?可否介绍我们认识认识?我们都不是坏人。” 坏人会承认自己是坏人吗? 双髻下是婉丽脱俗的姿容,纂儿笑得很温柔,话却说得很慢,“老大爷,这剑湖兰是小女子培育出来的,总共花了我两年半的时间,另外,我的园子里还有剑阳蝶、剑湖奇,还有更多荷瓣、梅瓣、蝶瓣等名贵的品种,改日两位老大爷要有兴趣,都有机会一一看见。” 她掰着手指头数,宋大老爷和陈大老爷就直吸气,然后宋大老爷挥手喊停,“丫头,牛皮吹太大很容易破,戏耍老人家不道德,你这年纪能种出这独冠群芳的剑湖兰已经是成就非凡,那些个剑阳蝶、剑湖奇等名贵的品种虽然不若剑湖兰这么稀有,可也是只应天上有的东西……先不说那些东西,这剑湖兰你卖不卖?”就算心痒难耐也得一样样的来,他本钱再多也无法一下子买下这么多珍稀的兰花。 “老爷子,这剑湖兰可遇不可求,开价百万两并非我狮子大开口,是想阻止一些不真心爱花、品花,利用花草来图利的人。”她顿了下,笑得更加灿烂。“两位老爷子不知开价多少?” 一株奇花,开价多少? 消息传出去,不只京城,江南、温州甚至远到东北、云南都有人闻风而来,日日有善咏兰花的诗人画家、名人雅士上门,更多的是兰界的大商人报价求购。 络绎不绝的人潮令纂儿头痛,只得和未央商量后,圈出一块专门展示剑湖兰的区域。 她也不随便,还未进院,已有了鸟语花香的儒雅之气,信步于小庭院,处处皆是雅致景观。 她这么做自然获得不少好评,那些文人雅士最看重这些,她又让专人看顾着,随便观赏的人如何批评、出价,她只要等待结果就行。 园艺铺开张之后,生意是一日好过一日,那些高门大户的大爷们看见自家夫人带回来的盆景、盆栽,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够,亲自来到她这里,东西看上眼,也不问价格,让人搬了就走,这些个豪门贵族,随随便便花几百两银子买个盆景,眼睛可是眨也不眨的啊! 纂儿虽然忙碌,但是拨着算盘,算了下银子,脸上的笑容比星星还闪亮,如今的园艺铺可以很放心的jiāo给未叔,只待月底盘帐的时候她再过来就可以了。 至于那棵剑湖兰,最后花落谁家? 宋大老爷硬是多掏出一万两银子,把从云南来一撒千金的客人击退,最终价钱虽然与她估的价有那么点差距,不过也称得上天价了,她挺满意的。 今年,是个盆满棘满的一年。 阖上账本,她对这个月的盈余也是满意到不行。 这时,阿茶从外面进来,神情有些奇怪的道:“外头有位自称是东家祖母的老夫人,指名要见东家你。” 东家祖母的老夫人?纂儿好一会儿才意会过来对方可能是谁。 她知道那家子人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不过连高高在上的祖母都亲自过来了,看来这微生府二房的嫡孙果然矜贵。 人是不能比的,她心里没有任何怨慰之气,真的不是她心胸宽大,丝毫不介意那家人对她的态度和利用,而是生气之后,只会让自己的心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更不好。 微生府那家子的糟心事,闻巽都跟她说了,他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欺她势弱,欺她没爹没娘、没有兄弟姊妹,所以她活该随他们捏扁搓圆? 阿茶没有注意到纂儿眸中涌动的暗潮,她放下算盘,起身迎了出去。 厅堂上坐着一位身形福态,眉眼神态都透着几分精明劲儿的老太太,靳氏和另外一名年轻少女分侍左右。 三人眉眼间都有那么几分神似,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瞧着她出来,三人的眼珠子都一副长到南天门去了的模样。 纂儿拣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笑得很讽刺,这是做什么呢?到别人的地盘来摆脸色给别人看,看起来老的小的脑子都进水了。 靳氏毕竟和纂儿打过一次jiāo道,尝过她油盐不进的臭脾气,要是一开始就惹恼这死丫头,想把人带回去就更难了,于是她对纂儿说道:“纂儿,过来见见你祖母,她老人家身子一爽利几分,就说一定要亲自来接你回去,你瞧她有多看重你。” 纂儿皮笑ròu不笑,老大的一顶帽子扣上来,真不怕压死人,一个晚辈让长辈三催四请不回去,如今还出动了老太君,她再不给脸面,消息传出去,外头那些闲来没事只盯着别人家事的人,吐几口口水就会把她淹没。 但是,她从小这种话会少听吗?指着她鼻子骂的人会少吗?倘若她一直介意这些加诸在身上的辱骂言词,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的心如今能锻炼得无比强大,看来都得回过来头感谢这位老太太。 微生老夫人一双眼像鹰隼似的紧瞅着纂儿,这模样,就是她娘亲的翻版,活生生的狐媚子,把她原来孝顺的儿子迷得连她的话都不听了,要不是那蹄子,怎么会发生后来那么多的事? 一看见这张相似的脸,她一肚子火气就腾腾的往上冒,表情越发不善。 不过看她在辅国公府混得还不错,玫瑰红光素缎子镶边的白碾光绢挑线裙子,料子薄透细软,发髻缀着几朵镶各色宝石的宝石花,这模样、这打扮,要是送到英国公去,必然不会被挑刺。 纂儿淡淡见了礼,让人奉了茶,这才开口问道:“不知道几位前来是要看花草盆景,还是另有他事?” “纂儿,你怎么说得这么见外,婶母不是说了,祖母来接你回家去,上回你嫌婶母的诚意不够,这回我连你堂妹都一并带来了,诚意可够了吧?”靳氏方才可把园艺铺打量个够,这么一家铺子,这丫头说开就开,要是能把这丫头掌握在手里,这铺子迟早也会是她的。 微生明珠看着眉目始终冰冷的纂儿和一头热的母亲,眉头就拧了。 这倒霉鬼居然长得比她还要漂亮,她以为寄人篱下,别人吃剩用剩的才能轮到她,这样的日子能好到哪去,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咬紧了牙,放在袖子里的双手扭了起来,她脾气不好,但是,脾气再暴躁她也知道目前有求于人,她死死的压下自己的大小姐脾气,神情却因此露出更多的冷淡和不屑。 纂儿对于她们打量的眼光同样无感,依旧淡淡的道:“这位夫人,上回你到国公府时,纂儿就已经重申过纂儿无父无母,从小便是孤儿,承蒙闻老夫人不嫌弃,收留我在府里得一口饭吃,夫人说的返家一事,真的让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我一再的说,要是夫人还没听明白,那就赶紧回家请个大夫瞧瞧,耽误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靳氏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这说的是人话吗?这个死丫头,给她梯子就往上爬了! “你这没家教的臭丫头,没有人教导你如何对长辈恭敬说话吗?” “还真的没有,不是说了,纂儿从小无父无母,哪来的教养?” 靳氏气得全身发颤,额际的青筋一条条全浮了起来,她指着纂儿,都忍不住结巴了,“你、你……你这克死爹娘的扫把星,我今天不代替你爹娘教训你,我不甘心……” 微生老夫人龙头拐杖一杵地,截断了靳氏的话。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跟一个丫头片子吵架,传出去像什么话? “今天不管你红口白牙说自己是孤儿也好,不愿意同我们回去也罢,我是你的祖母,我让你回去你就得跟着我回去。” 纂儿冷笑,这些人打着她亲人的旗帜来到这里,没半句温暖的关心,开口闭口就是逼她回家,什么家人都没有了的家,还是家吗? 这些人,没一个听得懂人话的,真是悲哀。 第十三章 滴血认亲(1)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4636 纂儿袅袅婷婷的起身,“我还有生意要忙,老夫人要是说来说去都是这一套,恕我少陪。” 她脾气再好,也禁不起这些人这么搓磨,直觉得脑袋都要bào掉了。 “你这忤逆不肖的臭丫头,竟敢连我的话也不听!” 微生老夫人脾气最是暴躁,本就对纂儿没抱什么好感,加上之前听靳氏回去哭诉了一番,对纂儿的印象只有更坏,来到这里,见纂儿连一句祖母也不肯叫,心里那个火气是蹭蹭的直冲脑门,来之前想对她说两句软话的心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纂儿垂着眼帘,用力压下想破口大骂的怒火,一开口,语气平静得连她自己也惊讶,“老夫人还不许纂儿说实话了,我是没家教,生下来也没人教我要如何恭敬长上、爱护弱小,母慈跟着才是子孝,母不慈,哪来的孝?至于忤逆,老夫人,您开口闭口长辈,我既是您的亲孙女,又为何会无缘无故的流落在外?您一身荣华富贵,我却连饭都吃不上一口,差点饿死在路边,如今您却硬是要我跟你回府,凭什么?你到底把自己当谁呢?” 微生老夫人被她说得语塞,气得用拐杖直杵着地。 她不由得怀疑这丫头抵死不肯跟她们走,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不可能,那件事她可是下了死令,谁敢透露出去半句,谁就给她滚出去微生府,她的命令向来没有人敢违逆。 一想到这里,她又摆出老夫人的派头,指着纂儿的鼻子,也不管什么慈祥和蔼的形象了,“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果然就像你婶母说的,目中无人,狂妄傲慢,既然你百般不愿,那我也用不着再跟你多费唇舌,来人!把这死丫头给我绑回去!” 她唯我独尊习惯了,脾气一上来,管什么有求于人,管什么好言好语,先把人抢回去剪了她的巧舌再说。 “天子脚下,老夫人未免太目无王法了。”纂儿眼底闪过凌厉的寒意。 “我就是王……” 可是最后这个“法”字被靳氏惊恐的用手给死死遮住。 这种话是能说的吗?我的老佛爷,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人家的铺子,来来去去都是眼珠和耳朵,话要这般传出去,微生府可要为之陪葬的,他们家正在风雨飘摇之际,禁不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微生老夫人是靳氏的姑母,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对自己怎样,靳氏才敢那么大胆的捂了老夫人的嘴。 微生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失言,讪讪的扯掉靳氏的手,双眼瞪着纂儿,面露狠色。 纂儿心想,要不是靳氏拦着,她那把拐杖怕是早就从她脑袋瓜子敲下去了。 靳氏转过头来,暗中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挤出两滴泪,哽咽道:“我知道好侄女对我这婶母印象不好,毕竟你娘一过世,我就取代了她的位置,但是魏国公府是名门世家,不能连个掌中馈、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当初把你送走,是我们想法一时偏差,这不是你给家里招来了许多祸事,没办法嘛,如今我们想把你带回去,就是在设法补救啊!” 微生明珠忍不住猛翻白眼,瓮声瓮气地道:“娘,别跟她说那么多,我们好心好意替她寻了一门好亲事,机会难逢的贵亲,能从我们府中嫁出去,她可是三辈子烧了高香才有的际遇,随她爱要不要,你们跟她唆这么多,何必?” 她已经失去耐xìng了,喊道:“来人,你们都是死人吗?没听到老祖宗的话,把人绑回去再说,到时看她还倔个什么劲!” 微生明珠能得老夫人喜爱,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她的xìng子和老夫人极为酷似,被娇惯得连她父亲也管不动,行事作风张狂跋扈,肆无忌惮,家中下人只要听到她的声音,莫不抱头鼠窜,有多远躲多远。 她向来过得痛快,近日却为了闯祸的哥哥头痛得要命,她一个娇娇女,绝不要为了那只会花天酒地的兄长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 因此,母亲和祖母提出要把大房那个女儿找回来,来个移花接木,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要不让她嫁给那个废人,谁去嫁他她都没意见。 纂儿对这极品一家子除了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光天化日登堂入室的想绑架,此举和强盗土匪无异,而且她们是眼睛脱窗,没看到流火师父和店里面这么多伙计吗?还是在她们眼中他们都只是摆设? 跟这样的人她连周旋都懒,冷冷的吩咐,“阿茶,送客!” “哼,想撵我们走?!”微生老夫人觉得大受侮辱,而且侮辱她的还是她的嫡亲孙女,她霍地站起来,气得脸皮一阵青一阵白,嘴角直颤抖。“我今天就是拚着老脸皮不要,也不能让你这小娼fù在外头给我微生家丢脸,来人,还不赶紧死进来逮人!”她这是豁出去了,要不是碍于身分,她早冲上前甩纂儿两个巴掌了。 她还骂靳氏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得自己亲自出马,这会子碰上纂儿这粪坑里的臭石头,终于知道靳氏为什么回去以后会又气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一眼泪了。 最近她为了嫡孙的事,整日吃不下睡不好,火气冒得嘴边全长了疮,耐心这种东西她本来就少,又遇到纂儿这么个不省心的,把她仅存的耐xìng折磨得一滴不剩,她一张老脸yīn得能滴水,发飙了。 纂儿受不了的摇摇头,也不知道谁给谁丢脸。 她那做派,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非黑白,她老爹有这样的娘,难怪一成家就想出来自己立业,半点不想沾微生家的一分一毫,想想真替他悲哀。 铺的地板幸好尚称坚实,禁得起老太太烟火味冲天的使劲敲打,几个身材魁梧家丁护院打扮的汉子闯了进来,作势就要把纂儿带走,微生家三人的嘴角还来不及上扬,原本在屋后小院泡茶的流火未央小忠带着好几个伙计全冲了出来。 不到一个喷嚏时间,微生家的人全军覆没。 流火拍拍手,呸,想砸店?也不看看这丫头是谁罩着的!他唤来阿茶和小忠把人给捆了。 微生老夫人等三人从一开始的得意,吓得缩成了鹌鹑。 “这没王法了,强盗啊!打人啊!” 这还真是打人的喊救人了,流火不屑地呸了一声,“嘴巴不干不净的臭老太婆,老子从不打女人,不过我正在考虑要不要为了你这臭嘴的老女人破戒!” 微生老夫人的身子一颤,骇得差点尿裤子,直喊道:“粗鄙!低贱!” 娘的,这是没遇过恶人,流火满肚子火气直往上窜,伸手抓起一旁伙计手中的抹布,就想往老太太嘴里塞,这时帘子一动,穿着一袭青莲色闪缎袍衣,如展翼,如踩着乐曲穿越月光而来的闻巽,让他硬生生把手给收了回来。 闻巽向着三个女人走过来,流星阔步,玉树临风。 微生明珠重重倒抽了口气,看得恍惚,看得双眸如星,双颊映出宛如烟花的绯红,她瞧见闻巽的眼光从她脸上掠过,猛然一惊,飞快的整理起自己一尘不染的新衣,早知道今天该挑那整套从上到下簇新的衣裙,而不是这套里旧外新的。 “老夫人。”闻巽态度端正的向微生老夫人执晚辈礼,对靳氏和微生明珠只是很简单的点头。 本朝少数的三家国公府,人臣的顶端,同在京里头都是久远沉厚的世家,但总的来说,来往并不紧密,各自有各自jiāo往的人家,也就是说,就算是人臣顶端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你是……”闻巽的容貌和去世的闻老国公有七分相似,但比那个老头子又更加出色。 “闻家大房的老么?” “在下闻巽。” “果然是人中龙凤,更胜你祖父几分。” “老夫人过奖了。” 微生明珠抢上前道:“闻公子,我姓微生,闺名明珠。”她仰脸看着闻巽,娇怯怯的屈膝见礼。 近着看,更能看清楚这位闻府三爷眉若墨染,鬓如刀裁,目如春水,唇似点朱,贵气逼人,她长那么大没见过这么贵气逼人又俊俏的人物,只一眼就傻了。 她难掩激动,这可是京里有名的俊杰,今年刚满二十,还未成亲,府中也没有通房妾室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人品出众不说,生意之大,听说就连东、西邻国也买他的帐。 银子赚得多,容貌又不一般,是多少姑娘家梦寐以求的夫婿,能赚钱是好事,也是坏事,她们这样的世家就绝对不会允许她下嫁一个商贾,不过这一点完全不妨碍她欣赏他。 闻巽目不斜视,神情淡漠。 微生明珠羞答答的揪着帕子,没看见他视若无睹的神情。 “珠儿!”毕竟是人家的母亲,靳氏瞥了瞥女儿那明亮得不寻常的眼睛,怕她失态,从裙下轻轻踢了她一脚。 母亲那一脚,微生明珠根本不在意,她心里有她的盘算。 她模样不差,出身良好,正值花样年华,要她为了那个没用的哥哥牺牲自己去嫁给王正农那个纨裤,她更愿意嫁一个容貌与她匹配、有钱、后院干净的男人,比较起来,这位公子压根就把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正农那残废甩出八条街外了。 他是她的浮木,她得抓住他才能活命。 要是祖母拿纂儿那贱婢没办法,要她去填,她还不如先替自己找好后路,那个哥哥只会跟她伸手要钱,她房里贵重值钱的玩意差不多都被他卖光了,这种哥哥活该被官府抓去,再也不要放出来最好。 “我家珠儿向来骄纵,还请闻三爷见谅。”若是一个寻常的商贾是没什么好套近乎的,不过这闻府大房的么儿很不一样,听说他人脉四通八达,上至公子王孙,下至江湖人物,就连府里那几个爷儿们也常常在嗟叹,说要是能拉上这位闻爷的一条下线就吃喝不愁了。 “女儿通常是母亲的镜子。”闻巽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母亲是什么做派,养出来的女儿也就什么做派,生在仕宦之家,打扮是贵女外皮,内里却是伶人味。 靳氏回过味来,大怒,这是讽刺她的出身吗? 没错,她出身差,可她从不承认,落魄的娘家,没出息的兄弟,沉溺吃喝嫖赌的父母,被卖进烟花楼的她,要不是自己做了诸多手脚,抹平过去的一切,哪可能攀上姑母这棵大树,嫁进微生府? 她把爹娘和兄弟都远远地送走了,对外编了个借口,他是怎么知道的? “fù人才疏学浅,听不懂闻三爷的意思。” “夫人不用当真,我也只是玩笑话。” 靳氏瞄向仍旧蠢蠢yù动的女儿,给她投过去一记警告的眼色。 微生明珠虽然不知道一向疼她的娘亲为什么拉下脸来,不过,说疼她?那是在哥哥没出事的前提下,这一出岔子,不就想把她卖了? 她退后了一步,闪烁不明的眼中飘过一抹嘲讽。 闻巽不再理会那对母女,清淡如水的向微生老夫人道:“老夫人,令孙发生那样的憾事,我能明白您急着想把走失多年的孙女找回去的急切,只是……”他的唇微微地勾起,“纂儿并不是你的孙女,您寻错人了。” 微生老夫人的小豆眼飘过一抹错愕,原以为可以把李代桃僵的事办得神鬼不知,没想到她下死令封锁的消息还是泄漏了出去,这些该死的人,竟敢坏了她的事! “四年前闻公子放出的消息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老婆子上门要人,你却矢口否认,这是把老婆子我当猴耍呢!” “老夫人此言差矣,晚辈从来没说过你微生府的闺女在我闻府,又,如果老夫人真金白银的确信纂儿就是您失散多年的孙女,四年前听到了孙女寻获的消息,为什么不来?偏偏拖了这么久的时间才登门,真令人不想偏了都不行。” 闻巽让结隐阁给纂儿安排了一段完整的经历,包括她的祖父三代、家世等等,用来混淆微生府的视线,这一家子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第十三章 滴血认亲(2)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3987 “我说她是就是,凭她那张和我儿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我就能说她是我大儿子的闺女!”微生老夫人手指一伸,指着纂儿,抬高下巴,用眼角白了她一眼。 “老夫人,这样是说不通的。”闻巽淡淡的又道。 “我说是就是!”微生老夫人回得理直气壮。 辅国公府了不起吗?也不过与魏国公府平起平坐,这位爷了不起吗?去了国公府长房三子的头衔,不过一介平民百姓,想替那丫头出头?争得过她吗? 要知道,凡事有了争议,最后总是位高权重的人说了算。 “那人证物证?” “认祖归宗是何等大事,你以为我会拿我微生家的血缘游戏?”不管人证还是物证她都没有,该死的,都怪她当年一心想把事情做绝,什么都没留下,哪里想得到今天却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慢着!她可不是那种无知老fù人,她笑得yīn森森,把握十足,她还有后着。“那滴血认亲吧,老婆子不信这样还验不出来真假。” 的确是震撼弹,也出乎闻巽意料之外,这老婆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未必这样就能把他难倒。 他抬眼看向纂儿,这件事他无法擅自替她做决定。 几个人的目光也全落到纂儿的身上。 纂儿看到闻巽朝自己眨眨眼,这是什么意思?是让她答应吗? 她本来就想应下的。 古代的滴血认亲没有科学依据,血液不一定能融合,而非亲子关系的血也可能融合,并不可靠。 “要验就验吧。” 她挥手让小忠去前堂把其它客人请出去,并送上一盆巴掌大的小盆景为致歉礼,关上店门,贴上告示,说店家有事,休息半天。 大忠跟了纂儿后,也认了不少字,写张贴条不是难事。 “既然双方都同意,为了避免像方才那样的争议,有人说话不算数,不如各自请几个证人来,老夫人可有异议?”闻巽又提议道。要把事情闹大,唔,那就闹大一点。 “我没有异议!”为了那个孽障居然要这么大费周章,也罢,微生老夫人让靳氏拿着她的帖子去请人了。 闻巽也让一元拿了他的帖子去请人。 纂儿看到微生家的人实在恶心,让伙计上了茶水后,就把人晾在大堂,自己穿过小小的垂花门,退入后院。 她转身走人时,还听得见微生老夫人呸呸的道“没规没矩没尊没卑好坏不分没人教养胡乱歪长的丫头,要是在我身边好好教养,哪会这样……” “姑娘!”香淳追上来,看她面色不豫,急急的问:“姑娘,到底怎么了?” 纂儿摇头,“没事,我只是不想待在那里和那些人大眼瞪小眼。” 那些人口口声声说是姑娘的亲人,想把姑娘接回去,可为什么让姑娘这么难过?能回到亲人身边不是件该高兴的事吗? “姑娘想去哪儿?” 园艺铺的后院就这么大,她能去哪儿?不过就是想避开那些人,好好的喘口气。 是的,喘息很重要,当她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不知道会对着那家子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我看看天空,透透气。”她坐在院子里唯二的石椅上,真的就那样望着只有几片云絮的天际。 天空很小,因为被院墙隔着,只有离开这里,才能看见更辽阔无垠的天际。 微生家就像这院子的几堵墙,压得她心乱如麻,但是她能去哪里?凭什么她要为了那些人离开?她们又凭什么改变她的人生? 如果她跟着那些人回去,那才真是滑稽又可笑了。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专心。”就连他疾步进来她都没发现。 “巽哥哥。” 香淳方才看着姑娘一动不动的真担心,她这才想起来姑娘只要和三爷一起总是嘻嘻笑,无忧无虑,她便去把三爷找来了。 果然,姑娘见到三爷,又活了过来。 “我听香淳说你打一进来就直发呆。”闻巽在对面的石椅坐下。 香淳连忙去泡茶,端瓜果点心,接着识趣的退开了。 “是为了外头那几人心烦?”闻巽递了颗大甜枣给她,自己也挑了一颗吃了起来。 “我就是觉得闷,原来这世间多得是听不懂人话的人。”她不想回去,不回去、不回去……那些人没一个听懂她的陈述。 看见他喀啦喀啦的咬着枣子,纂儿也咬了一大口,嗯,甜,然后三两口把一个甜枣给吃了干净。 她没有随手把枣核扔了,放在一方帕子里,把果核收集起来,就能培植出好看的小盆景。 “正常,许多人都只挑对自己有利的话听,别人的话对他们来讲不过就是耳边风。” 纂儿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现在是她们眼里的微生纂儿,她们亟需我回去,我说什么她们都不会信的,她们根本就不在意我是谁,只要我是她们认定的那个人就行了,所以那滴血认亲做不做都无所谓。” “也不能这么说,滴血认亲这事还是得做的。”闻巽的嘴边挂着一丝浅笑,白牙在日光下像一排碎玉,闪烁着光芒。 “听起来……你似乎很有把握?” “到时候你看着就是了。” “既然巽哥哥这么说,我也不想了,我真的懒得想这些,我现在只在乎怎么把我的铺子开遍大晁,让自己富甲天下。” “富甲天下,那你得养我了。” “那有什么问题!” “在那之前,先让我问你件事儿。”闻巽看着她,目光幽深如黑海。 “你问啊,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微生老夫人算是间接害死你爹娘的人,这仇,你要报吗?” 纂儿方才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轻快又没了,她皱了皱眉头,过了半晌才淡淡说道:“在我获知自己身世之前,我的确没想过要报仇,如今这局面,我更不想了,我爹我娘算是我重要的人吧?可对我重要的人都已经死了,报了仇又有什么用?不如好好的活着,看着那些人造了孽,如何自相践踏和自相残杀还比较痛快。” 在她以为,扶养她长大的元婆子再差劲,对原主来说还是有一口饭、一件衣服的恩情,虽然那孩子终究是走了,但是她穿越过来借用了人家的身体,也替原主感念这份 恩情,所以她好好的替元婆子举行了丧礼,还了恩情。 至于她那些个极品家人,干她什么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人的一生这么短,要是被复仇给蒙蔽,就算将来复了仇,也不快乐,或许还要活在庞大的yīn影下,这笔生意不划算。” 纂儿嗯了声,还是她的巽哥哥懂她。 “那么接下来你什么都别说,什么也别管,看我的就是了。”有些人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摇摇头。“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的,没道理把你拖累了。”老是靠她的巽哥哥,她会不会太没用了? “你是在解决啊!” 纂儿张嘴又闭上,重复了几回,终究没有说话,她承认他说得对,她虽然不是自己独立解决,但她确实是在解决问题了。 如果不是无路可退,无人可以倚靠,谁愿意只要遇到事这样铜心铁胆? 但是,凡事都靠她巽哥哥,要是哪天他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再也顾不上她了,她怎么办? 在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相较于闻巽只请来一位看起来温文儒雅的老学士,微生老夫人搬来了好几个人。 唔,瞧着地位都不低,在京里就算不是喊水会结冻的人物,也都有头有脸。 不过,等他们一看到那位老学士,表情就有那么点不自在,赶紧起身让座,主次都还未分好,闻巽出来了,这下子他们连坐都犹豫了。 不是说来充个和事佬吗?明大学士在场,怎么这位爷也在?今天究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不由得他们这么想,明大学士乃三朝元老,两朝帝师,他的门生子弟遍布整个大晁国,向来隐居不出,直到几年前皇帝陛下还亲自去 请他出仕,指导东宫太子,但是他推辞了,他说江山代有才人出,他垂垂老矣,不管事,也管不了了,但是皇上仍旧请他推荐人才,这才回了宫。 人人都在观望他不知道会推荐什么人才进宫协助太子,他却悄无消息多年,皇上没敢催,他老人家也当没这回事。 这是比耐心呢。 连皇上都敢拒绝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些人中有几人,年少时曾远远听过明大学士讲课,明大学士的课是这么好听的吗?地位不够,才学不足,就算挤破头也进不去课堂,花了这么多钱,百般动用人情,也就只有听一堂课的缘分,但已是受益良多,足用半生。 因此,瑞瑞不安了。 因几分人情而来,怕是来错了。 “今天请诸位过来,事情的原委两方家中下人想必都在路上告知了诸位大人,所以我也不再重复,只是请各位大爷做公平的人证。”闻巽拱手作揖,便让一元捧上一只干净的碗,放在事先摆好的长凳上。 微生老夫人怕闻巽弄鬼,也让她的人备了一只碗,因此长凳上放了两个碗。 “姑娘,你怕疼吗?要是怕,香淳替姑娘去扎针。”香淳义愤填膺,悄悄的对着纂儿说道。 “这种针没法儿替的,我不怕疼,当蚊子咬就是了。”就算把指头扎满针才能摆脱这家人,她都愿意。 对于自己无法代替姑娘扎针,香淳表情遗憾。 纂儿和微生老夫人各自上前,滴了两滴血在两个碗中。 几个请来的证人都看着碗,结果两滴血只是在碗中晃dàng,根本无法融合在一起。 微生老夫人难以置信的尖声叫道:“我不信、我不信!这其中一定有鬼!” 纂儿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不再觉得呼吸困难,可是缓过情绪后,她不禁感到困惑,为什么会是这样? 第十四章 成为太子太傅(1)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4802 因为微生拓有次酩酊大醉,曾酒后吐真言,告诉闻巽他不是微生老夫人的亲生儿子,是老国公的外室所生,因为与老夫人成亲多年,皆无所出,才把他领回去,不料没几年,他称做母亲的那个女人却接连生了两个弟弟和妹妹,他从独宠的地位一落千丈,无人闻问。 老国公当时身体已经不好,对他是有心无力。 他一直在国公府熬到成亲,心中不是没有盘算的,多了两个弟弟,也就是说,国公府的一切将来不会有他的分,他和新婚妻子商量,别人能白手起家,他身体健康,还有一身武艺,凭什么他不能?他想闯出一番局面,让妻子为他荣耀,因此毅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割舍了刚新婚没多久的小妻子出外打拚。 当时他就知道妻子已经有孕在身,可多年来因为任务在身不得返家一见,压根不知对老夫人来说,大媳fù肚子里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来分家产的,不能留。 靳氏和二媳fù小靳氏串成一气,对大媳fù诸般苛刻,没有丈夫在身边的女人面对的是刻薄的婆婆,别有心机的妯娌,她有多难,有多小心翼翼才护住了肚子里的胎儿。 她以为只要把孩子生出来就没事了,哪里知道恶婆婆趁她生产、一脚跨在鬼门关的时候,扯下弥天大谎,说微生拓出了意外,人已经死在外头。 她大受打击,耗尽心血,拚命产下了女儿,自己却血崩而亡。 这些个后宅的yīn私,闻巽本来不屑一顾,多少女人守着后宅,只着墨在勾心斗角上头,尤其世族大家的水更深更臭更黑,但是事情牵扯到纂儿,他没办法再无动于衷,他让人着手去查,而且往细里查,只有纂儿好,他才会好,至于手段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 微生老夫人以为他不知道她让人在碗里加了明矾,想动手脚吗?在水里化入明矾,甭管是什么人的血都能融合,这等雕虫小技他一眼就看穿她想打什么主意。 明矾他叫人扣下,碗里的水就是普普通通的水,微生老夫人说不服,那水定有问题,明大学士便出声让他的人去外头取水来,这下,她总不能再指控明大学士弄鬼。 事已至此,微生老夫人灰溜溜的离开了,那恶dú的目光狠狠的剜着纂儿,好像她坏了她什么大事一般,可又触到闻巽雪亮的眸光,宛如自己做的黑心事全摊在眼前,什么都不敢吱声了。 “既然事情了了,闻家小子,你就送送我这老头吧。”明大学士背着手,招呼了闻巽就往外走。 闻巽随即跟上。 明家的马车就在外头,小厮已经放好车凳就等主子上车。 明大学士蹙了蹙雪白的长眉,上上下下打量着闻巽,双眼闪着精光,“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许再拖。” “我既然允诺,自然不会反悔。”闻巽眉毛一挑。 “是吗?也不知道之前说话不算话的人是谁。”那个道貌岸然、人人景仰的学者,到了闻巽面前却好像揭了层皮,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是谁说说话一定要算话的?是你这为老不尊的欺我当时年纪小,骗我和太子玩……这些年你只要见上我的面就念上一回,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就知道找这老头子出马,代价一定不便宜,瞧瞧,这不是一转头就讨要了? “让你去给东宫太子当太傅,人家当这是天上掉下来的荣耀,你却避之唯恐不及,你家三兄弟就数你最机敏聪慧,家中本该最有出息的却去从了商,看来蒋燕燕不只人老了,脑袋也没年轻时那么好使了。” 京里头这些个贵人们,说来说去都是亲戚,蒋家和明家便是老一辈亲上加亲,小一辈玩一起,蒋氏可说是明大学士看着长大的,他却对辅国公府那一笔烂帐非常的不爽。 闻巽明明是几个孩子里最优秀的,做的却是最卑贱的活儿,最蠢笨的因为占了嫡长子的名头,最好的、最大的都由他得。 他虽然替闻巽感到愤愤不平,但是没办法,古来有老来从子的习惯,大多数人家看重长子,而得到最大利益的也是长子,只是相对要付出更多赡养的责任。 他若不多疼惜他一点,难道靠他那脑袋进了水的娘吗?呸! “我那时年纪小,不管说什么都难取信于人,你要我去做那位的太傅,皇上那一关就过不了。”找年纪相当的人当太傅,他是太子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学问知识,与其花大把力气取信太子,不如不要。 “真是好志气,我明芹纶教出来的学生最好每一个都跟你一样,这些年过去,你就长知识学问了,足以当人家的太傅,不觉得丢脸了?嗯?”他的嗯声忽地拔高,差点问到闻巽脸上。 教到愚笨的学生,当先生的捶心肝,教到这种聪明过头的,心肝肺都要全捶过一遍还觉得不够。 闻巽便是那种聪明好教的孩子,但是太有主见的孩子不肯往安排好的宽阔大道上走,他这当人家夫子的未免有些遗憾。 可没想到绕了一圈,他又回过头来求他了。 闻巽忽然有些言拙了,“这不就是为了纂儿,只好硬着头皮请您出面?” 明芹纶没看过这样子的闻巽,都说女大不中留,儿大了不由娘,这引以为傲的学生有了别样心思,他这老头子能不促成吗?况且闻巽这年纪的确该娶妻了。 “得得得,把你手上的事办完,来找我,我好带你去见人。”明芹纶摆摆手,上车了,随即车帘子一掀,他又探出半颗头来。“小兔崽子,你要是敢再食言……”他握拳朝他挥了挥,作势绝不饶他。 这是要宰了他呀!闻巽无奈的撇唇。 目送马车远去,他回头看着园艺铺,里面那丫头肯定不知道他为了她,把自己给卖了。 也罢,换个地方玩也没什么不好。 这些年,他一直分不出手去把结隐阁彻底解散,不加以管束的摆着,可如今,他要和那些官僚打jiāo道,结隐阁的力量就变得相对重要,要和朝堂那些心机深沉的老狐狸共事,身边岂能一点护身的筹码也没有? “什么?”蒋氏手里的佛珠停在指尖上,佛号也顾不得念了。 “事情就是孩儿说的这样。”从园艺铺回来,闻巽便来到彝秀堂,把发生的事情拣着要紧的说了一遍,其中包括微生府老夫人来索人一事,还有明大学士让他进东宫一事。 “你答应他了?”她对微生府那一家子说不上好感,能把人打发了也没什么不好,纂儿要是真的回去,她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至于东宫太傅……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吗? 从一品的官,比大儿子还要爬得迅速、爬得高。 “太子等我这么多年,孩儿见时机成熟,便应了。”他没有把纂儿扯出来,因为没必要。 蒋氏脸上有喜色也有懊悔,“那条路本就该你走的,只是绕了一圈,浪费了你许多年的时间,你不怨娘亲吧?” 他应该在年少的时候就能大放光芒、光耀门霉的,只是她一时偏了心,把心肝向着大儿子,让儿子自此无意于仕途。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ròu,她能怎么做,才能不偏不倚,面面俱到,不会伤了任何一个儿子的心? 闻巽把目光移开,黑亮的双眼闪灿着细碎的光芒,可是当他转回视线时,那些闪烁的光芒也不见了。“都过去了,我不在乎,娘也别放在心上。” 当年,父亲的意思是要把爵位留给他,虽然古来没有这个例子,但也没有规定不行,殊不知父亲殁了之后,皇上派人来问袭爵之事,母亲便把大哥推了出去。 他是真的不在乎吗? 少不更事的时候他曾有过怨言,埋怨母亲偏心,甚至因此不想和大哥一样走上仕途,日日朝堂相见,要不凭他能力,当个宰辅很难吗?可后来在外面阅历丰富了,人情经历饱满了,再加上遇见孤苦无依却自立自强的纂儿,她乐观向上,对自己的处境从来没抱怨过一句,相较于她,他又有什么好执着的? 父母给予的,他能得到是福气,得不到又有何妨,他又不是没有能力,想要什么,靠自己去争取就是了。 自己争取来的,无论是什么,都能用得理直气壮,心中一片坦然光明。 好吧,就算袭了爵又如何?兄弟必然心生隔阂,为此阋墙,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大哥永远对他怀抱着一份道不明的歉疚,对母亲孝顺恭敬,对弟弟友爱。 只不过他和母亲的感情难以避免的有了裂痕,最初,母亲用她的威严震慑了他,为了弥补,把她所有的嫁妆铺子都jiāo给他管理。 族里那些长老见他在商场上如鱼得水,没几年便将母亲的铺子越开越多,直到邻国各处,既高兴又嫉妒。 他们私心以为大房孤儿寡母,又和小叔们撕破了脸,能把孩子拉拔大就算了,但先是老大袭了爵,老二也从五品官爬到从三品,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一门双杰已经让人嫉妒得眼红,再添个么儿,族中多少子弟还要不要活啊? 不说长房子弟要声望有声望,要银子有银子,虽然族中也能分得一份既定的利益,但是闻府未分家,利益层层分下去,到他们手中,要闻巽说数目也不少了,可人心就是个贪字,多了还想要更多,便商量好把族中庶务jiāo给他,该出钱出力的闻巽占大头,看他还能如何蹦跳?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庶务jiāo到了闻巽手中,闻巽却把他们这些族老给供起来,很快便掌握了权力,不消几年族中大事再也没他们这些老头子的事,全由他说了算。 总之他和母亲之间,随着时间推移,错过了开诚布公最好的时机,两人都开不了口,也就这么过下来了。 “你大哥是长子,理该他得到那位置……”蒋氏心里有不吐不快的郁闷,但每回一说到这件事,小儿子总是下意识想逃避。 “娘,这个我都知道,明日一早明大学士要陪着孩儿去见太子和皇上,孩儿这就告退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就像这样,这怎么让她觉得他的心是真的放下的?蒋氏眼睁睁看着儿子姿态从容的行礼告退。 “淑女,我到底该怎么办?”蒋氏坚强的面具再也戴不住,蜜蜡佛珠掉在炕几上,发出脆响,她握住廖嬷嬷的手,眼神无助又茫然。 “老夫人,三爷不是个不懂事的,你别自己往心上去,没事、没事的。”廖嬷嬷心疼得不得了,只能尽可能的宽慰。 纂儿静静伫立不远的小山丘上,由于她站得高,所以闻巽走出彝秀堂,经过两个花架子,一转过花丛,她就见着他了。 “巽哥哥!”她像只蝴蝶翩翩飞了过来,带着温馨和他熟悉的香气。 远远跟着闻巽的一元,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很自觉的退到一旁。 除了纂儿姑娘,爷那身凛冽谁敢靠近? “你怎么在这里?”虽然能在这个时刻见到她有种意外的惊喜,可忙了一天的人不在自己屋里休息,跑出来做什么?而且也不知道要多搭件衣裳,要是受凉了怎么办? 他的目光往纂儿身后的香淳溜去,香淳赶紧把挂在手上的的褙子朝纂儿拱了拱。 冤枉啊大爷,不是奴婢没替姑娘准备,是姑娘不愿意穿,奴婢也没辙。 “今天让你帮我那么多的忙,想说请你去我那儿用饭,喜婶炒了好几道你爱吃的菜,我方才去了止观园,小厮说你来了彝秀堂,我以为你和老夫人就讲讲话,便来这儿等着了。” 今日要不是他把微生府的人气跑了,她都不知道她和那家子的烂戏还要拖多久。 而且铺子刚开张没多久,也是托他的福,才能把剑湖兰卖了个好价钱,这么痛快的事情只请他吃顿好的要她说还嫌少了,如今又只等了一下子,不算什么事。 “我跟我娘多说了几句,出来晚了,往后别这么等,夜寒露冷的,给我院子里的小厮留个话,我自然会过去,还有,我明日要进宫一趟,也许往后进宫的机会变多。”他接过香淳手里的褙子,往纂儿的肩上披去,两人举步往十乐院走去。 纂儿明媚的双眸直视着他,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我……可能会成为太子太傅。”没有十足把握的事他不爱说,但是,在她面前,他想看见她替他开心的模样。 这样他努力的一切就好像都有了价值。 第十四章 成为太子太傅(2)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4355 她心头微震,莫名欢喜,莫名想流泪。 他的才能终于被看见了吗? 不过不说往后会变成帝师什么的,身为辅佐教导太子的三少之一,不都是位高权重的大臣兼任,怎么会挑他这么年轻的? “你看起来不够老啊,说服力会不会不够?”她摇头晃脑的,真心这么觉得,笑意从眼底浮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黏两片八字胡,才够格进宫骗吃骗喝?”闻巽逗她,手指往嘴唇上抹,方才在彝秀堂的不快都已经不见。 两人之间经过今日,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多了一种隐晦的情愫,不同于以前相处时如亲人般的自然,如今纂儿在闻巽面前,像羞涩的花蕾微微绽放出明丽的花瓣,有了亮丽的颜色和妩媚的姿态。 只是她还不自觉。 “最好是,要当太子的先生,看的是有没有两把刷子,要纂儿觉得,其实和年纪没有太大的关系,巽哥哥你学富五车,谁能像你去过那么多地方,看那么多书?你终于得到一展长才的机会了。”她握着他的手晃来又晃去,一副小女儿姿态,字字句句都是她的真心话。 作为太子太傅,闻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还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可看见她满心欢喜的样子,他想,或许这真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啊……”纂儿还在叽叽喳喳,“往后你再也不会一出门就十天半个月的,是按时上下班的公务员,纂儿以后每天都能见到巽哥哥了。” 早上可以送他上朝,傍晚可以迎他回来……慢着、慢着,这是妻子的义务,不是妹妹的,她想太多了。 但是管他的呢,今天真是个快乐的日子,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喜事,今晚一定要快乐的多喝两杯才行。 这晚,闻巽在十乐院吃饱喝足,便让纂儿赶回止关园,吩咐他要早睡早起,才能以最好的气色去面圣,要是青着眼睛去见太子和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那可不行。 第二天,闻巽和明芹纶的马车在皇宫门侧停了下来,有个太监快步迎了过来,是太子特地派来迎接的。 “明大学士、闻公子,太子派小的来迎接两位。” “公公劳驾了。”闻巽微微一揖。 “不敢,这是咱家的本分,闻公子有八斗之才,宋才潘面,小的可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闻太傅果然是人中龙凤。”太监对于这位太子和皇上都十分看重的闻巽,一点都不敢怠慢马虎。 闻巽,京中出了名的神童,才华横溢,禀赋出众,据说他七岁拜明大学士为师,因为天赋异禀,没让明大学士把他考倒,反倒把明大学士考倒了,明大学士还笑言青出于蓝胜于蓝,yù拜闻巽为师。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却可见他有多伶俐聪颖了。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陛下耳闻了他的聪慧,又看了他作的文章,曾感叹可直追十二岁为相的甘罗。 十二岁时陛下点名要让闻巽来给太子当伴读,互相熏陶砥砺,他却以年纪尚小,不堪大任给推辞了。 既然人家不愿意,皇上虽然觉得可惜,也只能作罢,毕竟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当然外头要是知道一个黄口小儿拂了陛下的面子,陛下这脸可丢大了,于是让明大学士随便胡审出个理由来,把这件事圆了过去。 最诡异的是,也不知那些个闻家人是怎么想的,居然让这么个不世之才去管庶务和做生意。 让一个国家栋梁去干那闻府随便一个子弟都能做的俗务,陛下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有时看着闻家老大、老二,便会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算没刺也要挑出刺来,这此华对闻府的赏赐更是少得可怜,多少是掺杂了一些这样的情绪在里边。 这些事,在皇宫里压根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就连他一个服侍东宫太子的太监也知道个几分。 “小时了了,如今的闻巽就只是个商贾。”闻巽谦冲自牧,对这些褒词从来不在乎。 “闻公子忒谦了,哎哟,瞧我这嘴碎的,两位请跟咱家来吧。”太监挥了下拂尘,领着两人穿过御道,直往奉天殿去。 奉天殿里,太监入内禀报明大学士和闻巽求见。 皇帝头也没抬,“来了吗?宣。” “吾皇万岁万万岁!” “老臣叩见万岁万万岁!” 皇帝倒是立即免了明大学士的跪礼,还给他看坐上茶,闻巽嘛,既不叫起,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长跪着,但是见他面无惧色,昂首直立,心底就有那么点佩服和欣赏了。 天下有多少人初次来到他这九五之尊面前能不畏不惧,就凭闻巽这份胆识,足够当太子的太傅。 端详之后,皇帝把人叫起。 闻巽退到一旁恭立。 “朕听说你这回愿意入宫来给太子当太傅,是因为一个女子?”把龙案上的奏折都挪开,皇帝斜靠在龙椅上,姿态闲散。 “她是草民的义妹,我身为义兄,自该替她解决困境。”闻巽也不避讳,把纂儿和微生家的渊源简单的叙述一遍。 说起来这位皇帝也是个爱听八卦的人,平日满脑子都是国家大事,他又不好女色,后宫那些女人多虽多,暗地争风吃醋得厉害,可是他不专宠谁,加上有皇后管束着,还称得上是平静。 后宫那些事儿多少让他觉得腻味,不就是吃饱太闲忙着互掐? 他反倒对臣子们、一般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比较有兴趣,一听到闻巽愿意出仕了竟是为了红颜,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多问了几句。 “你这义妹既是微生家的人,理当回家孝顺长上,爱护弟妹,怎么就不认人了?” “换作是草民,也不想回那样的家里去,从年幼不懂事就被抛弃,若非机缘巧合让草民找着了她,将她领回家,失怙失恃又失了依靠的孩子,怕早就喂了狼爪虎口,草民初初领她回府时也曾有心要让他们一家团聚,然而微生府的人根本当作没这回事,几年过去,如今因为舍不得二房孙女嫁入英国公府,便想把舍弃多年的大房孙女找 回去,来个移花接木,其心可议,纂儿是草民如珠如宝看着长大的妹妹,断断不能允许!”闻巽说得不疾不徐,却铿锵有力,他就占个理字,到哪儿都说得通。 魏国公府和英国公府养出两个败家子的事皇帝也有所耳闻,“这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开始腐化了啊,前人马革裹尸,用血汗换来的富贵,却养出只知逞凶斗狠,不思如何为国为社稷的废物,啧啧……朕虽然对那两府没有多少希冀,但即使他们不能万马阵前纵马扬威,或是以文尽忠卫国,也希望他们的后代子孙不要差太多。” 皇帝五指在龙案前轻轻敲打,好像一个长辈对不成材的晚辈感叹万分,看似言尽于此,可后面没有说的话,令闻巽和明序纶的心都忍不住颤了颤。 明芹纶在朝时,虽说不是靠着揣摩上意过日子,但是伴君如伴虎,谁能不多想想帝王的话里有没有别的意思,常常深入的想便会出了一身冷汗。 至于闻巽,他最知道人心难测,帝王心思更是除了权谋还是权谋。 魏国公府和英国公府如今靠的还是皇上的恩荫过日子,要是哪天皇上不想给了,这两家的富贵、前程怕是要到头了,以后少不得和那些落魄世家一样,逐渐淡出人们的耳目。 国库不丰一直是皇上很头痛的事情,他自诩是个爱民的君王,他提倡节俭,严惩贪官,严禁军队扰民,在他治理下,两代君王因为好战导致的国库空虚渐渐丰盛,显露出民富国强的迹象。 可高祖为了酬谢功臣所给予的高官厚禄,却成了他的压力。 赏赐是用来酬谢有功之人,生活上给予最优渥的物质,政务上给予一定的权力,并给予崇高的荣誉,国库丰裕时,这些都不算什么,反正就是从公库里漏几个钱给他们花用,但是国库吃紧时,还要养一堆无用的人,就是种无谓的消耗,何况,这样的好处也给了三代,该够了。 皇帝很快没了笑容,阖目沉思,但是他身为皇帝,有什么想法只要自己知道就行了,没多久他又睁开眼,话锋一转问道:“不谈这个了,聊聊你对辅佐太子一事可有什么计划?” 皇上既然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头着墨,闻巽也没有穷追猛打的道理,他进宫的目的毕竟是为了太子。 身为太子,主要的学习内容分为两个方面,一是以儒家经典、历史典籍为主的礼法和知识,另一方面是帝王治国的经验传承。 在培育太子时,政事的实习也很重要,让其熟悉国情,从实践中锻炼治国才能,因此历代帝王多会让太子参政或监国,如此一来不仅增强了治国理政的理论基础,同时也对祖宗之法产生敬畏心理,意识到为君的责任有多重大。 可是在闻巽看来,治国理论、参政监国,这些都是半死水,对百姓实质上的帮助并不大,有一件事更为重要,“草民以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书是知识,万里路是见识,要是能相辅相成就更圆满了。 “什么?你要让太子出宫游学?”皇帝浓眉微掀,不怒自威。 寻常人看见皇上这样的表情,就算原本如何的侃侃而谈,也会不由得闭上嘴,但闻巽可不是一般人,他不卑不亢的问道:“陛下也希望太子能成为一代英主吧?” “朕立他为太子,自然对他抱有深厚期望。”皇帝马上回道。 “那么长于深宫fù人之手的帝王,能有什么出息?”闻巽这话说得可重了,然而他不怕得罪皇上和皇后,续道:“咱们大晁国历代圣君哪个没有微服出宫考察过民间疾苦?不说旁的,就是陛下您继位后,也曾屡次出宫体察民情,不若趁着陛下还年轻力壮,能支撑朝事许久,还用不上太子的时候让他出外游历,看看桑麻是如何落地成长,成为织娘手中的布匹,农人又是如何背朝天,汗滴黄土才能种出我们口中的粮食,更待何时?” 皇帝深深地看了闻巽好几眼,在他精光四shè,似把锋利的刀,寒光劈面而去带着噬骨寒意的眼神中,闻巽也没有半点要打退堂鼓的意思。 气氛凝结,殿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就连眼观鼻,鼻观心的明芹纶也有那么点不自在了。 “闻巽。” “草民在。” “太子自小锦衣玉食,外面太危险了,你敢保证,太子若在外出了任何事故,拿你全府的人命来抵?” “敢。” 一字,如千金重,是诺。 皇帝倒是笑了。“你倒是好胆量,连你母亲的命都赌上了。”他拍拍大腿,也不见表情有任何松动,但语气变了,“太子,出来见见你的太傅吧。” 这是已经认可闻巽的身分了。 无数象牙雕就的十二扇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二十五岁、宛如一块温润美玉的青年,他身材修长,为了显示端重大方,嘴唇上还留了一小撮胡髭。 原来太子早在闻巽和明芹纶未到之前就藏身其中,把闻巽的话全听了去。 太子上前,扬着倾慕的笑,极其恭敬的喊道:“太傅。” 第十五章 又一次分离(1)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4306 闻巽直到暮色四合才回到府里。 他成为太子太傅的消息传遍整个闻府,前脚比他先进门的闻泽和闻易破例没有先回自己的院子去,反而到了彝秀堂。 “娘,老三去宫里给太子当太傅的事,您怎么连风声也没给我们透露一点,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喝过丫鬟上的茶,闻易迫不及待的一吐为快。 要不是散朝后,所有同僚都来向他祝贺恭喜,他还被蒙在鼓里,在家门口碰到大哥一问,他也是和自己一样。 “娘也是昨夜才得知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得到消息了,就算还未听到小儿子亲口证实,可风声向来比人的脚快,消息都传回府里了,可见巽哥儿进宫面圣过程十分顺利。 “三兄弟都在朝中做事,娘,咱们家这圣恩会不会太过浩dàng,容易招忌?”闻泽舔了舔唇,习惯xìng的捻了捻稀疏的胡须。 他们兄弟在朝中为官,虽说部门不同,可一样招得许多同僚眼红,处得好,你我嘻嘻哈哈,一个不对盘,什么话都有,说他都位极人臣了,还多了国公府的俸禄,不好好在家享福,来跟他们这些得养家活口的人抢饭碗,太不厚道。 虽然口气都像玩笑,但次数一多,那个刺耳啊,如今再加上老三,恐怕想踩他们闻家三兄弟的人更多了。 在他以为盛极而衰,在京里这块地,风头太过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 蒋氏撩了撩眼皮,喝了口廖嬷嬷刚沏好的养生茶。“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闻易看向大哥,闻泽咳了声,挑拣着字句说道:“娘,还是让老三下来吧,他有一摊子的事,要是接了太傅位置,这族里的庶务和家中产业谁来打理?” 他不讳言,自己做官做得一帆风顺,跟他出手大方有着极大的关系,国公府家底是丰厚,但架不住要吃饭要分银两的人那么多,就说那几个叔父,要维持自己体面的生活,从住房、衣着到下人都十分讲究,还加上整日赴宴、听戏,还有纳妾,哪样不花银钱? 但自从老三接了庶务和铺子以后,生财有道,单是每年年底的红利就非常惊人,让他们这些坐享其成的人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至于他们兄弟也有满肚子苦水,拿他来说,他官至一品,也算是朝廷的高级官员,每年俸禄也不过一百八十两,外加禄米九十石,要是没有三弟那些油水支撑着,可就得掏老底了。 举凡官场上的应酬,出入总要有人抬抬轿子,各种台面下的花销层出不穷,地方官好歹可以想些方 式搜括民财,京官只能指望收入,没这些收入,什么也干不了。 倘若三弟也入朝为官,那谁来赚银子供他们花用? 他不觉得这是一种自私心态,反而觉得是互利,因为相对的,他的官大,不也能替三弟那些生意打通关节吗? 两兄弟这心思蒋氏哪里不明白,当年她也是这么被老大说服了,把心偏向了他,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看开了,她微微地吐了口气,说道:“那么,你们兄弟俩谁要辞官下来,换巽哥儿上去?就算轮着也该轮到他了不是?” 闻泽和闻易有志一同的掏了耳朵,皆是一脸惊愕。 “娘这……” “娘,孩儿不成,您也知道我那里有多少人要靠我吃饭。”闻易很快撇清。 那些个小妾一个比一个花钱,首饰衣料,谁也不肯输谁一分,这官位要是没了,那后果……他不敢想。 闻泽则是蹙紧双眉。 “大哥,不如你致仕吧,就算不做官了,你还有辅国公的爵位,大嫂又掌着咱们这房的中馈,怎么亏也亏不了你们,你说是吧?”闻易马上把脑筋动到大哥头上。 “胡说八道什么!”闻泽喝斥了弟弟。 闻易向来以这大哥马首是瞻,见他发怒,立即闭上了嘴巴。 这时小丫鬟在外头禀报,三爷回来了。 蒋氏将两个儿子的反应瞧在眼里,心中直摇头。“巽哥儿回来得正好,你们三兄弟面对面的去谈,真的不行,闹到分家我也没有意见。” 蒋氏示意廖嬷嬷扶她进去,三个孩子有话要说,她就不掺和了。 她从来都不是死板的人,这一府的人,谁看到她的小儿子这些年的辛苦? 没有! 只觉得他赚钱容易,谁心疼他? 没有! 就连亲哥哥也只想到自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蒋氏重重的叹气,虽说这是无法避免的,孩子都大了,不只有自己的小家,老大如今都当祖父的人了,要是坚持仍把这么多的人拘在一起,瞧着这些糟心事,真的太腻味了。 当年,她没有站在小儿子这边,这些年来一直对他心存愧疚,这回她想清楚了,不管巽哥儿做了什么决定,她都要站在他这边。 本来她打算把儿子们扔在彝秀堂里让他们自己去商量的,可她一整天没见到小儿子,想想还是舍不得走,屁股又落回椅子上。 闻巽一进门就感觉到厅里沉闷怪异的气氛,再看看兄长和母亲的脸色,他心里就有底了,他也没多说什么,一径向母亲讨着茶喝,要珍珠包子吃。 蒋氏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赶紧jiāo代珍珠去让小厨房把茶点送过来,还特别吩咐茶要泡闻巽喜欢的太平猴魁茶。 “谢谢娘,娘最疼我了,知道我爱喝什么。” 蒋氏见丫鬟端上茶后,闻巽连灌了好几口,知道他渴了,慈爱笑道:“慢点喝,这么大个人了,要是呛着可难看了。” 一说完,闻巽还真的呛着了。 蒋氏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见状,闻泽和闻易的脸色有点不对了,他们都来半天了,也不见什么茶点,老三一回来母亲就紧着他,闻泽好歹身为老大,脸色还端得住,闻易可就整张脸拉得老长了。 为了改变一下这尴尬的气氛,闻泽开口道:“恭喜三弟成为太子太傅,这么大的喜事,我们做哥哥直到不久前才知晓,真是太后知后觉了。” 茶水一入腹,喉头直到心里都一片清凉的闻巽用袖子抹了抹唇,“大哥、二哥消息灵通,陛下要明日早朝才宣布,你们倒是都知道了。” 闻泽干笑道:“这不是替你高兴嘛。” “多谢大哥,两位兄长要是无事,我就先回院子去了,我手上还有一堆事务要处理。” 闻巽点点头就想走。 要是这会儿放闻巽回去,改天还得另外找时间过来,未免夜长梦多,他也不唆了,坦言道:“我和你二哥来的确有事。” “你我兄弟,大哥有话直说就行了。” “你入宫为官本是府中的喜事,可你进了宫,族中的庶务和铺子谁来打理?” 闻巽拿起一颗珍珠包子也不吃,看着那些细致的褶子,然后掰开来一看,是芋泥馅,还带着颗粒,纂儿应该会喜欢吧。“族中多得是人才,我手下这些年也带出了不少人,jiāo给谁打理我都没意见,大哥要是有适合的人选,推举出来也行。” “jiāo给别人我不放心,你是个不可多得的经商人才,你不经手了也不知道叔父和族中长老们答不答应。” 闻巽把包子丢回盘子上,唇边带了冷意。“我要是真不想管这些,谁能奈我何?”他们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会不会受损,哪是真的关心他,况且他又不是没有别的去处。 “三弟,这事大家好商量,别硬着来。”闻泽还真怕这小弟横着来,他一坚持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动。 “大哥、二哥趁这段时日多想想吧,我不日要陪同太子外出游历,无暇处理这些杂事,两位哥哥和族老们要是讨论出个章程,我照办就是了。”闻巽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和母亲说了声,便出了彝秀堂。 闻泽两兄弟也跟着告退了。 行到回廊深处,没什么说话机会的闻易忽然想到什么,抓住他大哥的胳膊问道:“娘说分家,不会是当真的吧?” 闻泽一窒。“分家哪是这么容易的事。” 可这回去的路上他没少琢磨要是国公府分了家,他能得到多少好处?依娘的xìng子,她会想跟着哪个儿子? 兄弟两人各揣着心思回到各自的院子。 回到止观园的闻巽把惴惴不安的流火找来,“坐,别站着。” “小的还是站着好。”要有什么不对头的事,夺门而出比较快,不过他最近很是安分守己,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不过得闲的时候溜出去喝点小酒罢了,爷怎么突然想到他了? “这些年纂儿的身体这般好,有你一份大功劳,她年纪也不小了,想在武艺上求更进一步是不太可能,你这师父也算做到头了。” “爷是什么意思,小的听得不是很明白。”不会吧,这是让他回老家的意思吗? “你从结隐阁退出来之时,我原本想让你接手那三十二家铺面,但人算不如天算,这些年委屈你一直待在府里教导那丫头。” “不不,小的不委屈,小的……”流火有些窘赧,搔着颊。“小的这几年难得享受到了家庭的温暖,虽然阿喜有时候爱叨念了些,不过,嘿嘿,我还是觉得挺好的。” 虽然两人还没有正式订亲,也没过明路,但是所有的事只要等喜婶一点头,他马上就能筹办妥当。 流火和喜婶这事闻巽也听纂儿说过,倒不觉得意外,“半旬后我要和太子出门,那些铺子由你接管,从今往后你就是总掌柜,这两日你就准备到总店去报到吧。” “那纂儿姑娘那边……” “我会跟她说的。” “小的会竭尽所能。”想起这四年来,那小丫头师父长、师父短的喊着他,就算他是堂堂男子汉,临到离别还是有点不舍。 “就算离开府里,也不是不见了,你还在京里,只是刚接手,可能会有一阵子忙得见不着你想见的人了。”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闻巽哪里知道自己说中了流火有点失落的心。 他和阿喜的感情好不容易看得着也摸得着了,这一分开,万一又回到原点怎么办?但是爷的话又不能不听,唉,好为难喔! 流火告退了,闻巽瞧着又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屋子,以前他独自一人待在屋里,也很能乐在其中,但是这会儿怎么也待不住。 是因为他得有段时间不能见到纂儿吗?听不到她银铃般的欢声笑语,听不到她滔滔不绝谈着自己的发家计划,拉着他的手叨叨絮絮指着那些树椅,低头说她想念竹屋,想念就着晨光山岚吃饭的日子…… 光想,他就觉得难熬了。 他坐不住,他得见她,不管是为什么,见到她那张芙蓉面,总能安慰他那急躁、焦虑又烦闷的心,再说,他总要亲口把他要出门一段日子的事情告诉她。 他想也不想的起身,纵容自己的心,往有着纂儿的十乐院而去。 似乎只有接近她,才能减轻一点心里的疼痛。 第十五章 又一次分离(2)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4612 纂儿是府里最后一个知道闻巽要出远门的人。 接二连三的事情打响了园艺铺的知名度,好奇的、来凑热闹的、真心喜欢花草的人,络绎不绝,使得她根本抽不开身,想把铺子jiāo给未央做甩手掌柜的美好想法,基本上短期内都属于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因此她直到打烊才回得了家,没想到屋里坐着的是已经等待她多时的闻巽。 她很累,可看到巽哥哥那眸里跳动的火苗,只一眼,她就忘了疲惫,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想要纵身跌进去那双眼的yù望。 这冲动让她心里警铃大作。 她也太不矜持了,别忘了,这身体还不满十三岁,要是让巽哥哥晓得她心里这种“龌龊”的想法,以后她就不用见人了。 人就是这样,一旦生出依赖心就惨了,习惯了有闻巽在的日子,她什么事都能找他商量,遇见什么事他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身旁,成为支撑她的力量,好像只要和他在一起,自己就可以什么都不怕,勇往直前。 这会儿听他说要出门好几个月,她一下子慌了手脚,不该有的念头才会像春草一样的疯长。 她拍了拍双颊,只让自己想到这里为止,她告诉自己她的巽哥哥哪回出门一去不是好几个月?哪有年纪越大越依赖的,这是倒着活回去吗? 她承认,只要闻巽出门,她总要牵挂个几天,好像少了他,日子就少了股滋味似的,直到他返家,那颗心才会落回原来的位置。 “你生辰前,只要来得及,我必定赶回来。” “我生辰不重要,也就是母难日,倒是你自己要注意行路平安,出门万事要多小心。” 纂儿着嘴,声音里浸着软透着嗔,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我知道。”闻巽的心像被羽毛拂过,麻痒了下,但随即惊醒,她还是个孩子,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但是他又发现这种事属于越描越黑的那种,索xìng把后面的话全硬生生的忍住,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说道:“你怎么就长得这么慢?我生汝未生,汝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两相好。” 他以为他的声音低,她没听见,其实她听得一清二楚,心儿怦怦乱跳,双颊涨得通红,她知道那首歌谣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他他他……她的巽哥哥是这个意思吗? 纂儿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尽,又腾起了第二层。 她真没出息! 因为那几句话,她彻夜失眠了。 因为睡不好,隔天纂儿早早就起身了,索xìng列了张单子,把一元叫来,吩咐他要仔细替闻巽打理行装,要细心照顾闻巽的饮食。 一元点头如捣蒜,心里不禁想着,姑娘,身为爷的小厮,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这一元的名字可就要换人做了,再说,爷只要出门你哪回不这么叮咛的,他都快倒背如流了。 一元离开后,流火也来向她道别,这些,昨夜闻巽都跟她说过了。 人的感情真的很奇妙,有的人只能陪你一段路,过了这一段就要各奔前程,她和那三个叔好像就是这种情况,涉水是最早离去的,接着是流火,她身边只剩下未央。 天下真的没有不散的筵席。 她强颜欢笑道:“师父,改天徒儿去找你玩,你可不能不认我。” “你师父我是这种人吗?你要是不去找我玩,我才会不高兴,师徒一场,连找都不找太不象话了。” “那就说定了。”她眼底的笑意转浓。“喜婶,你出来吧。” 从珠帘子后面转出了喜婶,她的眼眶有些红,眼皮有些肿,局促的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流火,赶紧把目光撇开,对着纂儿笑得有些勉强。“姑娘。” 看起来两人是已经话别过了。“你已经知道我师父要走的事?” “他已经和奴婢说过。” 纂儿转向流火。“师父,你做人也太不地道了,我们家喜婶都把心给了你,你却要一走了之,这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作为吗?” 霍地脸红了,大老粗流火真想抬手捂脸,他的脸滚烫得可以煮鸡蛋了。“姑娘没有,不是,我没那意思……我的意思是、是……”他娘的,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只能把眼光投向喜婶。 纂儿却是手一挥,不让喜婶搭话。“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喝上你们的喜酒,徒弟我有点失望,不过你这一走,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所以,没道理你要去过好日子,把喜婶撇在这儿,让我成天看她的愁眉苦脸。” 虽说流火接的是大掌柜的位置,但三十二家铺子能不依次去瞧瞧吗?这看帐、用人的也不是一两天的事,照他们这感情热度看起来,喜婶肯定是要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的,所以这喜酒也不知道能不能喝上了。 喜婶正要挥手说她哪敢让姑娘看她的脸色,可流火比她快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兴奋的抢白道:“姑娘,你这是……”如他所想的那个样子吗? “你们认识的时间比我认识你们还长,既然两情相悦,徒弟我也相信师父会好好待喜婶,喜婶照顾我这么久,就像我的姨母,我又叫你一声师父,没道理看着师父身边 没有师母照顾,自己孤身上路,然后暗地里把我骂个臭头。”她现在有点明白媒婆撮合姻缘除了拿银子之外的成就感是什么了,喜悦啊,真好。 喜婶也听出她的意思了,问道:“姑娘,我要是走了,谁来照顾你?”她现在的心情是又欢喜又担心。 “既然喜婶那么舍不得我……师父,你就把师母还给我吧?”纂儿脸上的笑甜得跟蜜糖一样,浓得化不开,眼里闪烁着小小的坏心眼。 喜婶怔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流火更是急了。“不成!” “不成喔”纂儿故意拉长了声音,在座的人只要有耳朵,都听得出来她语气里的促狭。 “你这孩子!”喜婶想哭又想笑,还想跺脚。 纂儿示意香淳拿来一个匣子,她翻出里面一张纸。“这是身契,还给你。” 喜婶原就只是在竹屋替闻巽几人煮饭,收拾里外,跟着来到闻府后,闻府是什么人家,家生子的下人好几代,多得使不完,除非必要,绝对不会请那些来路不明的人帮佣,因此闻巽便问喜婶愿不愿意签了身契,她为了小忠的前途,什么话也没说就签了。 纂儿这会儿把身契还给喜婶,只能算刚刚好。 “,怎么又哭了?”流火想也不想就想用手背替喜婶擦泪。 喜婶不好意思的挥开他的手,自己随便的抹了抹。“我是欢喜得流眼泪了。” 纂儿很快乐的补话,不,是补刀,“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这一刀补得喜婶耳根都红了。 在纂儿的记忆里,她十三岁这一年过得像烟花一样短促,又像蜗牛爬行一样的漫长。 太子出门游历,对皇家是何等重大机密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什么时候启程,什么时候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很抱歉,这都不是谁能说了算,毕竟出了门后变量太多,路上也不一直都是平坦好走的,就算身分尊贵如太子,半途会遇上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料,只能随机应变,太子若能平安无事回来,上上大吉,要是磕破一块皮,大家就走着瞧吧! 所以,就算闻巽承诺她十四岁生辰时会赶回来,她也没敢抱着希望。 至于闻巽能不能写信回来?纂儿其实是想知道他在外是否一切平安,也想知道他遇见了什么人事物,但是她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闻巽不是一人,他的命是和太子绑在一起的,要是因为写家书回来导致太子出了什么事,整个国公府可是要陪葬的。 所以,她只能每天祈求他平安,信不写,真的无所谓。 换个角度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生意上,她把花了五年心血的树椅推出来试水温,当然她也没忘把其中她看起来最中意的一把送到蒋氏面前讨她欢心。 蒋氏不是没看过纂儿的树椅,对她的耐心和巧思妙想在廖嬷嬷面前颇为称道了一番,但是能亲自坐上一坐,还是头一回,可再有兴趣,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心里不免有点忐忑,这禁不禁坐啊? “这看上去似乎不太结实?” “不用担心啦,经过嫁接的树木可以同时承担三个大男人的体重,纂儿已经坐过很多回,您放心的坐下去就是。”连花房那些花匠也有好几个都试坐过了,有的还说了几句酸话,什么坐下去就跟普通的木头椅差不离,连朵雕花也没有,没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特别的,你还挤在最前头,一坐下去屁股也不肯挪一下? 她要不是为了要测试荷重,需要人体实验,哪用得着那些只会放马后pào的人? 经过她认可的东西,质量保证,她敢拍胸脯!就算糊弄人,她也不敢糊弄蒋氏啊! 蒋氏放大胆子坐上去之后,廖嬷嬷又在她背后放了两块厚厚的垫子,她舒服得都眯起了眼睛,直道她要搬到花园去,坐在树椅中被百花围绕,那得是多赏心惬意的事情? 纂儿把第二把树椅放在园艺铺里,这可招摇了,搬到店门口的时候已经引起不少人围观注目,一放进店里,还未围好栅栏,已经许多人蜂拥着进来参观。 纂儿从来不怕人看,因为铺子里的动线和维护措施一直做得很好。 虽然说木料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是从树苗就要开始小心呵护、雕琢、嫁接、修枝,而且一种就是四年,漫长时光后树木最终呈现一把椅子的雏形,接着把它放在寒冷的天气中自然风干、打磨,直到看见木头的纹理,这把椅子本身就是一件浑然天成的艺术品,所以这土里实实在在种出来的椅子每一把都是天价。 没见过树椅的伙计们啧啧称奇,这里摸那里摸,倒是小忠嘿嘿的笑,这些树椅他也有一份功劳在,如今能摆在铺子里,那成就感呐……他不会说,反正就是很开心很高兴,姑娘还说已经买下了一大片农田,要是他愿意就让他过去做庄头,教那些农夫怎么种树。 老实说,当二掌柜的虽然体面,但是比较起来,整个庄子都是自己管着的那种爽快度是不一样的,所以他已经决定好要去庄子。 相较于那些伙计,未央可冷静多了,“要是……我是说要是一把椅子都卖不出去,姑娘做何打算?尤其你一把椅子要卖这种价钱。” 虽说京里肥羊多,可也不能这么宰,一把椅子五千两白银,着实太贵了吧。 纂儿知道未央担心什么,可她哪里就怕这个了,生意人要都怕赔本,生意就不用做了。 “我卖的不是椅子,是四年的时光,你坐的是四年的岁月,四年的成长。” 想想,一棵树木从种下到成熟需要四年的时间,其中要花费多少辛苦和心血? 她不怕东西卖不出去,因为这里不是乡下,是晁京,是集整个大晁国最富有、最有权势,也最爱炫耀、奢侈和懂得享受的人的地方。 “如果不幸被未叔说中了,都卖不出去,那我就每个人发一把带回去,劈了当柴烧吧。”她笑得很是潇洒,咯咯的笑到后来似乎还觉得这主意也不是太坏。 她就一个臀部,总不能全数带回家放在院子里自己坐吧? 未央看不懂她的心思,真不知是娇憨天真还是无所畏惧,只好哭笑不得的拿着算盘去核帐了。 这一整天,来看椅子的人多,问的人也多,但实际jiāo易量挂零,纂儿也不在意,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铺子里又不是只卖树椅,她还有许多好东西。 第十六章 两心相许(1)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4788 在铺子用过午饭,纂儿让小忠雇了辆马车,两人直奔她买下没多久的庄子。 田地就在京城近郊,有六百多亩,她静悄悄的来,带着小忠从头到尾巡视已经雇人用牛犁翻过一遍的田地,直到雇来看守的老农夫发现,连忙赶来。 老农夫姓黄,纂儿当初透过牙人买下这块地的时候,曾和他打过照面,她对他的印象不坏,闲聊中得知,他们一家人三代都是佃农,靠租赁地主的一小块田地过活,但是不论他们多辛苦劳作,经年累月忙得像头牛,在扣除给地主的七分收成和赋税后,剩下的粮食根本不够吃。 逼不得已在农忙过后,家中所有的劳力只能到附近的码头去找活计,风吹日晒,这才勉强维持吃不饱、饿不死的生活。 这块上好水田不是别人的,是微生府名下的产业之一。 牙人直说她运气好,若非两家国公府的官司不日就要判下来,正是紧要关头,微生府哪可能会变卖 这么好的良田,也就轮不到她能用不到六成的价钱买下这一大片土地。 所以这是捡到天大的便宜! 六百多亩的上等水田,牙人出价一万二千两,一口价,她买了,下手快狠准,不唆,该给牙人的中介费也一毛不少。 饶是见多识广的牙人也没见过这么爽快的买家,赚了大把佣金之余,一张嘴就像开了黄河闸口,滔滔不绝的把魏国公府和英国公府这两造的恩怨倒了个精光。 纂儿对微生府的事都兴致缺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招架不住牙人的口舌便给,就算听得很不上心,也听出了个所以然。 原来在她忙着自己生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同时,束手无策的微生家人还是把微生明珠送到了英国公府,原以为能就此把事情按下,皆大欢喜,怎奈人算不如天算,这眼巴巴送上门的,人、家、不、要、了。 成了废物的王正农在把英国公府闹得鸡犬不宁后,趁着伺候的丫鬟疲累打盹,很干脆的推着轮椅把自己撞进了荷花池自尽了。 人没救回来,英国公撂下狠话,誓言要拉微生默当垫背,没道理他没了儿子,绝户了,罪魁祸首还一点事也没有。 两家闹到了这个地步,本来百般掩饰的传言从窃窃私语的市井小道消息,凶猛的流窜到整个京城,成为最近各种公共场合最热门的谈资。 原来微生府没再来找她麻烦,并不是被吓跑,而是忙得焦头烂额,已经无暇再顾及其他。 自作孽,不可活,这种人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至于她用低价从牙人那里买到这么大一片肥田,银货两讫,愧疚感就更不必了。 她把所有的佃农都召集起来,问有没有人懂种树的,不愿意的可以领五百个铜钱另外去谋生,愿意被她雇用的人,除了签订保密合约,一个月也给五百文的工钱。 五百文可就有半吊钱啊,这些朴实的农夫就算去码头还是集市做活儿,一个月能赚个五十文钱就已经顶天,也本以为换了个雇主,也不知道这田地还能不能种下去,没想到人家除了愿意继续聘雇还加了工钱,这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饼! 不只这样,那位姑娘还说,地里还未收成的粮她不要,都归他们,只要往后努力帮她干活,她也不会亏待众人。 这么好的地主怎么就叫他们遇上了?肯定是老天爷开了眼。 纂儿在田地待了半天,回到闻府已经过了饭点,她在路上已经用过点心,肚子也不饿,倒是忙了那么些天,她洗洗就睡了,直睡到翌日日上三竿才醒。 既然去铺子已经晚了,她索xìng偷一天的懒,反正铺子里该上轨道的也上轨道了,又有未央在,所以她很舒坦的睡大觉,起来后又吃了两碗三色鲜蛋粥。 当玉镯在替她梳发时,未央来了。 她让玉镯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攒花细金簪,穿的是她觉得最舒服的细棉布衣裳。 一向冷静自持的未央一见到纂儿,连说话都结巴了,“姑娘……每一把椅子都被预定……走了,我收回昨天的话,我的担心纯属多余了。” 统共也就五十把,没订到的人还很不高兴,直问下一批什么时候会推出,他苦等姑娘不到,只能自己跑一趟了。 “看起来我没想岔,人们都喜欢这种纯天然美感的东西。”她花了五年心血,终于开花结果,看到收成了。 纂儿十三岁这一年,对她来说是个丰收季节,对她身边所有的人来说也是,十乐院的下人和替她做事的花匠都说,他们是投入财神爷的怀抱了,自从跟了他们家姑娘,日子一天好过一天,一个个都快成了小富翁了。 对于纂儿终于也变成有钱人这件事,她很想写信去跟闻巽炫耀一下,快乐也需要有个能分享的人,但是信是写了,要寄哪儿去? 于是她把一元叫来。 被留在府里听纂儿差遣,一元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但是他知道把姑娘伺候好,爷就高兴,爷高兴,这天下就没有大事了。 听到纂儿要给他们家爷寄信,他拍着胸脯道:“姑娘把信jiāo给小的就是。” “那能不能也让他写封信,不,报平安的短笺回来让我知道他的近况?”她提出这种要求会不会太不合理了?他又不是出去游山玩水,可是她好想他,见不到人,看看字也行。 她想念他的人,想念他那一笔行云流水、龙飞凤舞的字迹。 她眼巴巴的看着一元,一元被她看得心都软了,“小的会给爷提上一句的。” 这不算循私,姑娘是爷心尖尖上的人,多递句话,太子也不会说什么的。 纂儿很阔绰的给一元打赏了十两银子。 他也没推辞,收下信和银子办事去了。 这一年,还有件事,辅国公府的嫡长孙女闻采黛议了门亲,是掌着兵部的洪家,这门亲事看起来没什么,就是门当户对四个字。 但是纂儿整日不在府里,她的消息管道就是闻昀瑶,对于闻采黛能定下亲事,她觉得就是桩喜事。 闻昀瑶一根指头差点就戳到纂儿的额头上,一边还把金丝蜜枣和白云酥、红豆nǎi酪往嘴里送。“拜托,你偶尔也关心一下府里的动静,不管怎样我们可都没有把你当外人。” “是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原来闻采黛一听说是兵部洪家就反对到底,说那洪武就是个粗鲁不文雅的匹夫武人,开口闭口就是他能拉几石的弓,能使多重的流星锤,她才不嫁这种蛮横没水平之人。 她之前议的亲也因为她的挑三拣四都黄了,佟氏也难掩担心,女儿年岁都到了,要是再没有满意的亲事,眼看不用几年就会变成大龄小姐,要想再嫁出去可就难了。 闻采黛的话传到蒋氏那里,她沉了脸,他们辅国公府难道不是以军功起家的?看不起武将之家,这也是连带看不起自己的出身。 对于这从小疼爱有加的孙女,蒋氏的失望只能说越来越深,到后来对于闻采黛的婚事也不肯多说什么了。 她原来担心的还有一层,那就是若国公府有了这门姻亲,等于洪家和国公府都站在二皇子这边。 虽然皇上春秋正盛,太子也已定,但是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谁能说没有变量?她那大儿子身为黛儿的父亲,国公府的国公爷,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的曲折和道理? 所以,这是有意为之了。 他想站在二皇子这边,巽哥儿却成了太子太傅。 她头疼啊!这大儿子也太没脑了,这种漩涡是能搅进去的吗? 这一年,纂儿过了个没有闻巽的年,她十四岁了。 这个年过得没有年味的当然不只有纂儿,微生府那边是一片愁云惨雾,别说过年,是压根盼着这个年可不可以不要过。 微生默因为坏事干得太多,罪证确凿,被判了个斩监,但就算把半个微生府都搭进去了也无济于事,答应他们收了银子会办事的也的确尽了力,最后死刑免了,微生默流放黑龙江。 黑龙江是什么地方?穷山恶水的,这和死刑又有什么差别? 可对微生府一家而言,人活着,就是希望。 至于又要折腾多少人和银子安全平安的送他到发配的地方、会不会让整个府邸的人反弹到底,闹得分崩离析……天知道。 当闻巽回来时,已是春末。 春的尾巴留着少许春日的芬芳,和初夏正要大张艳帜的浓郁芳香,结合成一种恰到好处的舒适。 一将重刑犯暂时收监,待秋审、朝审后再重新考核裁定者。 纂儿正和蒋氏说起日前和闻昀瑶一起去坐船游河,半途还去了一间小佛寺参拜的趣事,她说得很生动,蒋氏也听得津津有味。 外面的丫鬟这时来禀报三爷回来了,不只纂儿,就连蒋氏也激动了。 “丫头,还杵在那做什么?快点替我去接你巽哥哥!”蒋氏看向乍然听到消息有些呆愣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儿,迭声指挥。 纂儿机械式的出了彝秀堂的门,这才敢脚下生风的穿廊过桥,但是她穿这样的衣服去接巽哥哥好吗?要不要回去换一套? 爱美之心人都有,何况她好久没见到巽哥哥,想让他看到她最美的那一面…… 不过哪来的时间?算了,虽然素了点,应该也还好,只是她的心啊,就如同鼓满了风的帆,脚步雀跃,裙袂飞扬,心情好得如同漫山开遍的野花。 闻巽一走进院门,他的眼里再也没有别人,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像片软软的云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简单的发髻,小金簪,淡青色细布短上衣,素白纨裙,靛蓝腰带,清爽如出岫的白云。 纂儿也是看得目不转睛,她的巽哥哥已经是个成熟优雅的男人了,虽然晒黑了,但是那骨子里透出来的沉稳和冷静,让她抬起了头,深深的仰望。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把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在她身上,然后带着微笑,进了厅里。 他们没什么说话的机会,接下来的几天,又是朝见,又是宫宴,又是私宴,闻巽忙得脚不沾地。 太子的表现太出乎皇帝的预料,太子和闻巽这一趟不只体察了民情、河流、关隘、农事,甚至和边疆民族过了个新奇又别致的年。 太子侃侃而谈,不畏不惧,独到的见解,彷佛温室里精心栽培出来的树苗经过风吹日晒后,变成更加坚韧的树。 最重要的是,太子还趁机查了各处的赋税帐务,核帐之余发现不少漏洞,皇帝当初可没想到这个,这样的意外收获让皇帝龙心大悦,不只对太子的蜕变颇为称赞,更觉得自己替太子选对了老师,不枉费他这些年的等待啊! 皇帝的旨意也不唆,闻巽一跃成为太子太师,从从一品官变成了正一品官,可以算是大晁开朝以来拔擢速度最快的官员了。 另外,皇帝还给了他一个月的假。 其实,这才是闻巽最想要的。 但是那些闻风而来的官媒,差点把闻府的门坎给踩烂了。 火烫烫的将来帝师,这般年轻,这般炙手可热,烧红了京中多少名门淑女们的眼,那些一个以前和辅国公府有往来的更加殷勤了,至于没机会攀上关系的,更是想尽办法制造偶遇机会,闻巽的桃花一时开得万般灿烂,就像被苍蝇盯上的ròu块。 除此之外,还有如同潮水般的送礼,朝里那些官员谁不是在看人下菜碟的勾心斗角里泡着腌着的,闻巽这平地一声雷,再也没有人敢小看他,把他的商贾经历拿来说嘴,更有些御史言官还把皇上大大地吹捧了一番,说陛下用人唯才,也因此激起天下自诩有才华,又不得志的士农工商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能得到像闻巽一样的好运,从此青云直上。 不论关说还是亲事,闻巽压根没当回事。 辅国公府不是普通人家,就算来的是官媒,不给进,就只能站在门口,不过当然也不可能滴水不漏,京里的关系盘根错节,谁跟谁之间都难免沾亲带戚的,但是只要他不接受,又有谁能厚着脸皮把闺女往家里塞的? 关说嘛,他自己都觉得还没有在朝廷里站稳脚步,能帮谁?他吩咐门房,一律挡回去便是。 第十六章 两心相许(2)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4399 公事告一段落,那么就该来处理家事了。 这一年他不在家,由他打理的族中庶务和公家产业经众人商量后,各房派出了人互相监督看管处理,这一年,倒也没犯什么大过错,但是对于庶务上要均摊的银钱有些怨言罢了。 族中长老亦然,他两个哥哥也一样,他们从来没想过不过就是代替弟弟管着庶务,人情来往的花费、应酬支出\'红白包……居然要花那么多银子,每回一看账册,心就不由得阵阵抽痛。 不拿别的说,闻氏一族那些旁支的家族人口不少,婚丧嫁娶这种人情俗事就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数目,遑论其它的支出。 以前闻巽到底是怎么平衡这些银两进出的? 闻择、闻易趁着休沐日来找闻巽,这是兄弟俩商量好要把庶务还回去呢。 “我说过,我已经不管这些了。”闻巽重申自己的立场。 “你不管,谁管?”闻易就是个肚子藏不住话的,这一年他可憋坏了,钱氏的银钱管得越来越严,小妾和姨娘们一个两个都不消停的向他讨钱花用,他已经拮据得一年都没有抬姨娘进门了。 “三弟。”闻泽还想动之以情。 这一年,他的情况虽然不像二弟那样惨,但也有点冷飕飕的感觉,他的面子向来都是三弟做给他的,而他也是到后来才发现,自己那些花销三弟走的从来都不是公帐,是从他私人的腰包里掏出来的。 族中长老和他都暗自震撼,三弟究竟有多少私产?这事没有人知道,问娘,她也说不知道,三弟要是真的不管庶务,这可怎么办? “大哥……”闻巽知道大哥要说什么,可他先发制人。“我从十三岁管了你们觉得是烫手山芋的庶务,一管将近十年,这是兄弟情分,可是如今的我已经不适合再去chā手。” 闻泽一凛。也是,老三从小就比他们两个为人兄长的要出挑,无论哪方面都胜过他们许多,当初让他管这摊子庶务,身为兄长的他的确是想压他一头,可这些年他就算看似没有往仕途这条道上走,如今凭自身的能力,位居一品,连他这大哥在朝中见了他都还得向他见礼,说什么也不能再回去周旋那些唆唆的帐目和人情世事了。 “老三,我们也不敢要求你再回去管这些,但起码你教教我们这一大摊子事该怎么办?”闻易可不想再继续这么消耗下去,他快坐吃山空了呀,手上没银子的日子真的很痛苦,手脚完全施展不开。 闻巽瞥了眼都快急红眼的二哥。“要嘛,从族里找一个大家都能认同的人出来管,要嘛,让族里的人各自管各自那一块。” 要他说,族老和他那些叔父们会选第二条路,能放在自己眼皮子下的银钱才是银钱,至于要怎么分配,他该jiāo代出去的已经都jiāo代好了,剩下的那些,真和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了。 闻泽和闻易两兄弟jiāo换了尽在不言中的一眼。 看起来好像只有这条路走了。 闻巽剪着手,无事一身轻的穿花拂柳,心情好,看着花鲜树翠,站得高了,从茂密的树影间隐隐能看见十乐院的院落。 托紫嫣红开遍的景色宛如锦绣堆就,韶华盛极,彩蝶翩,庭院花红柳绿,碧穹蔚蓝澄澈如玉,阳光特别的好,小姑娘带着香淳在剪花,她穿着米白小衫,紫色纱裙,挽着小小的髻,缀着珠花,有种异样的可爱。 他那些面对纷扰一刻不得安宁的心,在见到她的同时得到了最大的抚慰。 “纂儿。”他浅浅一喊,特别婉转,好似藏了千言万语。 纂儿没防备,猛然一哆嗦,全身酥酥麻麻的,如同触电一般,半晌回不过神来。 当她看到闻巽迈着大步朝着她而来,他穿着湖蓝细布袍子,心热热的,有什么东西呼之yù出,一时间,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他闲闲站定,“我终于能好好的看看你了。”那话语说得好像他有多艰难才能见她一面。 “你手上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她的心还微微地颤抖着,她严重怀疑他会听见她的心跳声。 他接过她手中的花剪,眼睛朝着她长高一截的身量瞄去,随手剪了串紫藤,“我有一个月的假,想去哪儿玩,我带你去。” 香淳很识相的退到和一元一块,两人瞬间消失。 “我听说大小雁塔好玩。”纂儿把头垂下来,欢喜的傻笑。 “你十四岁了。”他等了好久,感觉好像要天荒地老了。 啊,怎么离题那么远?从大小雁塔跳到她的年纪?不过无所谓,和一个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也是很令人心醉。“嗯哼。” “嫁给我吧?” 纂儿觉得自己好像被焦雷给劈了,杏眼慢慢睁大,小嘴也跟着张开了,可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是求婚吗?哪有人这么突然的?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她把手里捧着的紫藤绞得都有些蔫了。 脑袋一片空白又心慌,不意触到他的目光,只觉得他的目光带着火,自己被他的视线所碰过的地方皆像要烧起来似的烫。 她沉默得太久,久得闻巽都要以为她嫌弃自已了。“你是担心我年纪比你大那么多,将来会老得比你快吗?” 纂儿飞快的摇头,摇得头上的珠花颤颤晃晃。“巽哥哥,你捏我一把,我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作梦。” 他的眸中有春水dàng起,带着一股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缠绵,“不是。” “那么……”她羞涩极了,可心头又满是甜蜜。“年纪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我担心的是你会不会转过头就反悔了?” 世间最难得的便是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自己。 纂儿的脑袋有点懵,但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欢喜,满得胸膛彷佛要zhà开一般。 闻巽眸子微暗,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树丛中的一元一把捂住香淳的双眼,一个巧劲把她带往别处去了。 不能看、不能看,看了爷会要他的小命的…… 纂儿嘤咛了声,她杏眼微瞪,接着羞赧的闭上了眼。 只是闻巽像开启了某种开关,一咬上她的唇,便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不放,直到她挣扎着推了推他,他才微微退开身子。 她的声音缥渺如雾,“不许欺负人。” 他眉眼含笑,幽深的眼犹如盛满星光。 春末的风温暖香甜,有荼靡的清香,月季的芳丽姿态,还有一对人儿的两心相许。 “胡闹!” 彝秀堂厅里的斥责声很大,大得候在外头的丫鬟婆子都抬起了眼皮,还没来得及重新垂下头,另一个声音一如平常的响起 “你看我什么时候胡闹过?” 老夫人从来没有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和三爷说过话,这是怎么了?不过也没有谁有那个胆去打探,国公府严格的规矩让这些下人再好奇也只能把头垂到地上去。 屋里,是剑拔弯张的沉重气氛,廖嬷嬷和珍珠早就躲到偏厅去,连听都不敢。 “你怎么能娶那种没有娘家帮衬的女人当妻子?!你仕途一片看好,当娶对你前途有帮助的名门千金才是正理。”蒋氏气得嘴角发抖,就算天打一道雷下来,她也不会这么惊讶又生气,还不能理解。 这是养了老鼠咬布袋。 “就像母亲这般出身官宦高贵人家,知书达礼,色艺双全吗?” 闻巽微讽了回去。 他要这样的妻子做什么?满街抓一大把。 他要的是心心相印,能与他知心的人。 蒋氏一愣,从没想过小儿子会这么对她说话,一颗心又酸又涩又苦又无奈。“你……她到底有哪里好,让你来对着我说这种话?” “娘,她好不好,您摸着良心说,孩儿没能朝夕伺候您膝下,是谁陪着您打发时间?尽心服侍、讨您欢心的人,又是谁?” 蒋氏嘴硬回道:“我身边哪个婆子丫鬟不比她强?” 摸着良心说,这些年,若是没有那丫头一天到晚的喊老夫人、老夫人,说这好吃、那味儿好,眼巴巴就给她带回来,非看着她吃一口才了事,要不就喊老夫人来看花,来晒暖阳,外头买了什么小玩意就往她屋里送,她的日子会有多无味。 那孩子…… “总而言之,儿子心意已决!” “巽哥儿!” 闻巽看了母亲一眼。“您当初答应过孩儿,让我自主婚姻,我今儿个来只是知会您一声,不管您答不答应,我都要娶她。” 他这半辈子都必须听别人的,凡事都必须按照别人安排好的路去走,然而婚姻这一步,他绝不会让步,就算他娘极力反对也无用。 “你这不肖子!”看着小儿子离开,蒋氏这一声嚷得又重又沉。 为什么她身体这么好呢?不能像那些老太太们一碰到不如意的事情就嚷着心口痛、头痛,然后一昏了事? 她气到无处发拽,砸了一整套的血珊瑚茶具。 廖嬷嬷和珍珠心惊胆颤的连忙跑出来,只看到一地残破。 母子俩闹翻的消息很快传到纂儿那里,她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为了他们的婚事吗? 老夫人这是看不上她啊。 她胡思乱想了很久,但脑子里就像一团没了线头的线团,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几个丫鬟看她大异寻常的样子,各自悄悄走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珍珠来了,说蒋氏有请。 纂儿猛然回过神来,珍珠的脸上带了股怜悯,虽然收得很快,她还是看见了。她整理了一下服装仪容,跟着珍珠去了彝秀堂。 彝秀堂里一如以前习惯xìng的把帘子全数拉了下来,以致里头能看清楚的地方有限,只有一片昏暗和盈鼻的熏香。 蒋氏坐在官帽椅中,神色不明。“你走吧,府里不能留你了。” “老夫人。”纂儿没有哀求,没有别的情绪,冷静得不象话。 “你我也算结了善缘,但是巽哥儿是我儿子,我是不会答应让他娶你这样的女子的。” 蒋氏的声音很硬,带着股撕裂的狠意。 “纂儿知道了。”她恭恭敬敬的回应,一如往昔的每一日。“纂儿多谢老夫人这些年来的教诲和疼爱,纂儿无以为报,只能在未来的每一天诚心祝祷老夫人身体平安康泰,长命百岁。”她说完,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给蒋氏磕了三个头,决然的离开彝秀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派人看着她,不许她院子里的任何人去向三爷通报消息,一旦发现,给我杖毙!”蒋氏神色yīn鸷的吩咐廖嬷嬷。 一旦牵扯到她的小儿子,等着的只有她雷霆的手段。 守在外头的香淳一字不漏的把纂儿和老夫人的对话全听了去,她心惊胆颤的拉着纂儿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道:“姑娘,求你带香淳走吧,香淳不想和姑娘分开。” 纂儿拉了拉香淳的手,心里是无比的难过。“我也想带你走,但我在国公府只是客居,你是老夫人给我的人,对不起,我没办法带你走。” 她的能力太微薄了,就连喜欢的婢女也带不走。 尾声 咱们自立门户吧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2638 纂儿走了。 只带走属于她自己的东西,蒋氏给她的那些东西,包括布料衣服饰品一样也没带走,就连闻巽给的也一并留下了。 一元一得到消息,立即心急火燎、马不停蹄的去把三爷找回来,可十乐院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垂头丧气的几个丫鬟。 闻巽看着几乎完好不动的内室,沉着脸吩咐道:“让阿茶备车,复始,我要她现在的落脚处,一元,打包袱。” 打包袱?!爷这是要出门?不,是要跟着纂儿姑娘一起出走?!不管是为什么,这下事情严重了,一元惊得一身冷汗涔涔。 纂儿离开京城,只跟未央说她有事要休息几天,铺子就jiāo给他了。 香淳是人家的奴婢,她带不走,小忠去了庄子,喜婶跟着流火走了,未央嘛,他有铺子得顾。 至于闻巽,他离她更远了,往后会看不见也碰不着,更别想说在一起了。 就剩下她一人。 其实人不也是孤孤单单来到这世界?将来也许也是一个人走,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就像她当初一群人有滋有味的作伴到京里来,这会儿不就剩下她一人? 她胡乱的走,经过车马行时却被一个大个子给拦了下来,她立即警惕了几分。 “姑娘好生脸熟,俺就跟俺爹说是熟人。”是她熟悉的西雾县口音,两撇墨黑的大眉和大眼。 “送我无眼瓷鱼烧的马一鸣!”意外极了,这算是他乡遇故知吧,太惊喜了。 他嘿嘿笑,一脸憨厚。 “你到京里来探亲吗?”她试着问。 “没咧,俺爹接了大生意,俺跟着俺爹来送货,正要回家。” 他俺来俺去,纂儿却听得清清楚楚,又问道:“回西雾县吗?” “是咧。” 她心里一计较。“那我能搭你们的车一起回西雾县吗?” “怎么不成,俺爹说乡亲要互相,俺跟俺爹说一声。” 于是,纂儿这一走,回了西雾县山腰上的竹屋。 马一鸣直把她送到竹屋才回去,只是一站在这块土地上,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竹屋也不是她的。 原来她离了她巽哥哥,好像什么都不是了。 她心神恍惚,几乎要哭出来了,走没几步,突然有人伸手从后面圈住她的腰,她顿时像被点了穴一般,但是她的反应还算实时,迅速岔开双腿,捞住那人的双臂,就想给他来个过肩摔。 “是我……是我,不是别人。” 是纂儿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可他怎么会在这里?她浑身僵硬的猛转过身,退开闻巽的环抱。 闻巽也觉得自己这举动十分不妥,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讪讪的解释,“我终于等到你了。”他拉开自己身上那件黑貂斗篷系带,取下后披在她肩上。“你又忘记山上的气候比平地冷上许多吗?也不知道要加件衣服。” 土丘上站着的一元和阿茶对视了一眼,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怎么来了?” 那件斗篷上都是闻巽的味道,纂儿觉得她快要无法呼吸了,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鬓边,这让她颤栗得无法自已。 “我的马车速度比马家那旧车快了点。” 他说得客气了,何止快了一点,根本是好几点,上好的铜轴四匹大马车,和一头老马的小马车,根本不用比。 “你瞧我把谁带来了?”闻巽的声音宛如上好的丝绒,轻轻的哄着她,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姑娘……”随着带着哽咽的嗓音,香淳那跌跌撞撞的身影从不远处的马车上跳下来, 差点崴了脚也不管,撩着裙子直奔往纂儿这里来。 “香淳?”纂儿赶紧伸手扶住她,顺手拂了拂她红了眼眶和鼻子的小脸。 “你身边要是没有她怎么过日子?”闻巽看着纂儿的目光柔和极了。 纂儿梗着脖子。“我又不是三岁孩子!” “想住下来总得有人烧菜吧?”他温声软语,征求纂儿的意见。 “这些生活琐事我都能自理。” “姑娘,别赶香淳走,厨房里的事奴婢都会,你就让奴婢留下来吧……”香淳拉着纂儿的胳膊不放了。 “你们都走吧,我已经离开国公府,这里,我只是回来看看,我还是要回京里去的,我的铺子可在那里。我都想好了,往后我自己赚钱自己吃饭,再也不想靠任何人,一个人逍遥自在的过一辈子!”纂儿一字一句的郑重宣告。 闻巽竖起了大拇指。“好,不管你要在这长住也罢,回京也行,咱们都一块儿,不要再分开了。 纂儿愣愣地瞅着闻巽,然后移开了目光,看向自己的鞋尖,这完全不是她预想的剧情,他没按套路来! 她跑这么远干什么,不就是她不能和他在一起,那她就不想再见到他了,不想再听到他的任何消息,逃避他,忘记他,直到这份感情被时间磋磨光,由浓烈转淡,直至烟消云散。 “不了,你们这种人家嫁娶讲究门当户对,我没有门也没有户,老夫人说得对,我不是你的良配。”纂儿幽幽地道,她这样离开是对的。 “没有门户吗?”闻巽轻轻地笑了,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那我们就自立门户吧。” “我……们?”纂儿发觉自己常常会跟不上闻巽的思路,而且这种智力下降的毛病好像越来越严重,她心口一乱,小嘴张了张,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两位兄长都已经成家立业,就剩下我一人,国公府那个家早晚是要分的,或者,你嫌弃头上没有国公府光环的我?” 她把头摇得都快可以跳大神了。“不嫌弃、不嫌弃,纂儿就算死也不会嫌弃巽哥哥的,只要你有一口饭,分半口给我,不,纂儿自己能赚钱,我养活你也没问题的!” “那就好,咱们可以在这里住上一个月,等我要回宫应卯时,再一起回去。你要不要先想想,咱们回京后你想要自己买间宅子住,还是自己盖?我认识懂山水布局的人,要不让他们先出几张图来瞧瞧?”闻巽牵住了她的手,把她往屋里引。 “这主意好像还不错。”纂儿面上镇定,可心里却有一万只小鹿在乱撞。 纂儿被某个男人引导着开始计划起两人的未来,殊不知留在辅国公府的蒋氏心里那个气愤哪! 一个、两个都是没良心的,说走就走,留下我一个老婆子,要是回来,看我摆什么脸色给他们看,哼哼哼! 这场角力战谁是赢家,谁是输家,其实根本就不用说。 【全书完】 后记 更新时间:2017-05-16 20:00:02 字数:651 凡事要看开 陈毓华 听说春天来了,只是后母面,天气起起伏伏,气温上上下下,像坐溜滑梯,随兴得很,完全不照牌理来。 我深深觉得这是大自然已经开始在锻炼人类,人类应该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接受锻炼…… 反正人类很耐cāo不是,皮厚ròu粗。 不只自然天气对人类有意见,噪音和PM2.5也很扰人,现在出门,台湾骑士人人口罩和安全帽都是必要装备,缺一不可。 至于雾霾,每次都觉得北京超夸张(我爱的那些胡同、老巷,想着就心痛),没想到自己住的所在也越来越夸张,还居全台第一名,真是让人怎么活啊。 除了这些,我们这乡下地方还流行宫庙进香,大庙神坛随处可见,就我住的这条街,超夸张的,鞭pào一年四季就没停过。 也不见波利士大人来探一下头。 人长大以后,其实有很多事情要看开,要随波,因为我们太渺小了。 是我迟钝,早就该改行卖香金纸pào竹才是,这样不早就发了。 早年,小作家我就常鼓吹请诸位游客大人们不要来,手下留情,结果,人家还是照来,谁鸟我? 没办法,人微言轻。 遇到假日,台北常是空城,我们这儿,却是人满为患。 根据小小写书人的感想,我们这小地方污染之冠应该也不难拿下了。 所以要寄望谁?谁又会像我这般想不开? 其实天意不可逆,做人嘛,该吃该玩该放空,还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人生短短,短短人生,对吧、对吧、对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toptw】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心玄)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5990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