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 正文 1.村花(捉虫) 清晨,夜色还未消散,依山而建的柳家沟就升起了缕缕炊烟。 山色青青,杜鹃点映,这红与绿的交握在薄雾的含情带怯中倒显出几分诗意来。像是大家的一副水墨画,简简单单,却回味无穷。 柳家沟是崇安县城下的一个小山村。不知是因最先在这定居的人姓柳,还是村里溪上的那棵老柳树而定了名。 这么些年,有人拖家带口的过来,自然也有人富贵了离开。 大长公主的属地崇安城自然是富庶的,但信阳城下属的城镇海了去了,何况柳家沟确实太小太偏,连主城的边角都摸不到。更多人为了赚几个铜板离开,只因地里刨食是怎么也富不起来的。 有人胆子大敢往外跑,也有人乐意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的。 陈顺家的闷了饭,正在院子里给鸡喂食,就见坡上头下来个人。 淡藕色绣葫芦藤的撒花裙,梳着双丫髻,身量纤细。还未长成却已经有了几分少女的翩翩之态。柳眉杏眼点朱唇,面皮又白净。 怎么看怎么漂亮,活像个小仙女似的。也不知她家怎么养出来的。 唉,不像自家丫头。 隔着篱笆墙,陈顺家的招呼:“溪丫头这是往哪去呢?”原是坡上柳大海家的姑娘。 又见她挎了个篮子,心道:“莫不是给柳大江家送东西呢”,转念又想,柳大江天天蹭他哥家的东西,仗着血缘连大海家的地都快成他家的了,哪里会等着人家送,都是直接上门搬的。自己可不是糊涂了。 只是柳家老太太有这么一座宝矿却不晓得珍惜,还整天对大儿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可不是傻了吧唧的。 柳溪可不知道陈顺家的想了这么多:“家里葱没了,阿娘正做饭呢,急着要,我就赶着跑一趟。” 陈顺家的:“那你别去了,昨个晚上我拔了不少,怕你娘等着不及,先我家的用。”又转头朝屋里喊:“二丫,厨下篓子里给我拿把葱来” 柳溪:“婶子,不用了,我这还得顺道割些韭菜呢。总是要走一趟的。等回来给婶子家分些” 二丫从屋里出来一看,好嘛,没我什么事了,白起了:“娘你也是的,都不搞搞清楚。”有些怪她吵了自己睡觉。 陈顺家的顺手摸了个棒槌作势要打,二丫一看腾地从篱笆墙跃了出来,挽住柳溪的手。 “我还是陪你去地里罢,我待家里不安心”,说着朝她娘做了个鬼脸,又看了眼柳溪:“让你一个也不放心” 看着两人手挽着手走了,陈顺家的才转身开始舀水洗衣服。得趁现在把家里收拾了,白日里地里还有活要干的。 虽说这样忙忙碌碌也才能勉强只应的日子未免辛苦,但好歹是有些盼头的。不说旁的,只说柳大海家,可不就走了运了。 山沟沟里飞出只金凤凰,母鸡它也下了个金蛋叻。竟供出了个举人老爷,先不管今年会试中不中,光旁人送他家的礼也管饱了。 何况柳家小子一考就是解元,可见本事大着呢。要不王员外怎么会要柳丫头给她做儿媳妇。柳家以后可坐等着享福了。 羡慕不来哟,自家小子也还聪明,说不定以后也是个老爷,不求像柳家一样,只要他考个秀才就很可以了。想着,心还美滋滋的。 到了菜地,柳溪拿出镰刀割了两把韭菜,估摸着够了,起身要去掐葱叶,就见二丫已经抓了一把过来了。 把菜收拾好,往回走,见远处山色喜人,二丫心有些痒。 二丫:“喜子,我们明天山上玩去罢,你看,这时候杜鹃开那么漂亮,不去摘两朵可惜了” 柳溪:“” 说实话,柳溪不是很想承认这是她的乳名。喜子一听就觉得傻里傻气,家里人叫了是没办法,因为柳溪懂事时候他们已经改不过来了。 可是二丫竟然也知道了,早知道也不许他们在家里叫她这名字,哪知道有这么巧二丫就来了。柳溪简直欲哭无泪。 二丫威胁:“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护着你了” 柳溪有点无奈:“上次去了一趟你就被蛇给咬了,脚腕子肿得跟馒头似的。把你娘急得眼儿都红了,要不是柳大娘家懂些草药,你现在可还能活蹦乱跳的?你这会子还想着上山,是不是皮又痒了。” 二丫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是想起了那条窜出来的蛇,还是举着木槌追着她跑的人:“我怎么敢让我娘晓得,自然是偷偷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柳溪看她那样,倒不是怕蛇的样子:“别人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倒是奇了怪了。” 二丫:“别人?哪个别人?你和你哥哥待久了也会掉书袋子了。哪天真成了书呆子。”说着笑了起来。 想起自家哥哥,柳溪走起了神,也不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这会是在路上还是已经到京城了,不知人瘦了多少,出门在外总是不便。 他要的荷包自己也还没绣完呢,得抓紧时间了。 看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二丫觉得没劲了:“本来说上山的事,怎么拐这来了?你只说和不和我去。” 柳溪心虚:“那你是想上山摘花呐还是找吃的?” 二丫:“当然是两个都要,戴着好看,取了花蕊,嚼起来也是酸酸甜甜。那叫什么,一抬两得” 柳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是一举两得。” 二丫看着她有些怔忡,难得没有说她又掉书袋子:“你还是别笑了。” 柳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路口站着几个少年,都是村里的孩子。 一见她望过去,都吹起了口哨,清脆而响亮。举止虽然大胆,却不显得轻佻,反让人觉得少年赤忱。 阿娘叮嘱过她好几回,柳溪也不想平白惹出闲话来,让阿娘又被奶奶指着鼻子骂。 于是装着没看见,径直往回走。 见柳溪没有反应,其中一个少年走了出来:“二丫,你们到地里干啥?” 二丫:“你说到地里能干啥,养猪去了,你信不信?起开,别挡道。” 少年:“信,怎么不信。这篮子看着怪重的,我来提着罢。”柳树说着伸手来抢柳溪手里的篮子。 柳溪看了看他们心里好笑,脸上却面无表情。这少年是柳大娘家的孙子。去年二丫被蛇咬了,她娘求到柳大娘家,柳大娘去的时候柳树也去了。 柳大娘给她去除毒血时,二丫抓着柳树的袖子哭得死去活来,说自己还没吃过烤鹅酱肘子,人都还没嫁可不能死啊。凄凄惨惨的蹭了柳树一袖子眼泪鼻涕。 当时没怎么样,过后看到自然觉得尴尬,偏偏他还总是往上凑,可不让二丫觉得恼火。自然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 二丫不说话了,拽着柳溪快步离开,把柳树抛在后头。道:“你说他们怎么不学好,地里都没活干了。尽把心思用不相干的地方去了” 柳溪捂着嘴笑,正要说话,忽然听见隐隐的车轮声,笑意顿时收了。分了一把韭菜给二丫,快步家去了。 柳大海家院子正在枣树后头。这颗枣树有些年头了,也不知道是谁种的,就在路旁。年年结了满树的枣子,又大又甜。来来往往的人路过也就顺手摘了吃,但总是会留不少。 虽这枣树是全村共有的,但柳家这地利也不是白占的,在院里头就能敲下来不少。 每每枣子熟了,柳溪就会闹着柳玠,要他帮他打枣子。还不许一下子敲太多下来,说要吃新鲜的。 起先是因为自己个子矮打不了枣子,后来就习惯了。枣子一熟,也不用柳溪催,柳玠就自己动手了。一个拿着竹竿敲,一个捧着盆子捡,也默契的很。 虽然很多时候,留不下来多少 这时候虽然还是仲春,柳溪也是天天盼着它开花。 也不知道是等枣子还是等什么。 柳家院子不大,位置却好。就在路旁,来去方便。坡头下去些就是一条小溪,水不深,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在柳荫下看见鱼。又靠着山,可以说是依山傍水了。 院子坐北朝南,用石头累了一人高的院墙,留了个五尺来宽的木头门。小孩子寻常是看不见院里情景的,算是个遮挡。 院子东边种了些豌豆,这时候已经长成,叶子青翠,荚子饱满,爬在架子上,赏心悦目。 可这会儿,柳溪的心情却实在不怎么好。推门进来反手就上了栓。 江氏在屋里头听见动静,弓着手走了出来:“咋还把门栓了?是不是谁家小子又皮了?” 柳溪看她一手的面粉,提着篮子到水井旁开始择菜:“没有,刚回来时候二丫家的大黄跟来了。阿娘,今天怎么想起来做饺子了?” 江氏:“柱子家猪养的好,杀了可不得买上两斤。你不是爱吃饺子,正好家里许久没尝荤菜。”说完又进厨房揉面去了。 看着阿娘忙碌的身影,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可是就算阿娘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法子,柳溪心里有点闷。 村里寻常是没外人来的,那今天来的是什么人?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把菜洗了送进厨房,江氏正在擀饺子皮。擦擦手,帮着和馅放料。 屋外响起敲门声,江氏听见了刚想去,又想起自己手上沾了面粉:“你爹回来了,去把门开开。” 柳溪也没多想,刚把门栓放下就听见有人问:“这是柳大海家么?有人在家么?” 手顿了一下,还是把门打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突如其来的访客 王怀志听说他爹要给他说一门亲事的时候,本来是不太在意的,但一打听,发现他爹看上的竟然是个村姑。 也不知道从哪个旮沓里冒出来的,一听柳家沟这地名就知道富贵不了。 也不是说看不起穷人,只是穷人家能养出什么样的姑娘,还是个乡下的。 今个下地插秧明个儿上山捡柴的,先不说别的,手就要糙上几分,再来见天的往外跑,可不成了个黑丫头。 就这样了,他就不信她是个能看的。 估计自家灶上的丫头都要比她有姿色些。 可他爹竟然信了那个老婆子的话,老天爷啊,谁家十岁出头的丫头能长成十里八乡一枝花,估计是眼瘸了。 他能接受他爹来个利益联姻,却不能接受他爹把他给直接卖了,还是贱卖的那种。 前者好歹是个能看的,再说了,这门当户对的,你懂我,我懂你,自己就是纳几个小妾,她也不奇怪。但要是娶个乡下丫头 呵呵,就没听说村里哪户人家养了姨娘的。 到时候可不得闹腾了? 为长远计,王怀志曲线救国,找他娘帮忙。结果他娘也站他爹一边去了,说什么为他好。自家看中的不是那丫头,而是她哥。 还说柳大海家一看就有前途,自家得在他家没飞起来之前就抱个大腿,锦上添花可就晚了。 只看那天来他家的那个老婆子,就知道他家是什么货色了,还带着自家飞,不拽下来就不错了。 好嘛,他娘反水了,他就把家里姨娘都找一遍,结果被他娘揍了,他爹还拘着他出去学生意。 总之是一言难尽 这桩事没解决,王怀志是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终于,这天大半夜做梦梦到自己娶了个母夜叉,一下就给吓醒了。摸摸衣衫,出了一身汗。躺下就再也睡不着。 得想个办法啊!既然家里劝不了,他只好另辟蹊径——下乡了。 说服不了他爹,还威胁不了村姑不成。他还不信这个邪。正巧这天外出谈生意没赶上城门,父子俩歇在了庄子上。 王怀志想:“这是天赐良机啊!”纵是一刻都等不了,大半夜带着富贵偷摸就出来了。在马车上颠了两个时辰,天都亮了才到柳家沟。 一路行来,王怀志是越来越坚定自己的想法。看看这地方偏的,鸟都不拉屎了,这样的地方,就不信能长出个天仙。 问了村口的人家,终于找到了柳大海家。 富贵停下马车:“少爷,到了。您是先下来还是等我叫了门再” 王怀志直接跳下了马车,一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一手甩开扇子摇了摇:“你敲门,我就这么站着。等门一开,他们瞧见我这英姿飒爽,风流无双的模样,定然是会明白本少爷与那村姑是云泥之别,又怎么高”攀得上。 柳溪:“请问你们找谁?” 熙熙晨光中,少女扶门而立,她柳眉微蹙,似是不悦又似是不解,只拿一双眼睛望着他,那眼睛里像是掬了一捧水,晃晃荡荡的让他心慌。 还真是天仙 见自家少爷看呆了眼,富贵忙接过话:“这位姑娘,这可是柳大海家?” 柳溪:“你们找我阿爹?只是我从未见过你们,不知两位从哪里来?”瞧这衣着不像是自家亲戚阿,就算访亲,也该先去奶奶家啊。况且这会子年不年,节不节的怎么会有亲戚上门。倒更奇怪了,难道 富贵一时不知怎么说,自家少爷心血来潮跑来这,也没说是怎么个章法,自己该怎么说。要是按之前的想法 这会子自家少爷可不像是来找事的,说差了可不就是自己的过错了。自觉退到王怀志后头去了。 “溪丫头,谁来了?”她娘在屋里问。 柳溪心里感叹,她娘可算记得不叫她喜子了。 等了一会儿,见两人还是不说话便道:“我阿爹这会不在家,要不你们先进来坐会罢。”又回她娘的话:“是来找阿爹的,娘你出来招呼招呼。” 领着人进了院子便回了厨房,虽然说乡下不怎么讲究,但那位却一直明晃晃的盯着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锅里烧着水,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泡,柳溪抓了几个饺子放下了水。院子里说话声小了下去,好像是有人往灶房里来,却叫人给拦住了。悉悉索索了一番,忽听院门开了,然后是一阵车轮声,人走了。 柳溪不知为什么觉得松了一口气。包饺子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柳大海扛着一捆竹子上来,就见一辆马车从自家离开。快走了几步,见自家婆娘还在门口站着。把竹子放在角落里,问:“刚刚那谁?” 江氏把门关上:“我怎么知道是谁?你要是想知道,就该问问你娘去。她都做了什么好事,怎么那人就跑咱家来了?” 柳大海解了腰绳掸自己身上的灰,皱眉:“那他来咱家干什么?” 江氏想了想:“我哪知道干什么?说是找你的,结果一进门就盯着喜子看个没完,要不是我拦着,他还得进厨房了。” 柳大海心里也奇怪,却还是安抚江氏:“我等会去二弟家一趟,问问咋回事。” 江氏还是不安,她怀疑村里头说喜子要和王家定亲的话就是老太太传出来的。难怪最近没来他家闹,还有闲钱跑了一趟县城,原来憋着坏呢。 江氏怕柳大海听了老太太的话,提前和他说:“你回来时候看见人家模样了吗?” 柳大海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老实的摇摇头。 江氏道:“我虽然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少爷,可是看衣着也知道家里肯定是富贵的,而且,还不是一般镇上的人家。我一个无父无母的丫头,当初嫁你的时候也只出了个人,也算是高攀了。” 柳大海打断她:“你说这些干什么?如果这么说,我当初不也是一间草房子就娶了你,说来也是委屈你。” “不,你等我说完。这些年你也清楚,老太太我是没娘家帮我说话,可要是喜子嫁的太好了,有娘家就和没娘家一个样。我虽然不后悔,但却不想喜子这样。”江氏有些哽咽。 柳大海懂了江氏的意思,叹道:“我知道了。我自然也是想喜子过得好,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就让她自己做主,挑个喜欢的罢。” 这十里八村的,哪个姑娘比的过自家闺女,难道还愁嫁?也不知道老太太操哪门子心。 只不过没等柳大海去他二弟家,她娘就带着一家子都来了,还是叫唤着被他二弟背过来的。 老太太一进门就哭:“作孽啊,白生了个没良心的儿子,我省吃俭用一辈子,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磨了一身的病痛,结果临老了没用了就把我丢开,连口热乎的都没得我吃,也是老婆子我命苦啊,老头子你怎么还不带我走啊,这儿子白生啦!” 趁着老太太拖住了老大夫妇,柳大江早已经带着媳妇孩子进了灶房,揭开锅看了看,正正好饺子熟了,一个个圆滚滚的在热汤里扑腾,转手摸了一个碗就捞起来。 他媳妇眼见着没几个了,在旁边骂骂咧咧,“先紧着孩子的”,又想起外头还有一个,冲柳溪道:“你家吃个饺子也偷偷摸摸的,可是不把我们当家的当兄弟看呢,会抢你们的不成,扣扣索索的,连老太太的一口饭都没有,那里有个当人小辈的样子,还不赶紧包,这要是饿着老太太,可就是你家的事。” 柳枝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饺子,便吞咽着边说:“就是,没良心的。” 柳大江往外看了一眼,见他娘还在嚎,顿时咧开了嘴,发现柳溪在旁边又板着脸:“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没看锅里没饺子了,你奶还饿着,还不赶紧包了煮上。”说完出去了。 柳溪没理会,在盆里洗了手也跟着出去了。 江氏见柳溪出来忙把她拉进房里,嘱咐她别出来。 院子叮叮当当一阵响,过了老半天,终于没了动静。 柳溪在屋里坐了会,透过格子窗看见阿娘又在择菜,西边的围栏里少了一只鸡,她默默去了厨房,发现剩下的半块肉也没了,只好先把锅洗了 柳家老太太来一遭,柳大海是灰头土脸。 给了东西老太太是满意了,但是问起那王家的事她就说不知道了。 江氏一看就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她祸害自己就算了,还想祸害自己的闺女,可是这个没用的怎么就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任由老太太来自家闹。 江氏:“你说说现在怎么办?” 柳大海摸了摸头:“什么怎么办,她要折腾由得她去折腾,我们家又不是她做主。” 说是这么说,但哪回老太太闹上门没遂了她的意,还说什么不是她做主,江氏红了眼。 柳大海看了除了安慰几句也说不出旁的的,他也保证不了老太太以后不闹了 江氏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又想到一件事:“石头年纪也不小了,等他回来,是得相看了。” 柳大海想起儿子,不做声了。不知道他考的怎么样,也没个信儿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青眼? 话说王怀志去了一趟柳家沟,见到了十里八乡这一枝花就惦记上了,兴致冲冲往家去,哪知道先前那一遭,自作自受把自己送进了祠堂。 原来他爹一早醒来发现自家儿子不见了,还以为被谁绑票了,急冲冲就要去官府报案。 结果庄上有人来说,他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恰巧看见有辆马车出去了,因睡得昏沉,夜里也不十分亮,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王少爷。 这还不简单?叫人把驾车的小子找来一问,果然,车没了。 王员外这个火呀,我好吃好喝养了你这么久,不过是想要为你结一桩好亲事,你就这么不服气,跟我犟着,还故意把老爹我扔在庄头上? 忤逆!不孝!得教训! 叫人另赶了一辆马车来,王员外直接回府了。至于那个混账,爱回来不回来,不回来再生一个。 虽然,也不知道生不生得出来,毕竟这么多年就这一颗独苗 等王怀志满心欢喜的回来赞颂他爹的英明决定时,他爹二话没说,直接叫人把他捆祠堂去了。 然后就开始向列祖列宗告罪,说自己没教好儿子啊,竟养出了个纨绔,看来王家的基业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看他爹哭的很是动情,王怀志也不好打扰,便自顾自跪着,等他爹哭完再说。 结果睡着了 反正他是不知道他爹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要跪到什么时候。不过,想到自己见到的柳家姑娘,他的心就活了起来。 只是遗憾没多看几眼,她娘拦着,自己又是空手上门,实在不好多待,便就这么回来了。 得赶紧去叫他爹定下这门亲事自己才能放心。 麻烦的是,之前自己那么闹了一通,再跑去和他爹说自己看上了柳姑娘,对这桩亲事没意见,那不是丢了自己的脸么? 干脆,今天跪个彻底,然后说自己幡然醒悟,明白是他为自己好,打算听他的话了。 这样一来,自己可以娶柳姑娘,爹又可以和她哥搭上线,岂不是两全其美。 想明白了,他简直要佩服自己了。于是安心跪着,只等着人来叫他离开。 只是他以为的两全其美也实在艰难了些。 王怀志在祠堂跪到第二天辰时三刻才有小厮来抬人。 没错,抬。 因为他的腿已经羽化登仙,不再是他的腿了。反正王怀志自己是没知觉。 这也算是运气好了,若不是用朝食的时候,丫头提了一句少爷还没用过饭,王大壮也想不到这次自己儿子会那么老实,竟然在祠堂跪了那么久。 难道那时侯他不是睡着了,只是觉得无颜面对他才低着头? 哎,这孩子长大了。 就是此刻,他做了一个决定。 于是王怀志醒来的时候,就听见他爹说:“你长大了,懂事了。既然你实在不想要这门亲事,那就算了。反正也只是两家有意罢了,也不算什么。原也是为了可以帮你,现在看你肯上进,想来将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毕竟我们王家的底子在这。就依你的心思来吧。”说完就走了。 留下王怀志一脸茫然,这这好像不太对啊。 额,我们也就就开药材铺子的底子,还是需要帮衬的啊 你来我往一番,王大壮一脸肯定,儿子长大了,还这么愿意为家里的生意出力。 看来祠堂没白跪,列祖列宗果然显灵了。 长大是长大了,只是是不是祖宗显灵还没个准。毕竟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显灵的是谁家祖宗。 反正眼下家里意思是一致了,这门亲事可以谈了。 王员外家里的闹腾自然是影响不到柳家。至少现在没有。 王家也知道,虽则结亲的意思是柳家老太太透出来的,但家里做主的人却不是她,因而这桩婚事也没那么容易定下来。 而王员外看上的香饽饽虽远在千里之外,却也知道自己的妹妹被人惦记上了。 这种感觉,不太好。 推开窗,柳玠略按了按印堂,极目远眺,目之所及均是层层叠叠的院落。院落里上演的是平平淡淡的日常,汲汲营营的生活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一片瓦而已。 收回目光,正好看见了江边的柳树。 仲春时节,晨熙的微光驱不散春寒的料峭。但江边的杨柳却在白日的暖风中抽出了新芽,缀在枝头,柔嫩如新,让人希冀那一抹春光。 他想到了什么,目光不觉柔和了几分。 “喂,楼上的!” 柳玠循声望去,只见桥上有几人正对峙着。叫他的正是其中一位穿着蓝色袍子c以同色细带束发的姑娘。 再看她身边的那位,也都是女扮男装。想必是哪家小姐偷摸出来玩的,可这与自己有什么相干的。反身关上窗,又取了一卷书看。 眼睛盯着上面的字,心却静不下来。 不知柳柳可想他了,以往每次休学回家她都高兴极了,说念着他很久了,还怪他不多回来几次。 虽然是怪他可却不像是生气的模样,倒更像是撒娇了,就是不知道她为的是那几块糖糕还是自己呢?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他一点也不介意。 六年前,当他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老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的时候。他就时刻准备着 但他知道自己太弱了,这样的自己护不住她。 如果按之前的路走,他会变强,但是太慢了,他等不了 他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一点点的蜕变,像一株长于池塘却不染纤尘的荷花,带着洁白而柔软的气息,招招而放。 这样的景是迷人的,也是危险的。 柔软的淤泥挡不住向她投来的视线,总会有人想采下这朵美丽。 但他再也不会让上辈子的事再次发生了,不会再给他们利用她的机会 而她,不必知道这些 这一次,他会护好她,哪怕陪她的不是自己。 他嘴角带笑,眼神却坚定。看来下晌得给家里去封信了,离家这么久,得报个平安,况且,有些人也不是很安分呢。 还有他的荷包 一阵脚步声停在柳玠房门外,果然外面有人敲门了,其实也不能算敲,因为动静着实有些大。“开门!我知道里面有人,你给我出来。” 门猛地一开,唐静的手有些尴尬地顿在半空。还以为他要躲在里头不出来呢。故作镇静地掸了掸袖子,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吧,你刚刚为” 柳玠:“不知。” 唐静:“刚刚在桥上,你没看见我吗?” “看见了又如何?”柳玠反问。 唐静一下火了:“那你还问我是谁!你这不知道嘛!现在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当个缩头乌龟,你明明看见了却装着没听见,莫不是怕那小流氓报复回来。我说你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这么没人性。” 柳玠:“这位姑娘,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不是所有人都会注意你;二,教人做人之前自己先学会做人;三,左转直走不送。”说完直接把门关上了。 唐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才呆呆的问:“织锦,他什么意思?诶,他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小少爷,我们快走吧。”织锦提醒。 唐静四下一看,见隔壁几间的住客都出来了,看着她,眼神不善。 她讪讪笑了笑:“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说完转身跑了。 对柳玠来说,这不过是个无聊的插曲,但对唐静来说,这事没完。 带着丫头回到清楼的包厢,把衣裳换好,看了看时间,巳时一刻,估摸着娉婷也快来了,便要了一壶金骏眉,几碟子糕点坐了。 琢磨了半天,越想越觉得刚才那人是骂自己,心里有些气不顺“什么叫先学会做人?自己难道不是个人?” “小姐,奴婢想,那位公子应该不是这个意思。”织锦想了想又道:“或许是觉得,呃,你可以更懂礼一些。” 唐静一时想反驳,却没说出话来,只好说:“那是他先无视我。”声音到底低了下去。 “那应该是没看见吧,或许他那时候没注意到我们。只是在看风景”见自家小姐瞪他,织锦不说话了。 “那也是他不会说话。”唐静小声嘟囔着。 孟娉婷从屏风后头绕出来:“你这样子,谁给你气受了?” 伸手倒了一杯茶,看了看,汤色金黄,叶展如眉,正是自己喜爱的金骏眉。轻呷了一口,甘甜润滑,她享受地眯了眯眼:“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你惹祸了?” 唐静:“若说惹祸,这祸倒在你身上,因为这茶钱要你付了。” “好呀你,说是请我喝茶,却是我付钱。既然这样,你看上的那匹小马驹可与你无缘了。”孟娉婷气定神闲。 唐静急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荷包被人给偷了,又碰上个如果不是这样,我早就拿回来了。”谁叫自己气昏了头,忘了那小偷跑去庆元客栈理论了。 孟娉婷扑哧一声笑了:“可是你又女扮男装出去玩了?看来是自作自受。” 唐静奇道:“你怎么知道?” 孟娉婷:“若不是这样,你只消把人往京兆府一带不就好了。你既不敢去,定然是怕你爹见了你的模样。” 原来,唐静正是今年主持会试的礼部尚书李孟德的外孙女,京兆府尹唐潜的嫡次女,她平日里在京城也算横着走了,不过今日却吃了个闷亏。 “我倒是真好奇,什么样的人会对你‘见死不救’。毕竟,你还是颇能入眼的。”娉婷打量着她,见她恼了,又安慰道:“你若实在生气,我便教你一个法子。他既然住在庆元客栈,想必是今科的考生。你外祖主试,给他一个教训实在容易的很。” 话虽如此,但她知道唐静是不会如此做的,说出来不过解解她的气而已。 果然,她一副被小瞧的模样:“我怎么会是这种人,算了,只当我倒霉,况且也不是他的错。”这么一想,这事同他的确没什么相干,是自己打搅了人家,那还是去和外祖说说给他上个名号吧,算是赔罪。 她只觉得自己好心,却不知给柳玠带来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试探 柳玠在房间里闷了几天,这天才终于出门,打算去一趟学文社。 这学文社是汴河西大街上的一家书馆兼茶馆,分三层,三楼寻典,二楼阅文,一楼论道。 里面不仅可以找到珍藏的名家之作,还可以找到当朝官员的策论,无论是为了解惑还是为了投机都可以在这里得到满足。 店家每日都会在一楼的高台上挂出一个辩题,任何人都可以参与,只有一方把另一方驳的哑口无言辩题才能结束。胜者便可以将自己的名字题在高台两侧的柱子上。 听起来容易,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是故,真正做到也很难。学文社已近而立之年,可柱子上的名字也才堪堪一掌之数。 其中一位便是当今太子殿下,据说当时这位太子殿下未及弱冠,却能化名闻均以一己之力舌战十数人,驳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他信手写下‘闻均’二字时却被忠勇府侯爷带来的小儿叫破了,也因此,众人才晓得那竟是太子殿下。 可惜,自两年前,先皇后逝去后,太子便沉寂下来了,少于人前。 这样一个热闹的所在,人自然很多。今科的举子也尤其爱往这处来。 柳玠甫一进门就被人给叫住了,叫他的正是住在他对门的贾玓。 这位来自封丘的贾玓据说出自书香世家,少慧,在当地颇有才名,到京之后参加了不少清谈诗会,学识在一众举子之间也称得上鹤立鸡群。 只不过这个人实在眼高手低,偏爱专营取巧,最后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只是此时的自己与他却是不甚相识的,遂拱手道:“贾公子找我有何事?” “某素闻柳公子才名,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在此偶遇,可见是天意。某刚刚解了解社馆放出的这个议题,却还有疑虑,不知柳公子有什么高见。”贾玓虽说的有礼,却是一副想要一较高下的模样。 柳玠来此本是找一份治水的策论,无意参与。只是先前贾玓一下台就请他指教倒把众人的目光引到了自己身上。 他看了一眼高台上的论题“贪”,说了句:“水至清则无鱼。”不顾贾玓愕然,举步上楼了。 旁边一桌坐了两个人,一着蓝,一穿素。 着蓝袍的老者听了柳玠的话若有所思,昨日,静丫头特地上门来,求他关照一位今科应试的举子,问她她又说不出旁的什么,只说名字叫柳玠。他还以为是有人别有所图利用了自家外孙女,今天一看却又不像那么回事。 难不成是那傻丫头看上了柳玠,然后自做主张?如果是这样倒也说得通,如此,可不能误了自家外孙女,不如趁现在去会会他。 遂开口:“周兄觉得刚刚那人怎么样?” 着素衣者回道:“你既这么问了,自然是也觉得他有些见地。是比有些不知轻重,主张盲目肃清的人要好的多。” 红袍:“既然你也有兴趣,不如我们也上楼去。” 着素衣者轻笑一声:“我倒不知你何时有了这般好奇之心?” 正待答应,就见自己小厮从门外急冲冲的跑进来,低声道:“老爷,宫里来人请您进宫。” 红袍:“唉,看来户部又要放血了,你既有事那就先回罢。” 原来素衣的这位正是李孟德的好友,户部侍郎周怀清。 两人拜别,李孟德独自上了楼。在二楼发现了临窗而坐的柳玠。 面目郎俊,眼神清明,一袭白袍直裰穿在他身上,倒有几分潇洒的味道。 自顾自在他对面坐下:“公子也是今科的考生?”他这话倒容易让人以为他也是来参加考试的人了。 柳玠看了他一眼,虽穿的寻常,但气势委实不一般,而且,柳玠是认识他的。遂恭敬问道:“老人家有何指教?” 李孟德心道:“的确聪明,却不知是不是流于表面”,面上无波,“刚刚在楼下听你说水至清则无鱼,不知是做何解?” 柳玠略一思忖:“《汉书》有云:‘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是地至秽者多生物,水至清者常无鱼;故君子当存含垢纳污之量,不可持好洁独行之操,在下认为官场应如是。” 李孟德心里满意,但还是问到:“那你是觉贪腐之风不可绝了?难道要任其猖獗?” 柳玠摇摇头,将自己取来的策论递到老者面前,示意他看。 李孟德略一翻,原是已经致仕的工部尚书林荀写的《治水策》。林荀其人颇有才干,且素有贤名,只可惜身体不济早早退了下来。 虽先人已逝,但他这套治水的法子倒是很有些用。此法一曰防,二曰排,三曰疏。先前不觉如何,但这么一说,也觉得用来解释官场很是合适,到底是老了,不如年轻人活泛。 遂相邀:“柳公子果然俊杰,难怪我家静丫头如此推崇了。只是此处不便,不如去我府上坐坐,也好谈个尽兴。” “不知阁下是?”柳玠虽知道他是礼部尚书李孟德,却不能表现出来。 况且自己并不不知他的用意,因着提前进入京城,所遇之事早已不同前世。 他心里纳罕,这时两人不过萍水,如何就要如此盛情,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才华也不足以吸引人到如此地步。 “府上正是承平路李府处。”老者回答。 那么他口中的静丫头却是哪个? 自来京后,他少有出门,何时认得这位姑娘了? 莫不是之前气势汹汹跑来质问自己的人? 是了,自己虽未曾告知过姓名,但但凭她的身份要知道自然不是难事。只是之前闹得不甚愉快,她又同李大人说了些什么,竟让李大人误会了,还来试探自己。 只是无论是唐家小姐有意还是李大人误会,自己都没有这个意思。 思绪几变,却是一瞬。 柳玠起身恭敬道:“方才不识阁下原是李大人,失敬失敬。蒙李大人相邀,不胜荣幸。若是平时,某自然欣然前往,只是眼下科考在即,恨不能手不释卷,也只能辜负大人美意了。” 李孟德也反应过来,自己主持考试,的确不方便让他上门,遂笑道:“罢,不过小事。等事毕再说。”若他是个好的,自己依丫头的话帮衬帮衬也无所谓,日后 若是不好,自然要绝了那丫头的心思。 唐静可不知道她原本的弥补之心被外祖硬生生拗成了才子佳人的故事,要是知道,可不得哭了。 柳玠下得楼来,贾玓又跟了来:“柳公子,这是要往何处去?” 柳玠:“回客栈,你可要一起?” 贾玓:“眼下不过未时,尚早。等会有个诗会,不如你我同去,虽然学问重要,但是也不能不同人情,柳兄,你说是不是?” 柳玠停下步子:“贾公子的议题可出了结果?若是不曾,我有急事在身,也只好先走了。” 贾玓愣在原地,没想到这个人这么不识趣,本来是想打探一下这人的底细,可见他如此不会做人,想必学问也不精深。先前那一问竟说出不必禁贪这样的话,可见是个傻的。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能放明面上啊。 其他人自己都了解得差不多了,看来今科前三甲必有自己一席之地。颇自得的摇了摇扇子,转身回去了。 柳玠回到客栈,仔细想了想,不论李大人也好,梅大人也好,若是想要打压自己,自己是毫无还手之力。 眼下李大人虽没有这个意思,但要是自己拒绝了他的示好,他恼羞成怒,那自己不是绝步于此。还是得有个对策才好。 研磨,写完,他细细封好,忽然想起一件事,也不知家里收到了信不曾?还有三天考试,想来相见之期也不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 5 章 上晌,柳溪正在院子里倒腾那几株葡萄藤的时候,就看见院墙里探出一个脑袋来,正是二丫。 她小心翼翼地朝里望了望,然后问到:“你阿爹阿娘在不在家?可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柳溪心里好笑,心道:“不过是上山一趟罢了,你还小心成这副模样。倒让自己憋不住笑了” 摆摆手示意她下来,又开了院门,才发现原来她不知从哪里搬来几个大石头,垒得高高的,这才能探出个头来。 二丫腾一下跳下来,抱怨道:“你家这院墙怎么这么高,每次来我都累个半死。” 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我不进去了,你现在和我出去玩罢,说好了上山去。” 柳溪揶揄:“你要是正大光明的来,这墙再高与你何干。我看我哥这主意也就拦住了你。”见她一脸泄气遂转移话题:“你先坐坐,等我把这几株葡萄种好,我们再去。” “葡萄?”二丫有了兴趣:“这幼苗哪里来的,我也去要几株。”又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堆在墙角的竹竿“这又是做什么的?” 柳溪一边用小铲子把泥盖上,一边道:“要说这苗是谁家的,你还真熟,就是柳大娘家的。不过我这是开春前同大娘说的,压条等它分株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行的。” 看她的样子,又提醒道:“你若也想种,就得尽早去问问她,要是过了季节,这苗就不大容易成活。真要种就从我家拿几根竹子回去搭个架子爬藤罢,昨日我阿爹砍回来许多,尽够了。” 其实二丫哪里又真的是想种葡萄,不过图个新鲜,一听要去柳大娘家立马就打了退堂鼓:“我看这时候也晚了,我还是来年再说罢。我要是实在馋了,就往你家来。” 说着又想起一件事来:“按说你家有银子领,借你哥名头避纳田粮的也有不少,我还听说有人给你家送宅子的,怎么看着倒比以前还磕碜了,莫不是你奶都给搜刮走了。” 柳溪:“胡说什么?我哥不是参加今年春闱了,阿娘说再等等。如果中了,哥哥放出来做官,我们自然是会一起的,也就不必留在这了。既如此,还不如先不整治,免了折腾。” 二丫听懂了就急了:“那就是说,你哥要是中了,你就不会留在柳家沟了?那我们不是见不到了?” 柳溪也有些伤感,虽然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但她相信自己哥哥的能力。见二丫着急,遂安抚:“这也说不准,没准儿哥哥就放在这附近呢。” “不过你们要是搬走了,你叔家可就赖不着你们了,毕竟都分了家的。这也算是好事了。”二丫心里唏嘘,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老太太。 幸好不是她阿婆 两人虽则伤心,但也明白事情不是她们可以做主的,唯有好好珍惜此时罢了。 把水浇上,柳溪换了身衣裳同二丫上山去了。 二丫兴冲冲的出来,结果却打听到这么一回事,兴致便不高了。又因为她是趁弟弟睡觉偷摸跑出来的,到底有几分不安心,故此,也没什么心思戏耍。 两人摘了一捧杜鹃并一口袋的覆盆子便下山了,倒是柳溪在路边摘了一些香椿。 刚走到枣树下,二丫忽然对柳溪说:“前日里,我听我阿娘说,城里开药材铺子的王员外家想同你家结亲。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你是不是就不用走了?” 二丫兴奋了一会,又反应过来:“可你现在还不能成亲啊,留下不成童养媳了。不过会嫁过来总离开好,只是,若是你哥真成了进士,这门亲还成不成得了呢?” 她看向柳溪,似乎想问个答案,可柳溪却没作声。见她并不是姑娘家说到亲事害羞的样子,只以为她没开窍,也不再提了。打了个招呼家去了。 一阵风吹来,枣树的叶子微微颤动,晃的树下的光斑也摇曳起来,明明灭灭的让人不知所措 柳溪在树下站了一会儿,还是进门了。不管阿爹阿娘怎么打算的,总也不会害自己,自己又操心些什么 大略是心慌罢,总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被宠着的小姑娘,可以躲在爹娘后面很久,原来自己已经快可以嫁人了么?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过,不管如何,阿爹阿娘,还有哥哥都会护着她的。虽然有时候他的眼神让她有些莫名,但他也实在对自己很好。 想来,哥哥也快要会试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那自己得赶紧了。不然哥哥回来了,自己却拿不出荷包,他指定要罚自己了,自己可不想练字啊。 柳溪取出快做好的荷包,绣了起来 忙活了快一个上午,才终于要收尾了,系上抽绳和挂绳,两头分别串颗乳白色玉石珠子,再束上早已打好的蓝色如意结,一个白缎织锦绣竹缠云纹的荷包就完成了。 只是不知哥哥会不会喜欢,不喜欢也只能让他将就了,自己的荷包可不是这么容易得的,若是他没有 啊呸,乌鸦嘴,哥哥一定会高中的。到时候这个荷包就可以当做是庆贺了。倒是给自己省了不少事。 看了看日头,已是日正时分,估摸着阿爹阿娘也快从地里头回来了,赶紧去灶下做饭。 摘了院子东边的雪豆炒了,又将昨日剩下的韭菜炒了蛋,再拌了个马齿苋菜。 这才三个菜,余光瞥见一个瓦罐,想起来昨日剩了点面粉,这下正好可以做几个饼子。 因为需要的并不多,也就一会儿功夫,柳溪已经加完冷水和成面团了,只是还需要饧上约摸一刻钟,先放一边,把香椿洗了,切成末,加盐腌好,便开始烧火,把热好的油倒进放有少量面粉的碗里,这就是油酥了。 最后把面擀了,撒上腌好的香椿,再刷上一层油酥,卷好,再撒上椿菜 来回几次后,放入油锅里炸至两面金黄就可以起锅了。 柳溪闻了闻,真个口水都要出来了,这个鲜香。把几盘菜放好,见爹娘还没回来,摘下围裙正欲出门,就看见门被推开了。 “喜子做了什么?闻起来这么香。”柳大海使劲闻了闻“在地里还没觉得,到家闻着味才觉得饿了。” “你做了椿菜?”江氏问:“那可得放不少油啊。”她觉得心疼。 虽然家里有了些钱,但江氏总是很省。她想着石头要是中了得买宅子,要很多银子,因此,总是攒着不花。 柳溪:“阿娘,这可是第一茬的,又香又嫩,不好好做岂不是浪费,来洗把手吃饭罢,我都饿了。”柳溪从井里摇了一盆水上来。 “家里难道连炸个饼子的油钱都没了,你念着石头,也没什么,但也不能太过了,老亏待自己哪里行?闺女一片孝心,既然做了,你就吃了就是了,怎么还想着说教。”柳大海也点不高兴了。 自家闺女那可真是没得挑了,带出去谁不夸她懂事能干,好看也是摆在明面上的,再过两年,那提亲的人都会把自家门槛踏破。 这样的姑娘放谁家不可劲儿疼,反倒是她娘,平时还好,但一碰上石头就心就偏了。不说闺女,连自己都能亏待,很不应该。 柳溪怕爹娘说嘴,赶紧打了个圆场,挽住江氏的手朝他爹:“我看阿娘是想攒下些油钱给爹你做新衣裳呢,我前些天还听娘说要去集市扯几尺布,今天我费了这么多油,看来我的衣裳是没了。” 说着做了个伤心的模样。 江氏也知道他是心疼,且前些天的确说了要去集市,见她搭了个梯子,顺着就下来了:“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哪里跑的了你的衣裳。不说你要来闹我,你爹也要没完了。” 柳大海听了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先前那话的确有些重了,便含糊道:“我知道你也疼闺女。”就这么囫囵了过去。 柳溪正想另起一个话头,忽听得外头有人敲门,“柳大哥在家吗?有你家的信。” 一听这话,江氏一下就笑开了,也不心疼那点子油钱了,卷了两个饼子就去开门。 回来的时候一脸喜色,“石头给家里写信来了!” 柳溪故意道:“方才还说饿的这会子不饿了,方才还心疼的这会子也不心疼了,看来是我说错了,阿爹阿娘都偏疼哥哥。” 柳大海于是道:“既然溪丫头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吃完饭再看信吧。”说着就举了筷子夹菜。 倒是柳溪憋不住:“哥哥要是知道他的信连一顿饭都比不上,指不定多伤心呢?我看还是看了再说吧。” 怕阿爹阿娘又说什么话,直接就把信拆了。 柳氏夫妇都忍不住笑起来。 柳溪给阿爹阿娘念完了,把信叠好。 柳大海完了笑骂:“这臭小子是个什么意思,还轮得到他操心喜子的亲事不成。合着就他是溪丫头的哥哥,我可是个后爹了?”心里却很满意柳玠对妹妹的关心。 江氏:“我们要不要也给石头去封信,叫他安心些,你看他出门在外还惦记着我们。还提醒喜子要练字,可见是想收到家里的信,又不好直说。” 江氏不由看向柳溪,柳溪忙道:“叫我念信也就罢了,叫我写,我是写不出来的。况且我的字不好看,让人看见也丢脸。” 不然,哥哥也不会拿练字当惩罚了,自己实在不是当才女的料,也就当个织女还凑合了。 柳大海摆摆手:“你知道一封信要多久才能到,路上花个十天半个月都是快的,等你的信到了,石头都考完要回来了,哪要你写什么信。” 江氏听了这话也只好作罢。 柳溪看她遗憾,道:“虽然写信是不成了,不过阿娘倒可以给哥哥做几身衣裳,等哥哥回来了不是正正好?” 江氏也觉得这话很对,这一腔怜子之意有地方使,倒愉悦不少。 柳溪看着,忍不住抚了抚袖袋里的荷包,有些出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进城 虽然没写成信,但知道儿子一切安好,江氏也很欢欣,便决定带柳溪去一趟县城,上集市扯几尺布来做衣裳。 村头关公庙旁边住着的柱子爷爷,是个卖柴禾的,每日卯时三刻左右他就会赶着牛车进城送柴禾。 村里头要有人也想进城,搭他的车再便宜不过,只是需得提前一日说好。 今日已经晚了,下半晌,江氏带了自家几个鸡蛋去了柱子家。回来时候道已经说好了,只是他爷爷没收下鸡蛋。 第二天,两人早早用过饭,又卷了几个饼子带着便赶去柱子家了。 柱子他爷爷正在捆柴,见柳溪他们来了,热情的招呼她们先坐前头:“你家丫头真个是越长越水灵,也不知将来哪家小子有福了。” 江氏笑笑:“只是他爹疼她,出门少,所以白净些罢了,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好。况且这丫头还小,他爹也想多留留,也就不急着说这些了。” 见门边的柱子瞅了柳溪好几眼,是个想过来的模样,便挪挪身子挡住了柳溪。 柱子他爷爷没注意,看柱子还在门边站着,说:“以前没见你粘着我,这是想要糖了不成。你先进去,等我回来给你带。” 少年慕艾,但也要知道些分寸,不然惹人厌就不好了。 鞭子一扬,出发了。 等她们到了城里,已经是午时了。因为路上吃了饼子,两人倒也不饿,故而先往布店去了。 这里的街区自然比镇上的集市热闹得多,吃的用的玩的,不止有正儿八经的店铺,还有人家摆了小摊子卖些小玩意,面具,泥人,香囊手帕之类。 柳溪留心看了看,没发现有卖绢花的,正巧前头有个绣庄,江氏便领着她进去了。 江氏想着这衣裳还是得挑好点的布料,不管石头中不中,那都得当官出人头地,自家人不能给他丢脸了。 现在在柳家沟,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用拾掇太好了,谁不知谁家根底呢,便叫柳溪看看好料子。 柳溪挑了两个花色,一个是绛色绣八宝纹的,一个是秋香色浮兰花的,绛色的做百褶裙,秋香色的做个纱裙。也不亏了自己这手艺了。 又帮着江氏选了一个鸭青和宝蓝的给哥哥,至于爹爹的,还是阿娘最了解了,自己就帮不到什么了。 买完了东西,江氏找了一家小饭馆,点好了菜,便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下,让柳溪先吃。 柳家在城里并不认识什么人,所以柳溪估摸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结果自己饭都吃完了,也没见到人。 同小二打了个招呼,柳溪打算先去帮二丫把她的绢花给买了。哪晓得一出门就撞上一个人。 打头的这一个,正是忠勇侯嫡次子赵予庭,旁边的那位是崇安城知府林柘远的长子林越。 要说赵予庭这身份,别说崇安城,就是京城里上赶着巴结的就有不少。如若不然,赵予庭也不会躲这里来,实在是这次崔家的手段略高,直接哄了尊大佛,让他家娘开始牵红线了。 说起来崔家这位小姐长得也是不错,甚是合母亲的眼缘,不说琴棋书画样样拔尖,至少也拿得出手,最讨人喜欢的是她话说得漂亮。 用他娘的话说‘那小嘴抹了蜜似的’,而且还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又兼之她长了我见犹怜模样,自然很得自家母亲的心。 若不是永安侯府赏花宴那日偶然遇着她教训丫头,他都不知道崔妙是那个模样,将两面三刀这个词诠释的淋漓尽致,当着自家人的面一副娴雅贞淑的模样,在别人家就仗着自己身份趾高气昂的,好似自己真有什么身份。 回家同母亲说起来,她还觉得自己是察觉了她的意图,抹黑崔家小姐。 这可怎么说呢,坏事干多了,这回是真的她也不信了。还三天两头的让人家姑娘上门,只是陪她打发时间也就罢了,还同他在花园里偶遇了几回。 偏两人有个表亲在,还不好明说,自己只得避了来封地崇安。 赵予庭在崇安晃了几天后就烦了,这地方不如京城热闹,他认识的人也不多,出来玩也没个趣味。 早知道就把郑殊也给叫来,好歹是个伴。哪像这位知府家的公子,带着一堆公子哥儿,小心翼翼的哄着自己,反让人不舒服。 不想带一伙人招摇过市,顺脚就进了一家小饭馆,林越还在后头委婉的劝,一副这地方我虽然嫌弃却不好挑剔你眼光的意思。 谁知进门就被人给撞了,林越在后头见他停住,以为他变了主意,走进一看,眼光顿时暧昧起来 其实要说撞,也不尽然。因为柳溪及时收住了脚,压根没碰到他,见到他伸出的手还微微抬着,怕她摔了。心里有些感激又有些虚。 见这位公子布料精致,衣着华贵,瞧着不似寻常人家:“方才出来急了,不曾留意,冲撞了公子,实在抱歉。”又抬头觑了他一眼“还请公子见谅。” 赵予庭正暗自感叹这姑娘着实灵秀,还未说话。就听有人说:“你说原谅便原谅了,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你这歉道的也太没有诚意了。” 有附和的:“就是,你若是真心求个原谅,就说说你姓甚名谁,哪家人氏,要是有个什么差错我们才好找你。” 柳溪听了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见后头这些涂脂抹粉的公子哥也是同他一起的,不免纳罕,前头这位公子虽然瞧着不甚稳重,但也很正经,不像是能玩到一起的。 这几人原先也只是看她身姿楚楚,料想是个美人,她这一抬头才发现,原来是个大美人。 而且这美人衣着朴素,发饰简单,断不是哪家的小姐。这样一来,哪怕自己做了什么也没什么大碍,抬抬手就能摆平了,而赵公子 赵予庭见四周的人都指指点点起来,明白是后头这几个惹来的,想是平时没少干坏事。 眼前这姑娘可是正经人家的,知道这几个都是富贵人家的,也没起那劳什子攀附的心思。两情相愿的他管不了,这不情不愿的可得帮上一把,只是怕她把自己也当成登徒子了。 "不过走的急了而已,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你不用道歉,他们的话你不必当真,不过是顽笑罢了。" 说着回头看了身后的几人一眼,眼神有点冷:"我贪鲜就在这吃了,你们吃的多了,想必厌了,还是回自家去罢。" 有人没听懂,还想留下,被林越扯了一下:"家门口的饭馆,的确是腻了,既然赵小公子喜欢这家,我们就不扫您的清静了。"说完看了一眼柳溪带着众人走了。 柳溪不明所以,却也不想深究,左不过一面之缘罢了,实在没必要在意,她向赵予庭行了个谢礼,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出了门往西边去了。 答应给二丫的绢花可还没着落呢。 走了一段路,都没有看见很满意的。她估摸着她娘去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再找找,就发现好像有人跟着自己。 她心里奇怪,又不知道是谁,便有些慌,匆匆挑了几朵绢花往回走。 等她进了小饭馆的门,见自己的桌子上坐着一个人,正是之前的那位公子。 自己点的菜还在桌子上放着,另一边却多了几样小菜,原是人太多拼桌了。 只是自己和他一桌是有点不方便的,万一别人以为是一起的就说不清了。 柳溪暗自纠结,后头跟着的人也不知是什么居心,前头坐着的大爷也得罪不起。她的眉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赵予庭饮了一杯酒,正想着要不要偷摸着回京城,就看见柳溪一脸郁卒的在门口站着,一个小厮在对街的点心铺子门口躲躲藏藏的,仔细一看,还有点眼熟,好像是跟的来的人。 反应过来有点怒了,这几个人怎么回事,叫他们回去。还留个尾巴在这里,不论是为了跟着自己,还是看上那姑娘,两番都是不知趣,看来得教训一下啊。 略使了个眼色,三七起身走了。看了眼对街,那小厮还偷摸的藏着,这样的人敢拿来跟踪,心也真是大。 赵予庭本来想叫那姑娘过来坐着,但又想起姑娘们好像都比较矜持,轻易是不会答应别人邀请的,而且还有个清白的东西在。 虽然他并不觉得清白与吃饭有什么相干的,但好像别人都这么认为,尤其那些来向他讨杯茶的小姐们。还是不要招呼她,免得尴尬。 幸而,柳溪也没有尴尬多久,因为她阿娘回来了。她娘倒没有问她为什么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在这杵着,只说自己已经在相熟的人家里用了点心,不必吃了。正好柳溪吃好了,怕耽搁久了赶不及回家,拉着她就出了饭馆的门。 这倒也好,免得柳溪寻思着怎么和阿娘解释眼下这情况。 只是自己虽然知道柱子爷爷已经回去了,但难道她们不是去车行雇车回家么? 怎么是眼前这人看着也很是眼熟,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那是? 见柳溪有点犹豫,富贵殷勤放好脚踏,又给掀了车帘子。 "两位请,小姐不必担心我的手艺。小的驾车的手艺可是顶好的,府里正紧的车把式都比不上我叻!不管路怎么孬,那车必定是又快又稳,一定不会颠着您的" 看阿娘上了马车,柳溪定了定神,提着裙摆进去了。入内就闻到一股香味,似是花香一般。 抬眼看去,见小桌上的四角瑞兽口吐香烟,那香气丝丝缕缕,浅浅淡淡的飘散在马车里,倒很好闻。 香炉一侧还有些茶点,里头的点心不仅样式多,模样也精致,旁人看着就有食欲。 柳溪却没什么胃口:"阿娘,这马车?" 江氏却没回答反问:"你可记得前些日子来家里拜访的那位后生,你觉得他怎么样?" 果然,柳溪心里有点慌:"见是见过,只是他当日是来寻阿爹的,我并没有细看,也说不上有什么印像。阿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氏看了眼车外,声音却大了:"这后生姓王,是城里王员外的独子。这么说你可能不知道,别的就不提了,那家百芝堂就是他家的。听说是日进斗金,那日你也瞧见人了,人家穿的戴的哪个也不是寻常的,可见也不是空穴来风。" 柳溪低着头:"阿娘,你同我说这个干什么?他家同我们家有什么干系。" 江氏笑了笑,戳了她脑门一指头:"你这丫头咋这么傻,没干系我同你说了做什么?自然是王家有这个意思我才问你,我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了?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个意思。" 柳溪听她问自己的想法,反倒松了一口气:"我,实在对他没什么印象。再者,我现在年纪还小,娘你操心的太早了。" 这事哪有操心早的,再说了自己不操心,别人却会惦记 江氏:"你这丫头,我不早早相看好以后都是别人挑剩下,那还有什么好的。也就你爹天天乐呵呵不晓得世事,只想要你挑个喜欢的,喜欢的是一回事,过日子又是一回事,我总得帮你找个你想嫁,又能嫁的人家。" 王家虽富裕,可家大业大,府里头也不知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那位王家公子看着也不是正经的,轻浮的很,随随便便就跑别人家里。自己瞧他就不是什么良人。 最重要的,喜子一点也不动心。 其实,柳溪可不是没动心,而是压根没开窍。 她只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的舒舒坦坦,有疼自己的爹娘,有宠自己的哥哥。虽然奶奶会来家里闹,二叔家也不省心,但总体还是舒心的,做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 嫁人了可就不一样了,村里柱子他娘不就是个例子,婆媳两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见天的吵,柱子爹不敢偏心媳妇怕他娘生气,又不能顺着他娘怕媳妇闹腾,是风箱里的老鼠一一两头受气。 那日子过得真是鸡飞狗跳,哪有做姑娘家自在。 而且自家不也是这样,爹虽疼阿娘,也不是愚孝的人,却不知为何总会对奶奶妥协。娘也受了不少委屈 她希望那一日晚些来 柳溪撒娇:"我还想多给阿爹,阿娘尽尽孝心呢,你现在就嫌弃我了。" 江氏无奈,这傻丫头。 "哪里舍得嫌弃你。只是既然王家有这个意思,我便想问问你的想法,成不成的"总得有个说法。 柳溪无所谓,"不成就算了,反正八字还没一撇。" "那你说说,你就只是觉得年纪小,所以不想提这事?"江氏问。 柳溪下意识看了眼前头:"阿娘,你小声点" 江氏反应过来,没好气看了她一眼:"我同你说正事,你倒是注意着不相干的。你这机灵劲儿都跑哪去了,也不知怎么哄的爷俩都站你那边,我也是自找的,操这心。" 江氏刚刚去王家走了一趟,意思很明白,家里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之前说的不能当真。 王员外倒是没说什么,王公子却说自己仪表堂堂,没准喜子会对他芳心暗许,到时候江氏就是坏了女儿的姻缘。 江氏一气之下就带了这小厮过来,她非得让他听听,喜子对他是个什么想法,也让他死心。 柳溪见她蹙着眉,有些悔了,往她身边凑了凑:"阿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没有不听你的,不过是" 柳溪说不下去,就算说了,阿娘也只当这是正常的,不会放心上。 江氏却误会她是害羞起来别扭了,偏心下一惊,"我只是同你说有这么个人,且看看罢了,再说就算定了也没什么,总要及笄了才行。" 反正哪怕喜子有这想法,王家也别指望早早娶了她家姑娘回去。 看她这么上心,柳溪不好再说什么,她想了想只能说:"这些事阿娘总归会为我想好的。" 其实说到底是个早晚罢了。 江氏摸了摸她的头:"娘自然是不会害你的,你说王家那身份地位,你要是嫁过去" “阿娘,我还不想嫁人,也,并不喜欢那位王家公子。” 柳溪虽没喜欢过什么人,却讨厌他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眼神,连带这个人也不喜欢 江氏松了一口气,抬手理了理柳溪的发:“你要是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阿爹阿娘还怕你被别人拐跑了呢。” 柳溪轻轻嗯了一声。心里觉得阿娘今天有些奇怪,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知想说些什么 车窗帘子轻轻晃了晃,柳溪看见了西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的,热热闹闹的,可这样的喧哗也是按部就班的 富贵在外驾着车,耳朵却没闲着,听了一耳朵,心里就替自家少爷着急,看来柳家丫头不愿意啊,那这桩婚事可怎么办? 先前小心些果然没错,这要是没成,少爷怪到自己身上,觉得是自己没伺候好里头这位毁了这桩亲事,那自己不是背了个黑锅吗,这哪还有可没自己的好。 瞧今日少爷那关切的样子,还特地让自己来驾车,冲这稀罕劲儿自己也得罪不起啊! 不过,自己得了这么一个消息,是该怎么说呢? 赏银肯定是没了,恐怕还得被迁怒,想到这,心里凉嗖嗖的 虽然柳家不同意,但王怀志可没放弃。于是,柳老太太往大儿家跑得勤了,竟然也不扣扣搜搜了 柳溪再见到王怀志探头探脑的模样也没什么反应了,大门一关,一盆凉水泼过去就行了。 实在不用给他什么面子。 后来,他再来就带着柳老太太,柳溪直接缩进屋里,也不出去,任凭老太太在外面骂她是个赔钱货,不孝孙。 反正村里头的人都知道这老太太什么德行,并不会当真。 柳溪因此门出的更少了,直到 三月三,上祀节。 这一天,女巫要在河边为人们举行除灾祛病的仪式,谓之“祓禊”。祓,是祓除病气,使之清洁;禊,则是指修洁净身,除去积秽。 但柳家沟可没什么女巫,要说供奉的神明,也只有村头那红着脸耍大刀的关公了。所以每年的上祀节都是村民们自行到河边祛灾禳福。 其实就是小孩子洗澡,大人洗脚。 二丫老早就来柳溪家等着,要一起去河边,她还带了个盆,盆里放着巾帕。 柳溪笑她:"你这阵仗,难道真要去河里划水不成?" 二丫得意道:"你看你,记性就没我好,忘了去年那群小子泼了我们多少水。虽然你哥后来教训了他们,可到底不是我自己赢的,今儿我带个盆去,看谁敢惹我。" 其实,他们何其无辜,不过是少年心思想让柳溪注意一下他们罢了。 结果,硬生生让二丫给拗成了泼水大战,不仅惹了个女霸王,还被柳家哥哥给抽了一顿。 何止是得不偿失,简直是没得,全湿。 春风正好,柳枝依依。这时节寒气已消,又是白日,下水清洗虽有些凉,却并不会生病。因此河边聚了不少人,正热闹。 见柳溪二人来了,都招呼她们下水。 柳树他娘也在岸边,见了两人,道:"溪丫头平日里可少出来,同在村里住着也难得见你呢?" 难见是难见,可怎么自家儿子还喜欢上她了,都要同王家定亲了也不晓得安分。 柳溪见她神色奇怪,不明所以,"阿爹阿娘疼我,所以很少去田里罢了。婶娘整日忙着活计,不见我也是正常的。" 二丫凑嘴道:"是啊,她几次出门都是我给拐的,不然只怕更少了。" 柳树他娘看了二丫一眼,觉得这丫头也是个笨的,明明长的也能看,非得凑到柳家丫头旁边当片绿叶,这下又觉得自家儿子看上柳溪正常了 阴阳怪气的:"你爹娘是疼你,在家这么顾着你,还给你找了个好婆家。只是找了就得在家好好守着,要是出个门指不定给人撞飞了。听说有钱人家可讲究很,我们这说几句话都没什么,放他们那里可了不得,直接就得" 柳树他娘停了嘴,河边的人也不由得望向村头。 起先听见一阵阵的锁喇声伴着锣鼓声,只以为是过路的,那晓得动静越来越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中了 没听说谁家今个有喜事啊?难道喜事也瞒着不成? 不过这户人家铁定富贵,看这架势,骑的马也是油光水亮的。 当那面迎风飘扬的黄纻丝带进入村民视线的时候,也还没人知道这些人是干嘛的。 因为不识字 柳溪抬了抬手,微眯着眼,似乎是想看得更清楚些。是是哥哥!她同二丫说了声,转头就往家里跑,月白的裙摆像一朵浪花跃起又飘落。 柳树他娘撇撇嘴,心里更不喜欢她了,自己话都没说完她就跑了,招呼都不打一个,哪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可她却不想想是谁硬凑上来讲话的,讲的还是阴阳怪气的话。 可下一秒她就没时间想这些了,因为她听见打头的人喊:"请柳大海柳老爷出来,恭喜柳公子高中了,状元及第,金榜题名啦!" 众人反应过来,也顾不上祓禊了,都指点着人往坡上柳大海家去,有机灵的孩子早早跑在前头,想报喜讨个喜钱。 可没想到有人更快。 柳溪推开远门,见阿娘正在给鸡喂食,还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心里止不住的乐:"阿娘,哥哥中了!哥哥中了!" 柳大海在屋里听见了,一下掀了帘子出来:"你哥真中了?中了什么?你哪里听来的?" 柳溪见两人一副惊喜过头不能置信的模样,憋不住笑:"是真的,我看见了,是状元呢!哥哥可厉害了,又是第一名!" 柳大海正想问她哪里看见的,就听见外面一阵锣鼓声,有人喊:"请柳大海柳老爷出来,恭喜令公子高中了。金榜题名,状元及第!" 江氏怔怔的站着,手里还攒着一把鸡食。柳大海反应过来,走过去同她道:“你去包些银子来做喜钱。” 见她还不动,便示意柳溪拉她进去,自己去应酬报贴人。 两人进了屋,江氏才回过神:“你哥中了,那我们不得收收东西上京了,哎呀,也没有早早预备好,这地要处理了,我这养的鸡还在下蛋呢,对了,还要请村里人吃酒” 柳溪见她急得团团转又不知道先做什么忙拉住她“娘,这些先不急,外头人来报喜的人还等你的喜钱呢。等哥哥到家了,家里还得请客,是不是得早早买好食材免得到时候来不及?” 柳溪这么一捋,江氏顿时有了方向,取了钱就出了门,临走叮嘱柳溪就在屋里待着。 今天来的人多,村里头就算了,知根知底的,那些外来的,毕竟不熟悉。自家闺女那底子在这摆着,万一见色起意出了事,可没地哭去。 柳溪在炕上坐下,脸上露出些茫然来。哥哥高中了,她是真为哥哥开心,可她也担心自己不能适应京城,听说那里可是遍地黄金,一片繁华。 尤其高门大户也特别多,一片瓦掉下来,砸一个算一个,个个都是勋贵。她这样村里头的丫头,不知道会不会给哥哥丢脸。 柳溪这样忐忑,王家也忐忑。柳玠中了固然欢喜,可是中的太好就让人不怎么欢喜了。 这事本来也只有柳老太太一个人同意,现在不是更没希望了?那这婚事不就得黄了?所以王员外一听到消息就往柳家去了。 柳老太太听了消息就带着二儿子一家往柳大海家去了,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只等着收喜钱。 她还以为上门恭喜的要送东西来,没想到是自己给。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有这样争气的孙子吗?还敢和她要钱。 只是在干坐着,话不好听,还没好处,老太太也待不下去。一见王员外就出来了。 王怀志平日就爱往柳家沟跑,这回他爹都去了,他就更得去了。只是他等了大半天也没见到柳溪的面,不是很开心。 他虽不开心,他老子却放心了,只因他瞧着柳老太太对他们的态度一如既往的,看着是没变卦。 虽然他想赶紧定下来,可是现在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没看柳大海家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而且这老太太貌似和大儿家关系不怎么好啊。 他心里没底,略坐了坐便识趣的告辞了。 王怀志听了他爹的话,以为柳家进京前就会将这桩婚事定好,那晓得还没等进京呢,柳玠一回来就黄了。 王大海虽然气闷,却也不好做什么,毕竟只是老太太有这个意思罢了,柳家可没表态。任王怀志撒泼打滚也没松口去柳家要说法,要知道早先他想同柳家结亲也是因了柳玠的进士身份。 崇安知府林柘远眼看就要升迁,上面一动,下面自然要往上爬。这挪出来来的位置,不说知府了,当个州同,县丞总是有机会的。 士农工商,做生意虽挣钱,却不好做,处处需要打点。要是上头有人可就不一样了,有人好办事,这样一来自己的生意要好做不少。 可是眼下柳家不同意,而且是柳玠不同意,婚姻结两姓之好,总不能交好不成反交恶。 他原以为柳老太太说得信誓旦旦,是真的有法子,没想到 为了留个面子情,还得和人说之前只是误会,小儿年少慕艾,不知分寸罢了。 而为了避免事端,慕艾的少年王怀志被他爹直接关在了院子里。 少年无法,也只能对着窗外的残月念几句:“凝恨对残辉,忆君君不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富贵在一旁待着,牙都酸了。 相较于王家的压抑,柳家就显得欢欣多了,因为柳玠回来了。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柳玠关上门往里走,见柳溪还在檐下站着。 月色皎皎,撒下一片素白的光辉,少女青色的裙摆被月光浣过,像春日里溪边的一捧水,朦胧清透。 屋里的烛光将她的身形画出,纤纤细细的,却已有了少女的玲珑曲线。 她的确长大了 柳玠眼里明明灭灭,却不理会柳溪,径直往自己房间去。 柳溪求助地看着还在收拾东西的阿爹阿娘,想让他们替自己说说话。江氏自己也心虚,更不用说替兄妹说和了,而柳大海觉得自家儿子压根没生气,不过逗她罢了,也不掺和。 柳溪见他们各自忙自己的,只好自己出马了,摸了摸怀里的荷包,她定了定心,跟在柳玠后头去了西间。 柳玠正在收拾东西,柳溪见他手里拿了一沓纸看的出神,便道:"哥哥的字写得这么好,怪不得要自我陶醉了。" 柳玠:“的确是陶醉,我见别人写的字都是行云流水,意气非凡,独独这字与一般人不同,端的是拖泥带水,别具一格。” 柳溪走近一看,原来是自己练的字,也顾不上不好意思,问:“虽然写不好,我却记得很多诗的”说了这话又觉得心虚,“我以为这些早就没了,原来在你这里?” “你向来丢三落四,每回少了东西,不是我给你找回来的。”柳玠唇角微勾。 “谁叫哥哥疼我呢?再说了,也只有和哥哥一起我才敢呢,要是二丫,我也只能认命跟在后头捡东西了。”柳溪坐在炕上,两只脚一踢一踢的,粉白莲花的绣花鞋在青色的裙摆下时隐时现。 当下虽裹脚成风,很多地方甚至有赛足大会,但庄户人家是不兴的,为了生计,女子也要顶半个门户,裹了脚怎么出来干活。所以柳溪是天足,只是她虽没缠过,却也是小小的。 柳玠想起自己在她小时候帮她洗过脚,胖乎乎的雪白,看起来却纤巧白腻 柳玠倏然移开视线:“小没良心的,你也知道我疼你。还瞒着我,现在还不说,王家是怎么回事?”虽然已经解决了,但总是气不打一处来,老太太真是一如既往。 柳溪有些心虚的道:“哥哥忙着春闱,我怎么好拿这种事来烦哥哥。再说,他也做不出什么事,况且王家公子长得也还过得去。我当他是个摆设也就罢了” 见柳玠脸都青了,忙补充道:“当然,跟哥哥是比不了的。”偷偷看了他一眼,怎么还是生气? 他虽知道会有这么一回事,却因为是在他走之后发生的,也不好多说。只是,王家公子怎么掺和进来了,他一直以为只是长辈的意思。 柳玠等了等,见她不说了,又隐忍道:“你什么时候见了这家公子?我怎么不知道,他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柳溪摇了摇头,却不想让他知道更多了,哥哥的脸色实在不好,况且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遂解释:“偶然见到的罢了,哥哥你也不必担心了,我哪里会吃亏呢?至于没告诉你,实在是因为这是小事。你也知道我的字不怎么好入眼,你又快回来了,所以也懒得写信。” 柳玠捏了捏她鼻子:“你呀?再厉害也是个丫头。女孩子家可没有什么小事,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可不许瞒着。” 柳溪点点头,见柳玠脸色好了很多。再接再厉道:“前几日家里忙,没顾上,喏,这个给你。” 柳玠接过白缎织锦绣竹缠云纹的荷包,看了眼,造型雅致c颜色清新,心里很满意,嘴上却道:“我回来几天你才记得给我,可见并不很放在心上,等回了京城,你便日日来我书房练字,聊做惩戒。” 柳溪苦着脸,早知道另挑个时间给他了,送了东西反给自己找了麻烦。只是她也没有反驳,去了京城总要和人交际,要是两个字也写不好,可要叫人笑话了。 柳玠看着她,神色暗了暗。 京城 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进京 柳大海本想带了老太太一起去,再怎么说也是她娘,自己进了京,把她撇在柳家沟也不妥当。 但是老太太却要把老二一家子带进去。 老二家什么性子他不清楚,别说分家了,就是没分家,他也不会让他们跟着。 他娘不心疼孙子,他还心疼儿子。 柳老太太还以为大儿会妥协,却没想到隔天祭完祖他们就自己走了,屁都不带放一个。 小兔崽子 她和村里人诉苦,他们还觉得自己活该。 柳老太太可不觉得自己错了。自己不过是叫他多帮衬小儿子罢了,大江年纪小,大海帮帮怎么啦?他家既然供的了玠小子读书,还养不活他弟了? 要知道大海这么心狠,她就该听小儿子的,在玠小子回来前把溪丫头的亲事给定了,到时候礼钱一收,不嫁也得嫁。 如今,王员外也不肯了,生生毁了一桩好买卖。 大家见她执迷不悟,也不劝了。这么多年,大家是眼看着大海家怎么过的。 当年他爹老太太糊涂,先把家产分好了,结果老太太等人腿两腿一蹬,直接把大海扫地出门了。倒让人怀疑大海是外头捡来的。 还是村长看不下去,让分了一亩地给他。 这大儿子也争气,直接在坡上盖了个小茅屋。借了点银子开始当货郎,风里来雨里去,生活的也糙,后来认识了玠哥儿他娘,日子才好点。 这小儿子是个好赌成性的,娶的老婆虽然长得不差,却好吃懒做,留下的东西没多久就给败光了,就怂恿她娘问他哥要钱。 于是柳太太隔三差五就头疼脑热,下不来床 其实谁心里不明白 如今大海还念着这点亲情,老太太还不知足,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哪天可真掉下来了。 唉,反正不是自家的事,权当个笑话看。 柳家人虽算得上是轻车从简,但因路途遥远,也也花了泰半月。 等到了京城附近,已是阳春四月了。 京都地势偏北,夏日来的晚些,这时候温度并不高。是以江氏,柳溪两人倒不觉得车里闷了。只是江氏有些晕车,先前走水路倒无碍,这会上了官道,脸已经苍白起来。 柳溪掀了帘子往外瞧,见离城里还远,便招呼车夫停下,扶着江氏下了马车。 后头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柳玠走过来:“柳柳,你扶娘到溪边洗把脸,再喝一碗姜枣汤压压。” 又看了看柳溪的脸色,见她只是有些疲惫,顿时放下心来。 出门的时候原本没预备这些,只因江氏之前去县城也不曾晕车,便没想到。这会走的远了些便开始发作了。 这也不是什么病,只是发作起来难受的紧。幸而客栈的老板娘好心告诉他们姜枣汤可以缓解,这才好些。 姜虽然有些辣,但放了冰糖和红枣后调味后,味道却意外不错,也不腻人。 江氏喝了一碗,脸色渐渐好了起来。 常木提了个酸枝木制涂红漆的圆形食盒过来,递给柳玠,退到后头去了。 常木与方才给她们赶车的常林是双生兄弟,虽然年纪不大,却都是柳玠得用的人。 柳溪没见过双生子,每每两人同时出现,都要盯上一阵。 柳玠吩咐常木:“你去打些水来。” 常木应了声就转身走了,只剩常林在原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我看你精神头不太好,喝点汁水解结乏。”说着从食盒里取出一只白瓷汤碗。 宛如新叶般的汁水圈在瓷碗里,像一片新荷,粉粉嫩嫩,浅浅淡淡,看着就让人心下欢喜。 可柳溪就欢喜不起来了,这颜色让她觉得不妙。 “这是果蔬打出来的汁,有润肺降燥,提神健脑的功效。”见她一脸抗拒,又补充道:“知道你不喜欢苦瓜的味道,里头特意加了梨汁蜜水。” 柳溪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听得加了蜂蜜,心里动摇,蜂蜜可甜得很,应该能掩掉苦味了罢? 柳玠看她不自觉咬着唇一脸纠结的模样,抬手却只是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你先试试,不喜欢就算了。” 接过瓷碗,浅浅抿了一口,一下就后悔了。 没苦味不假,可怎么还加了薄荷叶! 柳溪顾着面子又不好吐出来,只能咽了下去,然后闭着嘴就不说话了。 开玩笑,现在嘴里还跟刮风似的,这个凉。 柳玠见她气鼓鼓的,脸颊却是红的,笑道:“看来这方子还有些用,不过一小口,你就精神了。” 柳溪不说话,她哪里是精神了,分明是气的,便不想理他。 柳玠又接着道“这路还要走大半个时辰,不如你再稍微喝点儿,总是没坏处。” 柳溪憋不住:“哪里没坏处?”一张口就觉得一口冷风灌进来,眼珠子一转:“我自然知道这东西好,但好东西不能妹妹一个人享用” 话没说完,就见柳玠把她剩下的汁水喝光了,还一点都不觉得异样。 失策,忘记他和自己不一样,他是喜欢苦瓜的。柳溪挫败,却不觉得生气了。 柳大海倒不晕车,只是无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路。这会醒了过来,发现马车停了,掀了帘子一看,见江氏还在溪边坐着,兄妹俩在一起说话。虽但感情是真好,如此,自己也放心了。放下帘子,又睡过去了 歇了片刻,江氏已有了几分精神。便也不再耽搁,回了马车。 柳溪上了马车,帘子还未放下,就听见一阵马蹄声疾驰而过。回身望去,只见一个皂色锦袍的少年领着一群蓝青衣衫的人往北而去,瞧着也是京城方向。 “小姐,可坐好了,时辰不早,该出发了。”常林问到。 “好了,走罢。”柳溪应了,却还在想,刚刚看到的人好似有些眼熟,奈何这会想不起来。自己虽说学问不怎么样,可记性确是实打实的好。可怎么想不起来? 转而又觉得自己魔怔了,既然是自己想不起来的人,约摸也只见过一两面,是不打紧的人,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妨害。便暂时放下了 申时过半,一行人才终于到了京城。 柳溪坐了许久的马车,也觉得很疲惫,尤其她还得照顾江氏。 纵然车外热闹喧嚣,这会也没心思看一眼京都的风土人情,只想赶快的回到府上好好歇上一歇。 马车穿过东市,驶入了宣平坊的雀儿胡同。 这一片与平康坊不同,住的都是文臣清流,虽不是勋贵之家,可也都是百年传礼的书香世家。 柳玠本还没有资格住进宣平坊,只因皇恩浩荡,赏赐的府邸恰在此处,倒是意外。 眼下大门已经挂上了黑底鎏金的牌匾,上书的柳府二字在日头下显得格外耀目。 柳溪抬头,这就是他们的家了,终于到了。 门口穿着几个仆人,男的具是一身青布衣裳,女的梳着双丫髻,统一着青绿裙衫,只腰间束带颜色不同。 领头的是一个方脸的中年汉子,面上无须,瞧着有几分书生气,倒像个儒生。 见柳玠一行人下了马车,忙迎了上来:“大人,房间已经整理妥当了,您看是先用饭还是先洗漱?” 另有人上来帮忙搬东西,轻手轻脚的,生怕摔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见着这份恭谨的模样,心里也是满意的。 “这是老爷,夫人,小姐”又指了指中年汉子“这是府里的管家,姓张。” 张管家忙躬身道:“见过各位主子,若小人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主子多多示下。” 柳大海憨憨的笑了笑:“周到周到,没什么要改的。” 柳溪看着管家,没见他有什么鄙夷之色,便放下了一半的心。 自家初来乍到,许多事礼都不清楚,要是这是个轻狂的,不定生出多少事端。 江氏讷讷不知言。 柳溪只得回道:“哥哥离京许久,府里都靠张管家,想必管家必有过人之处。今日初来,许多事宜还不熟悉,哥哥又有正事在身,少不得要继续劳烦管家了。” 府里的事还得张管家周转着。 柳玠也是这个意思,他的任命已经下来了,不日便要入翰林院,也不能处处留心府里了。 柳玠遂道:“家里的事我会看着些,等安顿好,娘和柳柳就跟着学学管家。现在先各自回房洗漱,稍后再正厅用饭罢。” 说着,众人已过了垂花门。 江氏没什么异议,她看着这么多人有些发怵,和喜子一起总能壮壮胆子。 见柳溪气定神闲,心里感叹,也不知道喜子是像了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溪居 两个腰系粉色束带的丫头走了出来,墩身行礼道:“请小姐的安。” 看来是以后伺候她的丫头了,柳溪淡淡扫了她们一眼:“前头带路。” 沿抄手游廊拐入回廊,忽闻一阵花香,抬眼去寻,见廊外的杏花已经谢了,只有翠绿的叶子点在枝头。 树下种着几簇君子兰,叶质肥厚,尤有光泽流转其上。 这时候,花开的正是时候,一把把小伞似的攒成一团,花叶并美。其中白色居多,偶有茜色和浅黄点缀其间。 柳溪见地上有新翻的痕迹,问:“这君子兰花是哥哥吩咐新种的吗?” 桃脸的丫头恭敬道:“是迁府那日户部左侍郎周大人送来的,大人索性买了些一起种在廊下了。” 圆脸的丫头忍不住道:“周大人也住在宣平坊,虽不在雀儿胡同,却也离得不远。以后必定是常来常往的。” 柳溪看了圆脸的丫头一眼,不是想要表现的模样,倒更像性子活泼的。遂问道:“这是什么说法?”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见大人同他来往的多罢了。”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桃脸的丫头瞪了她一眼,赶紧闭了嘴。 这宅子是新置的,里头的丫头小厮自然也是。哥哥不过在这待了几天就同那位周大人有如此多的往来,倒真可以算交情好了。 这两个丫头也算是机灵的了。 柳溪:“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桃脸丫头回道:“奴婢们还没有名字,大人说等小姐赐名。” 柳溪想了想:“那你就叫碧萝罢,至于你”见圆脸的丫头期待的看着她“嗯,绿翘好了。” 两人同时墩身行了个礼,感激道:“谢姑娘赐名。” 这是留下她们的意思。 穿过西厢房下了回廊,透过六角穿梅花的漏墙,柳溪一眼便看见了院里盛放的木棉,开的热烈而恣意,一树橙红,万种风情。廊下的盾叶秋海棠倒不怎么醒目了。 两人带她穿过月洞门,来到西跨院。 柳溪看着上头斗大的“溪居”有些哭笑不得,哥哥这名字起的也太随意了些。 院里的几个小丫头见了人连忙行礼,有系着浅粉色腰带的丫头想上来说话,被绿翘不动声色地隔开。 碧萝吩咐完丫头下去打水来,便自觉到柳溪后头去了。 正对门的墙上是玉棠富贵的壁画,两侧靠墙的高脚圆桌上各摆着一盆天竺葵,这时候正在花期,花是小小的一团,跟个绣球似的。 约摸是照顾的很尽心,地下衬着的叶子也是绿油油的。 正中放着一个五脚悬环镂梅花纹的铜制熏炉。如今天渐渐热了,香熏多了反不清爽,便只做个摆设。 右侧是个碧纱橱,用格子门挡开了,这时候还未住进人去,自然是开着。 穿过珠帘,绕开屏风,便看到了期待已久的床。 虽来的时候也有住过客栈,可到底不比自家,又兼之心里有些担忧,故而歇的并不很好。 眼下到了这,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虽很想一觉睡过去,却也知不合适,只得先在塌上坐了。 案上摆放的三脚波纹莲耳金蟾香炉里飘出丝丝香烟,萦绕在空气中,倒让柳溪消了几分睡意。 信手倒了一杯茶,把它喝了个干净也品不出是个什么明堂。 问了丫鬟,说是君山银针。 柳溪都没听过,看来自己有很多要学的了。 丫头换好了水,来请她洗漱。 柳溪转去后头,挥退了欲跟上来伺候的丫鬟。她还不习惯这么多人跟着自己,尤其是这样私密的事。 换了身月白色撒花裙,等头发半干便匆匆梳了往正厅去。 她还未及笄,并不需要梳多么繁杂的发髻,也不必涂脂抹粉,年少的水色和朝气便是最好的装点。 打扮起来倒很简单,只需注意着衣衫就可以了。 柳溪到了正厅,见阿爹和哥哥已经在了。 桌上摆了十来个菜,有荤有素,有菜有汤,里头许多都是她未见过的样式。 丫头正在给两人倒茶,见她来了,也递了一杯过来。 柳大海接过茶盏就喝光了,还皱着眉说:“这东西不如白水好喝,还不解渴。” 一旁侍候的丫头闻言赶紧跪下请罪。 柳大海吓了一跳,他到现在还意识不到自己身份的变化。 起身想去拉那丫头起来,却被柳玠按住了。 柳玠于是吩咐丫头不必伺候,先下去。 柳大海神色尴尬,显然意识到自己丢了丑,可是那味道是真的不如白水呀! 他看向柳溪,叫她也试试。 因之前喝的君山银针,柳溪便只轻呷了一口,起先味道有些酸涩,放下杯盏却犹有甘甜,也并不难喝。 柳溪不知怎么说 “这是开胃的,跟别的是有些不同。阿爹既然不喜欢这个,下次就换其他的好了。”柳玠解释。 柳大海一听,就觉得麻烦:“我哪里还需要开胃,我这胃口你也不是不知道,下次也不用给我什么开胃茶了,没得浪费。” 看着眼前这一桌子的菜,又道:“这菜也不需要这么多,反正也吃不完。” 江氏一进门就听见他的话,脸上有些不好:“石头是个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不过是孝顺,想让你日子过得舒坦。你还在这里找事,你要是不吃也就算了,说得这些话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小家子气。连个菜也不舍得吃。” 柳溪倒是惊讶,阿娘平日里可不敢这么和阿爹说话,原来哥哥是阿娘的逆鳞啊。 江氏对儿子可满意的很,又孝顺,又懂事。 村里哪家见了不是夸个不停,连她腰杆子都硬了不少。 石头辛辛苦苦安排了一切,他爹还在这里挑拣,可不得生气。 柳溪见阿爹有些羞恼,开口道:“阿爹是心疼哥哥,阿娘也是心疼哥哥,偏我不心疼,看着这一桌子的菜,肚子可是咕咕叫,哪里还管得了别的,自然是先填饱肚子再说了。” 说着先挑了一筷子凉拌三丝给他爹,又夹了一筷子粉蒸排骨给江氏。 看了看等着的柳玠,盛了一碗鸡汤给自己喂了一口,才慢悠悠道:“若不是哥哥,我可早就吃好了。眼下我饿得狠了,顾不上哥哥,哥哥要是想吃,自己动手才是。” 柳大海也不恼了,笑呵呵把菜吃了,有点得意的样子。 柳玠看她一眼,心知她这是故意打岔,便接话道:“以前一块糯米糕也想着分我一半,现在一碗鸡汤就让你顾不上我了,也不知是不是逼着你练字才怪上了我。” 柳溪没想到他还记着之前说的话,心里暗叹倒霉,这可把自己搭进去了。 江氏看着,忍不住道:“看看,这是连爹娘的醋都要吃了,喜子,赶紧给你哥也夹上一筷子,不然这饭吃完牙我都要酸掉了。” 这兄妹俩自小感情就好,长大了没生分。看来亲情这东西也不是血亲才有的。 是不是倒不知道 这顿饭总算是安生的吃完了。 ~~~~~ 因昨日睡得早,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 柳溪睁着眼看着头顶绣银杏的湘色纱帐,有些迷怔,不知身在何处 呆了一会才想起来这里是京城。 她有些犯懒,不想动弹。 丫头听见动静,轻轻问了句:“小姐醒了?是否要更衣?” “现在什么时辰?” “刚过卯时。” 来之前哥哥交代了许多事,这个礼,那个节的,虽然昨日阿娘交代不必请安,但府里人都看着,也不能没个样子。再说,府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打点的。 起身用了饭,吩咐丫头们都到院子里等着。 这院子的人以后都是用得着的,得好好提点提点。 虽说自家简单,没什么勾心斗角的戏码,却也不能出了什么红袖添香,多嘴多舌的人。 丫头们等了一晚上才等到主子召见,都有些迫不及待。 昨日看小姐年纪不大,想来是没什么心思的,若是讨了她的好,这日子可不就好过了。 也有些觉得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并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只觉得应付应付也就行了。 只是因着柳溪年纪小,这院子里除了守门的王婆子年纪大些,其余的最大不过双十年华,倒没什么心机深沉的人。 柳溪看着廊下跪着的人,不说话。 有些耐不住的偷偷抬头望了一眼,正对上柳溪扫视的目光,心一慌赶紧低下头。 “我昨日才来,这院子多大你们比我清楚。我是喜欢清净的人,若是有人不知分寸,扰了我的清净,给我找些麻烦,那这院子自然是容不下这样心大的人。” 是个厉害主子啊,众人心里有点不安。 柳溪看了眼刚刚抬头的人,接着道:“当然,若是人人都懂得安分守己,那自然皆大欢喜,我亦不是心狠的人,也不会亏待你们。可听懂了?” “奴婢必定尽心为主子办事。” 柳溪转颜笑开:“都起来罢。” 碧萝下去给每人发了一个荷包,院里众人一扫之前的忐忑,具都欢喜起来。 让每个人都交代了自己的位置来历,柳溪重新把事分配了一遍。 碧萝管着银钱首饰,绿翘负责衣裳,另有二等丫头白兰,巧月,绘春等人管着针织女工,香料,文房四宝等物。 因着院里头没有嬷嬷,所以事情先由碧萝管着。 处理完这些,柳溪便让小丫头去和门房打个招呼,等会她和阿娘要出门,先把马套上。 自己带了两个丫头往宁安堂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行侠仗义? 江氏刚用完饭,正歪在榻上绣花,见柳溪来了,怪道:“你这丫头,躲在院子里吃糖呢?怎么这会才来?” 柳溪在一旁坐下,凑过去看了看她的绷子,噘嘴道:“躲在院里为的可不是吃糖,而是绣衣裳,我可不像爹爹,有人想着。” 江氏脸红了红,把绣绷子放一边:“这不是你不来,我闲的。也不知那些小姐夫人整天都做些什么,这才一会我就犯困了。” 柳溪忍不住乐了:“我是不知她们做些什么,不过也给你找了事做。” 江氏略正了身子:“真的,不是让我和你爹种菜去罢?” 柳溪倒不知道她爹无聊的去种菜了,看来也要帮阿爹找点事情干了:“不是,我想去布庄看看衣裳,哥哥顾不上这些,还得阿娘打点。” 江氏这才想起来,这里的人整天不是忙着干活,而是交际。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没有像样的衣服是不行的。 也亏的溪丫头提醒了,不然她真给忘了。 在采月的推荐下,她们到了东市的“绣衣坊”,据说这家店里的衣服样式别致,布料也是最多的,是城里最有名的衣铺子。 柳溪还在奇怪怎么这里人才这么点,一点都不像个坊市,就见小二上来招呼了,向柳溪介绍了许多布料和成衣款式,又说了最近流行的样式。 柳溪看了略有些不自在的江氏,淡淡道:“我不怎么懂,你还是同我娘说罢。” 小二也是个人精,一看就明白了,准是今科考中了刚进京的夫人小姐,难怪自己误会,便围着江氏去了。 最后在这家选了料子,做了几身松江布的里衣,又定了两季的衣裳,吩咐了先紧着哥哥的,才由制衣师傅量了尺寸,只是哥哥的不很确定。他许久不在家,回来那段时间也忙的很,只好同掌柜的说下午量了给他送过来。 选好了衣裳自然要搭些配饰,不然看着也奇怪,两人便又去“玲珑轩”挑首饰。 玲珑轩的确是合了它的名字,一去便相思。 只因这里饰物繁多却样样精巧别致,让人都想把这铺子买下来自个儿用了。 江氏进了内间看钗寰,柳溪在柜台等着。 无意间看到柜台上放着一块乳白色的玉石。栗子般大小,在光线下流转着淡蓝色的晕彩,仿佛三月雨后初晴朦胧的月色,又仿佛金秋八月万里无云的晴空,干净而又清爽,叫人看着就欢喜。 掌柜的看她喜欢,小心地将它递过来,介绍道:“这是天竺来的宝石,叫月光石,前几天刚到的。据说是六月里的什么幸运石,跟无印大师开过光的平安符一样。只是手艺师傅还没来做好样子,才先这么放着,小姐若是喜欢,店里可以帮您看看做个铢钗,耳环什么的,那绝对是极漂亮的。” 柳溪拿在手上看了看,透过阳光,宝石里闪出一片片的月光,映着浅蓝色的晕彩,像是夜幕下湖里满月的倒影,有种幽深的美。 看着舍不得放下,便索性买了下来。打算回去打个梅花络子镶里头给哥哥戴着。两个都是美玉,倒是相衬。 从玲珑轩出来,已是隅中,挑了那么多东西,她现在还觉得眼花,便只想回去歇着。江氏觉得有些累了,柳溪可还精神着。既然已经出来了,便索性去逛一逛。但江氏乏了,柳溪只好让她先回府,一个人去了。 只是柳溪一时想不到要去哪里,毕竟初来乍到,对这里并不熟悉。还是得问问丫头。 旁边的绿翘道:“小姐,要不去西市罢?西市可好玩了,有杂耍,还有好多好吃的,南北都有,生煎,烤冷面,姜丝排叉c糖耳朵c面茶c□□吐蜜c糖火烧c豌豆黄你要是从街头走到街尾,闻着香都能饱了。” 这丫头倒有点像二丫,性子活泼,又没什么心眼,柳溪很享受这样不设防玩笑的氛围,不然也不会和二丫那么要好。 自己得好好学字了,现在连封信都写不出来,连给二丫写信都不能。 碧萝见柳溪没说话,接话道:“看她这样子,是没少去,熟的很。我看是这丫头自己嘴馋了,便想勾的小姐去西市玩。” 绿翘脸上止不住笑:“奴婢可没有,只是说实话罢了。” 柳溪看了眼绿翘:“那她可得意了,因为我还真想去看看。” 绿翘听了就朝外头喊“陈二,去西市,在延康坊路口停下就行了。” 马车动了起来,因这里与西市隔了六个坊市,一时半会到不了。碧萝便取了食盒里的几样点心并一壶茶摆在了黄花木雕花的小桌上。因柳溪上次特地问了,所以这次出门带的也是君山银针。 柳溪还记不住这个味道,便只能勤能补拙多喝几次了。 只是在外头喝这么多茶水实在不怎么明智,果然,柳溪想解手了 碧萝看柳溪脸色不对,又想到她喝了那么多的茶水,掀开车帘看了看,前头就是州桥了:“小姐,马上就到西市了,只是小姐坐了这么久的车身子肯定有些酸,不如先去来福酒楼歇歇脚再说。” 马车停下,陈二麻利的放好踏脚凳,碧萝小心地扶着柳溪下来朝酒楼走去。 一个小孩子腾的摔在她脚下,柳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绿翘见这孩子衣衫破烂,脸上乌漆嘛黑,身上也青青紫紫的像是乞儿,也不好责怪了,没准人家是许久不曾吃过东西,饿得狠没力气才摔的,也是,这大街上打扫得干净,石子都没一颗。 绿翘眼巴巴看了一眼柳溪,想让她出手帮帮这孩子。 柳溪看了一眼,见他脸上可怜,眼神却冷情,蹲下身说了句话转脚便欲走,留下那孩子怔在原地。 绿翘虽然可怜这孩子却不能做小姐的主,只得跟着走。却听一个声音讥讽道:“你们这些小姐,平素里自诩温良知礼,却原来这善也是长在富贵上的,也不知这是良善还是谄媚了。” 柳溪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走,那一肚子茶水在腹中晃晃荡荡憋的她难受,实在不想理会旁人。 “唉,我说你呢,你给我站住!” 这酒楼就在眼前,怎么想进去就这么难。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姑娘,柳溪实在无奈:“不知姑娘有何事?” 身穿软银轻罗百合裙,梳着的飞仙髻的姑娘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已经咬掉了一颗,她面上带着薄怒:“方才我和你说话,你怎的不理?” “你我素不相识,我怎的知道你是同我说话?” “你狡辩,我先前也说了,你就只听见这一句?”还说素不相识,莫不是说我狗,啊呸,多管闲事,姑娘只觉得更气了。 “听见又如何?” “那你是承认你毫无怜悯之心了?”姑娘得意起来。 绿翘看她无端出来诋毁自家小姐,心里不愤:“要说良善知礼,你拦着我家小姐却” “绿翘!”柳溪制止她,这位姑娘看样子颇有来头,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虽然不想与她纠缠,但还是缓声道:“我确不是良善之辈,姑娘虽急公好义,却也要分情况。”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扶上一把,你也不愿意,还” “抱歉,我还有急事,不奉陪了。” 忍了这么久,实在是憋不住了。 看着几人进了对面的来福酒楼,薛微一口子气下不来。这还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想平时谁不围着她团团转,今天还有人敢甩个背影给她,况且这又算什么急事? 看了看还在地上趴着的小乞丐,脏兮兮的,薛微吩咐水袖把他扶起来,也进了酒楼。 柳溪要了个雅间,见已是日中时分,索性点了几个菜,想着等会逛累了正好来这用饭,从厕房回来便同小二交代了一声,又出了酒楼。 小二心里嘀咕,也不知哪家的小姐,长得这般模样来西市还敢不带幕离,这鱼龙混杂的,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冒犯了,可真是吃了大亏。 正想着,听见隔壁雅间喊人,小二敲了门躬身问:“来嘞,小姐有什么吩咐?”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我要的是蒙顶黄芽,你们这上的什么破茶?” “这怕是有什么误会,小店做的可是正经买卖,绝不敢欺骗客官,这的确是蒙顶黄芽啊。” “你还” “小姐,这里的东西不比家里,有点不一样也是正常,你可是偷溜出来的,不好惹事的”见薛微又要发作,水袖赶紧劝。 要是被发现了,主子没事,自己月例没了不算,没准还要挨板子。 薛微看水袖可怜兮兮的模样,只好算了。薛微也不是骄横不讲理的人,只是刚刚的事让她火气有点大罢了。她也没别的爱好,唯独喜欢打抱不平,结果今天还被人给破坏了。 她这爱好还是平日里看话本子培养起来的。 平常无聊,又不能和下人玩闹失了身份,也只能看看画本子解解闷。 只是她看的却不是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而是江湖豪侠,热血一上头就要跑出来行侠仗义。 人没帮上倒惹了不少事,上次为了帮那个苦命的丫头还把国子祭酒韩大人儿子的腿给打折了,韩大人就这么一个儿子,看得比命还重,看见儿子被打了,能不生气,立马就上折子哭诉。 幸好宁国公府出来兜着,给他儿子谋了个承事郎的职位,这才不闹了。不然,岂不是连主子都给连累了。 吃了这么多教训,主子还是没长记性,得空就往外跑。要是她能有个手帕交就好了,好歹有个去处,不会到处闯祸了。可是主子连玥二小姐那样的人都不喜欢,更别提其他人了,难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自来熟 柳溪把西市逛了一遍,发现这里的小吃果然多。不过她最爱的还是豌豆黄,这样有地方特色的小吃,她以前是没机会尝的。试了一块就停不下来了,一口气吃了好几块,味道棒极了。入口即化,软糯香甜,清凉爽口,放进嘴里像是有微风吹过。 吩咐碧萝多买了两份,打算带回家给阿娘和哥哥尝尝,爹爹就算了,他不爱吃甜的。 看着街上店铺林立,她忽然起了一个念头,阿爹不是无聊么?不如让爹爹开个铺子,既能打发时间又能挣钱。爹爹以前也做过生意,不过是因为顾家才没有后续。现在可以重操旧业,爹爹一定愿意。 解决了一桩心事,柳溪心情大好。 回到来福客栈,刚进门口就听见有人在争论,大堂里用饭的客人都看好戏似的。 “找到了没有,刚刚不是还在吗?你放哪里去了” “我也不知道啊,刚刚买糖葫芦的时候还在”水袖无措。 “两位,找到了没有,找到了就把账付了吧。”小二阴阳怪气的,这也不知哪家的小姐,刚刚还一副贵客上门的样子找自己的茬,结果这会子却连一钱银子都没有,合着来吃霸王餐的,可真是笑话。 “你着什么急,难道我会赖你这点银子?”薛微羞恼。 “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那就先把账结了吧。” 薛微有些尴尬:“我自然会结账,却不是现在。” “姑娘,小店也是小本生意,你这是成心找事呢?你要是没钱我就只能报官了。” “我说了会付钱,只不过是我的钱丢了而已。”说着指着水袖“要不我留下来,让这丫头去取钱,我是不会赖账的。” “主子,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太妥当吧,要是”水袖担心道,小主子万一要是出了事自己小命可就没了。 “有什么不妥当的,这里这么多”说着看见了柳溪,“诶,你,小二,这个人可以证明我有钱!” 店小二看见柳溪,忙请她去雅间用饭,还对薛微嘲讽道:“谁管你有没有钱,有钱你倒是把账结了。” 薛微哑口,好像是这样没错啊 有点急糊涂了 “记我账上罢”看来这姑娘到底没有听懂她的话。 柳溪刚坐好,薛微就来敲门了。而且别别扭扭的,看着倒好笑。 “我是来谢谢你的,你说你是哪家的,等我回了,我就把银子还你。”她站在门边,想着赶紧解决完走人。 “宣平坊雀儿胡同,柳府。”柳溪回答。 薛微微微惊讶:“你倒和别的姑娘不一样,也不客气客气,推辞一下,你额,直爽的很。” “你又不是付不起,我又不是要不得,做什么推辞?”柳溪给她倒了一杯茶。 薛微有点喜欢她了,便坐了下来:“说的也是,既然这样,你刚刚为什么无视那个乞儿?也不过是伸一把手的事情。” “我并没有无视他。”柳溪想到刚刚那个孩子觉得可惜:“我送了一句话给他。” 薛微莫名其妙:“话?什么话?你送话倒不如送个烧饼给他。” 柳溪想了想也笑了:“我同他说‘宁向直中取’,现在看来他的确是想要烧饼。” 宁向直中取,莫问曲中求? 薛微一下子站了起来:“原来我的银子是他偷的!亏我还那么好心!你怎么不提醒我?” 柳溪不说话,只轻轻抿了一口茶。 薛微于是想起来她之前和自己说急公好义也要分情况,那时还以为她是嘲讽自己多管闲事。 自己与她不过是个甲乙丙丁罢了,提醒过已经是好意了,更别提自己还误会她,说了她一通,倒显得自己不知礼数了。 薛微心虚:“有一句话说的好,不吵不相识。如今我们也算吵过了,以后就是朋友了。对了,你刚刚说,你是宣平坊柳府的?” 薛微纳罕“我怎么不记得宣平坊有柳姓人家,你莫不是怕我上门找麻烦,所以胡乱报了个地方给我。” “我家也是才入京,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柳溪解释。 这会子也不是入京述职的时节啊,才入京就进了宣平坊?薛微灵光咋现:“你,你哥哥难道是柳玠?” 这个年纪总不会是他娘,也不会是他夫人,听说他还未成亲,况且眼前这位梳的可是垂鬟分肖髻,还未及笄呢。 柳溪点了点头,就见薛微一脸好奇的围着她转来转去:“原来这就是状元公的妹妹,果然是状元的妹妹,钟灵毓秀,冰肌玉骨,貌若天仙,才高八斗”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柳溪扶额。 “你原来欣赏我哥哥到这种地步?”不会是拜倒在哥哥的长袍下了罢。 “当然欣赏,你不知道游街那日你哥引起了多大的骚动。虽然一甲进士及第的有三个,但榜眼是个年过不惑的老头子,探花贾玓虽年轻却又只是能看罢了,也不知怎么当上的探花郎。” 说着撇撇嘴,似乎对探花郎名不符实十分不满,转脸又是崇敬:“而你哥,风姿绰然,才华横溢,足跨金鞍朱鬃马,打皇城御街上这么一过,那帕子不得跟飘雪似的。你当哪些姑娘有多矜持。”薛微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激动。 柳溪听了在心里想了想,遗憾自己没能见到,可惜的很。 薛微腾地起身挪到柳溪旁边:“你觉得我们是不是朋友?” 柳溪有点接受不了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是吧” “那你帮我一个忙。”薛微的眼睛亮晶晶的。 柳溪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哥既然这么有才华,不如让他写个话本子!” 果然 “你这是什么意思!”绿翘忍不住,这人刚刚还趾高气扬的教训自己小姐,现在又想让自家大人给她写话本子,实在是欺负人。被碧萝暗暗扯了扯绿翘的袖子,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无礼了。 这丫头,脾气跟炮仗似的,小姐都还没说什么,她也太急性子了。看柳溪不以为意,心下稍安。 柳溪哭笑不得,还以为他是看上了哥哥,没想到是看上的是他的才华,额感觉怎么怪怪的,她想了想,才道:“写本子怕不太合适,况且哥哥才任职不久事务繁多,也没时间” 她还在想措辞,薛微有道:“那要不你来写吧,我看你也是个不差的!” 这可真是惹祸上身 看这位姑娘是个直肠子的人,柳溪也不拐弯抹角了,想了那么多话说出来她还不一定听得懂。于是直接坦白说自己的肚里墨水不多写不出来。 薛微听了笑话了柳溪半天,毕竟自己虽然“不学无术”,好歹也能把字写全的,没想到这位大余朝最年轻状元郎的妹妹竟然是这样一个绣花枕头。 想必她也是日日里被拿来与哥哥比较,倒同情起她来,也不必柳溪陪她去瓦肆听说书了。直接问她三日后会不会去宁国公府。 柳溪对京城的情况也知道个大概,她所说的宁国公府是当今颇得帝宠的姜贵妃的母家。 两年前赵皇后去世,姜贵妃也未能上位。 官员看到了希望,自以为懂得皇上的心思,毕竟娘娘也而立过半了,哪还有新鲜劲儿。恰逢今年选秀,各家牟足了劲儿送人入宫,只是这水灵的品阶也不高,倒让人奇怪了。 眼下后宫之中姜贵妃品级最高,自然是她暂行皇后之责,除了凤印也和皇后差不离了。 只是听说这位姜皇后出身并不高,是宁国公收养的义女,因其未婚夫不幸罹难,故过了碧玉年华也未许嫁,却没想到被今上看中了,想想以往入宫的女子无不出自高官显贵之家,且都正当妙龄,也不得不感叹这可真是时也命也。 或是因此之故,姜贵妃虽与宁国公府并无血缘关系,却很是亲厚,时时要招国公夫人进宫说话。这也使得并无实权的宁国公府能与手握军权的镇国公府相提并论。 这样一个驷马高盖之家怎么会给自己下帖子呢? “初来咋到,又是蓬门荜户,并不奢望收到帖子。” “你可不要妄自菲薄,我看你比那些故作姿态的人要好的多。况且你哥哥得了赏识,将来大有前途,想要同你家结交的应该不在少数。”薛微一副神神道道的样子。 柳溪觉得眼前这姑娘也实在太自来熟了,相识不过一天,她就能和自己说这么多。 也只有水袖知道她家小主子这是难得交了一个朋友,交心交得太彻底了。 “你同我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薛微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柳溪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不知道她身份的,倒是忘记告诉她名字了:“你叫我姜微吧。” 等到姜玥生日她一定会吓一跳,真是期待,于是强调:“等帖子送来,你一定要来啊,不然我可无趣的很了。” 柳溪应下了。 这饭到未时才吃完,一餐饭吃了将近两个时辰,估计旁人有这时间都可以吃两三个来回了。柳溪心里觉得对掌柜的不起,下楼的时候脚步都快了不少。 回程路过汴河大街却发现路被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姜姑娘? 陈二去前头看了看,回来说是青州贪污案的主犯原京东东路安抚使许筇筠从台狱里逃了出来,出动了殿前马步三司抓捕。 “小姐,看来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换条路罢”碧萝怕逃犯冲撞了小姐,听说这人犯的事连皇上都惊动了,胆子这么大,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万一把小姐劫持了当人质了怎么办。 “前头那么多官兵,应该不至于。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柳溪奇怪,只是抓一个人,怎么堵了整条街,而且看样子一下子也散不了。 陈二本来怕吓着小姐就瞒着没说,现在小姐都问了,他也不能隐瞒:“那逃犯抢了匹马差点跑了,被龙卫都指挥使郑大人一箭穿心给射下了马,所以前头正在处理。” 所以那人是从马上一头栽下来?那不是得脑袋开花了?想到那个情景绿翘深恨自己脑子转的太快,现在有点犯恶心。 柳溪掀了帘子往前头看,见前头是里三层外三层,人丝毫没有散去的迹象,也只好吩咐陈二绕道回去了。 街旁茶楼上,一紫袍佩金鱼袋的身影临窗而立,看着青帏油布马车缓缓离去直至拐入小巷,神色晦暗不明。 赵予庭看见了不自觉咦了一声,赵予廑听见了,回头看他一眼,眼神询问。 “也不知他怎么练的,郑大哥的箭术越发了得了,大哥,看来今年秋猎你要小心了。”赵予庭玩笑道。 赵予廑于是以为他之前是在惊叹郑屺的箭法。 郑殊在一旁不屑:“雕虫小技罢了,这许筇筌可是要犯,真要有你说得这么厉害,怎么会一箭就弄死了,好歹留口气撬开他的嘴。” 赵予庭不当真,拍了拍他的肩:“你可小心些,这话我听着就算了,要是别人可就害了你哥了。” “他算我哪门子哥,一个小妾生的也好意思。”郑殊面露不屑。 赵予庭不好说什么,这是永安侯的家务事,他一个小辈可不好随便议论,况且郑殊也只是耍耍嘴皮子罢了,真要有什么他肯定也是护着自家人的。 赵予庭转而道:“大哥有空回来一趟罢,母亲许久不见你,总在我耳边念叨。” 赵予廑正要说话,就听楼梯响起一阵脚步声,三人不约而同收了声。 “原来镇国公也在,早知道便不献丑了,忙没帮上反倒给你们添了麻烦。”来的正是郑屺。 赵予廑皮笑肉不笑:“郁之箭术愈发了得了,改日切磋切磋。” “有空一定请镇国公指点”郑屺一脸谦虚。 赵予庭和郑殊二人觉得他们气氛古怪,赶紧跑了。 看两人离开了,郑屺也走到了窗边。 朱漆硬木古钱八宝桌上,橙黄浓厚的茶汤散出高锐持久的香气,热气化成的水汽在阳光下消散。 天,要热起来了 ~~~~~ 柳溪回府后先去了一趟宁安堂,江氏正在看家里的账册,虽则建府没多久账簿也不厚,但江氏从未接触过这些,看得很是艰难。 见柳溪过来了,忙叫她帮着参详,说是打算明日去拜访周夫人,不知道带些什么过去。 想起廊下的那簇君子兰,柳溪斟酌道:“女儿看周大人似乎很是赏识大哥,确是君子之交,也不必准备太过贵重的东西,带上些建州的风味点心就行了。” 江氏听她说完,却问:“那周大人家可是有女儿?” 旁边站着的刘妈妈倒没听懂,道:“周大人确实有一个女儿,正是早前嫁给了礼部尚书李大人府上的那位。” 原来已经嫁人了,江氏心里遗憾:“周大人家只得这一个女儿?” “是啊,也正因为这个周李两家关系很是亲厚。” 柳玠还有两年就要到弱冠了,平常人家早已成家了,就是没成家也定亲了,要不是柳玠说未立业何以成家,江氏怎么也得逼着他把亲定了,怎么会拖到现在。如今他已入了翰林院,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亲事了。 柳溪也很赞同,只是想到以后有个嫂子同她分哥哥,心里有点不得劲儿。 这么矫情可不行,柳溪暗暗骂自己,又提醒江氏等哥哥回来了赶紧量了尺寸送到绣衣轩去。 听江氏说爹爹用过饭就去倒腾那块地了,柳溪想起自己的打算,便往院子后头去了。 柳大海换了一身粗布衣裳正在盖土,旁边放着一个木桶,桶边有个湿湿的旧衣包袱。见柳溪来了,忙叫她往旁边躲着点。 “阿爹你这锄头哪里来的?” “花木房的张平给我找来的。你怎么往后头来了,也不怕弄脏衣服。” “我来看看阿爹种了些什么?”一颗芽苗都没看到,柳溪有点好奇。 “喏,我找了点芋瓠的种子,泡了大半晌,这会包着正发苗,正好先撒点芋头种子,你不是爱吃吗?”柳大海还在忙活。 芋瓠,等它爬了藤想必也是绿油油一片 “阿爹,你要不要做点生意?” 柳大海手顿了一下:“我要是走街串巷的不是丢你哥的脸了,算了,我还是倒腾这块地罢,还能种点菜给你吃。” “阿爹,不是叫你去当货郎,我们可以开个铺子,我想哥哥肯定也会同意。” 柳大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又些心动却还是犹豫:“可是经商也” “爹,我们做正经生意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况且现在官员经商的都比比皆是,何况阿爹你只是家眷,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至于银子,哪怕不动哥哥的赏银,家里之前攒的也尽够了,若是怕亏本,我们就先租个铺子试试。” 柳大海没了疑虑,兴冲冲的去宁安堂和江氏商量了。 柳溪回到溪居便吩咐小丫头去把张平找来。 张平是张管家的侄子,因着人老实,便管着府里的花木,倒是打理的不错。 张平一听小姐找他,还以为是院子的花木出了差错,他听说这个小姐是个厉害的,来的时候心里很是不安。结果一听才明白原是想在院子里种几株葡萄,搭个架子,顿时松了口气。 搭架子是没问题,只是这个时节也种不了葡萄啊,只怕没几天就死了,于是道:“这个时候种葡萄怕是不容易活,要是小姐喜欢爬藤的,倒可以种些忍冬。” 柳溪开始听说不能还有点遗憾,知道可以种别的也高兴起来,种些什么不打紧,她只是想在院子里搭个棚子,等夏日里在乘凉罢了。 况且忍冬开花时金银二色交叠私语,两朵连枝相映成趣,又有绿叶相铺,看上去是极美的。其藤又可入药,花叶还能泡茶做花饼,实在全身是宝。 于是欢喜道:“那你就在”说着透过六角梅花槅扇打量了一下院子,“在东北角搭个棚子罢,南侧再扎个秋千。” 张平应下了,又道:“架子和秋千今日就可以搭好,只是现在府里并没有忍冬花藤,须得明日去一趟花市才能种。” “不急在这一两日,得空你再来。” 若是折腾几天,花匠在这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也不太好。 打发人走了,柳溪取出在玲珑轩买下的月光石,看了看,才放进红木描山水的小匣子里吩咐碧萝收起来。 取了几根色丝线,钩,挑,拢,合,十指翻飞,一会子功夫就编了个四方攒心梅花络子。 连翘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帖子:“是宁国公府送来的,夫人说单请了你,便叫秋兰姐姐送过来了” 柳溪接过来一看,原是宁国公府的二小姐为生辰办的琼花宴。既然是生辰想必都是姑娘家,自然不必请大人了。只是这上头却没有注这二小姐的名讳。 “宁国公府有几位小姐?” “庶出的倒不是很清楚,嫡出的也只有宁国公所出的这位二小姐了。”碧萝回答。 看来这位二小姐就是姜微了? 柳溪正在思量,忽听门帘外头白兰道:“常林过来传话说大人请小姐去书房一趟。” “说了是什么事吗?” “好像是让小姐过去练字。” 柳溪心中哀叹,正想说用过饭再去,能拖一时是一时,就听白兰接着道:“大人说已经吩咐响溪苑备小姐的饭了。” 柳溪只好认栽往书房去了。 溪居离书房不远,只是这宅子柳溪还未逛全,实在不熟悉,便让绿翘引路,这丫头性子活泼,在路上说说话也不无聊了。 沿回廊过了穿山游廊到了书房,绿翘便退下了。 柳溪在门口朝里望了望,暮色下,有几缕残阳从格扇漏过来,将窗外的树影铺在乌木边象纹书桌上,与左侧青瓷油灯的烛火交织在一起,将柳玠的脸映在一片暖光中,墨色的发,入鬓的眉,连微抿的唇看上去都多了几丝暖意。 柳溪不觉想起姜微的话,风姿绰然,才华横溢 见他正在练字,似乎没注意倒有人来了。 不如她想着裙摆刚一动,就听见柳玠说:“还不进来。” 柳溪讪讪一笑:“正要进来呢,你就看见了。”说完进门坐在了柳玠对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 14 章 柳玠将写好的字放到一边,头仍未抬:“既是来练字,还不过来。” 柳溪走近看他的字,幽幽叹道:“怪不得那些姑娘如此仰慕你,我怎么就没遗传到爹娘的聪明劲儿,怕是都到你那去了。” 柳玠将写废的纸扔进竹篓,放下笔,退开少许:“既然这样,那我更得好好教你了,照着字练罢。” “可再灵秀的字我写出来也变成内秀了,不如,改做背两本书?”柳溪打着商量。 “你若想额外加些任务,我倒是不妨的。” 柳玠将角落的高脚灯点了,又在架子上取了一本书靠窗坐了下来,柳溪见他不说话了,只好铺了纸认命开始练字。然后安慰自己其实练字也不错了,以后给二丫写信,至少好看不少,可是自己也不能就写这几个好看的字罢?还是得认认字。 写了十来张,柳溪对着看了看,觉得还是差得很,心下叫苦,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一个字就练了这么久,这么多字要学到什么时候。 “哥,你就这样教我啊,总有什么小窍门吧?”柳溪不甘。 “勤学苦练。”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柳溪要是能勤学苦练,现在还会被他拘在这儿? “还有呢?” 柳玠想了想,又补充:“力度。” 力度? 这力还好说,度又是个什么度? “藏头护尾,力在其中,下笔用力,肌肤之丽。”柳玠说完又想着她肯定听不懂,便想解释,抬眼却见柳溪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眼睛水润润,清亮亮的,像春日里溪水映出的日光,粼粼的。唇微微抿着,一副生怕柳玠不帮她的样子,小狗撒娇似的,让柳玠的心都化了。 这样的模样他很多年不曾见过了,只有在她五六岁想要糖糕的时候才见得到,后来 柳玠不觉起身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小小的,有些凉意。 柳溪侧头看了一眼似是不解,却没觉得异样:“哥?” 他们离得这样近,近到她一回头,柳玠就能看见她脸上细细的绒毛,短短的,她的脸是绯红的,水润的好似蜜桃一般,但是这时节并不是桃子成熟的季节,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唇上,又迅速移开 平复了一下呼吸,他道:“不是不懂吗?我带你写一遍,注意力度。”说着带着她的手写了一遍。 柳溪感受了半天,只感觉到哥哥的手心湿湿的,看来自己是没救了 唯恐柳玠问她懂了没有,柳溪赶紧道:“阿娘说明日要去拜访周大人,哥哥同这位大人怎么认识的,好似他很看重哥哥。”还送了君子兰。 柳玠松开手,看着柳溪另起一个字:“科考前有一面之缘,后来便结识了,我的字也是周大人取的。” 此事说来话长,柳玠不欲多说。 “哥哥有字我怎的不知道,哥哥的字是什么?”柳溪好奇。 “含章。”含章可贞,以时发也。 “含,藏也。章,美也。是说哥哥德才皆备咯。”写字她不在行,背书可是她的强项。 “你记性这么好,怎么就写不好字?” 记性好和写字有什么关联? 柳溪想不出来,却也反驳不了只得转移话题。 “哥哥有什么要叮嘱的吗?万一”也确实很多礼节她都不清楚,怕犯了什么忌讳。 “周大人门风清正,周夫人为人宽和,倒不必担心,只是你也的确要找个教习了,听说你收了宁国公府的帖子。” “是,今天和阿娘出门碰见了一个姑娘,没想到是宁国公府的小姐,恰好几日后她生辰便邀我去了。”这位姜姑娘看着也不坏。 “同她玩倒没什么,只是在别人府里还是得小心些,不要乱跑,莽莽撞撞得罪了人”柳玠嘱咐。 既是生辰想必只是小孩子一起玩罢了柳玠放心了。 柳溪听懂了,宁国公府与周侍郎府是不一样的,不必深交。可是自己一个小丫头,人家也不一定想搭理自己罢,倒也好,免了麻烦。 酉中,两人去响溪苑用饭,柳溪看着柳玠院墙头挂着的名字,委屈又不满的道:“哥哥只顾着给自己院子取了个好名字,我的院子怎么只得了‘溪居’两个字。” 柳玠觑她一眼“你这院子名可不是白来的,取自柳宗元的《溪居》,你既不擅琴棋画,又不通诗酒茶,也只能做个‘山林客’了。哥哥可取错了?” 看她呐呐说不出话又打趣:“看来你还是背的少了。你若实在想要这牌匾,同你换换也是可以的。” 柳溪干脆不理他了,哪有这样的哥哥,净会取笑人 用完饭,绿翘提了灯笼来接她,其实天还未完全黑下来,不过是这宅子才住进来不久,怕有蛇虫罢了。 柳溪回了溪居才记起来没有同哥哥说阿爹开铺子的事,只得算了。 准备洗漱的时候想起哥哥说的话,叫碧萝从架子上找了本诗集来,果然看见了那首诗,只是他怎么不告诉自己后面还接了句“晓耕翻露草,夜榜响溪石”,哼,明明自己的院子也可以用这个名字的。” ~~~~~ 周侍郎府的确离柳家很近,柳溪感觉她一上马车就要下来了。 江氏有点紧张,这可是她第一次出来交际,来的还是周大人府上,生怕得罪了周夫人,又怕自己带的东西人家看不上,丢了柳玠的脸。 昨日柳溪说了以后她就吩咐小厨房做了几样建州的点心,有光饼,太极芋泥,炸油酥饼还有仙草冰粉,她自己吃当然觉得好,送人她还有点没底,别人送东西不是都挑贵重的? 柳溪看她不安,安慰:“娘,哥哥说周大人很赏识她,周夫人人也很好的。要是哥哥是胡说,回去你就罚他不许吃饭好了。” 这话也是有来头的。柳玠小时候爱跟着他爹走家串户,久了也闹着要做生意。做个货郎有什么出息,家里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不听。 那时候柳玠才十一二岁,正长身体,餐餐都要吃许多,江氏为了改了他这念头,狠下心饿着他,可是柳溪总是偷摸着给他东西。 后来跌了一跤,也不知怎么的就变了性子,开始用功念书了。只能说是上天保佑。 这会听见这个话,江氏心里好笑,石头都这么大了,还能罚他不成,就是罚了难道溪丫头就不会管了,这俩从小就是一边的,这会子还说这话哄她,不过心的确安定了不少,也不打突了。 周夫人果然是是个和善的人,一见面就拉着柳溪的手不放,说自己最喜欢女孩,又水灵又乖巧。可惜女儿早嫁了,这么多年只有个泼猴在家惹她嫌,也没个可心的丫头让她稀罕。 今天见了柳溪,直说这姑娘合她眼,要她多来周府走走,柳溪盛情难却,只得应了。 阿娘和周夫人聊天,怕柳溪无聊,就说院子里的瓜叶菊开了,叫身边的丫头领她去花园逛逛。 出了花厅,沿石子路慢行,不一会就看到了一方石桌,旁边配了四个方形石凳,凳子上还铺了软垫。 瓜叶菊四下散种着,随意又懒散,肆意开着,一点不像即将凋零的样子,全是生机。东边的景墙隔而未隔,上头开了个约摸五尺高的月洞,隔墙的枝丫从那边探了过来,隐约可见远处的凉亭。 丫鬟退下去准备点心,柳溪兀自坐着,忽见有人自凉亭方向过来,赶紧起身拉了绿翘隐在景墙下。 “重排九宫我早就玩腻了,下次若还有这样的东西,周大哥可不许藏私,也不能偷摸着给了赵二。” “郑殊你小子说什么呢,要是真想给我还带你来干什么,再说周大哥可是我姐夫,就是这九连环只给了我,你难道还能说什么不成。”赵予庭道。 郑殊不依了,囔道:“好啊你,你们都成一伙的了,下次你再来,我铁定跟着,看你能怎么滴,好东西见者有份。” “算了吧你,什么见者有份,你也得抢的着,我看阿,我们俩都没份,有些东西,嘿嘿,估计只能是给我姐的。” 这下郑殊没话了,周扬脸上有些不自在,他的婚期在九月,还要许久,他这些日子都不曾见过她,他叫赵予庭来的确是想叫他带东西,没想到郑殊也跟来了。 周扬再怎么说也比这两小子大,怎么能露怯,遂道:“打趣你周大哥,胆子真是越发大了,看来是得赶紧找个媳妇管管,免了你们没事找事。” 郑殊压根不当回事:“我才多大,还早着呢,再说,她敢管着小爷,她要是敢我就敢休了她,还无法无天了。” 说着用手肘捶了捶赵予庭,见他看着一侧的院墙,也回头去看,刚转头就被他一手勾住脖子扯了回来:“你这么厉害,小心找个母老虎。” 郑殊就追着他打,一路跑出了园子。 等人走了,柳溪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崇安城遇到的那个公子哥叫赵予庭,不会是忠勇侯府的吧? 赵家可是一门姓氏,万般荣耀,今上的元后就是赵氏所出。 赵家靠军功起家,出了个镇国公,国公爷骁勇善战,至今尚在秦州驻守。二儿子靠军功挣了个忠勇候分出了府,还尚了当今皇上的嫡亲妹妹朝阳长公主。只可惜大儿子英年早逝。 虽国公府的人知道自家已是烈火烹油之势,约束身边人收敛起来,只怕引起皇上忌惮。 但在外人看来,镇国公府是无上荣宠的,只怕锦上添花的慢了。 如果是这样,那也难怪那些公子哥们都捧着他了。 柳溪往石桌处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的裙摆被树枝挂住了,她怔了一下,庆幸今天穿的是翡翠烟罗绮云裙,有树掩映,应该是看不大出来的。 周扬送两人到门口,郑殊想着刚到手的九连环,一出门就上了马,赵予庭和周扬落在后面,赵予庭看郑殊没留意,仿若不经意的问:“你家今天有访客?” 周扬似乎也没察觉:“新科状元柳含章的母亲凑巧今日来拜访家母了。” 周扬看赵予庭在后面磨磨蹭蹭,不耐烦道:“你怎么回事啊,去了一趟崇安还变秀气了,是不是沾多了脂粉啊你。” 赵予庭从小厮手里牵过自己的马朝郑殊走近几步,忽然一鞭子抽了过去,马受惊,一下子冲了出去。 郑殊一边拉缰绳一边骂:“你大爷的,赵二你还是不是人,想害死我啊!”只是□□的马跑得飞快,一会郑殊就没影了。 周扬在旁边摸了摸鼻子,这小舅子不能得罪啊,于是道:“含章他妹妹好像也来了。” 赵予庭翻身上马冲他笑道:“东西我会转交给阿姐的,改日再见。” 一扬鞭追郑殊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针对 江氏母女在侍郎府用过了晌午饭才回去。 柳溪回了院子,见秋千已经扎好了,绳索上还缠了碧色丝带装饰,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藤蔓爬上了秋千。 绿翘绕着转了几圈,又用手摸了摸才道:“怪不得小姐要留你下来,我可想不出这样的招。只是好看归好看,这天下几场雨,这带子可不就褪色了?” 碧萝笑了笑:“这布条浸过熟桐油,又刷了一遍,倒是不惧风雨的。” 柳溪:“这法子不错,是你想出来的?” “只是突发奇想罢了,没想到工匠说可行。” 柳溪笑了笑:“那就都赏罢。” 碧萝露出欢喜之色:“那奴婢先谢过主子。” 柳溪本想试试这秋千,却见天空陡然灰暗下来,墨云沉沉,一阵风吹过,带来一帘猝不及防的雨。 丫头们赶紧护着柳溪进了门,绿翘取来衣物,又吩咐巧月去要水,便在里间忙了起来。 院子里绘春正在给架子搭油布,这忍冬上晌才种下去,这会土都还没踩严实,不看顾着,只怕活不了。 柳溪在廊下看了看,见这雨越下越大,只怕一会半会停不下来,便吩咐白兰去响溪苑说一声,叫人给柳玠送把伞。 碧萝从小厨房回来见她在廊下站着,裙角都被出檐滴落在地溅起的水花湿成松花绿,忙劝她进屋。 因灶上准备着,水倒是来的很快。内室弥漫着花香和水汽 沐浴后换上了轻便的素色单衣,柳溪歪在榻案上,任碧萝用巾子给她拭发,乌发披了满肩。 绿翘从箱子里取出一件茜色褙子:“小姐披件衣服吧,刚刚淋了雨,这会再不注意可要着凉了。” 外头有人说话,不一会,白兰端了一碗姜汤过来回话:“小厨房说碧萝姑娘吩咐的姜汤已经做好了,我就顺手带过来。” “伞可送到了?” “响溪苑的人带了伞去府衙,却没见到大人,问了旁人也说不曾留意,便将伞留在了那里,先回来报信了。” 柳溪见她下摆都湿透了便让她下去了,心里有些担心,这雨这么大,也不知哥哥去了哪里。 风吹柳动,雨落无声。 湖中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桌上摆着一盘棋,子已过半,而胜负难分。 穿着直裰宽袖的男子起身,抓了一把鱼食撒入水中,引得湖中锦鲤纷纷争食:“鱼尚如此,何况人乎?” 柳玠站在他身后少许:“欲,乃人之天性。” 男子回身看了他一眼:“天性含章想要的是什么?” 想要 “我所能得到的权利。”然后护住一个人。 男子笑起来,为他的敢说。 其他人都带着一张正直忠义的面具,把自己的欲望粉饰的冠冕堂皇,自以为无人知道他们面目,说的好听,也不过是各有所求,却自诩高风亮节,还沾沾自喜,实在惹人烦。 男子回身望了望他,即使有所欲也不逾矩,恭敬而有礼,却敢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证明他的诚意。 而他的能力,他正拭目以待 权利,所有人想要的至高无上的权利,却只能属于一个人。 其他人,如果不愿臣服,便只有 雨水没入湖中,无声无息,游动的锦鲤对这场风雨毫无所觉,仍在欢快的追逐鱼食 “含章,你很好。” 柳玠望着亭外的风雨忽然想起一件事,柳柳今日和母亲去周大人府上了,不知晚归否。 放下笔,柳溪又看了一眼窗外。 绿翘放下手里的衣衫,拉开帘子看了看:“这雨恐怕还得下一阵了,不过一场春雨一场暖,看来天要暖和起来了。” 碧萝:“说是这么说,不过春日里雨水向来缠绵,恐怕得下好几天,小姐不是接了宁国公府的帖子?” 绿翘也记起来:“也是,雨天出门总是不便,不过若是下雨了还能怎么赏花?这也玩不下去啊。” “赏花自然是可以改日,不过生辰就改不得了,她既是为了庆祝生辰,之前又叮嘱过了,怎么好不去。”柳溪这么一说,倒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她忘记准备生辰礼了。 这会下着雨,天又暗,也不好出门,只能明日去珍奇阁一趟了。 绿翘被她这一说就想起姜微那模样,气哼哼道:“那位姜小姐实在有些不知礼数,竟然把大人当做取乐的人给她写话本,也实在太狂了些。” 碧萝看她不知收敛,虚拧了绿翘一把:“还管上别人家的小姐了,我看你是欠骂呢。” “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就是欺负我家小姐。” 柳溪看了觉得好笑:我没说姜小姐不知礼”又看了碧萝一眼“也没怪绿翘话多,你们倒是自己闹上了,是看我无聊给我瞧趣呢。” 两个人都不好意思起来,小姐待她们宽和,她们都有点忘形了。 “好了,好了,这话揭过,可绿翘以后是得改改性子,不然话一出口就得罪人。我看姜姑娘人不错,只是性子直了点”看绿翘想反驳:“要不你也不会好好的在这了。” 绿翘这会没话说了。 白兰掀了帘子进来:“小姐,大人刚刚回来了。说是今日下了雨不必过去练字了。” “可有淋雨?” “常木说看着清爽,像是不曾。” 柳溪想了想,还是说:“送碗姜汤过去罢。” 白兰退下了。 柳溪打了个哈欠似是乏了,碧萝绿翘忙整理床铺去了 ~~~~~ 第二日,天还飘着雨丝。 柳溪记挂着生辰礼,早早就出门往珍奇阁去了。她手里没有那么多的银子来买贵重的东西,也没必要送太过隆重的东西,女孩儿家交往,表达一下心意就好了。 珍奇阁就是汴河大街新开的一家铺子,专卖些新奇玩意儿。 这几年商贸发达,京都外来的人多了,也带了不少奇巧东西,东西并不十分贵重,却胜在新奇,不止孩子喜欢,长辈间互送也是有的。 柳溪起先看中了一套八仙过海的琉璃杯,样式别致,故事也有趣,正想买下的时候被别人截胡了。 绿翘气的要死,柳溪却不想生事,眼前这个姑娘可不是姜微那样的性子,惹了就没完没了了,不过一件小事罢了,不值得在这里吵吵闹闹,反丢了脸面。 柳溪不想计较,偏有人不罢休。 “你和几个丫头叽叽歪歪些什么?是不是在说我坏话?穷酸就算了,还不知礼数。” 柳溪今日的确打扮的很素净,头上只带了两支簪子,戴了米粒大小的珍珠耳环。可怎么看也不能算穷酸,只是对比这位满头珠翠的姑娘着实有些朴实了。 柳溪也不是泥捏的,哪会没有一点脾气:“不过是同丫头说姑娘知书达理,连君子不夺人所好都知道,因而很是佩服罢了。” 听到她这么一说,姑娘还有点沾沾自喜,也不找柳溪的麻烦了,任柳溪买了一副象牙棋子走了。 旁边的丫头不敢说明白,生怕这火撒到她身上,可是该来的还是会来,回家后这丫头就被砸了个花瓶,被人抬回家了 柳溪没把这当一回事儿,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碰着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可是很惊喜的,隔天她们就遇上了 当然惊喜的不是柳溪 柳溪对这些大家闺秀是一个都不认识,当然闺秀们也都不认识她,所以,柳溪对这场聚会唯一的期待就是姜微。 但是当她看着坐在主位的人才发现,先前那姑娘不是姜二小姐。 那姜微是谁? 柳溪默默思考的时候,姑娘们已经知道了柳溪的身份——柳玠的妹妹。 柳玠现在虽然品阶不高,才次六品,不过他年纪轻轻就很得皇上赏识了,翰林院又是升迁最快的地方,说不定哪里就上去了。 哪怕不说这个,就单单看他的样貌,姑娘们也是不会为难柳溪的,于是,一番介绍之后气氛也算和谐。当然也有意外。 宁国公府的帖子早几天就送到了唐府,只不过一直在唐静手里。唐静平日与赵娉婷关系好,镇国公府与宁国公府又一向不合,赵娉婷自然是推辞不来,理由也是现成的,忙着绣嫁衣。然后很巧的,隔天唐静就淋雨着凉了,于是这帖子就到了她手里。 要是她嫡姐答应,她当然是不来了,虽然唐静长得没她好看,但那些不长眼一见到唐静就无视她,实在让人生气,她何必硬凑上来做这片绿叶。 本来以为唐静没来她的待遇会好些,结果这么个穷酸丫头也比她受欢迎,昨日她出门遇见的也是她,新仇旧恨一起算,既然遇上了,不给她点教训瞧瞧怎么说得过去。 宴席设在花园里头,亭子外的琼花开的正好,花大如盘,积聚成团,或轻粉,或鹅黄,间有嫣红点缀,绕着溪水蜿蜒成诗。 唐娴看着忽然有了主意,她捏着团扇忽然笑了起来,众人奇怪,她便道:“今天玥姐姐办的这场琼花宴可是失策了。” 姜玥心中不耐,这唐娴真不知趣,白长了个聪明样子却是个没脑子的,要不是家里嘱咐要请唐家姑娘她怎么会让她上门,姨娘生的就是没教养,正想叫她吃块点心堵堵嘴就又听见她说话。 “若真要赏花,倒不如叫各位姐姐捧着镜子,也免了淋雨,倒更方便些”众女被捧得欢喜,就听见她又说了句“尤其柳姑娘。” 唐娴不称她小姐,众人自然听得出来,她是看不起柳溪的身份,认为她不配的,但是她的话也是真的,柳溪的确很美。 她今日穿了件杏色提花幽兰曲裾,梳了个垂髫分肖髻,只简单用几枚织金盘花固定住,别无他饰,可她只那样坐着就让人不能忽忽略,现在还小都有如此风采,不难想到及笄后她是何等风姿。 大家不动声色的看了姜玥一样,却见她笑意盈盈似是毫无所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飞花令(捉虫) 唐娴继续说道:“不过既是赏花,不如就着溪水玩一玩飞花令,也不辜负姜姐姐的好意了,大家觉得怎么样。” 姜玥见众人望着她,笑道:“今日既然是我请客,自然要让大家乘兴而归,正巧这会雨停了,看来是天意如此,那么我们就一起玩玩罢,也算是个乐子。”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毫无破绽,但有心人自然听得出来她这是什么意思。 永安候世子的次女郑茱立刻道:“是啊,大家一起玩才有趣,谁要是不玩可就是不给姜姐姐面子,柳姑娘,你说是不是啊。” 这样的把戏柳溪笑了笑没说话。 “柳姑娘可是状元郎的妹妹,自然和我们不一样,看来我今天是要丢丑了。” 唐娴说着这样的话,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自以为比柳溪懂得多,只等着柳溪丢脸。 姜玥吩咐下人准备东西,众人出了亭子,自选了个位置,丫头便放好软垫供人跪坐。 柳溪是第九个,这位置不怎么好,正是拐角,只是别处都有人了,也不好离得太近。 定了“溪”字,姜玥在第一个,说了句“溪流琴高水”便将琼花扔入溪中,接着是永安侯的嫡孙女郑姝“小溪泛尽却山行”,直到这一轮结束,花都没有停在柳溪面前。 反是唐娴接到第七个字对不上来,被罚了一杯酒,其实只是杯果酒,味道还不错,却因为是受罚让唐娴心里很不舒服,心里暗恨柳溪运气好。 第二轮,花停在了柳溪面前,她接第四个字,柳溪忽然想到了哥哥的院子名,有些怔 唐娴却道:“看来柳姑娘和你哥哥很不一样啊,要是实在不知道也没什么,吃杯酒就行了,没人会笑话你的。”语气却是心灾乐祸,巴不得有人和她一起受罚。 柳溪回过神,神色淡淡:“夜发清溪向三峡”,说完把花抛入水中,结果这花停在了唐娴面前。 唐娴神色郁郁,心里恨得要死,却还不放过柳溪:“看来我今天不走运,这花是要在我手上扎根了,今天这令起“溪”字,恰好柳姐姐的名,不如姐姐救一救我罢。” 众人原本的目的也不是看唐娴喝酒,便顺着她的话道:“这么一说还真是,唐妹妹先前已经灌了一杯酒,脸都泛红了,既有这个缘分,柳妹妹不如帮帮她罢。” 先前还是柳小姐,不顺眼了就是柳姑娘,有求于人了就成了姐姐妹妹,也不知是这天变得快还是她们的脸变得快。 “姐姐可是为了昨日的事不愿帮我,只是那时妹妹并不识得姐姐,又是价高者得,若我知今日有这缘分,一定将那琉璃杯子让与姐姐,姐姐可莫要同我生气了。”唐娴一脸可怜。 众人听了这回事,正想说话,就听一个声音说到:“你若是想要姐姐,只管回唐府找唐静去,却在这里喊个什么劲儿,人家可没有你这么大c这么丑的妹妹。哦,差点忘了,唐静可不想认你这个妹妹,恨不得没有呢,也怪不得你到处认姐姐了。” 唐娴正想发火,就见姜玥迎了过去,众人起身行礼,虽不知这人是谁,却也知道惹不得便赶紧闭了嘴,只是心里却有一把火在烧。 “路上可有淋着雨?” 薛微看她一眼,把手抽开:“不过是个小宴,也值得我冒雨来?自然是雨停了才来的。” 姜玥脸色僵了僵,却还是笑道:“也是,我们什么关系,也不必计较这些虚礼,既然来了,不如” 薛微直接打断她:“我可是个草包,不如你们有学问,这飞花令我就不玩了,不过一个人也无趣得很,就” 众人心里有些挣扎,这十一公主受宠,跟她关系好了自然有好处,但是她的脾气也怪,万一讨好不成反得罪就划不来了,是以众人都举棋不定。 “你。”薛微指了指柳溪“你过来陪我说话。” 薛微定了人,众人又想起她的好处来,姜玥看看柳溪,实在不知道她这样子怎么吸引了薛微的注意,有人忍不住出声:“你” “对了,刚刚见你们叫她帮忙,原来飞花令还可以这样玩,一个人说不出另一个人还可以帮忙。既然这样,倒不如直接叫这姑娘一个人把令全接了,省了许多口沫,你们也好见识见识人家的才华。”薛微讥讽道。 姜玥一听她的口气,就知道她看不过去,又要行侠仗义了,怕她又闹事,忙招呼下人领着薛微和柳溪去小阁楼坐坐。 柳溪起身却并未跟着薛微离开。 姜玥以为是刚刚的事让她不痛快了,正想安慰,就听见柳溪开口了。 柳溪:“‘群捕鱼儿溪影中’,‘闲来垂钓碧溪上’,‘闻道龙标过五溪’。” 丫头们动作很快,等她们到了阁楼三层,桌子上早已放好了点心果子,见薛微进来都踮着脚退下了。 等人出了阁楼,薛微就绷不住了,看柳溪还是不说话,诧异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你早就知道了?我还想吓一吓你呢。” 柳溪自顾自倒了杯茶走到窗边:“刚刚知道的。”姜贵妃的小女儿,十一公主——薛微。 薛微瞬间得意起来:“就知道你没看出来。” 好像之前问这话的人不是她。 “也不知道她们天天玩这些腻不腻,真无聊,要不是你,我才不来呢。”薛微靠着栏杆。 柳溪刚刚就看出来薛微同她那位表姐妹有点不对付,只是不清楚两人为什么这样。不过这话不是她能问的:“那你觉得什么有趣?” 薛微顿时来了精神:“当然是阳刚点的游戏有趣了!” 柳溪不说话了,看来薛微看的话本的确够多,不过她都这样了竟然没人阻止! “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没准儿还能看到那场马球赛,你不知道有多精彩!” 柳溪用目光告诉她自己并不感兴趣。 薛微无视:“左右军球头分别是赵予庭和郑殊,两队实力旗鼓相当。但上次出了意外,周扬和姜晏竟然上场了。姜晏这人简直不知死活,自己马术比不上周扬,球技更别说了,竟然还敢挑衅,周扬直接对线一杆进球了,哈哈,姜晏那个笨蛋都傻了。” 柳溪看了滔滔不绝的薛微一眼,目有深意。 薛微看不出来 “哦,忘记了说了,你大概不认识,赵予庭是忠勇候的次子,郑殊是永安候的嫡孙,这两人家里虽然不对头,不过关系貌似不错。对了,刚刚和你们一起的人里就有郑殊的双胞妹妹郑姝,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她还真注意到了,这个郑姝看起来不爱说话,貌似很文静,今天这场宴会只见她妹妹郑茱上蹿下跳,她倒是安静的很。不过她更有印象的是那个不停挖坑的唐娴。 顿了顿,薛微又说:“至于周扬,他是户部周侍郎的长子,而姜晏,是我表哥,也就是今日生辰礼的姜二小姐的哥哥。” 很巧的,薛微提到的这四个人有三个柳溪都见过,也不能说见过,准确的说是遇到过,所以并不是全然陌生。 柳溪看她一眼:“你既然这么喜欢马球怎么不自己参加,不是比看更有趣?” “打当然有趣,不过若是和你一起的人边打马球边掏出帕子来擦汗,还不动声色的让着你,那还不如让我坐着听戏,至少还可以睡觉。”薛微顶不喜欢装模作样,偏姜玥喜欢,所以薛微看她不顺眼。 柳溪看她郁卒的模样,心里觉得这样的姑娘就不该出身在皇家,这里与她格格不入,可是最终她的归宿也是这个地方。 不自觉的,柳溪叹了一口气。 薛微以为她在遗憾没亲眼见到那场马球赛,于是安慰道:“没看到就算了,再过些日子就是端午了,到时候你来找我,我带你上邀月台看龙舟赛,那里视野最好。” 柳溪没有解释,也没有因为她的青睐表现的受宠若惊,只简单说了句谢谢。 可是薛微一点没有觉得被慢待了,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是真的朋友,你给了我便拿着,无比自然 薛微看着她猛的想起一件事,有些神秘兮兮的说:“你知道我刚刚遇见谁了吗?” “我哥。” “”薛微惊愕:“你怎么知道的?我难道告诉你了?” “还需要你告诉我吗?”柳溪无奈“你既然这么问了我,那遇见的自然是与我相关的人。我的阿爹阿娘极少出门,与你几乎没有交集,所以,应该是我哥哥。他进宫了?” “你好聪明啊!”薛微惊叹,只凭她的一句话就知道了这么多东西,“你哥哥的确进宫了,我看见他和我阿玛在御花园下棋。” 下棋?她怎么不知道哥哥还会下棋呢?什么时候学的,都没有告诉她 “我看阿玛好像很喜欢你哥的样子,也是,这么有才华有好看的人,当然会喜欢。”薛微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 柳溪听着总觉得怪怪的,忍不住道:“我觉得用赏识二字更好。” “反正都一样,就不用扣字了吧。”薛微无所谓。 其实不一样吧 “哥哥不过是编修,皇上怎么会见他,还一起下棋?”柳溪不是很明白。 薛微又不了解这些,今日也不过是碰巧遇见罢了,哪里知道原因,便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看礼部尚书李大人也在。” 柳溪一时想不明白,却不好再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不会比她晚 落日西斜,一道道余晖撒在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上,将原本的青色染成了墨。 一辆红漆双轮马车缓缓驶出宣德门。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李大人。”柳玠拱手谢道。 李孟德摆摆手:“我不过是说两句话,不过小事罢了。不过你胆子也忒大了。” 柳玠笑了笑,没说话,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也不必说。 今日朝堂之上,圣上因上次赈灾之事表彰周侍郎,周大人便趁机提了提柳玠的功劳,若无他上的那封帖子,只怕自己做不到如此周全,投桃报李,原该如此。 皇上对这个人也有印象,是自己钦点的状元郎,当日他选出了三份答卷,定为一榜,但安惯例得选个赏心悦目的探花郎,于是便拆了弥封看了答题者的姓名。 学士们由此产生争议,有人认为科举取士,自然眼看学识,柳玠的文章最为出色,自然应该定为头名。也有人认为,文无第一,况且柳玠的样貌难得一见,不做探花郎很可惜。 双方各执一词,但皇上听来听去只觉出一个意思,这个柳玠有学识,有品貌,倒生出几分好奇来。 等大学士辩得口干舌燥,请皇上定夺时,皇上看了眼三个名字,道:“玓,明珠之辉,可他姓贾,便是鱼目混珠,玠,国之礼器,又姓柳,便是大吉之兆,我看这是天意。” 大家一看皇上都这么说了,赶紧跪下称皇上圣明。还有人拍马屁说这是昭示大庾朝千秋万代,国运昌隆。庆元帝越发觉得自己明智,就这样划定三甲。 今日得知赈灾之事原柳玠也有功,更觉得柳玠是天赐良材,在朝堂上就夸赞柳玠是国之栋梁,擢升柳玠为集英殿修撰,下朝之后还特地把柳玠召去。 恰好李尚书因北樾之事面见皇上,便一起去了御花园。 朝堂之上,柳玠位置靠后,庆元帝瞧得不十分清楚,这会见了人直呼是汇灵气于一身,原本是好奇想见一见,这会便想问一问了。 待的李尚书说完北樾邀请秋猎一事,庆元帝便道:“我若早知道你是这个模样,当日定要你来做个探花郎。” 其实也是玩笑罢了。 李尚书笑道:“只做探花郎可亏了,还是拿来为皇上分忧解烦罢。” 庆元帝大笑赞同,又要人在沁秋亭摆了一盘棋,李尚书称自己是个臭棋篓子,不扰皇上兴致,让与柳玠了。 “我看柳卿年纪轻轻,不知家中可曾婚配?” 庆元帝这话倒让李孟德有些紧张,他之前还想着把外孙女许配给他,要是皇上是这个意思不是到会不会对他不满。 “未立业,何敢成家。下臣也没有这种心思。”柳玠回答。 庆元帝有些不满,自己说出这话来就是有为他指婚的意思,他竟然如此不识好歹,脸上便露出了几分。 李孟德道:“柳编撰为国分忧至此,实是让人佩服啊。” 或许旁人说这话有几分刻意,但李孟德这个爱妻如命的说了,庆元帝却深以为然,失笑道:“柳卿如何会像你一样。” 脸上怒意也消了,心里思量着,这样的人如何才能只为自己所用,而不结党偏私。 庆元帝棋艺本不高超,这会又心有所思,棋盘上已露了败相,李孟德见状道:“天色已晚,不如下次再下。” 柳玠却不趁机告退,反吃了庆元帝大片棋子,赢了这盘棋,庆元帝不语,心情郁郁,不知是为知道自己棋艺不好,还是柳玠下了他的面子。 李孟德暗想,这柳玠今日怎么这般胆大,若是惹了皇上不喜,岂不是前途尽毁。 偏柳玠不识趣,还道:“臣赢了。” 庆元帝见他面有喜色,一脸坦然,却是个直臣的模样,火也发不出了,若他真是个耿直方正的,倒也不必担心他日后成了皇子党。 于是笑道:“既然你赢了,那自然是要赏的”吩咐身边的吴公公去把前日里得的一套棋具拿来。 吴公公走前看了柳玠一眼,眼神不明,李孟德疑惑。等拿来一看才发现这不是一套普通的棋具。 虽从皇上手里出来的绝不是凡品,但这与其他更为不同,两色棋子莹润而有光泽,黑子是以墨玉雕成,白子取自玉髓,墨玉和玉髓本就难得,况且是做成数百颗棋子。连棋盘与棋盒都是黄檀木所制,实在叫人叹为观止。 这样厚重的赏赐,只因为一盘棋难道不会叫人不安,柳玠却生受了,叫人意外。 不过从皇上的反应来看,他倒是十分赏识柳玠,看来京都要出一个新贵了,只是柳玠为何要这么做?实在是兵行险着。 过了平康坊,柳玠下了马车换了顶轿子往宣平坊去,结果在门口碰到了柳溪的马车,便在影壁处等了等。 “今日可玩的开心?” “还不甚相熟自然也没什么趣味,倒是意外见到了十一公主,她还同我说你和皇上下棋来着。”说着就望着柳玠,等他回答。 “我会的东西这般多,难道下棋就不可能?”柳玠该怎么告诉他,这是他上辈子学的。 柳溪愣了愣,兀自笑开,也是,倒忘了哥哥是大半时间都不在家的,这些东西大抵是在学堂学来的。 她打趣道:“所以哥哥还会什么我不知道的呢?” 柳玠认真想了想,道:“你感兴趣的或许只有骑马了。” 这还是因为柳溪想学所以柳玠才学会的,他上辈子是个文官,会不会骑马是不打紧的,但柳溪羡慕那些闺秀骑马踏春,所以也想学,也是私心,他想亲自教她,却不想不该带她去 柳溪想起薛微说的马球:“你怎么知道我想学?” 柳玠看着她微仰着脸吃惊的模样没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是谁啊?” 柳溪躲不及脸都皱起来了:“哪有你这样的哥哥,我鼻子塌了可怪你。” 柳玠:“好啊,嫁不出去我养你。” 看柳溪气哼哼的走了,柳玠脸上的笑落了下来,门房出来个人:“大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柳玠进了宁安堂,发现等他的不止他娘,他爹也在。 “这几日你公务忙,没有见到你,今日找你过来是有事要和你说。”柳大海斟酌了一下,干脆直接道:“我想开个铺子做生意。” 柳玠问:“父亲想好做什么生意了吗?” 柳大海:“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打算开个糕点铺子,卖些风味点心。” 柳玠没什么意见,在这里不比柳家沟,父亲有事做也不会觉得无趣:“父亲母亲既然想好了就开吧,我会吩咐张管家留心,盘个铺子下来。” “这个倒不用你操心,我自己就可以,和你说不过是反正你知道这回事就好了。”柳大海也不想为这事折腾儿子,他以前也不是没做过生意。 既然说好了,柳大海便走了,他还得去给院子里的菜浇水。 江氏看柳大海走了才开口:“刚刚绣衣阁给你送衣裳来了,我叫秋兰给你送响溪苑去了,你自己看看满意不满意?” “母亲挑的自然合适。”柳玠道。 江氏看着坐在那里的柳玠觉得自家儿子真是哪哪都好,要是给她找个儿媳妇回来就更好了。 柳玠察觉到江氏的目光,心里顿时觉得不妙,先开口道:“今日入宫见了皇上。” 江氏唬了一跳:“怎么还见了皇上,没怎么着吧?” 虽然有些愧疚,但还是得说:“皇上有给我指婚的意思,但我没答应。” “那可怎么说,你怎么不答应,你这么说了皇上可不得生气了!”江氏急了。 “娘,朝堂上水太深,若真是娶了哪家小姐,势必要加入党争。皇上的心思难猜,不如不参与。何况能入皇上眼的必是高门,她愿不愿意另说,儿子却不想母亲难做。”柳玠信口开河。 皇上指婚本就是为了试探,真要下旨也一定找个中立派的,哪里会搅混水特地给自己找事。再说,势必二字未免太过绝对,结党要是这么容易,那还玩什么阴谋手段,天天嫁女儿就行了。 至于愿不愿意 游街那天满大街的帕子可不是作假的,就冲柳玠这张脸也有的是闺秀愿意,何况现在他还得了圣心,哪还有明眼人看不出,说不愿意,这都是瞎话了。 江氏却不知道,还以为柳玠怕高门嫁过来的媳妇看不起她这个婆婆,心里是又喜又忧:“唉,都是我拖累的你。你说了这话以后谁敢把女儿嫁我们家。我还怎么抱孙子。” “也不是不行,不过等上几年罢了,还早。” 江氏还是愁:“那得等多久啊,再等两年你妹都该嫁人了。”说着又瞪他一眼“你可不能挡了你妹的事,怎么也不能比她晚,听到没?” 柳玠脸上露出笑意:“不会比她晚的,您放心。” 结果这日柳溪去练字的时候就发现柳玠心情格外不错,柳溪偷懒喝口茶吃块点心他都不会介意,显见的有好事,柳溪心里直痒痒,又不好问他,毕竟刚刚甩个他一个背影的人就是自己呢。 柳玠见她心不在焉,干脆说:“想问什么就问。” 这下柳溪觉得可以不用憋着了:“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事么?” 柳玠看她一眼,的确是好事,然后拿出了庆元帝赏赐的棋具:“皇上赏的。” 柳溪拈起棋子看了看,觉得除了黑子黑了点,白子白了点,棋盘香了点,哦,还有做工好了点真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不过既然是皇上赏赐的,那应该是很不错的东西啊,虽然自己看不出来 柳玠见她迷迷糊糊的:“这是墨玉和玉髓打磨出来的。” 柳溪点点头,还是没看出来。 柳玠:“无可计价。” 柳溪:“”看来自己真要多学着点了。 “哪天有空哥哥教我骑马罢。” 果然还是对骑马感兴趣:“那就明天。” 柳溪似乎有点惊讶:“你刚刚说明天吗?明天有空?” “明日休沐。” 柳家沟的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节日也没有什么休息的说法,因此柳溪以为官员平日也是没有空闲的。 “可是明日去恐怕来不及,我还没有骑马的衣服,哥哥你有吗?” 其实柳玠也没有,至少现在没有,而且 看柳玠的表情,柳溪忍不住笑了起来:“哥哥是想直接就这么去吗?不会马也没有罢?” 柳玠看了看柳溪写出来的字:“这字没写好,重写。” 柳溪撇撇嘴,小时候扣她的糖糕,现在又罚她练字,柳溪默默记上一笔。 谁管糖糕是他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面善? 九霄宫蟾含香炉里飘出阵阵香气,将这两天下雨带来的湿气缓缓淹没。 房里,一位梳着倾髻的妇人坐在红木漏回纹的高椅上,身上倚着一个身穿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的少女。 “真不知爹爹做什么要让那些人来,瞧着便没什么见识,连累我办的琼花宴。”姜玥不满。 孙氏开解道:“你爹爹为了你的琼花宴可是特意关照了花匠,若不是用灯笼熏着怎么会开的这么早?你这没良心的全不放在心上,只记得这些不好了。” 姜玥赶紧认错:“女儿错啦,怎么会不知道爹爹对我好,只是觉得有些人讨人厌罢了。”说着想起了什么,脸色便有些不好。 孙氏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总不能太过分,唐家庶出的那位倒不算什么,嫡出的那位还是要交好的。” 孙氏也想女儿无忧无虑什么都不必管,但是到了这个地步,想退只怕也不能退,更何况,老太爷就没想退过,若是姜家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唐静和赵娉婷很是要好,同我也只是个面子情罢了,说交好恐怕”说到此处心里不豫,自己几次同她示好,她竟然视若无睹,此番不来大概也是因为赵娉婷。 赵娉婷 总有一天自己要给她好看。 按下思绪她道:“唐静就不说了,再怎么说也是别人家,同我关系远得很,但是我真是看不懂微妹妹,今日来的那么迟,我没怪她,她倒来给我脸色看。” 孙氏一下变了脸色:“你嘴里的微妹妹可是十一公主,哪个让你喊她妹妹的,让旁人听见还以为宁国公府不知礼数,没个分寸。” 姜玥委屈得很:“是娘娘让我这么称呼的,哪里是我硬凑上去的,再说我也只在你们面前这么说罢了。” 孙氏拉住姜玥的手:“你知道如今多少人盯着宁国公府,多少人等着楸咱家的错处,不论娘娘怎么说,人前人后,都要做到本本分分,不然不是给了对方把柄。” “可是皇上那么宠娘娘,又那么喜欢七皇子怎么会因为”姜玥不懂。 孙氏捏住她的手:“这话以后不要说了。” 姜玥看到她的脸色点了点头,又道:“今日我看到了那位编修的妹妹,觉得有些脸善,好似见过一般。” 孙氏松开她的手,端起茶吹了吹:“现在可不是编修了,今早皇上提了他当修撰。” 姜玥惊了一惊:“这么快?这才不过多久。” “所以,以后多注意他的妹妹。”说着又心疼女儿“不过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他,处个面子情就罢了。不必委屈自己。” 现在还不过是个正六品的小修撰罢了,值得委屈自己?玩笑!不过姜玥还是点了头,至于私底下,谁知道呢。 想起柳溪今天的举动,姜玥眼神暗了暗,不过略有几分姿色,既然敢挑衅自己,不识好歹。 孙氏看她脸色不好,遂提议:“你不是一直想尝尝天香楼的手艺,要不明日阿娘带你去?顺道去绣衣阁看看,我女儿这么漂亮可不能浪费了。” 姜玥一脸俏皮:“都是因为像娘你啊。” 是啊,她这么漂亮哪里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可比的 ~~~~~~ 无巧不成书,柳溪也来了绣衣阁。 她来挑身骑马装,预备着下次骑马的时候穿,顺便看看上次定做的衣裳好了没有,那晓得刚选好哥哥的,就看到了从里头出来的姜玥。 姜玥看了柳溪一眼,蝶戏水仙裙衫,头上也只插了两支白玉簪子,真是素净的很,偏偏看起来颇为出挑。 姜玥微笑。主动打招呼,“不过出来逛逛,竟然也能遇到妹妹,可见你我是真有缘,妹妹要什么衣裳,不如我帮妹妹参详参详。” “我只是想挑身骑马装罢了,不必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我也是闲的很,不然平日都是让人送到府里的,这会帮你看看也不打紧。”说着看看柳溪“我见你惯常都是素色的衣裳,不如试试深色的。” 挑了一件茜色的给柳溪看,朱色为底,缃色做衬,上绣兰花,又以金丝绘边,看起来就很明艳。 碧萝在一边看了也觉得这衣裳好看,只是小姐这样清秀的样貌配这样耀眼的颜色只怕会压不住这颜色,反显得黯淡,倒不如穿素色的,她看旁边那套鹅黄的就不错。 “姜小姐可能不知道,我家小姐” “也不用我家小姐知不知道,就连我也不知道原来现在丫头竟然可以做小姐的主,真是”姜玥身边的丫头阴阳怪气的。 “宝琴!主子没有开口你就随意说话,这难道是我教你的?回府自己找嬷嬷领罚” 说着又一脸抱歉的对柳溪说:“我这丫头见得少了,有些不知分寸,柳妹妹不要见怪。” 碧萝在一旁白着脸,这姜小姐明明是在指桑骂槐说自己,偏偏自己不能说什么,否则不又是做没分寸的事,倒让小姐丢脸了。 “这有什么,也怪我这丫头见姜姐姐面善便想搭几句话。”又冲碧萝道“怎么哪里都有你的事,下次再惹祸我可不留你了。” 碧萝墩身向姜玥行了礼:“奴婢知错,谢姜小姐教诲。” 姜玥脸黑了黑,自己又不是教养嬷嬷,她这是什么意思? 柳溪抬手抚了抚柜台上的衣裳,觉得料子很柔软,这式样自己也很喜欢,便同姜玥说:“这衣裳的确不错,我就听姜姐姐的罢。” 碧萝付了银子又去后头拿前几日的衣裳,店铺里的帘子一掀开,出来一位妇人,正是去后头挑料子的国公夫人。 孙氏本是出来喊姜玥进去看看哪个更衬意,却见到了门口的柳溪,她略有些诧异,问:“你是?” 柳溪一开始不知道她问的是自己,带着取回衣裳的碧萝就要离开,却被这位夫人拦住了。 孙氏目光惊疑,问,“你是你是哪家的?” 柳溪莫名其妙,略带不解的看向姜玥。 姜玥反应过来,忙拉住孙氏:“娘,这位柳姑娘正是我同你提起的那位,柳大人的妹妹。” 孙氏被拉了一把,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收了收脸上的表情:“你是柳大人的妹妹?” 柳溪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却也还是回答了她:“如果这个柳大人是指柳玠的话,那我的确是。” “娘?”姜玥语带疑惑,又看了一眼柳溪。 孙氏也明白自己有些奇怪,略不自在笑了笑:“只是觉得你面善罢了,柳溪姑娘好像和哥哥不太一样啊?” 姜玥闻言更奇怪了,母亲这是怎么了,明明她从来没见过柳玠,又怎么会知道两个人长得像不像。 姜玥哪里知道这话只是孙氏在套柳溪的话罢了,只以为柳溪有什么地方让孙氏觉得不对劲了。她也有点奇怪,但一时想不起来 柳溪却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只淡淡的回答:“许是随的人不一样。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我家玥儿没几个朋友,倒是很喜欢你,如果你有空就多来我家走走。”孙氏不好再拉着她,只好邀请:“没几天就是端午,会有龙舟赛,到时候天热,人又多的很,不如来宁国府的地方看,方便又清净。” 喜欢?琼花宴那日姜玥可不像喜欢自己要个自己做朋友的样子,若是真去了,别说清净,只怕还要惹一堆的麻烦。 柳溪忽然想起她哥哥说的话,果然。宁国公府这位夫人想干什么? 还是躲远点罢 “之前已经与朋友说好了,却是不好失约,柳溪也只能辜负姜夫人美意了。”说着就转身走了。 孙氏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姜玥这听了半天没听懂:“娘,柳溪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你想多了。”孙氏笑了笑却神思不属,明显在走神。 姜玥知道母亲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不会告诉自己,也就不问了。只是心里却一直在琢磨是怎么回事,猛然间想到一个可能,柳溪难道是家里哪位的 难怪她觉得柳溪面善,原来是这样!母亲肯定是早就知道了什么,才会一见到柳溪就发现了! 那是谁的?是祖父?叔父?还是 孙氏的反常让她有些心慌 可是不对啊,柳溪不是姓柳吗?而且也不是京城的,她又反驳自己,大概是想错了! 然而又有个声音在说,他们也不是一直在京城啊,说不定 “娘,柳溪,她是不是我的” “玥儿,这事你别管了,都是大人的事。”孙氏打断她。 姜玥看她神色,只能吞下了口中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龙舟赛 白兰从外头进来,托盘里放着几个缠着各色丝线的粽子和一小碟饼:“夫人说这五毒饼是自家点心铺子出来的,叫姑娘尝尝味儿,粽子据丝线分了五个味道,有甜有咸,只是得姑娘自己试了。” 柳溪看了看,略吃了一块印蝎子图案的,里头是豆沙陷的,咬一口下去皮酥陷甜,味儿很是不错,顿时期待起自家的点心铺子来。又选了个红色丝线的粽子,拆了菰叶,发现是蜜枣陷儿的,这一大早,吃了这许多甜味的点心,虽然好吃,却还是觉得腻,早饭也不必吃便出门了。 街市上,多了许多卖艾草,粽子,香包和老虎玩偶的小摊子,出来玩耍的孩童都系上了五色丝线,还有在额头上画王字的,看着不但不觉的滑稽,反而觉得可爱,真个是虎头虎脑。 只是这会出来的人多,马车走得也慢,这么待在马车上的确很无趣,不一会柳溪就开始打阿欠,碧萝倒了一碗酸梅汤给她,酸酸甜甜的,柳溪喝了稍微精神了一点。 绿翘一路上就没安生,时不时掀了帘子看外面,这会她又想起了什么:“小姐你知道吗?刚刚过去的那辆马车是崔家的。” “你还认得崔家的马车?”柳溪惊讶,在她看来,马车都是一个样子的。 “那当然,我” “她也就认得崔家的,因为满京城就只有崔家的马车外头刻了描金的牡丹纹。”碧萝不客气的戳穿。 绿翘瘪着嘴:“那我还知道别的,”说着两只眼睛又冒出了光“听说前天崔家小姐从汴河大街路过,结果惊了马,是宁国公府的世子救的,还抱了个满怀呢。” 世子?那不就是薛微的表哥,姜晏。 “姜晏怎么会出手救她?” 绿翘奇怪:“英雄救美不是很应当吗?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来自于这一救啊,我猜这位崔家小姐一定是貌美如花。”然后又补了一句“不过还是比不过我家小姐。” 这可是孩子话了,正是因为救美后头经常是美人以身相许才不能轻易救啊,柳溪也不懂为什么佳人被人救一救就会倾心相待,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才子佳人缠绵悱恻的戏码,要真有,大概也是戏罢 “那你的听说有后续吗?” 绿翘噎了噎:“这才多久,还得再等等罢。”看柳溪不说话又不好意思道:“这个不算,我再说一个。” 碧萝:“你成日这里跑哪里逛的,就听了一肚子闲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那肯定是真的,厨房里的孙婆子不是管采买的,她同来府里送菜的关系好,知道不少别家的事,这话就是她说给我的。”绿翘急了,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孙婆子嘴里挖出来的。 柳溪听了暗暗想,看来得提醒一下阿娘多管管管府里下人的嘴,尤其是经常出去走动的,嘴不严,家里什么事都漏出去了。 “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呢!这都养了十多年了。结果突然被揭了出来,你说” 碧萝看柳溪走神了,似乎是没听见,暗地里推了绿翘一把,压低声音钱:“怎么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小姐跟前说,还不闭嘴。” 柳溪回过神,见两人咬耳朵:“你们当着我的面面还说上悄悄话了?” 碧萝反应快:“哪里是什么悄悄话,不过见着热闹,有些压不住兴奋劲儿了。” “今日本就是出来玩,还拘着干什么?绿翘,你给我说说往年端午都有些什么趣事?” 马车到了延康坊,河岸边已经站满了人,陈二把车停在了人稍微少点的地方,车旁是一棵榕树,看着有些年头,枝叶繁茂,葱葱郁郁,绿盖成荫,在地面圈起了一片阴凉。 柳溪刚戴好幕离下了车,河岸的高台上就有人发现了她,吩咐人过来请,只是等人一到才发现柳溪已经走了,只留了个赶车的小厮在这守着,问他家小姐哪去了也不知道,无奈只好回去了。 柳溪原本打算先去附近的茶楼坐坐,只是走到半路被薛微给拦住了,带着她上了高台。 这台子是前不久搭起来的,台子上划了好多小隔间,外头设了两尺高的围栏,就是为了看龙舟赛,只是这地方等闲是上不来的,柳玠也只得了一个小隔间。 薛微的位置很不错,又避着阳光视线又好,河里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薛微叫丫头从食盒里取出两碗红豆冰沙,剔透的琉璃碗里是奶白色的炼乳,有小小的碎冰搅拌其中,表面铺了一层酱过的红豆,还淋了一层蜂蜜,在这燥热的天气中飘出丝丝白汽,就像冬日的温泉一样让人无法拒绝。 薛微自己拿了个勺子就开始挖,旁边的丫头一脸担心又不敢说的样子。 “你试试这个,我觉得这天气吃最合适,可惜我母妃不让我多吃,就这还是我今天偷偷摸摸带出来的。” “这东西凉,是不该多吃。”柳溪挖了一口塞进嘴里,入口即化,冰冰凉凉的,的确是夏日圣品,“不过味道的确不错。” “当然不错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因为这个伤寒了。”薛微差点说漏了嘴,因为贪吃结果着凉腹泻的话她可说不出来,怪丢人的。 “也因为这个,母妃看我看的可紧了,要不是龙舟赛,我恐怕还得在房里憋着,闷都要闷死了。” 其实薛微也溜出来过,只是她溜来溜去也只成功跟着太监到忠勇侯府送了一趟粽子,还意外见证了一场英雄救美,于她而言实在算不得溜出去了,毕竟没玩过。 “我看你哪有半点闷的意思,可活泛了。” “这不是想着龙舟赛么,可惜我不能下场。” 薛微正遗憾着,就见几个宫装的女子捧了个盒子过来请各位押注。 柳溪看了看那几条龙舟,五颜六色,涂抹的流光溢彩,一眼看过去都以为是排出来做装饰的,看得她晃眼睛,只有左数第三条稍微素净一些,上头挂了个五号的标识。 柳溪抬手指了指:“就那条。”然后把银子递过去。 薛微看清楚了船上的人就夸她:“有眼光,一眼就挑中了镇国公世子的,我也觉得会是他赢。” 才说完这话,就见有人抬了新的船过来,薛微一看就皱眉:“哥哥怎么也来参加。”然后忍不住看了看高台上脸色有些苍白的太子。 柳溪仔细看了一眼,见一个身穿紫檀色窄袖直裰的人正指挥着众人把船往河里放,他的模样同薛微有七分像,应该就是薛微的哥哥七皇子薛翊。 薛微收回视线,也押了赵予廑赢:“我难道还不知道他什么斤两,肯定是镇国世子赢。” 柳溪心里叹,有这位七皇子在,其他人哪怕再有斤两也是不能赢的。 果然,虽行进过程中时有龙舟越过薛翊,超越,反超看上去赛势激烈,但最后先到达终点的还是七皇子。 高台上,太子脸上未有醋意,反而很高兴的样子,冲庆元帝说了些什么,庆元帝脸上的笑意更甚,吩咐旁边的吴公公下去了,柳溪意外的是,柳玠也在上面 薛微还在惊讶,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哥哥那么厉害了,顿时与有荣焉,看七皇子被吴公公带上了高台,她也追了过去, 薛微跑了几步才记起后头的柳溪,便想叫柳溪和她一起过去,柳溪看出她的意思,拒绝了,薛微又叮嘱她不要乱走,等她回来,生怕有人欺负了她。 柳溪看她走了,自坐回椅子,这时候百姓间的龙舟赛开始了,这一轮的比赛要显得激烈有趣的多,呼喝声,水声,锣鼓声响成一片 隐隐的,柳溪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觉得耳熟,还没想起来,就见姜玥站在隔间门口,她似乎也很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十一公主呢?” 柳溪吩咐碧萝给姜玥倒了一杯冻顶乌龙才道:“公主去向七皇子道喜去了,等会就回来。” 姜玥本来也是来邀薛微一起去找七皇子的,不想却碰见了柳溪,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有心机,不过一面就勾搭上了十一公主,不管她究竟是谁,对她而言都是个阻碍 崔妙跟在赵予庭后头,看着他大步大步的走开,没有半点顾及自己的意思,忍不住心里委屈,她想到那个人轻柔的话语,想到他迎风扬起的发,哪怕是顾忌她名声后的远离克制也让她心动,可是母亲说她看好的是赵家。 赵家,她原本也很中意,在没遇见他之前,可是自己是不能反对母亲的。 她收了收自己的思绪,笑得一脸天真:“刚刚庭哥哥真的好厉害啊,要不是七皇子下了场,说不定那柄玉如意就是哥哥的了。” “是吗。” “是啊,妙娘就知道庭哥哥最厉害的。” “哦。” “可惜妙娘是女儿家,要是男儿身一定要跟着庭哥哥去的。”崔妙脸上涌出一抹羞色。 “哦” 冷漠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无动于衷,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崔妙暗暗想着。 前头的人忽然停住,然后腾地往前冲了过去,一个人被他抱在了怀里,崔妙只看见她晃晃悠悠的裙摆和旁边站着的略有些慌张的姜玥。 姜玥?是他的妹妹崔妙忽然局促起来。 “哎呀,柳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好走着都能摔跤,幸好遇上了赵二公子。”姜玥情绪收的很快,已是一脸庆幸。 “你” “也是我贪看比赛有些忘形,下次定然不会了。”柳溪打断赵予庭的话,又看向他的手。 赵予庭反应过来,脸上有些不自在,忙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小事罢了,不必在意。” 崔妙看着赵予庭脸上的笑意,更觉得他对自己冷漠,不自觉看了眼姜玥,见她回望过来又忍不住转开视线。 柳溪墩身行礼谢过赵予庭就回了隔间,赵予庭看了眼姜玥:“姜小姐难道不去向你的表哥道喜吗?” 姜玥脸上一派镇定:“正要去。” “那就一道罢。” 高台上庆元帝忽然起身,身旁伺候的吴公公忙问:“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庆元帝又坐了下来,用手指了指:“那是十一的地方吗?” 吴公公看过去见有几个人在隔间前站着说话,倒没什么奇怪的地方,遂点了点头:“是,许是公主叫了宁国公府的表姐妹一起玩罢。” 也是,不然也没有这么像的,虽然只是个背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 20 章 等赛至尾声,薛微才蹦蹦跳跳回来,头上多了一支珐琅玉石簪子,腕子上还多了只羊脂玉的桌子,神情飞扬,可见欢喜。 若只是得了些好物,薛微自然不会这般,只因她不仅趁着姜贵妃心情好,讨来了她觊觎已久的簪子,还磨得姜贵妃应允了自己出宫探望外祖母的要求。 只是两人都知道,薛微要是出宫,是绝不会满足于只走一趟宁国公府。 见到柳溪时,薛微脸上全是欢喜:“多亏了哥哥,现在我又可以出来玩了!对了,刚刚姜玥是不是来了?她有没有欺负你?” “姜小姐是来过,不过是想找你,哪知你不在,便同我客气几句罢了,哪里就和欺负相干了。” 说到底,姜玥同她是表姐妹,若是真告诉她,她也难做。薛微这脾气要是一个忍不住真摆了脸色给姜玥,恐怕第一个骂她的就是姜贵妃了,宁国公府可是姜贵妃的倚仗,她怎么会为了孩子义气伤了血亲。 柳溪回了家只觉得疲惫,问了门房,说柳玠还未回来,因着江氏过来传过话说夕食要在正厅用,纵然柳溪犯困想早点休息,也只得撑着,换了件衣裳在榻上歪着。 绿翘在外间捧了一件靛色缠枝短裳正熏着,熏炉里烘着以甘松为引的绿油伽南香,暖暖的香气越过珠帘,袅绕鼻尖,倒让人越发觉得昏沉,困意上涌,不一会就睡过去了 姜玥回了府,心里又是气闷又是心慌,正打算去找孙氏,就有小厮过来传话说国公爷让她去书房一趟。 书房,父亲让她去书房做什么,姜玥瞬间慌乱起来,以为是赵予庭和父亲说了什么,忙向小厮打听:“父亲这会在做什么?” 小厮垂手恭敬道:“老爷正处理公文。” 身旁的抱琴连忙塞了个荷包过去,小厮收了又继续道:“脸色看着与往常一般无二。” 在府宅里待久了,连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成了精,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抱琴得了小姐的眼色想再问问老爷之前见过什么人,那小厮却当做没听到,再不答话了,姜玥只得放他走了。 抱琴见姜玥还是有些慌,只得安慰道:“镇国公府与我们府是什么关系,小姐你还不知道嘛?国公爷岂会轻信了赵二少爷,再说国公爷一向疼小姐您,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姜玥听了抱琴的话,得了些许安慰,便往书房去。 到了书房前,朱漆刻月季花纹的门关着,透过雀梅闹喜的隔窗姜玥看见爹爹的确在桌案前在处理公文,顿时放下了一半的心,轻轻敲了门:“爹爹,女儿可否进来。” 姜延应了声,手上动作未停,他看重这个女儿,只是最近手上的事情颇多,有些顾不得。 今日又有人上折子提起青州贪污案,不少人都慌张起来,他却不然。许筇筠已死,他们再查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难道还能让死人说话不成,想拖宁国府下水也得找个好点的法子。 看来那柄玉如意让□□慌了,竟连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了出来,不过也给他提了个醒,的确该叫下头的人都收敛点,免得得意忘了行叫人抓了把柄,得了他的话,其他人都安心了不少,又胡天海地起来。 姜玥推门进去,然后就在离书案五步远的地方停住脚,垂眸看着地上杉木铺就的纹路。 姜延心里满意脸上却微露半分,问:“最近功课怎么样?可有不懂的?” 姜家虽然有族学,水平也颇高,却够不上姜延的眼界,他另为姜玥请了夫子授课,不仅学些女子技艺,更通经史策论。之前也是常常考较她的功课,只最近事多,便有所疏忽。 “父亲所寻夫子甚好,经事道理,深入浅出,女儿未有不懂之处。” 姜延忽的想起一事:“今日你可去找十一公主了?是不是还遇上了赵家小子。” “是,女儿是想与公主一起去向七皇子道贺。遇见赵二公子确是意外。”姜玥眼睛闪了闪,抬眸看了父亲一眼,却见他并无异样。 “与你同去之人是谁?”姜延又问。 “未与族妹同去,不过带了个丫头罢了。” 姜延将笔搁在卧仙笔山上:“那你可遇见了什么人?” 姜玥看父亲的样子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索性道:“在公主那碰见了柳大人的妹妹,和与赵二公子一起的崔家小姐。” 赵家什么时候和崔家一起了,崔家可没什么好的,忠勇候还真是浪费一枚好棋。 但是这个柳家姑娘 若用的好也不失为高招。 姜玥见父亲沉思,开口道:“女儿见柳家那位姑娘很是面善,倒有几分像娘娘。” 姜玥无法直言自己的猜测,妄议父辈,只得往最不可能的一头说,毕竟柳溪出生之时,娘娘早已入宫。 只是她这话刚说完就见父亲目光阴沉的看着她:“玥儿,这不是你该说出口的话,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姜玥从没见过父亲这样看她,这样的目光凉得她背上都起了一层薄汗,她握了握手强笑道:“是,女儿只是想,或许女儿同她有缘,想多多往来罢了。” 这样说着,手却将织金的挑线裙摆攥出了条条细纹,又暗芒跳跃其间,像她起伏的心。 姜延看她强作镇定的模样,忽然叹了一口气: “随你心意罢,我会吩咐下人替你送一份礼物给柳家姑娘,有空邀她来府里坐坐。” 姜玥木木的转身,她不知父亲知不知道自己未说出口的话,好像也没必要知道,他不是让自己交好了吗 等抱琴扶着姜玥离开,姜延叫来小厮:“去问问夫人在哪,叫她过来。” 柳溪好梦正酣,朦朦胧胧间,听得有人在喊她,睁眼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身上不知何时披了一件纱衣,碧萝还在一旁打着扇子。 柳溪拥衣坐起,迷怔了片刻,她接过绘山水的团扇,自己扇了扇:“下次我若睡着了,你也可以歇歇,不必守着。”又问“刚刚可是有人来了?” “太太派人来了两趟,因先前姑娘睡着未曾打扰,刚刚秋兰又来传话说正厅的饭菜备好了,约摸一刻钟后用饭。”碧萝回答。 绿翘捧了熏好的衣裳,见柳溪要起身,忙过来给她穿上,又理了理小憩过后有些凌乱的衫裙,这才放她出了院子。 柳溪甫一入厅就听得里面阵阵笑语,确是江氏无疑,一时好奇,不知家中何事让江氏如此欢喜,便问缘由。 柳大海饮尽杯中雄黄酒,得意道:“今日我那点心铺子开张,才头一天就卖出去不少点心,正是个开门红。” “我说阿爹阿娘这般欢喜,原是天上掉银子下来给你们搂着了,难怪白日都未搭理我,现在爹娘可不得好好补偿补偿我。” 柳大海笑起来:“你看这个小财迷,一来就惦记上了我的银子,我要是不给她,只怕今天这饭就要吃不安生了。幸亏我早有准备,等下叫人给你送过去,看看喜不喜欢。” 柳溪不过是玩笑那晓得爹爹真的给她准备了东西,倒更显出几分欢喜来。 柳玠自柳溪进来就一直打量她,江氏看见了打趣:“你看你这爹心偏的都没边儿了,你这会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滋味了罢。” 柳玠收回视线:“我看着柳柳好像瘦了些,可是最近没好好吃饭。” 江氏闻言仔细看了柳溪一眼,发现她的确瘦了,脸上的婴儿肥都没了,生怕她学了京城的大家闺秀的做派,吃的个猫食,硬生生饿出个弱柳扶风的模样。 语重心长道:“喜子啊,咱们家里可不兴京里人这一套,可不许作践自己的身子,你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这么一两口哪里够,这是要是饿出毛病可怎么好,再说,那些走一步喘两步的有什么好的,出个门都得人扶着,哪比得上咱庄户人家,你可别不学好啊!” 柳溪自然知道家里人是什么意思,乡下人家都希望自家的孩子身体壮实,这样才康健好养活,女孩子家也一样,身体养的不结实怎么干活,生娃娃嘞。柳家虽然不指望柳溪能达到壮实,却也不希望她瘦瘦弱弱。 可是天地良心,柳溪是真的没这想法。她有些哀怨的飞了柳玠一眼,怪他把话头扯到自己身上,又向江氏解释:“娘,我可是天天都有好好吃饭的,不信,你问碧萝,再说,我饿着自己是为了什么呀,还不能吃好吃的,可不是亏着自己。” 江氏默默道,还能为什么,早知道就不该告诉她王家那档子事,这不开了窍,知道要俏了。可是这话却不好说。 绿翘见小姐委屈,解释道:“小姐说的是真的,今天早上小姐还吃了个饼并一个蜜枣粽子呢。” 碧萝暗地踩了绿翘一脚,绿翘小小低呼一声,不明所以。 “那可吃了早饭不曾?”江氏看了两个丫头的动静追问。 柳溪讨好的笑:“不曾实在是天太热,没有胃口这才吃的少了些,等凉了些”想到这才五月初,又转言道“等适应了自然就吃的多了。” 听了这话,江氏信了几分,最近天的确热,她自己也没有什么胃口,喜子自然也是一样的,可这丫头不盯着实在不放心。 “我给柳柳找个了师傅,过几天就会过来。”柳玠这话一说,江氏就放心了,让柳溪多学点东西总没有坏处,还能让她没时间乱想,好的很。 “丫头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就” 江氏见柳大海又要惯着柳溪了,忙打岔“对了,下半晌宁国公府派了个嬷嬷来送粽子。还带了个盒子,本来说要亲手给喜子,结果不巧,喜子正休息,就先给我了,说是她家二小姐送给喜子的。” 柳玠听了,若无其事问:“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听说喜子睡了就告辞了。” 柳溪听得她一连串的喜子,头都要晕了:“阿娘,你以后可不要叫我喜子,叫哥哥石头了,叫人听见像什么话。” 柳大海也赞同,可没听见京里有人喊自家闺女翠花的。 江氏:“我也只在家里说说,在外面可不会。” “那万一说顺口漏了嘴呢?” 江氏哑口,只好答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上门闹事 为去除邪气晦气,丫头伺候着柳溪用煎蒲c艾煮过的汤水沐完浴,又用香膏给她抹了一遍,才换上寝衣。 绿翘在脚踏上坐着,替柳溪揉腿,柳溪许久不出门,今天突然出去走了这一遭,腿就有些酸了,原本走动着还没觉得,这会洗完澡松散下来,只觉得腿上挂了两个磨盘,沉甸甸的。 碧萝取了宁国公府送来的锦盒,红木鎏金的锦盒里放着一个不足半掌来宽的青瓷莲瓣纹盖盒,这盒子里头藏盒子,若说是个套盒又未免不太像,又因为盖盒做工精巧,触手生凉,柳溪便以为这就是姜小姐所赠之物,打开一看,才知道不是。 玄色稠布上静静卧着一只玉蝉,不知是何种玉石,晶莹润泽,有剔透之感,加之雕刻之人技艺了得,蝉翼不仅有脉纹还圆点散落其间,薄翅张开,配合屈伸的足爪使得玉蝉有振翅欲飞之感,栩栩如生。 碧萝一看见就惊叹:“做的可真像,真跟刚褪下来的蝉蜕一样呢!” 只是这样贵重的东西,一看便价值不菲,如何会送给一个与自己交情不深之人,更何况,那位姜二小姐还看自己不大顺眼。 “明日吩咐人将这个退回去罢。” 绿翘刚刚也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十分不理解:“小姐,这东西既然送过来了,你也很喜欢,又为何要还回去。” 柳溪闲闲看了眼窗外:“若是你在路上行走,忽然有人拉住你给了你一锭金子,你要是不要。” “怎么会有人好好的要给我金子,这个人如果不是个傻的那就是不怀好意。” “你既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绿翘想起今天姜小姐做的事:“难道不是为了道歉才送的吗?贵重一点更显郑重啊。” 柳溪不说话了,她几次三番针对自己,可一点不像是变了想法要与自己交好的意思,恐怕另有原因,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退一万步,就算她真的是道歉,自己也有选择接不接受的权利罢。 隔天这东西还没送回去,门房又接了宁国公府来的帖子,姜二小姐兴致上来五日后要办一个诗会,邀自己参加,还言明十一公主也会去。 虽然柳溪这段时间背了不少书,可她并不想参加这劳什子诗会,不仅无甚趣味,还要提防小人作祟,实在劳心劳力的很。最重要的是,八日后自己的‘芙蕖苑’就要开张了,哪里有时间去参加什么诗会呢? 于是回帖推辞,让人将帖子并锦盒一块儿送回了宁国公府,至于姜二小姐收到东西是什么反应就与她无关了。 毕竟自己的铺子最重要,不过铺子里事情太过繁琐,柳溪也不能一样样盯着,也亏得她早早找了个精明能干的掌柜,倒省心不少,没两天就打理好了,只等着喜庆日子开张。 因此这几天柳溪过得很是悠闲,早上去同江氏用饭,白日里就再琢磨怎么将自己的铺子变成聚宝盆,下晌在院子里莳花弄草,荡荡秋千乘乘凉,等柳玠回来就开始练字,还抽空去周侍郎府走了一趟。 别的收获没有,倒是字漂亮了不少,不过依柳玠的眼光,也只是能看而已。 所以唯一没有异议的收获就是柳溪长肉了。 等到了五月十四这一天,柳溪早早就收拾好去了铺子里,烫金的匾额放在一旁,要到了吉时拜过财神才能挂上去,掌柜的早早问了卦,在西南方摆了案几供奉财神,柳溪虽不信却也拜了拜。 等的时辰一到,小厮在一旁用竹竿挑着放起了爆竹,噼里啪啦的响了半条街,红色的纸沫溅在空中,像喝醉了酒的烟花一样,红艳艳的喜庆。 当匾额挂上了门,门口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大半,绿翘在一旁担心:“这些人怎么不进来看看?这可是第一天。” 许掌柜的把算盘拨的啪啪作响:“那些看热闹的没什么用,咱们做女儿家的生意,人太多也不好,女儿家怕羞,哪好意思当着这许多人涂脂抹粉,不过来一个我们就能留一个,这才是真的生意嘞。” 柳溪听她这么说,心里直叹自己捡了个宝,放心去后院歇着了。 果然,虽然进来的人不多,但几乎每一个都被掌柜的哄得晕乎乎的,买了点水粉回去。 柳溪看铺子里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正打算回府,就见到一伙人气势汹汹的进来了。 店铺里的姑娘见状都有些惊疑,一副好奇又怕伤了自己花容月貌的模样,往后头避了避,却没进院子。 领头的是一个穿的细布衣衫的汉子,他拉着一个戴纱帽的妇人,一进来就问老板在哪里。柳溪刚想出声,许掌柜的就连声道:“这儿呢,这儿呢,我是这铺子的掌柜,有什么事同我说就好了。” 那汉子瞅了许掌柜一眼,一把掀了妇人的纱帽,脸上是刻意的怒气:“刚刚我婆娘在你这儿买了盒雪芙膏,现在你看看她的脸成什么样了!你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报官了!” 只见那妇人脸上红肿一片,还有点点红斑,望之可怖,也不知是不是毁容了,见众人都望着她,她一脸哀色,鼻涕眼泪涂了满脸:“这要是治不好我可怎么活啊,你们可得负责啊!” 原本在后边看戏的姑娘都有点害怕起来,刚刚她们可试了不少水粉,不会也这样罢,一时恐慌一时激愤,脸色变换不定,这下顾不上看戏,都跑院子后头洗脸去了。 许掌柜看了看妇人的脸:“我店铺里的东西,都是试过的。绝不会出现这种问题,我已经派人去回春堂请大夫了,到时候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汉子一听这话登时火冒三丈:“怎么,你们还想推卸责任,你就说这东西是不是你家的,我婆娘涂没涂!” 许掌柜看他模样不像是来讨说法倒像是来闹事的,也冷了语气:“若你真心疼你夫人,那就该好好让大夫诊一诊,趁早吃了药,而不是在这里找事耽误病情。倒像是哪家的对头找事来了。” 那汉子一听,就憋不住了,顺手就掀飞了一张桌子,跟着他进来的那群人也开始砸东西,那个破了相的妇人偷偷摸摸的想要溜走。 许掌柜连忙叫人拉住那个妇人,这要是真的走了,这铺子的声誉可就毁了,怎么都不能就这么算了,至于被砸的东西,她也只能庆幸,铺子里的货大都放在后头,不然真要歇业了。 柳溪正吩咐碧萝从后头出去报官,就听见有人喊:“天啊,你这是个脂粉铺子还是戏台子,怎么还演上了武打戏。” 柳溪刚望过去,就见一个小瓷盒飞过去砸在了薛微脸上,一下把她砸蒙了。 动手的人还没意识到自己误伤了个大人物,一个劲儿在扔柜台上的东西 柳溪看薛微那模样,也怕她有个什么妨害,顾不得许多,就往门口走,大概闹事的人以为她也是来这买水粉的,便没对她动手,又有绿翘护着,倒是有惊无险。 等看到薛微的额头,柳溪吓了一跳,那瓷盒虽小,但扔的人力道大,薛微皮肤又娇嫩,这会肿了老大一个包,青中带紫,还泛着几丝血色,看着很不好。 水袖在一旁扶着薛微,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觉得自己这下死定了! 可是薛微却觉得自己很好,除了头有点晕,被砸的地方有点痛外,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她还想着学话本里的大侠大喝一声“住手”,然后行侠仗义呢! 柳溪想先带着薛微去看大夫,薛微却不依一定要“仗剑天涯”,柳溪觉得她这会已经有点迷糊了,不会被砸傻了罢?那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因着薛微死活不走,柳溪只好叫人去隔壁药材铺子请坐堂的大夫过来替薛微看看,涂了些药膏,薛微那伤显得越发厉害,她人倒是清醒不少,可能是缓过来了。 这时候官府已经来人了,把那汉子带来的人都捆了起来正想带走,柳溪一个没拉住,薛微就跑了过去,掏出一个玉牌道:“我,我是谁知道吧?这几个人,刚刚在里头扔东西把公主给砸了,你们要好好审审,不能放过!” 那领头的本来极不耐烦,一见玉牌连忙跪了下来应是,来闹事的人一见这情况腿都吓软了只喊冤枉,却没人理他们。 没人注意到有个人见了那玉牌一溜烟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老太君的迁怒 薛微看人都被带走了,也没闹着留下来了,柳溪想了想,既不能把她送回宫,也只能送到宁国公府去了。 吩咐碧萝留在铺子等着,自己扶着薛微上了马车,叫陈二走稳点往宁国公府去。 水袖坐在一旁抽抽噎噎,捏着帕子想碰又怕公主被自己弄出个好歹,一时纠结,桃红印花的帕子都快被她扭散了。 柳溪看她慌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只得安慰她:“涂过药已经好了不少,这样的磕磕碰碰小孩子家玩玩闹闹一个不小心也是有的,你只管尽心照顾着,难道你家主子是个不明理的还能怪到你身上。” 其实和柳溪一样,水袖担心的不是照顾不周的罪名,而是贵妃因为公主受伤带来的迁怒,只是这也不是担心就能避免的,只能希冀贵妃娘娘能明理一些,不过柳溪也明白,任性是上位者的特权。 薛微原本靠在柳溪身上,听得这话,一下坐直身子了:“本公主出来闯天下,做的是锄强扶弱的事,哪里是不讲理的人,你不要污了我的名声。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和你无关,母妃责怪不到你。” 柳溪倒真的觉得好笑了,刚刚还恹恹的人一听有人质疑她的道义就立马精神了,不过柳溪也放心不少,薛微还有力气维护她的大道,看来是自己不会死的太难看。 马车驶入平康坊的瓦子胡同,停在宁国公府的大门处,门口站着的一溜儿人把镇门守宅的两只石狮子都给淹没了,柳溪有些奇怪,这还没进去通传,怎么人出来的这么快。 众人见一辆青布油车停在这里还有些不解,实在是这车太平常太朴素,一点都没有华盖锦帏的样子。 有反应快的连忙迎了上去,看见水袖下了马,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纷纷往前凑。柳溪扶着薛微刚下来,就被宁国公府的人挤到一边去了。 姜二夫人一看薛微那脸吓得不行,嘴里只叫唤:“哎呦我的公主喂,怎么伤得这般严重,老祖宗见了可不得心疼死了!”其实心里最怕的还是贵妃怪罪下来。 还是大夫人镇定,直接把薛微按软轿上抬进去了,又吩咐人好好招待柳溪。 丫头带着柳溪进了偏厅的小院子,一个转身人就没影了,绿翘在一边愤愤:“好歹是我们送人过来的,这么热的天,怎么连杯茶都没有?” 柳溪自找了把椅子坐下:“他们若是知道公主是在我铺子里受得伤,只怕这个待遇都没有了。” 绿翘不信,这话也忒没理了,那要是这么说,人跑去踏春被蛇咬了还能怪到田庄的主人身上! 事实证明她家小姐是对的 薛微被大夫人暂时安置在东厢,第一等要紧的事自然是先看看薛微的伤势,虽然早得了消息,可是递牌子进去再到太医过来也得有些时候,这不太医还没到老太君就得了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看见不肯老实躺着的薛微,把大夫人都骂了,薛微见状只好乖乖上床躺着,刚想开口叫他们好好招待柳溪,就听外祖母问:“你虽然皮了点,可也没伤的这般过,瞧瞧这脸白的,到底是哪个敢下这么狠的手,真不把我们宁国公府放在眼里了!” 薛微不自觉伸手摸头,没忍住“哧”了一声,老太君一下又心疼起来:“哎哟,可不能上手啊!”又吩咐蔡妈妈把御赐的六引白玉膏拿来先给薛微抹上。 一阵手忙脚乱,王太医终于来了,诊过脉,看过伤处,老太君急急问到:“怎么样,要不要紧?” 王太医抚着一把长须摇头晃脑:“公主此番乃因头部受创所致,头者,精明之府,头部受击,脑髓震动,当即气机逆乱,元神受郁,扰及神明” 老太君被他绕得头晕,重重点了点手杖:“你只说要不要紧,该如何医治!” 王太医只好直接道:“公主乃脑部积瘀,但未至于瘀阻清窍,吃几副药调理调理,额上淤青用先前所涂六制白玉膏即可,只是不可轻易挪动,以防气滞。” 大夫人想的多,又问:“那可会留疤?” “公主伤口只是淤血,肌肤并未破损,自然不会留疤。” “外祖母,您看,我确实没什么事了,您就回去罢,要让母妃知道我劳动了您,恐怕我也没好果子吃。”薛微可怜兮兮。 虽然薛微不喜欢宁国公府的某些人,功利心太重。但外祖母可是真心对她好,关心她的,她身子本就不好,还劳动她来看自己一个小辈,实在不该。 老夫人眼见薛微没什么大碍,心刚放下火气就上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你砸成这样?” 薛微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毕竟那么多人呢!只好说:“我不过去了街市找个友人罢了,哪晓得碰上了泼皮无赖,虽不知道名姓但官府已经把人抓走了。” “只交给官府太便宜他了,我看得打个招呼好好客气客气。”二夫人似是探问。 二夫人严袅是刑部尚书严宽之女,性子泼辣,有仇必报,与她的名字很不像。往日老太太总叫她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却不说话,显见是同意的,二夫人于是吩咐人去打点。 大夫人先前只顾着薛微倒没注意送她来的人,这会想起来便问:“送你来的姑娘是?” 薛微也没多想,顺口就答:“就是我那位朋友啊。柳家溪姑娘。” 大夫人一时有些怔,柳姑娘,前几日女儿下帖子请她来她却没来,可见不愿与宁国府多来往,却原来与薛微甚是要好。 老夫人一听就不高兴了,这位柳家姑娘,一听就不是个正经的,好好的姑娘家硬要往街市跑,生怕自己太清白了,还惹上了泼皮无赖倒教自己外孙女遭了罪,这会连个影子都没有,可见是躲着怕被牵连。 可这会外孙女还受着伤,她又与那柳姑娘交好,便叫水袖守着薛微休息,自己带了人去了东厢侧房。 一进去脸上就有些不好:“去把那位柳家姑娘给叫来!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 大夫人想着老爷的打算,想要阻止,奈何反应不及,外头守着的婆子已经出去了,只好劝老太太:“这柳家姑娘的哥哥也是正经官员,乃是集英殿修撰”。 老太太只做不闻。姜玥见了心里暗爽,却又憋闷,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如果说先前领着柳溪进来的丫头可以说是态度敷衍,那现在来的这个婆子就可以说是反感了。打进院就没给过柳溪一个正眼,冷眼却是飞了无数个。 绿翘看着都有些慌,想要跟着一起去,那婆子却不让,只说老太太只点了柳家姑娘,让她在这里等着。绿翘无法,只能待在院子里数蚂蚁。 柳溪一路微垂着头进了东厢房,自觉在外间站着,那婆子进去回了话就有人来叫她进去,打锦缎珠帘下过,柳溪走了两步就停下了,听得一个苍老的略带怒气的声音响起:“你就是柳家姑娘?” “是。” “就是因为你,公主才受伤的?” “是,也不是。”柳溪不紧不慢的答。 老太太接过茶盏,轻轻叩了叩:“抬起头来。” 柳溪这才抬眸向上首望去,只见一个上穿宝相花纹小袄,下着金丝斜纹缎裙的老妇人端坐在雕花的红木椅上,发丝银白,被规规整整地盘成了十字髻,上头斜插了一把镂福纹的玉梳,脸上虽有皱纹然精神矍铄,只是看着神色不太好。 柳溪见到姜大夫人在一旁站着,顿时明白这位老夫人就是宁国公府的老太君了,正要问好,却见老太太手一抖把茶盏摔了,站起来唤了一声“萃儿”然后就晕过去了。 大夫人连忙请人把王太医追回来,又叫蔡妈妈取了老太太的保荣丸化水喂了,媳妇们在一旁呼呼喊喊的表孝心,东厢一时混乱起来,也没人顾得上柳溪了。 姜玥见无人注意,甩着帕子走到柳溪身边,压低声音道:“要是祖母有个什么好歹,你再讨好表妹也能是个笑话。”永远也得不到承认。 柳溪没听懂她的话,却不妨碍她反嘲:“君子所见无不善,小人所见无不恶。” 姜玥气急却不好发作,眼见二夫人在那边插不上手,过去道:“也不知那柳家小姐犯了祖母什么忌讳,竟一眼就把老祖宗吓昏了,莫不是个邪祟。” 二夫人想了想也觉得奇怪,只是老祖宗还晕着,自己也不好就做了主,这玥丫头也是个鬼精的,不去找她娘,反来找自己,一看就有问题。自己也不是个傻的。 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站着的柳溪,吩咐:“把这位柳姑娘先带回偏厅,等老祖宗醒了再说。 绿翘见柳溪回来了,放下心来:“看来宁国公府的老太君也不是不讲理,只是下人霸道些,十一公主要是没事,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未曾见到公主,老太君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让我们离开。”柳溪想起那位老太太见到她的反应,总觉得怪异。 其实怪异的也不止姜老太君,还有那位国公夫人,细细想来,他们都是见到自己的脸才变了的,自己从未与他们有过接触,那就是自己长得很像什么人了?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人一定是他们不愿提起但熟识的人,因为除了姜老太君和大夫人,在场的其他人看见她都没什么反应,这说明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人。 柳溪思绪乱成一团,越想越搞不明白,索性先丢开,自己不过是长得像罢了,有什么事也是与自己不相干的,又有什么好纠结的,真是魔障了。 只是,事情会真有这么简单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生病了 一盏茶的功夫,老太君悠悠醒转,一清醒就问萃儿哪去了,大家都当老太太还迷糊着哄着她好好休息,见她挣扎着要起来,蔡妈妈忙拿了个折枝兰花软布趁鸭绒的靠枕给她靠着,姜玥也捧了一盏茶来给老太君润润喉。 老太太看众人不说话也明白过来,改口问:“先前那个柳家的丫头哪去了?” 看老太君脸上隐带几分急切,二夫人暗暗撇了姜玥一眼,道:“刚刚忙着照顾老祖宗,怕招呼不周,怠慢了柳家小姐,是以让婆子带去偏殿歇着了。” 姜老太君一时倒没注意她说的是偏殿,只听说人还没走,就有些欢喜:“那赶紧的,把人带来我瞧瞧!”又看了这满屋子的人一眼,“既然十一公主已经没事了,你们就先回去罢。” 大家虽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忤逆,各自带着丫头离开了,只姜玥磨磨蹭蹭不愿意走:“祖母,你才刚刚醒,孙女实在不放心,不如我就在这守着你吧。” “知道你孝顺,不过祖母已经好多了,拖着你在这也不好,蔡妈妈送小姐出去罢。”语气软和却不容拒绝。 姜玥只得走了,在游廊正碰见了柳溪,她想起老太君的态度总觉得不安,眼下见着柳溪也就维持不住原本的风度了:“骡子哪怕有千里马的血统,也不过是个杂种。” 柳溪看她的表情,心里感叹,哪怕再美丽的容颜涂上了嫉妒也会变得丑陋,更何况她的嫉妒完全无从谈起,不过是误会罢了。 再次回到东厢侧房,柳溪表情未变,姜老太君却从红木坐椅换到了枸木雕围子床上,脸上的神情也和蔼许多。 姜老太君看着她有些发怔,招手让她走近点,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眼睛里竟然有了泪光:“你是柳家的丫头?你老家是哪的?” “是建州崇安的。” “建州,离京都不近啊”她喃喃,又问“你娘你娘姓什么?” “姓江”见老太太激动,又补充道“是‘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江’。” 姜老太君失落了一瞬,又问:“你娘与你可像?” 柳溪看她眼中尽是期待,虽不忍却也只能道:“阿娘与我并不像。” 姜老太君一下子没了力气,压的那鸭绒里衬的靠枕都瘪了几分,柳溪见她不提薛微的事只得主动说到:“今日十一公主来寻我,正巧遇见有人来我的铺子里闹事,那些人不识公主身份这才冲撞了,也是我未及时提醒之故,是以在此向老太君赔罪了。” 姜兰太君听得她这几句话也不复先前的怒气,和颜悦色道:“既是旁人闹事又与你何干,那些人既然伤了十一公主,自然有贵妃娘娘处置,你也不必管了。” 这是连同背后闹事之人也一起解决的意思。 “既如此,民女能不能见一见十一公主?”柳溪还想确认一下薛微的伤情。 姜老太君身边的蔡妈妈道:“不巧,王太医走了之后,公主已经睡下了,这会只怕还没醒。” 柳溪也不能把薛微叫醒只为了让她看一看,只得告退了。 回了府,碧萝早正在院子里等着了,见着柳溪回来,鬓角的发都汗湿了,忙叫丫鬟打些水来给小姐净面。 柳溪出去这一趟,的确出了不少汗,这会正觉得黏腻腻的不舒服,听了碧萝的话便喊住了丫头,说自己要沐浴需多备些水,丫头应下便往厨房去了。 这早不早,晚不晚的,灶上也没备着水,少不得得等上一会,见柳溪热的厉害,碧萝便将冰盘摆起来了。 柳家快入夏才进京,府里自然没有准备冰块,也亏得皇城司里存了些,不然这个暑夏可难过。不过京都官员颇多,冰井里的又有限,哪怕给足了份例也没多少,是以很多人家都会在头冬存冰。 等冰渐渐化开,汤水也备好了,沐浴过后,照例抹了一遍香膏,换上素色绣竹的单衣,柳溪才觉得舒坦不少,终于有心思问问铺子里的事。 “回春堂的大夫已经看过了,那妇人是自己吃坏了东西才起了疹子,同我们铺子里的水粉是不相干的,同客人解释后许掌柜直接把人送到衙门去了。只是许掌柜担心这些来闹事的人不会罢休,这次不成说不定”碧萝脸上有些许担忧。 柳溪用冰镇过的青梅汁凉了凉手才道:“不必担心,此事已经解决了。你叫人同许掌柜说一声,无规矩不成方圆,既要对内也要对外。” 碧萝应了又道:“大人给小姐找来的先生已经入府了,是位女先生,姓穆,现下正在魁清阁住着。大人的意思,小姐这两天去见一见先生,过得几天也该授学了。” 柳溪倒是吃了一惊,她还以为哥哥是说笑的,没想到还真的找来了,找的还是位女先生,想来这位先生很不一般啊,心里有了几分好奇:“你去准备点见面礼,明日去罢。” 虽知道以后早晚是要学些闺阁技艺的,不过这日来的这么快,柳溪不免有些郁卒,便多饮了几杯冰镇的青梅汁消火,哪知消过头了。 借着夜里的一场雨,风邪入体,柳溪毫无意外的患了风寒。是故原本打算好的拜访也只能延后了。 怕江氏担心,偷摸请了大夫过府来看,除了医嘱还留了个药方子,白兰熬好了立马给柳溪喂了一碗,喝完药柳溪嘴里就跟含了黄莲一样,吃了一碟子蜜饯都不管用。 江氏还是知道了。 当天晌午,江氏过来看她,柳溪的鼻子都抻红了,说几句话就打一个喷嚏,连嗓子都是哑的,江氏看着心疼,嘴上却怪道:“你还只当自己是个小孩子,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看你苦夏的毛病还没好,这还这么贪凉,女孩子身体骄矜哪里受得住,这会子可知道后悔了?” 柳溪听她数落自己也不反驳,总归是自己贪嘴,站不住理,只做个虚心受教的模样指望她快点口干。 车轱辘话这么说了一回,江氏终于提到忠勇候府送来的帖子。 三日后是舞阳县主的及笄礼,朝阳长公主只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万分疼爱,又因为舞阳县主与周侍郎的公子定了亲,这也是县主未出阁的最后一次生辰了,故而忠勇侯府也十分重视。 能得到帖子江氏自然欢喜,可是她乡野出身,对这京城的世家怵的很,这宴会同拜访周府可不一样,规矩多得很。原本打算带柳溪同去,也壮壮胆子,但柳溪着了凉眼看是去不成了,她担心自己出了什么差错 柳溪只得安慰她:“舞阳县主及笄只怕去的客人不少,忠勇侯府给府里发帖子不过是个顺便,哪里就会特意注意阿娘,只怕认都不一定认得,阿娘只管去,只当自己是个凑数的,当然,若真有说的上话的,交好也无不可。” 江氏也无法,总不能不去,再说终有这么一遭的,哪能总躲着,缩在家里不出门,这会柳溪病着需要休息,江氏只得自己回去想贺礼了。 瞒不住江氏自然也瞒不住柳玠。 柳溪原本正在摆弄那株忍冬,忽听得丫头说柳玠正往溪居来,吓了一跳,忙叫绿翘帮她整理床榻,自己散了头发面朝里躺着,又叮嘱碧萝,要是哥哥问起,只说自己身体不适正在休息。 碧萝虽觉得这法子不好,却也不好做主子的主,只得应了。 两人出了寝居,绿翘憋了好久的笑才露出来,又怕小姐听见,死捂着嘴不出声。 碧萝见她这模样,不解道:“你这是抽的哪门子疯,好好的笑得这么古怪作甚?” “你不觉得小姐一碰上大人就跟个孩子似的?今日还想出这种招数,不知道的,只当大人长得多凶神恶煞呢!”再想想平素里小姐的模样,真是忍都忍不住,绿翘说出这个发现简直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碧萝腾地抬手给了绿翘一下:“小姐正‘身体不适’,你却一脸笑意,你说大人猜不猜的出来?猜出来了小姐又该怎么处置你呢?” 绿翘一下收了脸上的笑意,做出个伤心欲绝的模样,碧萝正想提醒她演得太过了就见柳玠进了院子。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阳光变得不那么刺眼,甚至有了几分月色的柔,微风送来花香 在夕阳的映照下,他凌厉的眉眼都好似有了几分暖意,他走的不快,步子却迈得大,在他后头跟着的常林几乎要小跑起来 绿翘看得差点又要笑出来,看见两人近了又憋出个伤心的样子,表情怪异,引得常林看了她好几眼。 碧萝赶紧低头迎上去:“大人,小姐这会” “吃药了吗?” 碧萝咽下要说的话,回答:“下晌的还未用过,正要吩咐” “你去煎药罢,这里不必管了,备我的饭。”说完径直推门进去了。 柳溪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却不知是谁,待那人进了次间便知晓丫头没拦住,心里暗暗着急,生怕露馅,不过都已经做了初一,不做十五也不行,只好装作睡着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榻前 夏日的帐子轻薄且透,能挡住闹人的蚊虫,却挡不住,探视的目光。 刺绣映霞的锦被画出她蜷卧的姿势,小羊羔般伏着,鸦青的发随意的铺陈着,遮住了她的胳臂,只露出半节手腕,却更显的肌肤雪白,乌发如墨 柳玠压住自己的呼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盼儿媳 柳溪等了许久,却未见他有什么动静,只听得浅浅的呼吸,然后连呼吸都没了 是自己听错了,他走了? 绣银杏的湘色纱帐被一只手撩起,柳玠直接在榻上坐下,一眼就看见柳溪发颤的睫毛,卷卷的,翘翘的,一下一下的,刷的他心里发痒。 他伸出手,拨开了掩住她面容的发:“还装睡?” 柳溪原以为哥哥发现自己骗他会很生气,这会听见他的声音便放下心来,慢腾腾地起身,盘坐在榻上,看柳玠一副只等你认错的样子,柳溪又有些心虚。 笑嘻嘻的道:“哥哥公务繁忙还记着来看我,妹妹真是好生感动,为了表达妹妹的感激之情,”说着就朝门外喊:“碧萝,送一碗青梅汁来。” 结果见绿翘送进来,柳溪有些奇怪,正要问就听柳玠说:“你就是因着这个结果着凉了?” 柳溪原以为哥哥已经放下这回事了,没想到还记着,只能讨好道:“只是昨日没注意才多喝了几碗,以后自然不会了。” 柳玠脸色未变,也不做声。 柳溪眼巴巴的望着他,做个可怜兮兮的模样。 柳玠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下来,叹口气道:“你总要记得你说过的话才好,也免得总让阿爹阿娘担心。” “知道啦,哥你尝尝这个,你肯定也会喜欢的,你不是也爱酸酸甜甜的东西!”柳溪献宝似的的将瓷碗递给他。 柳玠看了一眼,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不是着凉了,怎么还备着这个?” “这就是给哥哥你的,你若是不要,只怕我又要忍不住了。”说着柳溪已经开始咽口水了。 柳玠看柳溪的馋样,接过瓷碗一口气全喝了,然后起身去了外间:“收拾一下准备用饭。” 等柳溪出来就见菜已经摆好了,柳玠正在一杯一杯的饮茶,虽说哥哥这茶喝的的确是姿势优雅,气度不凡,不过这么喝茶也实在有些浪费了罢? “哥哥要是觉得热,妹妹可以叫碧萝再泡一杯青梅汁来,冰镇的。”柳溪询问,却不知为何柳玠的脸色反而紧了些。 “正要用饭,就不必了。” 因柳玠在柳溪这边用的饭,两人懒得折腾,故今日练字也未去书房,只在溪居写了。 柳溪在一旁练字,柳玠就坐在榻上看书,时不时起身检查一下,指点一下柳溪该怎么写。 只是不知道是柳玠说的太生涩还是她太愚笨,总之她总会听不懂哥哥的意思,写来写去也抓不住要领,然后柳玠就会看不下去,亲自上手 这样次数多了,柳溪只觉得很是对哥哥不起。 因为练了半个时辰,柳溪的收获是哥哥的手真凉。 所以他是白天体热,晚上体寒吗? 唉,为什么自己不能好好练字。 酉时三刻左右,柳玠才起身回了响溪苑,临走还叫她准备着,等休沐那日同他去骑马,因为他觉得柳溪身体太弱了,前阵子苦夏,这阵子风寒,身子都没有在柳家沟的时候好,所以想趁着休沐带她出去骑马,活动活动身子骨,见见阳光,总比闷在家里好。 两个丫头倒是比她还欢喜,柳溪这段时间的确没出去玩过,唯一一次出门就是去了铺子,还遇上别人闹事,最后也实在一言难尽,总之没好好出过门。 而且柳溪怕热,这样的天气别说出门,连院门柳溪都不愿意迈出去,要不是柳玠喊她去骑马,只怕柳溪还得继续在溪居里窝着,有帖子来只管推了,反正她不是风寒了吗? 既然是去定了,丫头们也开始准备,之前在绣衣阁买的骑马装,搭配的小鹿皮靴子,纱巾,还要寻思带些什么点心果子,解暑的汁水 明明还要等上好几天,丫头们却就开始忙活起来,足见有多期待,柳溪任她们忙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把这药喝了 真苦啊! 柳溪倒吸了一口气,拎起茶壶倒水,却发现,茶壶是空的 柳溪这场风寒其实并不严重,过了两日就好的差不离了,只嗓子还有些不好。 待的县主及笄那日,柳溪想着阿娘之前的意思便打算和她一起去,但江氏却拒绝了。 一则江氏顾虑女儿还未好全,二则她也想自己有些担当,总不能回回都让女儿在她前头顶着。 等送走了江氏,柳溪便去了魁清阁,先前因着风寒,未去拜见已是失礼,如今既已好的差不多了,也该去见见这位先生了。 魁清阁就在二进门的院落里,廊檐外种着几株白玉兰,此时开的正好,如云般睡在枝头,半含未开的似新荷怯怯,吐露芬芳的似素手芊芊,那花香若有似无,却沁人心脾。 花树下,一个梳着单螺髻的妇人正在煮茶,她穿着一袭八答晕春锦长衣,外穿的赭色缎纹比甲,让她显出几分老成, 而若单单看脸她却是跟江氏一般大,只是她行止有度,屈伸合宜,再看她泡茶的手法,柳溪虽不懂也知道她动作熟稔,且赏心悦目,倒不似寻常人家的妇人。 思量间穆先生已经发现了她,她泡好了茶,正在淋壶:“小姐既来了,就同饮一杯吧。” 说完已经开始倒茶了。 柳溪也不客气,在石凳上坐下接过茶盏便凑近闻了闻:“先生茶艺了得啊” 说着忍不住啜了三小口,心里感叹,原来同样的茶叶不同的人能煮出不同的味道,看来之前自己饮得不是茶水,而是水茶了。 穆先生听了柳溪的夸赞也只是笑笑:“不过怡情罢了。” “前几日就听说穆先生已经过府,本欲来访,不料身体不适未能成行,今日一见先生却恨早未识得先生了,不然这茶我怕早就入口了。” 穆先生也诧异,她早已知道柳家是建州乡野出来的,原对柳家这位十二三岁才开蒙的小姐不抱希望,过来也只是听了吩咐罢了,却不想是如此一个妙人。 瞧她年纪虽小,却举止有度,没有丝毫小家子气,说出的话也很是合宜,若不是个小女子的装扮,倒让人以为是个谦谦公子了。况她身量虽小却丽质天成,这样一块璞玉,若细加雕琢,恐无人能盖其芳华。 只是她瞧着这姑娘竟有五分像那人,又是这样的出身,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穆先生心有爱惜之意:“小姐若是得闲自可来魁清阁,我本就是你的先生,若你有兴趣,教授茶艺也无不可。” “哥哥只说教习,难道未曾说过内容?”柳溪倒是有些诧异了。 “除了些必要的规矩,其他凭姑娘喜好。”这位柳大人也实在是疼爱妹妹,或许这也是自己在这里的原因罢。 柳溪忍不住看了静静饮茶的穆先生一样,哥哥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这位穆先生样样都会,种种精通了? 真是奇人啊,对比自己,连字都写不好,也只能凭着好记性背背书唬唬人了,柳溪有些羞愧:“哥哥既无安排,想是信任先生,柳溪所知甚少,自然不好指手画脚,不如听先生安排罢。” “如此,也好。那你便每日巳时过来罢。” “是,不过我明日有约,只怕得后日才能来了。”柳溪想起明日是哥哥休沐,补充道。 穆先生只说无碍,两人稍坐片刻,柳溪便回溪居了,临走留下了一方徽墨金膏水碧。 等到下晌,江氏从忠勇侯府回来,连宁安堂都没回就往溪居来,见得柳溪正在指使绿翘摘木棉花:“好好的,怎么还摘上花了,摘秃了可不难看。” “这花花期快尽了,就算我不摘,它还是要谢的,不如摘下来煮粥或者煲汤,又能解毒清热,又能驱寒去湿,不是物尽其用?”柳溪伸手拉了一枝下来,火红的花映的她的手都带了绯色。 “阿娘怎地一回来就往我这来了,可是有事?”柳溪打量了江氏一番,衣衫干干净净,妆容也无碍,只是有些汗意罢了。 江氏这番来,不过是想找个人述说一下心中的快意,只因这是她头一次只身参加宴席,还是舞阳县主的及笄礼,高门大户多的很,她去的时候还有些虚,没想到半点差错没出稳稳当当回来了,心里怎么能不欢喜? 只是这府里统共就四个主子,一个整日忙着公务,一个成天想着生意,忙公务的还有空教妹妹练字,做生意的却是整日不得闲,倒比原先做货郎还忙,也只有柳溪是得空的。 “今日见到周夫人,我才知道,原来周家同忠勇侯府是姻亲,婚期就定在九月,周家公子不过二八,那县主虽身份高,却很是端庄,一点没有骄横的样子。两人甚是匹配”江氏心里羡慕,语气不觉带酸,也不知道柳玠什么时候才能给她娶个儿媳妇。 柳溪一看江氏的脸色就明白了,道:“阿娘也不必羡慕,哥哥以后定会给你找个顶好的儿媳妇,让娘满意的不得了的那种。”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忘了这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 25 章 柳溪心里有些别扭,却还是道:“这找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阿娘不如先看看,碰见趁意的多留心着,以后心里也有个底。” 江氏听了深以为然,虽不能明目张胆的定亲,但去别人家走动走动了解了解情况也是无碍的,只当做串门别人也说不出什么,看来以后自己要多多参加宴会了,那位唐夫人家中好像就有个女儿啊。 “对了,你可识得宁国公府的老太君?” 柳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姜家与赵家不是相看两厌,姜老太君怎么会去赵家女儿的及笄礼? “只是有过一面之缘,阿娘问这个干什么?” “今日宴席,我们离得甚远,那位老夫人却特地过来同我讲话,还说你很合她的眼缘,要你多去她府上走走。”在江氏看来,那位老太君说的的确是真心话,只是不知柳溪做了什么让她如此爱重。 柳溪大概是明白姜老太君的做法了,不过是想要亲自看看江氏的样貌罢了,这下知道误会了却不好说出口只能借口喜欢自己了。 “老人家大抵都喜欢小孩子,听听也就算了,哪里能当真。” 想想柳溪在柳家沟的受欢迎程度,江氏也没话讲了。 碧萝从外头回来,面有喜色,只喊了一声小姐便见江氏也在,瞬间没了声,江氏见她这模样,哪有不懂的,反正话也说完了起身便走了。 “你这一脑门子汗,打哪回来的?” “小姐不是要我得空去一趟芙蕖苑,今儿去给小姐寄信顺道便去了一趟。果然如小姐所说,这几天都没人上门闹事,只是隔壁的药材铺子没了,有人盘下来要开间书铺子。” 柳溪想起之前店铺主人说的话,那家药铺难道真是宁国公府的人开的?是了,如若不然,那天宁国府的人怎么会提前知道薛微受伤的事,还早早就在门口等着,难怪。 此时姜老太君也刚从忠勇侯府回来,不知是车子太颠了还是怎么,老太太看着面色有些不好。蔡妈妈小心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往慈庆堂去。 “你说那姑娘像不像萃儿。”老太君忽然问。 蔡妈妈心里叹了口气:“小姐今日不是见到柳姑娘的母亲了。” 老太君默了一会,道“去把老大夫妇给我叫来吧。” 蔡妈妈应了,给老太君腿上盖了条栗色绒布毯子这才转身出去。外间的丫头见蔡妈妈出来,自觉在门口守着,蔡妈妈这才放心走了。 大夫人离得近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见老太太在上首坐着,面沉似水,忍不住心里打突:“母亲找儿媳过来可是有事?” “那家铺子解决了?” 大夫人笑了笑:“公主的事自然是要紧的,昨个儿我就让人把那家铺子关了,再不会有这种事,母亲放心。” “我虽老眼昏花了,脑子却还在,眼睛也没瞎,若是再有人打着宁国公府的名头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管是哪房的我都不会轻饶了。这样不正经的亲戚以后就不要来往了。” 大夫人勉强笑笑:“老太君说的是,媳妇懂了。” 姜老太君看她一眼又问:“那个柳家丫头,你先前见过?” “之前在绣坊遇见过,因她”大夫人说着顿了下“因她面善这才有些印象。” “有些事,做一回就够了。”老夫人盯着孙氏。 大夫人情知她在说什么,却不敢应,正在此时丫头打了帘子道:“老太君,国公爷来了”孙氏松了一口气。 姜老太君见孙氏不答,略感无力:“你先下去罢。” 姜延进来见孙氏也在,而老太太面色不好,问:“可是她有什么做的不好,母亲只管教训,若气着母亲就不值当了。” 姜老太君抓起手边的杯盏就扔了过去,因姜延并未躲闪,那上饰粉青竹叶的茶杯正砸在他的肩头,滚落下来碎成一地,驼色锦缎夔纹的衣裳被茶水浸成幽深的昏黄,还有小片的茶叶粘在他的衣袍上,显得有些狼狈。 姜延却面色不改:“儿子不知哪里做错,还请母亲指点。” “指点?我当你为何要我走一趟忠勇侯府,只当是你体谅母亲思念故交,未料你是这般心思。”姜老太君神情悲愤。“你若要功名利禄只管自己去挣,过去不论,只说现在,你为何又拿姜家的女儿做赌!” “母亲所说儿子不敢认,当年之事,母亲亦知,实属无奈之举,况且不论今昔儿子未曾逼迫任何人,阿姐也是自愿的,儿子所做不过同父亲一样是为姜家兴荣罢了。” “罢,罢,你们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可如今,柳家姑娘与你何干,你为何连她都不放过!”姜老太君质问道。 姜延抬头直视老太太:“母亲早就明白,何苦问我,母亲早该知道,姜家早已身不由己,儿子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你”姜老太君不懂,儿子为何变成这样。 “母亲今日也见过了,那姑娘的母亲确实不是萃儿,自然也不是姜家人,既是陌生人母亲就不必操心了,只当未曾见过。” 姜老太君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你去建州查过了?” “才去几日,不过确认罢了。”姜延自然希望她是姜家的血脉,但如果不是“母亲既然亲眼见过,就不该心存妄想了。” 妄想 是啊,都快二十年了,要找到早该找到了,只怕 可是她是那么像,那么像,难道只是自己老眼昏花了吗? 这日休沐,柳玠一大早就派小厮过来提醒,除开必要的东西,其他一概不必,只因着这回骑马的地方就在西外城,紧挨着梁门大街,若有什么要的,一盏茶的功夫就得了,方便的很。 绿翘虽有些沮丧自己白费了功夫,但到底还是欢喜,柳溪见她那模样,道:“哥哥不过想利落点,你若想带也无不可,我看那绿豆沙和木棉花糖水就不错。” 绿翘没反应过来,碧萝却懂了,心知小姐是怕外头吃不到这些,又不好直接说,知趣道:“小姐既这么说了,奴婢就下去准备了,正好冰鉴里还有正凉的。” 绿翘也取出那身茜色描金绣兰滚缃边的裙裾,服侍小姐换上了,甫一上身绿翘就怔住了,怪不得小姐平日里就爱些素淡颜色,这般明丽的颜色哪里是一个小姑娘能有的,让人看着可打眼了,可不得好好藏着。 因着就寝柳溪的发只挽了两指在脑后,这会子才醒来还未及打理,早已松散了,有几缕落在她肩头,配着这衣裳反生出几分慵懒的艳色。 绘春忍不住道:“小姐这衣裳正该梳个朝云近香髻,松松堆积如云,再斜插两只铢钗,那肯定是无” “简单团两丸子就行了。” 绘春一腔热切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也不过失落了一瞬,既然不让梳朝云近香髻,那就只能在发饰上下功夫啦,横竖小姐的底子在这,还能丑了不成?顶多是收了几抹艳色多了几分可爱。 绘春细细地将发平分成两股,对称系结成两大椎,挽好各团在耳后上侧,又在髻中引出一小绺头发,使其自然垂在耳后。 扎好,绘春在两边各簪了枚银制点翠蝴蝶花钿,看了看还想配两根同色丝带,却被柳溪打断了:“就这样吧,戴那么多东西脑袋也沉,只怕马都要嫌弃我了。” 绘春无法,只得给她抹上膏子就算了,太阳这么大,不抹可不行。 绿翘刚伺候柳溪穿好了鹿皮小靴,碧萝就进来了,看着柳溪的装扮虽惊艳却也压的住,规规矩矩的候在门口:“东西都已经放轿箱里头去了,大人吩咐马车已经备好了,小姐可以出门了。” 柳溪这便起身出去了。到了门口却不见哥哥,正奇怪,见车帘子掀起来,里头坐的正是柳玠,阳光下,他的眼睛有些亮,语气确是淡淡的:“还不上来?” 柳溪听了,也意识到自己在耽搁时间,忙踩着马凳上去了,因有些急差点磕着头,幸得柳玠拦住了她。 “哥哥等了很久么?”柳溪有些不好意思。 “刚到。”看柳溪坐在车帘旁,又道:“你带了茶水?” “绿萝早就备好了,索性带上了,哥哥要试试吗?是昨日刚摘的木棉花熬的糖水,冰镇过,味道正正好。”柳溪往里挪了挪,在黑漆嵌骨飞仙轿箱里翻找起来。 “这会刚出门倒是不必,只是你才病了一场,又开始折腾起这些,是没吃够教训还是嫌自己身子骨太好?”柳玠看她好不容易丰润起来的脸又瘦下去,心里气却无可奈何。 柳溪小小声:“只带了一点,你一碗我一碗也就没了,哪里能多喝。” 柳玠想起小时候自己给她带回来糖糕,她也是这样,捧着道‘你一块,我一块’,什么都想要和自己分着吃。这么多年,好似什么都没变。 她还是单纯地把自己当哥哥,可自己却不能把她当妹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西山马场 只是现在,他只能等。 柳溪见哥哥不做声,以为他生气了,摇着柳玠的手道:“好嘛,好嘛,柳柳听哥哥的话,保证再不贪吃了。”说着目光炯炯的看着柳玠,语气尽是讨好。 柳玠看她毫无所知的亲近自己,心里却想起她避自己如蛇蝎的模样,目光顿时有些暗,出手揉乱了她的额发:“柳柳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不记得。”心里却嘀咕,自己当然不会贪吃,不过尝尝鲜罢了。 马车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到了西山马场。 虽赵家从未有人承认过,但据说这家马场属于镇国公府。且不论这幕后的的主人是谁,单这马场的面积和景致就让人心生向往,何况西山马场还养着难得一见的好马,不论是观景还是跑马都能得到满足,又怎么能让人不趋之若鹜? 柳玠在马厩转了一圈,给柳溪挑了一匹小母马,这匹马几乎是一片火烧云,看着有些像黄昏的颜色,只在额前刷了一道白线,模样英气,目光却温顺。 柳溪看柳玠只挑了一匹马,很是不解:“哥哥你不骑马吗?” “不是要教你吗?估计我今天没得马骑,只能牵牵马了。”柳玠晃了晃手里的缰绳。 柳溪很不服气:“哥哥你可不小看我,我肯定很快就能学会了。” 柳玠笑笑不说话,柳溪噘着嘴:“哥哥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会爬树的人。” “你是说为了证明自己能摘甜枣而死活要爬上院子外头那棵枣树,结果上不去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后来还是我给抱上去的那次吗?那你的确会爬树。不过和骑马有什么关系?”柳玠脸上有明显的揶揄。 柳溪脸一下就红了:“你怎么还记得?” “本来不记得,被你一说想起来了”见柳溪脸上有些懊恼,柳玠笑意更深。 “反正我肯定一下就学会了。”柳溪嘴硬,脸皮却薄,不好意思看哥哥,开始左顾右盼。 这一看发现远处有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柳溪正想看看清楚,马却被哥哥牵着朝反方向走了,柳溪只得放弃。 柳溪跟了一会,见柳玠自顾自走着,问:“哥哥,不是教我骑马么?你怎么牵着马散步了?” “我不是牵着马散步,我是牵着你散步,你成天的待在院子里,半天都不带动弹的,我不给你活动活动,要是伤了怎么办?”说着把缰绳递给柳溪,“试试,带着它走。” 柳溪缩了一下:“它不会踢我罢?” “不会,你看它的眼睛,怎么会攻击你呢?” 柳溪看了看,它的眼睛湿漉漉的,十足的温和。在柳玠的鼓励下,柳溪接过了缰绳,还大着胆子摸了摸它的头,它竟然就着蹭了蹭。 这么大的一只,做这样的动作来却一点不显得违和,柳溪只觉得心都化了,也不催着哥哥教她骑马了,自己和它玩了起来。 可柳玠今日却不是来看柳溪和马玩的。 等柳溪和马稍微熟悉了点,柳玠就让柳溪上马了,柳溪本来以为上马是很简单的,毕竟哥哥做起来是这么容易。轮到自己才觉得不简单。 光是左手握缰抓鞭就已经让她力不从心,更别提右脚蹬地越过马臀还不碰触马体了,简直艰难。 幸好柳玠选的马善解人意,直接蹲下去了,不过纵然是这样,最后还是柳玠抱着她放上去的。 没错,又一次历史的重演 然后柳溪就开始了‘双手持缰,上身挺直,目视前方’的骑术学习。 “脚不要放太多进马蹬。” “”马凳在哪? “不要用膝盖夹马,用你的小腿。” “”茫然。 “缰绳不要握的太后了,往前一点。” “”一点? “身体不要前倾,保持身体的平衡。” “”我前倾了? 柳溪坐在马上不知所措,她刚上马的时候信心满满,感觉还不错,反正这匹马很温顺,出不了大事。 但被哥哥一说就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这会马只要一动,柳溪的心就颤一下,生怕它甩蹄子狂奔,那自己不是 想着就有些害怕:“哥哥,我还是不会啊。” 声音可怜 柳玠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笨。”然后翻身上马,从柳溪手里接过了缰绳,“我带着你跑一圈罢。” 柳溪松了一口气,放心地往后靠了靠:“这样对吗?还是前倾吗?” “对。” 马小跑起来,夏日的风拂过脸颊,柳溪有些陶醉起来,原来马上的景致与平日所见是不一样的,高了,也远了 “哥哥,你现在看到的是不是和平常看到的不一样啊?” 柳玠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她,脸上有着隐约的笑意:“嗯,不一样。” 原来是真的,那自己也要努力长高一些,可是像哥哥这般高却是不大可能了,柳溪这样想着忽然发觉哥哥往后挪了挪,正要问就听见有人在叫哥哥。 一行人骑着马往这边来,两男两女,打招呼的是穿驼色云纹骑装的那位,若说这位听声音有些熟,那另一位身穿宝蓝雀纹织锦衣裳的男子就是眼熟了——赵予庭。 “柳大哥,之前唐小姐说看见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原来真的是你,这是柳姑娘也要去秋猎吗?” “还未定,眼下只是舍妹想学骑马,家中又无人可教,我便趁休沐带她来了。”说着对柳溪道:“这是周大人的公子,你可能未见过。” 的确未见过,却是听过的,柳溪只看了周扬一样,她对周扬口中的唐小姐更感兴趣,却不知是哪一位? 周扬见柳溪打量,道:“瞧我,忘了给你们介绍了。” 指着柳玠兄妹道“这是今科状元,如今在集英殿任编撰的柳含章。” 又一一介绍“这是赵予庭,忠勇侯府家的公子,这是他姐姐”脸红了红,又继续道“这位是京兆府尹唐大人家的小姐。” 柳玠淡淡笑了笑,未有什么表示。 柳溪却对那位唐小姐很好奇,只是碍着哥哥在不好打听,便道:“我一惯懒得很,少有出门的时候,因而不认得两位姐姐,今日既然见着了就是有缘,以后定要常来常往的。” “这我可以作证,家母整日念着让柳姑娘往我家走走,也未见得她来了几回。”见赵家姐弟撇了自己一眼,又赶紧道“是以我都未曾见过柳姑娘。” “我也懒得很,故而未得几个至交好友,今日遇见你这么个合眼缘的,定然要如你所说,常来常往了,我马术在京里可是数一数二的,你若想学,只管来找我,反正赵姐姐最近也是没空理会我。”唐静揶揄地看了赵娉婷一眼。 赵娉婷没什么反应,周扬却有些脸热。 最近赵娉婷的确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唐静不是什么安静的性子,总要找点事来打发时间才行。 只是这样热的天,也没什么人会愿意出来罢,只这位唐姑娘玩字当头。 原来这位唐小姐和薛微是一样爽直的性子,只是不知这位是不是也爱行侠仗义,柳溪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阳光下,众人恍惚见到春色 几人的目光不自觉聚在她身上,柳溪兀自出神,柳玠却不动声色看了赵予庭一眼,一时几人都未出声。 周扬微觉尴尬,道:“既然柳大哥要教柳姑娘骑马,我们便不打扰了,得空再聚罢。” 柳玠这才露出个笑模样 原本柳溪还想着趁这个机会去街市逛一逛,顺带去芙蕖苑看看生意,可被哥哥指点了一番马术后,柳溪只觉得自己跟中了毒一般,腰酸背痛,尤其大腿 柳溪不知道这能不能称的上“举步维艰”,反正是她是不想走了,丫头也扶不行。 柳溪耍赖:“哥~我脚疼。” 柳玠哪里拒绝得了她,认命的蹲下,让她趴上了自己的背。 “哥,你可真好。”柳溪眉开眼笑。 她的呼吸喷在柳玠的脖子上,有些热,有些痒,是享受也是煎熬,柳玠忍不住掂了掂,的确瘦了:“你再不好好用饭,以后你房里的糕点可就没了。” 趴在他背上的柳溪瓮声瓮气地应道:“知道了。” 旁边跟着的绿翘又忍不住笑起来,碧萝一见也心领神会。 柳溪背对着没看到,问柳玠:“刚刚那位唐姑娘,哥哥是怎么认得的?” “不认得。” “”柳溪,“那,那个秋猎我可以去吗?” “你想去吗?”柳玠不觉有些用力。 “想” “你要是学会了骑马就去罢。”她没有进那方小小的天地,又有哪里不能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上香 回了府,柳玠却没有背柳溪了,叫小厮抬了软轿过来送她回了院子。倒把江氏吓了一跳,还以为跌了腿。 虽然这次外出柳溪很是受了一番“折磨”,不过为了能够去塞外秋猎,柳溪在‘休养’几天后,还是给唐静下了帖子,约她去骑马,不,应该说是遛马。 因着柳溪已经正式‘入学’,所以两人是在下晌去的马场。 唐静果然如柳溪所料般直爽,直接就给柳溪传授马术秘诀,她说,骑马就是要摔。 柳溪:“” 如果她早点这么说的话,相信柳溪是不会要她教自己骑马的,毕竟这条命还是要的。 但既然已经来了,还是试试罢。 当然,柳溪的试试可不是像唐静说的一样,直接上马就开始拍马飞奔,她只是在马上坐着让人牵着走,姿势,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她可不想再腰酸背痛了。 就这样柳溪看看唐静的示范,再自己摸索着,没过几天已经可以骑着马在马场走上两圈了,而且是没人牵缰绳的那种。 等到柳玠休沐说自己可以抽空带她去马场的时候 柳溪:“上次见到的唐姑娘与我处的很是要好,所以我约了她去骑马,就不用麻烦哥哥了。” 虽然措辞委婉,但柳玠还是听懂了 姑娘家玩耍,自己不方便在场。 柳玠:“” 好罢,反正他这段时间也忙。 庆元帝下令由李大人主持重修《五礼》,他身为今科状元又任集英殿修撰自然也跑不了。 柳玠不说什么,江氏却有有意见了。 要说柳溪也不小了,虚岁都有十三了,正是要紧的时候,大热天老往外跑,这一身子皮肤晒伤了可怎么好,以后后悔可来不及。 况且这府里原本就两人,柳溪成天出去,她在府里也实在没趣,柳溪怕江氏拘着自己,引着她和穆先生认识了。 其实她们也不是没见过,穆先生进府第一个见得自然就是当家主母,连柳溪都觉得穆先生与常人不一般,江氏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因此很有些自卑,自觉比不上,当然就少来往。 江氏虽懂得不多,却没什么心眼,这样的人自然容易生亲近之心,柳溪这么一划拉,两人就熟悉上了。 江氏既然有人来往了,盯柳溪也就不那么紧了。 悠然中,高脚圆凳上的天竺葵渐渐地谢了,只留下一盆绿油油的叶子,里面隐约长着几颗果实,只是这时候柳溪却不大有兴致摘了做点心了。 因为姜玥连下了几张帖子,邀柳溪去她家赏兰花。 约摸是太久没见,姜玥都忘记自己说过什么了,可是柳溪却记得这姜家小姐有多么不待见自己。 虽然她也不知道姜玥不待见她的理由是什么 她给自己下帖子干什么? 想不通归想不通,帖子还是要拒的。 有句话说的好,好奇心害死猫。 她可不会做这么没头脑的事,明知道别人不待见还往前凑,说不准就掉坑里了。 但这回姜玥是真没什么恶意,这帖子也不是她要下的,是姜老太君用姜玥的名义下的。 因为去建州的人已经回来了 不过柳溪很快就会知道了,因为江氏打算带她去慈恩寺上香。 慈恩寺建在城外东南方不远的小邺山上,虽名小邺山,山却高达数百丈,且山顶终年云雾缭绕,犹如仙境。 又因山中花木常在尘世之花凋谢后开放,是故京都人士都以为这是佛光普照,留存生机所致,对慈恩寺很是推崇。 不过慈恩寺有如此盛名自然也不全是因此,慈恩寺的住持无印大师乃是得道高僧,通达佛法,普度众生。只常年闭关悟道,难得一见。 据说今上还是太子时曾来慈恩寺散心,有幸遇到无印大师,不过闲谈片刻,却如拨云见日,至今提起仍感叹言之灼灼,字字珠玑。 可惜身为皇家寺院的相国寺数次相请,无印大师都推拒了,使得京城香火十之九数入了小邺山。 江氏自穆先生那处听说后,便心心念念要来慈恩寺上香,而且还想要最灵验的头柱香,只盼着佛主保佑,让皇上早日忘记柳玠拒婚的事,也好让她早日抱上孙子。 起的一大早,颠颠簸簸出了城,江氏脸都有点白了。柳溪本想劝她慢些也无妨,可见她正是兴头也不好说什么了。 为显心诚,上山的这段路,还得自己走上去,柳溪和江氏都不是什么娇弱的人,比起缠脚的妇人小姐自然要好很多,可饶是如此,柳溪也有点吃不消了,望着山门就在前头,可怎么也迈不过去。 江氏看柳溪脸比她都白了,也有些心疼:“你就在这歇歇脚,等好些再上来,我上去等你。” 对头柱香是格外执着。 柳溪只得应了,碧萝在路边找了块大石头铺上巾帕让柳溪休息,柳溪这才坐了片刻就见不少人上去了,而且还多由父兄带着,心里很是不解。 “难道京里头上香都是由父兄带着吗?” 绿翘嘴快:“哪呀,他们可不单单是为了上香来的,这些人估计都是来参加耍青会的。” “耍青会?” 绿翘这才想起来,小姐不是这边长大的,哪里会知道京都的风俗,解释道:“耍青会嘛,就脚丫子大会了!” “” “绿翘!”碧萝轻斥道,“也不长长记性,怎么还总是在小姐面前胡说八道呢。” 绿翘不服气:“本来就是嘛,我这是粗俗一点的说法,文气一点的我自然也会,不过说起来不都一个意思。” 柳溪顺手从路边摘了一朵栀子花,起身道:“那你说说文气一点是怎么个说法。” “咳咳”绿翘略带得意的看了碧萝一眼才继续道,“六月六,佛家的翻经节这天寺庙里会举行一次赛脚会,这时候城里但凡有一双小脚的年轻女子都可以在父兄的陪同下参加比赛,几番比试决出最漂亮的小脚。这场比赛称之为耍青会。” “难怪,那我们上完香也去看看罢。”柳溪生出一点兴趣,虽知世人爱小脚,可建州却从未见过有这样的赛事。 “其实不看也罢,我看那些女子的脚都没有小姐的好看。” 丫头们伺候柳溪这么久,虽沐浴她不曾假于人手,倒泡脚什么的自然不会避讳丫头,绿翘是大丫头怎么会没见过,就是见过才觉得不相信呢。 哪有人的脚天生就这么小,还连脚窝都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泡在水里就跟玉雕的一般,也不知将来谁成了她家姑爷,可有福。 这话碧萝也赞同,却没有说出口,只默默扶着小姐上山,毕竟夫人还在山上等着呢。 等柳溪进了山门往莲池去看了一眼,才知这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赛脚,人都被布帘子挡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双小脚出来给来往的人品鉴。 果然没什么好看的,还遇着一个不怎么讨喜的人。 柳溪远远就看见了姜玥,正期盼对方没看见自己,就听见她喊了句:“柳妹妹。” 柳溪只得住了脚,虽两人不对付,但在别人看来两人是没什么龃龉的,她要是当场甩袖子走了,只怕明日就会传出柳家乡野出身果然不知礼数的话了。 “姐姐几次给妹妹下帖子,妹妹都推说身体不舒服,无法成行,姐姐担心不已,便特地来这,想为妹妹求个平安符去一去邪气,没想到妹妹竟自己来了。”姜玥脸上有着关切和适度的讶然,一副真心担心柳溪的模样。 “是啊,我也是听说慈恩寺的平安符灵验,特地来求一个,别的不说,只盼能挡些妖魔鬼怪好过的安生些。” 说着直盯着姜玥,“没想到一到小邺山就病气全消,可见小邺山的确佛光普照啊,姜小姐说是不是。” 没等她回答,柳溪就笑起来“看我,姜小姐既然在这,自然也是信的。” 姜玥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姐姐一贯喜欢妹妹的伶牙俐齿,与妹妹一道说话也甚是有趣。” 正当时,江氏上过香出来,正见着柳溪与一位姑娘在说话,仔细一看,这不是那日站在姜老太君身后的丫头吗? 溪丫头果真是因为她才见过宁国府的老太君的? 只是这两个人莫不是吵架了,之前的帖子不接,现在氛围又那么奇怪。 江氏指示丫头把柳溪叫回来了,姜玥此番没讨着什么好也没兴趣应酬这小门小户的妇人,只当做没看见转身走了。 江氏也不管小女孩之间的事,喊了个小和尚领着去客堂了,既然早想着要来上香,江氏便早早定好了房间和斋菜,否则,依今天的盛况,两人只怕连个站脚的地都没。 江氏先前也只是拼着一口气,这会事了了便也觉得疲累起来,由刘妈妈服侍着在房里歇息。 柳溪因先前缓了口气,后来又是慢慢走上来的,这会倒不觉得累了,领着丫头往寺院后头去了。 寺院后头是独乐峰,这独乐峰倒没什么特别,只是在这可以俯瞰后山,而后山上种满了叶子花,花开长久,正是姹紫嫣红的时候,若在远处观望,配着云雾袅袅,只当是天已暮时,夕阳斜晖。 倘若是冬春交替之际,又别有一番景致了,因花苞微放,含而未开,小小一朵,衬着片片绿叶倒好似孔雀开屏一般。 这样的美景隐在山后头,若无人指点,只怕也是无缘得见的。 柳溪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趟着实没有白来。 却见寺院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僧人。 一个 哥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巧遇 柳溪也不看什么叶子花了,绕路万佛塔等在了正殿与卧佛殿之间的角门处。 只是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柳玠而是宁国公府的老夫人。 姜老太君由两位夫人扶着从正殿出来,身边的几个小姐正在说嘴逗趣,可是姜老太君的脸色却依旧郁郁。 原本老太君是没发现柳溪的,毕竟正殿的几根大红柱子挡着,柳溪又是待在角门这样不起眼的地方,可姜玥却要巧不巧“咦”了一声,把老太君的目光给引了过来。 那样的目光,似喜似悲,看得柳溪颇不自在,正当老太君欲往柳溪这边来时,蔡妈妈拦住低低说了句什么,老太君终于转开了目光,抬脚走了。 柳溪正纳闷,就听角门传来一阵脚步声。 柳玠认出那是宁国公府的,却没提,只问:“可到后山赏花?” “刚回来,也恰如哥哥说的那般美,只是哥哥怎么没告诉我你也会来。” “本没打算来,今日不过凑巧。”柳玠只听说江氏要上香,却不知具体是哪一日,今日原本是来问无印大师凶礼一事,赶巧了。 “这凑巧倒叫哥哥有口福了,听说慈恩寺的斋菜甚好,阿娘恰好定了,眼下已是午时,哥哥不如用过饭再回衙门。” 两人说着往客堂走,柳溪想了想,还是道:“你过来之前,我正巧遇上姜老太君,她看着好似有些奇怪,哥哥可知道是为什么?” 其实这位老太君一直就很奇怪,不,应该说姜家人都很奇怪。 “哪有那么多凑巧。”柳玠神色有些冷。 听了这话,柳溪也奇怪起来,不过她没在意凑巧不凑巧,她只是奇怪老太君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跑来城外上香,毕竟这路不好走。 “姜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是姜贵妃吗?” 柳玠正了正神色:“这些事不是你该打听的,只当做不知道罢。” 其实这话已是变相给了答案,难怪这段时间都没有见薛微出过宫,柳溪还只当她是因着上次受伤还在休养,原来是出不来。 不过哥哥说的也对,柳溪就算打听出来了也做不了什么,这样想着柳溪的脸上就多了些沮丧。 柳玠看了,转开话头:“你之前不是说也要去秋猎,眼下可没几天了,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柳溪茫然:“去骑马要收拾什么东西?要带马?” “你是不是不知道要去哪里行猎?”这都不知道怎么就兴趣那么大,先前都还不愿意出门。 柳溪是真不知道,之前骑马不过是一时兴起,后来又想着不能半途而废。到最后秋猎已经被她当做奖励了,而且,也没有人告诉她去哪里秋猎啊。 柳玠无奈道:“因北樾邀请,今年秋猎会去庾樾交界的商南。因靠近北樾,那里气候,风土人情与京都有很大不同,你若不早早准备,等到了那里,只怕捧着银子也买不着了。” 柳溪有些吃惊,既然是这样,那日子还真是有些紧了,而且,“我还不会跑马呢” “所以,往外跑了这么些天,都学了什么?” “呃”柳溪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交了一个朋友。而且也不是不会骑,只是骑得比别人慢上那么一点而已。” 柳溪说着自己都有些心虚,生怕柳玠不让她去了,赶紧拍马屁:“当然,跟哥哥是不能比的。” 柳玠拿她没办法:“少不了你的份。不过这些天你就不要往外跑了。” 柳溪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哥哥生辰那天我一定会在家的,保证。” 柳玠怔了一下,别说,要不是柳溪提醒,他还真忘了这回事。 年纪轻的人生辰是不能大办的,怕折了福气。 姑娘家可以找个别的明目请好友到家里聚一聚,公子们也只能吃碗长寿面贺一贺,最多请知交去酒楼吃杯酒。 对柳玠来说,生辰的意义就在于柳溪送的礼物。 不管是那颗从溪边捡来的很像玄月的小石头,还是柳溪路边采的那朵“很香很漂亮”的小花 于是他开口:“那我就等着柳柳的生辰礼了。” 柳溪得意:“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哥哥生辰,我相信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柳玠看她神采飞扬的小脸,不自觉答道:“嗯,会喜欢” 因柳玠还有公务在身,所以用过斋饭后柳玠就得回府衙,江氏把自己求来的平安符给了柳玠,才让他下山了。 原本以为一天遇见两次姜家的人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还有第三次。 下山的时候,柳溪刚到山门就见姜老太君和两位夫人带着小姐正在等轿子。 江氏这段时间应酬上门的各位夫人已经有些心得,也有了些交际的手段,这会看见了国公府的老太君自然是要去问一问好的,拉着柳溪就过去了。 众人见着江氏过来,也很客气,就如同之前没有见过柳溪一样笑呵呵同她讲话,老太太还将腕子上金镶彩雀戏珠的镯子撸了下来给柳溪:“这丫头看着是个乖巧的,我看着很是喜欢呢。” 旁边的姜玥看得眼睛都红了。 看来这镯子还挺贵重,虽然姜玥的脸色让柳溪有几分快意,但是她也知道,这镯子本来轮不上她,给她确实不怎么合礼数。 柳溪推拒:“这镯子太过贵重,柳溪受不起。” 老太君旁边的蔡妈妈道:“柳姑娘切莫客气。” 又同江氏道:“上次十一公主受伤,也多亏了柳姑娘帮忙,公主才能无碍,要不然贵妃娘娘可要连宁国公府都斥责了。” 江氏却从未听柳溪提过这回事,是以有些茫然,只是当下也不好问。 蔡妈妈继续道:“之前府里下人有些不懂事,怠慢了柳小姐,今日就免不得要找补找补。小姐可不要推辞。” 旁边的严氏也道:“这话说的是,况且老太君本就喜欢小姑娘,尤其像柳姑娘这般水灵的丫头,这要是因为旁的人坏事不来往,老太君可不得难受。” “正是这个理,今日不过出来上香也能遇上,可见是真的有缘了,正该珍惜这缘分,常来常往才好。” 江氏实在没什么心眼,听得对方这么一唱一和,也没多想,只当是真心的,于是也劝:“长者赐,不敢辞。老夫人既喜欢你。你就收下罢。” 柳溪使了几个颜色江氏都没明白,只好收下了,却没说什么常来常往的话。 心里想着,以后找个由头送个差不多的给姜玥好了,也算是抵平,两不相欠。 想起薛微她却忍不住问:“不知公主最近可好?” 姜家人听她问也不奇怪,的确,十一公主平时就爱玩闹,隔几天就要溜出宫,可最近都快一个月没见着她出宫了,任谁都觉得奇怪,何况与公主交好的柳溪。 “公主身份高贵,宫里又是个讲规矩的地方,哪像我们小门小户的,要出门套个马车就成了,所以见不着也不奇怪。” 姜玥这话说了倒和没说一样,还阴阳怪气的。 孙氏觑着老太君的脸色,道:“我看玥丫头和柳姑娘年纪相仿,玥儿文静也没几个交好的,偏遇着柳姑娘话就多了,上次柳姑娘身子不舒服没来赴宴,这丫头就在我这拿了不少好东西说要送去柳府,可把我给吓着了,都没见过她这样儿。” 个个都是会耍花腔的。 “不过苦夏罢了,没什么要紧的。”怕姜玥顺杆上又道,“只是最近家里有事,也不好出门了。” 也没说什么事 怕江氏一张嘴就漏底,柳溪忙告辞下山。 江氏整个都在状况外,直到离开都还没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回府后,柳溪说了缘由,江氏才明白过来,不过是同她家姑娘长得像就值得这么热情,而且他们这反应,那位姜家姑娘只怕已经不在了 拿活人怀念死人可真够缺德的。 隔天正是柳玠的生辰,因着还在当职,只一家人一起用了夕食,江氏还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长寿面,上头卧了两个鸡蛋,撒了葱花,看上去格外美味。 柳溪等着晚上练完字要回溪居的时候才把自己准备的生辰礼给了柳玠,是之前在玲珑轩买的月光石,配了八宝攒心的梅花络子,看着很不错。 “店家说,这玉石是六月生人的幸运石,就和无印大师的平安符一样。”说完柳溪想起哥哥好像认识无印大师,而且也有了平安符。 补充道:“这个是外邦的,更不同些,可以让人心想事成。送给哥哥,希望哥哥也能心想事成,步步高升。” 柳玠摩挲着手里的玉石,凉凉的,可是柳玠心里却觉得热热的。 他没有反驳, 他的心想事成,可不是步步高升啊。 再过几天就要去北樾了,柳溪这这日子都忙着准备东西,吃的,用的,穿的,玩的,一点都不能少。 准备起来才知道,东西是真不少。 所以姜玥的帖子,柳溪就直接无视了。 书房的角落里硬木双喜字纹的桌灯幽幽的亮着,只照亮了房里小小的一片。 镂刻雀梅闹喜的隔窗旁负手站着一个人,月光隔着树影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你说的可是真的?她手里真有账册?” 身着鸦青竹叶锦衣的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小声道:“我本来也以为是胡说,只是这种事情,总要小心些,哪知,去找的时候那婆娘不见了。” 是啊!如果不是心虚,跑什么。 姜延的脸沉了下来:“人找到了没有?” “已经私下派人去找了,可是现在还没有消息。”语气忐忑。 “去搜一搜她的宅子,还有伺候她的丫鬟婆子,一个都不要放过。你应该知道,要是没找到会有什么后果。”姜延冷了下来。 “国公爷,我已经打探过了,听说那婆娘是建州的,不如,请林大人帮忙?”林柘远既然出任过知府想必有些关系。 建州?又是建州。 不过,林柘远 姜延摩挲了一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道“这件事情关乎身家性命,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险。所以,不要妄动,我自有主张。” “国公爷,若是还望国公爷能保全我的家人。” 宫里姜贵妃被禁足了,皇上对姜家已有不满,姜延怎么还能为了旁人折损自己的力量。 把他摘出来了,谁又能填进去? 若是帮他,只怕连宁国公府都要牵扯进去。 只是这话不能说出来。 姜延脸色缓和了些,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说这种丧气话。”却没答应。 那人脸上露出一抹恨色,语气却是感激的:“有国公爷在,自然是没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秋猎 未及中旬,一行人就出发了。 此行旅途遥远,来回路上只怕也要花上两个月,等回来,估摸着就是九月了,不说柳溪的生辰赶不赶得上,中秋肯定是回不来了。 为此柳玠特地求了个恩典,允他带家人同去,庆元帝对柳玠颇为赏识,这样的请求自然不会不同意,哪知柳大海经商入了迷,江氏又晕车,到最后,去的也只是柳家兄妹。 路途枯燥,又没甚可做的,原本以为有哥哥在会好些,哪知,庆元帝三不五时就要召柳玠去下棋闲谈,让柳溪郁闷的紧。 不过柳溪也没郁闷多久,因为她就发现薛微也来了。 那时车马休息,柳溪正同绿翘打双陆,柳溪一时领先,绿翘正要掷骰子,就见车帘子一卷,薛微打外头进来:“我不来找你,你便不来找我了。” 许久未见,薛微的身量拔高了些,还隐隐有些丰润,脸上的神采却一如往昔,柳溪想想自己的小个心里有些闷,一时又奇怪薛微的神态。 “许久未曾见你,倒教我怎么知道你也来了?” “唉,别提了,原本我已经解释过了上次的事是个意外,没想到后来又出了一点糟心事儿。”薛微一点没有瞒着柳溪的意思,听出个话头就开始解释。 “你也知道宫里头什么魑魅魍魉都有,前阵子宫里的慧美人在绿天小隐赏花,结果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还见了红。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偏怪到我母妃头上,我母妃那时可不在场呢,可皇阿玛偏还信了。”薛微气呼呼的。 这样的事向来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哪里扯的清楚,况且,有没有关联也不是看在不在场。只是,这又与薛微何干? “所以我就去找皇阿玛说理去了,可是忠言逆耳,皇阿玛不仅不听我的,还更生气了,连带着禁了我的足不说,还升了她的位分。这次皇阿玛带了那慧贵人出来,却留了母妃在宫里头,而且她不知怎的也在生我气。” 柳溪心里叹,薛微心眼也太实了,皇家不比普通人家,哪里是想说什么便能说什么的,不说这事到底与姜贵妃有没有关系,就算没有,薛微这么做也不妥当。 忠言逆‘父’耳,而这父亲又是帝王,只怕心里是怎么都舒服不起来的,可能还会疑心这是姜贵妃故意用孩子来博取怜惜,唤起情分。 这样一来庆元帝不仅不会息怒,反而会愈发生气。后来禁了薛微的足只怕也是如此了。 可这话不能由柳溪教给她,柳溪只好道:“公主是小辈,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在其中掺和是不太妥当,你若实在要管,便先问问娘娘的意思,总比你自己瞎忙活反倒落了不是好。” “算了,既然出来了,说这些干什么,平白坏了我的心情,刚刚见你会打双陆,不如我们来一盘。” 绿翘听了,识趣的下了马车,不知逛去了哪里。 柳溪将散落的棋子收起来摆好,“我还以为你只会看话本子,原来也会这个?” “这是什么话,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不是还会骑马,打马球吗?”薛微得意洋洋,文静的玩意她虽懂得不多,可是热闹的她可不差。 “是,是,是,你会的可多了。” 薛微觉得她这话甚是敷衍:“诶,你若不信,等到了商南,我可以骑给你看,到时候可不要求着我教你哦。” “嗯,恐怕有点难度” 薛微正要得意,又听柳溪接着说,“因为我已经学会了。” 薛微失落不过一瞬,又欢喜起来,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去骑马罢,听说那边的草原可大可绿了,一眼都望不到边,用来骑马再合适不过。 柳溪应了,等车队开拨,绿翘才回来,脸上是一副知道些小道消息却不能说的憋屈样,神色都有些怏怏的。 而薛微,自从输了双陆后每日都要来一趟,在柳溪这待上大半晌才走,柳溪也因此过得很有几分趣味。 六月下旬,柳玠收到了家书,并一封从建州转过来的信,是二丫的。 家书说了江氏有喜的事,只说柳溪他们离开不久才发现的,本不欲写信告诉他们,可恰好收到了柳家沟的信,便写了一起送来。 柳溪本来欢喜,可看了二丫的信只觉高兴不起来,二丫道前几日有外人来柳家沟,领头的看着像走江湖的,脸上还有疤,而且还去了她叔家,后来柳大江一家人就动身进京了,按时间算,这会早已经到了。 柳溪把这件事告诉了柳玠,柳玠却毫无意外之色。柳大江先前不过不明白柳玠现在的身份,要是要知道,早就会闹着进京了,哪里会拖到现在还得自己花钱。 或许,现在也不是自己花钱 柳溪虽然担心却也无法,阿爹都没有办法,何况她一个小辈。只能写信让母亲避着点,尤其不要让他们出去惹事,毕竟给他们擦屁股的是柳玠。 车队走了快一个月,才终于到了商南。 不知坐久了马车,还是是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柳溪有点不会走路了。 也是直到这一刻,柳溪才真正懂得柳玠所说的风土人情有多么不同。 骏马秋风冀北,杏花烟雨江南。 这里的天空是湛蓝的,清透而高远,飘着的云也不能称之为朵,更像是夏日里冰镇的奶酪,沙沙的,好似快要融化在这片天空。 脚下的草原一路延伸爬上了远处的山,间或有溪水拦住它的去路,却最终放行,成了点缀在绿色间的一抹玉色。 见此景致,大家都下了马车,丫头们手脚利落地在草地上铺了席子,又摆上点心,姑娘们围了一圈 不知道的,还只当是踏春呢。 下人们动作很快,不一会,帐子就扎好了。 柳溪刚进去坐了没一会,薛微就来了:“你家小厮也忒不懂事了,这帐篷扎这么后,我找你可不麻烦。” “这里不是清净。”柳溪递给她一杯蒙顶黄芽。 “你竟然还记得我爱喝这个!”薛微接过,喝了一大口,怔了怔又抿了一小口才道:“这茶倒比平常的好喝些,你煮的?” 柳溪笑笑:“你若爱喝,我再给你煮一壶。” 薛微乐起来:“你既爱做个煮茶的丫头,手艺又这么好,今晚索性就和我待在这帐篷里,也别去什么七夕宴了,反正也无趣得很。” “那你可得把肚子清干净了,我这一晚上煮个七八壶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别临了人跑了,浪费我的茶叶。”柳溪打趣。 “罢,罢,罢,你既这么说了我们还是参加宴会去罢。” 丫头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 忽听得外头有声音传来 “这是柳家姑娘的帐子吗?” “是,不知小姐是?诶” “柳溪,怎么一来就躲帐子里。”语落就看见捧着青花莲纹茶杯的薛微,唐静转眼就笑得安静得体,“不知公主在此处,方才冒犯了。” 薛微显然也认得唐静,听她说话也只淡淡“嗯”了声,倒平白生出几分公主的高贵来。 柳溪见场面有些尴尬,便与唐静道:“若不是这会看见你,我还只当你改了注意,不来了呢。” “我也想来寻你,只是家母也一同来了,拘着我不让乱走,要不是这会到了地方,只怕还不放我出来。” 许是碍着薛微在,唐静这话说的很是规矩。 只是看起来假模假样的,看着怪不舒服的。 原本柳溪以为这两人性子像,或许能玩到一处去,可是,交好这件事从来都不是性子决定的 薛微饮尽了杯盏里的茶:“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说着就走了。 “其实” “诶,你可别说。你也知道我同娉婷玩的好,对我来说,薛微也是姜家的,而且,公主是不会缺人捧的。”唐静收了那副端庄模样,大大咧咧的在硬木朱漆小杌子上坐下。 “算了,我哪里管得了你们。”柳溪自己也一堆事,哪里顾得上操心别人。 “听说你很有些才情,今日夜宴你就与我坐一起罢,也好帮帮我。” 柳溪一下没忍住喷了口茶出来。 “你这是什么反应?” 柳溪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好笑道:“你是从哪里听说我有‘才情’这东西的,莫不是道听途说。” 唐静半信半疑,难道唐娴那臭丫头骗她的,“你那日没去姜玥的琼花宴,你们没玩飞花令,你没接住?” “我是接了,但” “那就成了。”唐静松了一口气,又提醒柳溪,“你今晚可小心点,像你这样的,啧啧,她们肯定不会放过的。” 柳溪:“” 说的好像柳溪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一样。 “你别不信,你不过去了一次宴会不就被针对了,不要小瞧所谓的大家闺秀。”唐静一副过来人的勇气。 柳溪也知道,大家的小姐少有机会同外男相处,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少不得要避讳一二。 可今日这宴会恰是个光明正大来往的理由,又正巧是七夕,少男少女们少不得要春心萌动一番,这一动,自然就会生出些是非来。 “你仿佛很有心得?” “我的心得都来自于唐娴,你上次应该见过她吧?”唐静问。 柳溪想起那个处处针对她,脾气暴躁的姑娘,又想起薛微说的‘恨不得没有你这个妹妹’,不觉望向唐静。 “我们是不是很不一样。也是,一看她就是个没脑子的,偏还喜欢装可怜,要不是看在和我同一个爹的份上,早把她收拾了,还留着干什么。”唐静把手里的梨子咬的‘咔咔’作响,看来也不是面上这么平静。 “我是不是没告诉你,你在宁国公府的事就是她告诉我的。在我面前使劲儿夸你,一看就是想挑拨我来针对你,当我和她一样没脑子。” “如果这事是她干的,那也不算没脑子。”柳溪道。 唐静怔了一下,也明白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夜宴 到了晚间,宴席上果然香风阵阵,小姐们披了满头珠翠,生怕自己不够亮眼,公子们换了新裳,就怕让人盖了风采,来来往往的,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柳溪在后头坐着,忽然觉得他们的七夕实在不必抓喜子,穿针乞巧,明明自己就可以胜任。 过得半个时辰,庆元帝才到,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缎绣海龙边银鼠皮袍子,腰系镶珠扣带,右侧挂了缀明黄穗子的象牙雕云龙纹佩,左侧挂着的镂空玉雕香薰球,却是女子样式,从柳溪面前经过的时候,散出幽幽的兰花香 或许是哪个得宠的宫妃挂在他身上的罢。柳溪低垂着头,看着那抹明黄往高台走去。 庆元帝一入座,宴席就安静了。 “今日宴席,不论君臣之礼,愿与诸位爱卿同乐。”说着将杯中的酒饮尽了。 皇上都喝了,臣子哪能不喝,于是声声恭维中,几乎每人都饮了一杯。 柳玠记得柳溪是不怎么会喝酒的,略有些担心的望过去,却见她只是浅浅嘬了一口就放下了,原本还觉得离他太远看顾不便,这会却觉得正合适了。 丝竹之声响起,有穿着纱衣的歌姬上来舞蹈助兴,身姿款款,眉目楚楚,端的惹人怜惜 柳溪眼看只觉得自己都要起鸡皮疙瘩了,这样的天气,她们穿的这样清凉难道不觉得冷,又是怎么做出这幅姿态的,当真高人也。 感叹间,身旁的唐静忽地低声问:“你说赵予庭是不是在看我。” 柳溪没听清,“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赵予庭是谁?上次西山马场的那个,喏,对面中间,穿藏蓝滚银边直裰的那个,你说,他是不是在看我。”唐静脑袋都没偏一下,若无其事的模样。 柳溪抬眼望去,赵予庭正低头倒酒,她收回目光,却见正对面一个身穿姜黄暗纹软缎的公子哥正目光裸裸的盯着自己,柳溪心里厌恶,不再看对方。 “你自己看罢,他在喝酒。” 唐静一下抬起头,赵予庭是在果然在喝酒,难道自己感觉错了 “我们对面是谁?” 唐静看了一眼,目露厌恶,“国子监祭酒韩大人的儿子,因为被十一公主打折了腿换了个承事郎的虚职,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本事没多少,风流事倒一大堆。” 柳溪从怀里掏出块丝帕,用簪子别住,挡住了脸。虽然被人看不会怎么样,但他的目光却让柳溪很不舒服。 只是柳溪不知道,这样的遮挡,反而突出了她的明眸,也让她的脸有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倒更吸引人。 宴正酣时,庆元帝忽地想起今日亦是魁星生日,读书人都拜魁星,便提议玩覆射这样书生意气的游戏,今科魁首起头,还吩咐吴公公取了一柄翡翠灵芝式如意出来当做奖励。 柳玠只得起身,想了想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覆湿。” 在座的都是人精,怕没猜中反在庆元帝面前丢了脸,都低着头装鹌鹑,一时寂寂。 柳溪想了想,哥哥出的诗有七个字,哪一个都可能是字眼,同湿一起的也有不少,要猜中,不仅是考验诗词,也是考验人心,的确很难。 身边的唐静忽然兴奋起来,抬眼正见赵予庭起身。 “各位大人谦虚,就让我来试试罢。”赵予庭笑了笑,道:“冷露无声湿桂花,若对,覆霜。” 柳玠未说对否,直接道:“草木摇落露为霜,若对,覆尘。” 赵予庭低头沉思。 唐静急道:“这才对一个呢,怎么就不知道了,你说说可以接什么?” 柳溪:“零” “零落成泥碾作尘,若对,覆碾。” 赵予庭的声音响起,唐静诧异看了柳溪一眼,“是你说的,还是他说的?” “他。”相信唐静更希望听到这个答案。 唐静果然开心起来。 只是柳玠很快就答出:“月团新碾瀹花瓷,若对,覆瀹。” 唐静一下呆了:“这诗也太生僻了,怎么会把这句作为答案。” “正因为生僻,别人不容易想到,才把它当答案啊。”柳溪解释。 “那,这句还能接吗?那个瀹字,听都很少听过,还有诗用过?”唐静担心起来。 自然是用过的,只看他想不想的到罢了。 赵予庭果然没想到,抱拳道:“果然是状元爷,我差你许多。” 庆元帝哈哈大笑起来,正要吩咐吴公公将那柄翡翠灵芝式如意赏给柳玠,就见姜玥起身:“赵世子功勋世家,以军功起势,自然不如柳大人,不过柳大人的妹妹也是一位才女,说不定可以对出来呢。” 高台旁的薛微原本昏昏欲睡,忽听得有人提起柳溪,一下子清醒过来,漫不经心道:“我怎么记得京都第一才女好似是你,怎的,眼下是要退位让贤了?” 姜玥暗恨薛微拆她的台,面上却一派谦恭:“这不过是女孩子家胡乱说的,我推举柳姑娘也不过是想着,他二人既是兄妹,有所了解,自然更好猜些。” 孙氏怕闹得不好看,连忙起身:“小女方才高兴,多饮了两杯酒,有些醉了,这才说了些胡话,还请皇上不要当真。” 唐静本来还叹息赵予庭惜败,这会听了孙氏母女的话奇道:“咦,这姜家人好生奇怪,一个盼你丢脸,一个怕你丢丑,是玩什么把戏。” 什么把戏?柳溪都有点糊涂了。 赵予庭也帮腔:“柳大人的妹妹也不过一个小姑娘,哪里能对的出呢。” 庆元帝听了他们的话,却也觉得姜玥说的在理,忽然问:“柳卿的妹妹是哪个?” 柳溪吸了口气,见众人都朝这边望过来,姜玥的脸上写着幸灾乐祸四个大字,可她只能起身,走到高台前,墩身,“民女柳溪,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庆元帝看着她许久未说话,众人不知所以。 孙氏心里却急的很。 “你为何面覆白纱?” “回陛下,民女贪嘴,脸上起了疹子,恐污圣眼,是以掩面。”柳溪心里惴惴,这算是欺君吗?只能期望没有人注意过她了。 “你” 吴公公忽然低声道:“奴才看这姑娘的眼睛有些像慧贵人。” 庆元帝歇了心思,不过眼睛有些像罢了,其实这么多年,最像的还是荟娘。 不过她,也越来越不像了 “你既是柳卿的妹妹,想来也懂些诗词,你来试试,可猜得出这谜底?”庆元帝问。 又补充,“你若猜得出,你哥哥的翡翠如意我照旧给,再赏你一柄红珊瑚灵芝纹如意。” 官员们都道:“皇上慷慨。” 只是心里都不觉得柳溪能猜出来。 柳溪看了一眼柳玠,见他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开口道“顾渚香浮瀹茗花。” 柳玠忽的笑起来,那笑让人恍惚 庆元帝叹道:“果然是兄妹,同样才华横溢。吴公公,赏!” 柳溪终于松了一口气,柳玠走到柳溪旁边,借着宽大的衣袖捏了捏柳溪的手,然后接过了玉如意,与柳溪一起谢恩。 姜玥在旁边露出“如我所料”的欢喜来,手却将帕子揉作一团 柳溪转身,忽见右侧高台下立着一个额前有疤的仆人,只是看着一派儒雅,是个管家模样,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回到座位,对面的目光更明显了些,柳溪心下厌恶却无法。 唐静看柳溪回来,迫不及待的道:“你这书背的值啊,还赚了个如意。” “你若想。自然可以试试。”柳溪现在才觉得腿软。 唐静讪笑:“还是算了罢,我怕得不了赏反讨了打,那就不划算了。” 推杯换盏之后,一场歌舞升平走向尾声。 柳玠被几位同僚围住不得脱身,唐静多饮了几杯也不甚清醒,由丫头扶着先回去了。 柳溪自己理了理裙衫起身往回走,却被人拦住了。 “柳姑娘,你去哪儿啊?这天还早着,不如留下来与我喝几杯酒,你我好好亲近亲近。” 韩泾阳右手里拎着一把青玉浮四季图的酒壶,左手握着一只空酒杯,伸手拦住柳溪的去路。 碧萝忙挡在柳溪前头,“我家小姐身子不适,正要回去歇息,怕是不能” 韩泾阳将碧萝一把推开,粗声粗气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拦你大爷我,滚开!” 又细声细气与柳溪道:“美人,你过来,我与你说说话。” 柳溪看着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的碧萝,腾地火了,吩咐绿翘扶她起来,又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与他道:“你想同我说话?” 韩泾阳一副醉鬼的模样,傻傻笑着点了点头,还朝柳溪走近了些。 柳溪闻着一股子酒味,皱了皱眉,“既如此,你同我来。”说着勾了勾指头,往帐篷后头走去。 绿翘急了:“小姐,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韩泾阳恶狠狠瞪了绿翘一眼,见美人还肯,摇摇晃晃就跟上去了:“来了,我来了,嘿嘿美人儿啊!” 绿翘吓了一跳,正要跟去看看,就见柳溪从帐篷后头转出来,甩了甩袖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去罢。” 过了一会儿,郑殊从灯火处走过来,四处望了望,喃喃自语“这小子忒不讲意气,竟然不等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密谈 柳溪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头顶不是绣银杏的湘色纱帐,而是白色的帐顶,还亮亮的,让她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小姐,要起吗?”碧萝隔着紫檀雕墨梅的八折屏风问。 听见碧萝的声音,她才想起昨晚的事,“进来罢。” 绿翘捧了件瑞草穿丝百花裙的衣裳进来,服侍柳溪穿上。 柳溪看碧萝正在调试水温,道:“你手还没好,也顾忌些,别碰水了。” 碧萝笑笑:“昨日小姐给的药膏很好用,现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小姐的吩咐你就听着些,可是为你好呢。不过,小姐,那人不会来找我们麻烦罢?”绿翘有些担心。 柳溪将漱口水吐掉,“昨日他也喝的不少,看他那模样,只怕连自己的帐子在哪都不知道,哪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那就好。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上去补两脚,省的他嘴里不干不净的。”绿翘有些可惜。 “出口气也就算了,真要和他计较,没得跌了小姐的份。”碧萝提醒,毕竟谁和他扯在一起都是吃亏。“小姐,梳个双平髻可好?” 这次柳溪只带了碧萝,绿翘两个大丫头,她们梳头的手艺实在比不得绘春,只会些平常的发式。不过既然出来玩,自然是轻省些好,平常的倒正合意。 趁着碧萝梳头的功夫,绿翘出去取了饭食回来,在黑漆的四脚小圆几上摆好,“小姐,你看看,今日厨上特地做了这边特有的点心呢。” 碧萝望了一眼道:“怎么都是西北风味的点心。小姐若不爱吃怎么办,你再去取几碟子双色枣泥糕来。” “不用了,就这些罢。”柳溪说着用筷子夹了一个莜面囤囤,蘸了点配料,咬了一口,“唔,其实味道还不错。” 绿翘听了放下心来,得意道:“我就说,我去的时候就这么几个,一定是好吃才抢没了,幸亏我动作快。” “剩下几个给哥哥送去,这酥饼就你们分了罢。” 绿翘听了立马就取了食盒过来,把莜面囤囤和酥丸子装进去,“趁还热乎着,我这就送过去。”说着人就没影了。 碧萝忍不住笑起来,“我看她这是惦记着酥饼呢!” 果然绿翘不一会就回来了,进来的时候还有些小喘,“大人说,要等北樾到了才会正式狩猎,今日小姐可以自行安排。” 北樾 看来这所谓的秋猎,更多的还是为了宣扬国威。 只怕这场行围不会平静了 “既然可以自行安排,不如” 柳溪取了本书看,“哪也不去,就在帐篷里待着。” 绿翘有些郁闷的咬了一口酥饼,转而又兴奋道:“我刚刚碰见了林家公子。” 柳溪只当绿翘是发了花痴,也不曾在意,随意应了声示意在听。 “没想到这人这么厉害,都被揭穿了身世,竟然还能让林大人收了他做义子,还带了来秋猎,可真有手段。”绿翘感叹。 柳溪听了倒有些好奇,“你说身世?什么身世?” “小姐,你忘了,我之前不是说林家太太玩了一出狸猫换太子,这林公子就是被她抱回来的。”绿翘啧啧称奇,这可真是越高贵的门第腌臜事儿越多。 “可怜林大人原本的女儿,好像同小姐你一般大,被她娘养在外头,养出一身小家子气。”绿翘说着就跑偏了。 柳溪听了这缘由,道:“或许,也没有什么手段,林大人与他父子十来年总会有些感情的。” “说的也是,而且,林大人就这一个公子,这要是也不要了,只怕” “我这一不在,你就开始胡说了是不是?” 碧萝提了一壶水从外头进来,正听见绿翘说话,可见也是知道这回事的,“嘴上就没个把门的,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绿翘赶紧住了嘴,讨好的接过碧萝手里的茶壶,“姐姐,还是我来罢,小心伤了手。”说着开始煮茶。 碧萝见她模样,没好气的道:“也不知说过你多少回了,说与姑娘的话总得挑拣些,不好污了姑娘的耳,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柳溪看绿翘的模样倒比那林家姑娘更可怜些,解围道:“你也别怪她了,是我看书无聊了,才与她闲话几句的。” 碧萝这才不说了,也帮着温杯。 柳溪在帐子里看了一天的书,眼睛有些酸,同碧萝说了声,便绕到帐篷后头去了。 所有的帐篷都是围着王帐扎的,柳溪的帐篷在外围。 帐篷后头就是一片广阔的草原,草长得茂盛又繁密,间或点缀着几朵小白花,稀稀的淹没在草丛里。 柳溪找了个背阳的小坡坐下,坐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索性就躺下了。 身下是软绵绵的花草,鼻尖是新鲜的泥土混合草木的清香,看着天空四散的云团,柳溪的脑袋有些发沉,渐渐睡去了 微风轻轻的吹,有野草蹭在柳溪的脸上,痒痒的,凉凉的 柳溪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正想起身,忽听见有人说话,一个是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一个是自己没听过的声音。 柳溪的心跳的有些快,不知自己是该若无其事的起身离开,还是在这躺着等对方发现,柳溪看了看自己草绿色的裙子,暗自庆幸,既然之前都没发现自己在这里,现在也应该 “小姐?” 柳溪:“” 很好,不用纠结了。 “小姐,你怎么躺这里,地上湿寒万一着凉怎么办。”碧萝扶着柳溪起来,拍了拍她的裙子。 说话声停了,只听见四周虫鸣的声音。 “不小心睡着了。”柳溪若无其事,想着现在离开还算不算太晚,不过来秋猎的小姐这么多,他应该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罢? 碧萝没发现柳溪的异样,道:“那快些回去吧,公主正在帐子里等着小姐呢。” 柳溪:“走罢。” 帐子里,薛微正百无聊赖的翻着榻几上的《楚辞》,“没想到你还看这样的书,难怪你昨晚能猜对了,看来也不是靠心有灵犀,而且确实有些本事啊。” 柳溪原本还在担心,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又没有本事我是不知道,你的本事我倒是知道了,心有灵犀难道是这样用的?你的夫子知道了可不要气的跳脚。” “他远在京城哪里管的了我,再说了,这话也就你我知道,难不成你和他是一伙的,还想来管着我。”薛微一脸现在我最大的表情。 “我原不过玩笑,你这么一顶帽子下来,我可怎么敢。不过,我倒没想到,你还怕夫子,我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没地给你惩恶扬善呢。”柳溪乐不可支。 “我不过怕他那把老骨头被我气出个好歹,那我可不成罪人了。”薛微振振有词,又道,“到时候只怕禁足的又是我了。” 柳溪在罗汉榻一侧坐下,仿若不经意问道:“听说明日北樾的人就会来了,也不知他们长得与我们是不是一样。” 薛微想了想,“都是人,又有哪里会不一样,难不成同凿齿一样,是‘齿长三尺,其状如凿,下彻颔下,而持戈盾’的怪物,又或是化蛇,英招或烛龙那样人面兽身”说着自己都笑起来,“那还比什么狩猎啊,只怕被猎的就是他们了。” 柳溪看薛微笑得没心没肺,心里叹,虽说天家无情,皇家寂寞,但薛微确实被呵护的很好。 这场与北樾人一起的秋猎,倒真说不准被猎的是谁了 “你可会一起去秋猎?” 薛微有些沮丧,“我哥不让我去,我刚刚去找他他避着不见我,还说是什么箭矢无眼,不是人人都像他一般厉害的,脸皮可真厚。” 她说这话,眼睛里却冒着崇拜的光。 “既然这样,不如和我去骑马,正好让你看看我学的怎么样。” “好啊,那不如再比上一场,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薛微兴奋起来,不能狩猎,赛马也不错。 柳溪立马泼了一盆冷水,“得了,我这才学几天,与你赛马,可是我想不开了。” 薛微听了这话,反倒得意起来,自觉有一样比的过她了。 隔天,北樾的人果然到了。 柳溪远远看了眼,确实是个人模样,只是比大庾的人面目要深刻些,气质也不同,有一种乡野力量的气息。 而她也发现,北樾的语言略耳熟。 因北樾人今日刚到,需要休整,明日才会开始狩猎。 柳溪不过出来凑了个热闹,就被韩泾阳看见了。 韩泾阳:“柳姑娘,好巧啊,你也出来散心。” 柳溪:“” 绿翘有些紧张,又有些防备的看着他,一副随时准备护卫小姐的模样。 韩泾阳看她们的反应,以为她是不认识自己,遂道:“在下韩泾阳,家父乃是是国子监祭酒韩椁。” 看来他是真的不记得了,没想到还是个斯文败类,柳溪客气的笑了笑:“韩公子有事?” 被她的笑晃了一下,韩泾阳自然道:“无事,无事”见柳溪转身就走,又急忙拦住,“我” “唐突佳人,可非君子所为啊,韩承事。”一个身穿盘金织锦缂丝衫的公子拦住了正欲上前的韩泾阳,这句承事可谓意味深长。 柳溪却一下子怔住了,这声音 她强忍着装作毫无所觉。 韩泾阳正想发火,忽地看清了面前人的脸,腿一下软了,行礼道:“见过七皇子,下官”却不知怎么说。 薛翊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韩泾阳如蒙大赦赶紧离开了,临走看了一眼柳溪,暗道可惜。 “柳姑娘?柳玠的妹妹?”薛翊玩味道。 柳溪回身福了福,却没回答。 薛翊也没在意,意有所指:“果然如柳玠一般,也难怪有人献殷勤了,只是,你的眼光还需放长远些。” 柳溪心跳的厉害,他发现了昨天那个人是自己吗?也是,虽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自己的样貌,可只要问一问薛微昨日她到找谁不就知道了。 他想干什么?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要不要告诉哥哥?可是这样会不会把哥哥也扯进来? 柳溪的思绪乱成一团 “看来勾勾搭搭这种事的确会遗传,不过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只配韩泾阳那种货色,别做些不切实际的梦,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看着让人恶心。” 柳溪回过神,发现七皇子已经走了,顿时松了一半的气。也不再理会旁边酸言酸语的姜玥。 姜玥见她不搭理自己,心火更旺。 旁边的崔妙劝道:“姜姐姐,算了罢,她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你生气。” 姜玥阴沉沉望了崔妙一眼,把崔妙吓了一跳。 崔妙看着姜玥忽然的笑意,不知为何有些发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与女游兮 入夜,庆元帝特地举行了宴会以招待北樾三王子,作陪的皆是随行官员和世家公子。为免女眷无趣,还另辟了一处举行篝火宴。 柳溪前不久才出了个风头,只怕那些小姐们正看她不顺眼,等着机会找她的不是呢,况且,白日里七皇子的那些话也让柳溪有些不安,这样一想,索性便不去了。 隔日行猎,庆元帝还未到,各家女眷便赶早似的到场助威。 围栏处衣襟飘飘,香风阵阵,倒不似行猎,更像是选美了。 柳溪因与薛微约好同去骑马,穿了那身茜色描金绣兰滚缃边的裙裾。 花花绿绿中,任凭旁人环佩叮当,独这一抹艳色掠尽众人目光,让人惊艳。 韩泾阳看见了就挪不开目光,他心虚的看了眼正与北樾三王子打机锋的七皇子,又忍不住转回了目光。 或许自己还有机会 柳玠眼见柳溪毫无所觉,不动声色地挡住他人的视线,“草原风大,怎么也不披件斗篷?” 旁边的绿翘看见柳玠的脸色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请罪跑回帐子去取。 柳溪见绿翘慌慌张张的模样,解释:“也不怪绿翘,是我想着待会要去骑马,穿斗篷未免有些累赘,便就这么出来了。” “你要是贪省事着凉了,阿娘可不得怪我没照顾好你。”说着把自己的缁色藤纹大氅盖在了柳溪身上,两手抓着系带停在她的腮边,“先将就着罢。” 这大氅穿在柳玠身上自然是高挑挺秀,雅致无双的,可这会被柳溪披着 整个人被兜头盖了一脸,连一片衣角都未露出,长长的衣摆直垂落地,堆在柳溪的脚边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好笑,若非得用上好一些的词,也只能是瘦弱娇小了,偏柳溪毫无所觉,还一脸感激。 “哥哥给了我,你怎么办?”柳溪仰起头,不经意蹭了下柳玠的手。 柳玠将大氅围紧了些,“无碍。” “你这是怎么,穿的这个样子,莫不是要唱大戏?”薛微好容易找到她,看她这模样忍不住调侃。 “我不过是避避风,就值得这么好笑。” “你这风避的,可连脸都没了,让我这一顿好找,还不许我笑了。”说着朝柳溪挤挤眼,显见的一语双关。 柳溪没听懂,只当她说自己脸都遮没了,也不以为意。 正好绿翘取了斗篷回来。柳玠这才取回自己的披上了,临走嘱咐:“入秋风有些凉,要戴好兜帽。” 柳溪乖乖应了,柳玠才放心走了。 薛微这才开口道:“你昨晚怎么没来篝火宴?害我一个人,还要看着那些夫人捧那劳什子慧贵人,无聊的紧。” “这不是养精蓄锐要好好给你看看我的骑术吗?” “你既然敢这么说,那我们就跑远一些罢,横竖这天色还早。”薛微来了兴致,笑意盈盈地吩咐丫头准备些点心,干脆在外头用午膳。 忽听得一声唱和,庆元帝到了,众人赶紧行礼问安。 姜玥看崔妙出神,拉了她一同行了礼,“柳家姑娘的确是仙姿玉貌,不说血气方刚的少年,就是我看了也忍不住想亲近一番呢。也难怪韩家公子得了个没脸也要往上凑了,少年慕艾,想来就是这般了。” 崔妙情不自禁看了一眼前方的少年,又跟着他的视线来到柳溪的方向,见柳溪与十一公主语笑晏晏,面带娇俏,手不自觉的握紧 姜玥似无所觉,继续道:“要说柳姑娘今日穿的那身衣裳还是我给挑的呢,若是早知道这么好看,我就是厚着脸皮也要先买下。” 见崔妙还是懵懵懂懂又道,“不过我依稀记得你也有件相仿的,想必改日你穿出来也是同样的惊艳。” 崔妙这才想起来,又往柳溪那边看了一眼,见她同十一公主走远了,玉色绣海棠花的斗篷将她整个人都拢住再不见那抹茜色,可是他的目光却好似并未离开 虽今日打猎的人颇多,但马厩里也还剩了不少,柳溪特地要了一匹小马驹。 毛色姜黄,眸子温顺,只是眼皮时常耷拉着,好似没睡醒的样子。 薛微看了道:“要我说,那些箭术不怎么好的人就不要出去打猎了,平白的浪费一匹好马,倒叫你都没马可骑。”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是很满意这小马驹,只怕是谁得罪了公主,惹你不高兴了。” 薛微也不辩解,担心道:“这马的毛色就不好看,而且还没精打采的,不是生病了罢?会不会走两步就趴下了?要不我给你另挑一匹?” 柳溪摸了摸它的头,无奈,“这是这里唯一的一匹小马驹,你去哪里再挑一匹来,别的马都太高大,我是上不去的。” 薛微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你先前说你学会了,我只当你有多厉害,原来连上马都不熟练。这要是没有小马,你这秋猎不是白来了。” “也不会白来罢,不是还有哥哥。”柳溪低声道。 薛微看她说了什么,却没听见,只当她是不服气,略有些得意的道“难怪你说不能赛马,看来今天要浪费这地方了。” 说话间柳溪已经翻身上马,打马跑了。薛微忙扬鞭追了上去。 这样毫无遮挡的蓝天,这样没有边际的绿地,这样坦坦荡荡的视野,连那若有似无的风都让让柳溪觉得享受,仿佛自己的心也变得剔透轻盈起来,薛微也不再叽叽喳喳,安静了许多 两人信马由缰,在草原上晃荡了一天,直到日暮才打马回营。 打猎的人早已回来,还带回了许多猎物,营地一片欢声笑语,伙房早就忙活起来,手脚利落的处理野味,营地上空升起缕缕炊烟,香味飘出去老远 薛微原本还在慢悠悠的骑马,等闻着味就有些坐不住了,匆匆与柳溪打了个招呼,夹马就跑,一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 等柳溪系好马回到帐篷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碧萝守在帐子前,见着她回来忙道:“小姐怎地这么晚才回来,大人在里头等了许久了。” 柳溪诧异道:“哥哥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约摸半个时辰罢。”碧萝说着一手卷了门帘。 柳溪进去,果然见柳玠在罗汉榻上坐着,正捧了柳溪打发时间的《楚辞》看,小几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只怕是第二壶了。 柳玠抬眼望了柳溪一眼,见她还穿着那件玉色绣海棠的斗篷,脸色微微和缓了些,“怎么这么晚才回?” 柳溪觑了一眼柳玠的脸色,小声道:“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致,一时贪看没留意时辰,所以回来晚了。” 怕被责备,赶紧转移话题道:“哥哥今日出去可有什么收获?” “旁的倒没有什么,只留了一只兔子,倒是可以给你逗趣,你可要?” 柳溪来了兴致:“兔子?在哪?” 绿翘提了个小笼子过来,里头趴着一只灰白色的小兔子,两只耳朵尖尖的,一灰一白,那抹灰色延伸至眼睛,让她的眼珠子也成了茶色,此时正懵懂的看着柳溪。 倒比纯粹的白或全然的灰要显得可爱许多。 柳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兔子呆了一会才后知后觉的往后缩了缩,柳溪忍不住笑起来,吩咐绿翘:“去拿些菜叶子来。” “这兔子给丫头照顾吧,伙房的饭食也该送来了,你洗把脸也差不多了。”说着,柳玠放下了手中的书,“过来。” 柳溪不解其意,却还是听话,走到了罗汉榻前,停在柳玠旁边。 柳玠倾身将她身上的斗篷解了放在一边,“帐子里暖和些,穿这么多反捂出一身汗。出门的时候再披上吧。” 原本柳溪还没发觉,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热,而且这斗篷虽然挡风,却也沉。一下子解了,的确轻快不少。 这衣裳原本是绿翘管着,平素里什么差错也无,偏今日被柳玠提点了两次,虽主子没有责怪,她却觉得不好意思,有些没脸在帐子里待,忙不迭地寻了个借口出了帐子,只说去给兔子找点吃的,拎着笼子就出去了。 柳溪洗了手,想起来今日的菜大多是野味,便吩咐碧萝去打壶水来煮菊花茶,免得吃腻了上火。 两个丫头都出去了,柳溪才觉得帐子里安静的很,偷偷看了一眼柳玠,他又捡了那本书在看。 柳溪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近乎一个月未曾练过字了。之前忙着赶路,马车上颠簸自然不方便,如今既到了,也该捡起来。 于是铺了纸笔准备练字。 柳溪研磨的功夫,不经意抬眼望见了哥哥,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与书房的情景很是相似,只除了透过隔窗的那一抹月光,与书案上摇曳的树影 不知怎的,有些静不下心来,写废了好几张纸,柳玠听见动静看了过来。 柳溪不知怎么解释,又有些心慌,只好反问:“哥哥觉得七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出口柳溪就后悔起来,许是这几天总念着这件事,这会顺嘴就出来了,改口都来不及。 柳玠看柳溪一脸纠结,将手里的书掂了掂,翻过一页才道:“怎么问起他?” 柳溪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前日夜里,我出去散心,无意撞见七皇子与北樾人讲话,所以昨日他同我说了一些话,我虽不解其意,心里却有些不安,所以才问问哥哥。” 柳玠的姿态放松下来,“嗯,无事,你只当不曾见过罢。” 柳玠自然知道这回事,只是他不曾想到回会因自己的改变而让柳溪提前参与进来。但是他也知道七皇子是不会对柳溪下手的。 柳溪虽不知哥哥会怎么解决,却也很是相信他,只当这一桩事已经过去了。 柳玠却道:“若再有这样的事,柳柳不必苦恼,直接告诉我就好。” 其实柳玠也知道,柳溪之所以瞒着自己,不过是怕牵扯到他,“柳柳,你可知道,有些事,不是你说没做,别人就会相信你的。” 柳溪愣了一下 是啊,柳玠是自己的哥哥,有些事情哪怕自己守口如瓶,也总会有人为了以防万一而对他下手,而如果是这样,那自己的隐瞒不是让哥哥陷入险境而不自知吗? 柳溪有些愧疚起来,自己实在有些蠢笨了。 柳玠看她一脸的懊悔,道:“你这几日忧心这些,只怕没有好好看过书吧?”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楚辞》。 原本情绪还有些低落的柳溪听了柳玠的话,顿时不满了,自己虽然不如哥哥聪敏,可是背书可从没有输过,“我可是背了一大半了,哥哥要是不信,尽管考我。” 柳玠不答,直接往前翻了几页,道“日安不到?烛龙何照?下句是?”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柳溪飞快的答,心里得意,这还不简单。 柳玠:“蝉翼为重﹐千钧为轻。下句是?”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柳玠:“与女游兮九河” “冲风起兮横波。”柳溪顺嘴道。 柳玠头也未抬,“你这是抢话?” “不是下句吗?那上句是” 柳玠直接打断,“嗯,背的还不错。” 得到哥哥的肯定,柳溪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柳玠轻轻扣了扣茶盖,呷了一口。 却没挡住他眼里的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惊! 隔天,柳溪一睁眼就觉得不对劲,身子直泛酸,心里估摸着是头一次吃野味,又吃得多了,这才有些不适。 本想让丫头去和薛微说一声今日不去骑马了,但又怕薛微生气,只得自己去说了。 到了围栏,却见薛微早已牵着昨日的那匹小马驹等着了,一脸的迫不及待,不知道的,还只当她们也要去打猎了。 见柳溪来了,道:“你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晚,我把马都给你牵来了,走罢。” 柳溪歉意的笑笑,“今日我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了,改天再同你一起。” 薛微见柳溪脸色确实有些不好,关切道:“你既身体不舒服,就该在帐子里好好待着,怎么还出来了。”又说碧萝,“你怎么也不看着点你家小姐,就让她这么出来了。” “总要亲自同你说一声的,哪里能平白放了你的鸽子。” “我哪里会同你计较,我看你昨天裹得比我还严实,怎么还着凉了?”薛微奇怪。 “也不是着凉,大抵是吃坏了东西,有些肠胃不适。”柳溪这会觉得肚子涨涨的。 “我帮你叫个太医来瞧瞧。” “不必了。”柳溪连忙拒绝,她觉得自己就是吃多了,这要是兴师动众请了太医然后诊出个积食可真要没脸了。“碧萝懂些药理,我睡一觉就没事了。” 碧萝确实懂一些,却从没派上过用场,这会倒被柳溪当了借口。 既如此,薛微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眼下柳溪回去歇着,她一个人骑马也无聊,又不好跟着打扰柳溪休息,便打算回帐篷待着。 旁边一个穿着碧色绣衫罗裙的姑娘怯生生的问:“公主,这马可以给我骑吗?” 姜玥拦道:“这马既是十一公主牵来的,自然是公主愿意给谁便给谁,万没有旁人上赶着要的道理,若不然,是把公主当什么了。这尊卑林姑娘未来得及学,姐姐好心,少不得要教教你了。” 唐娴听了,也道:“玥姐姐说的在理,你是个什么身份,也敢让公主给你牵马,这般不要脸只怕要折了福分。” 薛微自然知道这是谁,平日里姜玥的宴会没少见她蹦哒,上次的琼花宴好似也有她的份。原打算不去了,这会却改了注意,“你会骑马吗?” “我,我想先学学” “我骑术还是不错的,你要是不嫌弃,我来教你吧。”薛微道。 林惜惜显得很惊喜,“真的吗?” 得到确认便赶紧朝薛微行了个谢礼。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薛微原本只是看不过眼姜玥欺负小姑娘,只是眼下既说出了口,自然要言出必行,带着小姑娘就走了。 柳溪出来这一趟,觉得身子更加沉了,碧萝见她脸色苍白,忙扶着她回帐子,没想到韩泾阳又出现了。 “柳姑娘,自古以来,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你”与七皇子确实不太合适。 柳溪虽不知他要讲什么,可这会身子不舒坦,实在不想听,强做了个笑模样直接打断,“韩公子,有什么事直说罢。” 或许因为身子不舒服,这笑也显得略微僵硬了些。 韩泾阳看了,以为她是瞧不上自己,想起那个偷偷逃跑的丫头,心里有了几分恼意,也装不出那副翩翩公子的深情姿态了。 意有所指,道,“我记得那日你同皇上说,你出了疹子,其实事实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柳溪听了愈加不耐烦,自己说了又如何,当时既未被揭穿,眼下自然是好了,他就算想用这个来威胁自己,也实在太晚了些,冷了神色道:“韩公子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就让碧萝扶着走了,只留个他一个背影。 姜玥远远看着,虽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却也知道是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对崔妙说:“你看,世人贪看皮相,大抵如是,纵是无情也动人啊,难怪韩公子这般放不下了。” 崔妙想起刚刚出发时姜延停驻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离营的众人扬鞭朝树林去,不一会已经跑了有一两里,眼看就要到猎场了。 郑殊自从昨日见识过柳玠的马术和箭术后就对他很是佩服,今日跟在柳玠后头,倒跟个小弟一般,只是不知赵予庭跟着又是何故。 柳玠忽然想起什么,问郑殊:“韩承事不在?” 郑殊一脸嘲讽,“他和柳大哥可不一样,昨日可连一只麻雀都未猎到,今日怎么还好意思出来,只怕正躲在帐子里喝酒呢。” 赵予庭听了,想起什么,正要提醒,却见柳玠已经调转了马头朝营地奔去,赵予庭迟疑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郑殊蒙了一会儿,才喊道:“诶,你们干什么去啊,还打不打猎了!” 却没人理他 柳溪回了帐子不过做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了,想去榻上躺着。 绿翘刚帮她脱了外衣,就看见衣裙上有一处血迹,惊道:“小姐,你怎么受伤了,可是昨日骑马骑的狠了,又磨破了皮?” 碧萝听了绿翘的话还有些担心,这会一看哭笑不得,凑到绿翘耳边说了几句话。 绿翘听了,不好意思再看,拿了个斗彩花蝶的木盆就出去了。 有些事虽然是头一遭,但见着这两人的模样也明白了。柳溪脸上绯红却还强装着镇定,“去给我取件衣裳来。” 幸好为了万一,东西是常备着的,这会子正好得用,正要去取,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帐篷这边来,碧萝以为是绿翘,出了帐篷一看,却见一个茜色的身影穿过,绕过帐篷,一下就不见了。 来自家帐子后面干什么?碧萝奇怪,正要跟过去看看究竟,就见前头一个穿着栗色锦袍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往这边来。 看见碧萝就问:“你家小姐呢?叫她出来,叫你家小姐给我出来” 原来是韩泾阳,只是他怎么又喝醉了,还跑了这老远来这撒酒疯,眼下这模样显见的不清醒,要是让他见了小姐可不得更疯了。 只是眼下可没时间想这些,碧萝连忙挡住了韩泾阳,“我家小姐身子有些不适,已经睡了,恐怕不方便见客,韩公子还是明日再来罢。” “不方便,嘿嘿哪里不方便,要不我来帮忙看一看,嘿嘿” 见韩泾阳要往里走,碧萝急了,这样的浪荡子,连同他说话都要沾上几分浊气,真要让他进去了,自家小姐的名声可不就没了! 这怎么行! 里头忽然出来柳溪的声音,“是谁来了?” 韩泾阳一听,越发乐呵起来,“你听到没有,你家小姐在问我呢,小美人,不要着急,小美人,嘿嘿,我来了” 碧萝力有未逮被韩泾阳硬闯了进去,碧萝虽力气比不得他,可步子却快的多,追着挡在了紫檀雕墨梅的八折屏风前,安抚道:“韩公子若想见小姐,还请稍等片刻,容小姐更衣再与公子讲话,可好?” 柳溪听了这话便知道发生了什么,顾不得身子不舒服,手脚极快地把之前换下的衣裳穿上了。 碧萝不敢大声喊,只好声好气地劝他,生怕传了出去,毁了小姐的名声,可眼下,眼下 韩泾阳闻着帐子里幽幽的花香,眼睛都有些红,“我与你家小姐是什么关系,怎么会介意,不,介意” 说着就往里走。 柳溪出来见他正要过来,一脸的急色,惊慌之下,顺手摸了个香炉就砸了过去,炉灰落了他一身,显得狼狈至极。 韩泾阳被砸的趔趄了一下,腾地火了起来,一手挥开碧萝就朝柳溪扑去,“你个臭娘们!” 碧萝心下绝望,忽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这会也顾不得什么名声了,大声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正在此时门帘被一把掀开,那个墨色的身影正是柳玠。 碧萝正要松一口气,却见韩泾阳已经到了柳溪面前,柳溪脸色苍白,少见的露出几分惊慌。 将触未触时,电石火光间,一支短羽长箭飞了过来,直射在韩泾阳的左腿上。 他滕一下跪在了地上,一时忘记了柳溪,回身望向门口。 只见一个身披缁色藤纹大氅,内穿墨色锦衫,手挽长弓的人正面色沉沉的盯着他,好似随时要再给他一箭。 大腿的疼痛让他一下清醒了,“柳,柳大人” “韩承事好雅兴啊,可是酒吃多了,来找舍妹讨茶喝的?”他的脸上竟然还有些笑意。 韩泾阳看得心里发毛,声音有些没底气,“路过这就走,这就走。” 背光中,柳玠的面色晦暗,“下次可不要随便走,有时候路也不是这么好过的。” 韩泾阳看他那模样倒不似个修撰,更像个将军,心下颤了颤,赶紧出了帐子。 “你怎么样?” 柳溪似乎被吓到了,这会柳玠虽缓和了脸色,她却还是有些蒙,只喃喃应了声无事。 忽又听马蹄声响起,接着是一声惨叫,并几个女子的惊呼,柳溪诧异,碧萝出去看了一眼,道:“赵世子的马不小心将韩公子踩了,姜姑娘与诸位小姐路过被吓了个正着。只是这会只几个姑娘,只怕韩公子的伤要耽搁了。” 可真是恶有“恶”报 柳玠却不在意,只将柳溪看了一遍,忽然发现了裙子上的血,“这是怎么回事?哪里伤了?” 柳溪见哥哥脸色都变了,脸更红了,“并没有受伤。” 碧萝也不好直接同大人说,只低着头在一旁立着。 看两人都有些不自在,柳玠一下明白过来,眼见柳溪的脸越来越红,柳玠只好道,“我去看看外头怎么回事,碧萝,你,咳,照顾一下小姐。” 说着大步出了帐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回京 柳溪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哺时。 白色的帐布在暮色的熏染下晕成了浅黄,帐子里还未点灯,有一种幽幽的静,显得别样的温暖。 屏风外头,两个丫头正悉悉索索的讲话,柳溪原不在意,却依稀听见了‘公主’二字。 等丫头听见里头的动静进来伺候的时候,柳溪便顺口问了句。 这可正中绿翘下怀,今日柳溪歇着,她就在外头晃荡了一天,听了一肚子的消息,这会可有地说了。 原来,柳溪睡下后不久,薛微就回来了,只不过她是一个人回来的,与她同去的林家姑娘骑的那匹马不知怎的发了疯,把林姑娘给摔了,薛微不懂医理,只得回来喊人去把林小姐抬回来。 林小姐人前不久才回来,可是那匹马却不知跑哪去了,只怕有的找了 “林姑娘伤势如何?” “太医正诊治着,眼下还不清楚。”碧萝道。 绿翘喝了一大口水,又道:“被人抬回来的时候身上看不出有什么,不过脸上却有些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划了,只怕会” 绿翘不忍心说下去,一个姑娘家,若是真的,只怕她这一生也就毁了,而且这还不知该怪谁。 碧萝看着柳溪的神色,问:“小姐可要去看看?” 绿翘听了,不赞同,“今天可不是什么好日子,韩家公子被马踩了,林家小姐被马摔了,小姐还是好好待在帐子里罢,免得出去沾了什么不干净的,再过几日可就是中元节了。” 绿翘先前不在,并不知道韩泾阳的事,况且她又是个藏不住话的,碧萝就没和她细说,故而绿翘只知道韩泾阳在营地被误伤了,却不知道详细,这会竟然扯鬼神上去了。 “碧萝你待会走一趟,送些药材去吧,也算尽心。” 自己与林家姑娘不熟,这会上赶着去只怕还会被当做是看热闹的,而且遇着这种事,想必林家也没有心情应酬罢。 柳溪想着用过夕食便去找一趟薛微,只怕她自责的很,没想到柳溪还未出门,薛微却主动来了。 她脸上的神色确实有些不好,“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就不教她骑马了。” 柳溪开解道:“与你有什么相干,又不是你故意让马摔得,况且若不是你,只怕林姑娘也没那么快得到医治。” “我要是多注意些,说不定” 柳溪打断她,“你也知道是说不定,马疯不疯也不是你决定的,你不必自责。” 薛微往后摔坐在罗汉榻上,“其实我也有些庆幸,幸好今日去的不是你。不过话说回来,你的骑术比她好,应该也不会这么倒霉,对罢?” 说起来,自己的确也该倒霉,如果和薛微出去骑马,摔了的就可能是自己,而现在没出去,还有人跑到自己帐子里撒酒疯 看来一退再退并不能让她满意啊 柳溪若有所思,一下忘记回她,薛微见她心不在焉,问:“你又想什么呢?” 柳溪不想多说,只道:“在想,你胆子挺大的,马上就是中元节了,你还敢夜里一个人出来。” 薛微蒙了一下,“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来的那天就已经是七夕了,你忘了?” 薛微连忙起身,拍了拍手里的点心渣子,“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这点心不错,让丫头给我装上罢。” 看她连指了好几碟点心好似要把自己帐子里的吃食都带走的模样,柳溪心里好笑却也不拆穿,“碧萝,把糕点装好,你拿着送公主回去。” 薛微松了一口气,等着碧萝收拾好才回了帐篷。 因身子不适,柳溪好几天都未出门,只从绿翘嘴里知道,林家姑娘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额上却留了一道疤,韩公子却没那么好运,他的腿大抵是不能好全了。 而那匹跑掉的马被人找了回来,看过之后发现是误食了麦仙翁才发疯的,于是喂马的小厮被杖毙了。 至于无意伤人的赵世子,被申饬了一顿也就了事了。 那天的风波也好似有了了结 七月下旬,重新出门的柳溪迎来了第一次郑重其事的狩猎。 所谓‘郑重其事’是因为太子也要参与。 因着太子这两年身子不好,前段时间他并未参与狩猎,只是过来点个卯便回去了。 庆元帝原本也不欲强求,可是北樾的三王子来了许久,未见太子下过场,便私下与人道,庾朝太子直如阿斗。 这话不知怎的被吴公公听到了,便漏给了庆元帝,说蛮夷之邦不服教化,反信口开河,揣度太子,可这话不但没有安慰到庆元帝,反而让他的火烧的更旺。 为挣回颜面庆元帝下令让太子下场,给北樾人看看大庾的本事,是以有了这场比赛。 只是临下场柳溪看了看太子的脸色,确实不好,像是常年不见光,有一种病态的白。 也不知结果会不会让庆元帝满意 众人离开后,柳溪并未回帐子,找了个地方坐着晒太阳。 秋日的阳光融融的,一点都不烈,让柳溪很是喜欢,不过她也只享受了片刻,姜玥就带着几个尾巴过来了。 “柳妹妹这么久都不出门,我还当妹妹出了什么事,好生担心呢。” “不过是我爱清净罢了。” 姜玥脸色僵了僵,又道:“也是,妹妹一向是爱清净的,前些日子韩公子在你帐篷前头出了事也未惊动妹妹呢,反倒把我们吓了一跳。” 碧萝急了,什么叫在小姐的帐子前出了事,那地方可都是女儿家,韩公子去那里干什么,还说小姐躲着不出来,这话听着就不对劲儿,可碧萝也不敢还嘴,之前的教训还在呢,可不能让她说自己不知礼。 “我不像姜小姐这么爱走动,那小溪若是在姜小姐帐子后头我是没那雅致绕去看的,只是我虽不爱动弹,却也听说了是韩公子喝醉了酒才倒在唐二姑娘帐子前被误伤的,我竟不知唐二姑娘的帐子离我这般近了。” “姜姐姐不过好心问问你的身子,你却句句夹枪带棒的,难怪” “唐妹妹!”姜玥出言呵止,“柳妹妹不过敏感了些,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又同柳溪道:“柳妹妹千万不要记恨唐妹妹,她年纪小,性子有些直,说话也不太中听。” 就没见过这么自说自话的人,一个人就可以搭个戏台子唱全场了。 “姜姑娘说的对,我是有些敏感。” 姜玥呆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承认,正想说话,又听柳溪道,“所以,今日崔小姐怎么没来?可是吹着风着凉了?” 姜玥抬手抚了抚发,“我也许久未曾见过崔小姐了,并不知缘由。” 唐娴闻言看了一眼姜玥,却没说什么。 恰时,营外响起纷乱的马蹄声,似乎是众人回来了。 可是如今时辰还早,怎么就回来了? 柳溪怕出了什么事,有些担心,是以一直在围栏处等着,反是柳玠,一看见柳溪就让她先回去,还叮嘱她如果无事就不要出来。 柳溪看柳玠脸色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纵然自己帮不上忙,却也不能给哥哥添乱,立马乖乖的回了帐篷。 绿翘去了一趟伙房,回来便道:“是狩猎时候七皇子不慎被大虫给抓伤了,皇上发了好大的火。” “发火?”不应该是担心吗? “因为有人说太子当时来得及救七皇子,可是却冷眼旁观。” 当今圣上虽自己上位的手段很是血腥,却一直希望他的儿子兄友弟恭。约莫是年纪大了,想享些天伦,不过皇家的天伦岂是这么容易享的 只是哪怕太子看薛翊不顺眼,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做这么明显的事,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而且说这话的人难道不怕被太子惦记上? “这话谁说传出来的?” “是次辅徐大人的公子说的。” 徐嘉延? 难怪 前首辅孙大人致仕后,庆元帝为平衡各方势力未再立首辅,而如今几位次辅之中,徐嘉延势力最胜,门生门生遍布朝堂。 只是这位庆元帝多次嘉许的天子门生在庆元帝年近不惑后,也弃他而去,接了七皇子的橄榄枝。 外人也道,徐大人为七皇子站队,是因为血缘关系,因徐大人其妻正是孙氏的姑姑。 既有同袍之泽,又有血缘之亲,做出这种选择也在情理之中。 徐大人既然是这么明显的七皇子党,说的话自然不能尽信,连自己都知道要思量思量,庆元帝却信了? 隔日据传庆元帝将太子斥责了一顿,道太子“为人兄者,与弟不翕,为人子者,事亲不孝,为人臣者,陷君不义,实在不堪。” 众臣替太子解释,庆元帝却愈加恼火,直言太子结党营私,意图不轨,使得跟来行猎的官员内心惶惶,终日难安,甚至疑心朝堂就要换了风向。 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中,众人也都没有心情打猎游玩了。 薛微作为七皇子的嫡亲妹妹,这时候自然是没有空闲来找柳溪的,连姜玥都老实了不少。 几日后,待的七皇子的伤势稍稍稳定下来,庆元帝便下令回京,这比原定的行程提前了不少。 八月底柳溪回到了京城,却还是错过了这一年的中秋。 柳府与去时一样,只除了多了二叔一家。 江氏的居所换到了隐秋院,宁安堂如今是柳老太太住着,二叔一家住在在西厢房。 柳溪与柳玠到家的时候,江氏还挺着五个多月的大肚子到门口接他们,一见柳溪就忍不住哭,“你这孩子,可是没好好吃饭,怎么出去一趟就瘦成这般模样。” 柳溪赶紧上前扶住她,“阿娘若再哭只怕以后弟弟就成了小哭包了。” 江氏脸上略有些不自在,她都这把年纪了,若是柳玠不耽搁,她都可以做祖母了,没想到还老蚌怀珠,眼下一提起来总觉得不好意思。 柳溪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这说明阿爹阿娘感情好啊,“不过哪怕弟弟是小哭包,我也不嫌弃,是吧,哥哥。” 柳玠皱了皱眉,还是应了。 江氏嗔怪,“哪个和你说是弟弟了,我还想是个小姑娘呢,就和你小时候一样。” “那我小时候一定特别可爱,特别乖。” 柳玠听了不做声,心里却很是赞同。 江氏噗嗤一下笑了,“你小时候可闹得很,去哪都得要人抱着,一撒手就哭,脾气可娇的很,也不知像了谁。” 柳溪正要说话,却见庭院里一个穿着大红绣洋菊八幅褶裙,头上插着七八枝发簪的少女正在踢毽子,正是柳枝。 柳枝在京城待了一阵,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这京里头一点都不好玩,除了衣衫首饰漂亮一点,吃的好一些,住的好一些,旁的也没什么了。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认识的姑娘,她打扮的这般漂亮,却没有人看见,不是浪费了。 这会见柳溪回来了这个开心,“诶,你既然回来了是不是要去外面玩了,你要是出去,一定要带上我,不然我就给阿婆说。” 近了柳溪才发现,她脑袋上的好几枝簪子都很眼熟,“你这簪子哪里来的?” 柳枝得意的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得意道:“是不是很漂亮,这是阿婆给我的。” 柳溪看了一眼江氏,却见她摇了摇头,柳溪怕闹起来伤着江氏只得咽下这口气,扶了江氏就往隐秋院去。 可柳枝却不依不饶,“你还没答应呢,跑什么?你和公主很熟是不是?下次带我去见她,你听到没有?” 柳玠退后一步,挡在江氏身后,语气淡淡,“别惹她。” 柳枝被吓了一跳,又故作镇定,“你威胁我,阿婆会” 却在柳玠冷漠的眼神下失了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无理取闹 到了隐秋院,却不见柳大海,柳溪奇怪,阿爹既然知道今日他们会回来怎么还出去了。 “阿爹去哪了?” 江氏叹了一口气,“你也别怪你阿爹,你们不在念得最多的就是他,今日本连铺子也没打算去的,想等你们,哪知道” “怎么,是出了什么事吗?”柳溪急了。 江氏安抚的拍了拍柳溪的手,“你爹倒是无事,只是你二叔惹了点麻烦罢了。” 柳溪想起她二叔的性子,问道:“二叔不会又去赌了吧?” 江氏无奈苦笑,“我和你爹也管不住他,你祖母,你也是知道的。” 柳玠脸色未改,默不作声。 柳溪听了却生气,“他爱赌只管赌他的,做什么又与阿爹相干的?况且二叔哪里来的银子赌?”看江氏不说话,“阿娘做什么又给他银子?” “你二叔来了这,自然不好不管,既然都住下了,也不好不顾着些,不然惹出了麻烦也还是我们的事,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叔呢。” 柳溪听得这话就更生气了,“他也好意思说是我叔,我家熬着日子的时候没见他伸一把手,咱们把日子过好了,他就来扣扣搜搜了,这样的别说分家,就是没分,我都不认他是我叔。” “说是这么说,可是别人只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柳字,你不帮衬着些,只怕有人说咱们发达了就看不上自家人,对你哥也不好。”江氏心里虽然也不舒服,可柳大海这话的确有理。 虽然憋屈,可柳溪也得承认这话说的也在理,只是面子是给别人看的,里子确是自己的,二叔家若太过分,就不能怪她了。 柳溪想起来二丫说有人到柳家沟,“阿娘,是你们让人去接他们来的吗?” “我这中秋节的节礼还未备好他们就来了,怎么会是我呢。”江氏也奇怪,他们怎么忽然就来了。 “话说回来,你们既然回来了,又这么久不见,还是该去见一见你祖母。” 柳溪本想拒绝,见哥哥都应了只好答应,却让江氏歇着不许她走动了。 到了宁安堂,丫头传了话领人进去,就见老太太正半靠在榻上吃点心,旁边还有小丫头正在给她捏肩捶腿,见兄妹两个进来,一下子就直起了身。 “哎哟,我这来的不巧,正好你们都出去了,这都没赶上见面。”脸上亲亲热热的,赶紧吩咐丫头给铺垫子上茶。 柳溪正要坐下,就见柳老太太朝她伸了一只手出来,“溪丫头,来,过来,让祖母好好看。” 柳溪看她那样子心里瘆得慌,装作没看见径直坐在了红木如意雕花椅上。 柳老太太脸上一僵,流露出些伤心的神色来,“唉,也是我之前做的过了些,伤了溪丫头的心,不怪你。” 顿了一下,见没人劝她,就有些尴尬道:“如今既然又在一起,还是该好好过日子。” 柳溪捧了盏茶,看了看汤色,并未应答。 柳老太太自说自话,“你看玠哥儿当了官了,大海也有了生意做,就只你叔还闲着,我也知道你叔拖累了你们,同他说要上进些,可是一没路子,二没银钱多少有些不好弄” 说着看了看柳玠,见他没反对,就试探道:“听说玠哥儿很得皇上看重,不如也帮你叔要个职位,也好让他帮衬帮衬你,以后有事也好过些。” 柳溪简直气笑了,她还说今个儿老太太转了性子,没想到在这等着。 只是她也不想想二叔是什么德行,大字不识一个,半两才干没有,他要做了官只怕不是帮衬,是要命了。 柳玠也确实没有答应,“这话也该叫二叔自己来同我说,二叔人在哪?” 老太太见柳玠不答应,也不耐烦起来,“你管你二叔在哪?这事还没个说法就管你叔头上了,哪里有个小辈的样子。我这么说了,你只管应着就是了,说这么多干什么” 柳玠扣了扣茶几,“既然祖母这么说了,我自然也要听一听。以后但凡是二叔的事我是一律不管的,祖母也记得提醒二叔才好,若是出了事再来找我,我也是帮不上的。” 柳老太太听着前一句还满意。听到后头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什么意思?” 见柳玠不说话就问柳溪:“你爹把你叔带回来没?” “还没。” 老太太急了,对柳玠道:“怎么还没,就这么一点事,花点钱不就好了,是不是你搞鬼了,我给你说,他可是你亲叔,你可不能这么对他,对个我儿子要是有事,我可跟你没完。” “事是二叔惹的,关哥哥什么事。” “怎么跟他没关,他要是给你叔谋个职位,你二叔可就不会去赌了,哪怕赌了那些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了。”柳老太太理直气壮。 转头就冲柳玠哭,“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要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儿,我就不该领着你叔来京城,你以为我们容易啊,老的老,小的小,这一路是风吹雨淋,爬山下水的,半条命都要折腾没了,到了以为好过了,没想到孙子是个没良心的,眼睁睁看着他叔受罪这都不管呐。” 听着老太太的话柳溪都要气笑了。 柳玠轻轻扣了扣茶几,“这里不是柳家沟,是柳府。” 对,这里不是巴掌大,有点什么事人人都知道的柳家沟,这里是京城,是因为哥哥才有的柳府。 柳溪终于明白哥哥为什么会来了。 “祖母如果想要让别人同情你就该去外头喊,在这里喊,也只能喊给丫头听了,不过你要是出门,也不知道门房会不会记得给你开了。” “你!”柳老太太刚想骂她,又想起什么,硬生生咽了这口气,“我一个老婆子,哪里熬的过你们,眼下道几句苦也要给我脸色看,也不知是不是当官的人都这样。” 正好柳大海领着柳大江回来了,一看这场面就知道老太太又出幺蛾子了,“这回我把大江带回来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不要来找我了,我也没银子了。” 柳大江乐呵呵笑,“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传出去都要让人笑话,你是玠哥儿的爹,要有个什么事能不管你吗?你要是没银子只管问玠哥儿,玠哥儿孝顺哪里能不管你,偶有个周转不灵的,我们也不会怪你,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是吧?” “大江这话说的对,一家人还是要互相帮衬的,这柳府就是我们的家,都不要见外才好。”老太太也帮着道。 “我也是平民百姓,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也没什么能力,小事也罢,你们要是惹了祸我是帮不了的。我话放在这儿,我也不是不念半点情分的,只要你们别惹事,要住只管住。”他虽想保守秘密,可也不能因此害了全家人。 老太太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话,大江这么乖,哪里惹了什么事,这都是别人带的,你不帮自家人就算了,还指责上了,哪里有个当哥哥的样子。” 柳大江倒没说话,说这些没用的干啥?反正出了事还得他管,眼下倒有一桩,“你看,你说让我住,可我听说西厢那是客人住的,可不是主家的屋子。而且那地方是不是有点小啊?” “你想干什么?”听柳大江没反驳自己的话,柳大海语气好了点。 柳大江看了一眼柳溪,“这丫头十三了吧?也该嫁出去了,她一个姑娘家住那么大个院子是不是不合适?” 这回不等柳大海父子说话,柳老太太就道:“你这么大个人还抢你侄女的房间真是好意思,你就老实在西厢住着吧,以前一家人一个屋子也没挤着你,这还富贵病了。” 柳溪更觉奇怪,这老太太怎么回事啊? 不过她讲理一些总是好的。 与哥哥分道回到溪居,见溪居全不似自己离开的模样了。 走时木棉虽无艳色,却枝叶繁茂,如今却已是一树萧瑟独立秋风,只移栽过来的忍冬开败了花,如今结了许多的果子,挂在藤上红艳艳的,像小珊瑚珠子似的,分外热闹。 看门的王婆子看得柳溪回来缩在一旁不敢上前,其余的丫头也有些畏畏缩缩。 柳溪一概不理,吩咐绿翘要了水来,痛痛快快的一个澡,这些日子赶路实在把她憋坏了。 等她收拾完出来,才终于吩咐碧萝把几个丫头叫过来。 领头的是白兰,绘春和巧月这三个二等的丫头,巧月一进来就很是心虚,见柳溪不说话,时不时就抬头望上一望。 柳溪已经知道了柳枝的首饰是怎么来的,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想法,欺软怕硬,心比天高,不拿主子当主子,还自以为自己不会拿她怎么样,可惜,自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柳溪歪了一盏茶的功夫,忽然道:“我记得我早先就说过,我这里不留一些心大的,碧萝,去和刘妈妈说一声,就说巧月这丫头太能干,我这里就不留她了,若是有别的去处只管分了去,实在没有,就卖了罢。” 巧月一下扑到柳溪面前,“小姐,不是我干的,是二小姐逼我的呀,真不关我的事啊,小姐” “那你知道,柳府的柳,是哪个柳吗?” 二小姐? 柳溪看了一眼后头的三等丫头,“右边第二个,你补巧月的缺吧。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奴婢青衣。” 倒也不用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舞阳出阁 入秋以后,京都的天气渐渐凉了下来。 柳溪带回来的那只兔子也开始换毛了,时常一梳就是一大把,于是绿翘整天担心兔子会秃了,成个大肉丸子。 虽然绿翘成天嫌弃兔子掉毛,变丑了,可是天天抓着一把苜蓿草喂兔子的也是她,明显的口不应心。 这天天气晴好,柳溪支起了窗子正在晒太阳,就听绿翘喊:“小姐,小姐,你看看这兔子是不是生病了?” 绿翘手里梳子上全是兔毛,再看一眼兔子,腹部已经没几根毛了,看着很是难看,“绿翘,我是不是没给她取名字?” 绿翘懵了一下,“小姐的确没给她取过名字。” 柳溪继续看手里的《齐民要术》,头也未抬道,“就叫肉丸罢。” “小姐,让一只兔子叫肉丸是不是不太好啊?” “嗯,是吗?那就叫肉丸罢。” 所以小姐是想吃兔肉了吗?绿翘抱紧了手里的兔子,“小姐,这兔子是不是生病了?” 碧萝捧着黑底描金的托盘进来,“你还不信小姐,她既然不担心就说明兔子没事,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 “真的?” “骗你干什么,小姐不是特地看了书吗,肯定不会错了。”碧萝说着,将托盘放到黄花梨高束腰雕花炕桌上,“你先把肉丸抱出去,她这会正掉毛,不要飞进汤里了。” 绿翘听了赶紧把兔子抱走了。 “回来时候也掸掸干净。” 碧萝见绿翘出去了,这才取了瓷碗盛了满满一碗当归红枣乌鸡汤递给柳溪:“这是今日的份,小姐趁热喝了罢。” 柳溪接过用勺子拨了拨又放下了,“等会再喝吧。” “小姐,这可是大人特地吩咐厨房做的,总不能白费了大人的一番心意。”碧萝劝道,“而且奴婢听说这东西最是滋补养颜,小姐这般瘦,正该好好补补。” 可是这也补得太过了吧,天天吃,自己又没出去走动过,只怕入冬时候自己不穿棉袄也是个球了。 看碧萝坚持,柳溪只得乖乖吃了。 “这几日哥哥还是那般晚回?” 碧萝点了助克化的白檀香这才回道:“是,听常林说皇上这些日子很爱召大人去下棋。” 下棋? 看来朝堂上改立太子的声音让庆元帝也有些烦了。 只是这个时候庆元帝却如此待见哥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七皇子也太急了些,这还在床上躺着起不来就搅和得朝堂风起云涌,只怕声音越响皇上反而会忌惮他,正如他先前忌惮太子一样。 果然,庆元帝一反先前对太子的不满,提拔了太子一派的官员,却对七皇子也冷淡起来。 官员们私下犯难,帝心难测,看来还是清流最安全。 于是乎,京城的宴会少了不少。 然而这月的初六实在是个名正言顺出门的理由——舞阳县主出阁了。 江氏念着和周府关系好,如今身子也有些不便,就想提早一点去,走慢点,走稳点。因此辰时过半就出门了,没想到还有更早的,柳枝和吴氏早在垂花门等着了。 “她伯母,你说你去看县主成个亲咋还偷偷摸摸的,这一大早就出门,不知道还当你躲谁呢”话头一转又道,“你看,这也是巧,我和枝丫头正好没事,你就带着一起去长长世面吧。” 巧不巧的柳溪不知道。不过柳枝在这风口吹的脸都红了,如果不赶紧喝碗姜汤去去寒只怕要着凉的。 “你看这孩子冷的,还是先带她回去暖暖吧,要不加件衣裳。”江氏看柳枝穿的也单薄,怕她生病,虽然她不喜欢这一家子,可对孩子总是心疼的。 “这孩子身体结实着呢,吹个风有什么要紧的,也不用你们等了,这就直接走吧。”吴氏说着就往外走,还差点撞着江氏。 柳溪心里不快,“既然是这样,二婶就带着柳枝妹妹一起去吧,阿娘身子不便,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着就扶着江氏往回走。 “诶,这咋回事,你不去可不行。”吴氏上来一把抓住江氏的衣裳,拦着不让江氏走“你们俩总得去一个。” 柳溪一掌拍开她的手,“我话放在这里,你们要去,自己去,要想我们带,那就只能带一个,想清楚告诉我。” “我娘可是你婶,你什么态度啊?我要告诉阿婆去!”柳枝气哼哼的。 “那你们就去跟祖母说罢。我们不奉陪了。” 看柳溪要走,吴氏吓住了,连忙拦住人,“等下,等下,那就带我家枝丫头去吧,不过得让她多认识点人,什么公主县主啥的。” 柳溪也不理她,直接扶着江氏出了垂花门,柳枝还在后头生气,被她娘拧了一把才委委屈屈的跟着上了马车。 江氏虽然出来的早,可马车走的慢,等到了侍郎府发现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平日江氏来的多了,门房自然认得,连忙派人进去递话,又帮着小厮把马车赶到后头去了。 周夫人事忙,来招呼的是她身边的吴妈妈,“柳夫人,夫人这会脱不开身,只得派我来迎夫人了,夫人可不要介意。” 江氏也不是不懂人情,“我原也是想着来帮帮忙,这要是反给周夫人添了麻烦可就是我的不是了,这哪成,这会见着妈妈我才放心了。” 吴妈妈引着一行人去花厅,“柳夫人与夫人要好,倒也不必见外,只是夫人若知道柳小姐也来了,只怕再忙也要来看一眼的。” 柳溪适时的笑了笑,一旁的柳枝等了半天却不见她问自己,心里愤愤,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婆子,抢了她娘的姓,还好意思给自己脸色看,这一路便板着脸。 等入了花厅,见林家姑娘,崔家小姐都已经在了,唐娴也在,却不见唐静,想了想又觉得她不在这里实在理所当然,大概去了忠勇侯府罢。 其他人都没什么,只是唐娴看着有些憔悴,听说自行猎回来后,京中隐有流言说韩泾阳是因为醉酒后调戏唐娴这才被赵予庭‘误伤’的。 至于为什么赵予庭会出手,完全是因为唐娴的姐姐唐静,没看到唐静与舞阳县主走的近吗?很明显县主是为了弟弟遮掩。 但不管怎么样,流言里的唐娴都不太清白,而且国子监祭酒韩大人还去唐家提亲了,虽然至今没有后续,可这也够议论一段时间的了。 柳溪刚进来,就有人凑上来和她说话,想必是知道柳玠得庆元帝看重家里吩咐的,看柳溪带了个姑娘来都很好奇。 “这是我堂妹。” 柳枝昂首挺胸,正等着众人来和她打招呼,却见众人只是“哦”了一声,继续围着柳溪叽叽喳喳,而且她们看自己的眼神也怪怪的,柳枝觉得很不自在。 柳溪见了,只说自己要出去透透气,拒绝了众人的陪同,带着有些不甘心的柳枝去了后花园。 这个时候瓜叶菊早已经谢了,可因着这月洞,景致却半分不差。 亭台楼阁下绿树掩映,红檐廊桥边水波幽幽,水面不时浮出一两只锦鲤,吐出一两个泡泡,搅碎这一池平静 柳枝在对面坐下,“我娘不是叫你介绍我,你就这样敷衍。” “我没介绍吗?” “那也算?”柳枝不满。 柳溪表情依旧淡淡,“那你想要怎么介绍?” 柳枝清了清喉咙,“这是柳大人的堂妹,是柳府老太君最疼爱的孙女,是” “是什么也是因着二叔,你不该忘了这点。”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忘了!我不过让你好好介绍罢了,来之前我阿娘怎么说的,你这是让我认人吗?成心的是不是?” “交友凭心,不由贵贱。” 柳枝被她点破,坐不住了,只好道,“我哪句话说错了,柳玠哥哥本来就是我堂哥,你,你就是故意不让她们认识我,怕她们不和你玩了,你等着。” 说着拍拍裙子带着巧月就走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倒像赶赴战场,但柳溪不求她‘建功立业’,只求她别惹事。 但很快柳溪就知道她小看柳枝了。 这哪里是惹事,分明是闹事。 原本柳溪问丫头要了一套茶具正在煮茶,就见姜玥领着一众人过来了,离她最近的竟然不是唐娴,这倒可以理解,毕竟唐娴最近名声不好,可是是柳枝就让柳溪无法理解了 下一秒,柳溪就知道缘由了。 “柳妹妹原来还会煮茶,真是可惜了,也不知商户人家懂不懂品茶呢,可不要浪费了妹妹的手艺才好。”姜玥一副为柳溪担心的样子。 柳溪盯着她没有说话。 姜玥不自在的笑了笑,“柳妹妹在看什么?可是许久没见陌生了。” 柳溪烫了烫茶杯,“我只是看今日姜小姐与唐姑娘离得有些远,奇怪罢了,毕竟你们以前关系还是不错的。” “这话可不对,我与诸位姐妹的关系都挺不错的,像你,我就很是喜欢呢。所以,方才知道你在建州定了亲事,我很是遗憾呢。” “是吗?那姜小姐不必遗憾了,因为柳枝妹妹不过是同你玩笑罢了。”说着看了一眼柳枝。 姜玥怔了一下回身望向柳枝,似是询问。 柳枝被柳溪的眼神吓了一跳,这会强作镇定道:“虽没有定下,不过有这个意思不是吗?” 姜玥满意的笑了笑,“原是这样,那我们倒是不方便说了,等这桩婚事成了,姐姐再来恭喜妹妹好了。” “这我却不敢应了,这种事也不是我这样的女儿家该操心的,我比不上姜小姐心细如尘,也不比得姜小姐耳听四方,只听着长辈安排而已。” 姜玥嘴角抽了抽,尽量保持微笑:“妹妹说的是,今日这些话也不过是凑巧听见了,这才胡乱说了几句罢了。” 唐娴帮嘴道:“就是说,姐妹们在一起,就是该这样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要是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那还讲什么话,还不如去花厅陪着夫人静坐呢。” 眼下这些小姐正是不想在花厅里规规矩矩坐着,陪着夫人讲话,这才出来透透气的,听了唐娴的话倒是很赞同。 “当然是不必顾忌什么的。”柳溪起身,“诸位姐妹能与姜姑娘交好,想来都是有分寸的,自然不会像街头巷尾的长舌妇一般搬弄是非的,姜小姐,你说是不是啊?” 姜玥不想她说出这种话,只好应下了,“自然,这事也不过私下里说说,哪里会说出去呢。” 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知道这是要她们闭紧嘴的意思,不过她们也没想道人是非,毕竟现在柳玠很得皇上看重,也不好结仇,于是应下了。 柳溪看人越来越多,不是个安静的所在,故唤了丫头来,说自己要去更衣离开了此处。 等柳溪离开,姜玥就不在理会柳枝,任众人把她挤到了后头。 还以为她知道些什么,没想到也是个蠢货。 还是得靠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又一次的针对 柳枝委屈的很又说不上话,隐隐看这些小姐们有些瞧不起自己的意思,更觉得难堪。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出身比自己好了一点,其他哪里又比的过自己,这些人还没那臭丫头好看,也好意思给自己摆脸色看,可真够不要脸的。 等堂哥给自己爹谋了差事,自己也会变成官家小姐了,到时候,看谁还瞧不起自己。 可这时候跟个木头一样站着实在有些难看 “小姐,不如,去找姑娘吧。”巧月道。 “找她干什么?她不是更衣去了?而且跟着她说不定她们更不喜欢我了。”她们对自己可没有那般争锋相对,好歹有好声好气的时候。 巧月斟酌道:“我看小姐未必是去更衣了,说不定是见什么人呢。” 被她这么一提醒,柳枝想起来了,娘可说过,柳溪那臭丫头是认识县主公主的,可是现在也没见到县主,更不要提公主了。 柳溪肯定是怕自己夺了她的风采,故意找借口溜了不带自己的。 问了丫头柳溪的去处也跟了上去。 柳溪原也是想找个借口离开,顺着丫头指的方向走了一段路,闻到了一阵花香,便拐脚往那边去了,转过景墙正遇上赵予庭。 他穿着一身绛紫绣雀纹的衣裳,系着玄色缠金线的腰带,看着喜庆的很,约摸是从亭子那边过来的,差不离的颜色,难怪柳溪之前没注意。 柳溪正想趁他没注意退到景墙后头,就听他道:“今日你穿的可不是绿色衣衫。” 柳溪诧异了一瞬,又在心里默默腹诽,上次自己穿的也不是绿色而是翡翠色,面上却很是客气,“不想还是冲撞了赵世子,原是想避让的。” “今天这样的日子,哪里需要避让,正该沾沾喜气才对。”赵予庭看她恭敬的垂着头,露出细长的脖颈,细腻得像卧房里摆着的粉彩梅纹天球瓶。 看来舞阳县主大婚,他的心情倒是不错,难道是少了人管着,所以这般愉悦,“是,世子今日事忙,柳溪就不打扰了。” 赵予庭笑了笑,“你倒是客气起来。” 柳溪想起来她与这位赵世子倒是见过好几回的,只是正常的说话却只两回罢了,实在算不上熟,所以客气客气自然是应当的。 正想说什么,忽听“刺啦”一声,后头窜出来一个身穿桃红散花百褶裙的姑娘,“你丢下我,原来是跑来和男人私会了!” 这话一出,柳溪的脸沉了下来,“胡说八道什么?在外头不比家里,你还是注意点分寸。” 柳枝不理会她,径直打量赵予庭,看他通身的气派,倒与旁人不同,一下就没了之前的骄横,有些脸红的道,“这位公子,我叫柳枝,是柳大人”顿了下又补了句,“和柳溪的妹妹。” 赵予庭看她对柳溪的态度自然也知道这是个什么人物,有些冷淡道,“柳枝姑娘。”又看向柳溪,“你既然不方便,下次我见到柳大人便亲自给他吧,告辞。” 柳枝看赵予庭走了,急道,“怎么回事,你不是来见他的吗?都没说几句怎么就让他走了?” 柳溪看了看她被树枝划破的裙摆,只觉得头疼,这样不带脑子出来的人真是不好看顾,随随便便就能惹祸,只她刚刚那些话要是被人听到了,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柳溪沉着脸道:“你要还是这么口无遮拦,信口开河,就不必在这里待了,捂着你的裙子去马车上待着,等回去后直接回柳家沟去,这里留不住你。若是还想参加宴会就闭上你的嘴。” 柳枝心里不服气,却还是开口问:“我的衣裳怎么办?” 柳溪看了跟在柳枝后头的巧月,见她垂着头一无所知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若是她能把哄人的功夫用在这上头就好了。 “绿翘,你去把我带来的衣裳拿给姑娘。” “可是,姑娘你就只带了一身,这要是”绿翘很不情愿,这堂妹算什么东西,也配穿小姐的衣裳。 “去吧。” 等人走了,柳溪带着绿萝寻着花香来到了景墙另一边的凉亭里。 凉亭周围摆了许多盆栽的四季秋海棠,朱红,浅黄,鹅粉,层层的堆叠起来,看着却还是小小的一朵,开在密密的叶子之间,倒比春日的杜鹃还要夺目。 凉亭外头的杏花此时不应季,只剩了光秃秃的枝条,歪七竖八的生长的,好似没经过修剪倒有几分野趣。 柳溪想起院子里的忍冬,问:“我看院子里忍冬结了果子,你可摘了?” “只摘了一罐子存着,怕都采了院子里不好看。小姐可要做什么?”只见别人摘了花叶泡茶的,未见有谁摘了果子吃的。 “改天用这个卷几个饼子炸了吃罢。”柳溪这段时间吃的很是养生,有些馋了。 “奴婢会吩咐灶房的人想想看,只是这个还未有人做过,只怕要过些时候才能有了。” 一时无话,四下静静,忽听景墙那头传来说话声。 “柳小姐刚刚不是往这边来了,去了这么久,不会是借机溜走了吧?”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们是会吃人的?” “没听出人家觉得我们口舌多吗?你还上赶着去是不是?”这是唐娴的声音。 姜玥:“好了,我们出来做客可不能指摘人家的客人,听说园桥风景不错,我们去哪里看看吧。” 声音渐渐远了,想是往别处去了。 “小姐,奴婢觉得,姜小姐好像有些针对你。” “嗯。”柳溪撑着下巴看着外头的风景,神情都是淡淡的。 “小姐知道?”碧萝倒奇怪了,“知道为什么” “不必担心。” 碧萝欲言又止。 柳溪看见了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她想看看姜玥有什么手段,也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姜玥要这么不待见自己,只是因为嫉妒,还是因为那个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 然后 此处安静无人打扰,柳溪坐着有些昏昏欲睡,直到丫头找来请柳溪过去用饭,柳溪才挪步离开。 “绿翘还未回来?” 碧萝也奇怪,“是,可能有事耽搁了。” 等到了花厅,还未进门就听见里头有人道:“可不是真的,我与几位姐妹本来正在湖边喂鱼,忽然见柳姑娘从桥上过来,一头就栽进了湖里。” “你莫不是胡说呢?那园桥桥栏虽不高,可也没有轻易就让人掉下去的道理啊。” “这我哪知道,不过当时赵世子也在桥边呢。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唐娴说着还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 这话就很有些意思了,是说“她”故意落水以求姻缘吗? 碧萝听了正想冲进去,就被柳溪拦住了,示意她噤声,碧萝只好忍着。 “好笑的是,赵世子确实于心不忍下了水,可不知什么缘由让后下水的韩公子救了。这韩公子倒有些风度了,还把姑娘的脸给挡了。” 有人质疑:“那你怎么说是柳姑娘?你都说没看见脸了。” “我自然是有依据的,那姑娘穿的可是藕色衣衫,而且那丫头也是眼熟的,你说不是柳姑娘是谁?”说完又问姜玥,“姜姐姐也在的。” “我离得有些远,也只看清她的衣衫确实是藕色的罢了。这样没有根据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听姜玥这么说,众人就更肯定了。 “人家姑娘不小心落水倒与你们有什么相干,叫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别说你们没看见脸,就是真的看见了,也不该用这种龌蹉的心思揣测人家,妄称大家闺秀。” 姜玥递给她一杯茶,“静妹妹消消气,姐妹们不过闲话几句,实在没什么恶意,哪里就到这地步了。” 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 唐静不接她的茶,最讨厌这种笑面虎了,一套套的说法,套子是一个个的下,真当自己和唐娴一样傻呢。 “你们若真是想要闲话,那就多说说自己,老说别人算什么” “唐姑娘。”柳溪绕过屏风,“今日来的可有些晚啊。” 众人看柳溪出现,一下傻了,也不知对方听到没有,一时有些尴尬。 在一看又觉得奇怪,这柳溪身上穿的确是藕合色团锦琢花衣没错。可是,之前不是说她落水了,就算衣衫干的快,可是这头发也这般清爽就有些不对吧? 众人看向唐娴,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柳溪是她传出来的话?唐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姜玥连忙起身,“我就说这是没根据的话,看来是大家误会了。”又关切道,“幸好柳妹妹没事,不然这样凉的天,可要着凉了。” “姜小姐这样关心我,真让我受宠若惊,好叫姜小姐知道,我这样的身子阳气足的很,寻常的魑魅魍魉都近不了身。倒是姜小姐,身边阴气盛,要注意些才是。” “你说谁魑魅魍魉呢?就算不是你,也是你堂妹罢?我就说哪有人穿那么土的衣裳,还能撞了,说不定就是你指使的呢!”唐娴被众人看的恼羞成怒。 外头一个丫鬟过了探了探,姜玥见了一时暗叫不好,“唐妹妹,柳妹妹也只是关心我罢了,大家都是姐妹,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 说着这话看着的却是柳溪。 “你说别人坏话就是闲聊,别人在意就是斤斤计较?天底下哪里这样的理。唐娴,礼数没学好就不要出来,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娘没教你。”唐静也学的指桑骂槐。 一个小丫头忽然进来,“姜姑娘,姜老太君请你过去。” 姜玥捏了捏帕子,微笑:“祖母怕是有事找我,失陪了。” 那小丫头却未离开,对柳溪福了福身子,道:“姜老太君让奴婢将这个转交给柳小姐,还望柳小姐不要与姑娘计较。” 金镶翠嵌珠手镯。 呵,之前在慈恩寺接了姜老太君一个镯子,秋猎便多了一堆的麻烦,这会还来,柳溪倒真不知这位老太君是真心喜欢自己还是给自己找麻烦了,又或者是想把这件事抹了? 柳溪没有接过,只客气笑了笑,转身走了。 花厅里的人一时有些呆。 姜老太君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拿自己亲孙女给柳溪做脸吗? 一时间,席上议论纷纷 唐静听她们说话也烦,忙不迭跟着走了。 柳溪沿路问了个丫头,才知道柳枝已经先回去了,也是,这周府又没有与她同龄的姑娘,去哪里给她找衣裳,难怪绿翘人不见了,想是脱不开身,又忘了与她招呼。 这样的事,没有下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流言四起 下晌回了府,柳溪就去了一趟西厢。 原本早上就吹了风,这会又落了水,还是湿着衣裳回来的,周侍郎府到柳府虽然不远,却也有一段距离,更何况这样的天气,柳枝自然是要有些不好。 柳溪去看的时候二婶正在床边哭天抹泪,直说自己不该让她一个人去,这才给了别人机会害了自家姑娘。 床上的柳枝看着也确实不好,脸颊红红的,像是高热,嘴唇确是苍白的。巧月在一旁拿着帕子给柳枝搽脸,很是尽心的模样。 柳溪本来想问问柳枝,这会见她迷迷糊糊也不好说什么了,反正绿翘也是跟着的,总比柳枝要实诚一些。 等回了溪居,绿翘也没等柳溪问,一五一十就说了。 原来,绿翘确是带了柳枝去拿了衣裳,路上也正常的很,只是后来路过湖边,有一个小丫头上来问是不是柳小姐,还说有几位小姐在桥那头玩,之前问起小姐了。 柳枝自然高兴,就要过去,那丫头也跟着,哪晓得在桥上忽然就栽下去了,因为绿翘离得远,也看得不甚分明。 不过绿翘反应快,赶紧喊会水丫鬟婆子来救,可是这事来的急,原本婆子们会水的就不多,这会又都在前厅,正好赵世子与几位公子路过,听见巧月呼救,赵公子侠义下了水,或许是水草缠住了,却是韩公子把人救上来的。 “那个丫鬟呢?”柳溪问。 绿翘低头想了想,“当时情急我一时也没注意,并不知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柳溪:“你还记得那小丫头什么样子吗?” “眼睛大大的,脸也圆圆的,对了,右耳上还有一颗痣呢。” 柳溪看了看廊下的花,道:“去和刘妈妈说,巧月不能留了。” 绿翘看了看碧萝,不知道这其中有巧月什么事。 碧萝应了又问,“那是不是要另买个丫头回来?” “丫头倒不急,你抽空去一趟芙蕖苑,叫许掌柜给我找个靠谱的小子来,府里若有人问,就说是铺子里要用的。” 碧萝不再多问。 然则这件事不是处理一个丫鬟就能解决的。 几天间,京里忽然多出了许多小道消息。 一说宁国公府姜老太君对柳家小姐不一般,二是县主大婚当日柳家姑娘落水被韩承事英雄救美了,还说柳姑娘与韩公子早在秋猎的时候就已经相识。 虽都是事实,然放在一起却变了味道,甚至连绿翘这样心思浅的都觉得不对劲。 但幸好,多数人最关心的还是第三则,七皇子议亲。 本来今年年初选秀的时候就有风声说七皇子要选皇子妃了,甚至隐隐有传言说姜贵妃中意舞阳县主,只是没多久赵娉婷就与周家定了亲,看来也只是谣言罢了。 如今世家之中,适龄的闺秀也没有几个,姜贵妃若要选,难道要和太子一样选个小官之女? 还是说这仅仅只是七皇子为了消去皇上的不满而使用的手段? 在这样的暗涌中,宁国公府却显得意外平静。 然而这些事自然不是绿翘一个小丫头该操心的,“小姐,这流言是不是有人故意传出来抹黑小姐的?难道是那位唐二小姐?” “你还是多看顾一下肉丸,莫要想这些事了。” “那怎么行,人言可畏,再这么传下去,只怕小姐你就要出家当尼姑了。”绿翘急了。 碧萝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你这是咒小姐呢!” 柳溪有些嫌弃的看了看眼前的当归红枣乌鸡汤,这汤喝多了她感觉自己都有点不对劲了,抬手看了看却觉得自己胳膊并没有变粗。 碧萝看柳溪的模样,欢喜道:“小姐最近长了些个子,是该重新制些衣裳。” 绿翘也看了看,“我倒觉得小姐的是不是该放放?” “就你话多。”碧萝拿了块绿豆桂花糕塞绿翘嘴里。 “小姐,王婆子说,西厢和铺子里来人了。”白兰在外头喊。 绿翘难以置信:“这柳二太太怎么回事,小姐都和她说了多少遍了,那韩公子是个火坑,怎么还想着往里跳啊。”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绿翘听见这些,头都大了,“小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腌鱼子?” 碧萝好笑,“你也该多读点书了,等到时候你听不懂小姐的话,就把你放外头扫院子去。” “小姐,你看,她就欺负我。” 就着两人的话,汤倒喝进去一半。 “同二婶说,我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让铺子里来的人到抱厦等着,我过会去。” 白兰应了,轻轻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叫嚷声,见院子里没有动静,闹了一阵就停了。 绿翘在外间轻挑了帘子看,见人走了这才回里间,“她要讨论这种事也该去找夫人,怎么好意思同侄女说。” “就你多嘴。” 再怎么说她也是小姐的婶娘,哪里是她一个丫头可以随意议论的。 柳溪倒不曾责怪,“去抱厦罢。” 绿翘闻言赶紧取了件披风给柳溪穿上,“虽不远,可天凉,还是得注意。” 到了抱厦,见一个身穿蓝灰色长袍的年轻小伙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喝茶,还不时四下打量着,见柳溪来了,也不觉奇怪,起身,“东家好,我是许掌柜叫来的,叫我小杨就可以了。” 绿翘忍不住对碧萝道:“这人看着是不是不太靠谱?” 碧萝简直拿她没办法,怎么就憋不住话。 柳溪径直坐下,打量了他一下,“许掌柜同你说什么了?” “掌柜只说听小姐吩咐。”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柳溪摆手示意他坐下。 小杨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我也没干什么,就爱在街上溜达,连乞丐都混熟了。”说着嘿嘿笑起来。 绿翘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却记着不说话了。 “既然这样,你去帮我办件事” 就在京都明里暗里打探七皇子妃的消息的时候,京中隐有传言称宁国府的小姐六月里得无印大师批命,称其身来凤体,贵不可言,因而凡近而不亲者遇之,因沾染贵气不能承受,均会以难化之。 这样的话一开始自然是没人信的,谁都知道女子若贵不可言自然该是皇后,可当今太子正妃已立,以姜赵两家的关系,太子怎么可能娶姜家的姑娘。 可如果不是嫁给太子,岂不是说最后得登大位的另有其人? 继续想下去,这‘其人’最有可能的自然是七皇子,姜贵妃出身宁国公府,宁国公府不支持她,难道支持太子? 不过庆元帝虽宠爱七皇子,也隐隐有动摇之意,可是从来没有明说过,如今出了这样的批言,莫不是意指七皇子 宁国公府派人去查,可大街小巷都是这样的话,你传我,我传你,也不知道源头是何处的。 而且不断有人证实,六月里确实见过宁国公府的人去了慈恩寺,甚至年老体弱的姜老太君也同行了,可见的确是有大事。 虽然众人无缘得见无印大师亲自问个究竟,可是无印大师口中受不住福气的人也确实有,据说朝奉大夫林大人的女儿就是和姜玥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惊马了,唐大人的庶女也因为和姜玥走的近秋猎就被韩公子调戏了,柳家的姑娘也不过见了姜玥一面然后就落水了 若不是真的,只怕也太巧了。 渐渐的,有人开始补充,某家小姐见过姜玥后摔了一跤,谁家姑娘与她说话噎住了,又有人与姜玥打了招呼回家被针扎了 大家越发信了,难怪之前宁国公府不动声色,原来是早已成竹在胸,自有天命。 姑娘们羡慕却也嫉妒,暗里就开始流传姜玥不好的话,甚至有些隐隐的排挤。 脑子活的寻思怎么和宁国公府搭上线,甚至开始考虑站队的事,而宁国公府却很是不安,这不是把姜家放在火上烤吗?只怕庆元帝得知会很不高兴,觉得姜家又在以此暗示废太子了。 在这样的暗涌中。 姜贵妃召了京中各家小姐入宫赏花。 按旧例,只有五品以上的才有资格入宫,可姜贵妃道,宫中许久未有喜事,正该趁着这个机会热闹热闹,是故六品以上的亲眷均须入宫。 或许因为十一公主,贵妃娘娘还特地让小太监叮嘱柳溪一定要去。 柳溪虽应下了,心里却奇怪,薛微若想见她出个宫也不是难事,为何特地把自己召进宫,还这般大费周章 先前未料到自己会进宫,因此这方面实在懂得不多,这会接了旨意自然要学起来,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柳溪都觉得腰酸背痛,很是受累。 自己不甚欢喜的事,柳枝倒巴望着,只是她这会还病着,再怎么想去也是不能的。 到了那日,按着规制,柳溪只带了碧萝一人去。 起了个大早,却还是堵在了宫门外。 晨光中,静静矗立延喜门高大巍峨,金环朱漆,上浮龙凤图纹,门楼里布,青瓦覆之,朵楼和阙,琉璃生辉,其华贵宏丽非寻常楼阁可比。 碧萝看了一眼冗长而行进缓慢的队伍,从轿箱里取出几碟点心来:“这还要许久。小姐不如用些点心填填肚子。” 柳溪取了一块双喜百合茶冻咬了一口,皱皱眉,“你这几日准备的糕点怎么都是甜枣做的,叫小厨房做点咸的换换口味。” 碧萝憋着笑帮柳溪倒了一杯茶,“小姐还是喝杯茶解解腻罢。” 柳溪接过,叹道,“这难道又是哥哥吩咐的?” “大人不晓得从哪里听来的,特地吩咐这几天多给小姐做点甜枣味的点心。” 柳溪脸都有些红,哥哥这是做什么,之前的汤都还没停,这样下去,自己可不要胖上好几圈了,“以后我房里的事不要说与哥哥听。” 碧萝连声应了,又道:“听说大人常被皇上召去下棋,不知今日会不会碰见。” 说起来柳玠这些日子的确很频繁的出去宫闱,据说是《五礼》编修快要完成了,庆元帝这才时常过问。 “应当不会,前朝与□□本就不一样,再说今日赏花宴皇上也是知晓的,怎么带哥哥去园子里下棋呢。” 只是之前就有流言说七皇子要选妃,也不知这次的赏花宴是不是姜贵妃扯的幌子,如果只是作陪倒也无妨。 三刻钟后,马车渐渐动了起来,驶入了这座宫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姜贵妃 一入集云殿,柳溪就知道姜贵妃的确得宠。 殿前的园子里遍植着月季,一大片一大片的,这时节虽正值月季盛开,但这样极致的纯白和鹅黄,哪怕一朵也弥足珍贵,何况眼前的花海。 或许为了点缀,院子里也有常见的复色系,但品种却是难得一见的龙沙宝石,紫袍玉带,让柳溪这个不怎么懂花的人见了,也要惊叹。 只是,月季有花中皇后之称,庆元帝既然默许姜贵妃遍值月季,又为何迟迟不立贵妃为后呢?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我都无聊死了。”唐静百无聊赖正发现了在园子门口发呆的柳溪,一把把她拽去了角落。 柳溪叹,“这里这么多人,你还会无聊?” 唐静看了看正客气有礼的你来我往的众闺秀,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敬而远之,“得了吧,有那时间和她们演好姐妹,我还不如多吃几块点心,还能填填肚子。” 柳溪看她全不在意的样子,提醒,“你总要有几个谈的来的,若是一聚会你就自顾自地吃点心,那你得胖成什么样子?” 唐静听了想了一阵寒,转而将自己手里的点心喂到了柳溪嘴里,“这会胖的可不是我了。” 说完打量了柳溪一阵,目光不怀好意,“我怎么觉得,你好似漂亮了不少,老实交代,你偷摸吃了什么好东西?” 柳溪歪了歪身子,指着后头跟着的碧萝,“这你可得问她了,也不知给我喂了什么,近来衣服都有些穿不下,我还只道你要胖了,只怕先胖的反倒是我了。” 唐静见柳溪歪着身子,侧面的曲线圆润而美好,坐在那里倒比身边的月季要更柔美些,暗地里捏了自己的腰一把,心里叹,这胖可也分地方的,越发不肯放过柳溪,“你还推丫头身上。你只说你每日里都吃些什么,一样也不许差。” “可真服了你了。”柳溪戏谑的看着唐静却对碧萝道,“你可听见了,唐姑娘既然要,那你就好好想想给她抄一份菜单子去,可不许漏了。” 唐静这才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得意间,见四下安静不少,抬头正见一个大太监在殿前的廊檐下站着,姜玥也已经从里头出来了,一脸的骄矜。 唐静撇了撇嘴,“你看她那样,若不是娉婷成了亲,有她什么事”说着意识到什么,猛的住了嘴,见柳溪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心里一松,又继续道,“刚刚她一来就被姜贵妃单独叫进去了,这会才出来,你说若真已经定下来,只管请旨赐婚便是,何必要我们陪他们作一场戏。” 柳溪抚了抚杯沿,露出个似有似无的笑,“是啊,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当真。” 闲谈间,却见那太监走了过来,一路的神色莫测,到了柳溪跟前挽了挽拂尘,这才问“可是柳大人之妹柳溪姑娘?” 柳溪见众人目光都来到此处,只作不见,微福了身子,“正是,不知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跟咱家进来罢,娘娘有召。”说着兀自转身走了。 见唐静有些担忧,柳溪安抚,“怕是十一公主借了娘娘的名头见我,我去去就来。” 唐静想起这一茬也安心不少,柳溪与姜贵妃无甚干系,柳溪哥哥也不足以让她相与柳家结亲,想来是薛微假借贵妃之名见见柳溪罢了。 柳溪在殿外等候,不一会有个身穿粉底印蝶杏色镶边的宫女出来了,领着柳溪进去,柳溪一路垂着头,只见得脚下的素色绒毯,花纹繁复,看久了有些晕。 柳溪惊叹集云殿华贵的同时,又情不自禁同情起打理这毯子的宫女来 领路的宫女忽然停了下来,福身提醒,“娘娘,柳姑娘来了。” 柳溪停住脚,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民女柳溪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安。” 上头却久未出声,柳溪屈着膝一动不动,只感觉一个探究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的逡巡,她虽不知究竟,后脖却有些发凉。 “抬起头来。”这个声音是轻柔的,如糖般黏腻,语调却威严。 柳溪抬起头来,缓缓的看向上座, 大叶黄花梨的圈椅上坐着一个高额云鬓的宫装丽人,她穿着一袭流彩暗花云锦宫装,长长的裙摆逶迤在素白色的地毯上,腰间缠着一条绛紫织金的腰带,打成了如意结的样式,配着抛家髻更显出几分媚来,莹莹垂落的珠子打在她的侧脸,眼瞧着不像个三旬的夫人。 见到她脸的瞬间,柳溪几乎有些站不住脚,想到不能久视贵人,忙收回视线 上座的姜贵妃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就变成了冷厉,语气却温和,道,“起来吧,柳姑娘倒很是知礼,这般却还能让微儿喜欢,可见姑娘本事过人啊。” 柳溪语气惶恐,“不过是民女出身乡野,知道些与京都不同的风俗,公主听着有趣,这才多问几句罢了。” 姜贵妃很满意她这样的回答,却还是问,“既然这么有趣,不防也说与我听一听。” “乡野间风俗粗野,只怕不能入娘娘的耳。” 姜贵妃轻笑一声,“那怎的能入十一公主的耳?” 柳溪暗掐手心,缓缓道:“民女见十一公主,娇俏活泼,观之可亲,自然能讲,可方才一见贵妃娘娘,乍然如遇九天仙女,冰清玉质,不染纤尘,又怎敢以世俗之务惊扰娘娘。” 姜贵妃笑了笑,“果然伶牙俐齿,勿怪微儿如此喜欢你,确与其他闺秀不一般。” “娘娘谬赞,民女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却不知哪一句话触怒了姜贵妃,她的声音陡然冷硬起来,“你既言之” “母妃!”薛微进来打断了姜贵妃的话,“柳溪来了你怎么未曾告诉我?” 姜贵妃面色缓和,“你整日念叨,今日既然有机会,母妃自然也想看一看是什么样的人物了。” 薛微得意,“如何,柳溪可是与其他闺秀不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的很,母妃也很是喜欢。”看了看还在原地站着的柳溪,姜贵妃对宫女道,“今日怎的这般没有眼力劲儿,还不给柳姑娘赐座上茶点。” 宫女赶紧端了点心上来。 “听闻上次秋猎,柳姑娘也去了?可玩的尽兴?” 薛微抢话:“什么玩的尽兴,她可扫兴得很,十日有七日是待在帐子里的,唯一出去还是和我出去遛马,连马都骑得不怎么好呢。” “你当人人都与你一样顽皮,我看柳姑娘就好的很,柳姑娘如今多大了?瞧着与微儿一般大呢?” 柳溪觉得有些不妙,含糊道,“似乎是一般大,只是我阿娘也同娘娘一般,只当我是小孩子。” “为人父母哪个不是这般,不过孩子也总有长大的那天,我看你比微儿倒成熟不少,心里很是喜欢,听闻你还未定亲,我这里” “娘娘,您之前吩咐的参汤熬好了,可是现在用?”门口进来一个穿着酱紫褙子的嬷嬷,进来就打断了姜贵妃的话。 姜贵妃却不见恼怒,反而有些微微的不自在,“拿上来吧,现在用。” 姜贵妃看向柳溪,正要开口,又听嬷嬷道,“这位可是枢密都承旨柳大人的妹妹柳姑娘?” 姜贵妃怔了一下,承旨?不是修撰吗? 看懂了姜贵妃的目光,嬷嬷道,“今日早朝,吏部尚书李大人上呈了重新编修的《五礼》,龙颜大悦,因柳大人修订了几处缺漏,皇上大加赞赏,已擢升柳大人为枢密都承旨,随侍左右。” 姜贵妃看了一眼柳溪,眼里有她看不懂的警惕,挣扎了片刻,对薛微道,“微儿不是许久未见她,你们下去吧。”语气竟然有些疲惫。 薛微不觉异样,谢过母妃,欢欢喜喜的拉着柳溪的手便绕到了偏殿,“我母妃可难得夸人,可见她很喜欢你呢。” 柳溪强笑,“是吗?” “我骗你做什么,自然是真的。”薛微肯定。 “大抵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才对我亲近些吧。”柳溪不想同薛微说这个,“对了,你让人去园子里同碧萝说一声,我这么久不出去,只怕她要担心。” “在集云殿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还会吃了你不成?”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让人去了。 皇宫可不就是会吃人的地方,可是再怎么倾轧,也只是内里的争斗,与自己有何干, 没错,柳溪其实感觉的到,姜贵妃不是她表现出来的这么喜欢自己,她目光里更多的是抵触。 宁国公府的人对她的态度都很莫名其妙, 亲近,试探,敌意 所有这些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与贵妃娘娘长的像吗?可是像又如何?值得她们这样‘特别’对自己 今日若不是嬷嬷拦住了,只怕姜贵妃是要给自己赐婚吧?可是柳溪连那位嬷嬷的善意从何而来也不知道。 想起那个嬷嬷,柳溪有几分好奇,只见这一次,就知道姜贵妃不是个好性子,可是她竟然敢打断姜贵妃的话,而且薛微也不觉异样,也实在太奇怪了些。 思绪万千,不过一瞬。 “那位嬷嬷看着很是可亲呢。” “你说曾嬷嬷?她脾气的确很好,手又巧,不仅梳的发式讨我母妃喜欢,就连做的糕点也好吃,父皇每次来都要吃呢。”说着就有些馋,“等她出来了,我叫她做给你尝尝。” “不必麻烦了,我看嬷嬷也有些年岁了,就不要为我劳动她了。” “也是,不如这样,下次她再做了点心,我便留些送来柳府。”见柳溪点头,又吩咐丫头去御膳房取些点心过来,“御膳房有几样点心我吃着甚好,正好你来了,一起尝尝。” 柳溪正出神没有回答,柳溪这模样难得一见,薛微兀自盯了她好久,忽然道,“我之前倒没发现,你倒比我更像我阿娘些,尤其这一双桃花眼。” 柳溪听了,道:“大抵有着相识脸型的人配上桃花眼都很像吧。” 薛微又仔细瞧了瞧,道,“你顶不爱出挑的颜色,若是换上桃红一类的颜色可能还要更像一些,恐怕这就是缘分,难怪我总觉得你脸善。” 柳溪失笑,“你这是什么话,你可是因着我的脸这才与我往来的?这话倒和登徒浪子一般了。” “你既如此说了,我怎敢辜负小姐美意。”薛微说着就做个轻佻模样,去拉柳溪的手。 柳溪知她顽笑,也不反抗,由她抓了去。 薛微捏了捏她的手,“你看着瘦,但很有些肉啊。” 柳溪微微不自在,抽回手自己握了握,确实长了肉。等宫女上了茶点,柳溪便只说自己来时吃多了,不肯下嘴,惹得薛微好一阵子笑。 出宫的时候,领她出去的却是曾嬷嬷,这位嬷嬷似乎对她很有好感,一路都是和颜悦色,甚至问了些日常琐事,很是和善。 到了西交门,她才返身回去。陈二放了脚蹬下来,柳溪一掀车帘,却见里头坐着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端倪 “柳柳入了一趟宫怎的还变傻了?”柳玠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柳溪见到柳玠绷着的神经才松了下来,撅着嘴,没好气道,“可不是怪你,你若不是六品的官员,我怎会受这遭罪。” 柳溪今天端着姿态小心了一天,生怕出点什么差错,这会累的不行了,一屁股坐下就瘫着身子不动了,那样子好似恨不得有一张床给她躺着。 “这么想的满京城也只找得出你这一个了。” 她是这样不喜欢这座皇城 “看你这样倒没骨头似的,这几日就不要出去了,省了别人以为我扣了自家妹妹的饭食,倒把你饿成这副模样。” 说起这个,柳溪嘴里就不自觉泛起甜味,甜的她都有点腻味了,眼珠子一转,她冲碧萝道,“今日带的那碟子点心我看很好,你拿出来给哥哥尝尝。” 柳玠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打坏主意,却也没有揭穿。 碧萝从轿箱里取出食盒,捧了那碟子双喜百合茶冻放在桌子上,又听柳溪道,“我今日喝的汤味道也不错,也给哥哥尝尝吧。” 碧萝不自觉看了一眼柳玠,却见他无甚反应,像是没有察觉的样子。不过宁得罪小姐不得罪大人,碧萝道,“小姐既然爱喝,不如留着?” 柳溪噎了一下,一时找不出什么理由,看柳玠嘴角似有笑意,脸上撑不住,“叫你拿就拿,哥哥对我这般好,我怎么能吝啬这点东西。” 碧萝见柳玠不反对,便也盛了一碗放在了小几上。 柳玠远没有柳溪想的那般不能接受,倒真的是在享受美食的模样。 柳溪恍然想起了进京路上的那碗汁水,哥哥又不和自己一样讨厌苦瓜和薄荷,也并未像自己一般吃了这许久的甜枣,偶尔尝一尝,自然是新鲜美味的,自己可真是入宫一趟就傻了。 想起入宫,柳溪心情就有点不好了,“哥哥,七皇子真的要选正妃了吗?” 柳玠面不改色的又送了一块点心进嘴里,“如果是你,你选吗?” 柳溪低头想了想,开口,“我当然不选啦,这个时候选也太不合适了。” 如果他真有那个心,自然该选个助力大的,可是真这么干了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可他若为了表示自己的无害不争之心选了个没背景的不是放弃了一次极好的拉拢机会。七皇子又不傻,怎么会这么干。 可若不是为了儿子,姜贵妃办这场赏花宴的意义何在呢?柳溪忽然想起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哥哥,姜贵妃好像想要给我赐婚。” 柳溪的语气里充满着不确定,她听出了这个意思,可是却不能理解,她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唯一特别的大概就是她有柳玠这个哥哥,难道是 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响起,有风掀起了车帘,柳溪余光看见一个着褐色窄袖做江湖打扮的男子骑着马拦在了一辆马车前,柳溪不以为意,低头捧起茶杯的那一刻,却忽然灵光一现。 她掀了车帘回头去看,只见个模模糊糊的侧影,以及面对她,看着她回头对她温和笑了笑的宁国公姜延。 柳溪怔怔的坐着,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可笑,看了看对面闭目养神的哥哥,长眉入鬓,凤眼上挑,那鼻梁如一座突如其来的山峰,挺而立,让他显出几分不同于书生的英气。 好像真的不一样 “哥哥”柳溪不自觉喊。 “嗯?” 不过阿爹说过自己是像姑祖母的,没错,不过是不像阿爹阿娘罢了。 “柳柳?” 柳溪笑了笑,起身换坐到柳玠身边,与他挤在一处,问:“哥哥,我小时候什么样子啊?” 柳玠低头看了她一眼,“你小时候嗯,是个胖姑娘。” 柳溪急了,“哥哥你一定是胡说,阿娘都说村里的人可喜欢我了,我怎么会是个胖姑娘!” 柳玠好笑,“喜欢你,哪里一定要你瘦?” 这话柳溪却不知道怎么反驳了,只能耍赖,“反正我不是胖姑娘。” “好好好,你不是。” 这话一听就不是真心的,柳溪撅着嘴又坐哥哥对面去了。 直到下车也不理会柳玠,径直就往院子里去,柳玠看她气哼哼的样子,心里无奈,面上却不自觉浮出笑意。 院子里正在喂肉丸的绿翘看两人回来,一下子高兴起来,“小姐你们可回来了,你们都不知道我一个人多无聊。” “合着我们是给你打发时间的?”碧萝回了院子也自在起来,还开起了玩笑。 柳溪从绿翘手里接过肉丸,看它毛色长好了不少,却还是有些秃,忍不住笑,这会听见了两人的话,忍了笑意吩咐:“绿翘今日看家辛苦,你去厨下要一碟子水晶白玉糕,只当是赏你的。” 碧萝其实也爱吃这样点心,只等着小姐也奖励奖励她,却见她抱着兔子进了屋,只给了个背影。 绿翘见了咯咯笑个不停,“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难得你竟然得罪小姐了。” 碧萝苦着脸,不过是一碗茶汤啊 接下来的几天柳溪都未出门,一则没什么事,二则那日进宫也确实累的很了。 而那让柳溪有些担心的话后来也没了后续,因为宁国公府出了一件大事。 先前因许筇筠在汴河大街被龙卫都指挥使郑大人射杀身亡而搁置的青州贪污案又一次翻出了水花。 据传是许筇筠养在外头的妇人拿着他记账的帐薄进京告状了,只道幕后之人发现了账簿要杀她灭口,逼不得已这才进京寻求保护。 而这本账簿牵出了一大批的官员,其中就有吏部尚书孙尚。孙尚可是宁国公的岳丈,与宁国府来往密切,他这一出事,不止韩泾阳的承事没了,还把宁国公府推上了风口浪尖。 为证清白,宁国公府自断臂膀,极力撇清与孙尚的关系,甚至在朝堂之上力主严惩孙尚,赞同抄家流放。也不知孙夫人是何想法。 碧萝捧了个黑漆描金的托盘进来,“小姐,姜二小姐又送了帖子来。” 柳溪皱眉,按说姜玥这会正忙着,怎么还有心情来给自己下帖子?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 碧萝看柳溪的表情,知道她是不想去,便道,“奴婢已经以小姐身子不适回绝了,只是唐小姐今日也给姑娘下了帖子。” 柳溪倒有点好奇了,“她给我下帖子做什么?” 碧萝将帖子递给柳溪,“唐小姐约姑娘去西山马场骑马。” 柳溪打开帖子看了看,七日后? 这帖子接下也无妨,只说这几日身子好了不就行了,况且,她也有些日子未见唐静了,“回帖说我应了。” 柳溪刚放下帖子就听外头一阵喧哗。 碧萝见状出去看了看,回来道,“是堂小姐带着唐娴小姐在外头,她想问小姐要些点心。” “要点心自然该去厨房,来我这作甚?” 绿翘抱着一个小圆筐进来,里头是一只湿淋淋的兔子,“她哪里看得上厨房的点心,她想要前日里小姐给的那些。” 前日,薛微送了些曾嬷嬷做的点心来。柳溪想着让大家尝尝鲜,便每个院子都分了一些,只是这样一来量却不多,眼下早就没有了。 “去小厨房给她拿几样吧,闹得太难看也是丢柳府的脸。”想了一会又问,“唐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好像是隅中,来的挺早的。” 绿翘生气,“这堂小姐也不知想些什么,这唐二小姐可与我们姑娘不对付,她住着吃着,倒和别人亲近起来,这是什么道理?” “赶紧给肉丸擦干净水,这是要它生病了?” “本来就是,这唐家姑娘不是一向爱跟着姜小姐,怎么最近往这里跑?”绿翘真是想不通。 碧萝见她不一副寻根问底的模样真是怕了她,解释,“听说姜小姐今日随国公夫人进宫去了,唐娴小姐总不能跟着去吧。偏你问个没完。” 姜玥进宫了? 姜玥今日的确随孙氏进宫了,不过她却没见到姜贵妃,而是被曾嬷嬷领去了花园吹冷风。 而正殿里,气氛一点也不比外头暖和多少。 雕梁画栋的华贵宫殿里,姜贵妃面色莫测的用细长浮花的金色护甲拨弄着香炉里的苏合香。 坐在一侧玫瑰椅上的孙氏脸色也算不上好,她的父亲是为宁国公府做事,可是事到临头却轻易被放弃了,所有这一切也不过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她本不愿来,可是老太君不肯出面,府里有品级能进宫的也只有她了。 “娘娘也知道眼下宁国公府的处境,实在由不得娘娘任性,之前的事已经” “呵。”姜贵妃一声冷嘲,护甲划在香炉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你只说哥哥想要干什么?” 旁边的曾嬷嬷忽然上前扶住了姜贵妃的手臂,“娘娘仔细伤了手,这指甲可是刚染的。” 曾嬷嬷这么一打岔,姜贵妃气息稳了不少。 孙氏装作没看见,恭敬却坚定道:“夫君的意思,找机会让她进宫。” 姜贵妃忽然笑起来,听得孙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那个她?又是姜家的哪个姑娘?这会可还来得及?” 孙氏面无表情,“娘娘不是见过了,自然知道是哪一个。刚刚只要让她进宫就好,余下的夫君会安排。” 姜贵妃曲掌细细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语气漫不经心,“进宫?上一个还在冷宫待着,又送一个进来?” “娘娘切莫再任性了,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娘娘应该明白该怎么做。”如果不是一荣俱荣,一损具损,宁国府也不至于赌上这么多,父亲也不至于 孙夫人攥紧了手。 是啊,明白,可她见不得,见不得慧贵人那娇娇俏俏,撒泼弄痴的模样,见不得皇上装着看不穿陪她演你侬我侬,忒煞情多的戏码。 叫姜荟看得眼睛疼,所以她要让她笑不出来,要让她知道,到底谁的分量更重一些,哪怕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比不过自己这张脸。 可是现在,有一张更像的出现了。 姜贵妃的眼中闪过一抹怨毒,“你们这般迫不及待,人家姑娘可还毫不知情,别到最后是为他人做嫁衣。” “眼下自然是不行,特地走这一趟只是希望娘娘明白,国公府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娘娘,也希望娘娘不要动她。”孙氏低眉垂目,像是看不到姜荟阴沉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战事起 然而猝不及防的,与唐静的会面竟会变成一场送别。不过送的不是唐静,而是赵予庭。 中旬,身处漠北的北樾举兵犯庾,淄临北樾的秦州首当其冲,染上了战乱的阴影,而就在朝堂之上哭穷,推诿,分析利弊,为是战是和吵个不停地时候,坐阵的镇国公不幸殒身殉命,秦州失陷。 挂满白幡的镇国公府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甚至还未接回老国公爷的尸首,就听说皇上下旨令太子挂帅,忠勇候赵演为辅出征漠北。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且不说太子长于宫廷,从未出过京师,没有丝毫作战经验,只说太子的身份贵重,秉国之均,乃国之重器,如何能让他前往漠北对阵蛮夷? 百官都在思量这到底是庆元帝因镇国公不敌的迁怒之举,还是继玉如意后的又一次暗示。然而风云涌动间,身处漩涡中心的太子却与往常一般无二。 柳玠被小厮领到凉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太子一身缥色绸衣靠着小几手上摆弄着什么,因着衣袖宽大,瞧得不甚分明。旁边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扎着羊角辫,正眼巴巴的看着太子的动作,神情可爱,另一侧的美人靠上有个素衣女子正在绣花,时不时抬头望上一眼,温情脉脉。 看来这就是那位少监府出身的太子妃了,不过眼前这情状却与旁人以为的不同,太子好似并非对太子妃无意啊。 柳玠在树后停了脚,等小厮过去通禀了,太子妃带着孩子离开后才迈步进了凉亭。 正要行礼,太子便抬手制止了,“你来的正巧,来看看我这手艺怎么样?” 柳玠看去,却见他手里正雕着一个拨不倒,瞧着是个葫芦的样子。只是他这葫芦比旁人更精细些,内有乾坤,竟从中镂空,在里头雕了一副景来。只是眼下未刻完,瞧不出究竟。 难怪旁人只以为太子颓唐沉寂,实在是太子技艺太过纯熟,可堪比大师,不钻习研艺又怎么习得。 忽闻一阵清香,柳玠开口询问,“这可是桃木所制?” 太子眼中隐有笑意,“确然是桃木,桃木避鬼驱邪,可是个好东西。”说着转了转手里的拨不倒,饶有兴致的模样。 柳玠也笑,“太子手艺这般好,何不在里头刻个螳螂捕蝉。” “孤正有此意。” 柳玠想了想,还是提醒,“据说此次由吴公公监军?皇上起居一向由他看顾,从来离不得,这会倒很是舍得。” 太子轻笑了一声,却说起另一件事,“听说你与无印大师相熟?” “不过手谈过几局,也谈不上相熟。” “旁人见上一面也难,你却能与无印大师手谈,想来他对你也很是欣赏,父皇近日尤其爱传唤你,想必也有此事的缘故吧。”虽是问句,语气却肯定。 柳玠只道,“皇上的确推崇无印大师。” 太子头也未抬,“茶要凉了,可别浪费了。” 柳玠听懂,捧起那盏茶轻轻呷了一口。 “不凉,正是时候。” 深秋的风自湖面吹来,扬起凉亭悬落的帷纱,露出一方将暗未暗的天,暮霭沉沉 碧萝将格子窗放下,轻声道,“这天暗成这般,看着像是要下雨,也不知明日能不能晴。” 柳溪窝在罗汉榻上,膝上团着一团灰白,正是过了褪毛期的肉丸,她抬手顺着它的皮毛轻抚,很有些爱不释手,听得碧萝这话笑道,“你倒比雷公电母还操心些,连晴雨也要管着了。” 绿翘也打趣,“这可得怪小姐,你若多置办些首饰,想来碧萝姐姐也没空操心这些,得整日忙着清点首饰了。” “就你话多,我看小姐这样就很好,可比柳枝姑娘那”碧萝却说不出是个什么样子,皱眉想了半天,吐出了“鹦鹉”二字。 柳溪想了想也没忍住笑,“我看你们这几日都挺闲,倒什么都敢说了,不如给你们找些事做。” 绿翘闻言赶紧正了神色,一拍脑门,“哎呀,小姐明日不是与唐姑娘约好去喝茶,要穿的衣裳我还没准备呢,这就去取出来熏一熏。”说着就溜进里间了。 唐静原本是打算同柳溪去骑马的,可是听说赵予庭也要随军的时候,便没了心情,请帖上倒是冠冕堂皇,只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她虽不能上战场,送一送倒是可以的。 只是不知她要送的究竟是谁了。 柳溪忽然问,“小杨可有来回过话?” 碧萝这屏声敛气许久,听见柳溪不提之前的话,也放松了,“还未来过,小姐若想见他,明日不妨去一趟芙蕖苑,反正也是顺道。” 唐静与她约的茶楼离芙蕖苑的确很近,不但同在汴河大街,而且还是隔壁 这天柳溪出门出的早了些,先去了一趟芙蕖苑,许掌柜见到她倒很是欢喜,只是铺子里客人众多,一时分不开身。 柳溪哪里会和银子过不去,知道杨林还在外头没回来就走了,也不在这影响生意了。 柳溪本来以为她算出来的早的,可唐静比她还早,不过若非唐静只怕他们连个站的地方都没了,更别提雅间了。 看来对于这次的战事,老百姓还是很关心的,至少看热闹的不少 小二领她进去的时候,唐静茶都喝了半壶了,见她来了,憋红了脸道,“你先在这坐会,我去去就来。” 脸上虽急,步子却走慢。 看来这雅间确实来的不容易,竟是人一离开就要换主的样子。不过这位置确实不错,整个汴河大街都收入眼底,把另一个窗子也开了,便能看见隔壁街的风景。 这茶楼又是在桥边,景致倒是不错。 柳溪靠窗坐下,碧萝帮她倒了一杯茶,绿翘却耐不住性子趴窗沿去了。 碧萝看她这般随行,提醒,“在外头不比府里,你也注意些,要是让人看见你这德行,不是丢了小姐的脸。” “这又没有外人,旁人怎么瞧得见。”嘴上这般说,身子却挺直了。 碧萝正要说她,就听她叫道,“哎呀,那不是柳枝小姐和唐娴小姐吗,怎么和韩公子在一块?” 柳溪听了,起身看了看,的确是柳枝。 他们怎么会走在一起? 唐静推门进来,见她们都在窗边,不由得意,“我这地方选的好吧,楼下的风景可好看?” 柳溪见她回来,也回身坐下,“好看倒是好看,只是你可是来看景的?” 唐静不自觉又灌了一杯茶,“我当然是来看景的,你这是不信我了?” 柳溪眼神揶揄,打趣,“原来是来看景的,我还当真以为你是来送太子出征的呢。” 唐静噎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岔开话,道:“你可知道林家的事?” 柳溪看绿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唐静说的是哪个林家了,“你指的是什么?” “林家小姐和林家公子定亲之事。” 柳溪被茶水呛了一下,以为是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唐静见她惊讶,倒真有了八卦的兴致,“就是之前秋猎时候被马摔了的那位林小姐,她和她哥哥,额,她义兄林越定亲了。” 柳溪取出帕子按了按嘴角,“这话你哪里听来的,也好胡说。” “怎么是我胡说,你别不信,这话可是林家传出来的。” 见柳溪不置可否,唐静又道,“这又不奇怪,林惜惜上次伤了脸,虽不明显,可到底不好,而且,林家又没有公子,林越同林惜惜定了亲,自然就是正经的林家人,林大人也不必担心女儿无人照料,岂不是两全其美。” 柳溪想起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也不得不承认唐静说的对,只是 “你可是觉得他们原为兄妹,有些奇怪。” 柳溪:“你不觉得别扭?” 唐静哈哈笑,“这有什么好别扭的,他们又没有血缘,表哥表妹都能在一起,这算什么?在我看来,这就是天赐的青梅竹马,多少人盼都盼不来呢。” 柳溪想起唐静的性子,也笑了,不过她说的也在理,只是,“你说的青梅竹马却是哪个?我可认得?” 没想到说了这么多又转了回来,唐静暗道失策,心一横,正要开口,就听楼下一阵喧哗。 也是幸运。 长街上,身穿银色盔甲的太子身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众将士当街而过,他的脸色一如秋猎所见,有些苍白,神情确是飞扬的 柳溪想起阿娘参加镇国公丧礼后回来说太子‘泪未落,眼却红’,看着很是伤情。 算来老镇国公是他的外祖,丧仪未全,便要出征,伤情也是自然。 眼下这样的神采 柳溪靠在窗边出神,却不知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这儿呢!赵二,看这儿!” 柳溪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寻声望去,见隔壁雅间也开了窗子,一个着牙色锦缎的少年正挥舞着手里的桌布,又喊又叫的,一副生怕赵予庭看不见的样子。 柳溪拿着帕子按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楼下的一身素衣的赵予庭原本没好气,这会不知为何嘴角却有了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慌 三脚波纹莲耳金蟾的香炉里点了白檀香,丝丝缕缕的飘在空气里,浓郁绵长。 柳溪披散着长发窝在榻上,被这暖香熏的昏昏欲睡,连原本盖在腰间的毯子滑到了膝上也没察觉 碧萝自外间进来,见柳溪好似睡着了,轻手轻脚地帮她把毯子盖好,正要出去,就听柳溪问,“打听过了?” 碧萝见柳溪还是懒怠的模样,便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已经去门房问过了,柳枝姑娘这些日子的确经常出门,通常要在外头待上大半天,下晌快酉时才得回。” 柳溪揉了揉太阳穴,略微清醒了些,“阿娘这会可有空?” “姜老太君走了有一会,方才见秋兰姐姐去了厨下,想来夫人应该是有空的。”碧萝说着给柳溪垫了一个烟水云纹的靠枕,问,“小姐可要过去?” 说起来柳溪也有很久没有与江氏用过饭了,恰好今日哥哥有事,她不必去练字,倒正好。 见柳溪点了头,碧萝赶紧招呼绿翘绘春进来打点。因收拾的简单,倒也赶上了隐秋院的夕食。 柳溪一进门就见江氏挺了个大肚子在里头踱步,还一手叉腰一手摇扇,秋兰在后头跟着,虽一脸担忧却无法可想,这会见了柳溪就跟见了救星一样,“小姐!” 江氏原是背对着,并不知道柳溪来了,这会听见了,倒收了几分怒色,脸上也有了笑意,“你这丫头,莫不是知道今日我这有好菜,特意来蹭饭的?” “蹭饭倒是个顺便,给阿娘送些脂粉却是正紧,我看阿娘脸色有些不好,可是弟弟闹你了?”柳溪随手摘了扇子递给秋兰,转身看见小几上的盒子有些眼熟,不以为意,拉着江氏往饭桌去。 江氏没有否认,笑问,“听说你今日出门了,玩的可尽兴?” 柳溪吩咐丫头下去,又盛了一碗双耳牡蛎汤给江氏,“不过是去瞧个热闹罢了,倒是正好碰上了柳枝。” 江氏看她这样郑重,脸色又不好起来,“可是她又做了什么?” “阿娘,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女儿我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 江氏被她这话逗笑,打趣,“是,是,是,我倒忘了你是个厉害性子,也不知是像”话到最后声音却落了下来。 柳溪看她有些怔忡,不明所以,“阿娘” 江氏回过神,掩饰地笑了笑,“那你是要同我说什么?” 柳溪被她一问也记起来,“旁的倒没有什么,只是听门房说她近来出府有些频繁,原本她初到京都有些好奇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今日” “今日又怎么?” “今日恰巧遇见她与唐二姑娘一处,同行的,还有韩家公子。” 江氏皱眉,“这韩公子可是之前周侍郎府的那位?”见柳溪点头又叹气,“你二婶之前是来找过我几回,想做这桩婚事,不过我没有应,没想到,也罢,改天同她说说清楚,若她还是一意孤行,那,也只得由她了。” 按理说两家早已分家,柳枝父母也具在,实在轮不到江氏管这事,只是到底有份血缘在,不能眼看着柳枝跳了火坑。 “这些事阿娘提提就是,再怎么说,阿娘也不能做二婶的主管着柳枝,阿娘你啊,管着我就行了。”柳溪往江氏怀里偎了偎,还小心的不硌着江氏的肚子。 江氏原还不觉得,这会离近了才发现,柳溪身上没熏香,脸也是素着的,想是怕熏香对她有妨害,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发,喃喃道,“我的喜子啊” 柳溪不满抬头,“阿娘~。” 江氏无奈,脸上却有笑意,“好好好,叫溪丫头嘛” 饭用了一半,柳大海才回来,见柳溪在很是高兴,还特意要丫头温了一壶酒,与她说了不少铺子里的事,眉飞色舞的模样,倒真的是很喜欢做生意。 不过他的酒量的确差,不过饮了几杯就醉了,一个劲儿说胡话,柳溪不便久待,带着丫头出了隐秋院。 刚出院子,却见那边树下的阴影里有两个人在拉拉扯扯,柳溪低声吩咐了一句,碧萝便悄悄绕树那头去了。 柳溪换了条小路回了院子,绿翘看不懂她们在做什么,等进了溪居便忍不住了,小声问,“小姐怎么不让我把她们叫过来,那不是更方便?” 柳溪解下斗篷递给绿翘,“你昨日是不是去小厨房偷吃了糕点?” 绿翘抱着斗篷有些惊讶道,“小姐怎么知道我吃了糕点,不过我不是偷吃,只是拿饭的时候孙大娘给了我一块。” 这丫头,柳溪忍不住笑意,“我可不知道,不过是胡说。” 绿翘愣了一下,取了个汤婆子放柳溪膝上,“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帘子被卷起,碧萝自外间进来,绿翘一见她就问,“你怎么这般快,她们说完了?可听到了什么?” “你这急性子,可是要给小姐惹祸,在外可不许这样。” 绿翘缩缩肩,因为这个她可被教训好几回了,可是真的很难改啊。 碧萝无奈,回柳溪的话,“方才那两个丫头,一个是隐秋院负责洒扫的彩云,一个是宁安堂的银珠,隐约听着像与小姐有关。” 柳溪喝了一口热茶,缓缓道,“让人盯着些,别惊动了,有事回禀,对了,也看着柳枝些。” 她觉得有些不安。 希望是错觉 柳溪看着彤色绣喜鹊登枝的缎布帐子缓缓落下,隔开了最后一点灯光,忽然觉得有些闷,“碧萝。” “小姐?” “明天把这帐子换了吧。”柳溪望着头顶的朱色头有沉。 碧萝虽然不解却也应下了,见柳溪没别的吩咐熄了灯出去了。 房间陷入黑暗,柳溪怔怔看了一会,终于闭上眼,忽然,她想起了今日在阿娘房里看见的那个盒子。 红木鎏金,红木。 等一下,那不是 一夜辗转。 隔天碧萝伺候她起床,见她脸色不好,眼睛里都有血丝,担忧道,“小姐这是怎么,可是做噩梦了?” “无事。” 碧萝见她不说,只好取了脂粉想帮她盖一盖,却被柳溪制止了,“不必这些,你让人去厨房说一声,道今日的朝食送隐秋院罢。” “小姐,这般早去,只怕夫人还未起,不如用过朝食再去?”碧萝提醒。 江氏自有了身子后总是困倦,睡得早,起的也晚,寻常也要巳时才起,何况这样冷的天,只怕这会还睡着呢。 柳溪心不在焉,“去看看再说吧。” 碧萝见小姐坚持只好下去吩咐了。 到了隐秋院,却见院里的丫头早已忙活开了,柳溪正要进去却被刘妈妈拦住了,“小姐来的不巧,夫人昨日因着老爷酒醉睡的不□□生,这会才歇下,要不小姐改日再来?” “既是这样我就改天再来吧。”柳溪转身欲走,却没忍住又回了头。 “小姐可还有事?” “刘妈妈可知昨日姜老太君来做什么?” 刘妈妈笑得谦卑,“奴婢大字不识一个哪里听得懂她们说着什么,不过我想左右是些家常吧。” “是吗”柳溪勉强笑了笑,“嘱咐母亲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走了两步却听见屋里传来一声哭喝,“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溪步子顿了顿,忍住了没回头,手却将帕子揉成了一团,白绡绣蝶的丝帕在阳光下闪着微微的光,一丝丝,如锋如刀。 然而原本的改日却没到了的时候,江氏似乎是起夜着了凉,身子有些不好,整日里都不便见人,隐秋院也飘起了药香。 人来人往中,独柳溪见不到江氏,刘妈妈只说江氏顾忌柳溪身子弱,不想将风寒传给她,可柳溪知道不是,因为她就连阿爹的影子也见不到了。 柳溪出神的时候开始多了,练字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柳玠走到她身后,抓着她的手将“心思不能言”这句写完,“柳柳,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柳溪心虚,“哥哥说,练字要目不别视,心无旁骛。” 柳玠看她一眼,放手,微微退后一步。 柳溪提笔欲写,却还是没落下,盯着纸上的心思不能言,迟迟写不出那句‘肠中车轮转’,柳溪低声问,“哥哥阿娘她” “柳柳。”柳玠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柳溪闻言回头,正对上他的目光,沉沉的似有千钧,压的她心慌,她转开目光无意识看向墙上的一幅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柳记得我说过的话,也该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才好。” 柳溪不知道柳玠指的是什么,投以询问的目光。 “柳柳不是说过会听我的话。” 这句话柳溪是有印象的,每每她想吃糖糕,每每她闯了祸,每每她想讨好哥哥的时候她总用无意识说出这句话。 从什么时候呢?柳溪的思绪有些跑远了,大概从哥哥为了给她买糖糕而闹着要做货郎开始吧。 “哥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柳柳只要听我的就好。” 柳溪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般严肃,有些惊慌,却在他的目光里点了点头。 “既是这样今日加练十张大字罢。” 柳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出府 顾忌江氏的身子,大夫开的药都很温和,因而见效也慢,加之原本天寒,江氏的这场风寒缠绵了大半个月,直拖到冬月才好。 而柳溪正是冬月初九的生辰,因她年纪小,生辰也简单,每年都是同哥哥一般一碗长寿面,煮几个鸡蛋罢了,只是那天的夕食必是一家人一起用的,哪怕哥哥修学,也会特地回来。 在京都的第一个生辰,柳溪收到了许多生辰礼,阿爹阿娘自不必说,甚至宁国公府也送了,就是之前送来却被柳溪婉拒的玉蝉。 碧萝收拾的时候,柳溪忽然看见了台子上多了一个的墨色锦盒,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个白玉手镯。 茶花一样的白,像秋日晴空的一团云,润而不透,表面未有半点纹饰,看着寻常,触手才发现它的温润与光滑,做工是少见的精细,颇有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柳溪不觉露出微笑,问碧萝“这可是哥哥送来的?”见她点头,心道果然,又看了一会儿才放下,将锦盒递给碧萝,道,“收起来吧。” 碧萝捧着盒子却没走,柳溪奇怪,“还有事?” “昨日,老太太也送了东西过来,小姐可要看看?” 柳老太太近来不知怎么回事,像是忽然记起有这么一个孙女,忽然对柳溪关切起来,隔三差五就要送送点心果子表示一下祖母的关怀,叫柳溪很不适应。 “先放着吧。” 碧萝应了刚要走,就见绿翘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带进来一阵冷风,碧萝还未说话就听绿翘道,“小姐,那银珠出府了。” 既然能让绿翘知道,自然是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过她也没打算从一个小丫头嘴里知道什么,“让人跟着吧。” 到了午间,柳溪正准备歇晌,碧萝进来回话,道银珠回了家后又偷摸去了宁国公府。 宁国公府 碧萝未见柳溪出声,抬眼去瞧,却见她正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发怔。 绿翘正要将柳溪的头发打散,就听她对碧萝道,“去门房说一声,我待会要出门。” 绿翘闻言劝道,“这天这般冷,眼看是要下雪了,外出实在不便,若是湿了鞋袜就不好了,小姐若有什么话要递倒不如让奴婢去。” 碧萝却未出言相劝,径直出了院子。绿翘看碧萝不帮她,小姐也不理会,只好作罢。 马车刚转出雀儿胡同,柳溪就听见一阵车轮声,碧萝微掀帘子看了一眼,又重新压好,“是柳枝小姐。” “随她吧。”柳溪眼下也是一团乱麻,如何管得了她。 到了芙蕖苑,正看见一身短褐布袄打扮的杨林,瞧着风尘仆仆的样子,这些日子不见柳溪倒觉得他老成不少。 许掌柜笑道,“也是巧,这小子这才刚回来小姐就来了。” 引着两人进了后头的小隔间,杨林见她出去这才开口,“不负小姐所望,小的的确听到了一些话,只是小的见识短,也不能确定真假。” “你只管说来听听。”事情久远,她自己都不清楚,如何要求他人一一说明白。 “小姐可知道宁国公府的事?” “你是说去柳家沟的的确是姜家的人?” “确是姜家的人,只是小的要说的不是这个,乃是十八年前的一桩旧事。” 听到此处,绿翘忍不住出声,“我看你是什么都没查出来,才硬找了些八卦来糊弄,找也不找像样的,还十八年前,那时我家小姐都未出生呢!” “绿翘!”碧萝呵斥,小姐信任她们,留了她们伺候,可这丫头却当是看戏一般,还点评上了,转头对柳溪道,“小姐,奴婢看许掌柜忙的很,这便同绿翘出去帮帮忙。”见柳溪应了,便硬拉着绿翘出去了。 柳溪端了茶盏,轻轻扣了扣,“你继续说。” 杨林也不以为意,道“十八年前,乌庭犯庾,当今圣上去镇国公寻计问策却恰好遇见在府上做客的姜家小姐,欲纳为妃,因当时这位姜小姐还未及笄,便把日子往后挪了挪,哪知这年的冬日,姜小姐不幸身染风寒竟就这么去了。” “你是说这件事有古怪?” “古怪不古怪不好说,只是有人说这位姜小姐早有情投意合之人,甚至有人见过这位去世的姜小姐。再说小姐,小姐可知旁人都道你有一个早夭的双生妹妹?” “未曾,不过若真有也是正常。”柳溪不自觉反驳。 乡下的妇人生产不易,更何况双生,这样的事旁人大概也不会同自己提。 “可是,外人都道,柳夫人的肚子看着不像是双生的样子。” 也就是说,江氏很可能只怀了一个,可是却有了两个孩子,还早夭了一个,而姜家有一个风寒身亡却疑似奔逃在外的女儿 或许是因为自己这张脸,姜家才派人去了建州,而后才有了姜老太君上门之事,可是仅凭这些猜测,怎么能就此断论呢? 柳溪不觉想起一件事,阿爹那时候,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 杨林看她陷入沉思,抱拳退了出去,柳溪坐了很久,直到碧萝担心进来询问,这才起身,吩咐,“去百味斋。” 有些事,总该弄清楚才是。 只是柳溪等人才出铺子便听得一声高喝,“碧萝,等会儿!” 柳溪寻声望去,只见隔壁茶楼的雅间探了个头出来,正是唐静,不知是不是学了那位郑公子的,也掏了方帕子出来挥。 想起当时的情景,柳溪脸上有了点笑意。 柳溪略等了一会就见唐静带着丫头下来了,看见柳溪就笑,“我原不过是找个借口,没想到还真遇上你了。” “你倒说说看拿我做了什么借口,我好估量着问你要点好东西。” 唐静嘻嘻哈哈,“好东西没有,好地方倒有一个,不如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柳溪婉拒道,“我这会有事,需得去一趟百味斋,不如改日?” “难得见你一回,你倒要撇下我?你既是去百味斋,不如带了我去,正好买几样点心,等你办完了事再同我去。” 唐静这样说了,柳溪只好应下,又道,“你这样推崇,若不是个好地方,再来与你计较。” 柳溪上了唐静的马车,见她连汤婆子都没带一个,赶紧把自己递给她,“这样冷的天,你竟然敢这么出门。” 唐静神色郁郁,“你当我同你一样是刚出门?我可是在茶楼待了大半晌,汤婆子早就凉了。” 丫头取出小碳炉煮了一杯茶递给柳溪,柳溪接过,捧着暖手,“这天气,你偏要跑出来找罪受,这不是自讨苦吃?” 唐静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还不是唐娴那丫头惹得事,你说既然人家提亲她不愿,这会又何必与韩泾阳搅和在一块,闹得我娘对我也不放心,这些日子逮着空就要带我出门做客,我可受不了那些夫人们挑挑捡捡的目光,只好借了你的名头出门避避了。” “既是借了我的名头,怎么不来找我,反倒缩在茶楼里喝茶,没得受了冻。” 唐静连连摇头,“这可不行,真要去了柳府,我怕是要不得安生,我看我娘眼下也有这个意思呢,不然怎么会这么干脆的放我出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柳溪一时没反应过来。 唐静揶揄,“原来,你也有这般不开窍的时候。你可是忘了你家还有一位状元郎?京都有多少人在盯着这门亲事呢。” 柳溪正发怔,马车忽然停下,丫头探头看了眼,卷着车帘子恭身退在一侧,“小姐,百味斋到了。” 碧萝下去问了问,回来道老爷这会约了人谈生意不在铺子里,柳溪只好作罢,由着唐静安排了。 这回,马车走了很久才停下来,后头的路甚至有些颠簸,像是到了近郊。问唐静,她却一副不可说的模样。 也因此柳溪直到下了马车才知道唐静说的好地方是梅园,哥哥提过的那个梅园。 院墙上木纹匾额上书“梅园”二字,笔笔灵动,字字风流,玄色的墨沉在纹路上,好似一朵朵墨色的梅开在枝头,虽无其色,偏有其形,让人惊叹。 院墙上镂空的夔纹漏窗里透出园里几分的景致,有清香幽幽而来,恰如门联所书“风递幽香去,禽窥素艳来”。 唐静观柳溪神色,得意道,“怎的,这可是个好地方?” “确是个好地方,雅致,也清净。” “其实来的人也多,不过这园子实在大,又有梅树遮挡,等闲倒不太容易碰见人,这么好的地方,也亏得永安候舍得了。”唐静感叹。 “这园子是郑家的?” “是啊,我虽不喜欢郑家,可这园子我倒是很喜欢。” 柳溪没有出声,她对永安候府不甚了解,不予置评。 入了园子,柳溪径直赏梅去了,唐静带着丫头在亭子里收拾,摆了好些点心,还煮上了茶,却迟迟不见柳溪回来。 眼见开始飘雪,碧萝有些急了,与唐静分了两头找,却见她停在一株绿萼梅前,怔怔发呆。 有雪纷纷扬扬,像摇下了满树的梅,轻轻的落在她秋色喜桃藤纹的斗篷上,若有人看见倒真要叹上一声“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了。 可碧萝却只见到她被雪沾湿的发,“小姐,再爱看这花也要顾忌身子啊,夫人这才好,小姐可不要也着了凉。” “碧萝,你说,这满园却独独只有这一株绿梅,是否太过突兀?”她的声音轻且淡,像来自远处。 碧萝把汤婆子递给她,又拢了拢她的斗篷,这才道,“奴婢见识少,看不出什么突兀不突兀,只是奴婢知道绿色的花难寻,这园子的主人既费了心思找来,又种在这儿,想必也是思量过的。” 柳溪又站了会才道,“回去吧。” 碧萝先前走的是小路,这会怕柳溪湿了鞋袜便往大路上去,只是两人没走几步就见前方的梅树下坐了两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思虑 郁之回头去看,却只见一角秋色的裙摆,收回视线,随口问,“含章认识?” 柳玠不答,信手落下一枚黑子便端茶欲饮。 郁之看他神色忽然道,“听说你有一个妹妹还未许人家,你觉得我” “该你了。” 郁之轻笑一声,低头去看,却见先前起手之势荡然无存,一时怔愣,举子欲落奈何不得解法,不由自嘲,“含章走棋虚虚实实,叫人难辨真假,实在防不胜防啊。” “何谈虚实,不过是避其锋芒,徐徐图之罢了。”柳玠意有所指。 郁之叹道,“虽知道这道理,但如何能不急?眼下战事吃紧,太子行军已有一月,凭州府的余粮怎能维持?粮草一事是万万不能拖了。” 古来作战,兵马未动而粮草先行,只是此次战事紧急,太子等人未等粮草便去了秦州,而后方官员,尤其是兼任户部尚书的姜元却一直推诿,只道国库空虚,力有未逮,因而粮草之事迟迟未决。 柳玠道,“且放宽心,此事明日应该就有决断了。” “怎会,姜元岂会放过”顿了一下,“听说你上晌入宫了,可是皇上透了话给你,还是,是你做了什么?” 柳玠微微一笑,“无他,不过是转赠了一个小玩意儿。” 郁之疑道,“转赠?你这是祸水东引还是借花献佛?” 柳玠起身掸了掸衣摆,负手而去,只留下四个字,“围魏救赵。” 围魏救赵? 郁之看了看石台上的棋局,许久也未参透,索性一手拂乱了案上的棋子。 算了,反正围的不是自己 柳玠回到府中,天已经有些晚了,院子里已经点起了灯。 柳玠刚进院子,常林就迎了上来,“大人,常州今年的账册送来了,余掌柜这会正在后头等着,大人可要见一见?” 柳玠正想说不用,忽见自己书房的灯暗着,“小姐今日未来?” 常林这才道,“下晌小姐派丫头过来说今日有事,不过来练字了,是小的一时忘了。”说着给了自己一下。 柳玠停住脚,问,“可说了是什么事?” “并未,只是瞧着不像是有大事的样子。” 常木见柳玠多问了几句,试探道,“不如小的去问问?”见柳玠默认,转身便去了倒座房。 “大人可要见余掌柜?” “让他先住下吧,明日再说。”说着朝书房走去,常林赶紧快走了几步把灯点上了。 柳玠还未看上几页书,常木就回来了,道,“陈二说小姐午间去了芙蕖苑,正碰上唐家小姐,便一同去了百味斋买了几样点心,然后在梅园待了一阵子,旁的倒也没什么。” “老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常木道,“听说因着今日谈生意,吃了酒回来的早些,申中就回了。小姐还特意去照看了一阵。” 柳玠负手立在窗前,很久都未回应,常木使了个眼色,兄弟二人一同退了出去。 走到廊下,常林回身望了望,见柳玠还在窗前站着,道,“大人这般关心小姐,只怕未来夫人也得排在后头了。” 常木狠狠掼了他一下,道,“主子的事你也敢胡说,是不是欠收拾了。” 常林抱着头窜了出去,站在院子门口冲常木做了个威胁的手势,可是做完就没骨气的跑了。 常木回身望了眼被琼枝素雪掩住的人影,轻叹一声,出了院子。 一夜风声。 碧萝端着铜盆进来,见帐子里还未有动静,只当柳溪冬日贪觉,先去外间把香点上了,等她忙了一圈回来,柳溪却还未醒。 碧萝隔着帐子轻声唤了唤,“小姐,已是辰时,该起了。” 里头一点声响也无。 碧萝略提高了声调,“小姐,该起了。” 柳溪仍未回应,碧萝轻挑起杏色绣金银花的帐幔,正要再唤一次,却见床榻上的柳溪额间沁汗,面色潮红,显见是抱恙了。 碧萝赶紧差了小丫头去找大夫,又取了巾帕沾了温水给柳溪拭汗,绿翘刚喂好肉丸,一进来就见屋里的丫头忙做一团,待见了柳溪模样也有些慌。 “可是昨日出去着了凉,瞧着这般”说着觉得这话不好,又硬生生转口,“要不要让人去隐秋院说一声。” 碧萝手下动作未停,道“隐秋院就算了,上回小姐风寒也不欲让老爷夫人担心,倒是很该去一趟魁清阁,同穆先生告个假。” 绿翘听了便出了院子往魁清阁去,哪晓得遇上了常林,这回她可没心思同他叽歪,她家小姐还等着她照看呢,眼神都没给一个便走了,倒让常林奇怪的很。 大夫瞧过以后,只说柳溪是伤寒引发的热症,留下一张白虎汤的方子便去了。 煎了药给柳溪服下,她这才清醒几分,只是声音还有些干,“这事不要同阿爹他们讲。” 碧萝应下了,绿翘却有些心虚,道,“奴婢方才去魁清阁,正碰上了常林,也不知他看出来没有。” 柳溪此时心绪乱的很,谁也不想见,闻言便道,“若哥哥来了,便说我睡了罢。” 想起上回的事又叮嘱,“只说我喝了药有些犯困,才睡下。”见碧萝应了,便吩咐她们下去了。 柳溪抱膝发了一会呆,想起自己的推脱之词,又重新躺下了。 帐子已经换下了,只是好像并没有用。 迷迷糊糊听得外间传来一阵说话声,声音熟悉,最后还是重归安静,柳溪睡得更沉了些。 然而这样的法子也只拦得住一时,那日柳溪正在喝药,柳玠就进来了,叫她连装睡也来不及,只得主动道,“哥哥怎么来了,我不过是小恙,并未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柳玠靠床坐下,“这话听着生分,是不想我来的意思了?” “怎会,只是觉得不好耽误哥哥的正事。” 柳玠看她垂着眼不看自己,挥手让丫头下去,又取了一碟子糖渍梅递给她,道,“柳柳,你可怪阿爹?” 柳溪正捻了一颗梅子放进嘴,闻言一下酸出了眼泪,侧头道“怎会,我只是心虚罢了。” 阿爹阿娘,哥哥,甚至柳溪这个名字,原本都是不属于她的,难怪阿娘躲着不肯见她,约摸也是知道了。 “柳柳。”柳玠打断她的思绪,“你这么说,难道是不要阿爹阿娘,想要回去的意思吗?” 回去?宁国公府吗?阿爹也不确定母亲是不是那位姜小姐,就算是,她也不想。 见柳溪摇头,柳玠又道,“既已有决定,柳柳就不该纠结,阿娘不过是一时伤心,并非不想见你。” 见柳溪怔怔出神,柳玠只得起身离开,行止门口,他忽然回身道,“柳柳,你要记得,亲疏在情不在亲。” 亲疏远近在于感情而非血缘,是这样吗? 或许思虑过重,柳溪口中的小恙倒比江氏还更厉害些,墙上挂着的消寒图梅花都已开了两朵,柳溪才好全。 而此时,已是腊八。 碧萝端了个托盘进来,上头放着一碗腊八粥和一小碗的冰,见柳溪还在看账册,便劝道,“小姐,你身子才好,正该好好歇歇,这些事晚些再做也不迟。周侍郎府送了些腊八粥来,夫人特地往这送了一份,小姐可要尝尝?” 柳溪闻言神色动了动,放下了手里的册子。 碧萝将托盘放在小几上,将粥递给柳溪,柳溪接过,却问,“这冰也是周府送来的?” “这冰是夫人让拿来的,是昨日刚冻的,据说吃了以后得一年都不会肚子疼,不过小姐才好,也不必吃多了,尝一小块也就够了,左右是个意思。” 柳溪看着眼前的冰,忽然想起哥哥同她说的话,“亲疏在情不在亲。” “对了,姜二小姐又送了帖子来,说是邀小姐赏雪。”碧萝将帖子递给柳溪。 这样的帖子碧萝手里都攒了一沓了,理由也是各式各样,今个儿赏花,明个儿诗会,就没见个消停的时候。 原本姜玥在出了流言受到世家贵女排挤后消停了一阵,柳溪也清净不少,可自从前些日子庆元帝当朝赏了宁国公对犀角雕夜游赤壁杯,姜元莫名静默下来后,姜玥的帖子却下的更频繁了。 绿翘正巧进门,闻言便道,“这姜家小姐好不识趣,因何一直缠着我家小姐,不知道的还当她看上我家小姐了,偏她是个姑娘。” 碧萝一指头戳了她的脑门,“你这成天都在想着什么,满脑子的不正经,可是想找婆家了。” 绿翘撇撇嘴,“我可是要一直伺候小姐的,况且我这可是实话,唐家小姐与姑娘这般要好也不像她这样啊。最要紧的是,小姐身子才好,哪里适合赏雪,万一又着凉可怎么好。” 后头这话碧萝也觉得有理,正要赞同,就听柳溪道,“回她的帖子,就说我应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知晓 丫头才引着过了垂花门,柳溪就见到了姜老太君身边的蔡妈妈。 她手里还拿着一个五蝶捧寿的手炉,见了柳溪就递了过来,“这雪下的这般大,老太君还道小姐只怕要晚些来,不想到的这般早,倒叫我这老婆子失了礼数。” 柳溪淡淡笑了笑,“总是要来一趟的,只是劳烦了妈妈。” “不过是几步路,有什么劳烦不劳烦,若不是老太太身子不济,只怕老奴还没这个福分来迎小姐。” 身后的绿翘纳闷,这宁国公府怎么回事,上回来的时候还给自家小姐脸色看,今日怎么上赶着伺候,而且自家姑娘不是姜二小姐的客人吗?怎么是姜老太君身边的妈妈出来迎?难道姜二姑娘这么受宠? 她不自觉看了一眼低眉垂目的碧萝,想说什么,顾忌着是在宁国公府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脸都有些扭曲 眼看着妈妈把她们引到一出院落,她是再忍不住了,侧头同碧萝道,“这姜二小姐莫不是憋着什么坏呢,说好的赏雪怎么把人往她房里带?” 这话她自觉说的小声,却不想几人都听见了,蔡妈妈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见柳溪没有训斥的意思,便知道这两丫头与她情分不浅,只做没听到般解释,“院子里已经备了碳火,小姐一路风寒,先暖暖身子,这寒冬腊月的,着了凉可不得了。” 绿翘听了这话有些尴尬,正好有丫头上来领着她们下去歇息忙不迭的跟着走了。蔡妈妈这才抬手请柳溪往屋里去。 才进门,柳溪就闻得一阵花香,似兰非兰,很有几分疏淡清雅的味道,抬眼望去,只见花梨木的月牙桌上摆着一盆绿植,这个时节竟也开了花,瞧着像是建兰,叶子却宽大肥厚许多,花型也有些不像。柳溪不觉想起姜二姑娘举办的琼花宴。 蔡妈妈注意到柳溪的目光,解释道,“这是花房师傅特地培育出来的,叫做萃兰,别的地方是没有的。我家二小姐尤其喜欢这花,是以常年都摆着,小姐若喜欢,回去的时候倒可以带上几盆,暖房里有不少呢。” 柳溪听她这话,这院子是她家二小姐的。只看房里的布置,雕刻梅纹的玫瑰椅,松木的碟几,绣如意纹的杏色纱幔,确是女儿家闺房,只是这里虽物件齐整,一尘不染,却显得没有人气,莫名冷清,倒不像是个常住人的地方。 只是这话柳溪没有说出口,拒绝道,“这倒不必了,这花这般珍贵,我拿了回去也养不活,倒平白糟蹋了。” 蔡妈妈还未出声,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一盆花罢了,给你养着也是它的福分,如何谈得上糟蹋。” 蔡妈妈赶紧上前扶着,“老太君怎的出来了。” 姜老太君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还没老的走不动道,这两步路还是走得的。”话是说给蔡妈妈的,眼睛却望着柳溪。 柳溪行了礼,问候,“老太君近来可好?” 姜老太君听她的称呼,心下失落,却还是欢喜道,“好好好,我这把年纪,也不过想着子孙绕膝罢了,如今”说着想起什么又问,“你这一路可还安生?” 近来不知为何,京中出现许多流寇穷匪,屡屡拦路打劫官家女眷,因流寇狡猾,选的地方又偏僻,是以出动了三司也未能抓获。 而被打劫的各家女眷为了名声着想,不欲多事,全当破财保平安,也都掩掩藏藏,反而助长了流寇的嚣张气焰,倒让京都越发不安生了。 柳溪这回出来柳玠也不甚放心,还派了好几个人跟着,如今姜老太君这一问倒是让柳溪多了些笑意,“托老太君的福,安生的很。” 老太君拉着柳溪坐下,握着她的手看了半天才道,“精气神不错,只是也太瘦弱了些,可是在建州时候吃了苦头?” 老太君世家出身,至今十指未沾过阳春水,在她看来女孩子家就该娇养,原本凭姜家的门第,萃娘再怎么低嫁也该是官夫人,如今却是苦了这孩子。 柳溪微微敛了笑意,“得老太君顾惜自然是柳溪的福分,只是柳溪虽长于乡野,也知道些义理。柳家虽不比姜家富贵,却也是待我千好万好,当做掌心宝疼惜的,柳溪很知足,也并未觉得自己吃了什么苦头,所以以后老太君还是别说这话了。” 姜老太君一时怔怔,“你倒是同你母亲一样,但凡受了恩便决计忘不了。” 姜老太君这话倒硬生生将这十数年的情分扭成了恩情,是说柳家是替宁国公府养姑娘了。 想起今早阿娘对她说的话,柳溪默默将手抽了回来,道,“老太君这话说的有些早了,我虽有几分像可到底是没证据的话,就算是,阿爹阿娘待我也不是恩,是情。” 话毕,起身就往外走,她原是想看看这位可能是她外祖母的妇人,看看这个可能养育了母亲的府邸,如今,却不必了。 只是她才走了几步,就听得蔡妈妈一声急呼,“小姐!”,语气关切又担忧,显然喊的不是自己。柳溪没忍住,回了头。 只见姜老太君正抚胸靠在一侧的红木小几上急促的喘着气,她的脸色苍白,两颊却有着异样的潮红,很是难受的模样,眼睛却还望着柳溪。 蔡妈妈同柳溪道,“老太太看着有些不好,还需得老奴下去取些药来,小姐若不急着走,能否帮忙照看一二?” 宁国公府哪里会缺丫头,尤其是姜老太君这里,方才她进来时候,在外头的丫头就有十数个,难道会少了人伺候老太君,这话不过是托词罢了。柳溪心里明白,却还是应下了。 蔡妈妈像怕柳溪反悔似的,忙不迭出去了,柳溪看了看,上前倒了一杯茶递给老太君,“喝口茶,缓缓或许会好些。” 姜老太君原本就是因柳溪要走这才犯了病,这会见她留了下来,脸色也好了很多,饮过茶后,倒果真缓和了不少。 “原是我不该提这些陈年往事,只是到如今,能说这些话的也没几个了,姜家藏着掖着,若我不说,只怕等我老了去了,再没人告诉你这些事,也没人再记得萃娘了。”姜老太君忆起往事,目光似悲似悔。 “为了保住姜家,萃娘也只能因病身亡。” 柳溪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汤色微黄,倒有些像君山银针了,饮过之后才知这是白茶中的珍品,白毫银针。 倒真舍得。 也不知是叹这茶,还是叹人 “可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我又哪里会不念着,只是遍寻不着,后来又” 柳溪正听着,忽见外头急匆匆进来一伙人,领头的正是国公夫人孙氏,她面有担忧之色,仿若真心,一点看不出对宁国公府袖手旁观孙家流放之事的不满,也不知是太会掩藏,还是利益所驱。 “听丫头说,母亲又犯病了,可吃了药?这会觉得如何?”转头又呵斥跟进来的丫头,“你们在老太君身边莫不是做个摆设,好好的,怎么让老太太犯了病,也不知去请了太医,还悠悠闲闲在外头磨嘴皮子,莫不是瞧着母亲心肠软,便放肆了,眼里可还有些尊卑!” 跟在她身边的婆子得了她的眼色便要吩咐人把这几个丫头拉下去。 姜老太君原还想同柳溪说几句话,这会见孙氏来他这一通发作,脸上就有些不好,“老大家的,你这是做什么?我这里的丫头几时轮到你来教训了,是你看不过眼要拉走就拉走的吗?” 二夫人邢氏暗笑,这会孙氏可撞铁板上了,前日里把自家陪房撵到庄头去不说,这会还想在慈庆堂指手画脚。 老太君再怎么说都是国公爷的母亲,也是她想摆布就摆布的? 她看孙氏是受了刺激脑子有些拎不清了,就算国公爷与老太君不和,这个家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 姜玥见祖母责怪,上前解释道,“祖母切莫生气,我看母亲也是担忧祖母,关心则乱,这才有些失了分寸,绝非故意为之。” 孙氏也适时道,“是媳妇有些急了,母亲若因此气坏了身子,倒是媳妇的罪过了。” 姜老太君原也是听着孙氏这话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这才开口问责,其实倒不怎么在意那几个丫头,此时见柳溪神色不变,便以为她没多想,是以也缓和了神色。 众人的坚持下,老太君还是由媳妇儿扶着回屋躺着去了,此间只剩了几位小姐,众星拱月般围着姜玥站着。 “这位小姐姐是哪里来的?” 声音奶声奶气的,很有几分娇憨。 “不过是上门和祖母说话的人,告诉了你,你也听不明白。”姜玥俯首捏了捏她的脸。 “哪有不明白,不就是唱大戏的吗,我懂得可多了。” 旁边披着织锦镶毛斗篷的姑娘赶紧拉了小姑娘的手,“这儿有些闷,婵姐儿不如陪姐姐出去走走?”说着抱着人匆匆出去了。 姜玥也不阻拦,冲柳溪笑了笑,“婵姐儿混说,柳妹妹可不要同小孩子一般见识。” “怎会,小孩子见得少,说出这样的话也情有可原,我又怎会计较。” 这是将姜玥之前在秀衣阁说的“见得少了,不知分寸”还了回去。 姜玥也记起这回事,偏自己给她挑的衣裳意外合身,倒叫她秋猎的时候出尽了风头,不由口不择言,“也是,以柳妹妹的出身,更难听的话只怕也听过了,自然是不觉得,若妹妹真要计较,只怕也是计较不过来的。” 柳溪看了看对面几双与她别无二致的桃花眼,轻轻笑了笑,这样的地方,确实没什么好留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