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武侯》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为爱等一人】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大明武侯》全集 作者:故筝 声明:本书由(www.biqugedu.com)网友收集整理于网络,仅供jiāo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感谢您在【】下载小说,祝您阅读愉快,记住要好好爱护您的眼睛,别让它太累了哦!!! 简介 穿越明朝,从路边乞儿,一路成长为大明武侯, 陆长亭表示,当初他真的只是个给人看风水的啊! 只不过……他第一桩生意恰好做到了明成祖的头上。 主受,CP朱棣X陆长亭 苏爽文。 第001章 (修x2) 时值八月,烈日炎炎。 “哗啦”一声,蹲在溪边的小童将水泼到了脸上,总算减轻了快被烤干的症状。小童长舒了一口气,尔后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有些出神。 他叫陆长亭,身份是洪武年间食不果腹的乞儿。昨日,他相依为命的母亲病死,失去依靠的陆长亭恸哭不止,入夜后便发起了高热。就是这场高热唤醒了陆长亭关于上辈子的记忆。 上辈子他是个风水师,整日小公寓住着,小车开着,日子过得很是惬意。如果不是抢劫犯破门而入,将他捅成了筛子,他此刻还应该窝在懒人沙发上,思考着明天是答应张老板的邀约,还是答应李老板的邀约。 水面渐渐平静了下来,映出了陆长亭此时的模样。 巴掌大的小脸,被凌乱的发丝阻挡了视线,但是细细去看,是能看出五官生得标志可爱的。 不过九岁的小童,陆长亭也只能从这张脸上看出来可爱了。上辈子长得俊逸风流的陆长亭稍稍有些不满,他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就这张脸,他现在去摆个摊,问人算风水吗,人家都会拿他当疯子驱走吧? “狗儿!你不会是要寻死吧?”一巴掌猛地拍在陆长亭的背上,陆长亭身子晃了晃,险些一头栽倒在那溪水里。 他就算不寻死,也被身后这人淹死了!陆长亭黑了黑脸,撑着地面转过身道:“吉祥,你干什么?” 乞儿能有什么正经名字?“狗儿”正是他的名字了,而对面唤作“吉祥”的乞儿,听上去似乎比他的名字好那么一点,但实际上也只是他在路边乞讨时,听人家恭贺说“新岁吉祥”,他琢磨着这个词儿挺不错,有好的寓意,便拿来用了。 想到这里,陆长亭更觉前途渺茫了。若是穿到元末,说不准他还能学一把朱元璋,乞丐也能当皇帝呢!但是现在明朝初定,他这个乞儿,也就只能在乞丐堆里称大王了。 “瞎子来找你要钱了!”吉祥大嗓门地喊道。 瞎子不瞎,只是老了点儿,爱从眼缝里看人。他经常佝偻着背,扬着一面破布,到处给人算命,坑蒙拐骗,日子过得比他们这些小乞丐好了不知道多少。陆长亭的母亲生病时,便是从老瞎子那里借的钱。 陆长亭摸了摸额前湿透的发,站起身来,“走吧。” “你没钱还,你咋办啊?”吉祥一边在他耳边碎碎念叨,一边跟着往里面黑黝黝的巷子口走。 老瞎子抓着脏兮兮的布,坐在门槛边,见陆长亭走过来,他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你娘葬了?” “还未。” “随处寻个地葬了就是,棺材板都买不起,还穷讲究什么?”老瞎子砸吧砸吧嘴说道。 陆长亭却没接他这个话。上辈子他是孤儿,这辈子好歹享受过几天母亲照拂的时光,上辈子他给那么多人算过墓地风水,难道这辈子还不能给病死的母亲,寻个好点儿的地方安身? 老瞎子见陆长亭站在那里yīn沉沉的,也不说话,心里不大高兴,“这娃子还听不劝!我借你的钱呢?要是有剩的,现在还我也正好,你要是拿去给你娘下葬,别说不够花,以后这笔钱你也还不起啊!” 一个小乞儿,能果腹长大就不错了。还得起什么钱? 陆长亭不急不躁,道:“明日我便能还上您的钱。” 老瞎子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去偷抢吧?” 陆长亭鼓了鼓脸颊,“就我这样子,能偷谁抢谁?” 老瞎子看了看他堪堪过一米的个头,“……” “您等着吧。”陆长亭恭敬地说完,转头便走了。老瞎子常在乞丐间扎堆,可见就算他日子过得好些,但手头的钱也并不富余。欠债还钱,陆长亭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何况是在他有能力还上的时候呢。 恢复前世记忆的陆长亭,此刻恨不得一展身手。 若是他早些恢复,或许便能帮助改善一下生活,至少不会让母亲这样早死去了吧……不过此时多想已然无用,陆长亭收起心底的遗憾,快步朝之前的小溪边走去。 吉祥慌张地跟上来,大呼小叫道:“你、你你你要投河?” 陆长亭没理他,而是在小溪边脱下了衣服。 吉祥瞪大了眼,看着陆长亭这等流氓行为,懵得全然说不出话来,等陆长亭将衣服脱光了,他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动道:“你不要死啊,你不要投河死了,还把衣服留给我啊……我害怕……” 陆长亭将衣服放进了小溪里。 吉祥:“哎?” 陆长亭很快便将衣服洗净了,他还顺便在小溪里将自己也好生清洗了一遍,等到终于见了白,陆长亭才从溪水里出来了,他看着眼前变得浑浊的水,稍微有些心虚。 “做、做什么?”吉祥已经被他的动作搞懵了。 陆长亭将湿漉漉的衣服抱在怀中,就近寻了棵大树,将衣服挂在枝桠上,而他则是躲到了树后,“帮我盯着衣服。”陆长亭对吉祥说完,便闭上了眼。他需要先在脑子里演练一遍,以确认之后要做的事万无一失。 在烈日之下,衣服很快就被晒干了。 陆长亭手指弯曲成爪,好好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额前过长的刘海全被他捋过了头顶,他那张脸方才完完整整地暴露了天光之下。陆长亭将干了的衣服穿好,重新走到吉祥的面前。吉祥再度张大了嘴,“狗儿,你……你怎么变了个样子?” 陆长亭底子不差,只是因为头发遮脸,加上浑身脏兮兮,才让人看了一眼便不想看第二眼。 稚嫩小少年,本就是最好看的时候,他穿不起好的衣服,但将自己饬得干净白嫩还是能做到的。 “回去等我。”陆长亭嘱咐了吉祥,随后便大摇大摆走到了街上去。 吉祥看着陆长亭的背影,咽了咽口水,“狗儿今天突然变得好……吓人。”变得让人面对他生不出反抗的想法来。 陆长亭目力极好。 这个目力不仅指视力,还指眼光。 毕竟上辈子是做风水师的人,没有一双好眼,怎么能混到后来的地位? 很快,他的目光就锁定在了一个小胖墩的身上,小胖墩约莫七八岁的年纪,身后还跟了个极不耐烦的下人。且看他们的打扮,陆长亭便知晓对方应当是富人家出来的。 小胖墩买了糕点抱在怀中,吃得满脸都是点心渣。 陆长亭装作不经意地走上前去,突然摔倒,刚好将小胖墩扑倒了,糕点洒了一地。小胖墩呆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陆长亭,“你、你……”他眼眶微红,要哭不哭,身后的下人也立即撸起袖子,眼看着就要揍陆长亭。 “是我之过!见谅见谅……”陆长亭一边说着一边去捡地上掉落的糕点,然后他捧着糕点送到小胖墩面前,小声道:“我给你变个戏法,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小胖墩抽了抽鼻子,“戏、戏法?” 陆长亭此时的模样太干净了,那张脸又极具欺骗xìng,因而小胖墩看着他的时候,眼里还是一片澄澈,半点怀疑和气愤都没有。 “对。”陆长亭抓起一个糕点,“你看。”他手指灵活一动,那糕点原本还捏在他手中,但是阳光一晃,糕点就不见了。 小胖墩看得瞪大了眼,“糕、糕……变!变出来!” 陆长亭眨眨眼,“好,你看着。” 他的手指jiāo握,合掌,“你给我吹一口气。” 小胖墩犹豫着凑上前,“呼……” 陆长亭摊开手掌,一块糕点正躺在中间。 “哇!”小胖墩非常捧场,他口水直流地盯着糕点,“还、还要。” 陆长亭点点头,“你看着,我再变一块给你。但是这块糕点是我给你的,作为jiāo换,你得拿钱给我。” 小胖墩口齿不清地说:“几,几道。爹嗦,嗦拿别人的,要、要给钱。” 他身后的下人轻嗤一声,“变什么戏法?就是来骗钱的吧!少爷还是允我将此人赶走……” “不,不行。”小胖墩鼓起脸,生气地瞪了下人一眼。 陆长亭也抬起脸来,用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盯着那下人,道:“我年纪小,怎会骗人?” 这小胖子若是回府告他一状那可完了,他跟在小胖子身边可赚钱着呢,他不想丢了这份好处。反正被骗钱的不是他!主人家这样有钱,小胖子也活该被骗!那下人恶意地着,不再出手阻拦。 于是陆长亭手指微动,又变了块糕点出来。实际上,这块糕点是他之前从地上捡起来,顺手藏进衣袖里的。 而小胖墩此时已经迷上了这个戏法,他掏出了一把通宝铜板,递给陆长亭,“还、还要变。” “今日不行了,这个戏法变起来好累的。”陆长亭接过铜板,面色肃然,但实际上他心底已经笑开了。 小胖墩很失落地抓起糕点就往嘴里送。 陆长亭此时也终于确定,小胖墩是个傻子了,不然也不会这样轻易被自己哄骗,还将地上捡起来的糕点,往嘴里送了。 陆长亭伸手一把拍开了小胖墩的手,糕点飞了出去。眼看着小胖墩眼眶又红了,陆长亭抓着他的手,指了指对面的小摊,“我去给你买。”陆长亭说着便走到那小摊跟前,递出两个通宝铜板,道:“来一份糕点。” 买到糕点后,陆长亭便顺手给了小胖墩,小胖墩满脸崇拜地瞧着他,“谢谢,我、我给你钱。”说着小胖墩又掏了一把铜板给陆长亭。 陆长亭看着小胖墩的那张脸,心底浅浅地叹了口气。傻瓜,糕点是你的,买糕点的钱还是你的啊。 “我、我叫安喜,明天,明天你再变给我看吧。” 陆长亭点了点头,但他却知道,他和小胖墩应该是不会再见了。和那小胖墩挥别之后,陆长亭便一路狂奔回了那间破屋,他生怕小胖墩的家人反应过来被忽悠了,追上来让他还钱。 老瞎子还坐在门槛上,见陆长亭满脸通红地跑了过来,于是嘲笑道:“赚到钱了吗?” “赚到了。”陆长亭摊开手掌,不多不少,一数正好二十个通宝铜板,那阳光倾斜进来,落在通宝上,瞧上去还带点儿熠熠生辉的味道。 老瞎子傻眼了,“哎哟作孽!你去偷哪家东西了?” 第002章 (修) 陆长亭有一双很漂亮的眼。 眼尾弯弯,眸光潋滟似水波。很轻易的,他便能做到眼眸清澈水亮的效果。 尤其当他正值稚龄的时候,只消水汪汪朝老瞎子瞧上一眼,老瞎子再多的话便也说不出来了。 “我从富户家讨来的。”陆长亭眨着眼如是说道,轻易地便将他糊弄过去了。老瞎子瞧着陆长亭,怜悯地叹了口气,却并未深思。 一个九岁小童,能有什么深的心思? 那日过后,陆长亭便偷摸着出了城,特地寻了处风水好的地方,然后他又花了些钱,将母亲的尸体火化成骨灰,装在不起眼的坛子里,带着出了城。吉祥帮着他一起挖了深坑,才将坛子葬了下去。 “狗儿?”陆长亭在那坟前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吉祥有些不安地唤了他一声。 陆长亭吸了吸鼻子。 这个地方偶有山风吹来,陆长亭浑身都泛起了凉意,他转身道:“走吧。”他既然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便定然不会甘愿为乞一生。待到他腾达那日,他会再回到此处来,为这个悉心抚养他的女人换更好的安眠的地方。 等回到破屋的时候,陆长亭又见到了老瞎子。 平日这个时候老瞎子应当扬着他那面破布,在外面给人算命才是,今日怎么这样早就凑到这里来了? 陆长亭瞥了老瞎子一眼,老瞎子长叹一口气,手无力地垂下,那破布便垂到了地上,蹭得更脏了。陆长亭瞧不下去了,便上前两步,作小孩儿天真的口吻,问道:“瞎子你为什么要叹气啊?” 老瞎子帮过他一把,陆长亭一直都记在心中。借的钱他已经还了,但那份人情他却还没还。 “今日来了户人家,先给钱让我收下了,但我哪曾想到……他们竟是来向我求救的。那家人都得了病,看了病,喝了yào,依旧不见好转,便让我瞧瞧是如何一回事。我又不是道士……我又不会捉鬼……”老瞎子叹了口气,他会与陆长亭说起,都不过是随口抱怨。 “那钱呢?” 老瞎子面上闪过了尴尬之色。 陆长亭立时明白过来,老瞎子拿了钱舍不得还呢。以他现在的年纪,当然不可能出言责备老瞎子的这种行为。那便只有出言相帮了! 陆长亭抓着老瞎子的袖子晃了晃,“听着好有意思,你再说说吧。那家人是何时得的病?那宅子真的有鬼吗?” 老瞎子此时已经陷入到回忆中去了,喃喃道来:“他说,那宅子是两月前花了不少积蓄买来的,他们住进去头几日便觉得不大舒服,白日里没甚精神,后头变得愈加厉害,家中人相继病倒,好像随时都要死去一样……有人说,莫不是被鬼缠上了……” 陆长亭不走到那宅子里去亲眼瞧瞧,他的判断当然要打个折扣。 不过听老瞎子叙述几句,陆长亭差不多也能推导出一些信息了。 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子是花了不少积蓄买的,可见那家人并不算富有,买宅子的时候定然也是尽量寻价低的入手。陆长亭一向认为,衣食住行皆不可贪便宜。这住的宅子,不管阳宅yīn宅,都不能吝啬花钱。不然好好的宅子,怎么会低价卖给你?蠢蛋都知晓那是有问题的。不过当局者迷,被便宜迷了眼罢了。 住进去后白日便没甚精神,又相继病倒,的确像是小说话本中,被吸了阳气的后果。 但若真是有鬼吸阳气,那家人哪里会病了两月都未死?那便说明,鬼是没有的,但宅子定然是有问题的。 上辈子陆长亭还真见过类似的例子。 老瞎子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多是抱怨的话。 陆长亭直接打断了他,“他们……住的宅子会不会是yīn宅?”yīn宅,顾名思义,便是死人住的宅子。 老瞎子被陆长亭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惊了一跳,他瞪了瞪那双小得过分的眼,“小子胡说什么?” 陆长亭也不生气,只认真地道:“你可以让他们去问问呀,他们住的那处宅子,以前要么是荒废了许久无人入住,要么就是死过不少人,再让他们瞧一瞧那院子里有没有埋过尸……” 话说到此,老瞎子已然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道:“你莫要胡说这些。” “你怕什么呀?”陆长亭歪了歪头,“你与他们说了,让他们找人去查探就是,这样你就可以赚到钱了呀。” 老瞎子没再说话,他低头盯着那面破布,似乎在细细思虑,他全然没想到,为什么陆长亭一个小孩儿,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来,胆子倒是比他大。 陆长亭见话已说完,便也不再多留,直接起了身,叫上吉祥进屋去了。 老瞎子半点头绪都无,以他的胆子定然也不敢去捉鬼,但他也不想将钱还回去,那么到最后老瞎子不管信与不信,都会拿出陆长亭的话来搪塞那家人。 老瞎子在门槛处又坐了许久,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陆长亭都不知晓。 翌日,陆长亭独自一人上了街。 这几日他好生饬了一下自己的模样,瞧上去清爽利落多了,只可惜因为营养不良个头小了些,也不知何时才能长到上辈子的身高。 陆长亭正想着,便走进了一处成衣铺。 陆长亭浑身收拾得极为干净,那成衣铺的伙计自然不会小瞧他,当然,以陆长亭那身破烂衣裳,也不得到多少热情招待就是了。陆长亭直接掏出了钱,拍在柜子上,尔后微微踮脚,指了指旁边挂着的蓝色衣衫,“我要它。” 伙计抓起钱,数了数,有些惊讶,这小孩儿连价额都没问,却是给的恰到好处。他哪里知晓,陆长亭默默眼馋那衣衫许久了,价格已是了然于心。 陆长亭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新衣裳,旧的却没扔。 他大步走了出去,脸上挂着浅浅笑容。新生活,从新衣裳开始。 不过陆长亭的喜色没能维持多久,因为他走了没几步,便撞见了上回的小胖墩安喜。安喜就蹲在上次他们见面的地方,一见陆长亭走来,安喜就立即站起了身。 陆长亭注意到安喜身后,还是只跟了那名不耐烦的下人,他便放心地走了过去。 安喜拍了拍手掌,笑起来的时候,脸颊ròu嘟了起来,“泥歇好了吗?还……还累吗?窝、窝要看戏法!” 陆长亭心底有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小胖墩跟这儿,一直等着他回来接着变戏法? 第003章 安喜从怀里讨了讨,掏出了小布兜,那里头装的都是糕点。 “给。”安喜递了过来。 陆长亭无奈接过来,又将上回的戏法给变了一次。陆长亭注意到了那下人脸上的不屑之色,但安喜却是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的手指,两眼放光的同时,嘴里还发出了惊叹声。 “你,好腻害。”安喜从陆长亭掌心抓过糕点,崇拜地道:“你叫、叫森莫?” “长亭。”陆长亭没忍住,说出了自己上辈子的名字。 安喜点了点头,脸颊上的ròu跟着抖了抖,“我要来找你,每天。”说完,安喜便自己先笑了起来,他眼睛圆溜溜的,泛着天真的光芒。 陆长亭又看了一眼那下人,暗自皱眉,嘴上忍不住道了声,“好。” 安喜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陆长亭整了整衣袍,起身也离开了这里。以那小胖墩的毅力和执拗,说不准还真会每日来寻他……下次他就将那戏法教给安喜好了。 此时,另一边,老瞎子颤巍巍地来到了那座宅子外。 男子在他身后催促道:“请,您请进啊。” 老瞎子哪里敢进去? 他的脑海里还回dàng着昨日狗儿说的话。老瞎子咬咬牙,一狠心,端着架势,语气缓慢地道来:“不必进去了,我已知晓为何你们会久病难愈了。” “你去问问,这宅子在买来之前,是否荒废了许久无人居住?可否死过不少人?宅中可有埋尸?” 老瞎子还是将陆长亭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了。 那男子呆了呆,惨白的面孔上透着惊恐之色,他忙招了人来,示意那人去询问。不多时,那人飞一般地奔回来了,“这、这宅子……从前都没人住的,过去这宅子里的人,满门都死了。早有传闻说,这宅子底下都是尸骨了……” 男子闻言,身子一晃。他终于知晓,为何那左邻右舍瞧他们的时候,都目光怪异了。 老瞎子倒是堪堪稳住了,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还装作镇定,道:“这宅子是yīn宅,不是给活人住的,你们住了进去,自然要出毛病,若要活命,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男子恍恍惚惚地进门去,赶紧唤上家人和下人,开始收拾东西。 而老瞎子也恍恍惚惚地转身回去了。 狗儿怎的全都猜中了呢?老瞎子都无法说服自己,这只是小孩儿胡言。 换了新衣裳的陆长亭,刚一回到破屋中,便又见到老瞎子,老瞎子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他手中的布何时被踩到脚下去了都不知。 “瞎子你又怎么了?”陆长亭眨了眨眼问道。 老瞎子猝不及防地瞥见陆长亭的身影,吓得怪叫一声,跳了起来。他喘了喘气,没好气地道:“你,你说!你与我说的那些话,都是你自己想的吗?还是别人与你说的?” 陆长亭笑道:“当时只有我和你呀,难不成还有鬼跟我说话吗?” 老瞎子这才注意到,陆长亭的口吻成熟了许多。他将陆长亭从头打量到了脚,心底越看越觉得惊疑。这娃子,什么时候换了这样一身,瞧上去哪里还像是小乞儿?说像是正经人家的小少爷,那也是有人信的。 还不待老瞎子将疑惑说出口来,陆长亭就已经先开口了。 “瞎子,我来帮你吧。” 老瞎子扬起眉,“你能帮我什么?”言语间满是不信任。 “今日不就帮上你的忙了吗?”陆长亭也不恼,脸上的笑容反而愈加灿烂了,“今后不如便由我来告知你该如何做,你便在人前充当半仙。赚了钱,你也分我,如何?” 老瞎子眉毛扬得更高了,“你想什么呢?才几岁就想着做生意了?毛都没长齐的娃子,还敢妄言了!” “你慢慢想呀,想好了再做决定呀,我去睡觉了。”陆长亭打了个呵欠,去打了水匆匆洗漱完,然后便躺倒在了破烂的木床上。他知道,用不了几日,老瞎子便会回来找他。 九岁之龄便擅风水是奇怪,但奇怪又如何?都没真金白银重要。 有一就有二,那老瞎子收到手的钱,终究是都舍不得吐出来的。 老瞎子摇晃着头,出了破屋,他并不以为意,还暗中骂了句,小娃子,不知天高地厚! 但老瞎子怎么也没想到,他回头来找陆长亭的这一日,竟是来得这样快! 乞丐堆里出来的,都是穷怕了的,到了手的钱就舍不得还回去,老瞎子也一样。他又接了个活儿。这次雇主还是上回那家人推荐了他之后,方才找到他的。 这回的事,也十分离奇。这回的雇主是个开成衣铺子的,近来他和他的伙计,出入铺子时,要么就是在门槛摔一跤,要么就是在门前被异物砸了头……一回两回也就罢了,这每天都来上一回,那成衣铺的掌柜,如何能不惊? 但老瞎子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苦着脸到了陆长亭跟前,将此事细细与陆长亭说了。 “此事简单。”陆长亭舔了舔手里的糖葫芦,小声说。 老瞎子见他这般不放在心上,没好气地道:“你才多少钱?就这样花费?当心被其他人瞧见了,不仅抢了你的糖,还要抢你衣裳!” “你说那掌柜是开成衣铺的?”陆长亭直接岔开了话题,掌握了主动权。 老瞎子点点头。 “那正好,待事成,你让他给我们做两身衣裳。”陆长亭心情挺愉悦的,省钱了,多好! 老瞎子却咬咬牙,戳了戳陆长亭的脑袋,“你就那么相信,你能解决?” “能!”陆长亭吧唧咬掉了最后一颗糖葫芦,然后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去瞧瞧。” 老瞎子只得跟了上去。 没过一会儿,他们便站在了那成衣铺的对面。 陆长亭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老瞎子憋不住了,问他:“你做什么呢?” “我在等那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 “进去唤他们不就成了吗?” 陆长亭摇摇头,但紧接着他的双眼就亮了亮,老瞎子好奇他看见了什么,便顺着望了过去。然后便瞧见,那掌柜的从铺子里出来,才堪堪踏出门槛,就猛地摔了下去。 老瞎子连忙走了过去。 而陆长亭却站在原地,抬起了头,环视四周。 方才那掌柜的摔下去时,他隐约瞧见有道金光闪过。 老瞎子走过去扶起了掌柜,一回头,见陆长亭还站在那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哎哟这小娃子肯定是被吓住了吧?早让他不要说大话了。 而陆长亭此时却站在对面,冲老瞎子勾了勾手。 他想他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无非就是屋有冲煞罢了。 第004章 老瞎子本是不想过去的,但是一瞧陆长亭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又觉得自己应当心软一回,于是最终还是走上了前去。 不待那老瞎子嘲讽出口,陆长亭就已经先道:“方才那掌柜的摔倒之时,你可曾瞧见半空中一道金光闪过?” 老瞎子听罢,没好气地道:“难不成你要说是佛光照过来了吗?莫扯这些瞎话。” “谁说那是佛光了?”陆长亭抬手向上一指,“你且看那是什么?” 老瞎子不情愿地抻长了脖子,费劲儿地向上望去。 嗬! 可不是一道金光自眼前闪过么?老瞎子险些被晃花了眼。 “那……那是什么?”老瞎子赶紧捂了捂眼,他从眼缝里往陆长亭看去的时候,满满都是震惊。 “那是一面铜镜。”陆长亭顿了顿,才道:“镜可挡煞,也可通灵。” “既是挡煞,那跟这面铜镜有何关系?若有什么煞气,不是都被挡走了么?”老瞎子不解地道。 “是被挡走了啊。”陆长亭往上指了指,“但,却是从这里,将煞气,挡到了对面去。”陆长亭又指了指对面,正是那家成衣铺。 老瞎子听罢,觉得有些惊骇,忙朝前走了几步,他转头看了看那反shè日光的铜镜,又瞧了瞧对面的成衣铺,他终于发觉到,那铜镜挂着的角度,恰巧是对着成衣铺的。 “这……”老瞎子在惊骇过后,慢慢浮动起了喜色,他拔腿就要走,“那我这便说与那掌柜的听!” “先莫要急。”陆长亭摆了摆手指。 老瞎子不自觉地盯住了他的手指,脚步也随之顿住了。 “最关键之处不在于此,你可知那煞从何处起?”陆长亭问道。 老瞎子急得不行,“我自是不知的!你若知晓,快快说出来!” 陆长亭本就是故意让老瞎子急上一急,之前他那样爽快地和老瞎子说了解决办法,那是为了还老瞎子的恩情,现在他却是要和老瞎子合作,当然得多耍个心眼儿。 “那煞气是从那儿起的。” 老瞎子又顺着一看,这次指的不正是成衣铺么? “煞气是从成衣铺起的?” 陆长亭点头,“好了,现在你可以去与那掌柜的说了。” 老瞎子依旧焦急不减,“你这也未说完是如何起的啊?” 陆长亭又歪了歪头,毫不客气地利用着自己这张稚嫩小脸的优势,微笑道:“那掌柜的也会这样问你,但他给你钱,本来就只为了知晓他们为何频频在铺子门口出意外啊。” 老瞎子恍然大悟,那掌柜听完后必然也如他一般心急,到时候为了得知煞气如何起的,便会再拿出钱来。 这狗儿小小年纪……怎的如此精明?老瞎子终于觉得,自己应当对这娃子重新审视了。 老瞎子走过去与那掌柜说了,没一会儿,陆长亭便瞧见掌柜站在铺子里,往老瞎子怀中又塞了些钱。等老瞎子再往回走的时候,那步履都轻快了许多。 他高兴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快生生挤出一朵菊花来了。 “现在能说那煞气是如何起的了吧?” “你看那儿。” 老瞎子盯得眼睛都花了,却什么也没能瞧出来,“那全是瓦片啊……” “就是瓦片。你看那一摞瓦,滑到屋檐边上了,碎裂的瓦片角尖锐,又朝向这面,自然形成了冲煞,不过这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冲煞。” “这……这也能成煞?” “为何不能?”陆长亭道,“形成冲煞的原因,要么是天生地形有缺陷,要么便是原本好好的风水,一旦乱了一点,那就可能成煞。这便是后一种了,且它成煞也是有好处的。” “煞气还有好处?”老瞎子被他说得糊涂了。 “那摞瓦若是砸下来,砸中了客人,你说严重吗?” 老瞎子光是想象一下便觉得不得了。若是砸了人,掌柜要赔钱不说,以后这成衣铺还有人敢来吗?而且若是砸死了人,那麻烦就更大了! “你再看,它如今还未砸下来,只是先成了煞,对面的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子掌柜有所察觉,挂上铜镜,于是成衣铺掌柜和伙计多摔了几次跤,又被异物不轻不重地砸了几次脑袋,你看,哪个更严重?” 老瞎子心中已然分出了轻重。 掌柜和伙计摔几次,都不及砸中客人来得严重。掌柜和伙计平地摔好几次,反倒引得一些好奇的客人过来瞧。 “这煞气为何就不能看作是种预警呢?” 老瞎子这回彻底被陆长亭说服了,等他朝着掌柜再度走过去,准备与他解释煞气时,老瞎子猛地反应过来,他这……似乎还、还比不过一个小孩儿?竟然全程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不过老瞎子的满腔郁闷,在又拿到二十来个铜板之后全部消散了。 老瞎子捏着袖中的铜板,和陆长亭慢吞吞地往回走着。 他的目光溜过两旁的铺子,总觉得瞧哪里都是钱。可……若没有狗儿,那便什么钱都变不出来! 老瞎子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钱在心底占了上风,他转头道:“狗儿娃子,你细着与我说说,这要怎么个合作法儿?” 陆长亭嘴角微微一翘。 终于上钩了! 陆长亭早就将一切在心底都筹划好了,趁热打铁,他与老瞎子定下了合作的规矩,他在背后指导老瞎子,老瞎子便在前方装逼。二人合作,赚到钱后对半分。 洪武八年,恢复上辈子记忆的陆长亭,开始走上了通往小康生活的道路。 这一合作,便是整整一年。 洪武九年。 一行长长的车队抵达了中都。 进城的时候,有辆马车的车帘被掀了起来。 那掀帘子的手,骨节分明,好看得很。 待帘子完全掀起时,城门口的守卫方才看清里头的模样。 那马车里坐着个少年,少年姿容俊美,身着赤色圆领袍,领部缀以白色,衣身两侧有双摆,腰间束以玉带。 少年注意到了守卫打量的目光,登时便冷冰冰地回望了过去。 那守卫忙低下了头,待这一行车队缓缓行过之后,守卫捏了捏掌心,竟是惊出了一手汗来。 他方才是看错了吗? 那少年肩上隐隐跃动着两团金色。 第005章 纸糊的破烂窗户被一阵风吹开,凉意侵袭而来,躺在床上的陆长亭,不自觉地紧了紧被子。他懒洋洋的,并不大想在此时起床。 入秋之后,中都便愈加寒冷了,自是暖融融的被窝中,待得更为舒服了。 陆长亭眯了眯眼,往被窝里躲得更深了。 比起去年时,如今的陆长亭面颊更为丰润了,令他鼓起脸颊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松鼠。 在寒冬到来之前,他必须快些攒钱换个住处了,这里着实不能御寒……陆长亭迷迷糊糊地想着。 门却突然被撞开了。 是谁? 陆长亭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如果他有尾巴的话,那么此时一定是处于zhà毛状态。他匆匆抓过衣衫裹在身上,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而门外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动作的鲁莽,只敢小声叫了一句,“长亭。” 这一声,便立即让陆长亭知道了,外面站着的是谁。 这傻子!已经与他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直接上门来寻他。这周围都是乞丐窝,陆长亭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若是被那些小乞丐偷了抢了欺负了,哭都没处哭去。 “进来吧。” 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外面的人小心地走进来,又手忙脚乱地把门关上了。 “过来。” 于是那人又顺从地走了过来,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满面期待地看着陆长亭。 正是安喜。 这一年里,初时他只是在街上等陆长亭,到后头,陆长亭实在看不下去,方才带他回过一次破屋,安喜傻是傻了点儿,记路的本事倒是不差。第二回,他便独自跑上门来了。而跟着安喜的下人,见陆长亭穿得人模人样,也没有要卖了他家少爷的意思,便彻底不再花心思看着安喜了。 陆长亭气得够呛,但也只能折中一下,与安喜先约定好来见他的规矩。 也亏得陆长亭有几分耐心,像安喜这样纠缠不休,还总是要学那一样戏法,却又怎么都学不会。换做别人,恐怕早忍受不了安喜了。 安喜小声道:“长亭还困吗?”与陆长亭一起待的时日多了,安喜口齿不清的毛病便渐渐被纠正了。 被安喜这般一搅合,陆长亭的困意都消散干净了,他站起身来,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袍,一边道:“你那下人呢?” “他说在外面等我。” 陆长亭走到门边往外一看,哪里有个人影?陆长亭的面色登时冷了下来。得想个法子让安喜的家人知晓才好,虽然换个下人,安喜就不一定能来见他了,但那至少不会让安喜像上次那样,摔得一瘸一拐地来寻他,而那下人站在其后还无动于衷。 陆长亭走回去抚了抚安喜的头顶,“自己玩儿吧,我要先洗漱。” “好。” 待陆长亭顶着秋风去洗漱完归来,安喜已经坐在他的床前,就着他的床开始玩变糕点的戏法了,戏法没变成功过一次,倒是陆长亭的床遭殃了不少。 陆长亭深吸一口气,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与安喜计较,最后的结果无非都是安喜一脸懵懂地哭出声来,还得陆长亭去哄。 正想着呢,身后才刚刚关上的木门又猛地被人撞开了。吉祥、老瞎子都不与陆长亭住在一起,而安喜已经在屋中了,这会是谁? 陆长亭转过了身,目光冰寒锐利地扫了过去。 有人嘲弄地问道:“就在这里?” “是,就是这里了……”回话的却是老瞎子。 一名着灰衣的男子将老瞎子拎在手中,直直朝陆长亭的方向看来,眼中嘲弄之色更甚。只不过在看见陆长亭模样白嫩干净,全然不像是从乞丐窝出来的以后,那男子不由得微微一怔。 老瞎子衣服上印着脚印,一边脸也肿了,模样狼狈不堪,面色赧然。陆长亭只看一眼,便知道老瞎子这是踢上铁板,糊弄人不成,反被揍了。 陆长亭与老瞎子一直合作得都不错,但是从上个月开始,老瞎子许是觉得与个毛孩子合作,终究不妥,再加上他与陆长亭一起耳濡目染,也多少会了些风水知识。之后便很少再带着陆长亭一同出去了。因着之前积下的好名声,老瞎子倒也还能应付得来。 只是今日一着不慎,就翻了船。 陆长亭并不惊慌,他回了那男子一个嘲弄的眼神,厉声道:“闯入他人府宅,你想做什么?” “这也算府宅?”男子的目光锐利地从陆长亭身上扫过,冷声道,“这人骗了我们,他说真正会给人瞧风水的是你。不过你才几岁大小?莫不是与他一样,也是个骗子吧?” 陆长亭打断了他,“不错,我是会给人看风水,我知晓旁人见了我,定然不信我小小年纪便通此道,于是我便次次口述于他,让他代我出面。” 男子也是个聪明人,转眼便明白过来,老瞎子正是因为没带这小家伙,才会被他们识破。 “你若是骗了我,那该如何?”男子冷声问道。 陆长亭瞥了他一眼,“以你我的身量,若是我骗了你,我能从你手下逃走吗?” 男子看了看陆长亭的个头,面色稍霁,只是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就算如此,你又如何能证明你的本事?” 陆长亭心知老瞎子定然又是早拿了人家的钱,最后却没能解决人家的事儿,也怪不得对方如此震怒地找上门来了。只不过,陆长亭虽能理解其行为,但他却不能接受。 这事儿准确说起来,可是与他无关的! 陆长亭气势微冷,刻意用锐利的目光,将那男子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等那男子忍不住皱眉时,陆长亭方才出声道:“我瞧你的运道不太好啊,近年似乎颇为失意啊。你不妨回去瞧瞧你父亲的墓穴之上,是否杂草丛生,说不准还有塌下的树木,砸到了坟头之上呢。” 陆长亭的口吻有些轻忽。 谁能容忍他人妄言自己父母的坟寝?男子怒从心起,冷声道:“你胡说什么?”愤怒之下,他倒是忘记了,对面的人,怎么会知晓他父亲已然亡故。 第006章 (修) “是不是胡说,你回去看上一眼,不是便能知晓吗?你应当也许久不曾回去过了吧。”陆长亭仰了仰头,谁让他个子不及对方呢,便也只能这般才能观察到对方的表情了。 这男子瞧上去,便知是有钱有势的人家里的奴仆。像他们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寻到老瞎子的身上来呢?可见并非本地人,而是外地来的。 从外地而来,又要寻人看风水,若不是举家迁到此地,那便是因为此地是老家,祖辈曾经葬于此。陆长亭便大胆推测一番,男子的祖辈也葬在此地,他应当在外多年,许久未曾回过老家,因而才不知晓父亲坟头上的境况。 陆长亭会选择口吻冷厉,丝毫不退让,也是有原因的。陆长亭不喜欢被动去承受,因而现在能将姿态拿高一点,就要尽量拿高一点。 “莫要将话扯到别处去,你那同伙拿了我家主人的钱,却一心只想着糊弄我们,他既说你才有本事,那你若不能将此时解决,怕是要吃牢饭了!”男子冷哼道。 “是你让我证明我的本事,现在倒又说我将话扯到别处。”陆长亭嘲讽地笑了笑,转头看向门口,“怎么?你的主子不进来说话吗?是他要寻一处风水宝地作墓穴吧?既是他要寻,便让他亲自与我说。” 男子面相并不暴戾,可见平时发脾气的时候都极少,那么他今日如此急躁,开口又分外冷硬,想来定然是他的主人要寻一处风水墓穴了,宅院之事不至于令人慌忙至此,而下葬的事却是紧要得不能再紧要了。 从刚才,陆长亭就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人了。 那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生得唇红齿白,身上着方巾圆领,宽袖皂边,绢布所制的衣衫。这是常见的打扮,但穿在他的身上,却端的贵气了许多。 察觉到陆长亭的目光,少年面色冷了冷,明明他年纪还极轻,却给了陆长亭以酷寒之感。 “我要寻一处地方,不需要风水如何好,但地方要足够隐秘,并非凶穴即可。”少年对上陆长亭的目光,淡淡道:“你可能做到?” “能。”虽然对方的要求怪异了些,但拿人钱财,为人办事,对方如何要求,他如何做就是了。 少年眸光间隐隐闪动着焦躁之色,他点头道:“程二,带上他走。”竟是极为的干脆利落。 就这样便信任他了?陆长亭隐约觉得,也许是因为对方受制,再没有其它的选择了。 那名为“程二”的男子,克制住心头不快,冲少年拱手应了,待他转过身来,竟然直接将陆长亭拦腰抱了起来,“你年纪小,走得慢,我便冒犯了。” 陆长亭被气得眉毛都扬起来了。 对方竟然敢这样抱他?最让陆长亭觉得难以忍受的是,对方偏偏说的还是实话!他的确年纪小,腿短,走得慢! 程二抱着陆长亭就要往外走。 等等,还有安喜! 陆长亭抻长了脖子回头去看安喜,安喜还背对着他们蹲在床前,玩儿着手中的糕点,全然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陆长亭顿时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这小没良心的! 那老瞎子被程二随手丢在门框内,见陆长亭被带走,他低低地说了声,“小心。” 待从屋子里出来后,程二一边走,一边低声与陆长亭道:“我叫程二,那是我家主人。我家夫人乃是中都人士,病故后要求葬回中都老家,因而主人才特意找了风水师,yù为夫人寻处好的墓穴。” 果然不出陆长亭的预料! 陆长亭没有问他们,既然老家在此,为何不直接入祖坟。他们找上了风水师,那便是需要另外寻下葬的地方,别的何须多问呢? 程二说这一串话后,还刻意等了会儿,只是陆长亭始终紧闭着唇,完全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见陆长亭并不搭理,程二也意识到,是自己方才的态度得罪这小风水师了,不得不放缓口气,道:“若是你当真能寻处风水宝地,我家主人自会备厚礼酬谢于你。” 对于如今的陆长亭来说,没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更实在了。 陆长亭动了动唇,淡淡道:“出城,二里地。” “出城?不行。”少年回过头来,冷声否决了陆长亭的话。若是葬在城外,那与暴尸荒野有何区别? “是让我看风水?还是你来看风水?城中是有风水地,但早已是他人的地方。你们要想另寻隐秘的风水宝地,只能去城外!不然,你们便在城中随处寻个地方安葬好了。何必来找我?”被质疑了专业xìng的陆长亭比他声音更冷。 程二没想到陆长亭竟是半点亏也不肯吃,气势半点不输给他的主人。他犹豫着是要说话来缓和一下气氛,还是干脆将手里的小子扔到地上去。 此时少年用力抿了抿唇,目光森森地盯着陆长亭。 陆长亭反盯回去,他能瞥见少年眼底隐隐布开的血丝,但这般的人他见得多了。心急焦躁不能成为你呼喝我的借口。所以不管何时,遇上这样的对象,他都从没有过畏惧的时候。 只是陆长亭不知道,因为他被抱在程二怀中的缘故,便只能偏着头,抻着脖子,努力地瞪着水汪汪的眼,以对着少年释放冷意。但这般姿势下来,哪里还有什么威慑xìng? 最后还是那少年先行挪开了目光。 “……去城外。”少年妥协了。 而后他们便上了一驾马车,那马车缓缓驶到了城外,出城的时候,那守卫竟是连多看他们一眼也无。 倒是省事。 风水宝地不是大白菜,说找就能找得到,但是凑巧,陆长亭的确知道那么一处。那就是他埋葬母亲的地方。 在城外二里地,有个小山坡,翻过山坡,走上一段泥泞的小路,便能看见两处山峰。那山峰峰头尖锐向上,似双.龙昂头。山峰之间,有处凹地,绿草茵茵,水流潺潺,正处在山峰的拱卫守护之中。远远望去的时候,那双.龙昂头的模样,就像是在争逐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宝地一般。不过陆长亭知道,这里并非真正的吉穴,它是个假穴。 此处山水相jiāo,yīn阳融聚,若是寻常风水师站于此,定会以为那就是处吉穴了! 但实际上,风水中的穴,讲究:势大、形正、聚气、威风。 这里仅有势大,威风,而其形不正,聚气不齐,便可见是个假穴了。 只是假穴也并未都是坏穴,这里只是称不上吉穴罢了,但若论起做亲人安眠的墓穴,那倒是十分合适的。何况那少年并不要求是什么吉穴、福穴,他只要求平平常常,足够隐秘安稳即可。 如此也好,吉穴会引人争夺,而这样的地方,却能一直安安稳稳下去,不引任何人的觊觎。 …… 很快,陆长亭一行人便到了城外二里地。 程二将陆长亭放下来,陆长亭拍了拍衣袍,神色冷傲。程二见他年纪小小,但是在气势方面倒是拿捏得像模像样,心中本还有不快,这会儿却只觉得好笑了。 程二抬眼环视一圈,道:“就是此处了?这……这四周都是菜田啊。”程二一边说着,一边拧起了眉,看向陆长亭的目光中掺杂了怀疑。 而那少年则沉得住气多了,他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等着陆长亭接下来的举动。 “跟着我来。”陆长亭没搭理他。他穿过菜田,爬上了小坡。 程二和少年跟在了陆长亭的身后,只是因着心中抱有怀疑,程二便跟得不紧,于是他看着陆长亭上了小坡,而后他才刚刚抬脚。但是程二没想到,一转眼那小山坡上便没了陆长亭的踪影。 这小子要欺骗他们?! 程二又惊又怒,连忙冲了上去,等冲上去后,他才发觉陆长亭正站在坡底下仰头看他,嘴边隐隐还噙着丝笑意,程二低头一看,他的脚正好站在了斜坡上,而他因为用力过猛,脚下不稳,还不等反应过来,便一个倒栽葱,直接摔在了坡底。 这一摔,还摔了个尘土飞扬。 程二吐出口中的泥,挣扎着爬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耍了。 这小家伙,实在忒记仇了些!程二yīn了yīn脸,但是对上陆长亭那张微微一笑的脸,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赶紧伸手去扶他家主人了,大约是担忧他家主人,等会儿也不慎摔上一跤。 “在前面,跟我来。”见少年已经走下来了,陆长亭便转了身继续带路。 之后的路便难走了许多,那一路上都是泥泞,甚至还有凸出的怪石,若是不慎踩上去,便可能崴了脚,或是摔一跤。 程二忍不住低声道:“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适合作墓穴的风水宝地?” 陆长亭头也不回地堵了回去,“自然山水的神奇,愚人自然不会知晓。” 程二自然不想做这个愚人,于是他咬牙闭嘴了。 等他们好不容易走到那山峰间的凹地时,程二和少年都已经是一身狼狈了。反观陆长亭,衣袍干净整洁,微风吹来,还飘飘然似仙童。 程二瞧得差点没咬碎一口牙。后来回忆起这日,他都一度认为,陆长亭一定是故意的! “就是此处?”少年仰头看了眼那高耸的山峰,又低下头来,瞥了一眼山峰间的凹地。 “就是此处。”陆长亭肯定地说着,然后走入了那凹地之中。 少年也忙跟着上前两步,谁知此时竟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般,淅淅沥沥的小雨从顶上飘落了下来,少年面上立时蒙了一层水汽,两边鬓发也耷拉了下来。这模样,是越加地狼狈了。 第007章 程二猛地上前一步,将外衫脱下来往少年头上罩,同时冲着陆长亭怒目而视,“你做什么?”怒吼完之后,程二倒是渐渐冷静下来了,他意识到了,陆长亭就是本事再大,也不可能cāo控雨水从天上落下来,就为了故意折腾他们。 少年伸手推开了程二,“无事。” 程二面上闪过愧色,连忙向陆长亭道了歉,“是我无礼了。” 没事,反正最后给钱的时候大方些就好了。陆长亭转过了身,没有搭理他。 等程二之后醒悟过来,误会了他太多次,那程二心底肯定会更觉愧疚,愧疚之下必然就会加点钱。结局皆大欢喜,这样挺好的。何况之前让程二摔那一跤,就已经偿还够了呢。 “风水中,要寻一处好的地方,首要看的便是山水。”陆长亭指了指山峰,指了指凹地上的一弯溪水,这弯溪水倒也奇妙,难以瞧见源头,流动的方向也是绕着山峰而去的,这样溪水便不会轻易曝在人的视线中了,从而也就降低了这里被人发现的可能xìng。加之山峰隐蔽在两侧,这里的确颇具隐秘xìng。 “山水环绕聚气,聚灵气于此地。”陆长亭指了指脚下的凹地,“因而草木滋长。” 少年和程二的目光跟着陆长亭的手指转了一圈,默默点了点头。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瞧出这个地方,的确给人以山清水秀、灵气充沛之感,没有人还能身在此处的时候,说出这个地方很糟糕的话来。 “敢问夫人xìng情如何?”陆长亭突然道。 少年有一瞬间的错愕,他皱着眉细细思量一会儿,道:“我……我不知。” 这回答可有些怪异,哪会有不知道自己母亲xìng情的?不过陆长亭也依旧没多问下去,他只淡淡道:“山水怡情之所,对于夫人来说,应当是会让她喜欢的安眠地吧。” 少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此处水环山去,去势内敛,又受山峰庇佑,再安全不过。”陆长亭顿了顿,方才又道:“总而言之,这里是个好归处,足够隐秘安全,还能福荫后人。” 许多人都爱听那最后一句话,他们希望自己的父母先辈死去后,也能发挥剩余的价值,葬在福穴之中,那可不就是福荫后人吗? 因而,陆长亭犹豫一下,还是加上了这句万金油的话。 少年再度点了点头,他站在那里,任由雨水落在自己头上,一阵凉风吹来,陆长亭都觉得那丝冷意快扣到骨头缝里去了,偏偏少年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犹如风中一杆qiāng,半点不动摇。 半晌之后,他似乎是满意了,于是收起了打量的视线,道:“那就在此处吧。” 少年的手动了动,陆长亭这才看清他一直没有拿出来的左手,竟是还拎了个篮子,只是因衣袍盖住了,他又极少注意那少年,这才没有注意到。 程二接过了篮子,毫不顾忌地双膝跪地,他按了按面前的土地,道:“就在这里挖下去吗?” 陆长亭看得目瞪口呆,到这一刻,他已经可以认定,这二人是完完全全的门外汉了。 寻中了穴,还要找准结穴处,最后点穴才是啊! 而这两人却是全然不知这个过程。想一想那老瞎子竟然连他们俩都没能骗过,手段该拙劣到了何等地步。 “等等!”眼看着程二掏出了随身的刀,就准备开始往下挖,陆长亭立即出了声。 “还要等什么?”这一次程二倒是有耐心多了,大约是他不想再冤枉陆长亭一次了。 “风水学中讲究一个结穴,知道何为结穴吗?乃生旺之气在一定位置聚集形成的地域。唯有葬在结穴处,方可能风水局,你这样胡乱藏下去,那有什么作用?”陆长亭上前几步,他抬起脚尖轻点几下那块区域,道:“在此处挖吧。”这样勉强算是给人点了穴了。 少年顺着陆长亭的脚尖看去,发现那处土地微微凸起,显得有些不平。少年并不敢小瞧陆长亭,能以此谋生,将自己饬得这样干净,还气势不屈于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人物,哪怕年纪小,那也不能小觑。所以此时少年相信了陆长亭的话。 少年低声道:“那便依照他说的去做。” 程二点点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只是还不等他往前走,陆长亭又开口了,这回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儿惊讶,“你还真打算用刀挖下去?去附近农家借个锄头吧。” 程二也是一时间脑子被其它东西填满了,这才没有想到,此时听陆长亭说起,不免脸上闪过赧然之色,“那劳烦你等一等了。”此时程二心中的天平也渐渐朝着陆长亭去倾斜了。 毕竟陆长亭的谈吐、行为,都让他显得不像是个十余岁的小孩儿。 程二去借锄头的时候,陆长亭回头看了一眼少年,那少年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用尽力气来记住这个地方。他眼底的血丝越发明显,给人以落寞之感。如果陆长亭此时二十来岁,那他一定会觉得少年的模样还挺让人不忍心的。只可惜,现在他也就十来岁,于是陆长亭就眨巴了两下眼,最后挪开了视线。 少年突然低声问道:“你叫什么?” “陆长亭。” 少年有些惊讶地轻呼了一声,大概他根本没想到,一个小乞儿还能有这样正经的名字。 正在说话的间隙,程二回来了,他拎着锄头、铁铲一路狂奔,手臂上的肌ròu拱起,让袖子都跟着鼓了起来,不过等他跑到凹地中来的时候,连气都没有喘一声。这可就实在有些厉害了。 程二先用锄头呼哧哼哧地挖了起来,而后少年卷起了袖子,也上前拿起了铁铲,开始往外铲土,没一会儿,二人就是浑身汗水混合了雨水。 陆长亭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他只有一个念头,要是风没有这样刮脸,身上没有这样冷,那就更好了。 实在冷得狠了,陆长亭便只有转头去盯着他们,也好打发一下时间。 这时,陆长亭隐隐约约瞥见,那少年脸上混合着不仅有泥水和汗水,似乎……还有眼泪?只是少年面色更为冷酷,教人忍不住觉得眼泪只是错觉。 那二人很快就挖出了深坑,陆长亭看了他们将篮子埋了下去,又看着他们填好了土。 陆长亭低声问:“我能走了吗?” “能。”少年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钱来。那是一锭白银! 果然大方! 陆长亭眯了眯眼,伸手接过银子,这才露出了这一天以来的头一个笑容。他的眼眸瞬间被点亮了起来,水汪汪,似蒙了一层薄雾,实在好看得紧。 程二愣了愣,实在没想到这乞丐堆里也能长出这样俊秀的人。 那少年顿了顿,转头对程二使了个眼色,于是程二又从袖中掏出了一袋铜板,递到陆长亭手中,“去买些yào,莫染了风寒。只是今日之事,勿要对任何人说起。”程二说着笑了笑。 但谁也不会因为他这抹笑容而放松。陆长亭很清楚,这两人是在告诉自己,若是守规矩,那就能得丰厚的钱,若是不守规矩,他们能给他这么多钱,到时候也能将他教训得很惨。 而陆长亭恰好极为遵循职业cāo守,于是他将钱收好,淡淡地应了声,“好。”说完便当先转身离去了。 他还得回去瞧一瞧安喜呢,也不知道那小傻子,一个人跟那儿玩儿得饿了,会不会直接哭起来。 待陆长亭那抹小小的身影渐渐远去了。 那少年才低低地与程二道:“你也许久没有回去看过了,明日我便陪你回去瞧一瞧你父亲的墓吧。” …… 陆长亭在这城中来去一年多,也渐渐混成了个熟面孔,他与城门的守卫打了声招呼,便一路小跑着往家赶了。 老瞎子已经离开了,而他那破屋的门还是开着的,冷风直往里面灌。陆长亭心觉不好,他大步踏进去,就见安喜坐在他的床榻上,抽了抽鼻子,“长亭,饿……” 陆长亭低头一看,他怀里的糕点早吃光了,还洒了他一床的残渣。这也就罢了,小傻子安喜连门也不知道关,就坐在床上生生把自己吹冻着了,现在鼻子下面还挂着晶莹透亮的两道杠,就差一点,就能落进他嘴里去了。 陆长亭又是气又是心疼,只得洗了手巾,先帮安喜擦了擦鼻涕,然后问他:“你家在哪儿?” 陆长亭从来没关心过安喜的家庭背景,因为这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但是这时候,他却不得不关心了。安喜被留在屋中这样久,他那下人却仍旧不见踪影,陆长亭觉得,那个下人已经彻底踏过了自己心底的线。 安喜乖巧地报了地址,想来是他家里人也忧心他在外出了事儿,好歹教会他报家中的地址了,别人家哪怕是捡到了他,见他穿得不凡,为了拿笔赏钱,也总会把他送回去的。 陆长亭牵着安喜就往外走,“今日我送你回家。” 安喜开心地瞪大了眼,“真、真的吗?” “嗯。” 陆长亭带着安喜走到了他家的府门外,然后他松开了手,摸了摸安喜有些冰凉的脸颊,道:“去敲门,让人来给你开门。他们若是问你为何一人回去了,你什么也不要说。” 安喜这时候一句话不说,也足以顶得上千万句话了。 安喜对陆长亭有着极为深厚的信任,他点了点头,自己走回到了府门外,然后举手敲门,手都敲得通红了。 陆长亭看得有些心疼。 过了会儿门开了,下人们见着了他,登时慌乱了起来,没一会儿,出来了个中年男子,那名男子将安喜冻得鼻涕眼泪满面的模样一瞧,再一瞧他那红通通的手,登时面色一寒,连忙抱着安喜就进去了。 等到那府门再次关上时,陆长亭松了一口气。 这下……都搞定了。 第008章 入夜时分,秋风将门板吹得呼啦作响。 老瞎子、安喜还有风水之事,暂时都被陆长亭抛却到了脑后。他躺在床上,摸了摸怀中的银子。 明朝通宝白银多是固定重量的,陆长亭估摸着那少年给他这一锭,便足有十两。 十两银子能做什么? 能做的太多了。 陆长亭头一次取得这样的大财,脑子里却已然畅想起了,购得豪宅、住起大屋,不用再忍受这般秋风呼啸的生活了。 不过很快陆长亭就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这事儿不是有钱便能做的。他是乞儿,属于流动人口,没有自己的户籍,如今居住的地方,还是洪武七年起,洪武皇帝逼着官员富户拿出钱,建起来的救济瓦房。平日里这些地方,乞儿、平民扎堆,谁拳头硬,谁就先占着,左右也无人来管。渐渐的,瓦房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破败了。 但除了这里,陆长亭没有资格购得任何房产。 陆长亭的母亲死了,他年岁又小,现在想要落个户籍都困难。只是落了户籍,他便jiāo税了。不过jiāo税又如何?相比之下,陆长亭更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份,好歹总能让他找回点上辈子中国公民的滋味啊。 好在陆长亭是个心宽的人,听着外头秋风刮动的声音,陆长亭不知不觉倒也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陆长亭便被敲门声吵醒了。 是安喜?还是又惹了主顾上门的老瞎子? 陆长亭臭着脸起身,懒洋洋地穿上了衣衫,这才上前去开了门。 “长亭!长亭!”陆长亭刚一开了门,安喜便叫喊着挤开了他,就这样闯进了他的屋子,那动作实在熟门熟路得很。 换作往日,陆长亭定会叫住安喜,严肃地告诉他,这样的行为会惹人不快,但今日,陆长亭却什么都没说。 他发现,安喜身后的人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个极不耐烦的下人了,而是两个笑嘻嘻的年轻小厮,他们见陆长亭打量过去,还忙冲着陆长亭笑了笑。 这一点倒是令陆长亭有些想不通了。 既然换了跟在安喜身边的下人,那他的家人,又怎么会允许安喜再来到这样的地方浑玩呢? 陆长亭转过身去,陪着安喜玩了会儿戏法,然后便自己转身洗漱去了,安喜则是留在那里,自顾自玩得很是开心。而那两个小厮就守在门口,什么话都没说。 过了会儿,陆长亭便要出门去询问换房的事了,他迟疑一下,还是带上了安喜。安喜心宽,与陆长亭走在一处他便觉得开心极了。陆长亭走在前头,他便跟在后头。那两小厮见状,忙跟了上去。 陆长亭掏钱买了早饭,一边啃着饼子,一边往牙行去了。 牙商,便与中介差不多,只要是商品货物,都可从他们这里得到买卖的信息。而今日陆长亭找到他们,要问的便是房价。 只是陆长亭前脚刚进去,饼子还没啃上几口,便又出来了。 那牙商说,要买个有产权的小院子,少说也得四十两往上。 陆长亭觉得,或许得卖了自己方才能值到那个价。 那两小厮对视一眼,出声道:“你要换住处?” 陆长亭顿了顿,“对。”他看向了那两个小厮。说起来,他们差不多同属社会底层人士,人家的生活经验说不定便比他丰富上许多。 而在陆长亭的期待之下,小厮也的确说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你可以去问一问典房。”小厮道。 陆长亭立时会意。 何为典房?便是房主人在和你签订契约之后,暂时将房屋的使用权移jiāo给你,而你可以居住,却并不具备产权。 十两银子……已然足够他找处不错的小院儿了。 陆长亭暗暗记在心中,却没有急着马上回去找牙商。此时回去,那岂不是暴露自己的心急?若是被人宰了一通那可不好。毕竟向来只有他宰别人的。 “先回去吧。”陆长亭低声道。 安喜点了点头,“一起,我也要,一起。” 这时小厮才微微急了,道:“少爷不能过去了,少爷忘记昨夜答应过什么了吗?” 安喜一拍手掌,脸上挤出灿烂的笑容来,“对!要请长亭,去、去家里!” 陆长亭的眸光冷了冷,心底却是说不出的又气又好笑。 安喜这小傻子,定然是在他家人面前卖了个彻底,这下好了,家长找上门来了。 陆长亭有些无奈,但最后还是振了振衣袍,道:“此时便要去拜见吗?” 两小厮对视一眼,对着陆长亭道:“请。” 陆长亭这时便可以肯定,今日他是绝对逃不过去了。抱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想法,陆长亭低声问安喜:“你爹是做什么的?” 安喜小声道:“粮长哦。”语气倒是颇为自豪啊。 粮长啊…… 听闻明朝粮长家中极为丰厚,难怪安喜小胖墩能揣着那么多铜板上街玩儿了。 就在陆长亭往安喜府上去的时候。 程二也跟着他家主子,回到了祖坟前。 程二许久没有回来过了,他小心地穿行在草木间,很快,他便见着了一处坟坡。程二稍稍有些激动,那里葬着的便是他的父亲。 “去吧。”少年低声道。 程二点了点头,撒开腿便奔了过去,只不过等凑近了之后,程二便忍不住傻了眼。 他父亲的坟头之上,竟然生出了无数杂草,像是长达几年都无人清理过了,这也便罢了,坟头上不知从何处伸来的树枝,竟是斜斜chā.入了坟头上的土堆。这般景象……程二哪里能忍?他的牙咬得直咯咯响。 这时少年也慢慢走近了,低声问:“怎了?” 程二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他抬起手无力地指了指面前的墓穴,咬着牙道:“那小子,还当真神了!” 竟是被他说中得分毫不差! 第009章 贫苦出身的朱元璋建立了粮长制度,以良民治良民笼络粮长。陆长亭隐约记得,那时的粮长得了不少的优待。如粮长犯了死罪,甚至可以纳钱赎罪,并继续担任粮长;粮长甚至可以担任乡村诉讼案件的会审,优秀的粮长还能加官进爵,受朱元璋的接见。由此可见粮长的地位和财富,摆在民间,已经是何等的厉害了。 按理以这样的家庭出身,安喜少说也该被养成个小霸王了,偏偏他却是个小傻子。 不过安喜是小傻子,他爹可不是。能当上粮长的人,总该是聪明的。 陆长亭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到了。”安喜回转身,三两步跑到陆长亭的身边,而后扯住了陆长亭的衣摆。 陆长亭此时再仰头去看,倒觉得这府邸不算如何气派了。粮长大都应当住在庄子里吧,而安父却只是在城中寻了处不大不小的府邸住下了。 安府的门是敞开着的,门内的下人迎了出来,这些下人在看见陆长亭的时候,眼底还闪过了惊讶之色。 陆长亭也很无奈,他知道他的长相是不太像乞丐窝里出来的孩子。但是吧……天生好看,能赖谁呢?陆长亭眨了眨眼,跟着安喜大步走了进去。 从大门进去以后,下人领着他们穿过了游廊,随后进入了大堂。一路上,陆长亭根本没甚心思去打量宅子内部。 “爹。”安喜冲着大堂里唤了一声,犹豫一下,还是选择了站在陆长亭身边。 这小胖墩,倒是没白陪他玩儿。陆长亭心底顿时放松了不少。 坐在主位上的安父正值不惑之年,古人普遍要显老一些,但这点在安父身上倒没什么体现,他的身材不胖不瘦正好,五官端端正正看不出地主的气息。以安父的年纪,生安喜的时候,都算得上是晚生晚育了。而在安喜和陆长亭进来的时候,安父脸上的表情顿时温柔许多,可见他果然是疼这个老来子的。 “今天安喜怎么不到爹爹怀里来了?”安父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问道。 安喜晃了晃陆长亭的手,“有朋友呀,爹说的,能和安喜做朋友的,要,要对他好。” 平日里在陆长亭跟前的时候,陆长亭会刻意改变安喜说话的习惯,让他尽力做到口齿清晰、逻辑清楚,但现在许是见了家人的缘故,安喜一激动,说话就又有些混乱了。 但安父似乎对安喜的表现已经很满意了,他鼓励地笑了笑,方才看向了陆长亭,“小子可有姓名?”这声“小子”倒不是安父看低陆长亭的叫法,安父的口气并不严厉,可见他从一开始,对陆长亭便是没有敌意的。 “陆长亭。” 安父并不惊讶为何小乞儿还能有名字,能将他的小儿子哄得这样乖顺,这小乞儿定然与别人不同。 “坐下吧。”安父指了指左手边的位置。 陆长亭也不扭捏,乖乖坐了上去,只是那椅子实在有些高,陆长亭一坐稳,两条腿就只能悬空了。 陆长亭:…… 安喜想了想,跟着在陆长亭旁边坐下了,他也腿短,跟着陆长亭一样悬空了,不过安喜倒是觉得这样很好玩儿,还故意晃了晃腿,脸上笑容尤为灿烂。 安父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先让下人上来了茶水点心,完全是拿陆长亭来当客人看待。 之后安父才挥退了下人,低声问道:“之前跟在安喜身边的下人,甚是懒怠。可是长亭发现的?” 以安喜的xìng子,倒真有可能说出去是自己教的。陆长亭倒也不紧张,只点了点头,低声道:“安喜喜欢来找我,初次的时候,那个下人还会陪着安喜前来,后来,他便只将人送到,然后自己便没了踪影,到了最近,更是变本加厉,安喜来找我,都是自己走过来的,丝毫不见那下人的踪影。” 虽然之前已经知晓那下人的面目了,但此时安父听陆长亭说起,依旧忍不住气愤。 “安喜反应慢,不识人的好坏,但家中人又舍不得将他拘住,这才派了下人跟在身边,好让他也能出门游玩。” “那为何不多派些人跟从?”陆长亭忍不住道:“安喜便如同小儿怀财,那下人若是再黑心一些,还能冲着安喜下手,夺财而走。”不是陆长亭用这样的恶意去揣测他人,而是他上辈子摸滚打爬的时候,见识了太多这样的事。安喜出生在粮长之家,身上带了钱财,偏偏他自己又没有健全的思维。中间可做手脚来害他的机会和法子实在太多了! 说到这里,安父面上也闪过了愧色,“我陪安喜的时候较少,倒是未曾想到这些……”一般来说,入了奴籍的,哪敢轻易反抗主人家?安父也是托大了而已。 二人未再就此事继续说下去,安父换了个话茬,道:“我见安喜近来说话口齿清晰不少,比之从前,说话的时候也多了。可是长亭之功?” 陆长亭当然不会谦虚地推走功劳,他依然点头,道:“安喜生下来的时候,反应就比较慢吧?” “不错。他小时候连哭也不会,到一岁时,我才发觉到他不是不会哭,只是反应极慢。长到如今,他连字都不识得几个,说话也总是口齿不清,更表达不清楚他心底想要说的话。”安父也很是无奈。 陆长亭却摇了摇头,“他不是反应慢,只是能引起他兴趣的事物较少,而且天生情绪不够发达,常人会喜会怒会哀,但他却只剩下了喜。他也并非不能学习识字,只是教导他的人未必有这样的耐心。他口齿不清,也并非是他比别的孩子蠢,只是没有人愿意去细心地教导他,纠正他。若是大家都将他当个小傻子看待,那他自然只能是个傻子。” 潜移默化最是可怕不过。 再多怜悯的目光,都不如给安喜一个鼓励的眼神。 安父慢慢听着,脸上神色变化极大,一会儿惊,一会儿喜,待到陆长亭说完之后,他忍不住抚掌道:“从未有人如此说过,你说得不错!”安父顿了顿,道:“那便请长亭代为教导安喜,如何?” 陆长亭也有点惊讶。 这安父的心可真大,他难道就不会对自己一个十岁小孩起疑吗? 而事实上,陆长亭不知道,在他的引导纠正下,安喜已经给安父带来了多大的惊喜。短短一年,倒是胜过几年的变化!别说陆长亭比安喜年长了,就是比安喜还年幼一些,安父也乐得看陆长亭继续引导安喜。 见陆长亭没有说话。 安父道:“你照顾安喜也受累了,我付钱给你如何?” 陆长亭哄着小胖墩,本也不是为了从这上面来赚钱,他摇摇手,“不用了,不要钱,我和安喜就是朋友,要了钱,关系便不同了。” 安父忍不住笑了,“长亭实在聪慧!”他顿了顿,道:“但若是有旁的事,你都可托到我的府上来。” 安父说这话自然是有底气的,但陆长亭却并不会如此去做。情分都是有限的,挟恩求报实乃愚蠢的行为,再多的情分次次消耗下来,便什么也不剩了。 安父心情愉悦,当即请陆长亭留在府中用了饭,之后才让下人送了他出去。 陆长亭出了安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还当真是无心chā柳柳成荫啊,谁能想到安喜的父亲竟是粮长呢? 回想当初,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手中握着的都是一手烂牌。乞儿的出身,母亲亡故,欠有外债……但如今他已经用这一手烂牌,生生开拓出了好的牌局。 当然,以后只会更好。 第010章 三套衣衫,两只小碗并一双筷子,一双旧鞋和一盏油灯。 这便是陆长亭收拾起来的家当了,余的则是被他全留给吉祥了。 陆长亭伸手将包袱打了个结,然后背到了背上,东西少且轻,对于他如今尚且年少的身板来说,是恰好能够承受的。他已经从牙行租到了一处典房,二层小楼,在偏僻的巷子里头。楼下还能开辟个铺子出来,也就是说,日后他还能将那处当个办公的地方,只管坐在那儿等人上门来求他看风水。 陆长亭小小地畅想了一下未来,然后才背着包袱出去了。 他才堪堪走到巷子口,就撞见几个小乞丐扭打起来了。 被按在中间打得最凶的,扯着嗓子吼,“狗儿!狗儿救命!快帮我打他!” 陆长亭:…… 那不是吉祥是谁? 吉祥这么一吼,倒是让孤零零站在那里的陆长亭,顿时就进入了这几个小乞丐的视线。在乞丐堆里,为块饼打起来都是常有的事,但是这块儿的小乞丐,多数都不敢来招惹陆长亭。早在一年多以前,陆长亭从安喜那里套了钱回来,有乞丐盯上了他,结果反被狠揍一顿,大家就都记住了,不能跟陆长亭打架。 但吉祥和陆长亭就是完全相反了,他打架的时候格外怂,能出yīn招就尽量用yīn招黑对方,出不了yīn招,吉祥就得拼了命地呼唤队友。 此刻被呼唤了的队友陆长亭,满脸无奈,只得将背上包袱扎紧,然后就这样冲了上去。 这个包袱当然不能放,要是放下去,等他打完架,那就没影儿了。毕竟在这个地方,一律都是谁抢到那就是谁的。 陆长亭这点手上功夫是上辈子学的,虽然多是虚招,但要制住这些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乞丐再容易不过,何况虚招陆长亭也能变成实招呢?那几个小乞丐见陆长亭气势汹汹地冲上来,顿时就有些慌忙。 “不关你的事!” “对,不关你的事,别过来!” 小乞丐忍不住叫囔了起来。 他们自以为囔得很有气势,但实际上就已经是在示弱了。陆长亭随手揪了一个,拉着对方的衣领往下,同时膝盖猛地往上一顶,正好顶在的下巴上,小乞丐惨叫一声,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其他几人跟着围上来,心里直嘀咕,他们就不信,现在他们几个人还会打不过陆长亭! 小乞丐们一拥而上。 小乞丐一拳揍在陆长亭的背上,陆长亭听见“哗啦”一声,大约是有只碗碎了,碗和手比起来,自然是碗更坚硬,那小乞丐当即就变了脸色,惨叫着也摔倒了。 凡是有人揍过来,陆长亭就一律用背朝着他们,而一旦被他揪住的人,陆长亭全都用膝盖顶。 讲实话,这已经比他去年的时候温柔多了。 去年为了震慑住乞丐窝里的人,想对陆长亭下手的人,被他揪住了都是先往狠里打,有个小乞丐被揍得现在见了他都两腿哆嗦。而事实也告诉他,这个法子是有用的,小乞丐们也都是欺软怕硬的主,谁都不想被陆长亭揍个半死,那以后也就都绕道走了。 “嘿!一群小子干什么呢?”成年男子的呼喝声,突然在巷子口zhà开。 陆长亭转头一看,竟然是程二! 小乞丐们被惊了一跳,赶紧作鼠散了。 他们最怕的便是这样的体面人。 外头的体面人欺负了他们,他们回到乞丐窝里,便去抢劫去比自己更弱的人,说来倒也好笑。 陆长亭拍了拍身上压根不存在的灰,赶紧将包袱解了下来,幸亏他衣衫垫在底下的,不然碎了的碗,就能直接扎进他ròu里了。 见敌人都逃跑了,吉祥赶紧爬了起来,灰头土脸、傻啦吧唧地喊道:“狗儿你真厉害!” 陆长亭面瘫着脸看了看吉祥,又看了看站在巷子口的程二。 呵呵。 狗儿……个屁。 程二有点错愕,大约没想到,陆长亭背后还有这么个接地气的名字。陆长亭此时很想大声告诉他,我叫陆长亭,但是估摸着也没什么用了,于是就只能抿唇憋着了。 程二最终还是没能憋住笑。 看上去挺厉害,也挺有气势的一小子,却叫狗儿…… 陆长亭看了程二一脸憋笑的模样,心底也有点cāo蛋。这一刻的反差感,大约就跟你认识了个肌.ròu.猛.男,最后却发现他是个娘.pào一样。 为了挽回点颜面,陆长亭决定先掌握主动权。 “你去看过你父亲的墓了?” 程二点了点头,眉头也紧跟着皱了起来,他沉声问道:“都被你说中了,但如今……该怎么办?”程二的语气带着些愧疚,显然是为自己之前误会了陆长亭,而感觉到了羞愧。 陆长亭差点被程二这句话给逗笑了,“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啊。就除个草、扶起树枝的功夫,顺手便能做了。” 程二有点目瞪口呆,“……就、就这样?”程二不敢相信事情会这样简单。 “不然你以为呢?” 程二哑然,“我以为这也要讲究个风水。” “除草,扶树枝,那已经是在恢复坟寝的风水了。” 程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陆长亭估摸着,他实际上还没弄明白,这风水到底怎么一回事。 程二并未就此事继续说下去,他转声道:“恐要再麻烦你一次了。” “你们住的宅子出问题了?”陆长亭一边抬手抚了抚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正是!”程二已经麻木了,他都不会再惊讶陆长亭为何会知晓是宅子出问题了,“你若方便,那就劳烦你随我走一趟。” “可以,已经合作过一次,你们也应当知晓我是什么脾气了。” 程二赧然:“知道知道!” 陆长亭蹲下来清点了一下包袱里的东西,衣衫虽然垫着,没能让碎碗扎到他背上,但衣衫被扎破了啊!陆长亭的脸黑了黑,将包袱重新扎好,扔给了程二,“劳烦。” 程二倒是拎包袱拎得很痛快。 陆长亭转头拍了拍吉祥的头,“快机灵点儿吧,屋子里的东西留给你了。” 吉祥脸上的笑容这才褪去,转而顶上了眼巴巴的表情。 陆长亭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身先和程二离开了。 程二颠了颠怀中的包袱,猜测道:“要迁家?” “嗯。” 程二没再问什么,只是心底倒有了个主意。 第011章 出现在陆长亭眼前的,是一扇广梁大门。房山有中柱,中柱上有木制抱框,框内安朱漆大门,门前宽阔敞亮,足有半间房的空间,就在这个空间里,站了四名守卫。这应当是具有一定品级的官宦人家才能建造的。 只不过这扇大门有些旧了,朱漆都变得沉黯了,而且还剥落了不少。 整座宅邸,威武大气,但却精致不足,不过也许正是如此,才更显得古朴。倒是正符合明朝的建筑风格。 那个少年,来历竟是这样不凡吗? 陆长亭按捺下心中所想,转头看向程二,“就是此处?” 程二点头,大步走上前去,守卫见是他,方才打开了大门。陆长亭跟在程二身后进了门,那四名守卫连多看他一眼也无,看来还是个规矩严谨的人家。 进了大门,陆长亭简单梭巡了一番里头的内景。 这和到安家去不同,他到这里来是帮人看风水的,当然一边走便要一边留心了。 进门便可见一排朝北的房屋,陆长亭知道,那被称作“倒座”,乃是作书塾或一般宾客居住的。收回视线,可见近处建有影壁。古人认为鬼喜欢造访府宅,为了防止孤魂野鬼进门来,为自己带来灾祸,便造以影壁,古时又称其为“照壁”和“萧墙”。鬼溜进来后,从影壁看见自己的影子便会被吓走。而影壁,也可在大门敞开时,阻挡外面人的视线,以保持宅中的私密xìng。 这当然也属于风水学的范畴。 陆长亭觉得,从中可见古人智慧。 陆长亭随着程二继续往前走,进了第二道门。墙与墙之间,设有这道垂花门,门上檐柱不落地,悬于中柱穿枋上,柱上有木雕,便是将前院与后院分开。 古代宅院常分二进,三进,四进……便是由这道垂花门来分的了。古人常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道门,便也正是二门了。 踏入垂花门后,便是入了内院。紧接着,程二带着他走过抄手游廊,然后踏上甬路,那池枯败的荷塘,便被甩在了身后。从甬路往前,踏上几级台阶,跨过门入内,眼前便是待客的厅堂。所谓登堂入室,客入门来,先登的便是这处“堂”了。 陆长亭却没打量那厅堂,而是先扬起头,往上看,再低下头,看石板。 这里三面围有屋室,组成厅堂。同时,陆长亭此时站的地方也形成了天井。 风水学上,许多宅子都是在天井之上出了差错,毕竟天井极为讲究,若是风水师技艺高,便可让天井成为一处聚财敛气的所在;可那风水师若是个半吊子,又或是主人家根本没请风水师,便胡乱砌了出来,这天井便可能会致家宅衰落。 陆长亭正顿住脚步在细细打量呢,少年忍不住从厅堂中走了出来,道:“为何还不进来?” 陆长亭扬起头,看了他一眼,心底还有些惊讶。要不是确认这的确是自己之前见过的少年,陆长亭都以为自己看错人了。毕竟此时少年身上的气质和气势,都与之前大相径庭。现在的少年,面带浅淡的笑容,五官给人以爽直的感觉,倒是极为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表现。 “这就进来了。”陆长亭应了声,大步朝里走去。 他要看风水,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先问一问少年吧。 “可是这处宅子出了问题?”陆长亭走进去后,便直接了当地问道。 “不止这一处。”少年刚说完这句话,便见外面进来一名青年,青年身后还跟了一名小厮,那小厮跟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见这青年也是宅邸中的主人。 那青年一进厅堂,便毫不客气地指着陆长亭嗤笑起来,“这便是你说的,要去寻的高人?就这身高,那也不足啊哈哈……” 这青年不仅实在无礼得很,还一脚刚好踏在陆长亭的痛处上。身为男儿,谁能不在意被人讽刺为矮子?陆长亭冷冰冰地看了那青年,却是没说话。 此处的主场是少年,若少年愿意维护他,那必然会开口,若少年不愿意,那他今日定然就要受羞辱了,此时开不开口也没多大区别。 青年被陆长亭这一眼看得有些不大自在,于是止了嗤笑声,道:“老四还是快些将他送出去吧,这么小个崽子,别等入了夜,被吓得屁滚尿流。” 少年道:“二哥你找你的,我找我的。” 青年冷声道:“老四莫要不识趣,我找来的,是城中颇有些名气的风水师,你却找来个小孩儿,莫不是故意为之吧?” 陆长亭此时已经获知少年的态度,便大大方方地开口道:“二位何必如此?手底下见真章,不就是了吗?” 少年点头,“长亭说得不错。” 青年顿时不快地道:“你可莫要被我抓住是戏耍我们,不然……”青年的未尽之语,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陆长亭又岂会畏惧?他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我心中自然知晓。” 于是青年转头叫那小厮,“去将那位风水师请来。” 小厮点头,忙不迭地又跑了出去,再度跑了个上气不接下气。 没一会儿,青年口中的风水师进来了,穿着灰扑扑的袍子,打扮像极了世外高人,但他那张脸,不仅陆长亭熟悉,就连少年和程二也都再熟悉不过。 那不是老瞎子是谁? 老瞎子刚一进来,再看厅堂中众人,也不由得傻了眼。 陆长亭忍不住看向了少年,谁知少年也正好在看他,两人竟是默契地jiāo换了一个眼神,都不自觉地翘了翘唇角。 程二已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了,“您莫要被骗了才好。” 青年不知中间发生的事,哪里会听程二的话,只当是程二这边故意虚张声势,还笑道:“如何?小子可是怕了?你也应当听过这位风水师的名头吧!” 陆长亭看向了老瞎子。 老瞎子不由得抓了抓衣袍,一时间有些局促。 偏生青年和他身后的小厮都未注意到这一点。 第012章 厅堂之中陡然间无人说话,寂静在蔓延,没人接青年的话茬,这就很尴尬了。 青年只得转身看向老瞎子,道:“你,你便施展几个能耐,给他瞧一瞧!” 陆长亭都快笑昏过去了。他以为变戏法呢还是玩杂耍呢,还施展几个能耐瞧一瞧,这是把风水师当猴儿耍呢? 老瞎子尴尬得不行,但他还是强撑着,只是面露难色道:“这桩麻烦,恕我无能为力。” 青年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你这是何意!我花钱将你请来,岂是听你说没用的话!今日若是无法解决,那你怕是只有去吃牢饭了!” 陆长亭忍不住看向了程二。 这青年与程二之前说的话,倒是如出一辙,一言不合吃牢饭啊。 程二尴尬地笑笑,还冲陆长亭挤了挤眼,倒是能屈能伸得很。 这厢陆长亭能清晰地看出,老瞎子紧张得手都微颤了,但为了不真被人请去吃牢饭,老瞎子顶着目光,冷哼一声,将怀中的钱扔给那小厮,甩袖便往外走,“我说没法子,那便是没法子!你去求他吧!” 这个“他”,毫无疑问,指的便是陆长亭。 青年哪里会乐意? 老瞎子以为能将青年糊弄过去,那就实在太天真了,青年丢了面子,哪里还会轻易放他走?此时青年心中指不准正暗恨着呢。 果不其然,陆长亭看着那青年朝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便立即扑将上去,将老瞎子死死揪住了,口中还骂道:“老东西,耍着我们玩儿呢?” 老瞎子这才害怕了,忍不住浑身打颤。 陆长亭不得不出声缓和一下,“说了这样多,我还不知晓,这宅子里究竟是何问题。” 少年看够了闹剧,这时听陆长亭问起,便先道:“长亭,这是我二哥。” 陆长亭点点头,看了青年一眼,或许是少年的姿态太过温和大方,青年被陆长亭这一眼瞧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少年又道:“我们是从月前搬进宅子的,宅子是粗粗翻修过的,大部分都是沿用自前人,我们不通风水,以为这样便最合适不过了,但谁知晓,宅子里频出怪事。夜半总有黑影在院子里闪过,白日里家中仆役还屡屡出错、受伤,好端端的,宅子大门上挂着的牌匾都掉了……” 陆长亭顿觉有些意思。 这一出弄得跟有鬼来了似的,难怪那青年被骚扰得这般戾气了。 倒是少年,应当还未到及冠的年纪,竟比少年沉得住气多了。 “长亭认为,这应当是何故?”少年陡然打住了叙述,转而问起了陆长亭。 一声“长亭”,听起来平白显得亲近许多,导致那老瞎子都惊恐地往陆长亭看来,深以为陆长亭是搭上了这个“大人物”。 而青年嘴上虽然不屑,但此时却也转头紧盯着陆长亭。 陆长亭起身道:“带我在宅子里走一圈。” 青年对那小厮道:“把他也带上,我们走。” 小厮点头,也拎上了老瞎子。 于是少年和青年这两兄弟走在前,程二与陆长亭走在一处,老瞎子和那小厮在一处。 他们才刚出了厅堂,便听见陆长亭喊:“等等,容我瞧一瞧此处。” 陆长亭蹲下身看了看天井间铺就的青石板路,许是为了做得精致但又不失大气,石板竟是采用的极大块面积的,拼凑在一起,几近无缝拼接。这可是极为考较技术的。 这路瞧着是好看了,不过的确犯了些忌讳。 陆长亭又仰头看了看,这天井开口也是如此。宅邸如此之宽敞,为何天井却如此狭窄呢?这倒是怪了! 陆长亭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看程二,“你站到这里来。” “哪里?”程二走上前去。 陆长亭牵着他的衣摆,将他往天井正中带。 程二本就生得高大,此时陆长亭揪住他的衣摆,看上去就像父子出门遛弯儿了一般,怎么看怎么都透着股违和。少年忍不住微微笑了,而青年却是轻嗤一声,心底更认定了陆长亭的不靠谱。 陆长亭一旦投入到工作中,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他们的反应?于是他只盯着程二道:“感觉如何?” 程二本想笑着说,这能有何感觉,但是他刚张开嘴,突然感觉到一阵风不知从何处来,仿佛穿透过了他,那滋味实在透心凉得很,程二打了个哆嗦,忙挪开了位置,“……这、这是什么?yīn风?” 其他人听见程二如此一说,也都起了兴致,于是也站到了程二站过的地方。 同样一阵古怪的风,穿透过了他们。 青年看着陆长亭的目光终于微微变了,但他还是转头看着老瞎子道:“你可知这是如何一回事?” 老瞎子傻了眼,平日能用半吊子来糊弄就不错了,此时见了这样惊奇的状况,老瞎子自是也不知道啊!于是他闭紧了嘴,不说话。 青年给气得够呛,只得睁着眼装瞎道:“什么yīn风?我是没感觉到的!快到下一处去瞧瞧!”这老瞎子盛名在外,总能有地方好好收拾一把那小子! 少年看向陆长亭,“如何?” “先看完了再说,走吧。”风水也要讲究一个大局观,有时候从局部上来瞧,风水是有问题的,但若是从整体上来瞧,那个问题,说不定反而还成了刻意为之的好东西。 因着他们是来看风水的,主人家自然也不会讲究什么避讳了,于是带着他们向后走去,后面全是院子,由几跨的院落组成,看上去好不奢华大气! 实在有钱得很! 但是就在这样的一个院落群中,有一个院子极其的不协调,那就是所谓的正房,坐北向南。 一套正房,怎会修得这样怪异? 但是因着陆长亭个子矮,费力地仰头看半天,也不能看出个究竟,于是他只能道:“去那里瞧瞧。” 少年却是转头询问青年:“二哥以为如何?” 青年虽然黑着脸,但嘴上还是道:“走吧。” 于是他们改了道,往正房的方向而去,只是他们堪堪走到正房外,便陡然听见“哗啦”一声巨响,所有人都被惊了一跳。 那青年的面色尤为难看,其实老瞎子此时也抖得厉害,不过为了小命,他生生克制住了脸上的惊慌。 程二忍不住转头去看,顿觉心中怪异。 嘿!竟然就只有陆长亭和他家主子如出一辙的沉稳冷静。 就在这时候,一下人匆匆跑过来,喘着气道:“……后墙,后墙塌了!” 话音一落,众人都觉遍体生寒,难不成真有个鬼在宅子里捣乱?要知道这宅子虽旧,但总归是翻修过的,怎会说塌就塌?就连少年的脸色都憋不住沉了沉。 第013章 不等少年开口,陆长亭就已经当先截断了他,“先进门。” 青年有些着急,对小厮道:“带着他我们先去看墙。” 老瞎子一听,瞪大了眼,双腿不自觉地颤了颤。这、这是要捉鬼去?老瞎子不由得朝陆长亭投去了求助的目光。陆长亭恍若未闻,老瞎子再不吃个教训,以后还得收了钱舍不得吐出来,总有一日酿成大祸。 青年带着人一走,陆长亭顿觉耳边清净了不少。 他跨进门槛,进入到了正房的小院子。 等走进来之后,突兀的感觉就更为明显了。 陆长亭喃喃道:“这屋顶是不是砌得太高了些?” 程二瞥了一眼陆长亭的小身板,揶揄地笑道:“不高啊。” 少年倒是认认真真打量了会儿,道:“这块儿的屋顶,比宅子里所有的屋子都要高。” 程二闻言,也跟着去打量,但是瞧了半天他也没能瞧出什么不同来。这个实在太考较眼力了,陆长亭早就料到不会有人注意这一点,倒是少年能一眼看出来,教他有些吃惊。 “仰头,看,不觉得此处太yīn沉了些吗?” 此时值正午,太阳正当空。 按理来说,正房应当是采光最好的,但此时,正房前却落下了一片yīn影。两相对比,程二就是再眼拙,也瞧出来不对劲了。他有些紧张,道:“难道……难道真是有鬼?” “哪来的什么鬼?”陆长亭嗤笑一声,“不过是这屋子修得有些毛病,加之有人在屋中放了不正确的宝器罢了。” “那还需要再瞧其它地方吗?” “都走走吧。”陆长亭道。 少年点头,领着陆长亭继续转悠。 宅子虽大,但若有领路人,转悠起来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青年带着老瞎子倒是一去不返了,程二忍不住问道:“他们怎么这样久都还未归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罢?” “能有什么事。”陆长亭满不在乎地道。 程二心里直犯嘀咕,小小年纪,怎么倒是比人家都稳重! 说着,他们便回到了之前的厅堂中。 而青年和老瞎子竟然也在里头,看上去还像是等候多时了。青年的面色不大好看,或者用尴尬来形容更为合适。而老瞎子则是站在一旁,手脚畏缩,身上那派高人气息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少年问他:“那墙是怎么一回事?” 青年皱眉,却并不应答。 “是小贼吧?”陆长亭笑道。 青年面皮隐约泛着红,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陆长亭,道:“你怎么知晓?”他们跑到墙边去的时候,还找到了锄头……就是蠢人也知道,那定是人为的了。 程二也有些目瞪口呆,是……是贼?贼怎么能将墙弄塌下了?而且陆长亭是怎么知晓的?这小子,当真奇了! “到你们宅邸外的时候,我便打量过的那后墙了,并无风水上的问题,好端端的,又怎会塌了?那便只有贼了。你们刚搬到此处来,定然不知晓城中有些贼,专挑外地人下手,瞧人家家中人少,便准备了榔头凿子,从墙洞开始挖,挖到能容纳人进来。只是这次他们不凑巧,恰到挖到了一面老化的墙。你们翻修应当也是近来的事吧,刚一翻修便遭破坏,垮塌也不是什么怪事。” 此话一出,再一想刚才的大惊小怪,众人都不免有些脸红。 少年忍不住回头来,深深地看了陆长亭一眼。 程二也是暗自咋舌。陆长亭的观察力实在太过细致了。 他们哪里知晓,这不过是风水师的基本功呢? 在陆长亭这样老道的风水师眼中,差不多都能观察到这座宅子中的气的流动了。 青年丢了面子,还强撑着要扳回一局,听陆长亭如此说完,不由道:“那你说,这宅子出了什么问题?” “一在天井,二在正房,三在荷池,四在你屋中的宝器。” “我……我屋中的宝器?”青年一怔,他刚想问,这话你从何说起,但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如此说出来,实在太过跌面子,于是干脆闭嘴又咽了回去。还是静待这小子说完,免得再丢脸。 “荷池?方才我们并未去过荷池啊!”程二也紧跟着问出了疑问。 “还是我进门的时候,就那么顺便瞧了一眼。” 您这顺便瞧得可有点多啊!程二心头又惊讶,却又忍不住升起点点佩服之情。 “先说天井。”陆长亭跨出厅堂,指了指地面,“石板衔接紧密,平日你们可见有什么蚁虫吗?” 程二细细一思索,“还真少见到!” “若是下起雨时,此处是不是会有积水?” “不错,前几天便刚下了一场雨,第二日我进门时,还险些将水溅了一身。”这次应声的是少年。他的脸上并无惊讶之色,相当沉得住气。 “铺就石板路,本是为了让路变得好走,但这些过于严密的石板,却将地气阻绝了,人行走于上,触不到底气,病易从脚底起。而且土厚重xìng温,往往能起到镇压中和之效用。一旦隔绝之后,自是会造成麻烦。再说那石板过于紧密,连蚁虫都难以从缝隙爬出,雨水也难以渗下去,长此以往,此地湿气会愈来愈重,而且隔绝蚁虫,便也是隔绝了生气。你们再抬头看,天井开口过小,日光能照进来的地方甚少。” 少年面色已经沉下去了,“生气、地气隔绝,反留下湿气、yīn气过重。” 陆长亭点头,“如此自然会让人觉得,有鬼怪在宅子里。毕竟湿气这样重,只要有穿堂风进来,自然觉得浑身yīn凉,那可不就是yīn风阵阵吗?长此以往,下人们自然觉得心中恐惧,这一恐惧,便也就会出错了。” 少年道:“没成想到,不过砌个石板,竟也有这样的讲究。” 陆长亭心底还是有些得意的。 若是没有这些讲究,那还要风水师做什么? “再说那正房。”陆长亭拔腿便往外走,其他人匆忙跟上。他腿短,走在前头,后头的人还得顾忌着步子不能迈大了,免得越过他去。 “你们站在这里看,看那正房的屋顶像什么?” “不像什么啊。”这是缺乏想象力的程二。 “……”少年抿着唇没说话。 “像……像嘴?”这说话的却是青年。 第014章 不说还好,听他这样一说,众人仔细打量过去,只见正房之上的檐角挑得有些高,加之屋顶本就砌得高,导致檐下落了一片yīn影,就像是怪兽,拼了命地撑开大口,嘴角高高牵起,如一个狰狞的笑。 越看越觉得那就像是一张大口。 陆长亭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宅邸风水先讲究一个整体,也就是屋舍、门户,整体要和谐,甚至是环环相扣。还讲究一个适中,房屋不高不低,不大不小,适中为吉。同时还要观形察势,世人都知风水地若有朝案之山,便为最佳。” 不消陆长亭再说个透彻,少年已然明悟。 “可这排正房,便犯了三个忌讳,房屋突兀,难与其它院落成群,屋顶过高,折损生气,且形似大口,会吞什么?吞掉宅子的福运?生气?”少年接口道,他看着陆长亭的时候,眼眸越发地亮了。 “正是如此。”陆长亭顿住脚步,指了指跟前紧闭的门,“能否请二爷取出您的宝贝。” “什么宝贝?”青年刚说着,声音戛然而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迅速打开了屋门,匆忙走进去,最后手中托了一个马的雕塑出来。 少年瞥了一眼,道:“这是有人特地送给二哥,镇邪气用的。” 早有人担忧老宅子有yīn气,便特地送了此物。 午,为地支的第七位,同时用于计十一点到一点,也就是午时。一天之中的午时,不是阳气正足的时候吗?午马木雕,取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青年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陆长亭忍不住先看了看少年,少年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看来他是明白了。 陆长亭这才冲着青年一笑,“午时,你怎么不说午夜呢?如此来看,这玩意儿,白日为阳,入夜为yīn,你觉得它还有镇邪之效吗?” 青年当然不会吓得丢了木雕,他先是愤怒,愤怒于送木雕的人,而后才是觉得有些丢脸。但是陆长亭那摸笑容,本是带了点儿揶揄,可他那双眼太抢视线了,笑起来的时候,眼睛跟着水灵一动,青年别的就注意不到了。 到这时候,那老瞎子一句话也未说上。 青年也算是明白过味儿来了。 这小子年纪虽小,但观眼眸清澈,出口的话句句都有条理和底气。 再反观老瞎子……孰高孰低,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那这风水如何改?”青年的口吻总算放得温和了一些,不过他的语气还是急了些。 “拆!石板密了,你就拆了重新砌,屋顶不好,那也拆了重新盖,便和那后墙一起砌好了。木雕,你可以埋了,也可以卖给道士。”陆长亭说得轻松。 青年皱了皱眉,心说这中间也没个具体的标准啊。 少年恰时地出声了,“既如此,不如请长亭暂住此处,待与前来翻修的匠人协定之后,再行离开?” 陆长亭摇头,“需要时请我过来便是,我已在城中租了屋子,我今日便是要过去的。” 程二在一旁道:“退了便是!此事我便能办妥!” 陆长亭斜睨了一眼程二,又瞧了瞧那少年。他怎么觉得有种,对方早就在此处等着了的错觉? 陆长亭倒也没犹豫,有吃有喝有住,他自然不会挑剔,于是他干脆地点了点头,“好。” 一旁的青年反倒有些局促了,早知他便先一步邀请了,总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挽回之前的颜面和表现。 既然屋中的问题已然找出来了,那青年当即黑着脸,命人将老瞎子赶出去了。老瞎子离开时,踌躇了会儿,频频回头来看陆长亭,但陆长亭却没有看他。 待他一走,少年便亲自领着陆长亭前往宾客居住的地方,也正是他进门后所看见的那一排倒座房。 少年一边同他往前走,一边道:“长亭不说说荷池?” “倒也没什么好说的,水主yīn,换池水,重新栽种些有生气的植物便是。”陆长亭说着,忍不住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用脑易困乏啊,何况他现在还是个十来岁的身板呢。 少年低头瞥了他一眼,看着他在打过呵欠后,眼角都微微泛起红了,眼睛也盈满了水,活像个小兔子一般,哪里还有刚才那样的威风?少年忍不住笑了笑,顿觉对方骨子里还是个小孩子。 少年送着他入了屋子,告知陆长亭用饭的时分,方才离开。 这屋子干净得很,被褥也都是新的,对于陆长亭来说,实在是难得的好住处了。 没一会儿,下人送来了热水和新的衣物。 连衣裳都是备好的? 陆长亭忍不住挑眉。 一桶热水倒是正好戳中了陆长亭的心。 在从前那破屋子里,要洗个澡实在不容易,但陆长亭毕竟不想做乞儿,便想尽办法也要烧水出来,夏日便是用凉水对付。 能随时随地地洗上澡,对于如今的陆长亭来说,便是一种向往了。 他迅速脱掉了身上的衣衫,泡进了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桶之中。 当热水将他包裹住之后,陆长亭忍不住闭上了眼,近乎瘫软在了木桶里。 不知不觉间,陆长亭便放下了心底的烦扰和担子,就这样迷糊地睡着了。 待到傍晚时,那头的人等不到陆长亭来用食物。 少年带着下人一起寻了过来。 谁知推开门一瞧,陆长亭还泡在水里头,尽管姿势别扭,但还睡得正香。 这模样,倒更像是个小孩儿了。 下人见状,忙上前去扶。 但是泡得久了,皮肤有些发皱,加之陆长亭皮肤又嫩又白,下人才刚抓上他的手腕,就见他手腕上红了一圈儿。 少年微微皱眉,挥退下人,上前低声唤道:“长亭,长亭……” 陆长亭睡得迷糊,勉强撑开了眼。 少年见状,便随手拿过衣袍裹着陆长亭,将人抱出来了。 陆长亭身形轻巧,没费什么力气。 就是等陆长亭醒过神来的时候,浑身凉飕飕的,他好不容易才忍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结果一抬头。 他和少年大眼对小眼。 陆长亭脸皮再厚,也抵不住这个时候羞耻地弥漫上了两抹绯色。 ……我怎么就在木桶里睡着了! 此时陆长亭满脑子都是,少年像抱小孩儿一样,将他从水里给抱了出来。 想着想着吧,“阿嚏”陆长亭还是没憋住,打了个喷嚏,口水有没有喷少年一脸,他就不知晓了。 陆长亭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这会儿他的眼圈看上去更红了,眼睛水汪汪的,就跟下一秒便要溢出眼泪来似的。 少年没忍住,摸了下陆长亭的头。 陆长亭:“……” 第015章 少年并不觉尴尬,他神色自如地收回了手,道:“怎么在桶中睡着了?当心受寒。” 陆长亭嗓子有些发痒,他拢了拢身上罩着的衣衫,“我想……我已经受寒了。”本来他觉得尤为的尴尬,但少年面色波澜不惊,若是他再揪着不放,那就显得太大惊小怪了。 出于礼节,少年转过了身,让下人退了出去,低声道:“该用饭了,长亭快些穿好衣裳吧。” 陆长亭“嗯”了一声,还满满都是鼻音。 他晕乎乎地从床上爬起来,套好衣衫,系带子的时候还总觉得自己系错了。 因为受凉,陆长亭手脚都有些发软,穿好之后他也懒得再去整理了。 少年半天都没听见动静,背着身问他:“可穿好了?” “嗯。” 少年听见应答,方才转过身来。 这一转过身,少年就愣住了,他险些绷不住脸上的笑意,近日来陷入低谷的情绪,陡然间被一双手拔高了。 陆长亭一脸懒惫,眼睛倒是睁得大,只是里面满满都是困倦,再看他身上的衣衫,穿得乱七八糟,皱巴巴地团在了他的身上。视线再往下一扫。 两条腿,白嫩嫩,光.溜.溜。 裤子哪儿去了? 陆长亭此时还毫无自觉,他指了指门,问:“我们现在过去吗?” “不行。” 不行?陆长亭的脑子慢半拍地转动着,“为什么不行?”事实证明,晕乎乎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浆糊,转也转不动。 少年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腿,“你的裤子哪儿去了?” 陆长亭浑身都发着热,这时候听少年一说,他才骤然瞪大眼,顿觉胯.下生风,小萝卜似乎都跟着抖了两抖。 陆长亭赶紧转身去摸床上的裤子,然后撅着屁股开始往腿上套。 少年在后头看得哭笑不得。 这骨子里不仅是个小孩儿,这还是个三岁小孩儿啊! 陆长亭穿好裤子,直起腰,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很少有生病的时候,他这样的人是生不起病的,因而也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哪时出状况不好,偏偏在此时出状况!陆长亭都充分感觉到,少年看向自己的目光变了,现在就如同看个的小豆丁一样。 还是那种不会自理,蠢得晕头转向的小豆丁。 陆长亭绷着脸,转过身来,企图挽回一点最后的气势和颜面。 诡异的寂静在屋中蔓延开。 少年伸手搭在了他的衣结上,口吻温和,与之前冷酷的模样大相径庭,“系错了。”少年说着,微微弯腰俯身,纤长的手指在陆长亭的衣衫上翻飞,没一会儿就给整理好了。 陆长亭再一次认识到了个子矮的悲哀。 得亏陆长亭脸皮厚,跌了一次脸,再跌一次也就不算什么了。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因为发热而脸颊越来越红,看上去就像是害羞极了。 之前他的模样多么小大人,多么有气势,这一刻脸红的模样就具有多么大的反差。 他抬手揉了揉鼻子,“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吧。”少年伸手去牵住了他的手,等牵上后,少年自己都是一愣。 他还真不自觉拿对方当小孩儿了。 陆长亭这会儿正晕得厉害,也就不计较牵手不牵手了,有个依托可以靠着,陆长亭觉得自己脚下都稳了不少。 这么一折腾,他们到正厅去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了。 那青年和程二,目瞪口呆地瞧着少年牵着陆长亭进来了,陆长亭还脸红红,眼底泛着水光。 程二张大了嘴,“这还是小长亭么?”是那个特别记仇,不允许任何人质疑,狡猾又聪明,气势还像模像样的陆长亭么?这牵着的是哪家小孩儿啊? 青年受到的冲击也有点大。 若是这时候有恋童癖一词,他定会朝着少年投去怀疑的目光。 “他有些受凉,先吃了食物,再请个大夫上门吧。”少年一边低声道,一边将陆长亭往桌边带。 陆长亭就挨着少年坐了下来。 青年似乎终于觉得自己发挥的时候到了,忙唤来小厮,让他请大夫去了。 陆长亭环视一圈正厅,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大个宅邸,下人却这样少?除了门口守卫,程二,以及小厮,和抬水来的两个下人,别的陆长亭竟是都未见到了。而且这里连个丫鬟都不见。这可实在稀奇了! 青年开始动筷之后,众人方才开吃用饭。 饭桌上青年寻了些话题,如打探陆长亭的信息。 “你叫陆长亭?” “嗯。”陆长亭头也不抬地吃着,他手软得很,抬筷子夹菜都觉得没力气,也就干脆专注面前的菜和碗里的饭了。 “你几岁了?” “你猜。” “你小小年纪就能为人瞧风水了,你父母是道士?” “不是。” …… 哪怕陆长亭态度冷淡,也丝毫没有折损青年的热情。 少年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在注意到陆长亭没法儿夹菜以后,他才顺手取新筷,给陆长亭扔了点食物进碗里,真跟投喂兔子差不多。 陆长亭碗里突然飞来了菜,他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少年,再看了看青年。 青年还在好奇地问他话,陆长亭忍不住出声道:“让我猜猜你们。” 青年来了兴趣,“好,你说。” “你们是从应天府来的,家境很出众,如此年轻,为何回到老家呢?因为你们的长辈遣你们过来的,为了什么?为了磨砺你们?你们家教应当甚为严格,有严父、有慈母。你们还有其他的兄弟,应该是同你们一起过来,他们去看老房子了,所以暂时没有归来。而这里并非你们的老宅,只是在你们来之前,临时买下翻修的,可是如此?” 青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面上带有笑容,但那抹笑容却有点儿冷,“你怎么知道的?” 陆长亭仰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掺杂着“你是不是傻”的情绪,他脱口而出道:“算的啊!” “当真有这样神?”青年眯眼。 少年抬手戳了戳陆长亭的脸颊,一戳一个红点,“是不是烧迷糊了?” 陆长亭瞪大眼,“你才迷糊了!” 正巧这时候小厮将大夫请进来了,大夫进门,一见大家都还在用饭,也是一愣,不过他的目光挪到陆长亭身上之后,顿时怪叫一声,“怎么烧得这样厉害?” 青年的目光陡然温柔了下来,还笑道:“白日里不是挺厉害么?怎么受个风寒就晕成这般模样了?” 少年站起身,将陆长亭直接从凳子上提了起来,口中道:“小孩子么。” 第016章 陆长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了。他在床上拥着被子翻了个身,头脑已然清醒了不少,只是鼻子还有些堵。 等察觉到手底下摸到的被子,质感不太一样的时候,陆长亭的记忆瞬间回笼。 从在浴桶里睡着,到穿错衣服……陆长亭沉着脸深思了一下,他现在挽回一下颜面还来得及吗? 陆长亭起身,慢条斯理地穿起了衣裳。 当然,这次他是再不会弄错了。 陆长亭推开门走出去,就见一个原本熟睡的下人倚在门边上,被开门声惊醒了,一下子蹿了起来。 “您、您醒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你主子呢?” “主子今日有事出门去了,主子已经吩咐小的将食物都给您备好了,您且等一等。”那下人似乎是个急xìng子,说完便飞快地跑了。陆长亭在屋内等了一会儿,那下人便带着人抬了热水,送了新鲜的食物到了陆长亭的屋子。 伺候得倒是极为周到。 陆长亭洗漱完后,慢吞吞地用掉了食物。 昨夜他吃下的食物都吐了个干干净净,似乎还吐了那个青年的一身?陆长亭选择xìng模糊了这一段记忆。 用过饭之后,陆长亭便在屋子里休息了起来,毕竟他的风寒还未大好,在这时候稍有不慎,风寒都是有可能害死人的。 陆长亭靠在了床上,只是昏睡一夜过后,此时他不大能睡得着,于是脑子里便不自觉地思索起了那少年的身份。 昨日他烧得晕乎乎的时候,说出口的那些话的,都应该没有出错。 再联想到这二人贵气的面相,和他说完那些话后,青年微微变了脸色的表现。陆长亭心底渐渐浮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男人么,多数都对历史军事方面感点兴趣,陆长亭虽没到狂热的地步,但多少也是有所了解的。明朝洪武年间的事,陆长亭恰好就有那么点儿熟悉。尤其是他记得洪武九年,燕王朱棣同其他兄弟一起,被自己的父皇驱赶回到了凤阳老家。而凤阳,在洪武年间的时候,似乎便是名为“中都”。 这里可就是中都啊! 他就这样凑巧? 碰上了老二朱和老四朱棣? 陆长亭越作比对,便越觉得这二人是王爷没跑了。 也正是因为他们身份的尊贵和特殊,所以才会在被自己勘破后,露出那样危险的表情。 青年朱在一些方面是表现得很年轻意气,但是从皇宫中出来的王爷,当真会这样单纯吗?陆长亭清楚记得,历史上记载,朱元璋对待儿子是分外严厉,甚至是严苛的。这样教养出来的儿子,怎么可能是草包和蠢货? 陆长亭将脑子里的猜测打消。 不管他们身份如何,他都得小心,不触碰到对方的禁忌就好了。 这样的天之骄子,他以后也未必能再遇上。 想到这里,陆长亭安心了不少。 “您在吗?二爷请您过去呢。”下人陡然敲响了门。 陆长亭一骨碌爬了起来,然后由下人引路,抵达了厅堂,厅堂中多了些人,陆长亭估摸着,是他们请来翻修的匠人。 “来了?”朱往陆长亭的方向瞥了一眼,眼底倒是没有瞧不上陆长亭的意思了。 他的态度诡异地发生了转变。 因为之前自己施展的一手本事,将他镇住了? 陆长亭并未多想,他走上前去,低声与那些匠人jiāo谈了起来。匠人见来的是个小孩儿,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既然是主人家让他们听从这个小孩儿的,他们也就只有听从之。毕竟谁给钱谁是大爷。 接下来的jiāo谈中,匠人们渐渐也听出了点儿门道。这小孩儿懂的还不少啊! 匠人们看着陆长亭的目光都变了。 待到陆长亭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朱递了一杯茶到他的手边,陆长亭低头一看,骨节分明的大手,还着实惊了他一跳。朱之前待他那般不喜,现在转xìng也实在转得太多了点儿! “不渴吗?”朱低声问。刚才他可是看见陆长亭舔唇的动作了。 陆长亭接过茶杯还觉得有些恍惚。 朱被他下了面子,反而态度还变得温和了,他是不是有点儿毛病?比如爱受虐…… “你看这样行吗?”匠人的声音将陆长亭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陆长亭扫了两眼最后定下的图纸,“嗯,行。” 匠人很快就离开了,下人送了两碟点心上来,径直摆到了陆长亭的跟前。 给他的? 朱身体微微前倾,问道:“你是怎么和老四认识的?” “他请我看风水。”陆长亭脑子里打了个激灵,顿时就多了个心眼儿。 “看什么风水啊?” 陆长亭又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道:“就是这里啊!” 朱并未生气,反倒还笑着点了点头,“这样啊,我就是好奇,老四怎么就放心带你来看风水呢。” “我遇见程二的时候,跟他说,他父亲坟头出了点儿麻烦,他回去一看果真如此,应当就是这个把他们给吓着了吧。”陆长亭拿起糕点往嘴里塞,脸颊不受控制地鼓了起来,偏生他用的还是大人口吻,怎么瞧都怎么觉得他这模样好玩儿极了。 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原来如此啊!小东西挺能干啊!” 陆长亭皱着眉,躲过了他的手。 昨天被朱棣摸个正着,那是他措手不及,今日可就不成了!他们当他脑袋是西瓜呢?想摸就摸? “好吃么?”朱问。 陆长亭疑惑地看着他,却没答话。 朱笑着捏起一块糕点,道:“不如在宅中多住一段时日?我瞧老四与你很投缘的样子。” 投缘?陆长亭觉得有些好笑。想也知道不可能,他又不是当真十岁小孩儿,人家说什么他都信。不过住在宅子里他倒是不排斥,如此下来他倒还可以省一大笔钱财,就当再帮他们盯一段时间的风水好了。 朱将糕点递给他,“小小年纪在外面讨生活也不容易啊,留在这里,说不定能赚上你十几年都赚不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呢。” 陆长亭伸手接过了糕点,口中满不在乎地应道:“好啊。” 将对方单纯看做雇主,有钱赚,就是好的! 朱满意了,“那个老瞎子认识你?”之前他是没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但现在仔细一回想,朱便发觉那老瞎子的怪异之处了。 “嗯,从前我是和他一起瞧风水的。”陆长亭点到即止,未再多说。 以朱的身份,他也不可能与那老瞎子过不去,从陆长亭口中问到他想要的之后,朱便站起了身,笑道:“那长亭便安心住在此处!若有需要,唤来下人便是。” 说罢,朱方才走了出去。 走到门槛的时候,朱还摩挲了一下手指,似乎有些遗憾。老四能摸到的,他却没能摸到,可惜…… 朱离去没一会儿,朱棣便带着程二回来了,朱棣将下人叫到一旁,询问了上午宅子里的事。陆长亭打量了一眼他的背影,就这样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日后却是要成长为明成祖的。 陆长亭觉得心里实在有些痒痒。 明成祖啊,那可是条金大腿啊!有什么比与未来皇帝打好关系,更划得来呢? 程二不知陆长亭心中所想,他走到了陆长亭跟前,弯下腰,“几时醒的?头可还觉得发昏?”程二比之从前,态度竟然也有了变化。口吻活像哄小孩儿一样。 陆长亭暗自皱眉,难道在他发烧的时候,他还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之前陆长亭给人留下的印象多剽悍啊。年纪小本事大,还记仇,冷起脸来还挺小大人,让人不敢轻易小瞧了他去。但是如今陆长亭的形象已然发生了变化。程二虽是个糙汉子,但对待小孩子,他还是颇有几分耐心的。 陆长亭抿了抿唇,冷淡地道:“我好多了。” 程二见他态度冷淡,也并不以为意。 陆长亭越是表现得这般冷静自持,倒越是和昨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越让人忍不住觉得心底滋味难耐。 很快,朱棣也走过来了,他也问了和程二一样的话,“今日可觉好些了?” “好了。” 朱棣没说什么多余的话,更没伸手去摸陆长亭,和昨日那个忍不住逗弄他的少年,仿佛大相径庭。 他道:“长亭可愿再与我走一趟?” 陆长亭微微皱眉,“又是看风水?” “嗯。”朱棣顿了顿,补上一句,“酬劳已然备好。” 陆长亭就喜欢他这样痛快的样子,别说走一趟了,让他多走几趟他也乐意! 朱棣脸上见了点儿笑容,“那这便走吧。” 正巧陆长亭也用足了食物,出去走一走,便当做消食了。他点点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三人开始往外走,只是走了没几步,便可看见有人抬着横木进来了。朱棣担心撞上,伸手抓住了陆长亭的小爪子,将他往旁边一带,便给这些人让出了路。 “走另外一道门。”朱棣下令。 程二点头,先行带路走在了前头。 而陆长亭手指动了动。 朱棣怎么还抓着他手呢? 这会儿陆长亭倒是觉得,逗弄他的那个少年回来了。 只是……被明成祖拉着小手,怎么就觉得那么怪异呢? 陆长亭浑身都不自在极了。 第017章 陆长亭和朱棣上了马车,晃着一路出了城,陆长亭心底隐约有了个猜想,他们这是往朱家的老家过去? 陆长亭对朱元璋的出身记得很清楚,家中至少三代贫农,幼年时给地主家放牛,后头打仗饥荒了,朱元璋就去当乞丐,乞丐当了才去当了和尚。由此可见,朱元璋的老家能是什么好模样?陆长亭深切地觉得,朱棣该带回去的是工匠,而不是他这个瞧风水的。 正想着呢,马车就停住了。 程二撩起车帘,无奈道:“前头马车不好走。” 于是陆长亭和朱棣就只得下马车了。 陆长亭很少出城,尤其是当他站稳脚跟以后,就很少再出去了,他还当真没注意过,城外有这么个村落,村外的路坑坑洼洼、歪歪扭扭,还能看出来这条破路是人生生走出来的。 村子里人烟倒是有的,刚到村口,拴在树上的大黄狗就冲他们吠了起来。 朱棣应当是来过这里好几次了,他直接无视了那大狗,牵着陆长亭就往里走,那模样倒像是担忧陆长亭被狗给吓着似的。 倒也怪,那狗冲着陆长亭的时候,反倒并不怎么叫唤,只是警惕地盯着程二。 狗通灵xìng,陆长亭琢磨着,那只狗应当是感受到朱棣和程二身上的威胁xìng,这才忍不住狂吠起来。而陆长亭么,他自己很清楚自己,虽然瞧上去气势像模像样,可没有朱棣这样的身份背景,没有他那样特殊的成长经历,自己也就是个空架子而已,吓唬吓唬老瞎子这样的倒是绰绰有余。 程二在前头带路带得奇怪,陆长亭走着走着便发觉,他这是将人往田间领啊。 这是何意? 难不成还让他去给田地看个风水? 陆长亭有点蒙。 没一会儿,程二脚步顿住了,回过头来笑笑,“到了。” 陆长亭朝前一看,可不正是一片田么?这片田地似乎荒废了有段时间了,现在才粗粗能看出被整理的痕迹。 不过这倒没什么,令陆长亭惊讶的是田间的人。 田间一共有三人。 这三人穿着青布衫裤,臂弯上还搭了块长巾。明明是秋日里,三人却愣是出了一头大汗,他们都躬身在田间劳作,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朝着陆长亭的方向看来。 这一看,陆长亭还着实惊了一跳。 这三人里头,有个熟面孔朱! 他从厅堂离开之后,跑到田地里劳作来了? 以陆长亭的聪明,他也很快猜出了其他二人的身份。他虽不知道洪武九年,同朱棣一起到中都的,都是哪些兄弟,但是陆长亭估摸着,年岁小的应当没这么快放出来,这时候老六朱桢才十二呢。而老大朱标是太子,也不可能被放出来。那么剩下二人就很好猜了。一个是老三朱,一个是老五朱。 陆长亭也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搁哪个皇家,你能见着一群皇子打扮得跟个老农民似的,还挽起裤腿下田去了? 陆长亭这会儿受到的冲击真不是一点半点。 而朱棣却面色不改,似乎这已经是常事了。 想来也是,他们抵达中都都有好一阵子了,多跑几次田地,自然就熟练了。 那头朱没成想到朱棣将陆长亭给带到这地儿来了,顿时不由皱眉,双手耷在锄头上,心中老大不痛快了。这会儿不是又在陆长亭跟前丢脸面了么? 朱没注意到,他这个姿势也挺丢脸面的。 朱和朱见二哥不动了,顿时急了,“二哥你看什么呢?”他们一边问,一边也朝着陆长亭看了过来。 朱年纪小,低声问:“二哥那是咱们家请的小厮么?” 朱拿锄头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就杵在了那儿,道:“哪里还有什么小厮?这小东西,咱们都请不起!”与陆长亭打个jiāo道,朱就觉得这小东西不好惹。 朱脸上流露出苦色,“……咱们真得在这儿住几年么?” “你们先锄地吧。”朱毫不客气地支使了弟弟们,然后就顺着往田边上走了,走两步,朱还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躬身把裤腿给放下来了,而后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身上那股气派回来了,这才到了陆长亭的跟前。 “长亭怎么来了?”朱这话是盯着朱棣问的。 朱再一瞧,朱棣还抓着陆长亭的小手呢。 朱心头有点不痛快了,怎么他摸头不给摸,换到老四这儿不仅给摸,还给牵手? 陆长亭察觉到了朱怪异的目光,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挺怪的,于是扯回了自己的手,还无比冷静地陈述道:“村口有只狗,我们一近就冲我们吠。” 朱顿时明白过来了是怎么回事。 陆长亭哪里知道,自己这句话搬起石头砸了脚。 那不是明晃晃地跟朱说,其实是我怕狗,朱棣才照顾着我么?这会儿陆长亭的冷静,看上去就更像是强装出来的了。 朱心底没由来地有点儿高兴。小东西再聪明,再冷静,那不是也怕狗么?朱道:“下次跟我一块儿走,那狗不敢冲你喊。” 陆长亭:“……”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他没事儿跟着朱一块儿走什么走? 朱棣这时候才chā了话,道:“让他给老屋瞧一瞧风水。” 朱忍不住道:“老四,你还当真要住老屋啊?” 朱棣不咸不淡地提醒道:“我们没多少钱了。” 陆长亭勉强压下了心底的震惊,你们当着我的面说没多少钱了,这样真的好吗? 朱皱了皱眉,“那宅子住着又不花钱。” “宅子太大了。”朱棣道,“等入了冬,点一个火盆都不够烧的。” 朱眉头皱得更紧了,挥挥手叫来了另外两个傻弟弟,“去老屋说话。” 不干农活儿,那两兄弟开心极了,拎着农具就快步出来了。 陆长亭在一旁:……………… 原来皇子也要cāo心衣食住行,柴米油盐么? 陆长亭觉得自己大约明白了,为什么朱元璋将儿子们都赶到这里来了…… 什么霸道皇子,什么深宫心机……全都在朱家兄弟们的老农民装扮中,啪啪破裂了。 第018章 朱家的老屋在村落里极为不起眼的一角,他们一行人走过去的时候,都未能引起其他村民的半点关注。陆长亭觉得,应当是他们的打扮太过接地气的缘故,全然融入了村落的氛围之中,哪里还会引起别人异样的眼光呢? 入了老屋后,陆长亭打量到里头的摆设倒是齐全的,就是老旧了些。 朱家兄弟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开始掰扯未来的生活。 陆长亭就干脆围着屋子转悠了起来,左右朱棣是请他来看风水的,那他老老实实看风水就好,朱家兄弟的谈话他是半句也不想听。 朱家兄弟这么一掰扯,就掰扯了许久,陆长亭站在屋外浅浅叹了口气,太阳都快下山了,也不知回城的时候是什么时辰了?正想着呢,身后脚步声就近了。 一只大手伸来,直接将陆长亭拖了进去,“站在门外作什么?风刮着不冷吗?” 陆长亭想也知道是朱棣将他拽了进去。朱棣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陆长亭便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站在门外是有点冻啊!但这还不是赖他们吗?陆长亭不快地扫了他们一眼。 “今日就在此歇息了,明日长亭再瞧一瞧老屋的风水吧。” 陆长亭忍不住又扫了一眼这座房屋,且不说房屋颇小,那床也就三张啊!怎么睡?陆长亭觉得自己还不如回城中去。之前的宅邸住着舒服,他愿意住,但这老屋住着可不舒服,他自是不愿意住。 “不必,我回城去住就是。”陆长亭冷淡地拒绝了。 朱紧跟着道:“好啊,我送长亭回去,村口那狗保管不敢冲你吠。” 陆长亭:“……”怎么还记着狗的事儿呢?难道朱以为借此可以重拾他的威严气势? 朱棣却是不容拒绝地一口截断,“天色晚了,不必回城,何况城中也没有你的住处。”他这时终于暴露出了点儿,初见时冷酷的模样。 被朱棣如此一说,陆长亭方才慢半拍地想起来,自己租下的典房,已然被程二退掉了。他竟然还真的无处可去!除非回去寻吉祥,但陆长亭实在不愿和吉祥一起睡,不是他嫌弃吉祥,而是小乞儿并非都如他这般爱干净,吉祥等人十天半月不洗澡,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审时度势,是陆长亭最擅长的一类事。于是他点点头,“那便留在此吧。” 朱脸上闪过了遗憾的神色。 陆长亭并不能懂,送他出个村而已,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程二被打发出去买了吃食回来。陆长亭被迫和几个天子骄子,其中包括一个未来皇帝,同坐在了一个破旧的老屋子里,吃着城中买来的吃食,这种滋味实在……难言。陆长亭估摸着,再也不会有像他这样大运砸头的人了。再等上几年,朱家的小狼崽长成极具领地意识的大狼,怎么还会同一个乞儿出身的风水师坐在一处,还欢欢喜喜地一同用饭? 陆长亭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散了。 陆长亭的胳膊与其他四人相比,是短了些,朱棣似乎看不过眼了,便用筷子往陆长亭碗中扔菜,朱颇觉不平衡,也跟着给陆长亭夹菜。老三朱和老五朱也有样学样往陆长亭碗里夹菜。他们在宫廷里,从小接受到的教育便是要独立,哪怕是再小的皇子,也少有爱撒娇的。 陆长亭在他们眼中顿时就化身成为了,难得的,会撒娇的,小东西。作用:可以通过照顾他,令自己产生为人兄长的满足感和自豪感,仿佛轻松从中获得了当“大人”的乐趣。 陆长亭并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就成了吉祥物般的存在,他就觉得朱家兄弟脑子可能有点儿毛病,再不然就是慈母心泛滥。可你一群大老爷们儿,哪儿来的慈母心啊?这是在皇宫里给憋变.态了么? 待到用完饭后,贴心的程小二给打来了水,装满了水缸,洗手、洗澡,估计就指着俩水缸了。 碗筷收拾好后,朱指了指自己,“你年纪小,以后叫二哥。”“这个是三哥,这是五哥。”朱棣就这么被忽略过去了。 陆长亭顿时生出了一种,自己被朱棣拐着上山落草为寇,现在正和土匪窝窝里的大王义结金兰的诡异感。 一旁的朱和朱满意极了,尤其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几兄弟的思维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叠这种背着老爹不受管束养个小弟弟的感觉,太有滋味儿了!如果能由着他们搓圆捏扁,那就更好了! 陆长亭懒得搭理他们,他算是瞧出来了,朱最好面子,只要不摔他的面子,你对他再冷淡,他也不会生气,反倒还更想从你这里获得认可,从而对你加倍地好,就跟哄小孩儿似的那种好。朱和朱如今还是跟着哥哥的步调走,其中朱不太能吃苦,朱是不知疾苦为何物还能乐呵的傻狍子。唯有朱棣,陆长亭觉得,他实在猜不透心思。尤其是在他见过朱棣的两个面孔之后,便更觉得难以猜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陆长亭起身先用着水洗漱了一把,秋日凉水,有些浸骨,但现在烧水也不大现实。左右陆长亭也习惯了,便先将就用着了。 朱转头打发朱和朱铺床去了,这时候外头天色也渐渐黑了。 陆长亭的风寒还未大好,被冷风吹上一吹,就立时觉得倦意上头了。朱棣瞧出他的困倦,便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床,上面的被子铺得歪歪扭扭,和之前在宅邸中的时候,全然不是一个待遇。 陆长亭也不嫌弃,狗窝都睡过了,还会挑剔这个? 他脱了外衫和鞋履,倒头睡了上去。至于剩下两张床,等会儿他们怎么分,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陆长亭就装作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该蹬鼻子上脸就蹬着上呗!扭扭捏捏反倒让人家觉得你是不是别有所图。 夜色渐渐地深了,朱家兄弟也就着冷水洗漱了,然后众人分散开来,各自上了床铺。陆长亭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隐约感觉床榻后头塌陷了一块下去。是有人跟着睡了上来。 陆长亭翻了个身,勉强撑起眼皮去看来人是谁,谁知道对方伸手往他的脖子上摸了下,冰凉的滋味那叫一个酸爽! 陆长亭打了个激灵,立时睁开了双眼,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屋中的烛火已经灭了,陆长亭只能隐约瞥见一个轮廓,但是以他的目力,能轻松认出对方。 是朱棣! 朱棣也察觉到他醒了过来,于是毫无愧疚地道:“我看你睡得有些沉,想摸一摸你还发热吗。” 从陆长亭的母亲过世后,陆长亭便拿出了成年人的姿态,硬生生地活了下来,并且稳稳扎根于此。身边没甚亲人,吉祥、老瞎子、小胖墩都靠不住。自然,他生病受伤都是一人扛过来。朱棣这番动作,对于陆长亭来说,实在是一种难得的温情了。 就是……就是吧,总觉得有点儿怪异。 与其说朱棣时时关照他,是出自对小孩子的心软,还不如说是因为他给朱棣瞧了个风水墓穴,才让朱棣不得不时时盯着他。 陆长亭在心底轻叹一口气,现在后悔是来不及了,只能装着傻,该拿钱就拿钱,他们要哄着自己,那就让他们哄。 朱棣也知晓自己吵醒了对方,他忙又抬起手,动作拙劣生疏地拍了拍陆长亭的背,“睡吧。”那手法估计是跟着皇宫里,不知道哪个刚生了小皇子的妃嫔学的。 朱棣手上的力道真有点儿重,陆长亭担心自己的小身板给拍肿了,就再度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朱棣。朱棣总不至于还识趣地,对着陆长亭的背咣咣往上拍吧?那就真不是哄小孩儿了,那是武林高手杀人了。 陆长亭眯着眼睛想了会儿,很快又睡着了。 翌日醒来,陆长亭便听见了朱想要回城的声音,朱将他无情地驳斥了,“要回去,那也是等宅子翻修好了再回去。” 朱偏过头问:“四哥呢?” 陆长亭撑着床铺坐起来,就听见坐在床边上的朱棣浑然不在意地道:“我留在老屋看管便是。” 那头朱注意到了朱棣背后冒出来的小脑袋,忙道:“诶,长亭醒了。” 朱棣站起身来,陆长亭一下子就暴露在了几人的视线之中。 朱赶紧问:“老屋风水如何啊?” 朱应当是盼着他说个不好,如此他们便有借口,可以先回宅邸了。毕竟老屋看上去这样破败,风水肯定比那宅邸还要糟糕。 陆长亭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偏就不如朱的意,他笑了笑,指着屋子道:“这里啊,风水好啊!” 朱懵了懵,随后笑道:“小东西莫不是骗我们吧?” “你给钱,我看风水,好端端的,我骗你作什么?”陆长亭往床边蹭了蹭,然后跳了下去,“这房屋也是yīn差阳错,竟是凑巧成了个风水阵。” “风水阵?”朱家兄弟都呆了呆,同时盯紧了陆长亭。 朱元璋便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这房屋的风水又怎么可能会坏呢?当然风水阵也难有两全的时候,有得就伴随着失。不然有个好的风水阵,怎么当初偏偏就朱元璋一人走到了今日?而他的父母兄弟全都饿死中都,连下葬之所都是胡乱寻的地方。 第019章 就这样破败的一个地方,谁都不会轻易相信,这里有风水阵。 朱最先出声反驳,“这里都能成风水阵,那岂不是处处都是风水阵了?” 陆长亭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是啊,你要是想变成风水阵也可以啊。” 朱顿时脸上涨红,偏偏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你……”若是在皇宫里,他自是能耍一道威风,现在他身边连个使唤的小厮都无,连口头上都占不到便宜,那就更别指望从其它方面威慑陆长亭了。 朱棣和朱都是知道陆长亭脾气的,这个时候默契地选择了不出声。 “风水阵有天然的,有人为的,有刻意为之的,也有无意凑成的。”陆长亭走到水缸边,掬了一捧水泼到脸上,顿觉清醒不少,连鼻子似乎都通透了不少。 “这里便是无意凑成的。” 其余几人静静等了会儿,都等着陆长亭接着往下说,偏偏陆长亭就此打住了,还颇有闲心地回过头来,问程二:“早饭是什么?” 程二哭笑不得,“你等着。” 朱憋不出了,出声问道:“然后呢?” 倒不是陆长亭故意憋着朱,而是他在想要怎么解说这个风水阵。贫瘠之乡,偏偏生出了诡异的地形,就是这个诡异的地形成了风水局,而屋中又yīn差阳错形成风水阵,引气入阵,方才在逐年间改了屋中人的命运。而那个风水局是什么样的呢?环绕村落的山,绵延开来形似纸镇之上架一笔。 这个是有讲究的,谓之文昌笔。 而后,另一面山,地势则要高耸不少,其山巅高大,反而山脚隐入林中,看起来极为势弱,头大脚轻,像一把斧头。 斧头又象什么?斧头象战争与军.权。 一面为文昌,一面似武曲,谁敢将文武之气,皆纳入怀中? 说白了,这样的风水局便是天生为真龙天子而备。陆长亭能张口就说,这是个为天子而生的风水局吗?他能张口就说,老屋形成的风水阵,可令天子应运而生吗?而旁的承受不来的人,便会早亡,或是祸患加身吗? 这些话一说,他也就别想从这儿走出去了。 这荒郊小村的,多适合埋尸啊! 陆长亭目光闪了闪,干脆决定直接省略掉风水局的解说,单论风水阵,这是聚气,但我不告诉你究竟聚的什么气,那就能瞒下了吧! 正好这时候程二回来,手里揣了几个馒头。 陆长亭瞥了一眼,顿觉心酸,这与在宅邸中的待遇相比,实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朱家兄弟们盯着馒头瞧了几眼,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陆长亭是真的饿了,他打了点儿水洗漱,然后回来拿走了一个馒头,他一边咬着馒头,一边道:“听说过聚气风水阵吗?” 朱家兄弟摇了摇头。 他们不自觉地盯住了陆长亭手里的馒头,白嫩嫩的手,抓着大白馒头往嘴边送,衬得脸色更为莹润,随着他嚼馒头的动作,脸颊还一鼓一鼓的,明明是索然无味的食物,在他手里却仿佛成了美味。 他们还年长人家几岁呢!此时怎能连个孩子都不如? 朱家兄弟默默地从程二手中拿过了馒头,程二都快感动得哭了,前几日他买馒头回来的时候,还被嫌弃到不行,谁也不肯张尊口,吃一口恨不得吐两口……但是今日怎么大家都默默转了xìng?程二实在想不明白。 “村子坐落在山水之间,天地之气汇结,由门而入,一般人家都能多少沾一些气,然此处不同。”陆长亭指了指门外那棵老树。这朱家也正是刚好撞上了。 “这棵树应当曾被雷拦腰劈断,树木顶端烧焦,此后再难长出新的枝桠,便只有两旁延伸出了绿叶来。” 朱有些xìng急,忙道:“这与风水有何关联?” “可知普通人家中为何摆放屏风?” “自是为了遮挡,以护隐秘。”朱道。 朱棣看了陆长亭一眼,淡淡出声道:“挡的不是旁人窥视的目光,而是煞和气。” 朱棣竟然还知道这一点?陆长亭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就见朱棣与他目光相接,嘴角还噙了丝笑意。 “挡煞分气,与影壁有异曲同工自己妙。这棵树也正是起了这样的作用,它将煞挡在外,而气到了此处的时候,因为中间横亘了大树,便只得拐弯前行。但树为生灵,屏风与影壁都是死物。它们难以做到的,树却可以做到,树可以引气、聚气,尤其是百年老树。气顺着树的枝桠行一遍,洗涤浊气后,再由树前铺就的石子路,一路延伸进屋子中来。经年累月,便以树为心,屋为终点,缓缓形成了一个风水阵。” 但天地万物讲究循环二字,若只进不出,谁人能受得了? 何况这聚的乃是龙气,经由大树后,入了屋门,又无屏风阻挡分气,那这股气便会直直闯入屋内。再好的东西,若是你承受不来,便反是祸事了,对于当初的朱家来说,便是如此。 朱被陆长亭说得一愣一愣的,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棵仿佛快要朽去的大树,道:“一棵树,便能这般奇特?” “当然与别的树不同。”陆长亭淡淡道。 此时朱看向陆长亭的目光,已经掺杂几分惊叹和崇拜了。 当然了,这些皇子们在宫中,又不会接触这样的事物,咋一得见,自是新奇无比。 “这棵树有奇遇啊!”陆长亭抬手轻点了点大树的方向。 众人提紧了心,等着陆长亭往下说,谁知他却转头看向程二,眼巴巴地道:“有、有水吗?我噎……” 程二才是真被陆长亭这句话给噎住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从那棵大树拉了回来,他们看向陆长亭的小脸。可不是噎着了么?两颊鼓起,眼睛都微微泛红了,一副喘不过气儿的模样。 程二赶紧去倒了水来,陆长亭往嘴里灌了两口,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陆长亭缓缓呼出一口气,一回神,就正对上几双关切的眼睛。都盯着他干什么?没见过被馒头噎住的么? 陆长亭清了清嗓子,觉得舒服多了,方才继续道:“其一,它被雷劈过,雷火都未能将它劈死,它反而生出了新芽,虽然不能再往上长了,但却依旧在缓慢地生着枝桠,浴火重生,自是变成了有灵气的东西!” 不然你看为什么修仙小说里,总有那么多度雷劫便能成仙的? 第020章 “其二,树长得过于茂盛,会吸取生气,阻绝光线,反倒养出yīn气来,而这棵树被雷劈过后,便再难长高,因而,便由坏处转成了好处。” 正有点儿,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意思。 众人细细一思量,都觉得陆长亭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于是静静等着陆长亭说出“其三”。 静寂在屋中蔓延。 朱忍不住道:“没了?” “没啦。”陆长亭又捧着小碗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如果是热水的话,就更舒服了。 朱忍不住嘟哝道:“老屋风水还真比大宅子的好么?” “现在翻修还没那么快完工,不如你回去住试试?”陆长亭歪了歪头,两眼纯良无辜地看着他。 朱本能地觉得有点危险,立马闭嘴不言了。 “那边的宅子也并非不能入住了,只是住久了易生病而已。平时好生防护着,加之心志足够强大,便并无妨碍。应该小心的,是你们宅子里的下人。”那些下人的心志哪能与他们这些主子相比呢?当然免不了被住。 朱双眼亮了亮,转头看向朱,朱却迟迟没有发话,他只是默默地掏出了钱来,笑道:“有几分本事。”朱看着陆长亭的目光变得热烈了起来,就如同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一般。 陆长亭忽视了他的目光,神色自如地接过了钱。 有钱不赚,那是王八蛋。 “若是回城中宅邸……”朱拉长了声音,“还须长亭陪同才是。” 还不等陆长亭开口,朱棣便已经抢先道:“我住老屋,长亭自是随我一同。” 朱拧眉,“老屋有什么可住的?” 朱棣道:“你们先回去便是。” 朱在旁边拽了拽朱的袖子,“二哥,我们早些回去,这里住着太难受了。” 朱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朱看了看陆长亭,道:“那我将长亭带走。” “不行。” …… 陆长亭:“……” 谁问过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是他将我雇过来的,我自是听从他的话。”陆长亭指了指朱棣的方向,他向来识趣。此时不跟随着朱棣的步子走,还跟着谁走? 朱可被气得够呛,顿时不服气地道:“我也给你钱了不是吗?” “你给我的时候,又未说要我做什么啊,我自然便以为是你打赏给我的。”陆长亭面不改色地道,根本不为朱气势所惧。 朱想到自己也才在陆长亭这儿吃了亏,忍不住道:“……这嘴真利。” 朱棣这时候脸上的笑容倒浓厚了几分,“我瞧三哥也不大想留在这里了,二哥还是带他们先行回去吧。” 朱低声道了句“怪”,这才带着两个弟弟出去了。 等出了屋子,朱和朱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棵大树。 朱觉得这动作有些蠢,但盯着大树瞧了会儿,朱也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而后他快速收回了手,回头望了一眼房屋的方向,眼底还有些不舍。 他倒是想不明白了,那小东西怎么跟着老四的时候,就那样乖觉呢? 朱哪里知道,朱棣早就在陆长亭手底下吃过亏了! 待那三兄弟一离开,朱棣便弯腰抚了抚陆长亭的头顶,道:“真聪明。” 陆长亭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干脆就僵在那儿了。 朱棣直起腰,声线陡然冷了冷,道:“这房屋的风水,你没有说完全吧?” 陆长亭心中一跳。这样敏锐? 朱棣虽不通风水,但他对人的观察实在细致入微,陆长亭有所隐瞒,半点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继续瞒,还是不瞒?陆长亭心底进行了激烈的斗争。 朱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突然又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句,“你很聪明。” 哦,这是在提醒他并警告他? 早知皇家人眼睛利害、心思也利害,但陆长亭也没想到,朱棣能利害到这般地步。还能怎样?自是坦白从宽。 “我是未曾说完全。”陆长亭顿了顿,道:“这屋子只遵循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朱棣微微俯身,做出倾听的姿势。 陆长亭冷漠地看着他,唇一张一合,吐出干脆利落四个字:“命硬者得。” 朱棣反应得极快,“看来老屋的风水不仅没有问题,而且还极好了,只是好归好,命薄的人便享受不来,唯有命硬之人方可承接气运,可是如此?” 陆长亭没搭理他。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再说多了,他就真的丢小命了。 他是识时务,能尽量顺从朱棣的,便顺从之。但他也不乐意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该摆出高傲姿态来,那便摆出高傲姿态来,反正从一开始他和朱棣打jiāo道时,便毫无保留地展现出了自己的傲气。现在他要装作不知晓朱家兄弟的身份,那自然该傲的,还得傲下去! 朱棣细细品味了一番那四个字,脸上的冷色渐渐褪去,他再次看向陆长亭,见陆长亭神色漠然,朱棣心中一动,不由得伸手挡住了陆长亭的双眼,随后还凑上前去,低声道:“长亭的双眸,还是水汪汪的时候最为好看。这般冷漠,可实在不大好看。” 陆长亭“啪”一下拍开了他的手,“哦。” 见陆长亭不为所动,朱棣心底陡然拔地而起一股强烈的惋惜之情。 他忍不住伸手将陆长亭抱在了怀里,陆长亭个子虽矮,但好歹也是十来岁的小孩儿,身量也并不短,朱棣将他抱在怀里,他那一双腿便只能悬空着晃来晃去。 这个姿势真是难受极了。 陆长亭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特么不会抱孩子,你有本事就别抱啊! 朱棣恍若未觉,他脸上浮现点笑意,一边伸手揉捏了一番陆长亭的脸颊,“方才只当是雇佣关系。”他满足地搓了搓陆长亭的脸ròuròu,补充道:“现在不一样了啊。” 陆长亭两脚悬空沾不了地,心底特别不痛快。脑子里顿时浮现两字: 呀呸! 你特么是个精分吧! 第021章 风水阵是无意识凑成的,但却可以人为地对其进行改进,这对于陆长亭来说并不难,只是风水阵形成少说有几十年了,气运早已有了自己运行的轨迹,一朝更改、立时生效,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陆长亭陪着朱棣在老屋蹲了两天,最后用老树根编了个屏风摆件,立在了屋中央。 这是权宜之计。 老树根只能勉勉强强分一分直冲进来的气,但却并不能引导气来温和地流动。 这得需要风水物才行。 “你们也可选个风水摆件放置于此,便可削弱气直冲而来时带出的煞。” 不过陆长亭估摸着,朱棣不会去买什么风水摆件。昂贵是其一,其二么……说不准朱棣便想着,就瞧一瞧谁的命最硬呢…… 朱棣点了点头,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在此处住着感觉如何?” “不好。”陆长亭想也不想便道。 确实不好啊,还不如他去住典房呢。 朱棣一手将陆长亭夹过去,“那我们今日便回宅子吧。” 陆长亭憋了会儿,憋出了一句话来,“我已经完成我该做的了。” 程二从旁补充道:“可是你房退了啊。” “我还可以再去租赁。” “可是你没钱了啊。” 陆长亭差点笑出声来,从朱家兄弟这里捞走的四笔钱,够他住得很是舒爽了。 朱棣摸了摸下巴,微微俯下身,就如同温柔得人的兄长看着不听话的幼弟一般,道:“长亭怕是不知晓,今岁便开始发行宝钞了,银子很快不能流通了。而且这等物品,长亭还是留着更好对吗?” 陆长亭心底一惊。 宝钞到了后期是会通货膨胀,白银虽会被禁止流通,但它的价值却不会变,依旧摆在那里,因而明初还有不少人铤而走险,走私白银。 但陆长亭根本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样快! 他或许该多谢朱棣提醒了他,如若没有他们阻拦,自己定然已经将白银花出去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眉头微微皱起,那怎么办? “如此,若有一处能让长亭入住,不消长亭另付花费,长亭以为如何?”朱棣慢条斯理地道。 不就是想让他住到宅子中去吗? 陆长亭暗自撇嘴。 他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朱棣是别有用心了,但是他一个小毛孩儿,别说朱棣了,就是谁也算计不到他什么。 “那便用风水、相面、算卦等作以jiāo换。”陆长亭道。便宜是好占,但他不喜欢将自己放在低下的位置上,唯有平等jiāo换,方能与之并肩而立,方才有了傲然的底气。 朱棣闻言,也不惊讶,只是道了一句:“长亭懂得真多。”口吻还跟哄小孩儿似的。 陆长亭实在搭理他了。 朱棣和朱这二人变脸的速度,都令人望尘莫及。 不过陆长亭脑子里始终定格的,还是初见朱棣时,他那冷漠又孤傲的模样。 这才应当是朱棣的本xìng。 朱棣一面夹着陆长亭往外走,一面让程二去驾马车。上了马车后,他们便如来时那样,悄悄从村中离开了。 那宅邸虽然尚在翻修之中,但抵不住宅子大屋子多啊,几兄弟换屋子住便是,宅中零星几个下人,勉强能照顾着他们,瞧上去实在比在老屋强上太多。 在那头,个个都是老农民,在这头,个个都是公子哥儿。 抵达宅邸后,陆长亭便当先抛下了朱棣,“我要回去一趟。”他好几日没出现了,也不知道小胖墩有没有在等他。虽说他已经提前告诉安喜他要搬家了,但保不齐小傻子找不着他,便还往乞丐窝跑啊。 陆长亭才刚踏进门没多久,便又火急火燎地往外走了。 朱棣瞧了瞧他的背影。 程二在旁边道:“这是赶着去做什么啊?” 朱棣的眸光沉了沉,对程二道:“跟上去瞧瞧。”说完,朱棣又补了一句,“小孩子在外,小心出事。” 程二心道您这是忘记了人家打乞丐窝里出来的么?不过到底程二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点着头,默默地跟了上去。 陆长亭先回了一趟乞丐窝。 他之前住过的屋子里没人,他推门往里一瞥,一股臭味儿飘了出来。 ……所以这才是他不愿意和小乞丐们住一块儿的原因。 陆长亭皱了皱鼻子,想也不想转身就走,谁知道他没走两步,就听见有人小声喊他,“长亭!长亭……” 陆长亭一回头,可不正是小胖墩么? 安喜身后的年轻小厮冲陆长亭灿烂一笑,随后才跟着安喜一块儿凑了前来。 陆长亭摸了摸安喜的头…… 呃……他好像有点儿明白,朱家兄弟怎么老想摸他头了。 安喜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等了长亭两日哦。” 陆长亭心底顿时泛起了点儿愧疚,忍不住又摸了摸安喜的头,“这几日有些忙。” 安喜点点头,“那我跟你回家吧。” 回家? 朱棣那儿? 当然不行! 陆长亭犹豫一下,看向小厮,“可有歇脚的地方?” 小厮怔了怔,忙道:“有的有的!”说着便将他们往前引了。 那程二跟在后头,从见着陆长亭摸一个小胖子脑袋的时候,就忍不住挑了挑眉,他可没见过陆长亭这般温柔的模样,与他平日冷冰冰,傲气得不想搭理人的模样相比,差距不是零星半点儿啊! 那他回去之后,要回禀主子,说陆长亭就去摸了个小胖子吗? …… 陆长亭和安喜一块儿进了处酒肆,所谓的包厢呢,便是拉块帘子阻挡在中间。 不过这样这也足够了。 忽略掉酒肆中大呼小叫的声音,陆长亭微微俯下身,继续教安喜变戏法。 安喜的专注力极高,他手指不够灵活,反应有些慢,才久久学不会戏法,但是像他这样专注于学习一件事,而久久都不挪开半点心神的,世间又能有几个? 陆长亭琢磨着,得什么时候再见一见安父,让他给安喜请个夫子。 安喜不需要考学,但他的三观和常识,却需要从书中建立起来,这些东西是安父无法教给他的。 安喜玩了会儿,有些累了,忍不住嘬了嘬手指。 那得多脏啊! 陆长亭伸手就给拍开了。 安喜委屈地看着他,眼眸里泛起了波光。陆长亭吐出一口气,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安喜脸上这才转为喜色。 程二坐在布帘的另一边。 暗暗咋舌。 陆长亭捏了别人家孩子的脸……也回去禀报么? 第022章 陪着安喜玩了会儿,他很快就忘记了要随陆长亭回家的事。渐渐的,夕阳西下,陆长亭将安喜塞回给了小厮,看着他们先行离去之后,陆长亭方才往宅邸走了回去。 此时程二早已回到了朱棣的身边。 “你说他只是去见了个小胖子?”朱棣的神色有些怪异。 程二点头,有些迟疑。也不算只是吧……毕竟还摸摸头捏捏脸了呢。但要不要说呢?似乎有些多余。 “便没了其它?”朱棣还是不可置信地追问了一句。 程二又了犹豫了一下,方才将自己看到的一幕,禀报给了朱棣。 正巧此时陆长亭跨入了厅堂。 朱棣和程二的对话戛然而止。 朱棣转头对着跨进门来的陆长亭微微一笑,“长亭可算回来了,我们正在等着你呢。” 陆长亭将整个厅堂扫视了一圈,也就只见朱棣和程二两人,算得上哪门子的“我们”?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一些。 但腹诽归腹诽,陆长亭还是掀了掀眼皮,很给面子地道:“辛苦了。”语气很是真挚。 还不等朱棣说话,这时候朱三兄弟也从门外进来了,朱见着陆长亭的身影就是一愣,“长亭来了?”面上还带了点儿喜色,瞧上去实在不似作假。 陆长亭也就纳闷了,他们是还嫌没被自己怼够吗?这上赶着的,还有小说里高冷皇子的模样吗? 朱快步走到了陆长亭跟前,面上微微有些得意,“老四怎的还是将你送过来了?” 朱棣chā嘴,“二哥,不是送过来,是一同过来。” 朱面上闪过了可惜之色,他伸了伸手,原本想再趁机摸一摸陆长亭的头,但是一想到身旁还站了个朱棣,朱就不由得把手收回来了,他可不希望等会儿在弟弟跟前出了丑,让他们瞧着陆长亭躲过自己的手。 陆长亭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登时松了口气。 至于这种躲过怪叔叔的诡异感,直接被陆长亭忽视了。 人都齐全了,他们也未再废话,朱发话让下人上了饭食。朱和朱顿时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喜怒形于色,看来这两个傻弟弟还远不如朱和朱棣啊。 陆长亭不知他们在宫中是否讲究食不言的规矩,但此时坐在圆桌之上,朱家兄弟明显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唾沫都快飞起来了。要不是他们泄露出的信息,实在足够令陆长亭认定他们的身份。那么再过上两月,陆长亭就绝不会猜到了。毕竟陆长亭实在难以将他们如今的模样,与皇宫二字联系起来。 相比之下,朱棣显得极为话少,他只是在扫到陆长亭的小碗空了之后,便立即往里添了些菜,同时还低下头,与陆长亭说了句话,“长亭若是在宅邸中长住,日后便还是如二哥所说,直接唤我们兄长便是。”毕竟陆长亭非奴非仆,不能对他们用以尊称,而以陆长亭的年纪,更不能唤他们姓名,当然,朱家兄弟也不会说出姓名来。如此一来,其实最稳妥的叫法,便是称兄长了。 原本陆长亭还有种被占便宜的感觉,但此时细细一想,便觉得,这正是朱家兄弟谨慎的反映。 于是他张了张嘴,就要厚着脸皮叫出声来,朱却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老四竟然趁着他们闲话的时候,凑上去了! 两个弟弟住了嘴。正厅中陡然安静了下来。 这一安静,便恰好听见陆长亭唤了一声,“四哥。”语调虽然没甚起伏,但胜在年纪小,声音嫩,语气绵绵软啊。 不管陆长亭有没有软绵绵的语气,此时听进朱家兄弟耳中,那便是如此。皇家子嗣众多,他们也没少被人称作兄长,但哪怕是一声称呼,也规矩多。个个被束缚起来,都显得硬邦邦,半点也不可爱。此时换到陆长亭身上,那便不同了,哪怕陆长亭此时的面容冷冰冰,在他们看来,那都是强装出的气势,其实小长亭内心一片柔软…… “……”陆长亭暗暗皱了皱眉。他们都盯着他做什么? 朱咽了咽口水,道:“再叫来听听。” 陆长亭:“……四哥?” 朱棣在旁边都快笑得拍桌了。 朱立马道:“是叫我不是叫他!” 陆长亭这才不大情愿地唤道:“二哥。” 这时候朱和朱也看了过来。朱并不太喜欢陆长亭,但总觉得落了他,那心里也不痛快啊。朱则是纯粹的,想要体会称职兄长的滋味。 “三哥。”“五哥。”陆长亭面无表情地喊完了,然后低头继续吃饭。 他也算是古往今来独一份儿了,看个风水就和皇子,哦不……准确的说,是王爷们搭上线了。陆长亭记得朱元璋很早就将他的儿子封了王,朱棣似乎十岁的时候,便被封为了燕王。 达到目的朱家兄弟,哪怕是盯着陆长亭头顶上的发旋儿,都觉得有滋味儿。 陆长亭全然不知他们的成就感从何而来,他只觉得朱家……嗯,挺变.态的。看把这些货给逼得! 陆长亭最先用完了饭食,他指了指食物,道:“日后怕是不能这般丰盛了。” 朱想也不想便道:“二哥有钱!” 陆长亭面无表情地复述了,之前朱棣对他说的话,“不,你没钱。”陆长亭顿了顿道:“你们要在中都生活,便不能这般铺张,钱花起来是很快的。” 朱原本还觉得陆长亭小看了他,但听陆长亭一说完,他便又相当自恋地认为,陆长亭这是在关心他们。 于是连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着,陆长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应该怎么形容这小东西来着,别扭?对,就是别扭呀。心口不一的别扭小东西啊! 陆长亭被朱的目光,盯得实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放下筷子,先行退下了。朱家兄弟倒也没有拦他,估摸着他们也要留出空间来进行私底下的闲谈。 陆长亭回到之前住的倒座房,洗漱过后,便坐下来开始琢磨新的戏法了。 等安喜什么时候将戏法学会了,他便教个新的给他。 这会儿安静下来,陆长亭隐隐觉得,他所要追求的明朝生活,也就约莫如此了。 此时陆长亭漏算了一点,生长在皇宫中的人,哪怕从小受到的是节俭的教育,但也并非和常人并论,对于百姓来说,节俭或许便是一日只花一块铜板,而对于皇子们来说,节俭却是一日只花一两银子。 他万万没想到,穷逼的日子来得这样的快。 第023章 宅邸大,人却少,陆长亭独自住在倒座房,就显得更为凄清寥落了。 当然,这只是在朱家兄弟的眼中。 于是陆长亭从倒座房迁进了内院,隔壁有着燕王朱棣,再隔壁有着秦王朱,再再隔壁还有朱、朱两兄弟。陆长亭顿觉,若是换个承受能力弱的,怕是吓也吓死了。 就在陆长亭刚迁进来的这一日,下人苦着脸走到了朱的跟前,道:“主子。” 朱抬头望了一眼天边圆日,道:“可是该用饭了?” 下人摇摇头,“主子,和源楼那边供不起了。” 陆长亭听罢,眼皮一跳。 和源楼?嗬哟!这可是中都最好的酒楼了!中都并不富裕,能吃到和源楼的饭菜,那都是如安父这般的人物了。如此花费下来,他们不穷谁穷? 朱面色一冷,“供不起了?” 这当然都是那下人委婉的说法,下人苦着脸点了点头,却是不敢再往下说了。面前几位主子可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 陆长亭站在一旁默默吃瓜看戏,他往朱棣的方向扫了一眼,发现朱棣脸上的表情竟然毫不意外。这是早就算到今日了?那他还看着朱等人挥霍,半点也不阻拦? 朱挥退了那下人,眉头紧紧皱在了一处,俩弟弟就特别忐忑地看着他,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陆长亭忍不住出声道:“今日的食物应当是有的吧?” 朱从苦思中抽离出来,又将离开的下人喊了回来,问他:“今日的食物可有备好?” 下人胆战心惊地摇了摇头。 朱的脸色更难看了。 还是陆长亭出声了,“宅子里没有厨子吗?” “没有。”这回应声的是朱棣。 想来也是,□□是将他们打发来,自不是来享福的。下人、护卫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危和基本生活,若是手边无一人可使唤,那也要出大麻烦。派厨子、丫鬟跟随自然是没可能了。你去磨砺一番,还指着吃饕餮盛宴?享受红袖添香?岂不是反将儿子养废了! 正因为儿子不在眼皮子底下,下人、护卫是必要的,厨子、丫鬟是绝不能留的,就连他们离开时,也只是各自给了些钱财,若是细心花费,两三年是没问题的,还能过得很是滋润。偏偏对于朱家兄弟们来说,脑子里记着节俭容易,但时刻cāo心钱财,将节俭落实到生活中,那就太难了。还不如让他们去耕地呢! 朱家兄弟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中,那下人双腿打颤,实在有些忧心,若是主子没了吃食,那该怎么办?他们回到应天府,还不得被扒皮拆骨? 陆长亭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样的静默,何况他也确实饿了。他从怀中掏出了铜板,嘱咐那下人到一家酒肆去买食物。那家酒肆,都是满足市井小民的,价格自然便宜,而且量也较大。他们这么几个男儿,可没一个是食量小的。 朱看着他掏钱,面上有些赧然,顿时有种位置颠倒,被小孩儿照顾了的感觉。 那下人捏着铜板,颇有些不是滋味。 想他们在应天府时,也少有从主子手中接过三两铜板的时候啊。 朱出声了,“你、你有钱?”他的语气里满是惊喜的味道。 陆长亭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不借。” 朱傻了眼,大约是没见过陆长亭这样,胆敢直接又利落拒绝他的人。 朱棣:“长亭的钱还是攒着为好。”他总是恰当的时候出声为陆长亭说话,其他三人顿时就被衬下去了,引得陆长亭又看了他两眼。 朱棣都这般说了,朱当然没那么厚的脸皮,继续问陆长亭借钱了,他面上泛了点红,然后闭嘴了。 朱棣又转头对那下人道:“拿着钱先去吧。” 下人点点头,这才赶紧出门去了。 陆长亭又看了看朱棣。或许是因为他见过朱棣两面不同的模样,他此刻的感觉便更为敏锐。朱棣不爱说话,很难让人看透脾气,但往往都是他一言定乾坤,隐隐中已然有了领头和做主的意思。相比起来,朱气势是够,但却并不懂得时时把握主动权于手中。 而且陆长亭发现朱棣与他们有个很大的区别。朱家兄弟的气势,是对人不对事,因而容易直面地让人感觉到,他们脾气傲,不太好相处,乍一看,这样的气势是很具有威慑xìng;而朱棣的气势是对事不对人,当他雷厉风行地定下一件事后,往往参与这件事的人,还并未感觉到他的强势,从而掉以轻心,忽略了朱棣真正所具有的威胁xìng。 陆长亭压下了眼底的眸光,不再看朱棣。再看上一会儿,人家怕是都要起疑心了。 这头朱棣察觉到盯着自己的目光消失了,心底还有点儿不大习惯。 朱出声道:“我们各自还剩下多少钱?” 几人面面相觑,汇总一番,这个数字竟然只够他们青菜馒头吃上两个月。 可他们真的会愿意吃青菜馒头吗? “坐吃山会空,还得找个谋生来路才行。”朱棣出声提示。 朱点头,目光瞥到了陆长亭的身上,“长亭不是很会赚钱么?” 是啊,就是赚的你的钱啊。 “长亭说一说,这城中有什么活计是能赚钱的?” 陆长亭分外不给面子,吐出俩字,“锄地。” 经由他这么一说,朱家兄弟登时就想起了在田间挥舞锄头、挥洒汗水的痛苦时刻。朱、朱齐齐打了个寒颤。倒是朱还靠谱一些,他仔细想了会儿,道:“正值秋日,锄地也难收获食物啊。”他们那几日前去,都只是将地翻一翻,除除杂草。毕竟那片田地已经多年没人理会了,如今越发贫瘠了。 越想朱家兄弟便越觉得不好,尤其朱和朱,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惨被饿死的结局,很快便转为了苦瓜脸。 而靠谱的二哥朱,已经硬拉着陆长亭去谋划致富之路了。 为什么人家生在明朝,就是中举当官,还与皇子王爷打智商战,再有皇子王爷为了得他相助,又是香车美人、美酒佳肴伴之。 而他……却进走上了种田致富之路,还要辛苦拉扯明朝王爷! 陆长亭瞥了一眼朱,又瞥了瞥另外三个朱家兄弟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第024章 朱家兄弟连同陆长亭一起用了饭食,然后在圆桌边上排排坐。 陆长亭打了个呵欠,他困了,“我只会看风水、算命,但城中有钱人也不多,我在中都一年,有钱的人家都早请过我了。还有一条路子,跟我一块儿,去逗个小孩儿。” 朱的思维还在发散中,他盯着陆长亭笑:“你不就是小孩儿么?” 陆长亭压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道:“中都一位粮长家中的孩子,常来找我玩儿,陪玩,给钱。” 朱堂堂秦王,却是咋舌道:“真有钱。” 朱棣心中一动,道:“那个小胖墩?” 陆长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朱棣怎么知晓? 朱棣道:“上次从你屋中瞥见了。” 陆长亭顿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安喜的确在他的屋中,便不再做怀疑。 朱咧嘴笑道:“陪孩子玩算怎么回事儿啊!”独一个陆长亭就够了,朱家兄弟又不是哪家小孩儿都能看入眼的,要不是陆长亭先把他们都镇住了,而后又无意间表露出脆弱的一面,那也不能引得朱心痒痒,觉得这小孩儿忒惹人疼爱呢! 朱棣此时的脸上也很明显写着“拒绝”,他抿了抿唇,道:“不如继续看风水?从前你是和那老瞎子合作,如今便由我们来替代那老瞎子的位置,如何?” 朱家兄弟们齐齐亮了双眼。这可比锄地、陪玩好多了。而且他们确实都还想再见,陆长亭那一手令人惊叹的本事。 陆长亭冷漠脸,不为所动,看着他们的目光如同在关爱智障,“也就是说,我要出力出本事来养活你们?” 这会儿谁都不说话了。 之前还敢壕气地说,养陆长亭在宅中住着呢,现在却还拉下脸让人家小孩儿出力,这……这确实有损兄长风范啊! 陆长亭指了指朱、朱,“你们可以出门去帮工,磨坊、酒肆、成衣铺子……你们可以去问问,谁需要你们去帮工。” 朱马上紧跟着自觉地道:“我明日也出门去瞧瞧。” 朱棣这才慢腾腾地道:“那我随长亭去给人瞧风水。” 朱:“……”老四好心机! 朱、朱:“……” 朱棣此时还能笑道:“长亭总不能独自一人出去,我跟着最好。” 陆长亭想了想,这次倒是没拒绝。朱棣说得不错,他身边总得有个年长的人跟着,方才不会出意外,何况以朱棣的聪明,他们定然是不会吃亏了。 朱心中很是不痛快,凭什么他们兄弟三人去做苦力,老四还能跟着小长亭去看风水,说不定看完风水还能摸摸头,捏捏脸,掐掐小胳膊…… 于是朱灵机一动,“长亭身边无人,确实不好,那长亭去陪那小孩儿玩的时候,我便跟随长亭过去吧。” 朱棣:“……” 陆长亭实在不希望朱和朱也跟着有样学样,换了口风。于是立即出声,一口敲定,“那便如此决定了。”明明也就十来岁的年纪,面容尚且稚嫩,偏生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坚决得让人无法反驳。 朱瞧着他这般模样,顿觉更是可爱了。暗自道,小长亭这样的,便是嘴硬心软嘛。 敲定下谋生手段之后,朱家兄弟方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吃馒头了吧? 陆长亭打了个呵欠,起身便要回屋子去休息。他一走,没多久朱家兄弟们也就散开了。 第二日,朱和朱极不情愿地起了大早,简单用了早饭,便直直出门去寻活计了。陆长亭舒舒服服地睡了个懒觉,待到他起床后,推开门一出来,便见朱棣在院子中练拳。 院子里独朱棣一人,或许正是因为没其他人在的缘故,朱棣便毫不掩饰自己凌厉的一面。 陆长亭倚在门边瞧了一会儿,久久脑子里才挤出来一个词:气贯如虹。 “长亭也想学吗?”朱棣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院子里响起。 陆长亭骤然回神,才发觉朱棣是背对着他在说话,看来朱棣早就知道他推门出来了。 没听见陆长亭的应答声,朱棣这才转过了身。许是因为要练拳的缘故,他便脱去了身上厚重的衣袍,转而换上了薄衫,只是薄衫很容易便被汗浸湿了,此时薄衫紧贴,轻易勾勒出了他精瘦的身形。虽是少年,不过身材倒结实得很。哪怕是一身大汗的模样,也只会让人往“xìng.感”二字上联想。 朱元璋对儿子的教育,当然不仅仅是教他们学文,学吃苦,他对儿子习武也要求甚是严格。 陆长亭记得,朱棣便是便有个马上天子的称号么? “长亭要学吗?”朱棣见陆长亭定定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心中觉得颇为好笑,果然还是个小孩子,见着别人英武的模样,心底便一定升起了敬佩、渴望之情吧。朱棣认定了陆长亭此时不说话,只是他装惯了傲气,这才害羞不敢开口罢了。 于是不待陆长亭开口,朱棣便已经上前来,攥着他的手臂便往一边带,陆长亭还没回过神呢,朱棣就从背后贴上了,一边捏着他的小胳膊,准备指导他来两下子。 但是你贴就贴吧,朱棣还嫌弃了一句,“……有点儿矮。”矮得他都得躬着腰给指导。 陆长亭:“……” 我还没说你一身汗呢! 朱棣捏着他的胳膊舞了两下,然后低声问:“好玩儿么?” 男人哪有不喜好武艺的?个个都爱幻想自己特别牛逼啊。虽然陆长亭没有那么中二,但是送上门来的机会,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好玩儿。”陆长亭点了点头。 朱棣兴致大起,还当真像模像样地给陆长亭指导了起来,陆长亭跟着他学了几个动作,然后被朱棣一巴掌拍在屁股上,“……挺像样子啊,不如明日起便跟我习武吧。” 陆长亭扬起头,给了他一个冷眼。 好好说话,不要动手。 第025章 朱棣全然没反应过来陆长亭为何冷眼,只当小孩儿本就是这个xìng子,还笑着揉了揉陆长亭的头,“叫声四哥来听听。” 陆长亭被他钳制在怀中,躲都躲不开。 还指望着他叫四哥?你咋不上天呢! 朱从院门外走了进来,一见着朱棣和陆长亭的姿势,便脸色一变,直直走上前来,抓着陆长亭往外扯,口中道:“别把长亭给捂坏了……” 朱棣松手松得倒是快。 朱这才一笑,“今日小长亭先跟着谁出去啊?” 陆长亭原本是yù先带朱棣出门的。从前他都是和老瞎子合作,如今要单干,但城中可没多少人认识他,这也就代表着他要重新开拓业务,这等大事,自然是宜早不宜迟的。但是方才朱棣那只手,实在太讨厌了,陆长亭突然间觉得,先带朱出门也不错。朱心眼儿还比朱棣浅一点呢。 种种思绪从脑中闪过,陆长亭便抬手一指朱,“二哥跟我一块儿吧。” 这一声“二哥”他叫得特别痛快,朱也听得特别舒服,他笑眯眯地牵住了陆长亭的手,“那这就走吧,出了门二哥给你买吃的。”朱颇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之前陆长亭就跟浑身带刺似的,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往上挨一下,得把自己扎死。有什么能比软绵绵小手拉着更舒服的呢?有什么能比现在看着老四吃瘪更赏心悦目的呢? 小长亭真是个好孩子啊! 这头朱棣表情有点裂。他真着实没想到陆长亭会这样选,忍不住低声骂道:“没良心的小东西。”方才还教他功夫呢,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朱棣哪里知道皆是因为那么一拍……他本意是想拍陆长亭的腿,但奈何陆长亭矮啊,就顺手拍屁股上了,拍完觉得还挺软,那也就这样了。 可陆长亭记仇啊! 陆长亭攥着朱的手,欢欢喜喜跟着他出门去了,留下了身影萧瑟的朱棣。 朱棣站在院子里,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然后回转身去,“今日倒还可以好生休息一番!” 出了宅邸,朱惦记着陆长亭没用食物,便真将他带到人家小摊子上去了,模样倒真像是个好兄长。 忽略掉朱那多变的xìng子,和怪叔叔一般的目光,陆长亭对他的印象倒是得到了改观。 朱虽是有个好出身,但他对于这小摊上的食物,倒也并不挑剔,一面吃着的时候,还能记着照顾陆长亭。朱真是高兴极了,平日在宅子里吃饭的时候,他得顾着两个傻弟弟,朱棣便总是在这时候,趁机照顾起了陆长亭。 多有心机啊! 今日他能独自照顾小长亭,朱觉得吃在嘴里的食物滋味都不一样了。 老四还只能在家待着! 我在外面拉小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长亭很快用完了食物,一转头便瞥见朱脸上怪异的神色,他实在不希望一旁的人将他们当做智障,于是陆长亭软声唤道:“二哥,用完了我们就该走了。” 朱回过神来,痛快地付了钱,然后便又拉着陆长亭走了。 陆长亭早就和安喜定好了见面的地方,那便是上回的酒肆。谁让酒肆消费低,又是个较为安全的去处呢?就是环境吵些罢了。想到这里,陆长亭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朱,这位秦王能忍受吗? 朱不知陆长亭心中的担忧,见陆长亭朝自己看来,还满心想着,小长亭终于发现我的好了。于是朱脸上的表情更柔和了。 柔和到陆长亭想打哆嗦。 很快,他们便走到了酒肆外。 朱一见,登时扬眉,还拽着陆长亭不让进,道:“你小小年纪,怎能进这样的地方?” “我是进去见人的。” “那也不行!”哪怕只是站在门外,朱都能听见里头吵嚷的声音,还伴随着一股汗味儿和酒气迎面而来。再低头一瞧陆长亭那白白净净的模样,朱怎么舍得让陆长亭进去? “我要进去见人,我又不是去喝酒。” “不行!”朱这时候的态度却是异常的坚决,“小孩子怎能长于这样的环境?” 陆长亭愣了愣,他本想说自己并不在意,但是朱这句话却是提醒了他。他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但安喜没有啊,他与安喜在此处待得久了,安喜的xìng子会不会被影响呢?陆长亭有些汗颜,他倒是光顾着解决歇脚地的问题了,却是全然忘记了,安喜年纪这样小,怎么能总往酒肆扎堆呢? 时间一长,他怕是要辜负安父的期望了。 陆长亭顿住脚步,冷静地道:“你说得对。” 原本还以为要长篇大论,再威胁利诱方能劝住他的朱一愣,随即笑道:“长亭真是乖啊。”不过他心底难免还有些遗憾,遗憾于没能借机树立起兄长之威啊。 他们在门外等了没一会儿,安喜便带着小厮来了。 朱一瞧,还真是个小胖墩!还特别傻! 朱顿时就没了兴致。 要像小长亭这样,聪明可爱还会咬人的,才更勾人心啊。 安喜看了看朱,有些畏惧地往后退了退,小声问:“长亭,他是谁?” 不等陆长亭开口,朱已经当先开口截断,“我是他哥!” 安喜面上的表情这才柔和下来,“是哥哥呀。” “是他哥哥,不是你哥哥。” “哦……”安喜转头看着陆长亭,“你哥哥真大。” 朱哼笑一声,蹲下身来,道:“是啊小胖墩,我是很大。” 陆长亭:…… 洪武帝养出的儿子怎么都这么不要脸? 安喜伸手去拉陆长亭,“长亭我们进去吧。” 陆长亭反抓住安喜的手,道:“我们换个地方吧。” 安喜向来不挑地方,乞丐窝他都能去。 他点了点头,挨着陆长亭走,脸上的软ròuròu还跟着抖了抖。 朱心里又不痛快了,小长亭怎么能去牵个小胖墩呢?朱也跟着臭不要脸地凑上前去,揪住了陆长亭的手。陆长亭感觉自己就跟有一首歌唱的那样: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第026章 正是深秋时节,便不如夏日那般,随处寻个亭子都可歇息,此时冷风嗖嗖,光是站在街道上便觉得够呛,最后还是安喜将他们领回到了家中。安父并不在家。家中的下人便直接将他们安排在了倒座房。 陆长亭令人拿了书来,赫然是名声极为响亮的《千字文》。 朱瞥了一眼,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小胖墩就学这个?” 陆长亭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道:“安喜年纪还小。” 安喜原本正低着头琢磨自己的戏法,此时闻言,便立即抬起头,跟着点头,道:“嗯嗯,安喜还小。” 朱又不傻,他自是一眼便看出了安喜身上的不同,只暗暗咋舌,原来真是个小傻子。以他的英明,当然不会再去嘲笑一个小傻子了。朱马上闭了嘴,还讪讪地看向了陆长亭。 小长亭刚才好像语气不快呢。 陆长亭没看他,而是选择翻开了千字文。朱见状,便又凑了上去,低声道:“长亭要学这个么?我教你啊。” 朱家兄弟学问肯定是没得说,毕竟因为洪武帝自己出身的缘故,他便极为重视儿子的教育,请的那都是好夫子!如此环境之下,朱家兄弟怎么还可能学不出个名堂来呢? 陆长亭指了指安喜的方向,“那你去教他。” 朱撇嘴,“他算何人?怎值得我去教导?” 陆长亭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雇主。” 朱这才想起来,他们是过来赚钱的,尽管心中不愿,但朱还是乖乖走了过去,问安喜:“小……咳,小安喜,要学认字吗?” 安喜摇了摇头,“学字,苦,很苦的,我不要吃苦。” 朱有点傻眼。 多少人求都求不到他来教认字啊!这小傻子竟是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陆长亭早就知晓安喜的思维与常人不同,因而听罢也并不觉得奇怪,他捏着千字文走到了安喜的跟前,蹲下身去,好与安喜平等对视,“我要学,你学吗?”他的口吻简单又粗暴,“若是不学的话,日后我们便不能一起了。” 安喜怯怯地问:“为、为什么呀?” “有代沟了知道吗?” 安喜一脸懵。 朱其实也不知道代沟是什么玩意儿,但他不能跌面子啊,自然要闭着嘴,装作什么都知晓,还在旁跟着点了点头。 安喜抿了抿唇,“那、那我学吧。” 陆长亭斜睨了朱一眼,朱立即会意,马上将千字文拿过来,开始教俩人学认字。虽然陆长亭并非文盲,但这时候的字总有些他是不认识的,便也就当自己重读一次幼儿园好了。 朱的学问不浅,要教两个毛孩子,那是手到擒来。 不知不觉,时间便溜走了。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陆长亭瞥了他一眼,见朱都喝了好几碗茶水了,便立时出声道:“歇一歇吧。” 其实朱正享受着为人师的快.感呢,听陆长亭如此道,他还笑着伸手去摸陆长亭,口中道:“累了呀?那就歇歇吧。”小孩子都不爱读书嘛,朱表示理解。 陆长亭躲闪不及,被他摸了个正着。 安喜盯着他们俩瞧了一会儿,大约心底觉得这也个上课的流程,于是便将头也伸了过去,“……我也摸摸?” 朱僵了僵,觉得有些好笑,但他还是伸手摸了摸安喜。 陆长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朱的脾气倒是不错。 外头的下人见里头没有声音了,忙叩门问道:“客人可是累了?” 朱应了一声,颇具威严。 外面的下人听着声音,总觉得浑身不自觉地一凌,倒像是在听老爷吩咐一般。下人早就得过安父的吩咐,当然不敢有怠慢,当即便命人摆好了饭。随后又推门进来,恭恭敬敬地给他们摆了饭。 大家长不在家中,自然,他们也别指望去厅中用饭了,便就摆在房中了。 丫鬟将安喜抱了起来,和另外一个丫鬟一块儿喂着他们家的小少爷。 朱看着这一幕,原本还有些怀念宫中有人伺候的日子。但是目光紧接着一落到陆长亭身上,朱便登时觉得,这样*的生活,是不适合他的!瞧一瞧小长亭多么乖觉啊。 朱自觉地伺候起了陆长亭。 陆长亭疑惑地看了一眼朱,他这样殷勤,真的没问题么? 待到用完饭食后,陆长亭便提出要离开了。安喜虽有不舍,但他也知道分寸,便只是扁了扁嘴,便让人送陆长亭出去了。出来后,朱便忍不住道:“钱呢?” “就是这顿饭便抵了呀。”陆长亭漫不经心地道。 “别的……就没了?” “没了。” 朱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出来,不过此时他倒是深感到了赚钱的不易。 二人被送出安家之后,正巧那安父便回来了,只是那安父走的是另一头,于是陆长亭也没上前与之打招呼,反倒是安父见着陆长亭身边也跟了一人时,他忍不住微微皱眉,问身边的下人:“那是谁?” “说是兄长。” 一个乞儿,哪来的兄长?安父自是不信的。 何况那个青年,分明还带着一身贵气,哪怕是穿着再朴素的衣衫,也都掩不住。 这头陆长亭在外面买了些小食,然后带着一块儿回家去了。朱心里有些发酸,“给老四带的?” 陆长亭摇了摇头,“我还在长身体,当然是给我自己吃的。” 朱虽然有些失落于小长亭不打算分给自己,但是想到老四也捞不着,心底便没什么可酸的了。他比划了一下陆长亭的个子,道:“确实应当多吃些。” 陆长亭给了他一个冷眼。 朱摸不着头脑,他哪里说错了么?难道他此刻的形象不是个关爱弟弟的好兄长么? 没走上多久,他们便回到了宅邸中,等一走近厅堂,陆长亭便发现朱和朱都早早回来了,而且两人都苦着脸,活像两只无家可归被人嫌弃的大狗。 陆长亭突然有点拔腿便走的冲动。 啊!头好疼啊! 第027章 秋日凉风拂面,陆长亭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将头转向另一面,继续趴在桌上睡觉。 朱家兄弟刚刚换上了朴素的衣衫,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口中道:“小长亭,这样便行了么?”谁知齐齐转身过来一看,陆长亭睡得正香。 朱倒是满不在乎地道:“让他睡吧,小孩子长身体呢!” 朱朱跟着点头,纷纷装作一副很懂的样子。 朱棣则就显得沉默寡言多了,他走上前去,直接将陆长亭拦腰打包带走,一边往外走,才一边道:“我送他回屋子去睡。” 朱脸上的表情裂了裂,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显然还是生计问题。朱带着换了副打扮的弟弟们,出门继续寻求雇主去了。朱家兄弟骨子里都还是骄傲的,他们虽然希望能继续过上轻松优越的生活,但此时他们更希望,在小长亭面前一雪前耻,扛起大梁,赚钱养家啊! 陆长亭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起来,便见宅中下人已经将食物备好了,全然不比前两日的窘迫了。陆长亭这才终于找回了一点,傍上金大腿的滋味。 用过饭后,陆长亭便独自回到屋中了,他拿了纸笔涂涂画画,大致勾勒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谁?”陆长亭不得不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长亭,是我。” 陆长亭犹豫一下,上前去将门打开了。 朱棣侧身入门来,道:“明日要出门瞧风水?” 陆长亭点了点头。 朱棣走过去,在桌前坐下,道:“那便麻烦长亭先与我说些风水上的事了,总要先能唬住那些人才好。” 陆长亭也不藏私,风水学说起来容易,但真正要融会贯通还是极难的,后世多少人拿着罗盘便以为能勘风水定乾坤了,实际上,他们也就能分个东南西北,将风水学上的套话拿出来使罢了。陆长亭当然不会担心谁将自己的手艺学了去。堂堂燕王会需要勘风水吗? 陆长亭在他身边坐下,因为个子较矮的缘故,他整个人几乎都趴到桌面上,说到兴起时,陆长亭便抓过纸张来写写画画。 朱棣瞥了一眼那纸上的狗爬字。 忽然有点心疼纸呢…… 陆长亭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了,伸手抓起茶盏便往嘴边送,但是茶盏体积有些大,陆长亭有些握不住,茶盏在他手中晃了晃,看着像是要摔下去了一样,朱棣突然间伸出手来,从下面包裹住了陆长亭的手背,帮着他一块儿稳稳地托住了茶盏。 朱棣虽然还未长成青年模样,但他的手指却很是纤长有力,可以轻松地裹住陆长亭的手背。 陆长亭有点儿不大好意思。 这一幕要是换个姑娘,那也就是唯美场景了,但换成他,那就是实在有些丢脸了。 也不知何时他这具身体方才能长大,恢复从前的英俊潇洒。 陆长亭装作若无其事地就着朱棣的手,掀开盖子埋头喝上了两口,因为姿势别扭的关系,一时不察发出了“啾啾”的声音,茶水都给吧唧到嘴边上了。 陆长亭顿时歇了喝水的心思,他抬起头来,轻咳一声,继续指着桌上的纸张道:“一般若是遇见如此情形,那便是屋中形成了煞……”陆长亭面孔严肃,说得认真,朱棣也紧紧盯着他的面孔,似乎气氛融洽并没有什么不对。 “……嗯?”但是朱棣的手越深越近。 要摸脸??? 陆长亭正要往后躲,朱棣淡淡道:“你嘴边有两点茶叶沫子。” 陆长亭一呆,朱棣伸手如闪电,已经将陆长亭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边的茶叶沫给抹下来了。朱棣神色如常,就像是刚刚照顾了自己的亲弟一般,连陆长亭的口水他都不带嫌弃的。 陆长亭忙抬手抹了抹嘴,继续装作不在意地指着纸张往下说。 朱棣一边点头一边道:“我都已知晓了,要唬人是没问题了。” 陆长亭松了一口气,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那四哥回去吧,我该睡觉了。” 朱棣却指了指纸张,问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学练字?” 陆长亭脸上一黑。 是他之过,毕竟繁体和简体是有差异的,陆长亭能认得了繁体,但要写繁体却不是那样容易的,为了笔画少,他写得快的时候便是用的简体,但在朱棣的眼中这无疑就是文盲的体现了。 陆长亭忍着丢脸的耻感,一咬牙,道:“好。” 朱棣满意地抚了抚他的头,“长亭实在聪慧。单单瞧个风水,可惜了。” 陆长亭忍不住笑了,“难不成我这样的还能考科举吗?” 朱棣又抚了抚他的头发,却是没有说话。 陆长亭当然也不会厚着脸皮让朱家兄弟给他想法子。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做风水师倒是比科举轻松,何况本就是老本行了呢?没甚可惜不可惜的。 宅中屋子多,朱棣当然不会沦落到和陆长亭同住一屋了,他打着灯笼出去了。 这时候天色已然暗下来了。 陆长亭小小地打了个呵欠,端起茶水牛饮而尽,方才觉得舒服极了。 屋外,朱瞧瞧打开门瞥了一眼。 老四竟然还和小长亭秉烛夜谈这么久?朱心头又有些不痛快,“啪”地关上了门。明日老四还要跟小长亭出去呢! 心痛! 翌日一早,当先离开的是朱三人。朱棣站在院子里练了会儿拳,死活等不到陆长亭的身影,他只得无奈地去开了陆长亭的屋门。朱棣走进去一瞧,陆长亭还夹着被子,睡得正香呢。 朱棣无奈,只得走上前去捏了捏陆长亭的脸颊。 陆长亭这会儿正做着梦,陡然梦见一头怪物冲上前来,将自己的脸给啃了。 那怎么能行?他不要毁容! 陆长亭一下子便惊醒了过来,还手忙脚乱地拥着被子坐了起来,一头黑发乱糟糟地顶着,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 他乍一看见床边的朱棣,险些脱口而出唤了对方的名字,幸好他及时醒神,便生生扭转了嗓子里的话,“……四哥。” 朱棣见陆长亭面颊鼓鼓,似有不愉,还当他是依旧为称呼“哥哥”而害羞,他伸手拎住了陆长亭的衣领,将人往床下拉,一边道:“不是要去给人瞧风水吗?怎的还赖起床来了?”其实正是陆长亭如此举动,才令朱棣更为放心。 毕竟孩子便该有几分孩子的模样,不是吗? 陆长亭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道:“做生意要赶巧,而不是赶早。” 朱棣将他放在了小榻上,转身让下人去打水,随后才道:“这是长亭的歪理?”朱棣是真有些惊讶,陆长亭竟然半点也不急,甚至可以说他看上去颇为胸有成竹。此时的陆长亭和方才赖床的陆长亭,简直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不是歪理,你且看着吧。” 正巧下人将水打来了,陆长亭就着水先洗漱了一番,然后用了早饭。 既然不急着出门,朱棣眼中闪过几点亮光,而后他伸出手来,又将陆长亭抱了出去,“那便来练练功夫,以强身健体。” 强身健体? 陆长亭双眼微亮,毫不客气地扒拉着朱棣学了起来。 今日朱棣倒是没有贴着他来教动作了,只是先让他从马步蹲起,陆长亭也不挑剔,他有着绝对的自信。因为经历的缘故,他知道自己一旦决定做好某件事,那便一定能吃下苦。蹲个马步算什么? …… 朱棣打了一套拳下来,陆长亭两股战战,“四、四哥……”打脸实在来得太快。他这懒惰的身板,实在经不起cāo练。 朱棣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再叫声四哥听听。” 陆长亭:“……” 见陆长亭都要红着眼睛来瞪自己了,朱棣这才走到陆长亭的身后,道:“收势吧。” 陆长亭早浑身僵硬了,他艰难地收起胳膊收起腿,身子顿时晃了晃,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朱棣在后头伸手一捞,轻轻松松捞在怀中。陆长亭这才知晓,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身后做什么。 这么一折腾,便是到了下午。 眼看着便要用晚饭了,朱家另外三兄弟都快归来了,这时候陆长亭才发了话,道:“走吧,去做开张了。” 纵使聪明如朱棣,也实在想不明白,这时候上哪儿去开张? 但陆长亭已然镇定地跨出门去了,朱棣当然只得跟上。 此时日落西山,街道上的摊贩都渐渐开始收拾东西了,而陆长亭却绕着城转了起来。 所幸朱棣极有耐心,体力也充足,便陪着陆长亭转悠。 直到他们停在了一家人的宅邸之外。 这家人的大门是敞开着的,陆长亭和朱棣走过来的时候,正巧有个作大夫打扮的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陆长亭一拍板,“上!” 话音一落,陆长亭便乖觉地退到朱棣身后了,还用手指尖尖在背后顶了顶朱棣,示意他往前。朱棣顿觉腰上一阵痒,他反手揪住了陆长亭的手指,就这样攥着他一起往前走。 门外的下人正要关门,见他们走上前来,心底有些忐忑,毕竟对面二人都生得好模样呢。 下人低声道:“敢问二位前来是为?” 朱棣望了望大门,摆出冷漠的面孔。 陆长亭有些着急,又用另一只手捅腰。 朱棣这才从喉中挤出了一句话来,“我看你家风水不好。” 这种江湖骗子的标准句式,要说出来还真是有些羞耻呢。 第028章 若是旁人前来,张嘴便说如此的话,那定然被那下人打出去了,偏生眼前二人都是好相貌、好气度,下人站在他们跟前,甚至忍不住生出自惭形秽来。 观人先观气度,那下人也是有几分眼力的,因而此时斟酌一番,他终究是不敢小瞧,忙命人去传达了管家。 他们并未等上多久,便见一打扮得体的中年男子出来了,想来正应当是管家。 管家神色憔悴,眼下青黑,像是许久都未曾安眠了一般。管家见了陆长亭和朱棣二人,也为他们二人身上的风采一惊,不由得道:“宅中风水何处不足?道长求解!” 道长? 陆长亭忍不住和朱棣对视了一眼。 这管家竟然拿他们当道长了? 朱棣嘴角微抽,不过最终还是默认了那管家的称呼。 “你们宅子中的事,若不快些解决,怕是还要出大事,你一人做不了主,寻你主人来。”朱棣顺着端足了姿态,不知道的,怕是还真当他从哪个山头上下来的仙道。 气势先压人一头,那管家不疑有他,忙转身去请主人家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主人家便亲自迎了出来,见着陆长亭和朱棣后,便登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慌忙将他们迎进了正厅中。 陆长亭往里走的时候,便暗暗将宅子的布局风水都收入了眼中,连同宅子里各人的神情反应也都记下了。 宅子的主人约莫三十来岁,正值而立之年,应当是精神极佳、身体康健的,偏偏这主人家瞧上去,也如那管家一般,神色憔悴,面色青黑,平白显得苍老了许多,整个人从骨子里往外散发着死灰的味道。 朱棣都被这人的模样惊了一跳。 而陆长亭此时却镇定得不能再镇定了。这般模样的雇主,他可没少见。除却那些寻yīn宅,改大运的,多数求他去改阳宅风水的,都是被风水困得没法子了,他还见过比这憔悴百倍的。 主人家或许真是被困极了,一时间连茶水都忘了叫丫鬟上。他坐在主位上,身子微微前倾,面露苦色,道:“道长真能解决这宅中难题吗?” 朱棣不由得看向了陆长亭,这时朱棣才忍不住暗自咋舌和惊叹。他找陆长亭学了些浅薄的知识,本以为第二日便能唬人,可谁知晓,他从宅子外走进来,半点问题也瞧不出,他更不知晓,陆长亭之前为何走到街上来,便直直判定这宅中风水不好了。 陆长亭注意到了朱棣投来的目光,便冲朱棣笑了笑,大意是示意他安心。随后陆长亭高傲地扬了扬下巴,道:“这等小事,都不消劳动我师父!我便能解决!”陆长亭本就生得好看,哪怕是露出几分傲色,也难以令人生厌。 只是那主人家搓了搓手掌,终究不大敢相信这般的毛孩子,“这……小师父……这……” 陆长亭也不打算卖关子。 人家都倒霉透顶了,现在就求着救命稻草了,他还卖什么关子? “敢问您家中,是否有幼子生了病?且请了不少大夫都没法子?他不仅生了病,还夜夜无法成眠,总是疑神疑鬼?”陆长亭坐在椅子上,淡淡道来,神色镇定自如,实在不符他这个年纪,但此时谁都不会去注意这一点了。 那主人家包括一旁的管家下人,皆是随着陆长亭出言,而露出了惊骇之色。 “你……你怎会、怎会知晓?”主人家是真激动极了,连说话都不自觉跟着哆嗦起来了。 “会瞧风水的,便也多会相面,观您面相,子嗣来得晚,应当正是在而立之年时。之前来时,瞧您府中刚有大夫离开,想来定是有人生病。能令人心急如焚至此的,莫过于家人病重了。我进来时,又瞧了瞧风水,确实是有问题的,尤体弱者最易中招。家宅之中最为体弱的,便是老人及幼子了。而您的面相又呈父母早亡之相,那便就剩下幼子了。” 这一番推论,不过是细致观察,再合理推测罢了。 朱棣在一旁听着听着,便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他看着陆长亭眼底滑过了一道流光。 而那主人家已然呆住了,讷讷道:“那这……这夜夜无法成眠,疑神疑鬼,又是如何瞧出来的?” “风水。”陆长亭依旧口吻不咸不淡,“这宅子是否翻修过一次?” “是……”主人家已经全然惊住了,他已经丝毫不会怀疑,陆长亭的口中还能说出多少惊异之语了。 “家中人嫌宅子小,便砌了道新墙起来,隔了新院子出来,可是如此?” “是。” 此时下人们看着陆长亭的目光,已经如同看怪物一般了。 “因家里人疼宠幼子,便将那新院子留给幼子了,可是如此?” “是。”主人家有些急了,“可是这院子出了错?” 陆长亭点头,“风水中有个说法‘逼压滞困事’,所谓逼压,便是破坏原有的风水格局,将屋子重新分割,隔出新的屋子来。滞困事,便是因逼压造成风水格局被破,空间变得极为挤迫,从而造成生活中许多困滞之事。如有女儿住于屋中,日后便婚事艰难;如有儿子,便也可能体弱,子嗣艰难等……古时的人,都是用逼压格局来养小鬼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那主人家登时眉毛重重一跳,面上悚然变色,“竟、竟还有这样的讲究……”他都快面露哭相了。 想想也是,任谁还能在听见这样的话之后,依旧维持镇定的? 朱棣在旁边,面色都忍不住跟着一肃。 “若说这个风水导致了您家中幼子滋生yīn气,体弱多病。那么那夜夜不成眠,便是因另一处风水了。” 主人家大惊,“这宅子里还有何处风水不对劲?” 陆长亭却是抬手一指,“在宅子之外。” “外头?”主人家忍不住疑惑了。 这外头怎么会影响到宅子中来呢? 第029章 “宅子外的西南角可是挂了几盏灯笼?”陆长亭又道。 “……是、是。” 朱棣忍不住又诧异地看了陆长亭一眼,他们过来的时候,他可全然没注意到哪里挂了什么灯笼,陆长亭的记xìng实在也太好了些! “能否带我到小公子院子里一瞧?” 那主人家哪里有拒绝的道理,自是连连点头,忙带着陆长亭往里走。 朱棣便依旧端着高冷的架子,随着他们往里走去。 一旁的下人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朱棣,心道,这弟子才多大年纪?便这般厉害了!想来师父应当更加本事不凡!瞧这师父还这般年轻的模样,说不定便是驻颜有术呢! 朱棣的目光全落在陆长亭小小的背影上了,哪里注意得到一旁下人的目光。 主人家在前面引路,带着他们进入了一个较为狭小的院子。 他们本意是疼宠幼子,便专门开辟了个院子出来,但是一面又想到幼子年纪小,院子便是小些也没甚关系,就直接砌了墙起来,原本的风水格局顿时被破坏了个淋漓尽致。实在是好心办了坏事! 一进院子,陆长亭便能感觉到扑面而来一股郁气。院中下人无不是愁眉苦脸,无精打采。见有人进来,下人们才急忙迎上来,生生挤出了笑容来。 可以说,从这家幼子病了以后,整个家宅便都笼罩在颓靡之中。 或许他们都不会发觉,宅子中的气在逐渐变得yīn沉。 风水影响人,而人的转变,同样也会促进宅中风水的变化。如此下去,便是一个恶xìng循环。光是这样糟糕的环境,怕是就能将这家中幼子生生耗死。 他们走到了屋外。 主人家厉声道:“开门。” 门一开,里面更是一股闷热的气息混杂着yào味儿,兜头罩住了陆长亭。陆长亭脚步滞了滞,差点不愿走进去。这古人怎么都爱在生病之后,将门窗紧闭?陆长亭暗暗皱眉。 主人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由问道:“这屋中可有不妥之处?” “先将门窗打开。” “可……可那大夫说我这幼子不能轻易见风……” 朱棣沉声道:“打开。” 主人家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反驳的话一时噎在了嗓子眼儿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下人们依言将门窗打开,他们小心翼翼地看着朱棣的方向,只觉得这位道长实在不一般,开口说出的话,教人连半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大抵有本事的仙道便都是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了。 待到屋中空气流通以后,他方才拔腿朝着床上的人走了过去。 此时陆长亭还不忘解释道:“所谓生生不息,是要靠循环往替来完成的。门窗紧闭,生气无法流通,便是阻绝了生气,这般下去,怎么还能活命呢?”从生理的角度来讲,便是空气不畅通,人靠呼吸存活,空气日日浑浊,身体又怎能好得起来? 那主人家听了此话,又是一阵后悔害怕。他哪里还敢再小瞧陆长亭半分?只恨不得跪下来,求陆长亭救他幼子一命了! 陆长亭走上前,转头问主人家:“他叫什么?” “志儿。” 陆长亭微微弯腰,轻唤床上小孩儿的名字,“志儿,志儿。”陆长亭的声音都还尚且青涩稚嫩,不过从他口中叫出来,总令人听了觉得舒服。 床上的小孩儿或许是因为缠绵病榻久了,整个人都显得死气沉沉,陆长亭进门来的时候,志儿裹着被子正在睡觉。 这样不分昼夜地睡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未必睡觉便能休息就好身体了。 许是因为听见了声音,志儿总算睁开了眼。 他看了看床边的陌生人,有些惊吓,不过在见到陆长亭年纪也不大的时候,志儿方才歪着头,好奇地看了看陆长亭。 “你看那里。”陆长亭顺着打开的窗户指了出去。 志儿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不看、不看,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陆长亭耐心地问。 志儿面上惊恐更甚,伸手便要他的父亲去抱,“有东西在看我,在看我……”志儿双眼红红地扑进了父亲的怀中,他的父亲也跟着两眼通红,痛惜不已。 主人家惶急地看着陆长亭和朱棣,“这……这怎么办啊?” 陆长亭再度指了指窗外的方向,“你们看那是什么?” 朱棣往外一瞥,道:“西南角的灯笼。”还一个个挂得挺大、挺高,想必入夜之后,定然是灯火辉煌。 主人家也很是疑惑,“这灯笼何处不对吗?正是志儿总觉得那方有什么盯着他,心中害怕不已,无法成眠,我这才找人做了灯笼,挂在了那面墙上。” “您可曾听说过日夜凶光?” 主人家一手轻拍着儿子的背,一边露出了赧然之色,想来是从未听说过的。“这、这是何意?”他问道。 “所谓日夜凶光,便是宅子外有灯火通明,哪怕宅子里将所有灯火熄灭,也依旧能有强烈的光亮照进来,宅子外的光越是强,宅子内便越是生了凶煞。所谓日夜凶光便是如此。久而久之,易成凶宅。” 主人家再一次傻了眼,“……凶、凶宅。” 什么日夜凶光他不懂,但听了这两字,他却是呆滞住了,连咽口水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本来宅中风水成逼压困滞的局势,便已是引yīn气入宅了,再加上日夜凶光,莫说家中幼子了,时日一久,宅中所有人都不能逃过。” 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人对死亡的畏惧是与生俱来的,此时听陆长亭这般一说,谁还能按捺得住? “求小师父救我府中人一命!”主人家直接朝着陆长亭拜了下去,待直起身子后,他便立即对身边的管家道:“快!快去备钱!” 管家连连点头,忙转身去备钱了。 朱棣看着这一幕,颇有些目瞪口呆。 这钱就这样便要到手了? 陆长亭微微蹙眉,道:“你先命人将灯笼都取走。” 主人家点头。 “中间的墙要拆除。” 再度点头。 “不仅如此,这宅子你们必须立即搬走,走前须得在屋顶开个大洞。” 主人家傻眼了,“这……这是何故?” 朱棣也有些好奇,若那逼压困滞乃是一面墙引起,那拆了墙不就是了?若日夜凶光乃是灯笼所致,那取下灯笼不就是了吗?这中间还有甚讲究? 第030章 陆长亭却并未立即回答,他舔了舔唇,嗓子实在是有些干了。 主人家见状,这才陡然回神,忙拍了拍自己的头,尴尬地笑道:“瞧我这记xìng!来人,快,快给二位上茶!” 小丫鬟忙跑出去拎了茶水进来。 从他们确认陆长亭的态度并不棘手以后,他们便随之变得振作了起来,一改之前颓靡的气象。 小丫鬟将茶水倒好,甜笑着递到了陆长亭的手中。陆长亭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喉咙里的干涩缓解了不少。 “可曾听过换天心的说法?”陆长亭问道。 那主人家对风水实在是半点都不通,忙摇了摇头。 “上了十年的老宅,若是重新住人进去,便须得换天心。换天心便是在屋顶中央掏个大洞,使得阳光直shè而入,方可消去屋中晦气yīn煞,从而使屋子生旺起来。”陆长亭摇了摇头,道:“这屋子已然形成了凶煞,若是用寻常手段,实在难以消除,此法最为便捷!而屋子若是掏了大洞,自然你们也无法继续住了。” 主人家点了点头,虽觉得有些为难,但是此时他对陆长亭已然深信不疑了,便也没有说出半句质疑的话来。 这主人家xìng子倒也不错,若是换做别人,一听要这般大动干戈,怕是立即便吵闹起来,认为陆长亭在胡言了。 “何况不管换不换天心,你们都不能住这宅子了的,日夜凶光会使宅子变为凶宅,唯有弃宅而逃,方才能躲过劫难祸患。” 风水学中便有言“日夜凶光逃宅生”。大意便是,遇上日夜凶光唯有逃宅求生。 主人家继续点头连连,看着陆长亭的目光已经转为恭敬佩服了。虽然说,拿这样的目光去看一个小小少年,实在有些怪异。 陆长亭转过身来,朝着朱棣躬身拜道:“师父,我做得如何?” 朱棣绷着脸摸了摸陆长亭的头顶,“不错,但离出师还差得远。” 陆长亭悄摸摸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朱棣忍笑。 旁人可看不见他们二人那些细小的互动。 主人家只觉得陆长亭已然这般厉害了,那这位师父定然更加厉害,一时间望向他们的目光,变得更为敬畏小心了。 管家凑上前来,道:“老爷,钱已经备好了。” 陆长亭往那管家手上一瞧,竟是捏的宝钞,只是另一只手还捏了个小布袋,也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 看来这时候宝钞已经在开始普及使用了,陆长亭庆幸自己在朱棣的劝说下,留住了银子。恐怕过不了几年,这宝钞便要开始贬值了。 “请,请道长收下。”主人家将那些钱往朱棣的跟前推了推。 朱棣慢条斯理地捏过宝钞,接过布袋,明明是揽财的动作,偏生被他做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来,半点铜臭气息也无,反倒平白令人觉得高傲贵气。 主人家心中顿时一阵庆幸,幸而这样厉害的人物,正巧被他撞上了,不然他这独子,怕是真要没救了! 这主人家全然忘记了,是陆长亭和朱棣二人主动送上门来的。 钱已到手,陆长亭便可功成身退了。 主人家当然不能就这样让人走了,恰好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便命下人摆了宴在院子里,然后留了二人,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这才送人出了宅子。 临走前,他又与主人家嘱咐了些,记得门窗通风一类的小事,方才跟着朱棣大步走了出去。 待走到宅邸外,朱棣忍不住抬手揉了一把陆长亭的脑袋,道:“原来长亭赚钱,当真这般轻松。” 陆长亭挥开他的手,反驳道:“那是你未曾见到我辛苦的时候。” “是……”朱棣顿了顿,有些无奈,“不过这样倒是没我出力的时候了。” 陆长亭漫不经心地道:“何愁找不到事做?”他可不信,朱家兄弟来了这里便当真锄地放牛,过着艰苦生活,全然不记得那皇宫种种。不在洪武帝的眼皮子下,他们能做的事可不要太多。若是他,他怕是也要抓紧机会,去做该做的事,而不是陪着他这么个小孩子来来去去。 朱棣只是浅淡地笑了笑,并未说多余的话。 陆长亭走在前面,眼看着便是要往回走了,朱棣不由得大长腿一迈,三两步追赶上去,问道:“这便回去了?不多走几个地方?” 陆长亭斜睨他一眼,道:“忘记我说的了吗?做生意要赶巧!” 意思是现在巧已经赶完了? 朱棣微微挑眉,伸手罩住了陆长亭的肩,道:“也好,回去让为师教一教你……写大字!” 陆长亭面色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言下之意不就是说他字太丑了吗! 朱棣像是全然瞧不见他的不快一般,紧紧揽着陆长亭往前走,落在旁人眼里,那都是暖心兄长一心将熊弟弟护在了怀中。 走了没一会儿,陆长亭突然顿住了脚步,“去买点食物。” 朱棣有些惊讶,“给他们带回去?” 陆长亭点头。 他是不指望这些皇家子弟真能赚钱的,方才那主人家大方,给的钱倒是不少,这时候买些吃食回去,也当是安抚那几人了。 朱棣眼底飞快地滑过了什么情绪,他拿出铜板,去街边买了些吃食,陆长亭就走在他的身旁,看着朱棣略微生疏地和对方沟通着买东西,渐渐竟是还能学会两句中都的方言。 陆长亭压下了心底的惊讶。 他知道,朱棣将会在中都留上很长的时间,比另外几兄弟都要长,但也正是这么漫长又艰苦的一段经历,才会造就后来的马上天子。 朱棣很快买好了吃食,二人收拾一番,便往回走了。 不过等他们回到宅子里,竟然还是不见朱三人的身影。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陆长亭忍不住问道:“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朱棣摇了摇头,却并未多作解释。 陆长亭想一想倒也是,洪武帝虽然将他们赶到这里来吃苦,但又怎会不保障他们的基本安危呢?想来也没什么事能出的。陆长亭搬过凳子坐了上去,还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茶。 朱棣扭头回来看他,“给师父也倒一杯。” 陆长亭不情愿地嘟了嘟嘴,不过最后还是给朱棣顺手倒了一杯。 谁让他是未来的永乐大帝呢! 他们买的吃食就搁在了桌上,陆长亭等得有些饿了,便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两下,一股香气立即飘了出来。 正巧此时朱家三兄弟大步从外面跨了进来,朱抽了抽鼻子,拉长了语调,“好香啊……”竟是回来得恰到好处。 陆长亭只得收了手。 朱棣转过身来,道:“长亭给你们买了吃食。” 朱闻言,双眼微亮,看向陆长亭的目光很是欣慰,像是终于见到熊弟弟变得友爱兄长了一般。 陆长亭:“……”他可没想讨好他们,就是觉得这三兄弟在外头半毛钱也赚不到,回来再饿肚子,那得多摧残心灵啊。偏偏朱棣这话一出,朱家另外三兄弟瞧着他的目光都变了。 感动之下的朱家三兄弟,狼吞虎咽地拆分了吃食。 陆长亭:“……”我还没吃呢! 不过陆长亭其实也吃不下多少,毕竟他和朱棣在那户人家中,就享用不少食物了,味道比起街边小摊倒是更甚一筹的。想到这里,陆长亭才觉心理平衡了。 朱家三兄弟将带回来的吃食分了个一干二净。 这几日他们都是吃素为生,此时再吃到荤食,哪怕滋味远不如从前吃过的东西,但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也算是美味了,何况再一想到这是小长亭赚钱买来的,三人便更是一边心中愧疚,一边感动地觉得真好吃! 朱喝了口茶漱了漱口,长叹一口气,道:“我们竟是不如小长亭了。” 陆长亭坐在凳子上,看也没看朱一眼。倒不是陆长亭自傲,更不是陆长亭小瞧他们,而是术业有专攻,在生存赚钱一道上,朱家兄弟本也是不如他的! 朱看向了朱棣,问道:“今日你们赚了多少?” 朱棣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掏出了宝钞和小布袋,一块儿搁置在了陆长亭的跟前,道:“都是长亭的。” 朱和朱看得傻了眼。 朱唯一不快的是,为何他同长亭一处便只能赚到一顿饭,而老四跟着长亭,就带回来了许多钱? “你们赚了多少?”朱棣突然抬头看向他们,反问道。 与陆长亭一对比,那实在是不算得什么了,朱顿时面露赧然之色,朱也跟着羞愧了一番。朱则是大大方方地出卖了他们,自豪地道:“赚了很多!”说着,一巴掌拍到了桌面上,跟着哗啦啦掉了铜板下来。 数一数,四十来个。 陆长亭有些惊讶,这四十来个铜板一日赚来并不算少了,要知道中都贫穷,许多人家都几日都未必赚到这个数呢。 只是才这么点儿铜板,堆在一起看上去都稀稀落落的,被陆长亭那一堆衬得实在有些可怜。 朱咽了咽口水,“瞧风水……这样、这样赚钱啊!” 朱笑着一巴掌拍到弟弟的后脑勺上,道:“长亭会瞧风水,你会么?” 朱摇了摇头,看着陆长亭的目光灼热了起来,就仿佛看见了一棵摇钱树一般。 朱大约是觉得实在有些丢脸,便一笔带过道:“先让下人做些饭食来吧。” 陆长亭看向他们,“二哥还没吃够?” 朱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还未。”说罢,他忍不住又加了一句,“男儿么,吃得总是多一些的。”朱力图洗脱身上的饭桶嫌疑。另外两人也跟着点了点头。他们吃得可都不少。 陆长亭眨了眨眼,“那二哥三哥五哥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与四哥便先行回屋了。”陆长亭可还记得朱棣说的,要教他写大字的话。虽然是羞耻了些,但陆长亭向来能屈能伸,能学则学,面子算什么?里子他都可以不要!厚脸皮的陆长亭如是想道。 这头朱呆了呆,“你和老四吃过了?”这俩人在外面偷偷吃过了? 话音一落,朱和朱也都虎视眈眈地看了过来,颇有些朱棣私自拐带幼弟,好不罪大恶极的味道! 朱棣面露无奈之色。 这次实在是他给陆长亭背了锅。 陆长亭淡淡道:“那日我与二哥出门,也是在外用的饭。实在是主人家盛情难却。” 朱和朱有些眼热地看了两个哥哥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他们跟着小长亭吃!香!喝!辣! 朱顿觉语塞,想一想便觉心头平衡了,于是挥挥手道:“今日你们也辛苦了,那你们便去休息吧。” 一旁的下人面上表情有些怪异,哎哟二爷你是不知道,今日四爷和陆公子是玩儿到黄昏才出门的…… “多谢二哥。”陆长亭道,朱棣反倒只是笑了笑,并未说其它,瞧上去倒像是陆长亭与朱才是亲兄弟一般。 朱棣抓着陆长亭的手,带着他便出了厅堂。 这头朱三兄弟还感动着呢。 小长亭出门赚了那么多钱,还知道给哥哥买吃的。虽然说话的时候一脸冷漠,但小长亭是外冷内热呀。再回头看看自己,明明是天子骄子,却连赚钱都赚不到几个,朱一咬牙,一拍桌,“今日喝粥吃馒头!” 朱闭紧了唇,面上属于皇家子弟的傲色早已褪去,他默默点头,表示同意了朱的话。 朱有些忧郁地皱了皱眉头,不过随即他也很有志气地道:“那便……喝粥吧……二哥,明日、明日我们去做什么?” “今日在城中走了一圈儿,我心中已有法子,明日再说。”朱低头道,看上去胸有成竹极了,“明日我们也得带些吃食回来给长亭才是。” “带什么?” 朱细细思考了一下,“嗯……小糖人?” 朱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兄长,“长亭……也不是三岁。” “哦……那糖葫芦?” “这、这不如买些糕点?” “那糕点种类繁多,又买什么?” “……” 还未赚到大钱的朱家三兄弟已然开始畅想起来了。 似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天色便沉了下来,朱棣一手提着灯笼,走在了陆长亭的身侧,姿势像是隐隐将陆长亭护卫在内侧一般。显得倒是贴心至极。 “吱呀”一声,朱棣随着陆长亭进了屋子。 陆长亭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扯过椅子坐了下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陆长亭是觉得怎么也睡不够。 朱棣搁下灯笼,铺开桌面上的纸张。 虽然他们来中都没什么钱了,但是纸笔却是在应天府便早早备好了的。 洪武帝一面放他们去吃苦的同时,还一面要求他们勿要忘了读书,因而文房四宝是备得极为齐全的,而且所备之物皆为上品。若是陆长亭自己习字,哪里能用得到这样的东西? 朱棣站在陆长亭身侧,开始磨墨,陆长亭原本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有人磨墨,何乐不为呢? 还是王爷给磨墨呢! 朱棣注意到陆长亭紧盯着他的手,以为陆长亭对磨墨也来了兴致,便道:“从前可曾用过此物?” 陆长亭一个小乞儿,哪能有写字的机会?而且笔墨纸砚实在贵得很!不是常人能供得起的。陆长亭摇了摇头。上辈子他倒是用过,但那毕竟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嘛! 正想着呢,朱棣就站在陆长亭背后,微微躬着腰,伸手将陆长亭裹在怀中,然后一手握住了陆长亭的爪子,朱棣还顺带捏了捏,而后告诉陆长亭道:“手指舒展开,握住它。墨锭轻研,这样微微倾斜,直推研墨,放入少许水……” 陆长亭手指虽不如朱棣的纤长,手掌也不如他的宽大,但要有力地握住墨锭还是没问题的。陆长亭本想挣开朱棣的手,谁知朱棣注意到他的动作,微微皱眉道:“别动,研墨写字时皆要静心,若是急躁了,墨研得不好,写出的字便也有瑕疵。” 陆长亭已经不大想继续了。 若是以后有钱了,他定然请五个小厮来给研墨!这活儿实在不是人干的! …… 这一研墨,就不知过去了许久,陆长亭瞥见一旁的烛火,似乎都烧短了一截。 朱棣收回手,示意陆长亭放开墨锭,“如此便可了。” 陆长亭扔开墨锭,顿觉手臂酸胀不已。而朱棣却还仿佛没事人一般,引得陆长亭实在好奇,他在皇宫中的时候,他的老师让他研了多少墨才有今日稳健的臂力。 “轻研墨重舔笔。”朱棣一边说着,一边又握住了陆长亭的手,示意他去捏笔。 陆长亭捏毛笔的姿势还是像样的,原以为这也要仔细教的朱棣面上闪过了惊讶之色。 陆长亭道:“见过你握笔的样子。” 朱棣随之一笑,“长亭实在聪慧,常人难及也。” 能得如今的燕王,日后的永乐大帝如此夸赞,陆长亭觉得还挺开怀的。毕竟他就是个俗人,会为名利外物而喜悦! 朱棣担心陆长亭写不好小字,便当真先教陆长亭写起了大字,不过几个字便能塞满一张纸,实在浪费!但朱棣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待教着陆长亭写了几个字之后,朱棣便撒开了手,道:“家父曾有言,若家贫,可以不肆意吃喝,可以穿着打扮朴素,唯读书一事不可轻慢。” 也就是说,为了读书,小小挥霍一下都不算得什么。 这倒也像是洪武帝可能会说出来的话,毕竟他自己出身贫寒,大字不识得几个,后头就算是给钟爱的臣子写个碑文,那都是用最为浅显不过的言语。洪武帝认为自己在此道吃了亏,便要求儿子们孙子们要有丰富的学识。太正常不过了。 陆长亭点点头,心宽地继续用着上好的纸,在上面练着字。 燕王给研墨铺纸教写字,多难得的机会啊,陆长亭可是要好好享受……哦不,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见陆长亭乖觉地练起了字,半点抵触情绪也无,朱棣都不得暗自感叹,这小孩儿实在太过妖孽了些,这般也能坐得住……朱棣起身推门出去,“你好好练字,若要看什么书,也可寻我要。” 陆长亭点了点头,连头都没抬。 朱棣走了出去,自己又忍不住微微一笑。若是在应天府,谁人能相信他会给一小小少年伺候笔墨? 这一夜,陆长亭练得有些投入。 陆长亭别的本事不敢夸口,但他敢说自己是耐心的。从他如何对待安喜便可见一斑。而实际上,要学习风水知识,也确实要耐心且细心。那么此时静下心来好好练字也就什么难度。 不知不觉,便是月上中天。 陆长亭放下笔,揉了揉手臂,看着自己的字渐渐像了模样,便登时觉得成就感十足。他洗净了笔和砚台,随后便就着下人打来的水,匆匆洗漱一番,上床休息去了。 接下来几日,便都是一日陆长亭带着朱去见安喜,又一日便是陆长亭与朱棣待在一处,而朱三人便出门去赚钱。因他们走得早,便根本不知晓,陆长亭和朱棣实际是留在了府中,练练拳、练练字,好不惬意。 偏生朱三兄弟回到宅中后,还当陆长亭和朱棣辛苦了一日,每次看向他们的时候都倍觉愧疚,明日应当赚再多一些的钱才是。 陆长亭眨巴着眼,根本不知晓这三人的内心活动,若是知晓了,他定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了果然脸是具有欺骗xìng的! 这般持续一段时日后,朱家兄弟们的生活水平得到了一丢丢的提高,陆长亭在宅邸之中住得也更为适应了。 之前那户人家,再拆了墙、取了灯笼之后,又一次请陆长亭和朱棣到了家中,请他们再看一看宅中可还有什么糟糕的风水,家中人身上可有被影响到的地方。 陆长亭对于自己的手段还是极有信心的,他去走了个过场,最后确认不再有什么危害,方才离开,离开之前,那户主人家踌躇着又送了些钱到陆长亭手边。 自那日陆长亭二人走后,这户人便先住进了客栈。 倒也是奇了,住进客栈后,他那幼子便不再苦闹了,说明确实并非身体上有疾病,而是那宅子的影响。主人家发觉见效如此之快,自然心中对陆长亭二人倍加推崇,再补上这一笔钱,是他感激之下,心甘情愿给出来的。 待出了那宅邸,朱棣笑道:“我们家中翻修也快要完工了。” 那些匠人的工钱是提前结了的,不然怕是到这时还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陆长亭点了点头,心道那朱家宅子还得仔细瞧一瞧,毕竟他自己可都住在里头呢!若是风水上出了什么问题,那就实在太过引人发笑了,简直堕了他风水师的名头! 回去的路上,陆长亭脑中一会儿想的是那户人家,一会儿想的又是朱家宅子…… 陆长亭却是陡然间想起了一事。 房屋逼压困滞,多被jiān邪之人用于养小鬼。 这户人家自然是无意为之,那么朱家宅子呢?朱家宅子风水出了问题的地方,可不止一处!足足好几处呢!那么几处明显有异的地方,难道真的建造至今都无人发觉?陆长亭总觉得其中有些说不通。但若是换一个思路想,宅子的怪异之处乃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便不一样了…… 谁会将事做到这般地步? 陆长亭忍不住皱起了眉。 方才陆长亭还心情愉悦,陡然间面色就变了,朱棣暗道了一声,小孩子变脸真快,嘴上却还是关心地问道:“何事引得你不快了?” 陆长亭摇摇头,遂又点了点头,然后攥着朱棣的手就拉着他往前跑。 朱棣愣了愣,“这是做什么?急着回去休息么?” “不是,快些回去!我突然想到一事!”一时间陆长亭和他又说不清楚,只能面色冰冷、眉头紧锁,口吻也分外严重,好以此引起朱棣的重视。朱棣无奈,直接从陆长亭的胳肢窝下穿过,将他抱了起来,然后便轻轻松松地抱着陆长亭大步往家中走去。 朱棣的速度实在比陆长亭强太多了,不多时,他们便回到了宅中。 朱棣这才松手将陆长亭放了下来,两人谁都不见气喘。陆长亭诧异地看了一眼朱棣,燕王的体力可真够好的。 “这宅子从前是什么人住的?” 朱棣一愣,道:“前朝将军。” “谁人?” “这便不知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犹豫道:“我看走眼了。” “什么?”朱棣依旧不解。 陆长亭的眼底缓缓蔓延开了焦躁之色,“我看走了眼,这宅子远不是那样简单。既然过去宅子里住过人,那么若是风水有问题,定然早有人发觉了,怎么还会拖延至今?” “这宅子翻修过,若是后来无意间将风水破坏了,那也是有可能的。”朱棣道。 陆长亭面色却半点不见松缓,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朱棣,“难道你不觉得,若是这般那就更可怕了吗?” “你看我们一同去的那户人家,砌墙,挂灯笼,都是事出有因,确实无意为之,而且宅中也唯有这两处有异。但再看这座宅子,且不说天井的问题,但只要稍有些审美的人,便都不会将正房的屋顶修成那般模样!更别说宅中的池子也有问题……这些凑在一处,还能是意外吗?若是前人留下来的,那便是前人jiān邪,故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安排。可若是翻修后才多出了这些隐患……” 陆长亭话至此,便也不消再多说了,彼此都是聪明人。 朱棣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了冷色,显然,他已然懂了陆长亭的未尽之语。 王爷要住的宅子,翻修时候谁敢不尽心?谁人不是小心翼翼?若真是翻修后才出了问题,内里yīn谋岂不是昭然若揭? 这一下子便是坑害四个皇子! 心够大啊! 陆长亭对于这种状况倒不算太意外。 几位皇子都是尚且年幼时便被封王,纵然太子朱标地位稳固,但抵不住太子体弱啊。谁知道背后有些人会生出什么龌龊狠dú的心思来? 陆长亭本还有些犹豫。 这种yīn谋大事,他似乎不应当掺合进去,但是转念一想,他就是个风水师,不过是个给人看风水的,有何惧?该说什么,那说便是了!何必这般藏掖! 接触这段时日,陆长亭也能感受到,几位王爷虽然各有深沉心思,但明面上并非难以接触,说翻脸便翻脸的人。或许此时陆长亭应当称赞一番,洪武帝还是教子有方的!只可惜,老年洪武帝为了让皇孙坐稳江山,便着手搞儿子,儿子也就个个不服气,全来反侄子了。 陆长亭自我安抚了一番,心底的担忧放了下去。 陆长亭抬起头来,再去看朱棣,却见朱棣目光温和,还冲他淡淡一笑。 可见这样短的时间内,朱棣心中已经有决断了。 朱棣轻抚两下陆长亭的头顶,陆长亭估摸着这时候朱棣的心情应当不大好,便也就咬咬牙忍了,朱棣见他实在乖顺得不行的模样,脸上原本浅淡的笑意,顿时便忍不住扩大了。 “先去见二哥。”朱棣道。 若是宅子有事,那自然不是他一人的事。 陆长亭点头,却见朱棣说完话便又牵住了自己的手,陆长亭张了张嘴,啊,还是算了吧。左右他现在也是披着孩子皮,牵来牵去也没什么紧要,说不准这便是燕王表示亲近信任的举动呢。 二人进了厅堂。 走过天井的时候,朱棣还能感觉到吹拂而来的风,没那样令人觉得yīn凉了。本该令人觉得舒心的,但此时朱棣却只觉得更为不快了。 朱和另外二人正坐在厅堂中数钱,骤然见陆长亭和朱棣都沉着脸进来了,对视一眼,不由得道:“老四,你欺负小长亭了?” 朱棣没说话。 朱小声道:“难道是长亭和四哥被人欺负了?” 朱棣摇头,拉着陆长亭在桌子旁坐下,他轻击桌面,苦笑道:“二哥,方才长亭与我说了一事,这事,怕是有些棘手。” “何事?”朱当然不会在陆长亭跟前落了面子,他面色一肃,登时便拿出了兄长护犊子的气魄。心道不管什么事,他都能给摆平了! “这宅子我看走眼了。”陆长亭扁了扁嘴。 朱愣了愣,随即道:“这……这看错了也没关系……这……”朱闻言,心底其实是有几分纳闷的,毕竟他想不明白,之前瞧陆长亭那般镇定自若、侃侃而谈的模样,可不像是看走了眼。 陆长亭再度扁了扁嘴,道:“这宅子之中的风水,并非工匠建造时无意为之,我觉得应当是有人刻意为之。” 朱接下来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呢,就陡然听见陆长亭如此说道,朱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眼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中顿时情绪变幻万千,最后定格在了yīn冷之色上。 陆长亭对朱这般模样也不奇怪。 朱平日里看起来好相处,但实际上又怎么可能当真如普通人那般呢? 就连朱和朱的面色也是一冷。 朱看向陆长亭,低声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朱棣便将陆长亭对他的话复述了一遍,朱家兄弟忍不住皱了皱眉,忙叫来下人,先去打听了这宅子具体的来历和传闻。下人不明所以,但主子有令自是不敢推辞,于是忙不迭地便出门去了。 随后朱又道:“那以你之见,这屋子再度翻修之后,可还能继续住人?” 陆长亭摇头,道:“还是回老屋吧。” 唯有老屋,风水乃是自然形成,谁也不敢胡乱动手脚。毕竟这可是洪武帝的老屋!谁敢不要命地去动?就算洪武帝不盯着,他也会派人去盯着。 朱不解,“这屋子的风水不是已经改了吗?为何还不能住人?”朱和朱是最为不乐意回到老屋的人。 不等陆长亭回答,朱棣便已经先替他说了,“若是风水乃人为之,背后必然有所图谋。有所图谋的人,怎会做事不留半点后路?说不定这宅子已然形成了yīn煞,唯有弃宅而走,方可得生路。”朱棣活学活用,把那日陆长亭在那户人家说的话拿来说了。 陆长亭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看了朱棣一眼。 朱、朱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面上还略微带出了惊恐之色。 谁人能不惊恐?从风水上动手脚,那简直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啊!如今再一想,可不是觉得背后直冒冷汗么? 倒是朱凉凉道:“老四何时还学会这些了?” 朱棣淡淡地拉走了仇恨,“长亭就随意教了我一些。” 朱轻哼一声,“小长亭不得厚此薄彼。” 言下之意,就是他也得教。 陆长亭嘴角又抽了抽。这些皇家王爷都什么毛病?好好诗书礼易不学,学什么看风水?日后个个都是金贵命,还用得着看风水吗?但心底腹诽归腹诽,陆长亭面上还是甜甜一笑,“好的二哥。” 这一声唤得朱心底舒服极了,连方才的恼怒和yīn沉都被冲刷走了几分。 朱棣从后面将陆长亭拎了起来,淡淡道:“可要还在宅子中走一圈?” “走!”陆长亭面色微冷,“且让我仔细瞧一瞧,是谁人在宅中布下了这等的手脚,用这种yīn损手段做yīn损之事!” 对于风水师来说,这样的风水摆在跟前,便如同一道难题,这道题还挑战着风水师的职业水平,当然不能轻易错过。陆长亭还极为喜欢处理这样的事,若是能将其征服,岂不是很有意思的事吗? 朱三人见朱棣拎着杀气腾腾的陆长亭走了,不由得对视一眼,而后又都忍不住笑了。 朱低声道:“陆长亭挺好玩儿的。” 朱拍了拍他的肩,并未应他这句话,而是道:“走吧,我们也去瞧瞧,谁能有这样的胆子。” …… 朱棣提溜着陆长亭健步如飞。 虽然这样是很潇洒,是很证明功夫高,但是陆长亭觉得自己真难受啊! “你要勒死我吗?”陆长亭重重拍在朱棣的手背上。 朱棣这才惊觉,没多少抱孩子经验的自己,一不小心将人当麻袋拎了。他忙改提为抱。 陆长亭:“……”就不能让他自己下来好好走个路吗?是嫌弃他腿短走不快吗还是怎么的? 此时宅中施工的匠人还并未离开,朱棣等人一到,便让下人先留住他们了。 朱棣将人叫到一旁去问话了,而陆长亭则是细细打量起了,刚刚改建过的屋顶。是他太迟钝了,若是他早些想到,这宅子的风水刻意痕迹居多,那么那时趁着风水还未被改,他能推断出,宅中聚了这么多yīn气,究竟是汇聚于何处,是为了何种目的。 当然,现在他也能推断出来。 只是……只是麻烦许多罢了。陆长亭皱了皱鼻子,待到事情了结之后,他得从朱家兄弟那里将赚的钱都敲诈回来,方才觉得值当! 第031章 中都的秋日里多是yīn天,也幸得如此,陆长亭仰头去看的时候,才没觉得晃眼。 朱三人赶过来的时候,正巧瞥见陆长亭仰着头,抬起手臂对着屋顶乱比划的模样。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陆长亭肢体有些毛病,又或是脑子有些问题。不过朱早就见识过陆长亭的神奇之处,因而哪怕此时见到陆长亭怪异的动作,他也认为其中必有玄妙! 只消稍作等待,便可见到陆长亭大展身手! 那头朱棣问完了话,回转身来也静静等着陆长亭比划完毕。 院子里的工匠们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个个都紧张无比,连话都说不出来,压抑的气氛笼罩住了整个院子。原本应当守在宅邸外的护卫,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把守住了这个院子,虽寥寥几人,但这就几名护卫,他们腰边都束着武器,面容尤为冷峻,当他朝你望过来的时候,你可以轻易地感觉到他眼底的腾腾杀气。 在如此情景下,谁还敢乱动? 陆长亭比划一阵后,收住了手。他没有罗盘,全凭经验和ròu眼来推测,自然要难上不少,加上风水格局已改,难度便更为加大了。朱棣见他顿住动作,不由在一旁问道:“如何?” “池塘挖了吗?”陆长亭转头问他。 “还未。” “立即让他们去挖。”陆长亭轻点下巴,面上神色清冷。 工匠们之前便见识过这位小公子的本事,此时也不敢小觑,虽然心中大有不满,但是想到报酬丰厚,便也就老老实实去掘池塘了,私底下他们倒是不忘调笑上两句。 “这富贵人家就是不一样,好好的房檐撬了重造,好好的天井地板路,铺得那样严实,多好看一块,也给拆了,如今好好的池塘也要挖开来……” “兴许钱多烧得慌。” “钱多还来中都做什么?怪也怪也……” “别废话,快些挖吧!” …… 工匠们的对话声渐渐平息了下去。 这边朱也凑到了陆长亭的身旁,不由道:“长亭,你可瞧出个什么门道了?” “不能完全确定,只能靠推测。” 朱对陆长亭的信任倒是与日俱增,此时哪怕听他如此说,却也依旧满不在乎地一挥手臂,道:“无事无事,有推测也是好的!” “这推测的第一处,便是池塘。”陆长亭淡淡道,“那处yīn气浓重,毫无生机,恰巧,正房、天井两处之间,便是池塘,便大胆推测那下面埋了什么聚yīn的风水物。” “若是池塘寻不到,那便只有再次拆了天井的青石板,再拆了正房的屋子了。”陆长亭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并没有心理压力,“风水物一般不会埋得太远,太远则起不到这样好的效用了。” 朱笑道:“那这不是很轻易便能寻到吗?” 陆长亭摇头,“耗钱太多了,一个个试过来,明日我们又去喝粥吃馒头么?” 朱家兄弟登时语塞。 什么都好,就是别喝粥吃馒头! “就算将石板再拆了,屋子再掀了,可谁知道那风水物埋在地下几丈的位置呢?” 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人工费甚巨,总不能仗着权势威逼利诱那些工匠一番吧? 见陆长亭皱起了眉,朱棣方才出声道:“事情没有这样糟糕,也没有这样艰难。”朱棣顿了顿,见陆长亭的目光扫过来了,方才接着道:“这里的工匠,便是之前翻修宅邸的工匠,若动手脚的不是来自前人,那么就必然在他们其中了。暂且扣下这些工匠,旁人都没得话说。我们只消去了工钱,供他们吃喝便是。” 原来是一拨人?那确实本也不能轻易放走了。 朱棣见陆长亭陷入了思考之中,又补充了一句道:“他们喝粥吃馒头。” 这一点,朱和朱倒是喜闻乐见的。 这种时候,也不要讲什么扣留人家道德不道德了,这些工匠有没有那样干净还得另说。于是陆长亭干干脆脆地一点头,“那便就如此吧,当然,最好便是那池塘之中便挖出了风水物,如此便可松一口气了,也不必真将这宅子拆个七零八落了。” 朱家兄弟闻言,跟着点头。 这便算是通过了统一意见了。 朱转头去寻了护卫,给他们下了命令,暂且扣住这些工匠。此时工匠们还在挖那池塘,并不知晓自己被盯上了。 不多时,他们派出去打听府邸传闻的下人也归来了,下人一进院子来,便噗通跪到了地面上,只听他低声道:“小的已经去打听过了,只是城中百姓对宅邸原主知晓的极少。”下人将那宅邸原来的那位将军名号报了上来,简言概括了此人的生平。但这将军,早在三十年前便不住这宅邸了,之后明取代了元,那将军的下落便更是不知了。 陆长亭在一旁暗暗听着。 看来,那将军是元将了?元朝建筑与明朝建筑应当多有不同吧,之后翻修出来的模样,分明毫无元朝之风,可见这宅中风水就是被那些工匠动了手脚。 陆长亭道:“那些工匠有问题!” 话出口,陆长亭却发觉,有人与他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抬眸望过去,是朱。 朱好不容易挂住了面子,此时见陆长亭朝他看去,不由得冲陆长亭微微一笑。 朱此时面上表情极为冰冷,“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再看他此时的模样,哪里还像是那个会为喝粥吃馒头而发愁的少年? 朱棣最后作了总结,“人扣在府中便有法子搜出背后之人来,且放宽心罢。” 陆长亭的目光从他们四人的脸上溜了一圈,其实这时候便能明显发觉到他们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了。遇上风水祸事,如那户人家那般惊慌恐惧方才是正常的反应。而这四人,怒气十足,唯独没有恐惧之气。是啊,一群天子骄子,怎么会轻易便恐惧呢?怕是敌方越猖狂,这四个皇家出身的男人,便越是兴奋了。 陆长亭将思绪压在心底,识趣地转过了身。 审问工匠,那都是朱家兄弟的事了,与他半点干系也无,他贸然掺合进去,怕是反要惹来一身麻烦。 陆长亭走向了正房,似乎要去查探正房内里有没有问题。 朱家兄弟四人不约而同地瞧了一眼陆长亭的背影,而后才缓缓收回视线,道:“此事谁去处置?” 朱笑道:“二哥,我来吧。” 朱瞥了一眼他那张渐渐显露出凶狠之色的脸,笑了笑,道:“行,那便你去吧。” 朱似乎对此事还极为有兴致,步履轻快地便朝着那池塘边去了。 剩下三人,便是择了处亭子,站在亭子里就这般闲谈了起来。 陆长亭将正房里里外外走了一遭,除了收获了一身灰尘外,别的却是什么收获也无。不久,一名下人小跑着过来了,口中道:“挖、挖出来了!主子,挖出来了!” 陆长亭当即将门一开,便大步走了出去。 “挖出了何物?” 正对上陆长亭熠熠生辉的双眼,那下人讷讷道:“……也没什么,就、就是一堆骨头。” 下人是不觉得人骨有何稀奇之处,但陆长亭却是觉得稀罕极了,人骨也有许多种用法,将人骨制成风水物的风水师并不少见,只是陆长亭向来觉得此招极为yīn损,便对做出此举的风水师极为看不上眼。 可以制风水物的东西何其多?偏偏要用人骨!实在是不连亡者都不尊重! “去瞧瞧。”陆长亭一口截断了那下人的话。 那下人点点头,只得带陆长亭过去。 那头的朱棣注意到了这面的动静,他伸手拍了拍朱和朱的肩,走出亭子,快步跟了上去。 朱棣腿长,步子又迈得快,自然是没几步便追上了陆长亭。 “那边挖出东西了?”朱棣一边疾步走一边问道,却是连半点喘气都不带。 “方才你们离得那么远也听见了?”陆长亭惊讶。 “不,是瞧你表情,我便知晓了。” 说话间,两人便已经到了池塘边上,这些工匠们面色紧张,大气都不敢出。陆长亭只扫上一眼,便发觉似乎其中少了两三个人,那两三个人此时应当正在被拷问吧,也难怪这些工匠越发紧张了,他们都在担心那祸事砸到他们的头上去。 “挖出来的东西何在?”陆长亭当先问道。 一名工匠战战兢兢地捧上前来,用破布包裹着的,还带着些淤泥的,正是ròu眼可辨的人骨!只是这些人骨大都碎了,唯有头骨倒还是完好的。 这模样可着实有些骇人。 陆长亭见那工匠都两腿发软了。 怕是一阵大风刮来,都能轻易将他吹倒下去。 陆长亭和朱棣及两旁的护卫,都是面不改色,工匠们见状心底更是恐惧了,这家人说不定手段的确狠辣无比,瞧一瞧,他们见了人骨都是这般冷酷啊!可想而知,这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工匠们越想越哆嗦,哪怕是看着陆长亭都满眼是恐惧。 反倒搞得陆长亭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有这么人? 不久之后,朱带着小厮走了过来,他的面色说不出的yīn沉,他看向池塘中的工匠,冷声道:“你们二人随我过来。” 那二人闻言,登时面如土色,抖如筛糠。一旁的护卫可不管那么多,伸手就将人揪了上来,朱身后的小厮也是个力气大的,瞧上去年纪轻轻的,却能伸手拖动那两名工匠。 朱的目光扫了过来,与陆长亭无意中目光相接的时候,朱方才收敛了些许。 陆长亭别开目光,从那工匠手中将破布提了起来,连同布中包裹着的人骨。 陆长亭将布搁置于地面,然后自己便蹲了下来,伸手拨弄了几下人骨。 “这有何讲究?”朱棣问。 陆长亭淡淡道:“我对此物研究甚少,不过想一想倒也能知晓。若是有人在你死后,打碎你的四肢骨头,再装于头骨之中,置于荷池之下,淤泥加身,永远都停留在那般yīn暗的地方。你会如何?” 朱棣笑吟吟道:“死了还能如何。” 话是如此说,但陆长亭能清晰地感受到朱棣身上一瞬间泄露出的yīn冷。 “这是极为邪气的玩意儿,若做风水物,必然为家宅招来大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陆长亭将那骨头推至一旁,道:“寻个命硬的人,将这玩意儿安葬了吧。” 说罢,陆长亭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池塘,池塘里半点生机也无,而且泥土乌黑,看起来极为恶心。想来正是这人骨之过了。 忽然一阵风拂来,陆长亭隐隐嗅见风中带有恶臭味儿,他不由得抬手掩面。 朱棣见状,示意那些工匠,“继续挖。” 工匠们如今极为畏惧这府中人,哪敢反驳?闻言过后,便立即又开始往下挖了。 而陆长亭眨了眨眼,却发觉到自己眼前的景象变得怪异了起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流从池塘中冒了出来,与人骨之上飘dàng的气流相汇聚,而后分散向两个方向,一个是天井,一个是正房,最后那股气流经由天井和正房,又再回到池塘之中。如此循环往复。只是寻常人家的风水,循环的乃是生机。而这宅子循环的……却是死气! 一座逐渐断绝生机的宅子,这该是何等可怖! 若是没有他,陆长亭自己便敢断言,绝不会有人看出这宅子不对劲的地方,顶多就是和自己之前一眼看走了眼,以为单单只是屋顶和天井的问题。 可若是这样以为,那便实在错了! 若说之前风水格局糟糕,是光明正大地引入yīn气。那么在改动了风水局之后,便是不动声色地悄然引入yīn气,有了前头积蓄下来的yīn气做铺垫,这形成yīn煞是很快的事,而且还能做到不被人发现。毕竟主人家都会认为,已然请过风水师,那这风水便不可能再有问题了。于是这般纵容,时日一久,便酿成大祸! 若非那家人的状况提醒了他,陆长亭也很难想到这上面来。 只能说背后之人实在聪明,特地留了这样的后手。 而这中都之中,又哪有什么出色的风水师呢?如老瞎子那样的骗子倒是有一打! 所以那幕后之人,唯一算漏了的便是陆长亭的存在了。想想也是,谁能想得到一个小乞儿的身体里容纳了一个风水师的灵魂呢?他们正是算漏了这一点,才敢大肆对着王爷下手。 朱棣本想问一问陆长亭怎么了,但见陆长亭陷入了思虑之中,倒也不好打搅,便只得耐心地蹲在陆长亭对面等待。 直到再度响起那工匠的声音,“挖、挖出了四个坛子!” “取出来,打开。”朱棣道。 工匠面色惊恐,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盖子。 这时候陆长亭也回过神了,他刚朝那坛子看过去,便猛地闻见了一股恶臭,就是方才那阵风刮过来吹拂起的味道。陆长亭压抑住想吐的yù.望,忙抬手将口鼻捂得更紧了。 朱棣也禁不住皱了皱眉,他学着陆长亭的模样,捂嘴问道:“这是何物?” 工匠不敢探头去看。 旁边的护卫胆大,当即伸出头看了一眼,但就这一眼,便令这些经受训练的人,都忍不住露出了厌恶和想吐的表情。 “主子,里头是小儿尸体,已然腐烂多时了。” 陆长亭:“……”他心底难以抑制地升起了一股愤怒和厌憎。 这哪里还是风水手段!这分明耍的就是巫术! 比之养小鬼的jiān邪之人,好不到哪里去! 护卫生怕看错,便又挨个瞧了一眼,道:“里头全都是小儿的尸骨。都约莫是在五六岁的年纪,应当是被使了何法,让其手脚软绵折叠放入了进去。” 陆长亭也见过不少恶心的东西了,但这次他的面色实在绷不住有些难看,胸口也一阵发闷想吐。 朱棣抬手打断了那护卫的话,随后就这样蹲着,将对面的陆长亭揽到了怀中,一边轻拍着他的肩背,“没事了没事了,不必在意,不过尸骨而已。” 陆长亭正好抵在了朱棣的胸膛上。 陆长亭耳朵微红,实在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他随即想起了自己此刻的年纪,似乎是应该窝在别人怀中被安抚,于是陆长亭也就不挣扎了。 一旁的护卫瞪大眼看了会儿,忍不住道:“这……这怎么办?” 朱棣这才发觉,他和陆长亭都蹲着呢,偏生还能姿势别扭地抱在一块儿,腿都麻了……朱棣忙站起身来,还顺便将陆长亭抱了起来。 陆长亭:“……” “长亭可知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都是风水物吗?”朱棣低声问道。 护卫们也纷纷看向了陆长亭。 他们也都好奇得很呢! 第032章 陆长亭冷傲地抬了抬下巴,口吻极是不屑,“这等破烂也堪称风水物?手段如此yīn邪不齿,连风水师都不配称!不过一小人罢了!” 护卫们颇有些惊呆。 这瞧上去生得青嫩可爱的小少年,撒起火来气势倒也不弱啊! 朱棣早见过陆长亭这般带刺的冷酷模样,因而此时丝毫不意外,相反他还能镇定地从旁安抚道:“长亭既知他为小人,又何必为小人生气呢?”说罢,朱棣还拍了拍陆长亭的头,因为他的动作极轻,怒气上头的陆长亭一时间都未能反应过来。 众人眼中便只看见了,他们的主子,轻而易举地就熄灭了这位小公子的怒火。 陆长亭扁了扁嘴,也觉得跟这样的人生气,实在没滋味。还不如想想法子,怎么将背后作祟的人揪出来,到时候还跟他生什么气啊?直接往脸上招呼! 如此想着,陆长亭顿觉胸中极为舒畅。 朱棣转头看向工匠,道:“下面可还有东西?继续挖。” 工匠们掩去面上苦色,正yù继续往下挖,却听见那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小公子道:“不必了,下面已经没有旁的东西了。” 朱棣看了看陆长亭,“长亭怎么知晓?”朱棣的语气极为耐心,口吻也很平淡,半点没有质疑陆长亭的意思。 我能说是我亲眼看见的吗?陆长亭将这句话咽了下去,淡淡道:“池塘挖到这般程度,我便能自如搜寻其中了。”上辈子,陆长亭便常被人称赞有一双慧眼,这个“慧眼”只是单纯夸耀陆长亭那双眼睛而已。他这双眼,在风水师的行业中,便如同对于魔术师来说一双手的重要程度一般。 有了这一双眼,陆长亭甚至可以摒弃罗盘,ròu眼定乾坤。 这是别人怎么都学不来的天赋。 只是陆长亭在转生投胎成为明朝乞儿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过那样的感受了,直到近来他亲自出手,才隐约又有了些从前的滋味。 直到现在,他终于可以全然确定,这双眼所带来的东西,一直都跟在他身边从未失去。 陆长亭心底缓缓舒了一口气。这样就好,至少让他生存在这个陌生朝代的底气更足了。 “长亭的本事真厉害。”朱棣夸奖的声音将陆长亭从思绪中拉回到了现实。 陆长亭慢条斯理地道:“等抓住背后那人,你再如此夸我也不迟。” 朱棣怔了怔,“长亭要去抓背后那人?” “这是自然!”陆长亭疑惑地看着朱棣,难道……朱棣不希望他chā手?但对方有这等yīndú的风水帮手,朱家兄弟身边又有谁呢?除了自己,还有谁更通风水呢?若是朱棣不允他chā手,他便也只有忍着了,总不能上赶着去给人当狗腿子吧,这可不是陆长亭的xìng子。 朱棣无奈道:“背后的人怕是不好抓。” 陆长亭无比自然地道:“你们可以抓到的。”若是连你们都抓不到,那还了得? 朱棣接触到了陆长亭眼底的信任,不由得心中一动,“那便借长亭吉言了。”说这话的时候,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微微弯了弯。 陆长亭没有再接话。 其实相比之下,应当是他借朱家兄弟的龙气才是! 这时候朱又出来了,他的步子走得很急,等一走近,闻见了坛子里的臭气,朱连忙倒退两步,差点调头就跑。 “这、这是何物?”朱掩住口鼻问道。 “尸首。”朱棣淡定道。 朱这下倒是大大方方地放下了手,仿佛尸首就没什么可怖的了一般。他低声与朱棣道:“审出来了。”说这话的时候,朱并没有要避开陆长亭的意思,朱棣也没在乎陆长亭还站在身侧。 陆长亭个子矮,视线所致,他随意一瞥,便正好瞥见朱衣袍上的点点血迹,像梅花一般撒开妆点在一角。朱的衣袍颜色深沉,若不是刚好对在了陆长亭的眼前,陆长亭都不一定能看出来。 陆长亭的心不自觉地往下沉了沉。 果然,朱家兄弟哪有他们表现得那样纯善呢?不过他们也无可指摘。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本就该严加审问与之相关的人。至于他们用了何种手段去审问,这就不是陆长亭感兴致的事了。他只要知道,如今他站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上,还能扮着傻,喊他们“兄长”便足够了。 朱虽然xìng傲,但他也并非胡来之辈、纨绔之流。与陆长亭相处一段时日后,彼此印象都还不错,朱的态度自然也就有了转变,此时他还没忘记多嘴问上一句,“方才长亭可是被吓坏了?”咋一听口吻有几分嘲笑的味道,不过陆长亭知晓,朱脾xìng和习惯就是如此,便也不去计较对方说话的口吻了。 陆长亭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没搭理朱。 朱棣适时地出声,仿佛为陆长亭解围一般,道:“长亭胆子没有那样小。” 朱笑了笑,没反驳朱棣的话,但眼底分明写着“我不信”三个字。 “你们要去看审问出的结果吗?”陆长亭冲着朱扔了个冷眼,然后拽了拽朱棣的袖子,“那我回去睡觉了,好困啊。”陆长亭脸上的神色不似作伪,他憋不住打了个呵欠,然后就又变得两眼泪汪汪了。 朱棣对他这般模样颇没有抵抗力,于是只得无奈地道:“我先送你过去休息,待我和他们商定好后,再与你说。” 陆长亭点了点头,抓着朱棣的袖子,步履似乎都变得轻飘飘了起来。 朱瞥了一眼他们的背影,而后目光又落到了跟前的坛子上,朱冷声道:“将东西都收起来。” 护卫们强忍着呕吐的yù.望,还真将这些东西收拾了起来,而后朱家宅子大门紧闭,工匠们还得暂留上一天,工匠们已经见识过这家子的狠辣冷酷了,此时哪敢反抗?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事。 陆长亭是真的困倦了,被就在长身体的时候,正是应当吃吃喝喝的年纪。偏生陆长亭还这般“cāo劳”,自然就有些睡眠不足了。 宅中的事,不是一时间便能解决掉的,陆长亭本也不yù挑灯夜战,就为了找出背后之人,若是如此,那便是顾此失彼,反惹敌人笑话了。 朱棣帮陆长亭拉了拉被子,瞧着他入睡之后方才离开。 这一觉陆长亭睡得很是舒服,只不过隐隐中,他总觉得似乎有谁在看着他…… 这几日来接触的全是yīn煞,陆长亭心底难免敏感了些,他“唰”地睁开双眼,便见桌边上的四人齐齐朝他看了过来。 正是朱家四兄弟。 陆长亭被吓得不轻:“……” 他还以为自己一睁眼就变恐怖世界了呢。 “你们怎么在此处?”陆长亭慢吞吞地穿着外衫,从床上翻了下来,其实若不是这几人盯着他入睡,他还能睡上更久的时间。陆长亭觉得自己有些不大清醒,便抬手捏了捏脸颊,揉了揉眼眶。 谁知等了半天都未能等到他们的回答。 陆长亭不得不放下了阻碍视线的手,往前一看,才发觉这四人都盯着自己的脸呢。 陆长亭有点儿摸不着头脑,难道他们觉得自己捏脸揉眼的动作太过粗犷,太不讲究礼仪了吗?陆长亭舔了舔唇,拖过小凳子,自己坐在了朱棣的手边。 朱家兄弟们这才回过神,问道:“小长亭,那些挖出来的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 “养yīn。”陆长亭伸手去抓茶壶,却愣是半天没抓到,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朱见状,立即拎起茶壶,体贴周到地给倒好了茶水,送到了陆长亭的手边,陆长亭抱着茶盏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这才又道:“曾有古籍记载,认为女子、幼儿通yīn。所以有些人使巫术,便会利用这两者来招yīn。风水之上也是一样的道理。使用风水物,首先看风水物的属xìng,比如二哥的那只马雕,属xìng可以看作为木,也可得知它上天为阳,落地为yīn。若是一个人命中缺水,他便需要一些水属xìng的风水物。使用风水物其次要看的便是传说,如金蟾,许多做生意的铺子都爱摆放此物,皆因传说金蟾可口吐金钱,因而便被当作了招财进宝的象征……” “这宅子之所以使用女子尸骨和幼儿尸骨,因为女子与幼儿的属xìng为yīn,无非便是那人,想要将宅子变作极yīn的场所。而极yīn的宅子会带来什么危害,其实不消说你们也应当是知晓的。” “男子住入极yīn的宅子,阳气被逐步化解,于是逐年体弱多病,刚硬不振,严重些的,或许还会影响子嗣。” 屋中一时间安静得要命,几乎只能听得见陆长亭说话的声音。 这时候谁人也chā不上话,他们也不愿chā话。 他们初时盯着陆长亭侃侃而谈的模样,眼底的光是兴味的,可随着陆长亭越往下说,他们眼底的光渐渐便变得冰冷yīn沉了。 “这座宅子已经成为了豢养yīn煞的母体,天井、屋顶乃是产生yīn气的源,它们产生的yīn气被牵动入池塘,经过风水物之后,yīn气加重,再度被传回到天井、屋顶,如此反复,在不断的吸取加强之中,yīn煞便在宅中生出来了。”陆长亭说罢又要去倒茶水,朱棣却不由分说地按住了他的手。 “小孩子,晨起时分不要喝那样多的茶水。xìng寒。” 33.第033章(修) </strong>陆长亭瞪大了眼,眼睁睁地看着朱棣将茶盏挪远。 朱在旁边跟着帮腔,“啊,对对,应该喝点热汤才是。” 正说着呢,就听见了下人敲门的声音,“主子,汤买好了。” 朱傻了眼。 朱棣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方才我们过来看你的时候,顺便打发下人出去买食物了。”这句话是对陆长亭说,待说完后,朱棣才立即对门外的人道:“进来。” 下人推门而入,恭敬地将汤盅和油纸包着的食物放在了桌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朱盯着油纸包,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陆长亭没想到朱棣这般周到。不过拿走了他的茶盏,是应当补偿他! 陆长亭伸手正要去端汤盅,却又被朱棣劈手夺过了。 朱盯着笑出了声,“老四别逗他了。” “没逗。”朱棣抓起汤勺,将里头的汤水盛到了小碗里,随后才放置到了陆长亭的跟前,“放在汤盅里很烫,还是盛出来喝更好。” 说罢,他又拿过油纸包,待到展开外面包着的油纸之后,他方才将食物推到了陆长亭手边,这样倒是方便了陆长亭从中取出食物来。 朱家兄弟看着他这段行云流水的动作,都有些懵。 陆长亭喝了口汤,心底的滋味有点儿不一样了。 哪怕是历史上的明成祖,大名鼎鼎的永乐大帝,他年少的时候,照顾起人来,和常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朱有些心急,不由得立即出声问道:“这宅子这样可怖,那我们几时离开?” “盯着那些工匠掏完洞,我们就可以回老屋了……啊!”哪怕是盛到碗中的汤也还是有些烫,陆长亭一时不察,这会儿就刚喝下去,就恨不得全吐出来了。 朱棣忙递了手巾给他,“擦擦。” 朱chā了句嘴,“难道小长亭还需要人吹一吹再喂吗?” 陆长亭黑着脸拒绝了,“不必,我并不想喝到二哥的口水。” 朱挑眉,怒道:“小东西还敢嫌弃我!” 陆长亭转过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朱棣沉吟道:“长亭说得不错,一面让工匠快些做完,一面可以趁机审到底。等回老屋的时候,便是解决工匠的时候。” 陆长亭慢吞吞地吃着东西,没再说话。 朱棣口中的解决应当只是解决工匠身上的麻烦,而并非解决了他们的xìng命。朱棣又不蠢,他绝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候,肆意收割人命。 朱家兄弟点了点头。 朱忍不住低声问道:“长亭,我们要不要也随身带个风水物啊?这……这留在宅子中,不会出事吧?” 陆长亭不得不提醒他们一件事,“风水物你们买得起吗?” 穷鬼一家子沉默了:“…………” 朱忍不住道:“长亭不是会做风水物吗?” 陆长亭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朱顿觉自己问出的问题,似乎有那么一些……傻。 “风水物不是随便就能做成的,就算做成之后也有强有弱。效果弱的自然好做,可做来又有何用呢?这宅子yīn煞极重,寻常的风水物半点作用也起不了。不过你们也不必忧心,至少在眼前,宅子是影响不了你们的,若是住上两三年那才是另说。”从古早的时候,便有传说,称皇帝乃天子,身有龙气,而他子孙后代也多少会带上一些,如此这般,皇子皇孙们一般也是难被邪祟入侵的。 陆长亭便是研究此道的,当然也相信这样的说法。 而事实上,目前朱家几兄弟,也的确并未被影响。 此时朱的目光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他看着陆长亭吃得正香的模样。 “二哥想吃?”陆长亭眨眨眼,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不是!”朱没好气地道:“我们若无事,那你呢?我曾听宫……我曾听人说,年纪小的孩子,阳火不够旺,容易被邪祟入侵。” 陆长亭一怔,汤含进嘴里,差点都忘记吞了。 朱这是在关心他? 陆长亭忙将汤水咽下去,将手中的汤匙放下,却见朱问出这句话后,另外三人也都定定地看着自己,陆长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朱家兄弟,倒也是有几分人情味的嘛。心中虽是这样想,但陆长亭还是低着头,口吻满不在乎地道:“你们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么?我住的这间屋子,正巧是宅中yīn煞最弱的地方。” 朱家兄弟原本温情的目光登时就变得凶神恶煞了起来。 “小东西,竟是独自享受却不告诉我们……” “长亭实在不厚道……” 陆长亭装作什么也听不见,低头继续吃自己的早饭。 朱家兄弟见陆长亭理也不理他们,顿时一拍桌面,“那我们也住这屋了!” 陆长亭吓得汤匙都“啪”一下掉回碗里去了,“你们也住这里?!” “这是自然!”朱理直气壮地道。其他三人虽然没说话,但此时沉默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床小。”陆长亭吐出两个字,就不再说其它了。 你越是反驳他们,他们越是来劲,不如淡淡提醒他们这屋子里的硬件,实在无法支撑他们前来入住。 朱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就睡地上嘛。” 陆长亭:“……”这牺牲可真有点儿大。洪武帝会想到他的儿子们,在外头打地铺吗? 几人正说着话呢,又有下人进门来了,陆长亭以为那下人是来收拾碗碟的,谁知他直直走到了朱身边,附在朱耳边说了些什么,朱便立即站了起来,冲他们笑了笑,“有人招了,我过去瞧瞧。” 陆长亭咂咂嘴,低头继续吃自己的。他管谁招了呢,只管最后招出来的结果就好了。这样一想,朱家兄弟就算真要往他屋子里凑,撑死了也就是两个晚上。陆长亭顿时就心宽了。 “二哥。”陆长亭放下了碗筷。 “嗯,怎么?” “我们该去干活儿了。” 朱僵了僵,骤然想起来,“今日该去瞧那个小胖墩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 朱此时也是一脸痛苦,“都这样的时候了,还要出去赚钱吗?” “只是我和二哥去。”陆长亭知道他们根本走不开,但陆长亭得装作不知道啊,那就干脆将朱带上得了。何况今日他也确实该去见安喜了。自从和朱家兄弟打上jiāo道,他见安喜的时候就变少了,现在想一想陆长亭自己都觉得有两分愧疚。 朱这时候倒是笑了,他跟着陆长亭一起站起来道:“好,我跟长亭去赚钱了。”说罢,他扫了扫另外两人,目光就跟在控诉他们吃白饭一样。 朱倒还真被这一眼看得面皮发红,唯独朱棣稳坐不动,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 朱撇了撇嘴,牵着陆长亭出去了。 等走出了宅邸大门,陆长亭才骤然想起一个问题的。和他们一块儿出门必牵手,是怎么约定成俗的? 这座前朝将军的宅邸安放在中都城的角落里,但是谁也不敢小觑它,城中许多孩子幼年时便常听大人说,那座宅子那样大谁能买得起呢?谁能买得起呢?直到近日,城中人才骤然发觉,那宅子里住进人了。但平日里那宅子的大门都是紧闭着的,里头住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们一概不得而知。 谁知过了一段时日,那宅子里的主人叫走了一批工匠。 从工匠的口中,众人才得知,原来宅子里住进了四兄弟,据说都生得很是好看,若是走出来,定然受城中不少姑娘的倾慕。 不过接下来那宅子的变化,倒让众人觉得,家中姑娘喜欢谁都好,也莫要喜欢这宅子中的人。 这宅子里的四兄弟,都是疯子啊! 他们竟然让工匠去拆了屋檐,拆了石板路,挖了池塘……等修好之后,又拆了一次……这会儿还开始掀屋顶掏洞……若说他们没疯,那谁信啊? 这么有钱,能买下这样大的宅子,但是明明年纪轻轻,又何苦到这样的穷乡僻壤来买呢? 那一定是疯了! 城中人肯定地道。 安父身为中都的粮长,自然也知晓那座宅子的变化,并且他比普通人知道的还要多上那么一些。他发觉那日跟随陆长亭前来家中的青年,似乎正是住在那宅子中的人。 这倒是奇了,能住得起这样的地方,怎么还会和那陆长亭结识呢? 安父比城中人更清楚,那宅子的确不是寻常人能住得起的,不仅是因为买不买得起的问题,还因为那是前朝将军的宅邸,不是寻常人都能住的,而是要循制入住。 就好比那七品小官能住三品大员的宅子么?自然不能! 正是因这一点,才让安父半点也不敢小瞧那宅中出来的人,连同陆长亭在他眼中都变得神秘了起来。 这时候,安父听得下人来报,说陆长亭来了。安父微微一笑,道:“将人引到安喜屋子里去,我待会儿再过去。” 下人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退了下去。若说他们老爷重视陆长亭,但既是重视又为何不将人叫过来呢?可若是不重视,那老爷为什么又特地取消原本的行程,留在宅中等待呢? 陆长亭和朱进门的时候,安喜正呆呆坐在凳子上,时不时动手戳一戳桌上的糕点。 “唉……”总是笑眯眯不懂愁苦为何物的安喜,拉出了长长的叹气声。 “安喜。”陆长亭出声打断了他叹气的声音。 安喜扭了扭胖胖的身子,转过身来,惊叫一声,“长亭!”然后他便跳了下来,直直冲到了陆长亭的怀中,身后的丫鬟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生怕安喜摔个大马趴。 不过安喜虽然与人沟通有些障碍,但他的腿脚还是很灵活的。 陆长亭差点被他撞得一个仰翻。 朱面色一沉,伸手抓住了安喜的衣领,“小胖墩,要有点规矩。” 安喜也不生气,就停在那里,抬头看着朱,“怎么才能规矩?” “不能撞长亭,只能走到他的身边,温柔地抱他。” “哦。” 朱这才在那丫鬟惊恐的目光中松了手,安喜害羞地搓了搓手掌,羞答答地抱住了陆长亭。 恍惚有种被当作女子对待的陆长亭:“……”其实他倒并不在意安喜这样莽撞的动作,他知道安喜一颗稚子之心,若是真心喜欢谁,便会以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来示好。 “这样好了吗?”安喜松开手,一脸乖巧地问。 朱轻笑一声,“小胖墩还挺听话。” “今日安喜都做了什么?”陆长亭抓着安喜的手,带着他往前走,等走了几步,陆长亭才想起来,自己跟朱他们有什么区别!动不动就拉手!陆长亭犹豫着松开了手。 安喜也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他让小厮抱着自己坐上了凳子。 朱随后跟上来。待挥退下人后,三人便又投入了新一轮的……读书。 安喜并不能迅速理解书中含义,不过他的记忆力倒是不差,朱教了没一会儿,就发现这小子已经能从善若流地进行背诵了。此时丫鬟、下人都不在屋子里,他们自然也不知晓屋中在做什么,若是他们听见了,怕是要惊得眼睛脱眶。 因为有安喜背诵快在前,陆长亭也就不掩饰自己学得快了。反正他身上的奇异之处也够多了,也就不在乎再多这样一点。 事实上,朱在发现陆长亭这般聪慧之后,反而越加欣赏陆长亭了。 皇家少有脑子笨的,因而陆长亭小小年纪这般聪慧,在朱眼中并不算妖孽。 陆长亭端起茶壶正要倒水,门外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谁在安喜屋子里?”这是一道低沉的男声,陆长亭能听出几分吊儿郎当的味道,看来应当是个纨绔。 “小公子的朋友。” “什么朋友?安喜哪来的朋友?莫不是你们胡乱将骗子放了进来吧。”那人嗤笑一声,抬脚直接踹开了屋门。 安喜被吓得惊叫了一声,讷讷道:“大哥。” 大哥? 门外的人是安喜的兄长? 陆长亭和朱同时朝门边的人看了过去。 那人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穿着一身蓝衫,面色微冷地大步走了进来。 安喜看了看他,小声道:“大哥,你这样很没有规矩。” 陆长亭和朱对视一眼,都费劲儿地忍住了想要拍桌大笑的冲动。这人确实没有礼貌,纵然是安喜的大哥,也绝不能直接抬脚踹门进弟弟屋子啊! 一般有这样习惯的,说不准骨子里便有些暴力倾向。 安喜是个可爱的。 但他这兄长,实在惹人讨厌。 这时候陆长亭还不知道,这人还能变得更讨厌。 “安喜你也敢教训大哥了?什么规矩不规矩!”男子不快地道,随后他的目光落到了陆长亭和朱的身上,男子冷笑一声,“哪里来的骗子?看我这弟弟傻,便上门来骗钱了吗?” 陆长亭也怼过朱,但朱全然不记仇,那是因为他知道陆长亭没有别的意思,仅仅只是针对别人对他的质疑而表现出了冷傲。但眼前这人,实在是捋了朱的老虎须。 天之骄子的脾气哪里会真的那样好?如男子这般不由分说找上门来,朱自然翻脸! “你这年纪小的弟弟都尚且知道何为规矩,你已经及冠,却还不知何为规矩,好不知羞。瞧来,应当是没读过几天书吧。”朱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转回了头。 男子哪能听不出来,朱这是讽刺他低俗没文化呢,顿时就被激怒了,“来人!将这猖狂小子给我驱赶出去!” 还不待朱再度发作,安喜就已经急了,他从凳子上跳了下去,挡在了男子的跟前,“不,不行,他,他们是……是爹爹给我、给我请来的。”安喜一着急,说话就磕巴了起来。 他越磕巴,男子就越是不耐烦。 “过去!你撒什么谎!跟着这么两个人,你就学坏了!” “我、我没。”安喜伸手去挡,一下子就被男子挥开了。 安喜长得有些胖,不是寻常人都能推得动的,那男子推了一下,安喜却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陆长亭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安喜心思单纯,想不到什么故意为之的办法,那么也就是说男子出手确实很重,直接将安喜推地上去了。这哪里是什么大哥?实在连朱等人半点也不及! 陆长亭也下了凳子,冷声斥道:“阁下若是心中有疑,何不去问安老爷?在幼弟这里作威作福寻麻烦,算什么本事?” 男子也有些尴尬,他忙伸手去拉安喜,谁知安喜反倒不肯起来了,嘴里就来来回回念叨着,“大哥没规矩,没规矩……” 还这么多人瞧着呢,男子对上安喜委屈的目光,登时又是火冒三丈,“安喜你再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朱站起身来,凉凉道:“你收拾一个我瞧瞧。”他目光冰冷,再加上他身量又高,站在男子的跟前,竟是生生将他比得畏缩了不少。 第34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下人们站在一旁,想劝又不敢劝,他们府上的大公子,脾气可着实不太好,谁上前劝,是要被一脚踢出去的。 男子约莫是没见过比自己还横的人,一时间有些气短,甚至还出于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朱原本还心情不愉,此时见了男子的怂样,倒是忍不住轻嗤了一声,“怕什么?”顿时连收拾的兴趣都没了。 男子为了挽回颜面,忙冷哼一声,“去请父亲前来做主。”说罢,男子忙又弯腰去拉安喜,“怎么不起来了?方才是我不好,你不起来,我抱你了啊。” 安喜不高兴地埋着头,并不搭理他。 朱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现在方来做好人。” 男子面露赧色,伸手将安喜抱了起来,“你老实说,这两个人是从哪里来的?” 下人见可算有了劝架的机会,忙道:“大公子,他们确实是老爷请来的。” “不可能,父亲他……”男子的话刚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了。 陆长亭微微挑眉,看向了门外,“安老爷。”站在那里的可不正是安父么?安父拢着手,面上看不出喜怒,听见陆长亭开口之后,安父方才出声道:“长亭,这位是?”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朱。 竟是全然忽略了自己的大儿子。 而男子摸了摸鼻头,什么话也没说,倒像是早就习惯了这般被忽略一样。 “安老爷,他是我的兄长。”陆长亭从善如流地应道。 安父面上这才浮现了笑意,道:“陆公子好。” 朱面色有些怪异,这是直接默认为他也姓陆了?朱压下眼底的异色,倒是并未反驳。朱只冷淡地应了一声,连多余的目光都没分给安父。让朱低下高贵的头颅可不容易。不是谁都能得他温言细语的。 有些人高傲起来会惹人厌烦,而还有些人高傲起来,却只会令人觉得气质天成,本该如此。 安父暗暗打量了一眼朱,心底不由得一凝。安父不是个蠢笨的人,他自然能瞧出朱身上的不同,一番权衡过后,安父装作了什么也没发现,笑道:“这几日劳烦陆公子了。” 男子再一旁听得颇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道:“爹,你真让他们来陪伴安喜?” “松友,不得再出言冒犯客人。”安父面色一肃,冷声道。 原来安喜的大哥叫安松友,和安喜的名字实在是南辕北辙。 安松友闭了嘴,面上连半点不满的情绪都不敢冒出来,可见安父在家中的威严。 安喜帮腔道:“是啊是啊。” 安松友捏了一把安喜的脸,口中却是不敢抱怨。 安父的目光扫向了不远处的桌子,他惊讶道:“这是……这是在教安喜认字?”这是安父着实没能想到的,顿时喜色溢于言表。 安松友忍不住chā了句嘴,“瞎装什么?谁都知晓我这弟弟连话都说不全,还认字……” 安父皱眉,回头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若是再不闭嘴,今日便跪到祠堂去。” 安松友这才连忙闭上了嘴。 陆长亭嘴角勾了勾,倒是颇有两分自豪,道:“安喜如今能将千字文倒背如流。”“安喜,背给他们听一听……”能不自豪么?安喜能倒背如流,也算得上是他和朱的功绩。 安喜紧张地对上陆长亭的目光,恹恹地叫道:“长亭……” 陆长亭知道,要让一个长期生活在质疑、同情目光之下的人,迅速树立起自信,那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与安喜打jiāo道这么久,安喜对他已经形成了本能的依赖,只要陆长亭出言,安喜就定然会遵从。 陆长亭微笑道:“安喜,你今天很厉害。” 安喜脸红地笑了笑,声音细若蚊呐,“嗯。” 倒背如流?简直是在顽笑!安松友皱起了眉,道:“还是不要为难了……”谁知他话音刚落,安喜便张嘴道:“谓、谓语助者,焉哉乎也,孤陋、孤陋寡闻,愚蒙等诮,束带矜庄,徘徊瞻眺……”初时因为这么多人看着,安喜还有些紧张,到了后面,竟是背得越来越流畅了。 安松友都微微张大了嘴,有些不可置信,良久之后,安松友才道:“不对,这不是千字文……” 朱玩味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再仔细听一听。” 安松友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不耐,再度仔细听了起来,而这一听,安松友是真的惊了,“……他、他倒着在背?” 陆长亭淡淡道:“我早就说过了,安喜能倒背如流,你偏不信。”陆长亭故意加重了“倒背如流”四个字。这可是实实在在,货真价实的倒背如流啊。 安松友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未能说出来,只是将安喜抱得更紧了些。 陆长亭知道他此时下不来台,也懒得再多看他一眼。 而安父神色恍惚了好一阵,方才回过神来,“……安喜……安喜,我怎么也没成想到,原来安喜也能有这样一日!”安父越说神色越是激动,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开来,最后他忍不住转身将安喜接到了怀中,好好地揉搓了一番安喜的脸颊,甚至还喜难自禁地亲了亲安喜胖嘟嘟的脸颊,“我安喜能有这一日!我日后死了也算安心了!” 安喜瞪圆了眼,“不死不死。” 安松友在一旁脸色变幻,许久才道:“爹说得不错,安喜能有今日这般聪颖,日后倒也不必再为他忧心许多了。” 安父此时才看向了陆长亭和朱二人,他眼底激动的光到此时都还未消退,“多谢!实在多谢二位!若无长亭和陆公子,我这小儿子还不知是什么模样呢!” 朱闭紧了唇没说话,他实在懒得屈尊来搭理安父。于是陆长亭便做主开口了,“不过小事,不足一提。” “不不不……”安父激动得难以平静下来,他忙叫来了下人,“来人,去,去准备钱。”说罢,不等陆长亭开口,安父便又道:“此次长亭万不可拒绝了,这有钱还请不到老师呢,能得陆公子这样的老师,实乃安喜之幸也!” 朱笑而不语。 陆长亭也只是淡淡一笑。 能得秦王为师,那确实是安喜之幸,旁人是求也求不来的。 不过安父倒是误会了,这次他可真没打算推拒掉这份酬劳。让朱教导安喜,一方面是让安喜明是非、知荣辱,一方面的确是以此促动安父给予酬劳。陆长亭平时陪一陪安喜,在他看来,的确不值得收钱,而朱亲自教导读书那便不一样了。 下人很快就呈来了钱。 朱瞥了一眼,不由得惊异地看了看陆长亭。显然是这时才反应过来,陆长亭竟然这样不动声色的就将钱搞到手了。 安父比那日的主人家还要大方得多,他备了通宝银锭,备了铜板还有宝钞。 “请长亭和陆公子收下。” 陆长亭点了点头,淡淡道:“安老爷客气。”说着他伸手接过了钱袋,顺手jiāo给了朱,朱两眼发亮,捧着钱袋竟是有些爱不释手。这可与他平日拿到手的钱大不相同的,这一笔钱,是他靠为人师换来的,滋味自然不一样。 安父伸手拍了拍陆长亭的肩,道:“长亭也不必客气,日后唤我‘安叔’便是。”单这一句话,陆长亭就能看出来,安父对安喜究竟有多疼爱。相比之下,安松友就显得不大受看重了。不过依安松友的xìng子,不受看重倒也正常。 陆长亭朝安松友又看了一眼,谁知这家伙的脸上,倒是半点嫉妒之心也没有。陆长亭心中微微讶异,他这是看走眼了?莫非这安松友也只是蠢笨了些,没规矩了些,实际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正想着呢,门外的下人道:“老爷,夫人和姨娘回来了。” 安父挥了挥手道:“我知晓了,让夫人去备一桌酒。”他顿了顿,微笑着看向陆长亭和朱,“今日便请长亭和陆公子在此用一顿便饭了。” 蹭吃蹭喝,陆长亭从来不会拒绝,深知自己很穷的朱也没有反对。于是这一顿饭,便在宾主皆欢的情况下,敲定了下来。 他们总站在屋子里说话,也不是个事儿。安父忙将他们请到了花厅中去说话,安父抱着安喜大步走在前,jiāo代了安松友在后招待陆长亭和朱,安松友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最后还是乖乖应了,走在陆长亭和朱身边道:“方才是我对不住了。” 朱没理他。 安松友咬了咬牙,只能看向了陆长亭,“对不住了。” 想着这好歹也是安喜的大哥,陆长亭这才转过头给了他个好脸色。 安松友松了一口气,面上带出了点笑容来,看上去透着股子说不出的蠢味儿。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陆长亭心底对他的排斥倒是减轻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轻松下来了的缘故,安松友顿时就加快了脚步。 朱抓住了陆长亭的手,微微弯腰,小声对他道:“小长亭不要对这样的人笑。” 陆长亭抿了抿唇,冷漠脸,“哦。” 朱心满意足地直起腰,将陆长亭的手抓得更紧了,一边还忍不住在心底想,当总是要cāo心弟弟的兄长,还真是甜滋滋的负担啊。 不久,他们走进了花厅中,下人们上前来摆好了茶水、点心。 陆长亭和朱刚刚落座,花厅外便又来了人。 来人到了花厅外,陡然见到里头坐了人,不由步履一滞,竟是不知该进还是不该进了。 中都这样的地方,倒并不是太过讲究,安父笑道:“快些进来吧,正巧安喜的客人在此。” “安喜能有什么客人?”说话的是个年轻fù人,眉目端庄,表情温婉,她唇角翘起,微微笑着朝里走来,径直朝安父过去了。想来她便是安家的夫人了。 紧跟着进来的还有一名更为年轻的女子,打扮更为艳丽一些,十足的姨娘味儿。她身侧还有一少年,穿着白衣,眉目清秀,倒也算得上是清俊。 那少年极为有礼,上来便先拜过了安父,“父亲。”看来便是安家的二儿子了。 安夫人在安父的另一面坐下,伸手便要去抱安喜,“让我瞧瞧瘦了没有。” 安喜扭身躲过了。 陆长亭看着这一家子顿觉头疼,实在分不出谁与谁才更亲近,谁是谁生下的。 姨娘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如同透明一般。 而那安夫人则是完全将陆长亭等人也都当做了透明一般,连望都没朝他们这边望一眼。 朱摩挲着茶盏,低声与陆长亭说起了话,就说回家带些什么食物回去。 一时间,花厅中的气氛竟是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最终还是安父出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道:“这二位乃是安喜在外结识的朋友。今日他们留在府中,特地教了安喜认字背书……” “老爷莫要顽笑,安喜怎会认字背书呢?”安夫人瞪圆了眼道,脸上的温婉之色竟是消了许多。 安父大笑道:“你不信?如今安喜极为厉害,不如叫他背给你听听?” 陆长亭冷着脸出声截断了安父的话,“安喜今日累了,是吗?”陆长亭不管谁人才是安喜的母亲,但是这安夫人说话,怎的与那安松友如出一辙,实在不讨人喜欢。安喜能认字背书,难道不是喜事吗?除了安父的反应极为正常外,安夫人和安松友的反应都实在伤人。也幸而安喜不大懂事,若是他能听懂个中的意思,那定然难过死了。 安喜冲着陆长亭点了点头,露出了天真的笑。 安夫人被扫了脸,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 安父也发觉到了不对,直接打发安夫人和姨娘去备酒席了。 之后,陆长亭也得知了那清秀少年名“安青”,名字普普通通,不如安松友那般暗含美好之意,也不如安喜那般代表祝愿“平安喜乐”之意。正是姨娘生下的儿子。 朱懒懒地倚在椅子上,根本没将这些人看在眼中。 相比之下,此时他更关心陆长亭饿了没有。 陆长亭看出了朱的不耐,便果断抛开了安父等人,在花厅中单独与朱闲谈了起来。以朱的出身地位,让他来适应这样的氛围,的确是强人所难。何况陆长亭眼中本也只看得进一个安喜,顶多一个开明豁达的安父。其他人,他也是看不到眼里去的。 安父倒也不觉尴尬,将安松友、安青二人叫到跟前去,低声询问起了他们一些事。 安喜就只能眼巴巴地扒着安父的手臂,看着陆长亭和朱相谈甚欢。 他们并未等上多久便到了用饭的时候。 只是等到了桌前,陆长亭和朱落了座,而安父却面色一沉,“酒菜怎的准备得这样简陋?” 安夫人姗姗来迟道:“何处简陋了?依我瞧正正好!” 陆长亭出声道:“好丰盛。”三个字便将两人间紧张的气氛打破了。朱暗自嗤笑一声,抬手摸了摸陆长亭的头发,随后便也不多话,直接吃了起来。 原本应该融洽的一顿饭,吃得甚是怪异。安夫人似乎和那安松友一般,并不信任陆长亭和朱,甚至就差没直白地写着,认为他们是骗子了。陆长亭二人用过饭后也不久留,当即便辞了别。 安父面露可惜之色,亲自送他们出去了。 陆长亭甚至能隐隐听到安松友在后面道:“何须如此……不值当……” 待离开了安家宅子,朱不满地道:“你瞧瞧,这安家风水是不是也有毛病?不然他们家的人,怎的这般惹人厌?” 陆长亭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家风水不错。” 朱颇为可惜地叹了一声,便抓着陆长亭的手买食物去了,待买到以后,还要带回去给没能出门来的那几人呢。 不过因为朱突然说到风水的问题,陆长亭忍不住又回头多看了两眼。这宅子风水是不错,但是陆长亭惯会观气,此时他观宅子之上笼着的气,便有些怪异,那气涌动不停,像是被什么惊住了一般。 待到细看时,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而朱已经拉着他快步往前走了,陆长亭只得收回了目光。 等回到朱家宅子后,陆长亭发现,已经有不少屋子,上面破开大洞了,模样颇为壮观,想必冬风呼啸的时候,漏起风来也是非同一般! 他们进了宅子,却遍寻不到另外三人。 宅子太大,找个人都麻烦! 最后还是下人迎了出来,忙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几位主子已经在等着二爷和陆公子了。” 此时乍一听见那下人叫“陆公子”,陆长亭和朱都有种怪异感,毕竟在安家时,安父便是默认称朱为陆公子。 “带路。”朱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陆长亭实在不知这有什么可笑的,不由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等被那下人带到了地方之后,陆长亭就更觉得笑不出来了。 朱家兄弟还围坐在他的屋子里,一副就此扎根的姿态。 朱一眼就看见了陆长亭手里拎着的食物,当即笑着上前来,道:“多谢了多谢了。”说着便将食物夺走了。 朱不大好意思来抢吃的,便只能僵坐在那里,但目光却是频频往朱手上扫。这般相比之下,倒是仅剩下朱棣一人最为靠谱了。 朱棣冲陆长亭招了招手,陆长亭犹豫一下,走了过去。朱棣将陆长亭按在凳子上坐好,问道:“今日做什么了?”倒像是询问刚上了学堂回来的小孩儿一样。 “……也没什么,就是跟着读书。” “读书?”朱棣惊讶地道。 朱这才慢慢走了过去,道:“我教的。”眉目间难免带了两分得色。 朱棣目光晦暗不明,口中道:“二哥教你读书很好,长亭可要好生学习。” 朱登时没了得意的快.感,拉过凳子跟着坐了下来,“我跟长亭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 朱棣点点头,让下人端上了饭菜。 陆长亭打着呵欠,磨蹭下了凳子,寻地方沐浴去了。他屋子塞了好几个人,叫他还怎么洗澡? 下人们倒是贴心,很快就给陆长亭找了个地方,烧了热水提过来。冬日里没有暖气,洗个澡都嫌冷。陆长亭迅速结束了沐浴,匆匆套上衣袍便回到自己屋中去了。朱家兄弟们也正好用完了饭菜,个个站在屋外的院子里,打起了拳,权当消食了。 陆长亭这会儿倒是没什么抵触情绪了。看人打拳当消遣还是不错的,尤其这打拳的还是王爷呢,寻常人家谁请得起啊?陆长亭恍惚有种自己快跟洪武帝一个级别的错觉了。 夜色沉沉,清冷的月光洒进了院落。 院中四道人影练功夫练得正起劲,个个招式疾如风,只可惜院中被下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不然说不准还能瞧见扬起满天落叶的武侠片场景。 陆长亭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这四个人反倒越练越来劲了。 手边又没有瓜子饮料,陆长亭的兴致减退了不少,他打着呵欠站起了身。还是此时回去歇息吧,正好他先将床睡了,之后看他们怎么睡。陆长亭嘴角微微一弯,转身就要走。 陆长亭没有看见的是,朱棣突然停住朝他走了过来,并且直接从背后拎住了他,“那几日我教给长亭的,长亭可还记得?不如此时耍给我瞧瞧。” “我……”陆长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棣强硬地抱着过去了。 陆长亭还没出口的话,就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朱棣将他抱过去放下,“来,试试。” 其他三人立即停住了动作,纷纷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陆长亭。 陆长亭:“……”他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耍猴戏的一般。 见陆长亭僵在了那里,朱棣忍不住笑道:“莫不是害羞了?” 朱跟着哈哈笑道:“小长亭真的害羞了吗?” 朱小声道:“不要怕啊,其实也很……很容易的。” 陆长亭冷着脸,长发耷拉在肩上,虽然头发擦得半干了,但是冬日的风吹过来,还是带出了一股冷意,但是就算这股冷意,也未能降低陆长亭隐藏在长发之下的耳朵的温度。 静寂在院子里蔓延开。 陆长亭还是没动。 “真的害羞?”朱棣惊讶道,在他眼中,陆长亭的胆子可谓是大到极点了,脾气也是傲到了极点,还当真会这般害羞? 陆长亭张了张嘴正要为自己辩解,朱棣却已经上前,捏住了陆长亭的胳膊,“那今日便再教一次。”说着已经带动着陆长亭比划起来了。 朱三兄弟傻了眼。 还能这样来? 朱若是早知道老四是这样教长亭的,他便也出手了。谁知道老四当先调戏了小长亭害羞,调戏完就马上换了副面孔教人功夫去了,朱这个也跟着嘲笑了,顿时就被衬得可黑心可黑心了。 朱咬了咬牙。 这头陆长亭的耳朵还在发着烧。 若是此时谁撩起他的头发,摸一摸耳朵,肯定觉得烫手。 陆长亭强忍着莫名的羞耻感,使自己投入到练习功夫当中去,并且竭力忽视身后那些人的目光…… 时辰渐渐的有些晚了,下人不得不出声提醒道:“主子,已是亥时了。” 亥时对于陆长亭来说,是算不得什么,但放在古时候便已经有些晚了。于是朱棣立时收了势,又就着背后抱的姿势,把陆长亭给抱着往屋子走了。朱棣还不忘对朱道:“二哥快去沐浴吧。” 朱也骤然想起了什么,忙转头对着两个弟弟嫌弃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沐浴!免得等会儿进了屋子,将小长亭给臭晕过去了。” 陆长亭:“……”他本来刚洗了澡,看热闹看得好好的,谁知道被朱棣捞了过去,现在他也出了一身汗,实在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练了会儿功夫,陆长亭倦意也就上头了,他忍不住窝在朱棣的怀里打了个呵欠,打完又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堕落,竟然就这样接受了小孩的设定,乖乖并且享受地靠在了朱棣的怀里! 朱棣将他放在了床上,伸手倒了杯水,他送到嘴边抿了一口,随后方才道:“练功夫,会长高。” 陆长亭心道。 这本来也是他练功夫的唯一心理支柱了。 陆长亭踹掉鞋子,脱去外衫,然后便窝进了被子里,顺便还不忘将手脚都摊开,这样就可以避免有人混到他床上来了。领地意识极强的陆长亭闭上眼想道。 因为困倦到了顶点,陆长亭很快便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朱家兄弟才陆续进门来了。 朱一看,朱棣已经扒拉到床上去了,那张可怜的小床,塞下两个人已经是极限。 朱咬了咬牙,“老四!” 朱也忍不住幽怨地看了一眼朱棣,奈何身为最小的弟弟,便也只有生生忍受着这等不公平了。下人们将屋中的桌子撤了出去,然后铺上了被子……朱家兄弟颇为感慨地躺了上去,似乎有了点儿父皇当年艰苦卓绝的感觉了…… 陆长亭是被热醒的。 都是年轻人,这个年纪正是气血方刚的。陆长亭裹着被子本就挺能造热的了,谁知道跟前还挨了个火炉,睡梦之中,陆长亭总觉得自己成了一块烤ròu,用钎子串好了搁在火炉上,还带翻面烤的,实在太难受……难受着难受着,陆长亭就睁开了双眼。 刚睁眼的时候,视线还有些朦胧。陆长亭想也不想便拿脚踹,奈何他的身板和对方不平等,这一脚半分都没能踹动。 他明明记得自己入睡的时候,床上只有自己一人啊。 陆长亭噌地一下坐了起来,被子被他用力一带,连带着睡在外面的人,也跟着往里挪了挪,正好撞上陆长亭的腰,陆长亭差点又趴下去。不过经过这么一折腾,对方也醒了。 他睁开双眼,目光冰冷锐利,不过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这些情绪收敛了个干干净净。 朱棣翻身下床,低声道:“早些起,出来我们去练功夫。” 陆长亭瞥了一眼打地铺的王爷们,于是跟着朱棣跨出门去了。 穿戴整齐、洗漱过后的二人,站在凛凛寒风中,还颇有几分气势。朱棣似乎是真的对此上了心,他说教便是真的教,甚至偶有对陆长亭严苛的时候。一个早上折腾过去,陆长亭已经饿得不行了。朱棣便径直带着他出门吃早饭去了,剩下几人自然就不关他们的事儿了。 待那三人醒来后,又是一番咬牙切齿。 这样的生活如此过了几日,朱终于揪到了背后之人的小辫子。 朱并不敢在此事上直接做主,于是问起了朱,“工匠们就这样放走吗?”现在屋子该拆的地方也拆了,该掏空的屋顶也掏空了,该问的东西也都问出来了。 陆长亭恰好闻言,便忍不住chā了句嘴,“你们可是担忧放走之后,泄露出了消息?叫那背后之人提前有了准备?” 朱点头,“正是。” 朱棣转头定定地看着陆长亭,似乎很是期待接下来陆长亭要出口的话。 “那倒是容易,送往官府不就是了吗?” “送官?”他们都是一怔。 他们早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那些工匠被抓到他们的手中,跟送官也没什么区别了。但此时听陆长亭一说起,他们不免双眼一亮。大家都不是什么蠢人,点到为止即可,彼此心中都已经明白过来了。 朱笑着拍了拍桌面,“长亭好生聪慧!说得不错,送官!我们这便将他们送官。” 朱弱弱出声道:“可这……以什么借口啊?” 朱拍了一下他的头,“这还需要什么借口吗?”他们想要关工匠到县衙去,极为容易!单是恶意造风水有问题的建筑,便可以将他们坑进去了。若是换别人来这样报官定然不行,但他们不一样啊,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那县衙也不敢怠慢啊。 这一招,只是做给人看的,并且将工匠再度光明正大地陷在县衙里。 工匠们可以走,但起码要等到他们将背后之人揪出来才能走。 陆长亭说完便低头继续吃东西了。 瞎掺合不如吃饭。 朱和朱立即起身出去了,想来应该是去安排那些工匠了。 朱棣伸手揉了揉陆长亭的发,道:“今日可否能随我走一趟?” “做什么?” “也是一桩风水生意。” 陆长亭愣了愣,“你找来的?”朱棣这么快就融入了中都,并且还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雇主?陆长亭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朱棣神秘一笑,“非我一人之功。”意思也就是,其他几兄弟也有掺合了?陆长亭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心底隐隐有了猜测。难道是……“你们要去找对宅子动手的人?” 朱棣摇头,“不用找,那个人一直都在中都,而且是早从两年前开始,便留在中都了。” 陆长亭心底惊讶不已。这么早就开始布局?那人是真心想要害皇嗣啊! “好,我去。”并非为了朱棣等人,而是陆长亭也想知道,做出这般yīn损之事的人,该是何等模样。等揪出来之后,这等人,最好是先废了他作恶的能力!不然遗留世上,必成祸害! 朱立即道:“我也去。” 朱棣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陆长亭,“我是师父,他是徒弟,你算什么?” 朱憋了半天,“……打杂的?” 陆长亭忍不住笑出了声,“五哥还是别跟去了。”上门看个风水,还带这么多人,那不是明晃晃地提醒着人,他们是去砸场打架的吗? 朱只得将满腔情绪都憋了回去,“……哦。” 待那头朱和朱将工匠都送到县衙去了,并且还在县衙作威作福了一段的时候,朱棣便换了身装束,带着陆长亭出门去了。 此时值正午,日头正好,只是冷风刮上来,陆长亭仍旧觉得自己仿佛脸皮都要被刮掉一层了一般。 陆长亭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朱棣察觉到他的动作,便伸手将他揽入了怀中,“早知便该带个披风出来了。” 陆长亭摇摇头,“你见过道士还穿披风的吗?” 朱棣毫无压力地道:“从前没有,以后自然就有了。从你我开始。” 陆长亭:“……”真是好足的底气!好不要脸的脾xìng! 不过……呵,他还挺喜欢。 陆长亭抓着朱棣的手紧了紧,“再过来点儿,挡风。” 朱棣没想到陆长亭这样上道,一愣过后还颇有些哭笑不得。但最后还是顺从地给陆长亭继续挡风。只是二人走在街上的姿势,着实有些不大好看,活像个球扒在了一棵树上。 不多时他们便走到了一处宅子外,这宅子的门很小,看上去很是小家碧玉的味道。 不过他们来得刚刚好,门是开着的。 陆长亭有些惊讶。 朱棣见状补充道:“长亭不是说,做生意赶巧不是赶早吗?” 陆长亭顿悟,“你提前打听过了?” 朱棣点头,“这个人名陈方,在中都给人瞧了好几年的风水,这宅子就是他购置的,今日是他儿子满月的日子,来了不少人,因而这大门才是敞开着的。” “儿子?”陆长亭面色怪异。给人瞧风水,还是挺费劲儿的,甚至是折损自身福寿。这人还敢生儿子?上辈子陆长亭可都是不敢的。 朱棣领会错了意思,笑道:“你以为看风水的都是道士吗?就算道士,那也能成亲生子的。” 陆长亭摇了摇头,没再就这个问题往下说。 “走吧。”朱棣牵住了他的手往前走,“一会儿可别怯场。” 陆长亭心底轻嗤了一声,他会怯场?简直是玩笑!不过嗤笑过后,陆长亭又觉得有点不大好。他跟着朱棣混久了,竟然变得有些孩子气了!这种时候都还要为一句话而不服气……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陆长亭走了个神。 等他走完神,他们正好要进门了。 下人当他们也是来吃酒的,甚至朱棣还拿出了张请柬。 下人不疑有他,轻易地就将他们放了进去。 朱棣牵着陆长亭径直走了进去。 二人都是极为擅长演戏的,表面上那是挑不出半点不对劲来。 只是走了没几步,他们就被人拦下来了。 朱棣和陆长亭对视了一眼。 你露陷了? 我没。你露陷了? 不可能! 拦住他们的那下人,伸出手中的托盘来,笑道:“敢问二位的贺礼是?” 陆长亭:“……”哦嚯,什么都准备了,就是没准备贺礼,他们会被赶出去吗? 朱棣站在那里顿了顿,然后从袖中掏出了红纸包着的一团,直接搁在了托盘上。 那下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忙问道:“这是何物?” 朱棣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气势逼人。 下人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都仿佛在那里扎了根,定定的,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不敢动。 陆长亭拽了朱棣一把,“走了。” 朱棣露出宠溺的表情,揉了揉他的头,“好。”于是从善如流地带着陆长亭继续往前走了。 那下人似乎是被那一眼给镇住了,竟是没敢追上来问,当然后面还有客人进门来,自然那下人也就更没机会追过来了。 陆长亭拉了拉朱棣的袖子,忍不住问:“你准备了贺礼?” “没。” 就知道没有,当时看朱棣僵在那里,他就猜到了。那……“那你给的是什么?” “准备带回宅子去的面饼,昨日五弟说他想吃。” 陆长亭:“………………”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一万字啦!白天不努力,晚上徒伤悲,看来得熬夜了。QwQ 入V当天留言的妹纸,发了两页留评的哦,第一页发得多一点,第二页少一点。 第35章 等进了院子,下人们便更加不怀疑他们的身份了。陆长亭和朱棣被引到了桌边落座,这时候主人家也出来了,院子里登时就热闹了起来。 因为人有些多,人头攒动着,实在挡视线得很,陆长亭不得不伸长了脖子,想要去瞧那陈方的模样。 能做出这等歹dú之事的人,想来应该是五官歪斜、丑陋至极。陆长亭恶意地想。 不过约莫是他此时的姿态实在有些跌份儿,朱棣伸手就将他拽拉了下来。 “饿了么?”朱棣问他。 不说还好,朱棣一说,他便觉得肚子里咕叽了两声,陆长亭抬手捂了捂肚子。看什么陈方?还是先吃了东西,待会儿才好掀人的场子。 这一桌的客人,应当与那陈方的关系也并不如何亲近,他们都低着头,少有看向主人家方向的时候。而其他桌就不一样了,要么目光灼灼,要么面带祝福。陆长亭很怀疑这是朱棣故意挑选的,这样,他们混进这一桌里,方才能不出差错纰漏。 朱棣大大方方地抓起筷子,开始往陆长亭碗里夹菜。 这古代倒是没后世酒宴那样,非要等到主人家发表完感言了,才给发筷子。 这会儿陆长亭和朱棣可不管那主人家在说什么,他们就已经当先开吃了。或许是受到他们的带动,桌上的其他人也纷纷动了筷子。 陆长亭觉得走这一趟还是值得的。 还有顿饭可以蹭着吃。 这陈方或许是当真赚了不少钱,桌上的食物倒是可以与和源楼的媲美了,算是这中都一顶一的美食了。虽然这时候的食物再好吃也好吃不到哪里去。可对于在明朝已经生活好几年的陆长亭来说,已然足够了。 朱棣对这些食物自是看不上眼的,不过他和陆长亭想的一样。 不吃饱了,等会儿怕是连力气都不足。想着自己给出去的那包面饼,朱棣觉得还是应该吃回来的。 朱棣进食的动作瞧上去还是比陆长亭规矩许多的,只是进食的速度半点也不比陆长亭慢。待到用完饭之后,那方主人家和宾客竟是还未寒暄完毕。 陆长亭犹豫了一下,还要不要再吃一点呢? 反正脸皮厚着厚着也就习惯了呢。 朱棣却突然压住了他的手背。 陆长亭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朱棣低声道:“差不多了。” 陆长亭闻言,立即坐直了身子,“我先下手?” 朱棣点头,但还是没忘多问一句,“知道怎么下吗?” 陆长亭微微一笑,那双漂亮的眼眸潋滟生辉,“比起砸场子,我想没有人比我更专业了。” 虽然个中有些词在朱棣听来有些别扭,不过差不多的意思他已经领会到了,朱棣忍不住露出了点笑意,道:“去吧。”言语间满是信任。 陆长亭倒是挺享受这样被信任的感觉。 他整了整面色,陡然间站了起来。碍于陆长亭的身高并不能带来鹤立鸡群的感觉,因而周围竟是没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动作。直到陆长亭穿过了宴席和人群,径直走到了主人家跟前去。 这时候陆长亭终于看清了那陈方的长相。五官普通,眼角嘴边多细纹,眉间印痕深深,垂下目光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显露出几分yīn沉的味道。到这一刻,陆长亭才确定,没错,这个看上去极为普通平凡的中年男子,就是背后对风水做了手脚的人。 陆长亭的目光沉了沉,面色冷傲。 而陈方这时候也终于注意到了陆长亭。 怪只怪陆长亭模样生得太好,陈方第一眼看见的时候,竟然没有觉得有何不对,这也就罢了,他还笑吟吟道:“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啊?” 都说好相貌是要占便宜的,这时候也是一样。哪怕陆长亭目光冷傲,陈方都并未感觉到这是冲着他来的。 陆长亭指了指陈方,“你是陈方?”通常找场子,都要先假意问一下对方是不是某某,这样才可表示出自己的蔑视,表现自己并未将对方放在眼中,因而才会不知晓对方的身份。 陈方的脸色果然微微变了,他总算看出了陆长亭身上那点不善的气息,“小公子这是何意?来人,去寻这位小公子的家人。” “我是来找你的。” 陈方沉下脸,“找我做什么?”不待陆长亭开口,陈方已经接着又道:“不管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都不该在这样的日子出来!”陈方的声音陡然转为严厉,气势也跟着被拔高了,若陆长亭当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定然已被他吓退了,只可惜陆长亭不是。 因而陆长亭还无比淡然地看向了陈方,道:“你都胆敢犯下那么桩恶事,我又为何不能在这样的日子,来从你身上寻个公道呢?” “什么恶事?什么公道?” “这小子好生奇怪……” “是啊是啊,不管如何,他都不应该在今日来搅事儿啊!今日可是陈兄幼子的满月宴啊!这般行事,未免太过分!” 周围的宾客已经议论了起来,看向陆长亭的目光都带着浓浓的不赞同。不过因为陆长亭长得太好,他们倒是也不舍说出更为责备的话来。 陈方冷笑一声,眼底泄出了两分得色,在他看来,陆长亭是不足为惧的,尤其是当周围宾客的态度极为鲜明之后,陈方就更觉得不足为惧了。一个莽莽撞撞闯上来的人物,他可以不费半点力气,就将对方赶出去,并且不落下半点话柄。陈方隐下了脸上那个yīn沉的笑容,转头吩咐身后的下人,“去找找他是跟谁来的?将人赶出去。” 下人应声,正要上前。 陆长亭后退两步,面上神色更为傲然,道:“怎么?被我戳中痛脚了吗?若是不心虚,又怎会立即命人将我赶走呢?” 宾客们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落到了陈方的身上,虽然宾客们并没有质疑陈方,但这样的目光还是令陈方觉得颇为恼火,他冷冷地看了陆长亭一眼,“你故意前来捣乱,我自然要将你驱逐出去?与我心虚不心虚有何干系?” “你真的不心虚吗?”陆长亭面上扯出了一个冷然的笑,然后陡然拔高了声音,少年清越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院子,“诸位可曾知晓,凡是他陈方瞧过风水的地方,都被他动过手脚!” 陆长亭说完这句话之后,发觉到陈方微微松了一口气。 哦,看来,他作恶之处并不在于此,方才目光危险只是以为陆长亭捅穿了他另外的坏事,如今听陆长亭这样一说,他便反倒是放下心来了。 陆长亭心底轻笑了一声。放心可不要放得太早,现在放得太早,等会儿便只有哭的机会了。 “你胡说什么?在座诸位不少人都曾是我瞧的风水,若是我动了手脚,他们怎会不知?我与大家打了近四年的jiāo道,难道诸位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陈方并不逃避陆长亭的问话,相反的,他姿态大方,振振有词。 见过他这副模样之后,在场的人又怎么可能还会怀疑他呢?何况正如陈方所说,大家与他打了这样久的jiāo道,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地便相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的话呢? 陆长亭又从陈方的眼底瞥见了一丝得意。 没关系,现在他还能得意,可等上一会儿,怕是就没机会了,现在且再让陈方多自信上那么一会儿。 “你又何必狡辩!你在那么多地方都做了手脚,若是你当真不怕,不如便让我检查一番!”陆长亭说完,不待陈方出声,他又转身面相众人道:“你们可知晓,这个人,手中没有半点风水本事,倒是下手害人极为擅长!若说他真有本事,那他这之后宅子的风水不好,他怎么就未能瞧出来呢?” 前半句话陆长亭并没有引起宾客们的重视,而后半句话却是让宾客们忍不住哗然了。 “这人在胡说什么?他竟然敢说陈兄没有本事?” “陈兄怎么可能会没有本事呢?这宅子……这宅子的风水哪里不好了?” 虽然中间为陈方愤怒的人不少,但更多的却是想要从陆长亭口中说出个所以然来的。这宅子的风水为何不好?他们都想听一听。若是胡扯,自然直接将这人赶出去就是…… 无论换在何处,人都是少不了好奇心的。 “我这宅子的风水乃是我精挑细选而为之!黄口小儿懂得什么?”陈方是当真被陆长亭激怒了,他没想到这样的一个孩子,竟然半点不畏惧他威胁的目光,还能一口气指责他这样多。最让陈方不能容忍的,便是这人说他的宅子风水有异。 简直是令人笑掉大牙! 这处宅子的确耗了他不少的心血。 陈方本事是极为半吊子,但他看过那样多的风水,哪里及这一处的用心呢?毕竟是他自己要入住的。其他宅子的风水,或许是有他看走眼的时候,但这里绝不可能!陈方的心定了下来,便也不急着让下人驱赶他走了,这人今日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便当着众人要他好看!正巧,便也算作是立威了。 “我懂什么?”陆长亭轻笑一声,背起手来,在原地转了两圈,“陈方啊陈方,你可实在愚笨,看了些许风水书,便以为自己本事高了?风水之中,有山有水才能算得上是好风水的基础。但你真以为,在你这院子里,让池水围绕假山便能成山水环抱之态了吗?简直贻笑大方!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得牙齿都跌落!” 陈方脸色青白一片,实在有些难看。 陆长亭观他脸色,便知自己是正好踩中痛脚了。 其实就算踩不中又如何?这陈方实在太过小看他。要知道他今日前来,便是不管有的没的,好的坏的,全都一股脑往陈方头上盖,你做没做过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让中都众人相信他做过就好了。陆长亭早早就挖好了这个大坑,可怜陈方还根本没想到那一步去,刚才只当陆长亭是个极为冲动的敌人,不值一提。而现在,陈方也就是顶多觉得,陆长亭是个有几分风水本事年少气盛想要来砸场子的家伙。 陈方重重地一抿唇,冷声道:“将他带下去!” 下人们随即上前来。 陆长亭继续往后退,姿态却是巍然不动,尤其冬风吹拂而来,教他衣袂飘飘,反倒是衬得说不出的傲然独立于世的滋味。 众人皆是一呆。 “要拿下我?陈方,就算今日我不来,明日县衙的人也会来捉拿你!你做了亏心事还想办什么满月宴!你可知我那兄长险些被你坑害得绝了子嗣!” 此话一出,宾客再次哗然。 原来不是故意前来挑衅,这中间竟是有这样一段私怨啊,他既指责陈方在风水上动手脚,莫非是陈方在他家中动了手脚,才害得他的兄长险些绝嗣? 对于古人来说,绝嗣可是个天大的事儿!此时听见陆长亭这么一说,众人脑子里都不由得浮现了一句话,“这可怎么得了?”众人出于忧虑,都不由得正儿八经地关注起了此事,此时他们再看陆长亭也就觉得没什么错了。若是当真险些害得人家兄长绝嗣,那小小年纪冲动上门来算账也是极为正常的嘛。他们倒是且看陈方如何辩解了。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一张桌子旁,朱棣暗自磨了磨牙。 险些绝嗣? 亏这小东西说得出来!有这样咒他们的吗? “你、你今日是一定往我头上泼脏水了?我可不怕见官!你若有本事,便将我送到大牢里去!”陈方再也不掩饰面上的yīn沉之色,他将怀中幼子jiāo给了一旁的小妾,面色拉得极为难看。 陈方是没想到这些宾客这么容易就被煽动了。什么绝子嗣?他自己都不知晓!胡编乱造!这些人也实在是些蠢货,竟然轻易信了这么个毛孩子的话!当真可笑! 陆长亭勾了勾嘴角,“哦,让我猜猜你此时在想什么。在想,不可能啊,我的恶行怎么会被个孩子知道呢?可恨在座这么多人都是些猪脑子,竟然被三言两语就煽动了,竟是都相信了这毛孩子的话!是也不是啊?” 听到前面的时候陈方还觉得这人实在有病,还敢妄自猜测自己的心思,但是等听到后面的时候,陈方的脸色忍不住又变了。这人故意这样说的,还是当真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陈方察觉到了一点危险,准备不再与他废话,将人赶出去便是。 只是不等陈方再次下令,陆长亭那张招人厌的嘴巴便又张开了,他道:“心虚了?害怕了?又想赶我了?在座诸位能忍受自己被陈方骂成猪脑子吗?” 有人忍不住道:“胡说什么?难不成你还能进了陈兄的脑子,瞧一瞧他在想什么吗?” “何须瞧脑子呢?你们看他面上眼底都带嘲讽之色,扫过你们的时候,又有轻蔑又有恼怒,那他心里还能是在想什么呢?你们觉得会是什么好话不成吗?” 陆长亭如此一说,众人便忍不住去打量陈方的脸色和目光。 其实这时候能看出个什么来啊,陈方肯定早就收敛好情绪了,但是奈何人容易先入为主啊,你越是想要看清楚他的脸上和眼底有没有嘲讽、轻蔑、恼怒。那么你的脑子、你的眼睛就会欺骗你,他们会提供给你想要搜寻的东西。自然的,他们越是盯着陈方看,就越觉得陈方刚才的表现是有些怪异。 而这么多人,这么多不信任的目光,何愁不能激怒陈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只要陈方稍有沉不住气,那无疑就是更坐实了陆长亭的话。 想到这里,陆长亭觉得自己可真坏。 “来人啊!”陈方实在忍不住了,面上怒色更甚,“再不将此人带下去,明日你们也都别要工钱了!” 下人们可不管谁对谁错,谁是谁非,那谁给钱谁就是大爷,主人家都下令了,他们还愣着做什么呢?当然是抬了人扔啊! 朱棣坐在位置上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站起身来帮陆长亭一把呢?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点担心对于陆长亭来说那都实在是多余的陆长亭能轻松搞定陈方,不要任何帮手。 朱棣开始越来越相信自己没有看走眼了。 陆长亭的确是个小小年纪却极为厉害的人物! “诸位不说话了吗?诸位可不必担忧,今日得罪他陈方的是我!但诸位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宅子究竟有没有被动过手吗?”陆长亭冷笑道,“我兄长初到中都的时候,请了陈方指导工匠翻修,要小心莫坏了风水。可偏偏这陈方却是在宅中动了手脚!若非我正好从山中学成风水归来,及时发现了他动的手脚,再等上几年,怕是就要酿成大祸了!你们一定不知晓陈方下的手何等歹dú吧?说出来,我怕你们连饭都吃不下……” 说话间,下人们已经一拥而上了。 他们拉扯住了陆长亭的手臂,压着他便要往外走,只不过陆长亭半点也不狼狈,并且他眼底的光越发地亮了,能令人直白地感受到他身上的不屈。 陈方错在不该一开始就轻视了陆长亭,等陆长亭这几段话说完,宾客们的心理已经全然跟随着他在动了。 陆长亭默默在心底数道:一,二,三,四,五…… 眼看着他就要被带出去了,此时有个中年男子从宾客席中站了起来,冷声道:“慢着!陈兄何必如此紧张?正如这小儿所说,陈兄行得正坐得端,便无需惧怕!我也不允许此人这般污蔑陈兄。既如此,便让他现在当着众人的面说个清楚,若是污蔑了陈兄,我便亲自将此人带回县衙。可若他说的属实,陈兄……你莫要忘了,我那宅子也是你瞧的风水!” “刘先生……你、你莫要信他的话……”陈方微微急了。 而这时下人们也不敢动了,可见这位刘先生的地位应当不低。 陆长亭浅浅一笑。地位不低,又称刘先生,莫不是中都县令的西席?这可就有意思了!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陈方在这中都便得和县太爷打好关系,若是得罪了县衙的西席,那和得罪了县太爷又有什么区别?陈方自是不敢得罪了。 陆长亭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一些。 这鱼儿啊可是上钩了! “怎么?陈兄对我说的话有何不满?”刘先生转头环视一圈众人,道:“诸位以为如何?这人不能不清不楚地进来说了胡话便走。我们都得为陈兄正个清白啊。” 其实众人经过陆长亭刚才那么一说,心底都忍不住有些膈应,同时也都很好奇,那绝嗣之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陈方到底动了手脚没有,陈方这宅子的风水又究竟有何处不对? 若是寻常事,众人也都不在乎了,哪怕真是有人欺骗了他们,他们为了面子怕是也不会允许陆长亭这般揭露。偏偏这陈方是看风水的啊!风水关系到一家气运,甚至是xìng命身家。这些人如何能不紧张?若是真如此人所说,会引起绝嗣,那就更不得了了!因而,这事,不能轻易放下! 于是有刘先生开口,众人也就跟着打蛇随棍上了,纷纷道:“刘先生说得不错啊!我们应当为陈兄正个清白啊,此人若是当真污蔑陈兄,我们都会让他在城中不好过!”其实这也就是拿句好话来当借口而已。 这话说完,众人忍不住瞥了陆长亭一眼,这会儿看陆长亭面色淡定如斯,众人心底不免一沉,这人打上门来却敢如此镇定,反观陈方却像是被揭穿后跳脚了,难道……难道这陈方当真有问题! 陈方yīn沉着脸扫了一圈院子。 尽管心底再不愿意,但他都明白,此时他已经没有后路了。这些人不管信与不信,都要让他留在这里和这个毛孩子辩论清楚。陈方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平复住了自己的心绪,他勉强笑道:“那便有劳诸位了。” 陆长亭估摸着此时陈方应当气得都快吐血了。明明被逼迫到了这个份儿上,满月宴毁了不说,还被人抹了一脸黑,抹完吧,他还得感谢……那是何等的,说不出的憋屈啊! 陈方这才再度看向了陆长亭,道:“松开他。” 下人们纷纷松手,陆长亭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袍,可谓是将仇恨拉足了,随后才转过了身,冲着陈方傲然一笑,这一笑,简直就是扎在了陈方的心上。 陈方按捺下心中的不快,问道:“那依你所言,你想做什么?” “不如先来说一说你这宅子的风水吧。”打人要打脸,陈方不是风水师吗?不是在中都颇有名气吗?不是只有有钱人家才请得起他吗?受到这样厚待的人,最后却被揭穿只是个骗子。那可就有意思了。那陈方的脸面可是要被他撕得半点都不剩。 陈方虽然心中不愉,但也只得忍恨点头,“说吧。”他倒要瞧瞧,这么个毛孩子,能说出些什么东西来! 陆长亭指了指下人怀中的婴孩,“你可要小心了。” 这幼子可是陈方的心头宝啊!端看他举办这满月宴的规模便可知晓了。见陆长亭突然指了指自己的儿子,陈方立即就变了脸色,“你这是何意?若有何仇怨,冲着我来就是!何必拿我这刚满月的幼子来威胁于我?”陈方气氛恼怒地大声说了一串话。 宾客们这时候倒是没急着为陈方生气了,他们都想知道陆长亭会怎么说。 陆长亭慢腾腾地走上前去,道:“看来还当真是心虚了,我不过就说了这样一句话,你急什么?你又哪只眼睛看见我用你这幼子来威胁你了?” 陈方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早就从心底认定陆长亭是个危险货色了,因而才不管陆长亭说什么,他第一反应就是陆长亭要害他!指着他儿子,那就是要害他儿子!这会儿冷静下来,才发觉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偏偏陈方也无从辩解,只能生生咽下了这口恶气。 “你且冷静些,等会儿可千万不要气得扑将上来。”陆长亭说完,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可还是不大能放心。”说着他转过了头,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四哥!” 朱棣不得不站起了身。 众人一呆,原来这儿还有个帮手呢。 陈方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忍不住骂道:“我怎么会与你一个毛孩儿见识!” “方才你还让人将我扔出去呢,这会儿这么快就忘了?”陆长亭一边关注着陈方的脸色,一边光速出言打脸。 陈方被噎得再次说不出话来。 因为陆长亭实在拉足了仇恨和目光,因而被他称呼为“四哥”的朱棣,一出场也拉足了无数目光,虽然中间大部分或许都是好奇,他是不是真的生不出儿子啦? 朱棣当然也能察觉到这些目光,他也只能暗自磨牙。 陆长亭这张嘴可真是不仅伤敌军,还伤友军啊! 不过朱棣向来沉得住气,此时他也能镇定自若地顶着这些目光,气势傲然地走到陆长亭的身侧,两人的表情实在如出一辙的冷傲,冷傲得……颇有些欠揍。 朱棣先用目光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下人们哪里抗得过这样的气势?忍不住齐齐缩了缩脖子,并且往后挪了挪步子。 陈方注意到这一细节,顿时也很是恼火。 他能不恼火吗?自己宅中的下人竟然这样没用!被人看上一眼就怂了! 陆长亭和朱棣同时将陈方的表现收入了眼底,两人同时在心底确认,陈方虽然对那宅邸动了手脚,但他怕是并不知晓,这宅子将要住进来什么人。因而他才会在看见朱棣后,毫无反应。 看来背后指使的人,藏得很好啊,根本不让陈方知晓更多的东西。 陆长亭觉得实在有些麻烦,禁不住皱了皱眉。不过等他瞥到走近的朱棣后,突然间又觉得放心了。这事与自己又没甚关系,自己cāo什么心,朱家兄弟一定可以处理得很好。这些对于他们来说,不是最为擅长的吗? 朱棣察觉到了陆长亭眼底的安心,顿时会错了意,以为是因为自己走上前来了,陆长亭才会露出安心的情绪。不由得心底一软,眼底涌现了点点笑意。看不出来,原来小长亭也是会依赖于他的啊。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现在就一并说了吧!”陈方看着这兄弟二人的姿态,实在难受极了,恨不得能早些解决,好将他们快些赶出去,等赶出去之后怎么惩治这两人,陈方有的是办法! “勿要心急,你在我兄长家宅之中动了手,竟是没想到你这宅子的风水,也会影响到你的子嗣吧?你这儿子生下来,初时生得很壮,并且极为好动。可这满了月了,你就没想过为何他突然间安静下来了呢?都说幼儿稚子能看见许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这宅子之中萦绕yīn气,怕是都被你儿子瞧见了。他初生下来时,瞧不见东西,听觉感官都极弱,yīn气对他影响极小,那时才算躲过一劫,但随着他越长越大,之后这xìng命受到的威胁自然也就越来越大了。” 陈方脸色频频变换,他一面憎恨陆长亭这般来诅咒他儿子,但他一面却又忍不住害怕,会不会……会不会他说的是真的? “怎么?不肯信?那我便细细地来教一教你。我这风水知识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听的,你若听了,之后见了我怕是要尊称我一声‘师父’了。” 陈方在中都是什么地位?谁人敢让他称师父?陈方厉声道:“若你真有本事!称你师父又何妨?”陈方这是受了一系列刺激,实在沉不下气了,被激怒之后竟是这般脱口而出。 或者说他打心底里还是看不上陆长亭的,他并不认为陆长亭真有什么本事。 陆长亭见了他这般反应还挺高兴的。果然皮相是有好处的!能让人不生一点戒心地就将人忽悠了。瞧瞧陈方跳坑跳得多爽快。 “诸位请看。”陆长亭指了指院外。 因这宅子算不得大,偏偏陈方还要进行改造,以此凸显他的财大气粗。但是院子就这么大,那怎么办呢?于是便只能破坏一些区域,生生开辟出地方来为他所用。比如院外的池塘,和院内的小池子,都是互通的,但是为了打造这两地,院外原本宽敞的道路,便被更改了,那路的两边,一边是墙,一边是池塘,将那条路生生变得窄小了起来。 从门外来时的路,以及墙边上开出的门延伸出来的路,两道jiāo叉一直递到了院门口。 正似V形。 “你们看院门外两条路相jiāo,最后延伸到院门的地方。” 众人看过去,但却一头雾水。 “你们不觉得延伸过来的路由宽变窄,显得极为尖锐吗?”陆长亭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路都变成了兵器,成了形煞,你这院子选得可真好!你这是一股刀煞要直入院中呢!满院子的人都得被chā刀啊!这也便罢了,这形煞长期冲击,怕是你这后面的屋子都要成yín.邪之屋。”风水中可将路看作水,双路jiāo叉成V形,在风水学中是称作“双水胯形夜夜邪”。 陈方虽然水平不精,但他也知晓形煞这个东西,此时听陆长亭一说,方才仔细地观察了起来,这一观察,陈方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但陈方又怎么能在此时示了弱?他当然是不认账了,反而取笑道:“你在胡说什么?若是什么都能成煞,那还得了?” 陆长亭认真点头,“你这宅子里,本就是随处可寻啊。” 陈方顿时被他噎得不轻,他本意是想说陆长亭在胡扯,随便看见什么都往形煞上扯,偏偏对方竟然就这样厚着脸皮应下了。 还要不要脸? “不信?那我再点一个给你。” “这院中的假山和小池子,是你为了做出山水环抱的假象才如此摆置的吧?可那山水环抱并不是如此啊。且不说山,但说你这水,你宅邸外哪来的水从门前经过,又从门后绕过,最终回到门前呢?嗯?若是山水环抱的格局这样好伪造,那你也别做什么风水师傅了,你可以上天了啊!”陆长亭轻蔑一笑,“不仅如此,你这假山和小池子挡住了院中心,使得两边的路变得极为狭窄,弯曲成弓形。你可知这是什么?” 陈方死死地咬紧了牙,眼底迸shè出了憎恶和仇恨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是当真小瞧了眼前的人,但这时候喊停还来得及吗? 刘先生忍不住道:“这是什么?” 陆长亭用怜悯的目光看了一眼陈方,“傻瓜,这是反弓之水的风水局啊。”他怜悯又仿佛被蠢到无可奈何的口吻,完全足以再度撩起陈方心底的怒火。 而此时陈方也的确脸颊火辣辣,说不出半句话来。 陆长亭轻飘飘地道:“这可不止呢……屋中煞气过多,自然招惹yīn气和祸患了,你真得小心你的儿子啊。” 陆长亭不停歇,一口气又说了几处不对劲的地方。 陈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是陆长亭也没错过他眼底的恐惧。陈方是真的信了。但是……他有几个是瞎编的啊。陆长亭眨了眨眼,不过没关系,能将陈方吓得不轻,倒也足够了。 待到陆长亭全部说完之后,他咂了咂嘴,“四哥,我有些渴了。” 陈方面如土色,恨不得直接将陆长亭摁到池子里去。 我让你渴! 院中久久沉寂,许久之后众人才惊叹出声,“这……这当真如此吗?” 刘先生抿了抿唇,道:“这位小兄弟说的话,倒极为详尽,分析得一丝不苟,实在教人难以不相信。但陈兄毕竟也是在场诸位的好友,我们也不能就此贸然定下对错。不如请你再说一说,你兄长的宅子,是怎么一回事?” 陆长亭垂着眼眸没说话。 让他说就说,岂不是半分架势也没了! 朱棣转头看向一旁的下人,“愣着做什么?没见口渴了吗?” 下人回过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来,忙去倒茶水了。 陈方顿时又是好一阵胸闷,让你去倒水你就倒水,你还记得你是谁家的下人吗? 等茶水被朱棣捧着送到了手边,陆长亭又端着姿态慢悠悠地喝了,他这才面色一肃,再次开口道:“陈方动用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yīn损啊,所以我才劝诫你真要小心你的儿子啊。毕竟……死在你手下的人命可都不少呢。” 陈方冷哼道:“yù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吗?你故意令工匠将我们宅中正房的屋檐修得极高,与其他建筑相比显得极为不合群,你既是风水师,难道你会不知晓这风水之中,最为简单的道理吗?哪个风水师也不敢这样乱来!何况那屋檐还歪斜前倾,挡了不少的日光。好好的正房却是被你改造成这般模样!再说那天井,诸位都知晓,天井本该是聚气转运的,但在陈方的手中,却变成了滋生yīn煞的东西!天井开口修得极为狭隘,地板路又铺得极为紧密,生气隔绝,yīn湿蔓延,这不是在养yīn煞是在做什么?” 陆长亭越往下说,那陈方的脸色就变得越厉害了。 他眼底真真实实地透出了心虚之色。因为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这处宅子了,的确是被他动了手脚,大手脚! 陆长亭顿了顿,冷笑一声,铿锵有力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你们可都小心别吐了。” “陈方此人丧心病狂,竟是杀人埋骨,埋于池塘之下,用于生yīn煞!而那人骨,一乃女子之尸身,剩下的却都是稚子!不过五六岁的稚子啊!打碎了骨头,泡软了四肢,生生蜷于坛子之中,再放在池塘里,淤泥遮盖、不见天日,永生不得转世投胎!可真是好心肠啊!” 正巧此时一阵冬风吹来。 众人战栗久久。 作者有话要说:  许多年后, 老四:为了不绝子嗣,我们再来一发吧! #名声一毁毁一窝##无辜的二哥三哥五哥啊# 今天更了一万字!你们为什么不留评啊啊啊!我让小长亭欺负你们啊信不信! ** 多谢以下小天使的地雷,尤其是狐狸阿米x2、展拒拒*x3、异雀x2、阿x5、看!好大一只青蛙的火箭pào!(*3) 紫翼的水晶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8-31 13:18:43 狐狸阿米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8-31 13:31:34 柳青溪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8-31 16:34:32 十年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8-31 17:23:42 展拒拒*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01 08:07:23 风静兮止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12:03:15 teamcap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12:22:48 展拒拒*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01 12:33:17 汤圆团砸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13:05:41 狐狸阿米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01 13:22:39 鱿鱼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13:25:01 天天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13:28:10 紫翼的水晶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13:48:21 异雀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01 16:21:39 异雀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01 16:21:48 sylvi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16:48:51 阿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01 18:06:02 阿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01 18:06:51 阿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01 18:07:14 阿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01 18:07:45 阿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01 18:11:58 六月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18:37:30 花与月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18:37:35 看!好大一只青蛙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01 19:02:38 展拒拒*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01 19:10:32 青霉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19:28:11 sylvi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19:28:44 流光暖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20:19:04 竹枝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20:41:03 君子兰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21:42:22 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23:03:52 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23:04:54 狐狸阿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2 06:00:17 展拒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2 19:48:26 兔ròu的一百种做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3 00:58:57 古道西风伴残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4 06:40:28 花开花落 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4 07:20:07 第36章 院子里一片死寂,寒风呼啸的声音便显得更为清晰了。 陈方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仿佛连带着他的面皮也都僵住了一般.若不是因为极度愤怒,他的脖颈凸出了青筋。陆长亭会觉得他此时化作了一座雕塑。 “哇……”下人手中抱着的婴孩忍不住哭出了声,撕裂了胶着住的气氛。 陈方立即转头去看自己的儿子。 但有了陆长亭的话在前,此时陈方的举动就显得很是好笑了。你的儿子是xìng命,别人的儿女便不是了吗? 刘先生轻咳一声,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怪只怪陆长亭方才说出口的话,实在太过震撼人心,导致好半天都无人敢出声,只能站在院中,浑身战栗。 “若正如你所说,那陈兄、不,陈方便是有害人xìng命之罪了?”刘先生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叹了口气,道:“看来,今日陈方得往县衙走一趟了。” 方才陈方还无所畏惧地让陆长亭将他送到县衙定罪,此时刘先生一出言,便成了最大的讽刺,这股浓浓的讽刺拧成了一团,重重抽在了陈方的脸颊上。 “刘先生……刘先生怎能轻易信了此人?” 陆长亭慢悠悠地chā声道:“尸骨已经送往县衙了,我想过不久县衙也应当会派人来请你前去了。” 陈方愣了愣,“县衙?”这一刻他才清楚地认识到,从一开始,这个孩子就没有欺骗自己,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挖好了坑等着自己跳下去,可惜自己并未察觉,竟是给了他继续往下,一步步套牢自己的机会。 陈方越想越觉得胸中一阵气血翻涌。 陈方的身子晃了晃,忍不住一手扶住了旁边的下人。 陆长亭这人可记仇得很,哪里是这样轻松就能撒手不管的? 陆长亭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道:“你们还敢确信,陈方没有在你们的屋中动手脚吗?” 众人默然,此时不敢轻易开口。 “我可到你们府上走一趟。但是,我也不是什么慈悲菩萨,干不来一心为他人的好事,若是发现问题之后,你们便须得也一样付以酬劳。当然,若你们心中依旧信任陈方,那便当我方才的话没说过。只不过……”陆长亭转过头来看着陈方,“你是不是该叫我师父了?” 陈方死死地咬着牙,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腮帮子甚至因此而鼓了起来。 他在中都经营了这样久的时间,竟是在一日之内,就这样轻易地被人打碎了。 “不叫也可以。”陆长亭轻蔑地道:“这样蠢笨又恶dú的徒弟,我也着实不想要。”说罢,陆长亭抬手轻点了一下那位刘先生,“也罢,我便为你家中看一次风水,不要报酬,到那时,你们自然知晓,这陈方做没做手脚,他的本事又究竟如何低劣!” 陈方的身体颤抖了起来,他快步就要朝陆长亭走过去。没有谁还能忍受这般的羞辱。他的脸面已经被对方彻底撕扯下去,并且毫不留情地扔在地面上践踏,周围投来的目光让陈方感觉到了浓浓的羞耻和愤怒。 原本他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中都众人都是求着他的,可是这人的出现,将一切都就此阻绝了! 怎么还能忍受? 如何能忍受! 陈方抬起了手,五官在那一瞬间有所扭曲,眼底迸shè出了yīn冷憎恨的光芒,只是因为他此时背对着宾客,宾客们并没有看见他的面部表情,只隐约能猜到陈方是要恼羞成怒了。 就在陈方死死盯着陆长亭准备下手的时候,就在陆长亭以为自己真会被对方掐死的时候,朱棣面色一冷,及时出手,他用力捏住了陈方的手腕,“咔嚓”陈方的动作一滞,紧接着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惨叫。 所有人都只觉得眼前一花,便看见陈方被那人重重甩了出去。 陈方捂住了自己的手臂,发出了惨痛的声音,他难受得在地上蜷缩了起来。 “你、你该死!啊!”陈方喉中费力地挤出了咒骂声。 而朱棣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具死尸。 这样的目光令陈方不自觉地胆寒。 陆长亭瞥了一眼陈方,哦,他的手臂被生生折断了。 朱棣抿了抿唇,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说话便说话,动什么手?” 陈方手臂疼得要命,但此时更让他觉得难堪的是,他在这么多人的跟前丢了面子,他的脸上一阵火辣辣,比肢体带来的疼痛还要让他难以忍受。 他能感觉得到,那两个人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是轻蔑而冷酷的。 陈方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到底……到底招惹上了什么样的人物? 场面已然狼狈又混乱。 刘先生不得不出声道:“先到此为止吧。” 陆长亭拽了拽朱棣的袖子,将他往身后拉了拉,朱棣身上的气势陡然收敛了起来。 众人看得咋舌,方才果然是因为绝子嗣这等深海大仇啊!不然怎么会让众人都忍不住觉得,他是想要下手杀了陈方呢? 下人们冲上前去想要将陈方扶起来。 只是恰好在这时候,一个下人快步从外面跑了进来,道:“衙门……衙门来人了!” 他话音刚落,后面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就近了,一群身着青衣红马甲的皂隶便快步走上前来了,“将陈方带走!”为首的人连看也不多看其它人一眼,直接出声下令道。 陈方还僵倒在地面上,他止不住地浑身冒冷汗。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过是对那座宅子动了手脚,最后却要沦落到被抓往县衙? 皂隶无意中见了一旁的刘先生,忙和刘先生打了招呼,口称“师爷”。 陆长亭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还真没猜错。 明朝的时候,县令身边的师爷是不具备公职的,但是凡县令身边大多会有这样的一位师爷,在政务起到极大的帮助作用。师爷或许是县令的好友,或许是县令雇佣来的有能之士。但不可能否认的是,师爷是与县令最为亲近的人,除了县令他媳fù儿以外。于是师爷的地位就摆在那里,虽不为官,但人人都要敬他三分。 他选定了这位刘先生下手,之后要想将陈方往下踩那可就容易多了。 可怜陈方还不知,自己已然被人捏在了掌心,搓圆捏扁全由他人心意了。 皂隶是得了县令之名来抓人的,此时可不会有半点手软,他们很是威风地将陈方拎了起来,并直接推搡开了两旁的下人,然后又极为威风地押着人出去了。 来了这么一出,这院中众宾客已然是彻底心凉了,等再望向陆长亭的时候,他们眼底已经不可避免地带上了狂热之色。 到这一刻,陈方的脸面、名声、信用都崩塌了,而且陆长亭还借机踩着上来了。 陆长亭觉得自己……嗯,还蛮心机的。 他咂了咂嘴。 若是没有这一出打脸,就算陈方被抓走,被他看过风水的人家有多少?说不定那县令也是其中之一。县令可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啊。朱家兄弟王爷之势固然压人,但众人可不知晓他们的身份啊,这一来就将城中众人得罪个干净,被洪武帝知晓了,怕是都会忍不住觉得,自己儿子全是草包吧? 陈方一被带走,在场宾客便觉得极为尴尬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们的目光不由得聚集到了陆长亭的身上。他们都想看看,陆长亭怎么给刘先生瞧风水。 陆长亭知道他们想看个究竟,但他偏偏就不满足他们。 正巧此时女主人走出来了。 按理来说,在这样的场合,女人不会出来的,估摸着是陈方被皂隶带走了,下人便忍不住通知了女主人。陆长亭从这位女主人的脸上瞥见了憎恶之色,她强压着怒气,请众人离开。 众人倒也不想留下来,于是还没有用过饭呢,大家就匆匆起身往外走了。 只有陆长亭和朱棣那一桌人是早早用了饭的,这时候见众人散去的情景,他们不由得多打量了陆长亭和朱棣两眼。 待到出了宅子,刘先生便缓缓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敢问小公子如何称呼?” “姓陆。”哪怕是知晓了刘先生的身份,陆长亭在他跟前也半点没有卑躬屈膝要讨好的意思。陆长亭是从踏进陈方的院子开始,直到现在都一直维持着傲气的。或许正是他从头嚣张到尾的缘故,那刘先生竟也没觉得有何不对。 小小年纪,身怀大本事,合该如此傲然。 刘先生心中暗暗想道,同时已然在心底将对陆长亭的评价提高了不少。 刘先生看了看陆长亭身边的朱棣,心中也忍不住暗道,这位瞧上去也是不俗啊! “敢问陆小公子可有空随我走一趟?”刘先生恭敬地道。 有时候不得不说,气势和外表都是能唬人的。谁能想到一个乞儿出身的家伙,连县令身边极为倚重的师爷都能唬住呢? 若是陆长亭一开始表现得小家子气,对刘先生毕恭毕敬,恐怕这刘先生反倒不会将他看在眼中了。 陆长亭和朱棣都对此道极为擅长,两人联合,竟是教那刘先生半点也不敢小瞧,更不敢出言强制要求陆长亭到府上去。 陆长亭淡淡道:“去是会去的,但要劳烦刘先生等上一日了。今日与那陈方斗法,颇为劳累,我要先行回到家中休息了。” “这……”刘先生心里当然是着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他恨不得立即就将眼前的人带走,偏偏刘先生又不敢以势压人,便只得咬咬牙,躬身道:“那明日再请陆小公子前来,敢问陆小公子住在何处?明日我也好叫人来请小公子。” 陆长亭还是一派没将他瞧在眼中的模样,冷声道:“不必了,明日我自会上门来。”说罢陆长亭方才放缓了神色,攀住朱棣的手腕,道:“四哥,我们走吧。” 朱棣心中登时软得一塌糊涂。 小长亭怎么就能这般可爱呢? 朱棣微微一笑,也没看那刘先生,反握住陆长亭的手后,便带着他大步往前走了。 待二人身影渐渐远了,刘先生方才招来随身的小厮,道:“跟去瞧瞧,这二位住于何处?”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刘先生都想要确认一下他们的住处。 这般厉害的人物,怎么从前就没见过呢? 刘先生暗暗摇头。 此时其他人也凑了上来,忙问道:“刘先生如何?方才那二人可说什么了?”他们可都担忧自己绝子嗣啊!别的没关系,唯独子嗣不能绝啊!还有些做生意的人家,那就更忧心了,这风水有问题,那将来若是破财可怎么好? 刘先生摇摇头,“他们说是明日再到我家去瞧。” 这么多人之中,难免有对陆长亭和朱棣二人气焰看不惯的,顿时不由得出声怒道:“这是什么做派?竟是还让您等他们吗!” 刘先生无所谓地笑了笑,道:“值得、值得!” 众人面面相觑,刘先生都如此说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那陈方,怕是当真要坐牢了,只可恨……只可恨这人竟是害了他们这么多户人家! 众人愤愤地回家去了,都不由各自思量起了,如何寻那小孩儿来看看风水。谁让他们不是县令师爷呢?他们还得排着队等! 有些心思活泛的,忍不住也派了下人去跟踪。 他们可连人家的姓名和住址都不清楚,到时候求人都不知道求到何处?现在还是快些下手,免得之后还要排长队! …… 陆长亭抓着朱棣的手往前走,目光时不时地往道路两旁的摊子瞥去。 朱棣见状不由得挑眉。 这可有些不大正常啊,按理来说,陆长亭应当是畏惧寒风,于是忍不住频频往他怀中躲去啊。这时候怎么又不畏惧寒风,敢抻着脖子去打量摊子了? 陆长亭走着走着,突然顿住了步子,“四哥。”他叫了一声。一旦接受这个设定之后,陆长亭如今叫起朱棣可是越发不含糊了。 尤其是在那院子里,朱棣凌厉帅气地解决了那陈方之后,陆长亭便觉得这声“四哥”喊得也算值。 “怎么?”这声“四哥”叫得朱棣也很舒服,于是他微微俯下身,极有耐心,且语调柔和地问出了声。 “看。”陆长亭指了指旁边的饼铺,“不给五哥补上么?” 朱棣嘴角抽了抽,他没想到陆长亭竟是还记得呢。 “走,去买。”不过由此也可见,小长亭真的只是外表冷傲记仇,骨子里分外心软良善。 朱棣抓着陆长亭的手紧了紧,他牵着陆长亭便到了饼铺前面。这家饼铺可不算小,虽然里头做出来的各式饼,在陆长亭和朱棣的眼中都有些看不入眼,但是放在中都,已经是极为可口的食物了。 何况,这时候也没什么可挑拣的。 过了乞儿的生活,如今陆长亭倒也深深知晓节约和不挑两个词。 他们给了铜板,换了饼,然后便带着回到了宅中。 那朱和朱也早早回到宅中了,就等着他们回来,再商议搬家之事了。毕竟现在屋顶都掏空了,他们也就不能再住了。工匠也都料理好了,他们也没甚可牵挂的了。 这头陆长亭和朱棣踏入到院子中,朱和朱当先迎了出来。 朱扬起了笑容,道:“今日长亭和老四都很厉害。”朱在县衙待了许久,方才让那县令派出了皂隶去拿人,因而看到皂隶的时候,陆长亭和朱棣就都知晓,朱和朱将事情办妥了,而等皂隶将人拿回去之后,朱也就知晓,陆长亭和朱棣也将事情圆满解决了。 此时见了二人回来,朱自认为长兄,当然要出言夸奖一番。 陆长亭微微一笑,“多谢二哥。” 朱可少见陆长亭笑的时候,此时忍不住伸手揉搓了一番陆长亭的面颊。 朱棣倒也没阻拦,他伸手将手中的食物jiāo给了朱,“这是长亭买给你的。”倒是只字不提他亲手买的,最后却无辜被牺牲的面饼了。 朱接过油纸包,拆开一看,当时便忍不住嚅动了一下唇。朱将油纸包握在手中,转头冲陆长亭笑了笑,“多谢长亭。”朱舔了舔嘴,忍不住道:“有弟弟真好。” 哪像皇宫中的老六那样,最是讨人厌! 陆长亭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现在能刷点好感度倒也不错,说不定日后便用上了,左右和王爷皇子打好关系都只有好无坏的,当然,前提是不掺合进权利是非中去。 陆长亭隐下眼眸中的异色,大步往屋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进了门之后,便见朱正在不停地喝水,那模样倒像是有些饿了。 朱见状,道:“我与老三、老五都在等你们回来,可用饭了?” “用过了。” 朱咋舌,“去陈方的宅子里,你们怎么用的饭?”平日去给人看个风水,顺带着蹭顿饭,那倒也不稀奇,去安家蹭饭也不稀奇。但这是去陈方的家中啊! 陆长亭拽过凳子坐下,一边抬手给自己倒茶水,道:“今日陈方家中不是摆满月宴吗?桌上摆满了食物,我和四哥在上前找陈方的麻烦之前,便已经当先用了桌上的食物。” 朱忍不住道:“好吃吗?” 陆长亭抿了抿唇,“味道还不错。” 朱无语:“……老五你怎么还关心味道如何?”说完,朱忍不住看着朱棣道:“老四,你堕落了!”堕落得这般无耻了!去找人家的麻烦,还不忘吃人家一顿。 陆长亭淡定喝茶,心说你还没见过更无耻的呢。 也不知道陈夫人拆了贺礼,发现里面夹杂着几块面饼,该是何等复杂的心情? 陆长亭觉得他们这一顿,简直吃得陈家都赔本了。 朱棣抬手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去都去了,何况长亭还在长身体呢,当时他都饿得肚子叫唤了。” 陆长亭:“……”他就这样无情地被推出来当了背锅侠。 明明当时朱棣也吃得很开心啊! 朱暗暗皱眉,“倒也是。”说罢,朱方才击了击掌,让下人上饭菜。 等陆长亭喝完茶水,朱棣便不由分说地将他拉拽了出去,口中道:“来,练功夫,消食。” 这一路走回来,该消食的早就消了啊。 陆长亭心中腹诽归一码,但面上还是很高兴的。能有朱家兄弟在他跟前好为人师,实在是旁人怎么都求不来的。或许这便是他来到明朝以后,最大的外挂了。 待陆长亭在外面练完功夫,里头的人也吃得差不多了,然后他们便开始收拾行李,举“家”迁往老屋,连通下人和守卫们。毕竟这宅子都不能住人了,下人们自然也只能跟着迁移。 而此时在中都城的另一边。 小小的院子之中,有小厮小心地踏了进来,低声道:“师爷,小的、小的看见他们的住处了。”那小厮说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厮此时心底觉得很是惊异,原来城中传闻的那家兄弟,就是他们啊…… “他们住在何处啊?”刘先生见小厮面色有异,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他们在将军府。”小厮说完,还有些害怕。能住这样的地方,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啊! 刘先生也是脸色大变,“你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小厮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看错。” 刘先生捂了捂胸口,好半天才平息了澎湃的心情,县令……县令一定知晓!这二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实在太令人惊异了! 小厮见刘先生面色变幻数次,不由得出声道:“师爷,之前城中便有传闻,说那家人很是奇怪,住进宅子后,频频叫去工匠拆房子,这两日竟是连屋顶都掏了……” “拆房子?”刘先生一怔,随即他激动地重重一拍桌,“是如此!没错,正是如此!正是因为那宅子确实有异,他们才会拆屋子!”寻常人家,谁会闲着没事儿来拆房啊?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呢! 这么一想,刘先生心里便已经信了他们的话。不缺钱,能住得起这样的宅子,又确实有几分本事,身上又气势不凡。他不信他们,还能信谁?想到这里,刘先生又不禁得意了起来。 还是他聪明,让人去跟着他们查探了一番! 还是他聪明,一眼就能看出那二人不是什么普通人。 刘先生挥了挥手,让那小厮退下了,转头还让自家婆娘弄了些小菜来,心情愉悦得不是一点半点。 同时收到这些消息的,还有几人,那几人也忍不住对陆长亭和朱棣敬仰起来,心底暗暗将他们划分为了,“不好惹”“得求着敬着”的范围内。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才刚到手的地址,很快便会成为没用的东西。 就在这些人脑中思虑纷纷的时候,陆长亭等人已经踏上了出城回老屋的路途。 朱在车上忍不住问:“今日那陈方见了你们是何脸色啊?” 朱棣道:“他认不出我。”短短五个字,已经足够朱等人明白了。 朱点了点头。 不过随后朱棣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长亭略施手段,便让那陈方惊慌失措了。” 朱双眼一亮,忙问道:“是何手段?” 朱棣也不隐瞒,就将整个过程都讲了一遍。 朱家兄弟们听得目瞪口呆,这时候朱方才觉得初认识陆长亭的时候,小长亭的姿态都算得上是极为温柔了啊。 朱憋了半天,跟着夸了一句,“长亭很厉害。” 朱都忍不住跟着道了一句,“年纪小,很厉害。” 陆长亭别过了头,没搭理他们。虽然陆长亭上辈子是个成年人了,但此时听他们这样郑重其事地来夸奖自己,陆长亭倒也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这时候朱倒是感叹了一声,“可惜那时是老四去的,若是我去了,那陈方胆敢对小长亭下手,我便当先出手杀了他了!”朱这话说得随xìng。 但陆长亭却并不觉得他是在玩笑,对于他们来说,要杀陈方是很容易的。 之所以没有直接宰了陈方,只是为了试探背后的人罢了。 陆长亭打了个呵欠,伸长了腿,枕着朱棣的腿,再用朱来垫脚,就这么睡着了。 朱见他这般不见外姿态,登时还傻了眼。 这可真是…… 诶,还挺可爱的。朱瞥了一眼陆长亭的睡姿,也就纵容着他去了。 等回到老屋,陆长亭正好一觉醒来。 陆长亭就坐在马车上发呆,看着他们在下面忙活。朱还是有几分不服气的,忍不住回头来看陆长亭,“你怎么不下来?” 陆长亭眨了眨眼,“我年纪小啊,不能干活儿。” 这话很明显是站不住脚的,多少农家的孩子,小小年纪便不得不开始做活儿了,只是朱并不知晓这些,于是此时听陆长亭一说,朱还反倒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也就将那点儿不服气憋回去了,一边还特别能自我安慰。 想一想,今日小长亭还特特给他买了食物呢,定是拿他当好兄长了!既为兄长,照顾一下他倒是也没什么妨碍!于是朱更有劲儿了。 陆长亭眨了眨眼,一脸懵懂。 诶?他刚才说什么了吗? 陆长亭觉得这朱家兄弟的心理,有时候还实在难以理解。 待到众人将老屋收拾出来了,也顺便将被子、桌子等物添置好,老屋内里便变了个模样。 陆长亭还坐在马车内,慢悠悠地吃着小点心。 朱棣从老屋走出来,见了陆长亭这般模样,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快下来。”朱棣吐出三个字,同时伸手去拉陆长亭。 陆长亭抓住了马车,“下去做什么?”他抬着头,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看着朱棣,很是无辜又柔弱。 朱棣却知晓他这双眼底下隐藏的,该是何等的傲然和热烈。他没好气地将陆长亭直接抱了下来,口中道:“那屋中家具如何摆置,还得让你去瞧一瞧。” 原来是为这事儿啊。 陆长亭登时松了一口气。待朱棣抱着他进了门,陆长亭便立即挣扎着要下来了。 朱棣松了手,心底却是忍不住嘀咕,怎么觉得这小东西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还敢用完就扔了! 陆长亭全然不知朱棣心中所想,他走进去在屋中转悠了一圈儿。还不等他开口说话,朱便又走上前来问道:“在那陈方的宅子里,当真有不少风水布置都是错的?” “是有,但没那么多。”陆长亭漫不经心地道,“我唬他的。” 朱忍不住笑道:“你可真精!” 陆长亭没说说话。 朱也忍不住道:“那你说那些人宅子的风水都被动了手脚,可是如此?” 朱跟着点头,还道:“那陈方可实在够可恶的!” 陆长亭摇头,“自然不是,陈方动那么多手脚又没好处,何况他水平也还不够呢。”陆长亭顿了顿,无比坦然地道:“我是骗他们的。” “骗……骗……?”朱咋舌。 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长亭实在有意思!竟是说骗就骗!” “可为何、为何要骗他们?”朱虽然觉得老是问问题的自己,有些堕了兄长的风范,但他实在好奇得紧,就跟有猫爪挠在胸口一样。 “若不从此下手,他们怎会厌弃陈方?何况,他们将来便可能是我和四哥做生意的对象啊。” 朱家兄弟目瞪口呆。 这是去扫陈方的面子,还不忘赚钱啊! 陆长亭慢吞吞地道:“等他们求到我的跟前来,我也的确会下手助他们一次。”可以先帮他们小小地改动一下风水,当然,是得收钱的。 且不看看他上辈子都是什么级别的风水大师了。 朱神色复杂地拍了拍陆长亭的肩,道:“小长亭从前定然吃了不少的苦吧。”人都是在磨难中成长。他们常从长辈那里听见这样的话,但真正亲眼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证到这样的人,却是从陆长亭开始的。 陆长亭现在有多么聪慧本事,朱家兄弟们便觉得陆长亭从前吃了多少的苦。 陆长亭陡然间接收到了几道怜悯的目光,一时间还没能拐过弯儿来。 好一会儿他才领会到了朱家兄弟的意思。 不过陆长亭倒也没出言逞强,因为从他成为洪武年间的乞儿开始,他的确吃了不少的苦,尤其是在他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之前。当他唯一的亲人病死在乞丐窝里的时候,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由心底生出恐惧和彷徨。因为没有足够的钱,中都之中更寻不到什么好大夫,当然,就算有好大夫,也不会来为乞丐瞧病…… 那段日子,的确不好过。他恢复了记忆之后,却也只能步步为营,慢慢规划自己的将来。没有了上辈子的名利身份,他便只能从头再来……其实陆长亭倒是习惯了,因而并未觉得有多么痛苦,反倒是此时朱家兄弟提醒了他,原来过去的日子那么苦。 陆长亭眨眨眼,他觉得他该打断他们了。 “你们这样瞧我做什么?”陆长亭扁扁嘴,“我哪里说错了吗?” 朱家兄弟整齐划一地摇头。 朱最先出声安抚,道:“不不,当然不是,我们只是瞧小长亭实在太可爱了。” 陆长亭嘴角一抽,这个借口找得真是让他无话可说。 好吧,他就乖乖顶着“可爱”的招牌吧。 陆长亭走到朱身边,就在朱以为他会张开双臂要抱抱的时候,陆长亭不小心踩了他一脚。 “……二哥这个地方不能放东西。”陆长亭很认真地道。 朱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 小长亭也不是故意踩他的,就这样忘记好了。于是朱还笑了笑。 朱这时候倒是想起了家里人对他说的话。 要有包容心。 看,他多包容! 陆长亭无视了朱,他伸手拍了拍面前的桌子,“挪开,放到那里去。” 下人们哪里敢擅动,只能无助地看着主人。 朱棣点头,“搬。” 下人会意,知道这位陆公子的话是可以听的,于是连忙麻溜地在陆长亭的指挥下,开始挪动一些位置。陆长亭多指了几个地方,看上去就像是胡乱指了一通,但是等到陆长亭轻声道:“好了。” 众人再看,这老屋中的摆设看上去竟然变得无端顺眼了许多,让人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忍不住生出了舒适温暖之感。 这可真是怪异了! 随后下人们将火盆也拿了进来。 现下已经入冬了,别说在老屋了,在挡风极为高效的宅邸中,他们都不得不烧火盆呢,现下更是不用说了。 陆长亭瞥了一眼火盆,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这中都……有炕吗?若是有炕,那他冬日便有救了啊! 陆长亭立即进了隔壁屋,进去一瞧。 什么炕…… 只有冷冰冰的床。 陆长亭都快给跪了。 想一想去岁冬日是怎么过的,去岁他烧的都是木头,木头烧光了,便只有冻着了,碳也有买,但毕竟不如木头经济实惠。总之去岁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会被冻死。 虽然有钱了,但为何在明朝生存还是这般艰难啊! 陆长亭呆呆地坐在床边上,不说话了。 朱棣跟了进来,忍不住问他:“怎么了?”难道是他们方才的目光触动到陆长亭了?想一想也是,以陆长亭的骄傲,应当并不喜欢他人的同情。 朱棣忍不住在陆长亭身边坐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方才……”朱棣是想道歉的。 但是没等他将话说完,陆长亭便已经当先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道:“我冷。”一想到明日还要去给那刘先生看屋子,陆长亭便觉得更冷了。 为什么不是在夏日发现那陈方搞鬼呢!哪怕提前两个月也好啊!都不如现在这样寒冷啊!想到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邀请他前往,陆长亭便觉得难受极了。 一边是宅在家中拒绝冻死,一边是钱、钱、钱,真是好难做的选择题啊! 教练这题我不会啊! 陆长亭揉了揉额角,懒怠地倒了下去,正好倒在朱棣的身上。 朱棣万万没想到陆长亭口中会吐出这样两个字来,登时有些无言以对,他忍不住抱紧了陆长亭,如同哄幼弟一般的口吻,“可暖和了?” 陆长亭摇头,摇着摇着还打了个呵欠。 对陆长亭的睡功,朱棣也是服气的。 这整日的睡,竟也不见陆长亭难受!朱棣叫来下人,让他们又抱了一床被子来,堆在了床上,朱棣拍了拍陆长亭的背心,道:“别担心,入了夜不会冻着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朱棣还忍不住一边想起了衣物的问题。怕是应当给陆长亭添置冬日的衣物了。 而陆长亭此时想的却是,他该回乞丐窝看看了。 他来到明朝没什么朋友,安喜算一个,吉祥也算是,虽然吉祥总是极为邋遢,还有些笨,说话还难讨人喜欢,但陆长亭倒是记得他母亲去世的时候,吉祥懵懂地陪着他枯坐了一夜。 那便是一个没甚文化,不通世事的小乞儿,能给予他的最大的安慰了。 入冬最容易死的便是乞丐。 之前陆长亭还在乞丐窝的时候,好歹能照拂住吉祥,如今他走了,谁知晓吉祥是什么模样了?还有老瞎子,他也该回去看上一眼…… 陆长亭想得入神,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揪着朱棣的袖子,还顺着往上蹭了蹭。那姿势就跟撒娇也差不离了。 朱在外头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出来,忍不住往里走了进去,“你们做什么呢?” 陆长亭一下子被他的声音惊醒了,于是将眼睛撑得大大的,仰头看了一眼朱。 朱笑了笑,“今日小长亭跟谁睡啊?” 老屋中的摆设虽然多起来了,但这床位还是只有那么多,下人们都只得在杂物间睡。大家谁都比谁好不到哪里去。 陆长亭犹豫一下,还是指了指朱棣。他与朱、朱棣最为熟悉,而朱棣毕竟是永乐大帝啊!两相对比,还是和朱棣睡吧! 将来都还有点儿谈资呢,跟子孙后代聊起来的时候,开口就可以是:说起来你们怕是都不信,我曾经和永乐大帝睡过! 陆长亭思维发散地联想了一串。 朱轻叹了一口气,“行吧,那就如此决定了。” 朱说完便要转身出去,陆长亭却撑着朱棣的腿,上本身立了起来,头跟着探了出去,道:“二哥,入冬了,你们便不要出门去了。”意思就是,让他们也别去赚什么钱了。 他们几个,身体可娇贵着,别到时候钱没赚到,反倒病了,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朱只以为陆长亭是心疼担忧他们,顿时心下还颇有些感动。 哪怕是个路边捡来的弟弟小长亭,都是这样的关心他们啊! 朱出去以后,还顺便让朱和蠢弟弟朱跟着感动了一把。 至于这把感动有多少,深厚不深厚,那就是分人了。 天色很快渐渐暗了下来,他们简单吃了些点心,费力巴劲地烧了点热水喝了,然后便各自洗漱上床休息了。 朱棣脱去了外衣,上床的时候,便将陆长亭紧紧裹在了怀中,两人紧紧贴在一块儿,再有厚厚被子盖着,自然暖和。 陆长亭在朱棣怀中挣扎了会儿。 朱棣低头问:“怎么?还是冷?” 陆长亭将他的胸膛推开了一些,这才勉强有了说话的空间。 “不、不是。这被子好重啊……”陆长亭被裹在怀中,身上又压着厚被子,他感觉自己没先被冻死,倒是先被捂死了。 朱棣无奈道:“被子都是如此,你往我怀中再进来一些,我用手臂撑着便好些了。” 朱棣竟是这样好说话?再想起第一次见朱棣的时候,陆长亭竟觉得像是几年前的事儿了。 这会儿倒是轮到陆长亭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动了动唇,道:“不必了。”他此时只是可惜,为何没有羽绒被!不然便可轻柔又保暖了。 陆长亭突然抽了抽鼻子。 “风寒了?”朱棣又问。 “不是。”陆长亭又闻了闻,“点了炭火?” “嗯,你不是冷吗?” 陆长亭就说,怎么这屋中始终带了股味道,他不由得轻轻捶了一下朱棣的胸膛,道:“四哥,快将人将炭火收拾了,不然便将门窗打开。” 朱棣忍不住笑道:“你不是冷吗?怎么又叫人收拾了炭火?这门窗若是开了,这炭火也就不起作用了啊。” 陆长亭皱着鼻子,又捶了他一把,“快开!不然就捂死我了!” 等那炭火将氧气燃尽,再出来点儿一氧化碳,他们就可以去见阎王了! 别说等那陈方动手了,他们自个儿就把自个儿玩没了,多么丢脸的死法啊!陈方要是知道了,都能在狱中笑死。 朱棣向来不会忽视陆长亭的话,虽然不知陆长亭为何会如此要求,但他还是如同顺从弟弟的好兄长一般,起身叫醒了下人。 下人也是一脸懵,但主人有命,焉能不从?于是他们便将那炭火盆抬了下去。 陆长亭拥着被子坐在床上,顿时将他自己衬得更为娇小可爱,就是这般模样,也教人说不出半分责怪的话来。 朱棣心底颇为任劳任怨,他转头问:“如此可行了?” “开窗,一会儿再关上。” 朱棣也只得开了窗户。 窗户一开,凛冽的寒风便立即吹了进来,寒风扑面,陆长亭在床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见他这般模样,朱棣又颇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于是不得不走到了陆长亭的床榻边上,先将陆长亭抱住了,自己用后背来挡着风。 陆长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有人挡风就是好啊! 难得见陆长亭孩子气的一面,每次见着,朱棣都忍不住生出一种,应当珍藏这般画面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纵使朱棣身体强健,他都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发凉了,于是他不得不出声问:“现在可好了?” “……” “长亭?” “……” 朱棣低头一看,陆长亭暖和地靠着他就睡着了,他双眼紧闭,嘴微微张开,看上去像是个睡觉还会流口水的孩子一般。朱棣颇为无奈,只得先将陆长亭放下去,然后再回转身去关窗户。 正巧朱起夜,瞧见了朱棣的动作,忍不住道:“四哥睡不着吗?” 朱棣摇了摇头,倒是没说是被陆长亭折腾的。 朱摸了摸肚皮,“好饿啊,我去找些吃的。”朱说完,便出去寻食物了,寻了半天他也没寻到食物放在了何处,便只得去叫隔壁杂物间的下人。 谁知朱敲了半天的门都无人应他。 朱心头不愉,便直接将门撞开了,谁知门一开,里头一股难闻的味儿扑面而来,朱顿时头晕目眩不已,差点摔倒在门口。 朱看了看门内的下人,忍不住大叫道:“二哥!四哥!” 朱棣本就还未入睡,骤然听他叫得这般慌张,连忙套上了衣衫,顶着寒风便出来了。 不多时,朱也出来了。 朱棣当先上前来,往屋内一看。 原来之前下人端下去的火盆,觉得熄灭了可惜,便直接搁在屋中了。 “去叫长亭起来。”朱棣沉声道,“五弟,你和我将窗户打开,将人抬出来。” 虽说都是下人,原本xìng命是不值一提,但这些下人却是跟随他们极久的,又是长辈赐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长亭:(^)说起来你们怕是都不信,我曾经和永乐大帝睡♂过! ** 今天更了一万二,QwQ求表扬求夸奖求评论!这几天评论都好少,这是为森莫? 第37章 9.6 陆长亭是被人从被窝里抓出来的。 朱将迷迷糊糊的陆长亭搁在了杂物间外,一阵风刮来,陆长亭一下子就清醒了。 “这是……?”陆长亭往里探去。 炭盆已经燃尽了,只是里面的味道还让人忍不住发闷,再侧头一看,屋子的窗户是紧闭着的…… 难怪了,他方才一瞥,就瞥见地上那么多躺着的人,乍一见还真将他吓了一跳。 他们应当都是一氧化碳中dú了吧。 陆长亭顿觉棘手不已。 这得要高压氧、糖皮质激素等玩意儿针对治疗吧?叫他起来他也束手无策啊。 “……他们领口松开了吗?好让他们能有顺畅的呼吸。”陆长亭出声问。 “已经松开了。”朱棣比他想象中还要反应快。 陆长亭无奈一摊手,“请大夫吧,我是没法子的。” 朱棣眯了眯眼,“程二已经去了。”程二没跟他们一块儿,后头就被闹醒了,赶紧被朱棣打发出去了。 陆长亭微微惊讶。 这是在发现之后及时做好了完全准备啊? 朱棣面露憾色,“没想到他们竟会忘记开窗。” 陆长亭微微蹙眉,“其实不管什么时候都应当开窗户保持通风。”就算没有一氧化碳,氧气不足也不是什么好事。 说着陆长亭走过去,将窗户打开了,这一打开,陆长亭才发觉,窗台边上落了一根木柴。陆长亭微微惊讶,看来这是因为……入夜以后大风刮得厉害,才将撑起窗户的木柴给刮走了,窗户便就此牢牢扣了上去,等时间再久一些,屋子里的人自然中招。 当然,这跟屋子里睡的人不少也有关系。 如此紧闭,又燃着炭火,空气自然稀薄,反倒是一氧化碳释放出来,导致人晕厥、甚至死亡。 陆长亭指了指跟前的窗户,“该修一修了。” 朱棣走上前来,只看了一眼,便立时反应过来了是怎么一回事,“是该修一修了。”朱棣微微松了一口气,既然是能修正的地方就好。 这冬日里的大风刮得厉害,倒是也给他们提了个醒。 不久之后,程二便带着一个老大夫过来了。 中都入了冬之后天气寒冷,老大夫也没少见过这样的情形,而且那些还大都是富贵人家闹出来的,因而此时见了倒也不觉惊讶,忙俯下身一个个检查了,又让程二去买yào熬去了。那老大夫就这么坐在地面上,根本不顾地上的污泥,许是累着了。 “这日后注意着便是了,若是时间再久上一些,怕是就要出事咯!这醒来之后,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可能就眼瞎,身上长疙瘩……还有变成傻子的……”那老大夫一边说一边摇头,倒是并未计较程二急匆匆这个时候将他拉来。 这个陆长亭也知道,一氧化碳中dú的,有些人就算救过来,也可能成为植物人、傻子,甚至是眼盲,还有的出现皮肤自主营养障碍,也就是身上会出现起水泡、会红肿的病变。 可见有些生**验,是当真不能少的。 若是不来到这样的地方,朱家兄弟们或许一辈子都难有这样的体验,毕竟皇宫之中,宫殿宽敞,为了保持通风都是开着门窗,左右也吹不到他们的身上去。而且为了保持屋子的温暖,怕是也不会用这样的碳,宫人们也都是日夜蹲守的。 假如朱家兄弟在外,因着这一点而无辜地翘了辫子,那就实在太戏剧化了。 朱棣此时已经走到那老大夫跟前,道:“请您进屋说话。” 老大夫笑了笑,倒也不推拒,由朱棣搀着站起了身,慢慢走进了屋子。 外面的确冷得很,别反将大夫都冻病了。 陆长亭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然后也跟了上去。也不知道老大夫有朝一日,知晓自己曾被永乐皇帝扶着进了门, 朱和朱站在外头眨了眨眼,他们在外面守着吹风?还是程二笑了笑,出声道:“我在外守着就好,您和五爷歇息着吧。” 朱和朱这才也进了屋。 老大夫在屋中坐下来,见了陆长亭,不由得惊讶道:“这是……这不是狗儿么?” 陆长亭一僵:“……” 这个名字还只有程二听过。 如今朱棣四兄弟都听了个清楚。 陆长亭头一次觉得自己快羞愤到泥土里去,多年之后,这些朱家的王爷们,会不会对他的印象就剩下一声狗儿? 脑中思绪一闪而过,陆长亭转过身来,还得温和地应上一声,“嗯。”他这时候也方才认出来,这老大夫,正是之前给他母亲看过病的。除了这老大夫,别的却都不肯前来乞丐窝。但尽管如此,母亲的命还是没能留得住。 只是因着这一茬,陆长亭对这老大夫的印象很是不错,此时自然态度温和。 老大夫见自己没认错人,忙惊讶地问起了陆长亭为何会在此处。 朱憋着笑道:“他到我们家中来帮些忙。” 老大夫点了点头,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话。 朱棣顺口与他们提了提,陆长亭早先便提醒过烧炭不能将窗户合上这一点,朱家兄弟们闻言,不由得纷纷夸起了陆长亭。 “长亭懂得很多。” “小长亭实在厉害啊,这些事儿也知晓。” “来让我瞧瞧小长亭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老大夫在一旁笑而不语。 陆长亭被夸得都有些臊了,这些天之骄子当然不知晓这些东西。陆长亭没想到yīn差阳错的,就这样还成了值得夸耀的点。怕是再多过上两年,他们便会更认为自己神通广大了。陆长亭无奈地避开了朱摸过来的手,躲到朱棣身后去了。 不久之后,程二进来汇报说外面的人都服了yào。 老大夫起身出去,又检查了一番,然后这才离开了。 陆长亭实在不想真被摸头,研究一番脑子里装的什么,当然他也不想被唤作“狗儿”,于是等老大夫一出去,陆长亭就趁机溜了。 朱几人目视着老大夫离开。 他们对视一眼,正要转头去将陆长亭好好调侃一番,谁知晓转过头来,就见陆长亭不知什么时候又缩到床上去了,而且还睡得正香。这下他们倒是也不好将陆长亭叫醒了,朱棣起身回了屋子,脱去一身挟着寒意的外衫,掀起被子就跟着躺了进去,寒意顺着进去,将陆长亭也裹住了。 陆长亭抖了抖,翻了个身,贴着朱棣的胸膛,继续沉沉睡去。 朱棣低头瞥了一眼他的面孔,“真睡着了?” “……” “狗儿?” “……” 朱棣这才确认陆长亭是真睡着了,而不是假装睡过去了,他盯着屋顶瞧了会儿,屋中烛光明明灭灭,过了会儿,朱棣才不自觉地轻笑了一声,然后才缓缓闭上眼,就这样睡了过去。 陆长亭这时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 狗儿什么的……还是让它遗忘在众人脑子中吧。 …… 正如老大夫所说,所幸发现得及时,这些下人才没有受什么大的妨碍,卧床休息两日便成了。因为他们突然出了意外,朱家兄弟们便不得不又处处亲力而为了起来。被这么一耽搁,陆长亭也就推迟了出门的时候。 这冻的,他倒是也不大想出门。 只是那头刘师爷急得不行,满心以为是不是自己何处,不慎将人给得罪了。便又派人前去探听消息。做出这个动作的,还有当日参加满月宴的其他人,他们都没想到自己扑了个空。这下可是都急了! 最后还是程二去见了刘师爷,告诉他,今日陆长亭被意外给绊住脚步了。 刘师爷此时满脑子都是他们身上的不凡之处,哪里还敢在这样的事上找麻烦,当即便点头同意了,默默在家中等待了起来。 待到下人恢复了之后,陆长亭方才带着朱棣出门去了。 不过经此一事,朱家兄弟们哪怕夜晚被冻成狗,也定要开着窗户,生怕这一觉下去便就不醒了。 唯有陆长亭不受影响,仗着身量小,往朱棣的怀中一躲便是了,什么寒意和大风全都被朱棣挡出去了。 此处且不提。 只说陆长亭给刘师爷看了宅子,漫不经心地点出了宅子中不足之处,还没忘记顺便踩一脚陈方从前留下来的布置,没问题他也能给说出个问题来,总之便是要让陈方在中都众人心中,彻底失去信用。 等到之后,陆长亭和朱棣便是在刘师爷敬畏不已的目光中离开了。 将陆长亭送走之后,刘师爷又独自在院中坐了许久,一转头,却见自家婆娘正盯着那二人离去的方向,忍不住低声赞叹道:“那位公子可实在生得好相貌啊!也不知哪家姑娘能配得上……” 刘师爷知道她爱给人做媒的臭脾气,忍不住白了她一眼,“fù人见识短!你可知晓那人是谁吗?谁敢给他做媒?” “他是谁啊?” 刘师爷噎了噎,不耐烦地道:“你管那么多作甚?快进去忙你的!”说完,刘师爷却是忍不住生出了打听一番的念头。 若当真是来历不凡,他日后也当敬着才是。 陆长亭并不知晓,背后竟是有人生出了给朱棣做媒的心思,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又紧了紧身上的衣衫,道:“我还有些事,四哥便先回去吧。” “有事?何事?”朱棣并没有听从他的话立即离开。 朱棣也算是发现陆长亭怕冷的特质了,依陆长亭的xìng子,他此时不急着归家也就罢了,竟然还主动要求自己先行离开!他怎么舍得让自己这个挡风的先离开呢? 朱棣对于自己在陆长亭心中的作用,有着很清晰明确的认知。 他就跟一件衣袍的作用差不多。 冬日里可宝贵了! 陆长亭不知道朱棣在想什么,因而他听见朱棣反问的时候,面上立时便写满了疑惑,朱棣竟然还会问自己是何事?朱棣会关心这些微末小事? “我去找一个朋友。”陆长亭淡淡道。 “那个小胖墩?” 看来安喜的外号还真是叫得很是响亮了。陆长亭无语。 他摇了摇头,“不是。”他顿了一下,犹豫着又补上了一句,“我要回乞丐窝。”朱棣应当也知道他的来历,此时藏着掖着可没什么用,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出口。从乞丐窝出来也并不丢脸。 朱棣面上闪过惊异之色,嘴上却是道:“那我陪你前去便是。” “不、不必了。”陆长亭连忙拒绝。朱棣难道以为乞丐窝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吗? “为何?难道长亭是要去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朱棣淡淡问道。 “自然不是!”陆长亭想也不想便打断了他,“我只是觉得,四哥不应当去那里,乞丐窝很脏很乱。” 朱棣仿佛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一般,依旧是淡淡的语气,道:“可是长亭便很是干净啊。” 陆长亭顿时感觉到了朱棣那平淡的口吻之下,隐藏着的执拗和不容拒绝。看来骨子里还是个强权且霸道的人。陆长亭嘴上的话只得变了,道:“那便一起过去吧。” 朱棣微微一笑,将陆长亭继续揽在身边,尽职尽责地为他挡风。 二人一边往前走,朱棣一边低声道:“长亭忘记了吗?之前我也是去过的。” 陆长亭一怔,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他和朱棣初见的那段不愉快的记忆。那时候可不正是朱棣带着老瞎子去乞丐窝找的他吗?不过那里倒也算不得真正的乞丐窝。 见陆长亭不说话,朱棣不由得道:“还在记仇?” 陆长亭摇了摇头,“记什么仇啊?我一般当场就报了。” 朱棣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日,他和程二的狼狈,可不正是有仇当场就报了么?想着想着,朱棣倒也不觉得生气,反倒还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陆长亭诧异地看了一眼,“四哥笑什么?” 难道去乞丐窝还是一件很值得开怀的事吗? “笑你……”朱棣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长亭。 陆长亭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是笑什么?不会是笑他的名字吧? 陆长亭翻了个白眼给他,加快了步伐。 朱棣见状也不生气,也很快跟了上去。 不多时,他们便走到了城中最为偏僻的地方,拐过巷子之后,朱棣便见到了之前陆长亭住的那间屋子。 朱棣抬手轻轻一点屋子的方向,道:“当时见你的时候,我可实在不敢想象,你会是个小乞儿。你当时的模样,又干净,又好看,还带点矜骄的味道。” 陆长亭不得不纠正了他,“不能说好看。”男孩子不能这样夸! 朱棣只是笑了笑,却并未纠正。 陆长亭不再理他,大步朝着屋子的方向走了过去。朱棣不得不紧跟着他,好免让陆长亭被大风吹得一脸狼狈。 陆长亭敲了敲屋门,里面没甚响动。 陆长亭不由得皱眉,拔高声音唤道:“吉祥!” 这懒东西不会还在睡觉吧?陆长亭又拔高声音唤了两声,谁知晓里头还是没什么反应。陆长亭皱了皱眉,回头提醒朱棣,“蒙住口鼻。”他可不希望等会儿自己一脚将门踹开之后,朱棣却忍受不了里头的味道,被熏晕过去。 朱棣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抬手捂住了口鼻。 这屋子难不成还有什么玄机不成?朱棣眼中闪过了兴味的光。 这时陆长亭已经抬脚踹过去了。 “啪”一声,门轻松地被踹开了,还反弹了一下,冬风登时灌了进去。 朱棣刚要感叹陆长亭好生粗暴,突然一股臭味儿窜入了鼻子之中,这是连捂住口鼻都难以阻挡的。低头再看陆长亭,他的反应也很是及时,已经用袖子捂住口鼻了,捂得可比他严实多了。 因为蒙了口鼻的缘故,陆长亭一边往里走,一边发出瓮声瓮气的声响,“乞丐窝便大都如此。” 这会儿朱棣才算是知道,脏乱具体起来,究竟是什么模样。 “谁!谁打扰了大爷我睡觉!”床上突然蹿起了个人,那人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盖着的被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再看他那张脸,上面也带着污迹,干瘦的脸上还生生扯出了个凶恶的表情。 陆长亭脸色一变,“你不是吉祥?你是谁?” “我是你二狗大爷!吉祥那个东西被我赶出去了!”那人冷哼一声,语气很是嚣张。不过等他瞥见陆长亭身后还站了个“大人”,气焰一下子就弱了,还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小乞儿都是极会观形势的,他们常年在咒骂和厌恶中摸滚打爬,知道什么人是不能招惹的,他看陆长亭个子矮,便觉得陆长亭好欺负,但是见了陆长亭身后的朱棣,便立即判断出来不好惹。 朱棣在身后差点憋不住笑,“二狗啊……和长亭还挺像。” 陆长亭脸色一黑,谁跟他像了?就这个货!跟他半点也不像! “我问你吉祥呢?你将他赶到哪里去了?”陆长亭面色一冷,厉声问道。 二狗感觉到了一丝不善,但这个好不容易抢来的地盘,他可不会放手,于是他强装着硬气道:“我、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我只是将他赶出去了,他要去哪里,我又管不着!” 朱棣犹豫了一下。他要是掺合进这种事里,似乎有些以大欺小了。 不过事实证明,陆长亭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他放下捂脸的袖子,几个箭步冲上去,直接将二狗从床上拽拉了下来,并且猛地掼到了地上。 朱棣都被他一系列干脆利落的动作,给惊了一跳。 二狗躺在地上顿时哀嚎了起来,“你你你干什么?放开我!” “去!去把人请回来。”陆长亭直接一脚踩在了二狗的脸上。 二狗顿时连连呼痛,但还是犟着没有应。 在冬日里,没有什么比屋子更值得这些小乞丐去争抢的了,他联合了几个人直接将吉祥赶了出去,怎么可能还再让吉祥回来?这屋子是他的!是他保住这条烂命的根本! “去请人。”陆长亭脸色更沉,收回腿,不等二狗爬起来,他又将人从地上揪了起来,指着那面墙道:“看见了吗?若是你不去找人,我就把你脑袋掼上去,你脑袋砸破了,有钱去看吗?嗯?” 陆长亭冰冷的声音窜入二狗的耳中,让他顿觉见了鬼一般,二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大约是在心底对比了一下,脑袋和墙壁的硬度,随后才点了点头,“我、我去……” 陆长亭也从善如流地松了手。 二狗立即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朱棣再度目瞪口呆了。 “你……这……”他知道陆长亭xìng子冷傲,简直不能用常理来衡量他,但朱棣怎么也没想到陆长亭会凶残至此。 陆长亭收敛起了目中外泄的情绪,他转头看向朱棣,淡淡道:“四哥以为我方才太过凶狠了吗?” 不等朱棣说话,陆长亭便又继续往下说了,“古人道,若是食不果腹、衣不敝体、无屋可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便无从谈起仁善礼仪。落后的地方,他们缺衣少食,已经无法去学习什么仁善礼仪了,因为环境所趋。”陆长亭用脚尖点了点地面,“这个地方也是如此。乞丐窝里,抢食争地并不少见,为了半个脏了的馒头,或许都能大打出手。这片的救济屋建了很久了,要找几个不漏风的地方甚少,地方少,乞儿却不少,那便只有争抢了。谁抢到便是谁的。这里虽然打不死人,但若是将人打成重伤,不治而亡,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人人都饿肚子,无处可避风挡雨的时候,还讲什么人xìng呢?” “何为残忍?对于这里的乞丐来说,没得争抢那才是最残忍的。有争抢,至少有一部分人就能活下来。像老瞎子那样,都是好不容易混出了个自己的营生,跟我们是不同的。吉祥曾经照顾过我,那我便会竭尽所能为他抢过来。” 一个冬日,死个把人都不算得什么,除了昔日一同乞讨,谁会来关注他的死亡呢? 朱棣紧紧抿住了唇,面上笼了一层寒意。 陆长亭心底微微有些紧张,朱棣不会认为他太过残忍狠戾吧?方才他揍二狗的时候可全是下的重手。 但陆长亭微微走神的时候,却听朱棣如此问道:“为什么?” “嗯?”陆长亭偏转过头去看他,他的眼睫轻轻扇动了两下。 朱棣看着这张分外好看的小脸,实在难以将方才的凶悍和他联系起来。 “我是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乞儿?” “中都穷啊。” “可城中并不乏富人。”朱棣不解。 “富人也是他们双手赚来的,他们富有,和城中多数人贫穷并不冲突啊。中都贫瘠,粮食产量都不多,且此地也过于偏僻,又没什么特殊的产物,要与外界做个生意都不容易。更别说小百姓们,能做什么生意呢?不过有钱的开个铺子,没钱的拉个摊子,也就糊口了。除却这些人,还有更大一部分无家可归、或是父母早亡家中也无亲人的,有些没有田可种,有些连户都是黑的……”明朝大定虽有九年了,但国家贫富哪是那样容易改善的? 乞丐不可能真正地完全消除。 至少现在不可能。 朱棣面色更冷了,他紧紧抿着唇,似乎在思考什么。 陆长亭可不管他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他拽着朱棣就往外走,“先出去吧,可憋死我了。” 朱棣这才回过神来,这屋子里还臭气熏天着呢,于是二话不说也先和陆长亭出去了。 “县衙不管?”出去之后,朱棣立即问道。 陆长亭摇头,“怎么管得过来?中都县衙也富不到哪里去,虽上有发钱下来,但能养着这么多乞丐吗?衙门中人要干活儿,乞丐却不用干,这能平衡好关系吗?” “那为什么不请乞丐为衙门做事呢?” “衙门需要的还是识字的居多,有几个乞丐是识字的?纵然可以招一些人来做跑腿的,但也终究有个数摆在那里,何况城中还有很多人都指着在衙门谋个职位呢,哪里有乞丐们的位置?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陆长亭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事实便是如此。“从乞丐沦为乞丐之后,便难免被周围的人影响,多少乞丐学会了偷、抢、骗……这些习xìng一时间能改过来吗?虽然乞丐之中有好有坏,但这又如何去审视呢?” 这对于县衙来说,简直就是一桩浪费人力物力还不讨好的事儿。 有这功夫,他还不如做点面子活儿,整饬一下自己的政绩。 乞丐?想一想哪座城都避免不了,县衙也就宽心了,这越宽心就越没人管,然后就成了恶xìng的循环。 陆长亭觉得自己都成乞丐窝里一股清流了。 但纵使是他,不也骗了安喜一把才换来基础资金么? 朱棣又不说话了。 陆长亭觉得能当国家领导人的,都特厉害,能当皇帝的也一样。你得日日cāo心,百姓吃饱了吗穿暖了吗,毕竟百姓们过得不好,那就得反啊,还得cāo心外敌怎么样了,再cāo心朝中有没有二心的,还得给国家选拔人才…… 朱棣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忧国忧民起来了。 陆长亭又打了个呵欠,他面上的严肃和冷漠顿时被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朱棣收敛了脸上的冷色,他忍不住抬手轻抚了一下陆长亭的头,低声问道:“那你吃了多少苦?” 陆长亭怔了怔,对上朱棣的眼眸,里头似乎还真带上了那么一点儿关心,不似作伪。 陆长亭有些不自在地道:“也没多少吧。”他没恢复记忆的时候,是那个抚养他的女人吃了不少苦。 想到这里,陆长亭的眸子微微有些黯然。 朱棣只当是陆长亭嘴硬,不过陆长亭小小的身影在他眼中渐渐拔成了大树。 聪颖又坚韧,行事利落……朱棣真没见过这样的小孩儿,似乎哪里都养不出这样的小孩儿来。 约莫是陆长亭的表现一直都极为逆天,加之朱家兄弟也都是开蒙极早的,因而朱棣也没好奇,为何陆长亭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寻常这样大的孩子,不捣蛋就好了,哪里还能说出这些来? 还不等朱棣继续开口说话,突然一阵脚步声近了。 陆长亭和朱棣同时转头看去,只见那二狗回来了,身后跟的却并非吉祥,而是六个乞儿,其中一个乞儿个子还较为高。 这算是比照着朱棣找了个帮手回来?陆长亭差点给气笑了。 这小子实在太不知好歹了吧? “吉祥呢?”陆长亭冷声问道。 二狗狞笑道:“哪来的什么吉祥?瞧你们也穿得成样子,何苦跑来跟我为难?快点走,还不会挨揍!” 陆长亭还真不怕跟人打架,尤其是最近被朱棣cāo练了一顿,陆长亭就更觉得自己四肢都是劲儿。 “这话我还给你们,去把吉祥找回来,还不会挨揍。” 二狗当然不听,号令着身后几个乞丐就冲了上来。 这一幕瞧上去挺好笑的,但是朱棣听了方才陆长亭所言,此时倒是笑不出来了。他面色冷了冷,犹豫着脱去了身上的外衫,然后方才大步走上前去,当先揪住了个子较高的人,三两下便将人摁倒在地上了。 不过朱棣没有像陆长亭那样直接揍,因而那高个子还不服气地挣扎了起来,口中骂骂咧咧极为难听。 朱棣面色微变,一拳揍在了那高个子的鼻子上。但他也算是留了手了,不然高个子的鼻子就得歪了。 那高个子的鼻血唰一下就飚出来,一见血,立即就吓得高个子大叫了起来,还撕心裂肺的,他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动也不敢动,更别说挣扎了。 朱棣这才松了手,面色更为复杂了。 这个地方,乞丐偷了东西被他人欺负,然后乞丐便去欺负比自己更弱小的乞丐,真不知该说同情谁了。 而这时候陆长亭也很快将其他人揍趴下了。 朱棣有幸再度见到了陆长亭极为凶残的一面。 “现在肯去找人了吗?”陆长亭直起腰来,面不改色地问道。 二狗都已经吓得腿软了,再对上陆长亭这张脸,就差没尿裤子了。他勉强爬起来,小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呼号着这几个乞丐,赶紧一溜烟跑了。 陆长亭转过身来,朱棣已经将外衫重新套好了。 朱棣面上神色平淡,看不出表情来。 陆长亭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思,不过看他帮着出手了,应该是对自己并无芥蒂的。陆长亭可不希望这群王爷正当年少,还固执地讲究个什么善良,体恤百姓。 那可就成圣父了! 那群乞丐是真被陆长亭打怕了,于是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吉祥带回来了,只是身后还跟了个意想不到的人老瞎子。 吉祥冻得狠了,他一边打哆嗦,一边眼泪汪汪地看向陆长亭,“长亭。”吉祥再冷,再害怕,却是不敢上来抱陆长亭的。自从去岁陆长亭变化了之后,吉祥就觉得陆长亭身上太干净了,干净到他不敢去抹黑一点点。 就好像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总会仰望着光明一样。 吉祥就是这样仰望陆长亭的。 老瞎子陡然见了朱棣的面孔,还尴尬地缩了缩身子,嗫喏道:“我听吉祥说他来找你了,就跟着来瞧瞧……嘿……嘿嘿……” 老瞎子这会儿也意识到,陆长亭再不是过去那个孩子了。 陆长亭淡淡点头,倒是并未责怪老瞎子什么。他拔腿走到了吉祥身边,递给了吉祥一块手巾,“擦擦。”鼻涕和眼泪都混一块儿去了。 吉祥接过去一边擦脸,一边忍不住抽答答道:“他、他们把我赶出去了,那是你留给我的……那是我的……” 吉祥这副弱唧唧的模样,和陆长亭衬成了鲜明的对比。 朱棣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收入了眼底。 或许二狗和吉祥那样的,才是乞丐窝里常见的孩子吧。 小长亭可像个异类啊。 “你让他们住进来不就是了吗?” “那怎么行?”吉祥瞪大眼,“你之前也是一个人住的呀。” 陆长亭没好气地道:“你傻不傻?我一个人住,那是我能护住这间屋子,你能吗?” “不……不能。” “这几日在哪里睡的?” “那个破祠堂外头……” 没冻死也算命大了!陆长亭暗暗咬牙。随后他看向了二狗等人,“你们还想住这屋子吗?” 二狗哆嗦个不停,“不、不不……” “你们可以住,和他一起住,但是,你们得护住了他,不然下次让我见着了……”后面的话都不用说完了。 二狗猛地打了个哆嗦,连忙大力点头,感觉就跟要把头都磕下来了一样。 “你们觉得如何?”陆长亭扫向其他人。 其他人也忙点头,生怕再被揍一次。 陆长亭拍了拍吉祥,“快进去吧。”他本来想给吉祥一点钱,但是到最后又犹豫了,只是拿出了有些凉了的干粮,递了过去。吉祥自己找些野菜煮个热汤,就能果腹了。 他若是给钱,怕是吉祥根本护不住。 他的威名能镇住这几个人一时,但若是给了钱,他敢打赌,这些人绝对不能忍下这个诱惑!只要利益足够,人便能变得疯狂。 吉祥点点头,倒是很听陆长亭的话,抱着东西便进去了。 陆长亭扫了老瞎子一眼,见他比吉祥看上去好多了,便也就没cāo心了。 “四哥,我们走吧。”陆长亭道。 “好。”朱棣伸手再度将陆长亭揽到了怀中,好叫他不受寒风侵袭。 两人往前渐渐走远,老瞎子看得瞪大了眼,好半晌口中才讷讷道:“贵人呐,狗儿这是遇上贵人了呐……”说完,老瞎子又露出了遗憾之色,“……怪老头子不识人,日后怕是不会再见了。”都认人家作“兄长”了,这日后哪里还会回乞丐窝呢? 老瞎子转过身去,再想起去岁种种,竟是恍如梦一般。 谁能想得到,这个失去了娘,众人都以为会活不下来的小孩儿,却比所有人都过得好了。 说不准日后还能成个大才呢! 老瞎子心底诡异地升起了点儿与有荣焉的味道,他砸吧砸吧嘴,走远了。 陆长亭和朱棣走在路上,恰巧路过了朱家宅子,就这一路过,陆长亭就让人给拦住了。那些人怕下人寻不到陆长亭,便特意派出了那日跟着一起去满月宴的下人。这些下人都是认得陆长亭这张脸的,因而陆长亭一走过,他们便将陆长亭拦住了。 “小、小公子,请问小公子何时有空啊?我家主人请您过去呢……”下人弯下腰,殷切地笑道。 陆长亭漫不经心地道:“等两日吧。” 下人脸色变了变,虽然心有怨气,但却不敢多说什么,那日他可是也跟着见了这小孩儿的可怕之处,哪里敢得罪呢?且不说若是得罪了,回去怕是要被打一顿。 “你家主人姓什么?” “李。” “我知道了,两日后我便上门。”说着陆长亭便拉着朱棣继续往前了,那下人被抛在后面也不敢追,只得喃喃道:“希望两日后要来才好。” 待多走了几步,陆长亭才突然耸了耸肩,“好冷啊……” 朱棣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将陆长亭揽得更紧了。 不管陆长亭表现得如何不像个孩子,但总有些时候,他可真是像足了孩子,那些精明、严肃都从他身上陡然褪去了。 二人很快出了城。 朱棣张了张嘴,忍不住道:“长亭,你知道应天府吗?可有想过,日后去应天府?” 陆长亭想也不想便摇头,“不去。”这里还有吉祥、安喜,一个二傻子,一个真傻子,他走了,那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呀妈呀我家小长亭怎么可以辣么攻! 坑蒙拐骗不是好习俗,以暴制暴也不是好习俗。只不过,小长亭之所以能在乞丐窝安稳一年,那是因为来一个他揍一个,而且是揍到见了他都绕道走。四哥终于见识到,小长亭掀起冷傲的面容,下面是更凶残的面容啊哈哈哈!不过不凶残一把,怎么能在四哥面前崭露头角呢?(_) 这样对比一下,长亭和上本书的徐小福xìng格差异还是蛮大的,小长亭该狠时可真狠多了。 ** 今天肩和脖子都很疼,就只更一万字啦! 第38章 9.6 朱棣和陆长亭的对话无疾而终。 陆长亭是觉得他不需要再对朱棣细细解释,而朱棣似乎是坚定地认为陆长亭总有一日会改变想法,于是两人谁都默契地不再就这一点纠缠下去。 两日后,陆长亭孤身前往了那李宅,先胡扯了一通,表示都是陈方动的手脚,最后离开的时候,陆长亭却是认认真真给了李宅一些建议。陈方之事上陆长亭可以胡扯,但其它的却是不能胡来,不然别人给他的钱,他倒是也没脸收下。 “陆小公子一路走好。”下人恭敬地将陆长亭送了出来。 陆长亭不由得嘴角一抽,一路走好?这可着实不会说话。不过很快,陆长亭就没机会去纠结这些小细节了。 从李宅出来,迎面而来一阵寒风,实在让陆长亭有些不大习惯。 朱棣真小气。 陆长亭暗暗皱了皱鼻子。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成衣铺去了,幸而成衣铺中还有恰好适合他身形的,陆长亭便大方地付了钱,换了更为暖和的衣衫。若是日后没了朱棣这个挡风的,他便将这更为厚实的衣衫穿在身上,顶多就是模样丑了些,但总比冻着好。 付了钱,将衣衫裹在怀中,但陆长亭的面色却依旧好不到哪里去。 再往前行了几步,陆长亭路过了一家粥铺,他犹豫了一会儿,上前去买了粥。 那粥铺的掌柜倒也是个心宽的,干脆地将食盒借给了陆长亭。陆长亭提着分量不轻的食盒,很快出了城。 等到老屋外的时候,正往屋子里扛东西的程二瞥见了陆长亭的身影。 “小长亭!”程二放下手中的东西,立即冲了上前,从陆长亭手中接过了食盒,“这是什么?”程二拎着它倒是轻松得很。 陆长亭道了声谢,紧跟着走进了屋子,却见屋中除了下人外,那四兄弟一人都不在。 “他们呢?” 程二将食盒放上桌,道:“几位主子都出门去了。”程二摸了摸鼻子,面上闪过了心虚之色。 陆长亭系心下疑惑,这有何好心虚的? 陆长亭进屋将衣衫放好,然后便就着屋中的火盆取起了暖。 他没等上多久,朱家兄弟便回来了,朱棣当先,朱三人在其后。 “小长亭这么快便给人看好了?”朱惊讶地道。 陆长亭点了点头,他是瞧天气不大好,便想着快些解决了。 朱三人在桌边扯过凳子坐下,道:“今日我们也去做了会儿工。” 陆长亭:“……”如今堂堂的大明王爷们,竟是能将“做工”挂在嘴边说得一日比一日顺溜。 洪武帝知道他的儿子们变成这么乡土气息了吗? 陆长亭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问道:“做什么?” “铺子帮工。”说到这里,朱撇了撇嘴,神色间满是瞧不上,“这间铺子打着古董的旗号,可我们去瞧了,全是赝品!” 王爷们自是有底气瞧不上赝品。 陆长亭轻笑了一声,“中都的有钱人家不多,多数都是买些赝品回去充充数。”或者也可以俗称“装装逼”。 朱等人自是难以理解的,但见陆长亭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便也不再提起了,他们转头看向了朱棣,“老四今日去做什么了?你没和小长亭一块儿出去?”朱问。 陆长亭微微惊讶,他们不是一起的?难怪方才程二面色羞愧,大约是不好意思说,其他三人都忙活去了,而他主子快活去了。 朱棣抬了抬手中提着的包袱,“买了些玩意儿。” 朱不自觉地舔了舔唇,道:“买了什么啊?这个……贵吗?” 可喜可贺,王爷们懂得抠门了。 朱棣将包袱放在桌面上,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玩意儿”。陆长亭仔细一瞧,竟是厚厚一叠叠衣物。 朱棣抬手点了点,“给你们的,入冬了,得穿得再厚实一些。” 朱笑着正要去拉包袱,朱棣却抢先伸手,从里面取出了一套衣衫来,瞧身量…… 陆长亭怔住了。 是给他的? 陆长亭面上有些赧然,心里隐隐有一团火在灼烧。这就有些尴尬了,他才刚自己买了,结果朱棣连着他的一块儿买了……这实在不是一般的尴尬啊! 朱棣抖了抖手中的衣衫,“长亭的。” 陆长亭僵坐在那里没动。 这副模样的陆长亭可实在太少见了,朱不由得问道:“小长亭怎么了?” 朱棣微微蹙眉,“长亭莫非不喜欢?” 陆长亭对上了他的目光,能看出朱棣眼底的两分焦躁。是啊,哪怕这位是日后的永乐大帝,但此时的他也只是个会拥有一切正常情绪的少年。他也会有想要jiāo好的人,被拒绝和不喜欢的时候,也会有焦躁。 陆长亭心底一软,忙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我今日……也买了。”这时候不如干脆说出来,还能减少一些尴尬。 朱棣一愣,随后抿唇道:“衣物谁会嫌多。” 而朱却是快速进了另一间屋子,然后拎着陆长亭买的衣衫出来了。 朱见状,忍不住道:“小长亭实在不厚道,竟是悄悄买了衣衫,却都不想着我们。” 朱跟着点头。 陆长亭无奈掩面,原本他是觉得没什么,但是和朱棣一对比,便显得他的确有些过分了,最后他只得假借年龄来装傻,“可是我年纪小呀。”陆长亭无辜地眨着眼道。 朱棣瞥了他一眼,倒还顺着往下道:“确实年纪小,便不记得给兄长买东西了。” “我虽没有给你们买衣衫,但是……”陆长亭双眼微亮,指了指桌上的食盒,“这是买给你们的。” “吃的?”朱当先伸手拆开了食盒,往里一看,竟然是熬得很香的ròu粥,下面还配了些点心,围着火盆的时候慢慢享用是最好不过了。朱立即便露出了笑容。 朱棣脸上的表情松缓了一些。 陆长亭小心地觑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这才算是放下心了。 “程二,去洗净碗筷拿过来。”朱棣转头吩咐道,他盯着那食盒,眼底渐渐涌现了些笑意。 程二应声,忙去取了碗筷,洗干净之后放到了桌上。朱正要伸手去拿,却直接被朱棣挡开了,朱棣先行盛了一碗粥出来,然后转头问陆长亭:“用来讨好我的?” 虽然不得不承认,陆长亭是有这样几分心思,但他骤然间被戳穿,陆长亭还是不会认的。 见陆长亭抿唇不说话,朱棣顿时更认定了就是如此,他的面上闪过了点点喜悦之色,端起了粥碗。 朱忙跟着也去盛粥了。 朱此时却更好奇另一点,“为何长亭要讨好你?” 陆长亭将唇抿得更紧了,却只听朱棣淡淡道:“无事,他或许是想用此物来收买我,好让我明日不那样早将他叫起来练功夫。” 朱拍桌大笑了两声,“若是跟着老四不好,跟着二哥学也是成的。” 陆长亭盛了一碗粥摆在朱的面前,“吃粥。” 朱笑眯眯地端起粥碗,还不忘对朱棣道:“小长亭亲手盛给我的,看来明日便不用你来教了。” 朱棣实在懒得搭理他,便用背对着朱了。 五人围着火盆很快将食盒里的食物吃了个干净,陆长亭合上盖子,道:“明日若是谁先出门,谁便先将食盒还回去吧,这是那家粥铺的。” 其余四人都出声应了。 陆长亭又在火盆边上暖了会儿身子,朱棣突然间伸手拉拽着他进了屋子。 这屋子与屋子之间,只有布帘子隔着,布帘晃动两下,落下去,便将屋子里的情形遮挡住了。 “做什么?”陆长亭浑身紧绷,不会被揍上一通吧? 朱棣将两套衣衫都放置在了床上,然后先指了指他买的那套,道:“换上我瞧瞧。” 想着这好歹也是朱棣特意买给自己的,于是陆长亭便顺从地脱下了身上的衣衫,当然还留了里衣在。谁知道朱棣却上前来,将陆长亭压在了床上,直接上手帮他扒,“穿这么多像什么样子?” “不……住手!我就穿这么多……”陆长亭挣扎着想要去推开朱棣的手,奈何朱棣力气大,而且他半天都碰不到对方的手,想挣开都不行。 没能抵得过朱棣的强权,最后陆长亭含着耻辱的泪水,被扒下了衣衫。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永乐大帝,我冷啊! 正想着,突然柔软的触感将陆长亭包裹着了,陆长亭回头一看,朱棣正在动手帮他穿衣衫。陆长亭是真的惊讶了,原来朱棣给他买的不止外面的衣衫,连带里面的亵衣他都没忘记。 陆长亭登时就冒出了,哥哥还给买内衣裤的羞窘感。 只是隐隐的,心底还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滋味,从前哪里有人这样贴心地对待过他。 好吧,他且收回说朱棣小气的话。 朱棣一件件给陆长亭套了上去,最后当厚实的外衫裹上来,陆长亭觉得浑身都暖得发热了起来。 朱棣松手将陆长亭拉了起来,再让陆长亭站直了,随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陆长亭被这么一折腾,汗都出来了,但是毕竟是他理亏在先,这时候倒也不好开口说离开,于是只能继续站在那里,任由朱棣打量。 朱棣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伸手捏了下陆长亭的耳朵,“怎么红了?” 红、红了? 陆长亭自己都有些懵,他抬手拍开了朱棣捏在他耳朵上的手,面无表情地道:“穿着很暖和,热的。” 朱棣噗嗤笑出了声,“暖和就好。” 陆长亭推开他,倒在了床上,“好累啊,我要睡觉。” 朱棣隐约看出了他的窘迫,顺从地道:“好,那你睡吧。” 陆长亭闻言,还当真闭上眼睡了起来。 朱棣再从屋子里出去的时候,面上就颇有些春风得意的味道了。朱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问道:“老四,你今天遇上什么喜事儿了的?” 朱棣摇头,抿唇不语。 难得能见陆长亭露出这般模样,怎么能说给二哥听呢? 陆长亭这一觉睡的有些久,连之后衣衫怎么脱掉的都不记得了。 等到第二日再出门的时候,朱棣便已经等在了门口,“走吧。” 陆长亭忍不住眯了眯眼,走上前去,连朱棣牵住他的手都没那么多嫌弃了。走出老屋之后,甚至步履都跟着轻快了几分。 …… 之后这段日子,陆长亭依旧是跟着朱、朱棣二人,两两组合,分别在不同的日子去看安喜,或者看风水。 因为那一日在陈方处震慑了不少人,这段时日陆长亭可为不少人家都看了风水。陆长亭有意表现出冷傲的一面,众人也知晓陆长亭是不可怠慢的,更不能逼着催着他。而几次jiāo道打下来,众人也发觉到陆长亭口中说出的话,听上去的确比那陈方显得要有水平多了。一时间竟是对陆长亭这样一个孩子倍加推崇。 而那陈方被投入县衙之后,很快便没了音讯,陈家也在一夕之间败落了。这些事陆长亭都没有过问,这些不是该他知道的,朱家兄弟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处置,如何牵出背后厉害的人物。那陈方落到朱家兄弟手中,又能讨得到什么好呢?也算是给那些被他埋在池塘之中的尸首还债了。 很快,中都进入了深冬,城中甚至飘起了雪,当入夜之后开着窗户,风雪难免挟裹着飘进来,屋子里的人往往能被冻得直哆嗦。不知多少人家纷纷点起了炭火。 偏偏朱家兄弟被那一日下人们纷纷晕厥的模样惊住了,因而说什么也不肯燃炭盆了。陆长亭冻得哆嗦,待到夜晚就只能更用劲儿地往朱棣怀中去靠拢了。在寒冷的时候,尊严是什么?能吃吗?陆长亭披着孩子的壳子,理直气壮地享受着被照拂的感觉。 所谓皮糙ròu厚自然就无所畏惧了,陆长亭的脸皮渐渐厚到,哪怕朱家兄弟喊他“狗儿”,他也能泰然处之了。 渐渐地,失去了这点乐趣之后,朱家兄弟也就不拿这个来唤陆长亭了。 此时陆长亭躺在床上,没能立时入睡,这个赖在朱棣怀中的姿势维持久了,难免有些难受,他忍不住想要翻身,奈何朱棣的怀抱箍得太死,陆长亭翻身都实在有些困难。 陆长亭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了那一日朱棣对他的提议。 “长亭,你知道应天府吗?可有想过,日后去应天府?” 外界的事物对于陆长亭还是有着相当吸引力的,而跟着朱棣打天下也是极有吸引力的,朱棣不会无缘无故向他抛出这样的话,那么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朱棣认为他是可造之材。但陆长亭更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过是比旁人多了一世经历,方才能在很多时候维持冷静客观。但实际上,他又能比别人强到哪里去呢?不过会瞧些风水,这在朱棣身边,又能派上什么用场?陆长亭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他留在中都,慢慢的,总能恢复到前世的生活状态,富庶算不上,但小康是没问题的。 作为一介乞儿,能混到这一步,不用再cāo心别的东西,陆长亭觉得那已经是旁人都难以企及的了。 至于朱家兄弟,就当做幼年时一段美好的回忆便足够了。 陆长亭坚定了心底的想法,闭上了双眼。 …… 又是清晨时分,陆长亭被朱棣从被窝中揪了出来。 “又跟着老四练功夫啊!”朱笑眯眯地盯着陆长亭被揪了出去。 陆长亭臭着一张脸,脱去了外衫。 每当这个时候,陆长亭最讨厌的是脱掉外衫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他很是怀疑朱棣是不是因为他那日的拒绝,因而在之后便折腾起他来了,尤其是在练功夫的时候。 朱捏着面饼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盯着陆长亭,陆长亭被看得都快吐血了。 早知道朱家兄弟都是这样的货色,他怎么也不会跟他们住在一块儿。 没一会儿,朱、朱也跟着起了,他们跟着朱站成了一排,手里都拿着吃的在门口招风。 陆长亭实在有些饿了,忍不住频频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去。朱棣面无表情地又一巴掌拍在了陆长亭的屁股上,“别瞧了,一会儿就能吃了。” 陆长亭:“……”他倒是想一脚反踹回去,奈何朱棣教了他功夫,教了他写字,也算是半个老师了,自然他是没法子去踹朱棣的。 朱棣将陆长亭折腾出了一身汗,才终于松口告诉他:“今日便到此了。” 陆长亭软绵绵地往门边走,朱将他接了个满怀,直接拎着陆长亭就进去了,“来来来,二哥带你去吃东西,所以日后不能搭理老四啊。” 然后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长亭无力吐槽。 朱棣教他功夫、写字,朱却是教他读书,或许是因为他们本身环境的缘故,因而教导陆长亭的时候,他们也丝毫没有松懈。陆长亭一度怀疑,他们是在自己老师手中吃了太多苦头,现在好不容易熬到头了,便就全部都施到陆长亭的身上了。 朱棣慢悠悠地跟着进了屋,问道:“今日长亭可还要出门?” “要。”陆长亭是真的饿了,埋头吃着东西的时候,就冲朱棣发出了个含糊的音。 朱棣倒也不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弃,转身便去换衣衫了。 朱轻叹一口气,“今日还是跟老四?” “嗯。”陆长亭说完,擦了擦嘴,淡淡道:“二哥别出门了,外面很冷。” 朱自动将陆长亭口中的话转换成了关心他的意思,面上的遗憾之色瞬间就退了个干干净净,他忙点着头,回了屋。 朱棣再度抓紧了陆长亭的手,跟着他一块儿进城去了。 今日请陆长亭去的,并非之前去参加陈方幼子满月宴的人家,这户人是别人推荐来的。陆长亭都觉得中都的人实在稀奇得很,自从他那日打脸陈方之后,隐隐约约的,他似乎便在中都城中掀起了一股奇怪的风潮。仿佛谁家只要稍微有点钱,都得请陆长亭这个小公子去看上一眼,方才能放心。那些没钱的,自然是请不起了。 而陆长亭在城中的威望就这样莫名地得到了提升。 今日这户人家,估摸着也是跟风的。 陆长亭和朱棣是坐马车进城的,等到下了马车,大雪立即兜了一身。 朱棣拉着陆长亭走到了台阶之上,借着屋檐躲雪,他先敲响了门,而后便伸手帮陆长亭拂去身上的雪,等到雪都拂没了,却也依旧没人来开门。朱棣不由得皱眉,“这家人是怎么回事?” 陆长亭也不由得微微皱眉,他在中都可谓是极为顺风顺水的,实在少有遇见这种情况的时候。 这一开始就让他吃个闭门羹,看来这户人家实在有些麻烦啊。不过陆长亭从来不是望难生怯的人,何况对方已经给他们吃了闭门羹,他也总得找回来才是,这样灰溜溜的离开,陆长亭心里都会觉得不痛快。 陆长亭道:“只有等了。” 朱棣转头看了看陆长亭微红的脸颊,“还等什么?走吧,回去,今日歇息!” 陆长亭摆手,“四哥觉得他们可有礼貌?” “自是没有。”朱棣沉着脸道。 陆长亭点头,“我也这样觉得。所以这样离开,岂不是便宜了他们?不如等他们开了门,我们进去了,羞辱一番再离开?” “羞辱?”朱棣并不觉得陆长亭这样有何不对,他点头,“那便依你所言吧。”他且等着瞧,陆长亭又有什么整治人的法子。 二人便就站在屋檐下,默默地等待了起来。 朱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将陆长亭揽到了怀中,他还笑了笑,道:“这段时日练了功夫下来,长亭的个子见长啊。” 陆长亭的面色臭了臭。 朱棣捏了捏他的脸,“夸你长高还不开心?” 陆长亭没说话,大约等到他摆脱十来岁的年纪,他方才能开心。 二人正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下一刻,面前的门打开了,里头的下人探出头来,似乎是想确认人还在不在,哪里知晓正好一眼便看见朱棣和陆长亭这诡异的姿势。 下人面上闪过了轻蔑之色,忙将门打开了。 门打开之后,那下人身后站着的人也露了出来。 那是一对极为年轻的夫妻,都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冬日里,都是穿得厚厚的,这两人也是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活像两个球。这和陆长亭、朱棣的打扮相比,这对夫妻便立时显得土了许多。 不过,这对夫妻土没关系,因为他们还傲啊! 男子瞥了一眼陆长亭和朱棣,问道:“谁是看风水的?” 陆长亭冷淡地吐出一个字,“我。” 男子忍不住笑了,“还真是个毛孩子啊!”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女子笑着挽住了他的手臂,“你管那么多呢?人都来了,也让人瞧瞧吧,说不定人家年纪小,本事却大着呢。”嘴上说的看似是为陆长亭好的话,但实际上这也是一手好反嘲。尤其是当她说到“年纪小本事却大着”的时候,其中包裹着的恶意,几乎都快喷薄到陆长亭脸上来了。 朱棣和陆长亭的脸色都冰冷了起来,那模样如出一辙。 但这对夫妻却不像是会看人脸色的人,当然也或许是他们看出来了,但此时心底正觉得好笑呢。 他们转过身当先往前走去,一边口中吩咐道:“你们带着这两个人进来吧。” 下人这才道:“二位请。” 之前陆长亭和朱棣到处受的待遇,实在不知道比这高了多少倍,如此对比一番,这对夫妻的嘴脸便更让朱棣不快了,他甚至忍不住频频低头去看陆长亭的脸色,似乎很担心陆长亭被影响。 当见到陆长亭面色冷淡,毫无波动的时候,朱棣心底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也是,长亭年纪虽小,但却从不会轻易被外物所影响。 很快,他们便入了花厅。 那对夫妻自顾自地坐下了,也并未开口让他们落座。但陆长亭和朱棣两个人都从来不是会吃亏的人,朱棣当即便拉着陆长亭在一旁坐下了,而且还极为有气势地吩咐一旁的下人,“上茶来。” 下人怔住了,一是为朱棣的气势所慑,二是没想到朱棣会反客为主。 那对夫妻也是一愣,根本没想到朱棣会有这样的反应。其中男子先面色难看地道:“你这是何意?这是我的宅子!哪轮得到你来吩咐我的下人?” 朱棣虽然坐在下首,但此时他的模样比谁都更像是宅子的主人,那种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是这对夫妻怎么也学不来的,自然此时见了朱棣直接越过他们吩咐下人,一下子就怒了。 陆长亭直接代替朱棣出言道:“我们瞧主人家似乎忘记了,便好心提醒一番。”陆长亭是年纪小,也正是因为年纪小,他可以毫无负担地说出这些话来,而且一面还能露出无辜的表情来。 朱棣却觉得陆长亭都没必要冲着这两人露出无辜的表情,他伸手捂住了陆长亭的脸,将人掰了过来,口中道:“正是如此,连我家小长亭都知道的道理。”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连个毛孩子都不如。 这对夫妻自然面色难看了起来。 “你!”男子想骂却又因为什么而收住了声,他身旁的女子拽了一把他的衣袖,随后冷声道:“不过也是看在爹娘的份儿上,才请了他们来,没成想是这样的东西。怕是要教爹娘失望了。” 难怪如此。 原来是家中长辈请的他,而这两个没眼色的后辈,却自以为自己天底下最狂傲,偏要在陆长亭面前摆个谱,还愣是要瞧不起陆长亭。实在好笑! 朱棣和陆长亭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那就更好了。既然是长辈请的他们,陆长亭想要整治这二人便更容易了。 男子冷笑道:“玉儿说得不错,若不是看在爹娘的面子上,我们怎会容忍这样的骗子!且让他再多得意一会儿,待会儿自然见真章!” 陆长亭挺想将后半句话还给他们的。 且让你们俩多得意一会儿,等家长归来,说不准你们便要被抽屁股了。 朱棣转头催促那下人,“还不去上茶?” 下人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还当真下去了。 男子面色更难看了,不过此时他还能和他妻子自我安慰一会儿,认为这二人等会儿总会吃到苦头!等他找出这两人做骗子的依据,便将他们打一顿再赶出去! 陆长亭低头把玩着手指,随后被朱棣拉到了怀中,他们两人都没再看那对夫妻。 太讨厌,看了伤眼。 他们也并不在乎这对夫妻在想什么,一对蠢货能拿他们如何?什么都不能如何。 很快,下人上了茶水,甚至还上了点心。于是朱棣便专心致志地喂起了陆长亭。 这点心味道还不错,两人吃得还挺开心,更分不出目光去看那对夫妻了。 男子见状,一面觉得瞧不上眼,瞧瞧,这什么小风水师,分明就是个比nǎi娃娃还不如的家伙,他还要人给喂吃的,就这样被娇宠着的玩意儿,能看什么风水?一面却又觉得胸闷,他都那般嘲讽他们了,这两人怎么还这样脸皮厚?竟是坐在那里慢慢吃了起来! 女子也看出了男子的不快,不由得对着陆长亭的方向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瞧风水!” “……” 回答她的是沉默。 陆长亭和朱棣专注于吃东西,依旧不搭理他们。 这会儿倒是轮到这对夫妻着急了,他们敢冷落陆长亭和朱棣,敢瞧不上他们,甚至可以赶走他们,但那必须都是建立在让他们看了风水之后的前提下,如果不等他们看风水就将人赶走。待到家中长辈归来,定然会责备他们。 男子忍不住出声催促,“你们还不快去?” “是啊,请你们来就是让你们去看风水的,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女子也急得咬牙。 但无论他们说什么,陆长亭二人都没什么反应。 陆长亭和朱棣是什么人,他们可以稳坐如山丝毫不动摇,这一点上,两人倒是极为相似,配合起来,也最是能将人气死不过了! 男子咬了咬牙,终于想到了个法子,“来人,将食物都撤走!” 下人颤抖着上前来,小心地瞥了一眼朱棣,然后迅速收走了食物,飞一般地跑了。 男子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这宅子里的下人,怎的这样没用?连个骗子都害怕! 陆长亭和朱棣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陆长亭道:“正巧,我吃饱了。”然后冲着下人跑开的背影说了声“多谢”。 这时候陆长亭越是波澜不惊,越是有礼,男子便越觉得这是在讽刺他。 “走吧。”陆长亭从朱棣的身上滑了下去,朱棣忙伸手扶住了他,免得他一不小心摔下去。 这对夫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们忙站起身来,催促着陆长亭出去。 偏偏朱棣就是不如他们的意,在站起身后,还要弯下腰为陆长亭整理衣衫,动作缓慢到了极点,在陆长亭眼中这是温柔体贴的动作,但摆在夫妻的眼中,那就是故意气他们的了。 他们不得不站在一旁等待。 这下子,倒更衬得他们先是陆长亭身边的下人了。 “好了。”朱棣缓缓直起腰,拉着陆长亭就出去了,然后两人也不等那对夫妻,便擅自在院中转了起来。这宅中下人不多,倒也方便了他们自己窜来窜去。那对夫妻在后头瞪得眼睛都红了,偏偏就是跟不上他们的步伐,只能在后面追着,被朱棣当狗一样遛着。 朱棣知道陆长亭腿短,步子迈不开,还干脆将人抱了起来,陆长亭察觉到了朱棣的意图,便也不排斥他的怀抱,任由朱棣抱着自己前行。 反正累的是后头的人,又不是他。 陆长亭心安理得地享受着。 朱棣将陆长亭抱着逛了整个宅子,后面的人跟得气喘吁吁。 等他们再回到花厅外的时候,便听下人道:“老爷夫人回来了。” 陆长亭冲朱棣眨了眨眼,“差不多了。” 朱棣不自觉地跟着翘了翘嘴角。 看来小长亭是故意卡着时辰来收拾这两个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越来越嗜睡的作者,今天很弱鸡,只能写九千,真不是故意卡在这里!以及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小长亭就要长大辣! ** 话说 二哥去还食盒。 掌柜问他:怎么不是昨日那个孩子啊? 二哥特别得意且自豪地一笑:我是他哥!!! 四个字,音量震耳发聩。 掌柜一度认为这人长得好看,就是有病了点儿。 ** Ps:二哥说你们不给评论,他就半夜来找你们。 第39章 9.6 脚步声渐渐近了,陆长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这对夫妻还露出了笑容,他们约莫是以为,等会儿会让所有人都见证陆长亭出丑吧。可笑身作了他人盘中餐,还自以为自己何等聪明。 陆长亭别过了脸,他实在担心自己一不小心笑出了声来。 女子笑道:“既然爹娘归来,那便正巧让他们瞧一瞧,这两人是个什么货色。以后千万要擦亮眼,不能被这等jiān人所骗。” 何其有幸啊。 陆长亭憋着笑意看了一眼朱棣。 他能和永乐大帝一起被骂“jiān人”,真是何其有幸啊! 这会儿,这对夫妻的父母也已经走上前来了,他们见了陆长亭和朱棣的背影,便已经有几分激动了,忙道:“可是陆小公子?” 朱棣就这样被无视了,不过他倒是并不在乎,面上神色淡淡。 陆长亭转过头去,正要应答这两人,却见一人快步上前来,口中惊喜地叫道:“原来是陆四公子,和小公子啊!” 陆……四? 陆长亭脸上的表情有点说不出的微妙,这是直接将朱棣的姓都给篡改了啊,陆长亭又瞥了一眼朱棣,还是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来。 陆长亭这才又将目光挪回去,看了看出声那人,淡淡道:“原来是刘师爷啊。” 没成想刘师爷和这户人家是认识的。 那接下来的戏,怕是会更好看了。 之前和刘师爷打jiāo道的过程中,陆长亭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刘师爷的恭敬。刘师爷绝不会愿意得罪他们,甚至是还会有意维护他们。等会儿陆长亭将脸色一摔,刘师爷会帮谁,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两位如何称呼?”陆长亭看向那对年长的夫妻。 “姓刘。”二人笑道。 刘? 陆长亭不由得看向了刘师爷,刘师爷摸了摸下巴上那点儿稀薄的胡子,“这位刘老爷是我的堂兄。” 原来还是一门亲戚! “刘老爷、刘夫人好。”陆长亭虽然面容冷傲,但该有的礼节他却是做到了的。 而后边的刘公子和他的妻子,面色可就不大好看了。毕竟陆长亭和朱棣根本未将他们看在眼中,连称呼一声都懒得称呼,此时却是对他们的父母更为礼遇些,自然的,心中就不快了。 女子只能偷偷与她的丈夫咬耳朵,道:“见了爹娘便这般讨好,可见果真是骗子。”女子或许是激愤了些,一时间没能将声音压得下来,这一圈儿站着的人,都听清了大半的意思。 刘老爷和刘夫人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陆长亭很清楚这老人家的心思。年纪越大的,难免越信这些东西,他们对于鬼神之事都怀有敬畏之心。因而哪怕陆长亭年纪小,但他们一旦信了陆长亭,便也不能容忍谁来冒犯。此时见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媳fù拉了后腿,他们如何能笑得出来? “闭嘴!休要胡说!”刘老爷回头瞪了一眼。 刘师爷的脸色也都跟着冷了。他忙小心地打量着朱棣的脸色,完全拿朱棣当了个风向标。 刘公子维护住了媳fù,忙道:“骂我们做什么啊?快让他们看风水才是正经。刚才他们在院子里都闲逛好久了,让他们说是怎么回事,却连屁都不放一个。”刘公子也是气急了,嘴里才蹦出了脏话来。 刘老爷冷哼一声,“待会儿再收拾你!” 陆长亭在心底默默鼓掌。 说得好! 等会儿一定要好好收拾啊! 刘夫人温言道:“还请陆小公子不要与孽子计较,请陆小公子直言罢,这宅中究竟有何处不妥?” 陆长亭淡淡道:“刘老爷可曾批过命?” 刘老爷一怔,“这……这有何关系吗?” 刘公子在背后嗤笑一声,“就瞎扯吧。” “批命的可是说刘老爷命中缺水?” “你、你怎么知道?” “我观宅中多有水。有三处池子,一大两小,后院还有两口井,竟是比别人家的要多。院中也多摆有水缸。还有厅堂之中,有一金摆件,雕成假山流水的模样,常言‘金生水’。那便是如此了。寻常人家顶多见一两处,而您这宅子里却是处处都可见。那自然是因五行缺水的缘故了。” 刘老爷连连点头,口中忍不住道:“我可是、可是哪里做错了?还是当初那批命的批错了?” “命没批错,做也不曾做错。只是……” “只是什么?”刘老爷紧张地赶紧问道。 “只是……”陆长亭抬手一指背后的刘公子,“刘老爷还未为令公子批过命吧?” “不错,是还未。” “那刘老爷定是不知晓了,这刘公子乃是忌水的命。” “胡扯什么?连我八字都未看过,就敢这般胡言!”刘公子怒声打断道。 陆长亭微笑道:“那不如便请刘老爷取出令公子八字与我一瞧,我也好验证一番,我看错了没有。” 刘老爷深信不疑,扭头便让刘夫人去取八字。 这会儿这刘公子可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怎么也没能想到,自己的父母竟是这样信任这个小崽子!他说要自己的八字,便真要去给他取来。他的八字,给一个毛孩子看?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娘,您还真信了他?”刘公子忍不住叫道。 刘夫人理也没理他,掉头就走了。 刘公子身边的女子急了,忙哀声叫道:“爹,您和娘这样,让夫君如何自处啊?” 陆长亭默默冷眼旁观,他就是要让这刘公子无法自处啊。 刘老爷怒斥道:“长辈说话,chā什么嘴?这是为了他好,你身为他的媳fù,就不知道为他想想吗?净来瞎掺合,我怎么就纳了你这样的儿媳!” 女子面色涨红,张了张嘴,却是再说不出话来了。 陆长亭这会儿舒心极了。 他才不费劲儿和这对夫妻较劲呢,自然有人教训他们。让长辈出马,当着面来教训,那可他们费力地去对付要好多了。 不多时,刘夫人便将八字取来了。刘老爷接过来,小心又恭谨地递到了陆长亭手中,因为陆长亭个头矮一些,刘老爷甚至还微微弯了弯腰。 相比之下,那刘公子实在是被衬得一无是处,半点礼貌也无。刘老爷年纪不小了,尚且能弯下腰来,而他年纪轻轻却倒是比谁都气焰嚣张,若是有本事那倒也罢了,不过是拿一双瞎招子来看人,依仗着父母之势,便拿自己当金贵的主了。这可着实可笑极了! 陆长亭双手接过,瞥了一眼,“正是忌水命。当心以后遇了大水灾。” “中都何来的水灾?”刘公子再度从他那“高贵”的鼻孔里哼了一声出来。 陆长亭轻笑一声,“难道你小时候没遇过水灾吗?” “自然没有!”刘公子斩钉截铁地道。 刘老爷和刘夫人也是面露疑惑之色,“陆小公子,这……这小时候他确实没遇过水灾啊。” 刘师爷轻咳一声,在旁边补充道:“尿床。”虽然是小声了些,但这个音量足以大家都听个清清楚楚。 刘夫人恍然大悟,拍掌道:“不错不错,他小时候啊是经常尿床。” 陆长亭心底都快笑出一朵花儿来了。 再看那刘公子,已然是面色铁青,扶着他面色臊红的妻子,急急地喘着气,却愣是不好说什么。毕竟这话是从他娘口中说出来的,他难道还能指责他娘不成吗? 朱棣从后头捏了一把陆长亭腰上的软ròu,冷淡的表情也扭转为了微笑。 陆长亭忙把朱棣的手拍开,努力地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不崩坏,他抿了抿唇,绷住了腮帮子上的肌ròu,尔后才道:“所以,刘公子万不要这般笃定没有水灾啊。” “刘公子忌水命,而刘老爷却是缺水命,府中有水,旺了刘老爷,却是要衰了刘公子啊。” 刘老爷瞪大眼,随后连忙皱眉,“那……那这可怎么办才好?” “刘老爷且先听我往下说。” “您说您说。”此时刘老爷竟是已然用上了这般尊称。 或许也正是刘老爷和刘夫人品xìng不错,这刘公子倒也不算歪得格外严重。 “您该修一修您的大门了,大门都被压低了,恐家中子孙后代一日不如一日啊。” 古人都所谓光耀门楣,门楣一项实乃风水中重中之重。 刘老爷连连点头,“然后呢?” “没了。”陆长亭道,本来这宅邸之中也没什么大毛病,若是刘公子客气些,不故意折腾他,他或许还会委婉地温言来说这些毛病。偏生刘公子得罪了他。不过话又说回来,风水时时刻刻影响着人,人也影响着风水。这门头压低,又冲了水忌,那不正是因为刘公子有着烂脾气吗?或者也可以反过来说,正是风水不好,所以刘公子才深受影响脾气不好。所以不管如何,除非这宅邸没有问题,那么刘公子都定然会得罪他。 他今日教训这刘公子一通,也算是帮他们改风水的一环了。 陆长亭暗自道,刘家可还得感谢他呢。 刘老爷瞪大眼,“这就……没了?” “嗯,没了。” “那这风水如何改……” 陆长亭淡淡道:“这,还请刘老爷另请他人了。” “小公子这是何意啊?”刘夫人焦灼地问出了声。 陆长亭向来是不翻旧账则已,一翻就要弄死人。他淡淡笑道:“我与兄长前来看风水,早先是约了时候的,没成想今日来的时候,却被令公子拒之门外,我兄长忧心我受凉,本yù带我离开,但又想着不能辜负了刘老爷二位的盛情邀请,既是答应了的,那便应当做到。别人不守时那是别人的事,我们却是要守信的。于是兄长便抬手不断敲门,好不容易等来了刘公子和刘少夫人。从我们踏入门后,刘公子便道我与兄长乃是行骗之人,不过是来骗刘家的钱财。此后进门,刘公子又是数遍愤慨地道我们是骗子,没甚本事。我也想了想,我年纪小,确实没甚本事,方才发表一番浅言,也不过是遵循之前刘老爷相邀之诺。如今诺言已完成,我也不敢在刘公子跟前拿大了。便请刘老爷另请有能之士吧。” 在陆长亭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刘老爷和刘夫人的面色多次变幻,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那叫一个好看。他们的嘴甚至数次开开合合,想要辩解,但最后又面色难看地闭上了嘴,觉得实在无处辩解的。 而那刘师爷也是满面寒霜了。 朱棣本来想笑的,盖因陆长亭这番话实在太过锐利,太过字字戳心。但是想到陆长亭将他描述得那样苦情,朱棣便也只有立即拉下脸来,装作满面冰霜,对刘家极为的不满。 刘老爷一对上朱棣的目光,差点膝盖都软了。 刘公子被陆长亭这番话气得呼哧呵哧,指着陆长亭的方向,哆嗦着差点说不出话来。这小子,这小崽子明明可没吃亏!现在来装什么苦?刘公子这时候算是明白过来了。 这姓陆的小子,就是故意挖了个坑等着他往里跳。 刘公子还觉得有点儿悲愤,他没想到啊,他还真就实心眼儿地往下跳了啊! 可恨! 可恨至极! 刘老爷当先平复下了心中的怒火和羞愧,转头问刘公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你可是的确怠慢陆小公子二人了?” “我……” “罢了,我不问你,来人!”刘老爷将下人叫了过来,问下人:“你说,公子是不是故意教你等不为陆小公子开门?故意延迟了时辰!待将人接进来后,又百般嘲讽,多有怠慢?” 那下人哆哆嗦嗦,哪里敢说啊。 刘老爷见状,便更觉有异,不由得怒道:“还不快说!” 刘师爷也在一旁冷言道:“堂兄这家中的下人是该整治一番了,竟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得。” 那下人吓得跪了下去,支支吾吾地道:“是……是如此。” 这下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刘老爷都不需要听他儿子说话了,气得哆嗦骂道:“孽子!孽子!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还不快与陆小公子道歉?” “我……”刘公子也是一口气接不上来。 这场面反转得实在太快,刘老爷劈头盖脸骂过来的时候,刘公子都不知道从哪句开始讲起了。 只能说他确实那双眼没生好,硬是将陆长亭这一匹狼看作了一只软绵绵的羊。 陆长亭哪里是好惹的? 他方才与刘老爷说的那番话中,便有夸大之言,如他说朱棣一直敲门,听起来多可怜啊,甚至有人还会忍不住联想,是不是手都敲到红肿了。实际上这些是没有的,但陆长亭可以提供给他们联想的机会啊。 而这些细节,是刘公子无法辩解的。因为他这恶人当得太不管不顾,他光明正大地来整陆长亭,自然的,下人们都看见了,那些下人再一说,就不消刘公子再说什么了,罪已经死死钉在他的身上了。 刘公子的妻子,在一旁焦灼得不行,忙道:“爹,他、他没有这个意思……” 刘老爷冷声道:“还敢辩解?方才我们回到府中时,便听他对陆小公子多有不逊!妻子当为贤妻,你应当劝诫他才是,你却是如何做的?同他一起来怠慢陆小公子!礼教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陆长亭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心道,别老让人家狗中qiāng,狗多可爱啊。 陆长亭拽了拽朱棣的衣袖,朱棣立即上道地说道:“今日也不晚了,我与长亭便不作打扰了,告退。”说着他便拉着陆长亭往外走了。 刘老爷急得不行,这宅子的风水有问题,那怎么能让人走呢?而且这中都也实在没什么厉害人物了啊! “别别,快,快去取钱来!还请陆家两位公子暂缓脚步……” 陆长亭和朱棣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下人是早就备好酬金的,但是呈上来一看,刘老爷差点当场气晕过去,他骂道:“逆子,怎么钱变少了?”其实刘老爷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定然是他儿子觉得人家没甚本事,连钱都暗地里给减少了。 刘老爷亲手拿着钱递上前道:“陆小公子勿要计较啊……这钱本应当备得更多一些的,只是我这逆子,唉……” 陆长亭淡笑着拿过了钱,道:“我本事如此,拿这么多,正好正好。”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和朱棣走出去了。 刘公子在背后看得瞪大了眼,那是又气又羞,他着实……着实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在他家中胡搅一通也就罢了,临走竟然还真的取了钱!! 刘师爷看了一眼刘公子,叹气道:“堂兄啊,你这……唉!”说罢,刘师爷也是一挥袖,跟着往外走了。 这趟浑水,他可不敢趟! 他知道,这陆家几位公子,可不是什么凡人啊! 刘师爷捂了捂砰砰跳的胸口,连忙先遁走了。 这头陆长亭还不知晓,那刘师爷竟是将他看作是和朱家兄弟一样的人物了。等出了刘家,陆长亭便主动攥住了朱棣的手,还笑眯眯道:“兄长来让我瞧瞧那敲肿了的手。” 朱棣忍不住失笑,陆长亭实在是太聪明了,那一番话可谓是大快人心。先给了刘老爷希望,最后又教人家失望。这刘公子还能讨得了好吗?再一联系陆长亭给出的批语,那刘公子怕是要遭罪! 朱棣抬起手来,在陆长亭的脑门儿上轻敲了一下。 陆长亭皱起眉,推开了朱棣的手,“将我敲笨了,上哪儿赚钱去?” 朱棣笑道:“没事,还有我们养你呢。” 陆长亭闻言,干脆提脚踩了他一脚,随后便快步往前走了,朱棣只得快步跟了上去,将陆长亭捉在了怀中,“没我挡风,你怎么走啊?” 陆长亭轻哼一声。 朱棣拧了拧他的鼻子,“好端端的,莫要学了那刘公子。” 陆长亭没搭理他,还真是当人兄长当上瘾了呢,现在都会端着兄长谱了!陆长亭拐弯儿进了一家铺子,“走,买点吃的回去。” 他们可是刚得了钱呢,拿着气死刘公子的这笔钱,来买点儿东西回去,真划算。 二人买了点心,买了ròu食,陆长亭还让买了些铁钎子,回去烤ròu去! 朱棣虽是皇家出身,但大家都是人啊,朱棣一听陆长亭说要吃烤ròu,也不自觉地跟着口水泛滥了,二话不说,便陪着陆长亭买配料去了。他们提了满满两手,然后才坐着马车回了老屋,这一路好不悠哉。 之前等在门外,大雪飘飘、寒风凌凌的不快,全都消散了。 这会儿可是轮到那刘家鸡飞蛋打、闹个不停了。 他们很快回到了老屋。 因为天气越发寒冷,另外三兄弟在外头转悠了两圈,还了食盒便又回来了。陆长亭和朱棣进门的时候,他们正缩在火盆旁边,围着取暖呢。程二给泡了点茶,他们乐滋滋地品着热茶,再说些闲话,看一看屋外雪景,好不自在! 他们咋一见陆长亭和朱棣手中提了那么多东西,都吃了一惊,还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朱眼巴巴地看着,道:“四哥和长亭去抢谁的铺子了吗?” 朱棣摇头,将食物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给了程二,“先张罗着处理干净,今日咱们吃烤ròu。” 朱瞪大了眼,差点蹦起来。其贪食本xìng顿时暴露无遗。 朱将陆长亭拉拽了过去,此时的更是关心陆长亭在外可受了什么委屈,“怎么这样早便回来了?还带了这么多食物?” “遇见一个傻子,他给了我们一些钱,所以我们就去买吃的了。” 朱还真信了,他微微皱眉道:“欺负傻子?不……好吧?” 朱棣淡淡道:“三哥别听他胡说,只是今日我们去的那户人家,家中的年轻一辈不太欢迎我们,我们便早早走了,那户人家的主人觉得过意不去,便备了钱。” 陆长亭顺着点头,装模作样地道:“这样的钱怎能污我和四哥的手,那户人家可羞辱了我们啊!所以我才和四哥决定,让这钱去侮辱摊贩子的手了。” 朱哈哈大笑了起来,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笑点低”。 朱摸了摸陆长亭的脑袋,“你可真够坏的。”说罢,他又顺带想要去捏陆长亭的脸,又被陆长亭躲了,然而朱还是笑道:“不过二哥就喜欢你这xìng子!” “哦。”陆长亭起身正要去拎茶壶,朱棣已经当先反应过来,倒了一杯茶给他。陆长亭接过来,捧在手中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热茶在这时候暖身啊。 朱舔了舔唇,道:“今日吃烤ròu,不如佐以一壶热汤?” 这个汤,当然不是指什么蔬菜汤、排骨汤了,而是指温热了的酒。 陆长亭面无表情地舔着唇。 其实他也想喝啊,奈何人小,这不敢喝啊。冬日里喝着热酒,吃着烤ròu……陆长亭觉得自己不能再往下想了,再想便要流口水了。 很快,程二等人备好了食物,配料也弄好了,朱和朱出门买酒去了。 朱棣看向陆长亭,道:“若是在应天府,你便能喝到另一种酒了,滋味清甜,像吃果子一般,那酒也并不醉人,很是可口。”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是想将我往应天府拐带呢。 陆长亭慢吞吞地道:“四哥喜欢喝这样的酒?四哥的爱好倒是像隔壁的小姑娘。我是不爱喝这样的酒的,我爱喝烧喉咙烧心烧肺的烈酒。” 朱棣被他气得够呛。 朱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朱棣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头,道:“我瞧你是没心没肺才对!” 陆长亭也不反驳。他是挺没心没肺的,上下两辈子都是早早混成了孤儿,也得有谁暖着他才能捂住心肺来啊。 待到朱那两兄弟买了酒回来,这边烤ròu已经架起来了,陆长亭还顺便放了点儿蔬菜。 朱家兄弟估摸着都不爱吃蔬菜,他们就盯着蔬菜,嘟哝道:“这菜多贵啊,都是有钱人家才能吃的……” 得,他们现在已经有充分的觉悟,将自己归入贫民阶层了。 陆长亭也不拦着他们。 爱吃ròu就吃呗!你们是王爷又怎么样?该便秘还是一样得便秘! 你们又不是天仙! 哼。陆长亭面无表情地想着,然后往嘴里塞了一小卷蔬菜。吃烤ròu配点菜,多好啊!可惜没让他见着生菜,不然那口感就更舒服了。 陆长亭毕竟人小,吃得没他们多,很快便撑着了,陆长亭放下铁钎子,就在屋子里转悠起来了。 外面太冷,刚吃完饭又不能去剧烈运动,那就只能在屋子里溜圈儿消食了。 “小长亭啊,你晃得我眼都晕了,咱能停一停么?”陆长亭才走了没几圈,朱就发出了抗议。 陆长亭揉了揉肚皮,打了个小呵欠,干脆洗漱去了,待到洗漱完,他嗅着鼻间传来的ròu香和酒香,拥着被子就睡过去了。 朱家兄弟很快也吃完了。 各自消了食之后,也纷纷洗漱上床休息。 冬日里躲在被窝睡觉是最明智的决定,他们这一睡,就连晚饭都给睡没了。 而陆长亭在睡梦之中,始终觉得鼻间还萦绕着ròu香和酒香,勾得他那叫一个蠢蠢yù动啊。可恨年纪小啊,为什么不给喝酒啊?陆长亭磨了磨牙,一口咬上去。 朱棣就这么着给咬醒了。 他没好气地拍了拍陆长亭的头顶,这小东西,怎么做梦都还梦着吃呢?咬哪儿不好,便揪着不好的地方往上咬。 陆长亭似乎觉得口感不太对劲,他咂咂嘴,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朱棣了。 朱棣无奈地将他抱紧了,好让陆长亭没有乱动的机会,紧接着便又入睡了。 另一头,刘家确实闹起了事儿。 在古时候,尤其是在明朝, 而刘老爷却是因为陆长亭那一番话,想要让刘公子和他的妻子,搬出去住,免得再犯了水忌,尔后刘老爷也能有机会修那门头,被让门楣受了霉气,让刘公子以后真成个不中用的东西。 刘老爷和刘夫人都要忍痛舍腕。 但刘公子生长在父母庇佑之下这么久,他如何能割舍?心中自然不乐意,当即就闹了起来。 刘老爷气得摔了茶杯,骂道:“你若是没得罪那陆小公子,又何至于此?他定然会慷慨地告诉我们解决之法,又何须定要你搬出去?” 刘公子咬着牙也不肯低头。 生生捱到第二日,刘公子方才厚着脸皮差人去打听了陆长亭的住处,然后带着一群人上门去了。 只可惜,刘公子哪里知晓,这宅子就是个空宅啊! 陆长亭还在城外当农民呢。 刘公子在那宅子外傻傻等了一上午。 而陆长亭几人舒舒服服在老屋中,喝着热粥,吃着小点心,烤着火暖着身。 刘公子等啊等,终于等来从外路过的人,如同看二傻子一般地看着他,道:“你在干什么啊?等这户人家呢?这宅子里没人的!早走啦!” 早走啦! 四个字响在刘公子的耳中,震耳发聩。 刘公子这一刻才悲痛地意识到,他吃到苦头、遭到报应了。 那一日,他不就是这么冷落那个什么陆公子的吗? 刘公子灰溜溜地回了家,又诚心诚意地从刘老爷那里问了地址,然后便来找陆长亭来了。刘老爷担心他不会说话,又得罪了人,便只得撑着老骨头,让人备了马车,出城去寻了。 …… 大雪还在飘扬。 刘家一家人,站在老屋外那棵被雷劈过的树跟前,有些呆滞。 这里真像是那陆公子住的吗? 刘公子坚定地认为,这姓陆的有病,不然怎么好好的宅子不住,偏要来这样的地方住!门外竟然还有棵焦了的树,这样的玩意儿不砍了还留着做什么?刘公子心底嗜之以鼻,但是因为吃过苦头了,这回可有头脑多了,没敢直接开口说什么。 刘老爷上前唤道:“陆小公子可是住在此处?” 门“吱呀”一声开了,朱从里头走了出来。 朱这一身模样还是相当能唬人的,一身贵气,模样又高傲,他这高傲的样子,可不知道比刘公子要强出多少了,刘公子往他跟前一站,便显得又矮小又拙笨,都快给衬到土里去了。 刘老爷小心地打量了一眼朱,见对方穿得贵气,心底顿时一阵忐忑。这模样,这打扮,这气质,实在不俗啊!至于人家怎么会住这样的地方,刘老爷倒是也隐约想起来了,之前闹得很大的陈方之事,据说他就是在人家家里做了手脚,人家这才会搬出来嘛。 “你们是谁?”朱冷声问道。 对于朱来说,那才是真正有资本瞧不上这么一群人的。而朱也的确是瞧不上。他心里就滑过了一句话: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群土包子…… “我们,我们是来求陆小公子看风水的。请问阁下是?”刘老爷姿态倒是放得很低。 “我是长亭他哥!”朱一个没忍住,音量不小心又飚得高了一点。 刘公子见了朱这模样,却是心头更不爽了,直嘀咕,这跟那个陆小公子,实在是一模一样!那脸上冷傲的表情,好像别人在他们面前,无端矮了一头似的! “等着吧。”朱没再看他们,转身就又进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长亭才裹得厚实,慢吞吞地出来了。而这次他身后跟了一拨人。 是的,没错,就是一拨人! 朱家四兄弟,程二,还有其他的下人,个个都面色冷酷且傲然,一下子就将刘家这边的队伍给比下去了。 刘老爷差点都哭了。他又不是来砸场子的,这陆小公子如此阵仗是为何啊?难道是真厌恶了他们家?认为他们家都不是好东西?这才带了这么多人来壮声势? 刘老爷身后的下人都忍不住腿打哆嗦。 当然了,他们这些人,如何能跟洪武帝亲手拨给儿子的人相比呢? “陆、陆小公子,您、您看……”刘老爷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他是真被这场面震住了。 刘公子咬了咬唇,这会儿也不敢说话了。 有些人,那不就是专挑软柿子捏吗?陆长亭这会儿太锐气,刘公子不管甘愿不甘愿,都不敢上前挡。 “刘老爷进来说话。”陆长亭淡淡道。 “啊?”刘老爷呆了呆,没能想到陆长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还以为接下来得又哭又喊地求着,或者先将陆长亭身后那一拨人给搞定了再说呢。 “进来吧,您也经不起一场风雪。”陆长亭眼底只看进了一个刘老爷,盖因刘老爷确实是礼节周到,并无不妥之处,他不该在这样的寒冷天气为他儿子媳fù的错误买单。 刘老爷闻言,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这小小年纪,再与他那儿子一比,他儿子竟是连人家半分都不及。 刘老爷忙跟上前来。 朱这才出声吩咐道:“看茶。” 下人们闻言,立即动了起来。 刘老爷跟着他们进了屋,又落了座,而其他人想要跟上来,却直接被挡在了外头,不管他们是怒视也好,撒泼也好,想要突破这些守卫,那简直好比天方夜谭! 刘老爷匆匆喝了两口茶,半个身子都快探到桌子上去了。 他忙道:“之前是我那孽子不会说话,不会行事,竟敢这般得罪了陆小公子,但……” 这“但”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呢。朱就先怒了,“好啊,原来你们就是羞辱长亭的人啊,来人,将人给我赶出去!” 朱是什么人? 这儿的朱家四兄弟都是天之骄子,他们不将一个人看在眼中的时候,就可以不将人看在眼中。他们可不管这人老不老,身子骨好不好,做错了事儿还有脸上门?小长亭是谁都能欺负么? 朱、朱、朱棣都不约而同地想道,我们得罪了小长亭,都还被怼了呢! 你们算哪根葱啊? 眼看着守在门口的下人真的动了起来,刘老爷又急了,“不不不,那并非我本意,是我儿子不成器,他年纪轻不会行事……” 朱又打断了他,开了一手好嘲讽,“我们家长亭才他一半的年纪呢。” 刘老爷面色臊红,手哆嗦了起来。 “好了。”陆长亭不得不出声制止了。朱等人维护他的举动固然让他心中暖意洋洋,但是真让他们这么气下去,等会儿说不定就能把人给气死了。 “刘老爷,我今日是看在您的面子上。”陆长亭此时说话的口吻,便和大人没什么两样。 刘老爷捧着杯盏有些紧张,他也不敢小瞧此时的陆长亭。 “您是上门来求解救之法的吧?” “是是!”刘老爷连连点头。 “其实您若是狠得下心,将人分出去便是。” 刘老爷面露苦色,“我就这一个独子啊!” “我也知晓您狠不下心,不然您今日也就不会陪他前来了。”陆长亭淡淡道,其实最好的便是刘老爷能狠狠心,这刘公子实在该被打磨一番了,不然以后就是外人来打磨他,比如像他这样的,若是遇上得理不饶人,这刘公子,可就完蛋了! 陆长亭顿了顿,话锋一转,“既然您不愿意,那便不说这个,且说另外的法子吧。” 刘老爷双眼一亮,巴巴地等着陆长亭往下说。 朱几兄弟瞧着这会儿的陆长亭,都不约而同地从脑子里冒出了四个字:大将之风。 该狠得狠,又不失良善,足够聪颖,又坐得住镇。 虽然年纪不大,但实在让人忍不住联想到这四个字。 “买个风水物回去,要木质的,木吸水,放在他屋中,便可有一定的规避。您这府中的井,填上一口,池塘也填上一处。” “这、这样便可行了?” “井和池塘的水都是活水,活水是不断绝的,这个水对他的影响最为巨大。填了便可。但勿要都填上。无论何事都讲究一个平衡,若是过犹不及,便反成祸患了。” 刘老爷点头叹道:“从陆小公子口中说出来的话,实在令我受益良多啊。” 陆长亭淡淡一笑,却没说话。 他活了两世,学的又是风水等旁门,他自然要看得多些,说出口的话,也不像寻常人那样莽撞。若说受益良多,倒是谈不上了。 “那大门……” “翻修之后,请个门神回来即可,别的不要再多做。” “是是,过犹不及,我记住了。”刘老爷起身,朝着陆长亭一拜,方才告辞了。刘老爷神色激动,也的确是不想再留了。他恨不得快些回去买风水物。 这三两句话的点拨,看似轻松,实际上,不通此道的人,又怎敢妄言呢? 刘老爷出去之后,便立即拉着那刘公子走了。 他们的声音裹在风雪之中渐渐远去了。 朱家兄弟们这才围着陆长亭坐了下来,口中不由得夸道:“长亭今日倒是也让我们长见识了。” 陆长亭去抢朱棣手中的茶盏,憋得脸都红了,“……不、不足为提。” 朱棣按下他的手,“今日不能再喝茶了,等会儿让程二盛汤给你喝。” “对对对,盛汤。” 陆长亭撇了撇嘴,松开手,坐了回去。 很快,程二就真将汤给盛上来了,陆长亭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心道,自此事过后,中都城中怕是更没敢招惹他、羞辱他的了。毕竟谁定然都是不愿做刘老爷第二的。 陆长亭瞥了一眼门外的风雪。 越来越大了。 …… 洪武九年就是在这样的寒冬之中,慢慢挪到了洪武十年。 洪武十年,朱家的大宅邸依旧破着洞,谁也不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去动。只是朱家兄弟的日子过得比去岁要滋润多了。很快,又是一年近尾声。 陆长亭隐约记得,这时候的嫡长孙朱允要出生了。 果不其然,十二月份,朱家兄弟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去。 在太子朱标的长子朱雄英早亡后,朱允的出世赢得的不仅是父亲的喜爱,还有洪武帝这个爷爷的百般疼爱。 陆长亭知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朱允的地位,甚至会一跃超过众叔伯。 这一日,陆长亭依旧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了桌边喝粥。朱家兄弟收拾好了行李包袱,颇为尴尬地从屋中走出来,见着陆长亭,竟是有些不舍。 一转眼,这破烂的老屋竟也住了足足一年有余。住惯金宫大殿的朱家兄弟竟是也习惯了这里。 “家中长辈传我们归去,今岁怕是不能同小长亭一起度过了。”朱当先出声道。 其余三人一言不发。 陆长亭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朱瞪大眼,“这就没了?” 陆长亭疑惑地道:“……我应当说什么吗?” 朱咬牙,“自是不舍我们!” 陆长亭翘起了小拇指,“有那么一点点不舍吧。” 朱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上前抢走了陆长亭的粥碗,“不成,今日得说几句好话来,我们方才离去。” 陆长亭哭笑不得。 这该是你们急着走吧? 不过陆长亭还是扁扁嘴,配合地道:“我、我舍不得你们,但是你们也还是要走啊。” 朱一把将陆长亭搂在了怀中。 陆长亭被他硬邦邦的胸膛硌得,差点把刚喝下去的粥都给吐他脸上了。 “等、等等……二哥松松,我喘不过气。” 朱这才勉为其难地松了手。 而后,剩下的三人就跟抱着吉祥物合影一样,都挨个上去抱了一下陆长亭,这才算完。 朱道:“哎呀不哭不哭,我们明年就回来了。” 陆长亭:“……”我没哭。而且我并不希望四个拖后腿的回来找我啊。 朱说完,粗暴地拽拉着兄弟们出门去了,陆长亭松了口气,心道可以好好喝粥了。 朱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杀了个回马qiāng,“呃,小长亭啊,你这……这住哪儿啊?不如……”朱双眼一亮,“不如随我们去应天府得了!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再将你带回来!” 陆长亭淡淡道:“我已经找好住处了,等会儿便可搬过去。” 朱愣了愣,脸上闪过遗憾之色,“你倒是机灵,那么早就知道我们要走了?” “风水师啊,就应当从细节处观察起啊。”陆长亭满不在乎地道。 朱等人,不由得想起了,陆长亭刚到宅邸里去看风水的时候,便说过类似的话。 朱轻叹了一口气。 朱棣沉声道:“程二,先送长亭去新的住处,而后再来与我们会和。” 程二点了点头,请陆长亭上马车。 陆长亭看了一眼粥。 还没喝完呢。 陆长亭浅浅地叹了口气,这才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自然也就隔绝外面那些人的面孔了。 朱高声道:“小长亭今晚不要哭鼻子啊。” 陆长亭:“……” 朱棣低下了头。 正是寒冬时节,也不知长亭能否习惯没火炉在身边的滋味?←火炉棣很是自觉地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朱护弟狂魔F4军团。 啊,真玛丽苏哈哈哈! 下章就要嗖嗖长大了……!今天勤快地更了一万二哦,求投喂,求评论,(*3) ** 谢谢以下小天使的地雷,尤其是展拒拒*的火箭pào,以及天然无害、狐狸阿米的手榴弹,么么砸! 阿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4 23:28:13 阿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4 23:34:43 西畔星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5 00:34:08 展拒拒*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05 03:12:09 sylvi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5 22:39:33 天然无害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9-05 23:31:05 狐狸阿米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9-05 23:44:56 空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6 13:32:19 狐狸阿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7 06:55:07 子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7 12:10:51 狐狸阿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8 07:49:03 第40章 40.9.6 在外蹭了一年多之后,陆长亭还是搬入了典房。牙行隐约都听闻过陆长亭的名声,有那刘老爷一家在前作例,他们都不敢怠慢了陆长亭,哪怕对陆长亭的外表再充满了怀疑,却也都知晓“莫欺少年穷”的道理,心底再如何想都不要轻易表现出来。于是,这典房安排得都是极为舒心的地方。 陆长亭搬进去之后,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还是清扫过的。他只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添置了被子和衣物,然后便安心地住了下来,因着天气寒冷的缘故,陆长亭便很少再往安家去了。 只是他不得不思考起来,朱离开之后,又有谁才能教安喜呢? 这时候的夫子可实在吃香得很,怎会愿意到安家来教一个傻子呢?就算是来教安喜,怕是也远远不如朱上心。 陆长亭揉了揉额角,不行的话,那便他来教好了,所幸他也跟着朱和朱棣学了许久,慢慢的,对于读古代的文章,也有几分手到拈来了,就连写字也能写得像模像样了。 将这些都仔细想过之后,陆长亭方才安心在屋中煮起了“火锅”,自己调制的酱料,用一口大锅,在里面放入一些ròu类、蔬菜。虽然这时候的蔬菜可实在难得,但陆长亭却从来不会在这样的地方亏待自己。 吃一锅热乎乎的杂烩,便当作是吃了一餐火锅,看一看外面的雪景,便可以起身准备歇息了。 陆长亭将火盆点上,又打开了窗户,冰冷的空气从外面灌了进来,糊了陆长亭一脸。 陆长亭靠在床上,拉了拉被子。 怎么有些冷硬?陆长亭忍不住微微皱眉。 陆长亭干脆又再拿了一床被子出来,堆在了床上,这样看上去显得要暖和多了。陆长亭满意地点点头,方才又躺了上去。 他脱掉衣衫,拉着被子裹住了全身,实在温暖极了。 陆长亭脑中不自觉地闪过了朱临走前对他说的话。 “小长亭今晚不要哭鼻子啊。” 不知道谁才会哭鼻子。陆长亭舒出一口气,闭上了双眼。身边没有了一个人紧紧箍着自己,也没有了朱几人的声音充斥着,仿佛一下子整个空间都安静,甚至是寂静了起来。 受环境的影响,陆长亭的思绪渐渐地飘远了,沉寂了。 他睡着了。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风将树叶刮得呼呼作响。只是这些都没能将陆长亭惊醒,唯有大风裹着雪吹拂进来的时候,陆长亭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凉意,不由得往被子里瑟缩了两下。 时辰久了,陆长亭却在梦中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就好像,好像……朱棣这会儿不仅是抱着他了,而是改为压着他了,还跟一座山似的,死沉。 陆长亭气急了,伸手猛地一推,然后一阵冷风罩体,陆长亭冷得打了个哆嗦。 身上是轻了,可是实在冷死了。 陆长亭的眼皮像是上了胶水一般,怎么也撑不开,他伸手摸索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摸索到被子。 陆长亭恼了,便不去拉那被子了,他将自己蜷缩起来,蜷成一团,这样便舒服些了。于是陆长亭舒舒服服地继续沉入了梦乡。 直到半个时辰后,陆长亭做梦梦见自己被人做成了冰块。 好冷啊,冷死了…… 快把我拿到太阳底下晒化掉啊!我不想变成冰! 陆长亭糊里糊涂地想着,眼皮勉强地撑开了,等到撑开之后,又是一阵寒风刮来,飕飕的,将陆长亭彻底地冻醒了。 他睁开眼想要抬手,却发现手脚都有些冻木了,陆长亭艰难地坐了起来,又僵着脸把被子拉拽了回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踢!被!子! 想着想着,陆长亭就忍不住当先打了个喷嚏,喷得口水都飞了出去。 陆长亭:“……” 他面无表情地又拉了拉被子,裹住自己,刚躺下去,一个大喷嚏又飞了出来,这也就罢了,陆长亭还条件反shè地坐了起来。 陆长亭不信邪地又躺了下去,偏偏接下来他就在这样的反复中度过了,而且喷嚏越来越多,嗓子也跟着痒起来了。 也是,把被子都踢没了,那么大剌剌地冻着,能不风寒么? 陆长亭不得不艰难地套上衣衫,给自己熬了姜汤,就在等到姜汤熬好的过程中,陆长亭已经开始感觉到头晕目眩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不到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发烧,很有可能是他的体表温度都上升了,所以才难以察觉到自己发烧了。 外面的大雪纷纷扬扬,加上寒风呼啸的声音,可以完全打消掉陆长亭想要出门请大夫的想法。 他实在担心自己还没找到大夫,就先倒在路上,被冻成冰棍了。 陆长亭强忍着恶心呕吐的**,将盛出来的姜汤往嘴边送,但是刚喝下去就忍不住喷出来了。 他是真脑子烧着了! 都忘记刚熬出来的姜汤是烫的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陆长亭才灌了自己两碗姜汤下去,此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来,陆长亭抛下碗,晕乎乎地往床摸过去了,然后裹着被子,捂汗。 这个时代真是太不方便了。 不然他还能立马打个急救电话,先让医院来个救护车将自己救过去。 现在他就真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着想着,陆长亭就疲惫地闭上了眼。 陷入高烧之中的人是很难受的,四肢都会疼痛发软,喉咙会撕裂般的痛,鼻子也堵得喘不过气来,好像自己已经半只脚埋入了地狱一般。 陆长亭实在少有这样的经历。 上辈子,他已经成名很久,生了病都是被送往医院,住着特殊病房,有温柔体贴的护士照顾。哪怕是这辈子,在母亲没去世之前,他每次生病的时候,也有这个女人悉心地照顾着他,而等到母亲去世之后,陆长亭也都很小心地让自己不要染上风寒,哪怕是他一个人住在那间寒冷的救济屋中,哪怕他那时候还用不上多好多厚实的被子,他也没有过这一刻的体验。 好像跟着朱家兄弟们住了一遭,无形之中自己变得娇气了起来。 待他们走了之后,自己反倒真的不慎染上风寒了。 陆长亭难受地翻了个身。 眼睛一酸,忍不住就飚出了三两点泪水。 陆长亭觉得有点儿难过。 真中了朱那句话。 “小长亭今晚不要哭鼻子啊。” 朱的声音仿佛还响在耳侧。 陆长亭难受地将脸别在了枕头上,睡一觉,捂着睡一觉就好了……而实际上,陆长亭也并不需要再如何安慰自己了,当他闭上眼之后,他已经被烧得神志模糊,被迫陷入沉睡中了。 这一觉似乎格外的漫长。 待到陆长亭再醒来的时候,他依稀能瞥见外面的日光。 “醒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了。 陆长亭眨了眨眼,好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更清明一点。这时候他也看清了说话的人。是之前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大夫。老大夫笑眯眯地问:“怎么样了?没烧坏吧?” “没……”陆长亭条件反shè地回答道,等说完话,他才发觉到自己嗓子眼儿里难受极了,而说出口的声音,也更是沙哑难听。 他知道这是重感冒之后的后遗症。 “没烧坏就好,小二啊,拿yào来。” 小二应当是他铺子里的伙计,没一会儿,陆长亭便见一个青年端着yào碗来了。那yào碗中装着黑色的yào汁,看上去黏糊浓稠,实在有些恶心。不过陆长亭又不是真的孩子,他当然不会畏惧这样一碗汤yào。 陆长亭艰难地爬起来,从小二手中接过了yào碗,喂到唇边咽了下去。 苦涩的yào汁渐渐滋润了陆长亭的喉咙,他不仅没觉得难喝恶心,相反的,他还有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让他一直舒服到骨子里去了。 老大夫或许是拿他当孩子看的,笑着冲陆长亭摊开手掌,“苦着了吧?好孩子,这么快就喝完了,来吃颗糖。” 陆长亭怀疑地看了看他掌心那颗黑乎乎的丸子,就像是小时候看过的《济公传》里,济公从身上搓下来的黑泥丸一样,这个颜色和模样,实在有些惊悚啊。 偏偏老大夫还又往他面前送了送,陆长亭咂了咂嘴,是有些没味儿,他犹豫着拿起了黑丸往嘴里扔去。 ……出乎意料的酸甜! 像是幼年的时候吃过的话梅糖一样。 陆长亭隐约有种甜到心里去了的感觉。他眯了眯眼,劫后逢生的喜悦和满足感将他笼罩住了。 只是陆长亭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他第一次到朱家宅子之后,也是染了风寒,后头朱棣给他送yào来,也还带了蜜饯给他,说他是个小孩子。 陆长亭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然后将这点记忆从脑子里挥了出去。 陆长亭知道他是还会再见朱棣的。因为朱棣会在中都一直留到洪武十三年还是十四年,然后他才会离去重回到应天府,而后又被洪武帝重新发配到他的封地上去做他的燕王。不过这一段毕竟只是冷冰冰的历史。而此时陆长亭身处在这样一个鲜活的世界,他不知道一切事件的进程还会不会像是历史记载的那样按部就班。 此事多想无益。 陆长亭按捺下了思维,先道了一声“谢谢”,随后才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啊?” “有个人送你来的。”小二在旁边道,“一个男子,约莫在而立之年的岁数,哦,脸上有颗黑痣!在这儿!”小二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 陆长亭顿时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牙行给他牵线典房的人吗? 这个人怎么会恰好将他送过来呢?陆长亭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估计那人应当是想来询问他,住着是否舒坦,哪里知道敲门无人应,便斗胆破门而入,便见到自己晕在了床铺上,随后就将自己送来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陆长亭琢磨着得感谢一下人家。等到身体大安了,便去买些礼物给人送过去。毕竟这都快赶上救命之恩了。 陆长亭抬起头来,问那老大夫:“这几日我能歇在这儿吗?” 老大夫问:“这儿?不行不行,多冷啊。你回家去吧。” “我家就我一个人。”陆长亭平淡地叙述道。他上辈子就早习惯了这样的状态,因而这时候说起来,也并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情绪。 老大夫闻言,却是忍不住惊讶了,“你、你那几个兄长呢?” “他们……”陆长亭噎了噎,“他们回家去了。” 老大夫皱了皱眉,或许察觉到中间定然有事,但他毕竟是外人,也不能说些什么,于是老大夫便生生按下了疑惑,笑道:“好孩子,那你就住在这儿吧。” “嗯。”陆长亭一下子就放心了。 这下他总算有个能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再来一次风寒的地方了。 至少就算他又病了,大夫就在这里,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古代医术纵然落后,但那也只是相对来说,这时候的大夫要医治他,应当还是没问题的。 喝过yào之后,陆长亭便又沉沉睡去了。 yào香萦绕在鼻间,浑身暖洋洋的,陆长亭睡得万分舒适。 陆长亭在yào铺好生停留了一段时日,之后确定无恙了方才离开。他买了些食物和衣衫上门去找那牙行的男子了。 在这个时代,带着食物和衣物去感谢人,就已是相当不错了,毕竟谁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这样的玩意儿最是实用也讨喜不过。 男子见他前来,却是不收他的谢礼。 男子笑道:“本该如此本该如此!” 就在陆长亭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朱家兄弟临走之前,拜托他来照看自己了的时候,却听见那男子面露羞愧之色,道:“只是不知陆小公子可有功夫替我瞧一瞧宅子?” 陆长亭颇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果然,这门手艺不管到了哪里,都还是能吃香的,现在可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呢! 男子有所求,陆长亭自然不会推辞,他立即便点头答应了,而后就跟着男子去看宅子了。至于朱家兄弟,又一次地被陆长亭抛在了脑后。 给那男子看过风水之后,陆长亭便闲了下来。 除了吸取这次风寒的教训,冬日里多仔细一些外,陆长亭便没什么烦恼了,整日吃了睡睡了吃,身体没有横着长,反倒是竖着长了。 他的身量拔高一些了。 陆长亭稀里糊涂地混过了这个年。 转眼入了洪武十一年的正月,这一年,洪武帝封了五个儿子做王爷,具体是哪五个儿子,陆长亭是不记得了。不过这洪武帝也实在能生。陆长亭实在难以想象,当逢年过节的时候,一群儿子女儿挤在跟前,儿子女儿膝下,还有一群孙子孙女辈的…… 洪武帝不嫌挤得慌吗? 他会不会认不出来谁是谁啊?顺带叫名儿的时候,也给叫错啊? 陆长亭觉得真可怕,然后吓得大吃了一碗馄饨。 等馄饨吃完,陆长亭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朱似乎在这一年从吴王变成了周王?而……朱棣好像生儿子了? 生!儿!子! 陆长亭被自己脑子里关于明朝历史的记忆,弄得有点懵。 他现在还能回忆起朱棣那张面孔,虽然显得沉稳许多,但上面还是带着浓重的少年气啊,就这样的少年就能生儿子了?好像生的还是那个朱高炽吧? 陆长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真是太可怕了。 自己都大不到哪里去呢,就生孩子。陆长亭觉得自己日后一定要做个,剩男,剩到二十五、三十什么的再成亲,当然,剩一辈子也没关系。上辈子,他的那张脸就极为出色,或许也正是太出色了的缘故,反倒没什么姑娘愿意跟着他过了。要么就是嫌弃他长得太好看了,要么就是姑娘的父母觉得他看风水的,多不务正业啊,这年头还不如找个白领精英男或者公务员有面子。 一来二去的,陆长亭也就歇了。 从上辈子光棍到了这辈子。 陆长亭眨眨眼,多过分啊,他们小小年纪都有儿子了。 陆长亭气得又吃了一碗馄饨。 最后憋不住打了个饱嗝。 陆长亭收拾好了碗筷,便又窝到床上去了,不过这会儿他手中多了个东西。市面上淘来的话本。如今陆长亭也算小有积蓄的人了,要看个话本很轻松就能买到。要看什么侠客侠女,公子小姐,多的是…… 陆长亭窝在床上翻开了话本。 前面刚阅读的时候,还稍微有一些困难,但是越往后面看,陆长亭就越是顺畅。再到后面,他已经能看得津津有味儿了。 不过再往下翻…… 陆长亭的表情陡然凝住了。 这个笔者竟然香.艳地描述了男女主人公的……船戏……陆长亭僵硬地丢开了。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壳子啊,为什么他会看这样的玩意儿?若是一不小心提前发育了可怎么办? 陆长亭赶紧将话本塞到了柜子里,还压在了没送出去的衣衫之下。 陆长亭抚了抚胸口,压了压惊,然后才又翻开了新的,这一本笔触就显得要没上本生动了,不过这本却是从头到尾都没什么不该看的,陆长亭看完之后,便拉着被子睡觉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偶尔他能看到正经的话本,偶尔他也会不小心瞥到不该看的东西,反正也算作是生活之中别样的情.趣了。 一转眼,竟已是阳春三月。 陆长亭脱下了身上厚重的衣衫,再换上崭新的春衫。因为个子拔了一些的缘故,陆长亭的模样与风度翩翩小有些沾边儿了。而他那双漂亮的眼眸,也在一点点长得更开。 陆长亭在外面逛了一圈,买了些吃食,路过一家面摊的时候,面摊的大娘惊奇地指着陆长亭。 陆长亭心中颇有些美滋滋,这是要夸他长高了呢,还是夸他这身衣服好看呢? 大娘喊道:“哎呀!长亭你长胖啦!” 陆长亭脸上的表情登时就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他的身子僵了僵,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那大娘:“我……长胖了?” “嗯。”大娘点点头,不过却是笑道:“长胖了啊,脸颊上的ròu,圆乎乎的,捏起来可舒服了,我家那小崽子就是啊,昨天我……” 大娘说得兴起,滔滔不绝了起来,致力于向陆长亭传播长胖的好处。 而陆长亭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还以为自己如今已经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尽管年少,但也已经能有几分俊公子的模样……谁知道一个冬天下来,竟然胖了。 不过似乎……似乎也不奇怪。 昨日正午的时候,他还吃了四碗饭呢!吃完还睡觉去了。 朱家兄弟们一走,他就病了,一病就是小半个月才养好,那段时日里没人揪着他起来练功夫练字了,陆长亭自己也就忘记了,一偷懒偷到现在,之前练的估计全还给师父了。 陆长亭不爽地转头就走,脸颊跟着鼓了鼓。 大娘还在身后陶醉于捏软ròu的手感之中,“哎呀胖了真好啊……胖了好啊……” 陆长亭往着安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去瞧瞧安喜。安喜可比他要胖多了,待会儿他就捏捏安喜的脸。这么一想,陆长亭觉得心头舒服多了。 待走近了安家大门,陆长亭隐约瞥见门外不远的地方,似乎站了一个人。 陆长亭歪了歪头,那是谁啊?站在安家门外,却又不进去。 陆长亭加快了步子,谁知还不等他走上前,那人突然转过身来,然后拔腿快步朝着陆长亭的方向而来,陆长亭瞪大了眼,还不等他将对方看个清楚,那人已经长臂一揽,将陆长亭揽在了怀中,还抱了起来,“长亭可有想我?” 这话特别像昨日陆长亭在话本里看见的,流氓公子调戏富家小姐,流里流气地问她:“小月儿可有想我?”然后被那小姐呼了一个大耳刮子。 昨日陆长亭还觉得这个话本挺清新脱俗的,和外面的套路完全不一样。 但是问题来了,他现在要不要呼这个人一个大耳刮子呢? “长亭?” “长亭?” “长亭难道真没有半分想过我们?”那人松了松怀抱,目光紧紧地盯着陆长亭。 陆长亭回过神来,仔细看了看对面这张面孔。 “……朱……四哥?”陆长亭惊觉自己差点把人家的名字喊出来了,于是赶紧吞了,随后又在紧张之下喊出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其实也不算久,才四个月而已。 才四个月……朱棣就回来了?他真回来中都了?陆长亭的脑子陡然拐过了这个弯儿,导致陆长亭好半天都没能理清楚脑子里的思绪。 朱棣将他抱在了怀里,几乎将陆长亭整个人都夹住了。 朱棣的臂力又涨了,他现在抱着陆长亭,似乎丝毫不费力气。陆长亭忽然觉得有点心酸,朱棣都更强健了,而他却只是多出了许多的软ròu,比之过去都不如了。陆长亭的眼底写上了“难过”二字。 朱棣顿时就接收到了。 他亲了陆长亭的脸颊一口,笑道:“看来是想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陆长亭被亲得有点儿懵,他没见过朱棣这样热情奔放的时候,难道是成了亲、有了儿子的男子就是不一样? 陆长亭忍不住皱眉,嫌弃地道:“四哥别拿我当儿子一样亲。” 朱棣抱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道:“我可没你这样的儿子。”走了没几步,朱棣又补上了一句,“你怎么变沉了?” 陆长亭:“……” 他真的有胖很多吗?胖到大家都不能无视他身上的ròu了吗? 陆长亭抿了抿唇,道:“我长高了。” “嗯,是高了一些,不大好抱着走了。”朱棣说着松开了他,转而像之前一样牵住了陆长亭的手,“走吧。我找了你很久,之前走的时候,也忘记问你住的地方了,待到回来之后,却是四下都寻不到你,便也只有在安家门外等你了。” 陆长亭心底顿时有些怪异。 朱家兄弟对他……有这样看重吗?看重到,从应天府回来之后,哪怕是用这样的笨办法,也要等到他? “现在去哪里?”陆长亭忍不住出声问。 “回老屋。” “那……”那他们呢?陆长亭有点想问,但又有些说不出口。 而朱棣已经善解人意地为他解答了,“他们这次没有来中都,家中离不开人,便留在家了。”朱棣言简意赅地道。 陆长亭已经默默在心底补足了。 应该是去封地了吧,而年纪小的,比如朱,或许是因为母妃疼惜,不忍他再来吃苦,便留在应天府了,唯有朱棣还是来了中都。 陆长亭心底忍不住生出了一点,隐约的怅然若失。 再也见不到朱三人了…… 正想着呢,他突然又被朱棣抱了起来,朱棣将他塞入了马车,程二回过头来,冲陆长亭笑了笑,然后等朱棣也上了马车之后,便立即一抽鞭子,驾车出城了。 老屋已经被收拾出来了,等陆长亭下了马车,重新站在老屋门口的时候,他往里面看了两眼,恍惚间仿佛还是从前的模样,似乎都没有怎么变过。而这次朱棣带来的下人和守卫中,也有两三个熟面孔,也有两三个生面孔,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对待朱棣更恭敬了。 恭敬得,陆长亭这个眼尖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人仿佛都是忠于朱棣的人。换句话说,这些人未来可能都是朱棣的臂膀。 “烧水,去买食物。”朱棣一边拉着陆长亭往里走,一边吩咐道。 有个不起眼的男人应了声,随后便转身出去了。 陆长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老屋外那棵烧焦的树。如今就剩下朱棣一人了……他当初勘这处风水的时候,算不算是无意中勘破了朱棣当皇帝的原因之一呢? “看什么?”朱棣低声问。 陆长亭摇了摇头,他沉默了会儿,出声道:“我的东西还在城中,我今日不能久留。” 朱棣立即将还在套马的程二叫了进来,“程二,去将长亭的行李都搬过来。”说罢,朱棣便看向了陆长亭,“地址?” 陆长亭抿了抿唇,只得报上了地址。 程二笑道:“好,我会记得顺便将小长亭的屋子也给退了!” 陆长亭:“……” 程二说完,自己笑了笑,然后便快步出去了。 陆长亭看了一眼晃动的门帘,程二的身影已经走远了。他收回视线,看了看朱棣,低声问道:“四哥你们回去是作什么的?你们长辈逼你们娶亲生孩子了?”朱棣总不会是刚有了儿子,又父心泛滥,这才又将他纳到羽翼之下来照顾吧? 朱棣道:“三哥娶了妻,老四赐了婚。二哥没娶,在闹脾气。我……我也没娶。” 没……娶? “难道是四哥早娶好了?” 朱棣揉了一把陆长亭的头,“小小年纪cāo心兄长的婚事作什么?” 陆长亭好奇极了,这怎么跟历史不一样呢?于是他躲开了朱棣的手,理直气壮地道:“就是因为你是兄长,所以我才cāo心啊!” 朱棣面上的表情骤然柔和许多,他道:“我并未娶妻,前来中都,也没有女子愿随我前往。娶亲生儿子,那你得问三哥去。” “那你……也没生儿子?”陆长亭疑惑地问道。 这不对啊! 是历史驴了他?还是他记错历史了?又或是,他当初就把这群人的身份猜错人?这人根本就不是朱棣?不不不,不可能……陆长亭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而此时朱棣已经忍不住又揉了一把他的头,“你说什么笑话呢?我还未成亲,哪来的儿子?” 陆长亭只得将话题扯到了朱的身上,“那二哥呢?为什么闹脾气?” “他不喜欢长辈赐下的女子。” 陆长亭敏锐地捕捉到了“赐”这个字,一般人应当不会这样用吧?所以他之前的猜测应该还是没错的,毕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巧合。 再仔细一想,朱的正妃王氏,不就是元朝时河南王王保保之妹吗?因为倚天屠龙记中赵敏的原型来自于此,因而陆长亭当初记得极为深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朱不满意她,倒也是有可能的。 朱棣见陆长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道:“想要嫂子了?” 陆长亭摇了摇头。 他上辈子可是个成年人,现在披着孩子的壳子,和朱棣住在一起倒也没什么,可若是朱棣娶了妻子,带到中都来,陆长亭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同他们住在一处,那会尴尬至死的。 朱棣见状,便也不再多说了。 他面色一肃,转而问起了陆长亭的学业和功夫。 问也就罢了,他还当即让人取来了纸币,让陆长亭写字,陆长亭的字迹比之从前,已然有了很大的进步,朱棣刚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却就发现陆长亭的手臂显得有些虚浮无力。 朱棣眯了眯眼,眼底迸shè出一道冷光,“长亭,你是不是近来鲜少习武?这才沉了许多?” 陆长亭一僵,“有吗?” “过来。” 陆长亭没动。 朱棣就干脆站起身,去将陆长亭拎了起来,实在是熟悉的动作,熟悉的配方。朱棣就这样揪着他出去练武了。 四个月不练,什么都让陆长亭给丢了。 朱棣气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抓着陆长亭的手臂,又像当初一样带着陆长亭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练。对待陆长亭的架势,越来越像严厉兄长了。 程二回来的时候,正赶上陆长亭在蹲马步。 程二面色有些奇怪,他拉着朱棣到一边耳语去了。这会儿,陆长亭抓心挠肺难受极了,他也想知道程二跟朱棣说了什么。 那边朱棣的面色也变得有些奇怪。 朱棣走上前来,拍了拍陆长亭的腰。嗯,本意是想拍腰,奈何陆长亭又长高了啊,这一拍又拍上屁股了,陆长亭蹲马步手脚都软了,这会儿被一拍,也就破罐子破摔地往下倒了,他知道朱棣会从后面接住他的。 事实上,朱棣也确实伸手从背后接住了他,陆长亭被朱棣直接抱进了屋子里去。而后程二将陆长亭的行李提了进来,还从中抽出了一本……话本? 自从陆长亭看话本看得太频繁之后,他就不买,改租借了,他记得他的话本才刚刚还回去不久啊…… 这个是从哪儿来的? 程二将话本放在了桌上。 朱棣一拍桌面,“长亭,这是什么?” 陆长亭定睛一看,那不是他之前买错了的那个不和谐的……船戏话本……么? 陆长亭登时觉得仿佛有一把火,从他的脖子根一直烧到了天灵盖,他的脸和耳朵一下子就蒸熟了似的。 这下子是不打也招了,摆明了他是看过话本内容的了。 陆长亭真是窘死了,他都快忘记这个东西了,怎么能想到刚好被程二收拾了,程二刚才跟朱棣说的定然就是这个,难怪他们面色那么奇怪!陆长亭默默地代入了一下,哥哥发现刚上初一的弟弟,开始看小黄.漫了…… 哦,这真是太可怕了。 陆长亭僵着脸胡扯,“……之前去买书,买错了。” 陆长亭小心地眨着眼,睨着朱棣脸上的神色。 这四个月,长的不仅有陆长亭的体重,还有他那双越来越漂亮的眼眸,这会儿眨巴眨巴着,水光泛滥着,朱棣一对上,就说不出话了,什么气都给憋回去了。 朱棣想了想,似乎倒也没什么,他这么大的时候,似乎……也看见过这样的东西?就只是将自己换在兄长的位置上,就难免有些担忧了。 朱棣长舒一口气,道:“罢了,此事便不说了。程二,收起来吧。” 程二点点头,将话本搜走了。 陆长亭顿时觉得,很有可能被程二拿去躲小被窝看了。 “快去洗漱吧。”朱棣道:“我有些累了,早点歇息。” 你累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陆长亭眨眨眼,瞥了一眼朱棣脸上的疲色。不过陆长亭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洗了澡,洗了脸,用柳枝刷了牙。虽然是春日,但井水是凉的,连带着陆长亭漱完口之后,碰到井水的手也是冰凉的。 进了老屋之后,朱棣抓了抓他的手,拽着他就一块儿上.床了。 和之前一样,朱棣将陆长亭箍在了胸前,被子再盖上来的时候,便暖和了起来。朱棣似乎是真的有些累了,也不知道他今日还做了些什么。 朱棣拍了拍陆长亭的脑袋,“睡吧。” 靠着朱棣的手臂,陆长亭不自觉地想到了他们离开之后的那一日,他发着烧,满脑子就剩下“听天由命”四个字,那一刻他似乎是真的有些想念会自动发热的朱棣。 陆长亭闭上了眼,但是不自觉的,眼睛酸了酸。 朱棣刚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觉得胸前一片黏糊,一下子又给惊醒了,他睁眼一看,就见陆长亭闭着眼往外流泪。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也没有嗖嗖嗖长大,看来要推迟到下章了咳……唉(_)正好写到四哥子嗣娶妻的问题,就顺便说一下好了,妻肯定不会娶,娶了那就是骗婚了对叭?妻子都没了,还哪儿来的儿子呢?让四哥断子绝孙好了!哼,就这样决定了! ** 下面请问大家: 四哥到底是火炉呢还是自动发热机呢还是电热毯呢? 第41章 40.9.6 陆长亭这一觉睡得很是舒服,睁开眼之后,陆长亭茫然了好一阵,才骤然想起,自己已经不在典房之中了。陆长亭揉了揉眼眶,双手撑着床铺坐了起来。 朱棣掀起帘子走了进来,“醒了?你又错过一次练功夫的时辰了。”不过嘴上虽然这样说,但他到底是没有强制xìng地将陆长亭从被子里扒出来。 “几时了?”陆长亭觉得有些羞赧,仿佛这一刻肚皮上的ròu都跟着沉了沉,在提醒着他这份重量。 “已是午时了。” 陆长亭顿觉汗颜,古人睡到这个时辰方才起的,实在没几个吧?他掀开被子下了床。 朱棣却突然出声道:“你昨日为何哭了?” “啊?”陆长亭满脸怔忪,“我哭了?”陆长亭微微偏着头,实在没能理解朱棣这句话。不是陆长亭的理解能力何其薄弱,而是男儿有泪不轻弹,陆长亭是真的少有流泪的时候。除了四月前那次差点被发高热烧死,陆长亭是真没掉过什么眼泪。这让他怎么能相信朱棣口中说出来的话? 朱棣指了指枕头。 陆长亭顺着他指的方向转头去看,枕头上确实有点儿可疑的痕迹。陆长亭将头扭转回来,面不改色地道:“应当是……口水吧。” 对于陆长亭来说,眼泪远比口水还要羞耻。 流泪就仿佛是在示弱。从很早以前,陆长亭就告诫过自己,若只想做个任人宰割的弱者,那就尽情地流泪。如果想要站起身来,战胜他人,比他人攀爬得更高,那就只有打住流泪的念头。无论遭遇什么事,先保持理智冷静的思考,远比无助流泪有用的多。 当然,人在生病的时候,身体机能下降,身体和心理上带来的双重压抑,是可能会流泪的,不过也就那么一次了。 陆长亭眨了眨眼,无比真诚地看向了朱棣。 两人目光相接。 大约是陆长亭的目光实在太无耻,又或许是他的目光实在太真诚,朱棣最后也只得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原来是口水啊。程二,进来。”朱棣将程二叫进来,让他拿着枕头洗去了。 程二盯了盯枕头上的痕迹,低声问道:“主子,这是个什么?” 朱棣淡淡地瞥了一眼陆长亭,口吻平淡,“口水。” 程二怪异地看了看陆长亭,不过由于最终顾及着小孩子幼小的心灵,于是程二将冒到嗓眼儿里的话咽了下去。 偏偏陆长亭这时候脸皮极厚,他站在那里,神色淡淡,巍然不动。 朱棣看着他这般强装正经的模样,心底忍不住觉得一阵好笑,他走上前去,大掌拍在陆长亭的背上,道:“走吧,出去。洗漱吃饭,而后还要练功夫。” 陆长亭疑惑地道:“四哥不用做事吗?”其他几个兄弟都不在了,朱棣一人在中都,难道不是立即抓紧时机,培养自己的人才和势力吗?还是说这个时候,朱棣实在太年轻了,还不曾意识到这些? 朱棣以为陆长亭说的是,出门去做工赚钱的事。 朱棣道:“不用了,回到家中之后,长辈对我们很是满意,我回到中都的时候,便又给了一笔钱,这笔钱,若是节省一些,在中都足够过上五六年了。” 看来就算皇帝老子不心疼小辈,也有别的人心疼。 早听闻历史上关于那位马皇后的记载,极为慈和俭朴,更是收养了不少遗臣的儿女,都纳在膝下抚养。 根据这些记载来看,她是很有可能撺掇着洪武帝心疼心疼儿子,再给一笔钱的。 虽然有时候历史也不可尽信,但先从好处想起嘛。 既然不用再做工赚钱,陆长亭倒是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随后朱棣又补充了一句,道:“若是长亭需要我陪同,那我便继续陪同长亭去给人看风水。” 陆长亭摇头,“不必了。”短期内,他是没什么风水可看了,他得考虑将业务拓展一下了。 这中都贫穷,人家都算不得多。还是得去富贵人家才好。 再等等吧,等安喜明理知事,再有安老爷护佑着,便不会出什么事了。而等他再有钱一些,便也能直接让吉祥随他而行了。 “不必了啊?”朱棣面上闪过了失望之色。 等到陆长亭用完饭之后,朱棣便又拎着他出去练功夫了。 练了没一会儿,便听下人来报,有人往他们这边过来了。 陆长亭却没心思去关注这个,他蹲着马步都难受极了呢! 只是那来的人,口中却是叫嚷道:“陆小公子!陆小公子!”声音洪亮,不绝。朱棣锐利的目光扫到了陆长亭的身上,道:“是友人?”朱棣说着,自己看向了来人,口中随后否定道:“不是友人。是个中年男子。他怎会来寻你?”“别晃,稳着,回答我的话就好。” 陆长亭额上的汗水都结成汗珠哗啦啦往下落了。 他这会儿特别想啃朱棣一口。 你要求怎么还那么多呢! 还不能晃! 陆长亭有点怀念朱在的时候,还能站出来chā科打诨一番,好歹让陆长亭感受一下春风般的温暖。轮到朱棣这儿,可就全剩下酷寒了啊。 陆长亭抿了抿唇,挺直了腰背,咬牙道:“那……应当……是,是牙行的人吧。” 朱棣点了点头,这才令人放了那中年男子过来。 男子快步走上前来,见了陆长亭的模样,不由得一怔,“陆小公子,这、这是?” 陆长亭看也不看他,视线完全凝固于一点,头也不回地道:“在练功夫。” 男子发觉自己问的太笼统了,忙换了句话问道:“听闻您退了典房,陆小公子这是为何?”男子的声音透着些微的惶恐。 大约是在担忧,是不是他何处做错了,得罪了陆长亭。 陆长亭眨了眨眼,汗珠从他的睫毛上滚落了下来,“看见你跟前的人了吗?” 中年男子疑惑地看向了朱棣,正对上朱棣锐利的目光,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道:“看、看见了。” “他是我的兄长,刚回到中都,此后我便跟着他住了。” 听到陆长亭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朱棣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男子恍然大悟,“原来这位也是陆公子啊!”男子琢磨着,似乎从前陆小公子是有几位兄长。男子汗颜,看来是他过分小心了,还以为是自己得罪这位陆小公子了。 男子忙告辞了,不敢再打扰下去。毕竟他们的模样看起来,练武练得很是入迷呢! 待男子一走,程二方才忍不住笑道:“小长亭的本事越发大了。” 陆长亭没抬头。 程二便自己接话继续往下道:“自那陈方之后,小长亭如今在中都,是不是无人敢惹啦?” 陆长亭摇头,“还有人是我得罪不起的。” “还有人是你得罪不起的?”程二惊讶。连他家主子都敢怼,他可真是没看出来陆长亭有什么不敢得罪的。 “有啊。”陆长亭轻飘飘地道:“衙门,大夫。” 一个掌刑法,能定你生死,一个同样能定你生死。 程二闻言怔然,随后忍不住笑道:“长亭说得不错,哈哈哈!这两类人,的确是不能招惹的。”说罢,他一边摇头,一边补充道:“不过如今我算是知晓了,风水师也是不能招惹的。” 陆长亭只是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 其实没有什么人是好招惹的,俗话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若是情商低到真见一个招一个,那得倒大霉!且不说你招惹的是谁,这人有没有权势地位,但你招惹下的罪过,总有一日都会还到你的身上。 朱棣细细端量了一番陆长亭的神色,眼底隐隐掠过了亮光。 “好了。”朱棣出声道。 陆长亭收了势,一下子就滚进了朱棣的怀抱。 旁人都是一脸见怪不怪的神色。 朱棣搂着他往里走,“可饿了?” “还好。”陆长亭确实有很长一段时日没有这样锻炼了,因而他一时间竟是没有什么感觉。 朱棣却是毫不客气地取笑道:“莫要因为怕肥而不敢喊饿啊,若是饿了,再吃些便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陆长亭:“……”他觉得,初见时候的少年朱棣,与此时的形象已经相去甚远了,甚至连点儿灰都没留下。 程二望着他们进屋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小长亭若是养大了,日后可是把凶器啊! 凶器长亭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头上落了个什么名号。 自打朱棣归来了,陆长亭便又被迫开始了规律的生活。练功夫、练字、读书,偶尔才上安家去一趟,看风水的活动则是暂时停止了,而看话本的行为也被迫中断了。初时,陆长亭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趣了些,但朱棣当真是个好老师,虽然严厉归严厉,该教陆长亭的却是一分也不放水。 渐渐的,陆长亭对于这个朝代有了更多的了解,他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缓慢地融入了这个朝代。 朱棣每日下午都要出门去,有时候,陆长亭从安家出来,会刚巧撞上朱棣的身影,然后他会发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朱棣也正在融入中都,他在了解更多的风土人情,习俗规矩,甚至是农桑等事宜…… 他的表现很是亲民,不久,中都百姓们便熟悉了他这张面孔。 不知道为什么,陆长亭敏锐地觉得,也许不久之后,中都的百姓们便会知晓,城中来了一位燕王。 …… 这一日,如往常一样,朱棣在用过午饭之后,便离开老屋出门去了。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朱棣在出门之前,骤然间想起了什么,于是回过头来问陆长亭:“宅子如今可能重新进行修建了?” “可以。不过……”陆长亭打量了他一眼,“四哥有钱买风水物吗?” 朱棣道:“有,连请你看风水的钱都备好了。” 陆长亭:“……当心啃馒头。” “这回可不会有了。”说罢,朱棣这才大步走了出去,程二紧随其后,待他们出了屋子后,陆长亭发现还有两个男子跟了上去,比起往日,排场阵势都要大上许多。 两日后,朱棣带着陆长亭回了之前的宅子,工匠还是上次那批工匠,他们留得了小命,此次再见朱棣和陆长亭二人,工匠们已经忍不住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半点错也不敢出。尤其是陆长亭指导他们的时候,他们更是听话到了骨子里。 见工匠们如此做派,倒也并不难理解。 他们能逃过一劫,焉能不小心翼翼?何况,陆长亭记得,明初工匠的待遇,虽较之元朝有所改善,可实际上,地位仍旧是极为低下的,这时候的工匠要服役,轮班至京都服役,前往京都前,无数匠户典卖家当,才勉强支撑他们上路,其后还要遭受盘剥,到了明后期,工匠们便开始了与朝廷的斗争抗议,甚至有逃亡者,而明会典中曾多记载逃匠之事。 当然,从这时候“士农工商”的阶级来看,也能知晓工匠们地位实在不高。 他们之前受人指使,无法推拒,本也是一种苦,在朱家兄弟手中吃了苦,那就更为畏惧了。 虽然见了他们这般模样,陆长亭一时间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但是这些工匠这般恭谨小心,又配合至极,倒也实在省了不少事。 宅子很快又投入了新一轮的翻修之中。 只是陆长亭从他们身上突然想到一茬,自己绝不要前往应天府。 不说别的,光是他的出身,在中都是能吃得开的,但若是换到其他地方呢?换到稍微大一些的城市,怕是都要备受歧视,更别说是在天子脚下,天上掉块板砖都能砸到两三个王公贵族朝臣之后的应天府了! 这时候的陆长亭,可全然没有想到,日后的打脸会来得那样的快。 转眼半年的时光流逝。 宅子翻修已成。 朱棣计划起了搬家的事宜。 而就在陆长亭被安父留在安家吃饭的时候,饭桌之上便听安父感叹了一声,道:“未曾想到中都这样的小地方,也会迎来贵人。” 安青微微一笑,问道:“父亲,敢问是什么贵人?” 安松友嗤笑一声,对安青的问话极为嗜之以鼻。 而安父也不隐瞒,他说话的时候,甚至还隐隐朝着陆长亭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道:“应天府而来……” 安青微微张开了嘴,露出了震惊之色。 而安松友也不可避免地被勾起了兴趣。 唯有安喜并不关心,而陆长亭是早就知晓,也就并不惊奇了。 “我也是从县太爷处得知,这打应天府而来,入住中都的,乃是皇帝陛下第四子,十岁便封王的那位燕王。” 安青闻言,微微惊叹。 安松友一时间也没能收敛住脸上的感叹之色。 陆长亭继续埋头苦吃。早在几个月前,他就会料到有这样一日了。朱棣的身份不可能一直藏着,初时藏着,或许是真为了老老实实,体验一回贫民的生活,吃苦方知甜。但截至到如今,这苦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是应当以燕王的身份,以洪武帝之名,来安抚中都的百姓了。 毕竟无论如何说,中都再穷,始终都是洪武帝的老家。 哪怕这一遭是面子工程,那也应当做一做。 安父又笑了笑,道:“过上几日,兴许便能得见燕王一面了。” 陆长亭抬起头来,无意中瞥见了安父脸上的神色,他总觉得安父似乎隐约中知晓了什么。毕竟实际上朱家兄弟之前也并未遮掩过什么,他们大大方方行事,反而极少有人能猜出他们的来历身份。可安父这般聪明,应当能发觉到不对之处吧? 陆长亭低头喝了口汤。 安父不至于将二哥当做燕王了吧? 陆长亭放下碗。 很快,众人也都跟着放碗了,算是用完饭了。 等陆长亭辞别的时候,安父依旧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外,安喜抓着安父的手,还依依不舍地看了陆长亭两眼。 而此时,门外不远处的地方,朱棣带着随从,大步走上前来,道:“走吧。” 这两个字显然是对着陆长亭说的。 这是安父第一次见着朱棣,朱棣和朱是全然不同的两个类型,但两人的模样难免有点相似之处,毕竟是同一个父亲呢。安父何其敏锐,他笑道:“这位也是长亭的兄长吗?” 朱棣淡淡道:“我是长亭的四哥。”说到这里他便就此打住了,丝毫没有要介绍自己名讳的意思。 安父似有所悟,便也未再多问,他笑了笑,道:“劳烦您前来接人了,改日若有机会,定设宴连同长亭的兄长们一起款待。” 朱棣淡淡一点头,嘴上却是没应声。 安松友站在其后,见了朱棣这般冷淡的态度,不由得撇了撇嘴,极为小声地道:“这般高傲作什么?” 朱棣冰凉的目光扫过了安松友,随后便抓起陆长亭的手离去了。 安父打量了一眼陆长亭和朱棣远去的背影,等到回转身来,他看了看安松友,忍不住骂道:“蠢货,实在生得猪脑子!” 安松友被骂得晕头转向,全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只得讷讷道:“父亲,若我是猪脑子,那您……” 安父面色冷了冷,便不再看他了,抱着安喜就进去了。 安松友忍不住嘀咕,“怎的总是那般疼爱安喜,待我却这般严苛?” 安青低声道:“因为大哥将来是要接任家业的啊。” 安松友却是冷声道:“一介庶子!干你何事?还是闭上嘴吧!” …… 这厢陆长亭被朱棣带着直接往宅子的方向去了,待到跨入大门之后,徐福发现院中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实际上他们虽然拆了修,修了拆,拆了又修,这般折腾数次,可真正改动的地方并不多,而一旦改动了,整座宅子的气场陡然间就不一样了。若是得一罗盘,走进之前的宅子,那必然是磁场紊乱不已,指针狂跳。而如今,宅子虽算不上是何等吉宅,但却是再无危害了。 说来也是另外三个朱家兄弟运气不好,他们在的时候,宅子有yīn煞,而等他们走了不再来了,宅子却是舒舒服服的,能住人了。 朱棣带着陆长亭在院中都逛了一圈,随后他才问道:“如何?如今的宅子可还能入眼?” “能了。”陆长亭给出了肯定的回复,他视线可及之处,已然没了什么黑气萦绕,来回循环。 而那被改过后的池塘,此时已经起了朵朵荷花,虽然荷花略有些枯败,但依旧煞是好看。荷花这样的枯败乃是自然界正常的表现,之前那样满池子淤泥,种不出花草来,那才叫不正常。 随后陆长亭跟着朱棣去选了屋子。 陆长亭选的还是从前那间,朱棣见状,不由得眉心一跳,“长亭,你不是说这宅子已然无事了吗?怎么你还选了这间屋子?”他可记得很是清楚,之前长亭说这间屋子乃是整座宅子中受影响最小的。 陆长亭咂嘴,“我只是选了习惯住的。” 朱棣摇头,“不行,你须得住在我的隔壁才好。” 陆长亭扁扁嘴,“好吧。”他只觉得每日朱棣来拎他起来的时候,或许会更加方便顺手了。 敲定了入住的屋子之后,接下来便是将行李迁入,再请风水物回来……这些事儿看似琐碎,但实际上做起来也很轻松。待选好风水物之后,朱棣还当真又给陆长亭备了一份钱。 陆长亭坚定地认为,这应当是糖衣pào弹。是朱棣想要将他拐到应天府的糖衣pào弹。 反正说什么他也是不会松口的。 陆长亭收下了钱,却装作没有发现朱棣在其中的深意。 这一日,陆长亭又迎来了久违的单人床。 他洗漱过后睡在了舒服的床上,骤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不对啊,朱家另外三兄弟都走了,为何在老屋的时候,他还要和朱棣挤一张床?那时候他就可以分床睡啊!由于近来长得软绵绵了些,总是被朱棣裹在怀里当个枕头揉搓,陆长亭表示很是难受。 此时想起,陆长亭才觉得后悔不已。 正是因为他没争取分床睡,老屋里其它的床便被朱棣分给下属了。 陆长亭闭上眼,罢了罢了,不去想了。 陆长亭盖好了被子,这一夜自然是没有踢被子的。当初朱家兄弟刚刚离开的时候,陆长亭是因为着实一时间难以回到过去的习惯,于是才一时不察将被子踢走了。这一次的高热实在给陆长亭留下了特别深刻的记忆,因而自那以后,陆长亭便会格外小心了。事实证明,他的自控力是很强的,一旦强迫自己迅速习惯重新独立起来的日子,那么他就能迅速进入到状态之中。 如此在宅子里住了两日,陆长亭觉得日子过得愈发惬意了。 若是朱棣就在中都当个王爷便好了,那样他便可以跟着蹭吃蹭住了,长长久久地停留在这宅子中,可实在舒服极了。 当初捏着那点儿可怜银子,一边租着典房,一边幻想未来住大宅子的陆长亭,怎么会想到,这一日,他会yīn差阳错地在朱家兄弟的推动下,直接一跃达到了人生的终极目标,住上大宅子了呢? 陆长亭靠在椅子上,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程二从厅堂外进来,见陆长亭歪歪扭扭地靠在椅子上,不由得失笑,他开口道:“小长亭,主子让我带你去见他。” “什么?”陆长亭说完,便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此时已经入秋,难免的倦意也就多了。 程二将他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陆长亭忙伸手一掌拍开了,他都多大了,朱棣和程二这对主仆,还动不动对他又是拎又是抱的。 “走吧。”陆长亭整了整衣衫,抢先出声道。 他这是也不希望程二等会儿再伸手抱他。 程二点头,大步走在了前面带路。 陆长亭也没多想,程二带他去见朱棣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以朱棣的xìng子,这样急地将他叫过去,说不定就只是为了问一问他,字写得怎么样了,书背好了吗云云…… 陆长亭的这点儿心思,在程二将他带到一座宅子外的时候,彻底地打消了。 因为和刘师爷有了来往的缘故,陆长亭便也到县太爷的家中去看过。眼前的宅子,不正是属于那县太爷的吗?朱棣怎么会在此?还特地将他叫过来?陆长亭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点什么信息,偏偏又不能确定。 程二带着他径直入了门,下人们对着程二纷纷露出了笑容。 是的,是对程二笑的。陆长亭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按理来说,这些下人难道不是应该对着他笑吗? 哦不对,现在朱棣已经暴露身份了,那么自然的,他身边的亲随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下人们见了程二只是笑一笑,都算是委婉的了。想到此,陆长亭便放下心中的疑惑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程二带着他拐过弯之后,走入二重门后的小院子,却见里头摆了一桌桌的宴席。 说是宴席倒也有些夸张,因为桌上的食物很具有简朴之风,一看就是在见了燕王爷之后,明朝官员们摆出来的作风。 毕竟明朝抓贪污是极为严重的。 洪武帝从前自己当农民的时候,就极为憎恶坏官,讨厌贪官的盘剥,因而他自己做了皇帝之后,便狠抓了一把贪污,官员们若是敢为了向燕王献殷勤,就弄出一桌丰盛的宴席来,那么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陆长亭看得啧啧称奇,脚下的步子也就此滞住了。 滞住当然不是因为这些菜太过朴素了,而是因为他发觉到,这院子里坐着的,多是他见过的面孔,十个里有九个他都瞧过风水。要么是官家,要么是商家。其中便包含了安父这位粮长,又是商人,又肩负国家公务。 陆长亭总觉得自己这一步迈出去,便收不回来了。 而此时程二回过头来,催促道:“长亭快些啊!” 坐在主位上的朱棣似有所觉,顿时便朝这边看了过来,他冷淡的面孔上立即浮现了丝丝笑意,他口吻亲近地道:“长亭,过来。”他的口吻看似平静温和,但其中却包裹着浓浓的霸道和不容抗拒。 陆长亭跟他打jiāo道的时候多了,自然能感受得出来。 而随着朱棣这一声喊出口,众人也都纷纷朝着陆长亭看了过来。 这些人中,有些人是见过陆长亭和朱棣一起看风水的,而有的却是只见过了陆长亭一人,那时候朱棣刚好回应天府去了。于是前一类人看向陆长亭的时候,眼底跃动着的是羡慕,而后一类人,却是震惊。 他们的心理活动大约如下: 我的天,那个总是来给我看风水的小公子,与燕王认识? 现在巴结他还来得及吗?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啊?燕王待他怎么这般亲近? 原本陆长亭是不想进去的,但此时目光都已经落在他身上了,陆长亭也就干脆镇定自若地顶着目光,朝朱棣的方向走过去了。 安父望着他们,面色不改,想来是早就猜到了。 他身旁的长子已经惊呆了。 而刘师爷此时却是激动不已,他没有猜错,这二人果真是来历不凡的!他赌对了! 陆长亭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朱棣的跟前,朱棣拍了拍下首的位置,道:“此座是留给你的。” 朱棣左右手边分别一个位置,左手边乃是县太爷,而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他右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边的位置竟是留给了陆长亭。 朱棣道:“他乃我之幼弟。”幼弟,义弟,分别还是很大的,但经此一模糊,众人便全然遗忘了陆长亭的过去是与乞丐窝挂钩的,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陆长亭似乎从一开始便是燕王的弟弟。 众人小心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大声议论。 陆长亭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坐了下去。 这时候,众人见状,才敢纷纷感叹。 年少出英雄啊! 总之好话都堆到陆长亭的身上来了。 他们不能明目张胆地讨好燕王,但夸奖燕王的弟弟,夸奖一个小公子,那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啊。 朱棣的面上挂出了笑意。 很快,中都城中最为朴素的一餐“宴席”开始了。 朱棣并未说多少话,他更喜欢倾听旁人说的话,因此,朱棣轻而易举地就在众人心中留在了极好的印象,众人都认为这位王爷平易近人,极为可亲,与他说话,他不仅不会斥责你,还会仔细听咧! 陆长亭并不适合,也并不喜欢掺合进这样的事儿里,他埋头吃了起来。 渐渐地,众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减少了,众人看着燕王的时候,更为热切了。他们都喜滋滋地想着,幸好中都是皇室的老家,因而燕王才会这般与众不同地待他们…… 只有偶尔,朱棣往陆长亭碗中夹菜的时候,才会引来注目的目光。 待到酒足饭饱,宾客皆欢,众人恭送着朱棣离开。 这位燕王在中都算是初步站稳了脚步,以他的手段,接下来彻底站稳脚跟,还会远吗? 朱棣拉着陆长亭往前走着,他们就这样步行在街上,两旁不乏小心翼翼打量他们的人。 陆长亭的脸色依旧冷淡至极。 朱棣想过了很多次,当陆长亭知晓他的身份之后,该是何等的反应,但他都绝没有想到,陆长亭会是这样的冷漠。当然,他是完全不知道,陆长亭早早就猜出他们的身份了,并且还对他的过去、现在、未来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简直比他未来媳fù还要了解得更多! “长亭。”朱棣忍不住出声叫道。 “嗯。”陆长亭冷淡地应了声。 “长亭可是生气了?” “没有。”陆长亭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他又不是玛丽苏文女主角,生气于你为什么要隐瞒我你霸道总裁的身份?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走! ……何况朱棣也不是霸道总裁男主角呢。 “那你为何久久不语?” 陆长亭露出了茫然之色,“我该说什么呢?我……我只是个乞儿出身的人。”简而言之,身份差距太大,遇见朱棣,简直就是突然得知自己中了**彩,捡了个大馅饼一样。对于他这样比底层还要底层的人来说,连喜悦都失去了,只是一种陡然被砸晕的淡漠。 因为就算捡到了这个馅饼,那也不能吃啊。 有什么好开心的? 朱棣猜不到陆长亭的心理,他只觉得陆长亭实在太多智了,简直到了多智近妖的地步了! 他心底弥漫开了一股难言的焦灼。 哪怕是陆长亭露出惊喜,或是露出愤怒都好啊……现在算是怎么回事?朱棣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朱棣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啊!一定是因为长亭还是年纪太小了,根本不知道王爷是什么玩意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一定让长亭长大啊啊啊啊!QwQ宝宝再爱我一次!Ps:昨晚通宵了,今天精神不济,就更九千吧,明天尝试一下更两万是什么滋味儿。 ** 小剧场: 别看这会儿四哥cāo练长亭那么狠,这会儿是拿他当一定要归我所有的下属看待呢。 等到很久以后,二人在一起了。 四哥三番五次被踹下床,美曰其名练腿功呢,当初蹲了那么久马步,现在可不能荒废!你说哒,一日不练可不行! ** 最后,问你们,王爷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第42章 40.9.6 因为朱棣的缘故,陆长亭的身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中都城中少有人知晓他来自乞丐窝,众人一心以为,他本就是跟随朱棣前来中都的,甚至还有人以为,陆长亭说不得也有个高贵的身份。 清醒地知道陆长亭来历的,也唯有安父和县衙里的人。 幸而安喜并不知王爷为何物,更不知王爷身边的人有何特别之处,与陆长亭相处起来,与从前没什么两样。而安父是聪明人,更未表露出什么不同来。使得陆长亭忍不住将安父高看了许多。 只是如今陆长亭享受着朱棣所带来的好处,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有好处,当然无人能抵抗,偏偏他知晓朱棣待他这般好,日后他却是要还的。 陆长亭正忧愁着如何处理的时候,转眼便到了洪武十一年的冬月。 快要过年了。 陆长亭忍不住频频去看朱棣。这时候,朱棣应当离开中都回到应天府过年了吧? 朱棣本是在低声与程二说话,察觉到陆长亭的目光后,他便立时回了头,道:“今日长亭总瞧我做什么?”朱棣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隐隐涌现了些笑意。 陆长亭一见朱棣露出这般表情,他便知晓朱棣应当是想歪了。 朱棣约莫以为,他是在为要不要去应天府而纠结吧? 为了不让朱棣误会下去,陆长亭干脆地出声问道:“四哥何时回应天府过年?” 朱棣一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同时还有些说不出的失望,原来陆长亭想的是这事儿啊。 “应当是在……”朱棣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陆长亭的神色变化,“中都过年。” 陆长亭提起来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不过想到,或许今岁的除夕有人在侧,似乎也总比一人过来得好。 “去岁长亭一人时,是如何过的?”朱棣似乎被陆长亭勾起了兴致,忙出声问道。 “忘了。”陆长亭埋头继续翻书,头也不抬地道。 是当真忘了。 那段时日他多宅在家中,连除夕是什么时候到来的,他都全然没留意,还是等到屋外响起了鞭pào声,陆长亭陡然从梦中惊醒过来,这才想起来,哦,原来今日是除夕啊,原来过年了啊。 他紧了紧被子,困意上头,之后便又接着睡过去了。 还是第二日,他特地买了些好吃的食物,才勉强算是有了些新年的气氛。 新年着实没什么可过的。 朱棣盯着陆长亭头顶的发旋儿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转头继续和程二说话了。 日子接着一天天地过去,而朱棣也当真留在了中都不挪窝。 除夕将近,有人大着胆子前来相邀朱棣,最后自是一一都被拒绝了。而宅中上下却是开始忙碌起来了,他们采购食物,装点宅子,贴起对联,挂起红灯笼…… 当某一日陆长亭晨起推门出来,骤然见到门外的变化,不由得一惊。 “小长亭,这样对风水没有妨碍的吧?”程二点了点头上的灯笼,出声问道。 陆长亭摇头,“没有。”说来也奇异,似乎从许久之前开始,新年便是送福到来的日子,一切yīn霾祸事都会在这样的日子被消除,哪怕是煞气、恶鬼、怪物,似乎都会像除掉“夕”一样,统统被除掉。 在这样的时候,较难生出煞气来。 这些摆置装点,也就产生不了什么妨碍。 陆长亭打了个呵欠,紧了紧身上的衣衫,无比自觉地走到院子中央去练功夫了。 朱棣踏进院子来的时候,刚好瞥见了陆长亭的动作,不自觉地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两日后,他们便迎来了除夕。 陆长亭提前给吉祥送了些东西去,而后便留在宅子中和朱棣一同度过了。虽说是过年,但实际上与平日也没甚区别,只是在陆长亭练完字、看完书之后,朱棣便未再出门去了,他反倒是坐在陆长亭身边,和他讲起了一些逸闻趣事,尽是应天府周边的传闻。 这是陆长亭头一次见识到,原来王爷也能如此八卦。 除夕当夜,程二在宅子外点起了鞭pào。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起来。 同一时间,晚饭也被呈了上来。这可实在是难得的丰盛了。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仅有陆长亭和朱棣二人享用。 朱棣往陆长亭的碗里夹了些菜。 陆长亭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住了。他听着外面的鞭pào声,隐约中觉得,这一年的的除夕,似乎与过去都大不同了。 待到用完饭菜,朱棣陪着陆长亭在院子里转了会儿,然后他们才守着火炉,手中捧着些小点心,一边吃着一边闲谈,便算作是守岁了。 陆长亭万没有想到,朱棣竟然会对这样的习俗倍加遵守。 “程二,温壶酒来。”朱棣突然转头吩咐道。 陆长亭继续低头吃着自己的小点心。他手边还放了一碟炒花生,只是可惜吃多了肚子会胀气,他剥了一些之后便收手了。 不久之后,程二便将酒拎来了。 朱棣道:“给长亭也倒上一杯。” 陆长亭吃点心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表情有些懵,他嘴里还咬着点心,这会儿看起来呆极了。 “我……我不喝……”陆长亭艰难地将点心吃了下去,方才出声道。 “你已经长大了。”朱棣道,“是可以喝酒的年纪了。” 长大了?不,我还很年幼呢。陆长亭舔了舔唇,尽量将自己的视线往回收。虽然在古时候,十二三岁便已经是长大,甚至有些都可以娶妻生子了。但他还是秉持着现代的理念,认为这个年纪就饮酒,很容易损伤脑子。万一日后变成个蠢货,连风水都不会看了,朱棣负责养他吗? 朱棣无奈,只得打消了看陆长亭醉酒的念头。 陆长亭就坐在那里,看着朱棣喝酒,看着朱棣喝下去不少,却面不改色。只是他的额上慢慢渗出了汗珠来。 昏黄的烛光和外面灯笼的红光照映进来,jiāo织在一起,而后映在了朱棣的脸上。衬得朱棣这般漫不经心的模样,一股说不出的迷人滋味。 看着他这般模样,陆长亭就不由得好奇了起来,朱棣尚且长到如此模样,那洪武帝该是什么样子?他记得历史上对这位帝王外貌的猜测和描述,都很是奇特,有说额头和下巴高高突出像个铲子的,也有说像颗豆子的,还有说满脸麻子的…… 陆长亭从此时朱棣的面容上,可是看不出半点怪异的模样。 大约是陆长亭盯着朱棣看的时候,略微久了一些。朱棣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怎么长亭又盯着我看了?” “四哥这样喝不会醉酒吗?” 朱棣摇头,“我们喝酒的时候很早,渐渐便养成习惯了。”俨然就是这点酒根本醉不倒我的意思! 似乎是被酒勾起了说话的yù.望,朱棣顿了顿,又道:“很早以前,家中长辈是不允许喝酒的,那时候因为要行军打仗,粮食极为重要,用粮食来酿酒便是不许的。家中长辈憋了许久,才喝到酒,之后便喝的时候多了些。” 看来说的就是,从前行军打仗的时候,那时候洪武帝还未完全建立起自己的大明帝国,于是便颁布了禁酒令,建立了王朝之后,禁酒令方才被撤了。 朱棣抿了抿唇,将酒搁置到一旁,他抬起头来,唇被酒水染得殷红无比。 可正如城中不少百姓所说,中都城中实在找不出比他更为俊美的人物了。 “长亭困吗?”朱棣问。 陆长亭近来养成了极为规律的作息,此时自然是困的,只是除夕嘛,陆长亭当然不会说出来扫兴,于是便摇了摇头。 朱棣微微笑了笑,让人拿来了纸笔,甚至还抬了一面小桌子前来。 朱棣道:“会写对联吗?” 陆长亭摇头。朱棣不会是想现在来教他吧? 而朱棣的确是在饮酒之后,兴致大起,他的眼眸几乎是放着光的。 陆长亭从未见到过朱棣这样情绪外放的时候,陆长亭觉得挺新奇的,起码在这之后,他应当是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了。 陆长亭犹豫了一会儿,也就随着朱棣去了。 朱棣站起身来,让人将桌子放到陆长亭跟前去,而后朱棣便从背后,将陆长亭整个人都拥住了。他就如同第一次教陆长亭写字那样,伸手握住了陆长亭的手腕,先让他握笔保持好了姿势,紧接着他就包裹住了陆长亭的手,带动着陆长亭握笔蘸墨。 若是对一女子如此,定能令那女子娇羞不已,也动心不已。 可惜了,他是个男的。 陆长亭面无表情地想。 朱棣低声道:“天增岁月人增寿……”随着低沉的声音响起,些微酒气跟着弥漫了出来,只是倒并不令人觉得厌烦,反倒隐约有种跟着微醺的感觉。 陆长亭觉得就连喷酒气,都是要看脸的。 长成朱棣这般模样,做什么都是好的,若真如历史记载那样,遗传到了什么麻子脸,铲子脸,那可就实在难以想象了。如果是那样,陆长亭觉得自己当初肯定就不会和朱家兄弟走得太近,毕竟……他看脸。 朱棣带动着陆长亭的手,在纸上留下了极为大气的字体,一笔一划都带着独特的气韵。 能握着陆长亭的手写出这样的字,水平着实不低了。 这一刻太过安静了,连毛笔滑过纸张的声音他都听不见。 陆长亭艰难地眨了眨有些困乏的眼,他不自觉地往后倒了倒,等朱棣把两行字写完,他一松手,陆长亭的手就跟着“啪”摔下去了,毛笔还在纸上弹跳了一下,拉出了长长的墨痕。 朱棣微微皱眉,回头问程二:“我教写对联很是枯燥无趣吗?” 程二哪敢回答?他眨了眨眼,“没有。兴许是困了吧,此时也是有些晚了。” 朱棣点点头,便干脆将陆长亭抱到自己屋中去了。 陆长亭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艰难地从被子里爬起来,却惊讶地发觉,这不是他的屋子,倒像是朱棣的。难道他昨夜将朱棣的床霸占了?陆长亭只记得自己似乎写字写着写着便睡着了,别的便是再没记忆了。 陆长亭甩了甩头,好教自己更清醒一些。 他出了屋子,朱棣在院中练功夫,听见门发出“吱呀”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他便知晓是陆长亭出来了。 朱棣头也不回地道:“昨日除夕,便让你跟我一起睡了,不过这怕是最后一次给你做火炉了,长亭长大了,日后要一人睡了。” 陆长亭嘴角微抽,“哦。”朱棣实在是cāo心太多,他本也是一人睡的。 不过朱棣倒是没说错。 等到洪武十二年,他便是十二了。 也算是长大许多了! 至少不会再被朱棣拎来拎去了。 这时候的陆长亭想得极为美好,但他万没有想到,哪怕是到了洪武十三年,他也依旧被拎来拎去。 冬去春来,夏往秋近,日子嗖嗖地飞走了。 朱棣依旧还是那个“四哥”,哪怕陆长亭始终没有提要前往应天府的话,朱棣也并不在意。 人哪怕是再冷硬,相处四年的功夫下来,也渐渐转为亲近了。 可是与朱棣相处四年,陆长亭却是与安喜相处了五年。 所以哪怕与朱棣亲近不少,他也不会因此而往应天府而去。 洪武十三年,陆长亭的身高又拔高了一小截,俨然已成为了翩翩小少年,他的面容也渐渐长开了,一改从前的水嫩可爱,转而变得丽了起来,只其中还难免夹杂几分青涩。而尤其陆长亭的一双眼,渐渐有了明晰的轮廓,竟是成就了一双桃花眼。每日程二都忍不住对着陆长亭这张脸感叹。 待到日后长成,还不知要祸害多少姑娘呢。 陆长亭倒是觉得自己这张脸在往上辈子的趋势发展,那么多半的,他的情感生活也会朝上辈子发展,最后依旧当着他的光棍。 这日,陆长亭从邻县看了几日风水,然后一身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宅子里。 是的,陆长亭的业务已然拓展到邻县去了,只是他很少有接手的时候。一是因为邻县也有自己的风水师傅,他若屡次前往,那便是捞过界,触犯他人利益了,这般情况多半都要吃教训;二是常往邻县跑,难免令中都的百姓略有不快,若是只对中都尽心尽力,而邻县却要三催四请才能请去他,那么中都的人便会有种被特殊对待的喜悦感,毕竟陆长亭是在中都生活,能得中都众人的护佑,那是最好的;这三么,自然是路途太遥远,陆长亭实在懒得走那么远去。 他一进宅子,便敏锐地发现了不对之处。 “这是做什么?”陆长亭随意叫住了一名下人,低声问道。 那下人却并不敢答陆长亭,只道:“陆小公子还是询问主子吧。” 陆长亭大步跨进了院子里,院中正在收拾东西的众人,只瞥见一阵风过去了,再转头仔细瞧,就见是陆长亭走上前去,拍响了他们主子的屋门。 屋门很快便被打开了,程二探出头来,见着了陆长亭那张尚且沾着灰尘和汗水的小脸,脸上的表情滞了滞,“回来了?” “嗯,四哥呢?” “在里头。” 陆长亭绕过程二走了进去,就见朱棣正坐在桌旁,见他进门来了,便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长亭提前回来了?” “嗯。”陆长亭也不掩饰自己的好奇,直接了当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他们在收拾东西?” 朱棣已经连着两年多不曾回应天府了,陆长亭实在想不到他这样收拾东西,是要往何处去。 朱棣放下手中笔,低声道:“我要回应天府了。” 陆长亭呆了呆,一瞬间没能转过弯儿来,“应天府?” “嗯,长亭可随我前往?”隔了许久之后,朱棣又一次直白地问了出来。 陆长亭低下了头,这才想起来,是的,洪武十三年,朱棣该到北平就藩了,他这些舒心的日子过着,过得都快要忘记时日了,这一日到来的时候,他竟是有些措手不及的味道。 “我……”陆长亭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不去。” 这一次朱棣忍不住问了:“为何?”他放长线钓了这么久的鱼,结果最后鱼还是飞了,他能不追问个究竟吗? “心有牵挂,不能离开中都。”陆长亭坦然地道。 “牵挂?牵挂谁?”朱棣微微皱眉,依他对陆长亭的了解,应当并没有什么牵挂才是啊。 “安喜啊,吉祥啊……” 朱棣哑然,已经不知晓该怒还是该笑了。 他堂堂燕王,竟是连一个小傻子和一个小乞儿都比不过,但偏偏谁让这两人恰好是陆长亭在中都唯二的朋友呢? 到这一刻,朱棣都依旧是以陆长亭的兄长自居的。 “不知我在长亭心中又能排得上什么样的位置呢?”朱棣忍不住问道。他从未有这样耐心地去对待一个人,他对幼弟的疼爱几乎都挥洒在陆长亭身上了。却抵不过那两个人,多少朱棣心底还是有些不痛快。 此时问出口来,朱棣就更是忐忑了,他不知陆长亭会回答什么。毕竟平日里,纵然是他,也很难准确地捕捉到陆长亭的情绪,陆长亭心底究竟想的什么,实在难有几个人知道。 陆长亭拿目光觑了一眼朱棣,发现朱棣眼底隐隐有些失望,似乎还有些难过。陆长亭并不意外,任谁付出这么多,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自然都是会觉得不快的。 “放在第一的位置。”陆长亭毫不犹豫地道。 或许初时朱家兄弟都算不得有多么纯粹的感情,但是朱棣对他这么久来的照顾和教导都不是假的。可以说是除却他这辈子的母亲之外,唯一陪在他身边最久的人了。也是除她之外,待他最好的人了。 陆长亭自然就会将朱棣放在最前方了。 这回轮到朱棣愣住了,他都做好从陆长亭口中令人心梗的回答了,谁知晓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大的一个惊喜,朱棣反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了。毕竟他可从没听见过这样的回答。 哪怕是他的下属,他们也多是有家人父母的,而他自己的亲人就更是过多了,于是真正视他为最重要的,没有一人。 现在倒是多了一人了,多了一个陆长亭。 陆长亭抿了抿唇,见朱棣久久不语,心底微微有些紧张。朱棣不会以为他是在骗他吧? 朱棣久久才回过了神。 没有谁不享受被人视作全部的滋味儿。而他对于生活近乎贫瘠的陆长亭来说,还真就成为了全部。 四哥自恋地想着,嘴上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愿随我去应天府?” “不想去。不仅仅是因为我放不下安喜和吉祥,”陆长亭顿了顿,“还因为在这里,你是四哥,在那里,你是燕王。” 朱棣一怔,半晌,哑然失笑,“你说得不错,唯有在这里,我才是四哥。”他站起身来,越过了桌面,摸了摸陆长亭的头顶,“你若觉得中都很好,那便在中都吧,等过上几年,你不愿去应天府没关系。”朱棣笑道:“你可以来我的封地啊。” 陆长亭噎了噎。 若是去封地的话,的确他就可以继续是四哥,毕竟天高皇帝远,没有人会去斥责他们不合规矩。 “好。”陆长亭有点微微的心动了,“等几年吧。”等他看着安喜长大一点。 能听到陆长亭松口同意的话实在是不容易,朱棣不由得吸了一口气,而后更用力地搓了搓陆长亭的头顶和脸颊,“两个发旋儿的叛逆小东西。” “去掉小字,我十三岁了。”陆长亭淡淡提醒他。 朱棣叹了口气,“四哥却是要及冠了。” “那很好。”只是朱棣及冠之时,他是定然见不到了。陆长亭心底突然间有点儿说不出的惆怅。你花了四年的时间去习惯一样物品,而这样物品却在你适应之后,就立即要离去了。换做谁怕是都会觉得有些惆怅吧。 陆长亭咬了咬唇,道:“四哥何时走?” “明日。” “这么快?”陆长亭脱口而出。 “嗯。”他在中都停留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陆长亭无奈,转过身,突然加快步子走了出去。 朱棣与程二面面相觑,“他生气了?” 程二苦笑,“我也不知。”陆长亭的脾xìng,不是最难琢磨的吗? 因为早就知晓朱棣会离开,所以陆长亭很早开始,就在为朱棣准备东西了。作为一个风水师,当然他所能送得出手的,也就是风水物了。而这个风水物,乃是他亲手挑选,又加以改良的。 陆长亭翻出了盒子来,然后便握在手中,快步走出去找朱棣去了。 这头有点懵的朱棣,刚准备和程二继续说事,突然就见陆长亭又急冲冲地进来了,连带他的额上都微微渗出了汗,加上陆长亭这张好看的脸,可实在无端教人心疼了些。 “这么急着做什么?”朱棣忙递了手绢给他。 陆长亭接过手绢擦了擦汗,“给你。”他递出了手中的盒子,“加冠贺礼。” 听见这四个字,纵使是朱棣,也不免生出了几分遗憾和难过。他实在是惜才,且与陆长亭之间的感情也远和他人不一样,他想要将陆长亭带走的。 朱棣将盒子拿在手里,打开之后一看,是块玉佩。在见惯名贵玉器燕王眼中,这自然算不得什么。因而他也没仔细看,只想着是陆长亭送的,便当即佩在了腰间,道:“多谢长亭。” 能从陆长亭这里得到此物,朱棣已然觉得这几年,自己算作没白付出了。 陆长亭盯着他腰间看了会儿,怎么看都怎么觉得难以安心,他忍不住出声道:“四哥,你……你要不挂在脖子上吧?” 朱棣一怔,“挂脖子?” “嗯,放在腰上若是掉了怎么办?”陆长亭一直觉得古人将玉佩挂在腰间很不科学,这多容易掉啊。还有多少做坏事的,都是这样被抓住了把柄。 程二忍不住在旁边道:“小孩子脾气。” 陆长亭不搭理他,就定定地看着朱棣,“四哥,你挂在脖子上吧,藏在衣服里。” 朱棣无奈,问道:“藏在衣服里又是为何?” 陆长亭现在当然不能说,这玉佩有太多的玄机,他只能扁扁嘴,顺着程二的话,装得更孩子气一些,“我送四哥的,不能被别人看。”说完,陆长亭还赶紧补上了一句,“更不能送人!千万不能!”说着,陆长亭双眼还隐隐泛起了水光,他知晓朱棣向来对他这般模样无法抵挡。 程二笑道:“莫不是给主子送了块不好的玉,怕被人瞧出来丢脸吧?” 陆长亭抿着嘴角不说话,眼眸水亮亮的,看上去更招人疼了。 朱棣不得不笑道:“那便依你所说吧。”说着,他就伸手去解玉佩了。 陆长亭微微松了一口气,忙将玉佩抓过来,还伸手捅了捅朱棣的腰,“弯腰。” 朱棣闻言,听话地弯腰低头,陆长亭顺利地将手中的玉佩挂到了他的脖子上,还给他塞进了衣领。 冰凉的玉佩贴到了脖子以下的部位,朱棣却并不觉得如何冰凉,相反觉得心底暖极了。 陆长亭这般动作实在太出他的意料了。 “好了,你们说事吧,我就不打扰了。”陆长亭转身便要走,却被朱棣伸手一把拽了回来。 “不说了,走吧,我陪你在城中走一走。”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将陆长亭抱了起来,直接带着他出去了。 程二傻了眼,“……这小长亭还真是,真是会做人!”真能引得主子上心。 朱棣的臂力比之过去似乎更好了,哪怕是抱着如今的陆长亭,也依旧不见吃力,只是陆长亭自己有点儿受不了了,他都这么长一条了,抱在怀里像什么样子?陆长亭双腿勾住朱棣的腰,踹了两下朱棣的屁股,然后朱棣才松手将他放开了。 宅子外的护卫看见这一幕,已经憋不住笑意了。 朱棣无奈,“不如小时候了。” 那时候他也没小到哪里去啊! 朱棣说要陪他在中都走一走,还当真陪他走了起来。 只是一日只有那么十二个时辰,终究还是到了夕阳落下的时候,朱棣只得带陆长亭回了宅子。 因着明日便要离去,朱棣还特地命人准备了丰富的食物。这一次,也照样温了酒。 陆长亭舔着唇,看着朱棣倒酒的动作。因为知晓陆长亭不喝酒,朱棣便只给自己倒了酒。 陆长亭忍不住道:“四哥,我也要。” 朱棣有些惊讶,但还是依言给他倒了一杯,随后朱棣心底便蔓延开了感动。想来长亭也是因为他要走了,才会如此吧。 陆长亭从朱棣手中接过酒杯,先舔了舔。 一股酒气直冲脑门,刺激着味蕾和神经。 陆长亭有些怀念这样的味道,便仰头喝了一口下去,喉咙和口腔里顿时都是火辣辣的,说不出的刺激和痛快。 而后谁都没有出声,只平静地用着饭菜,平静地喝着酒。陆长亭初次尝酒,朱棣当然不敢让他喝多了,两杯下肚,他便夺过了酒杯。 此时夜色渐渐沉下来了,屋内点起了烛火。 被夺去酒杯的陆长亭,抬头定定地看着朱棣,朱棣能从他水亮的眼眸里瞥见跳动的烛光,明明灭灭。 朱棣自动脑补出了陆长亭心底的难过。 可实际上,陆长亭是久不喝酒,当真有些醉了,看上去眼睛还明亮着,而脑子却已经迟钝起来了。 “四哥……”他看着朱棣的面容,喃喃叫道。 “我在。”朱棣应道。 “四哥……” “嗯。”朱棣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想要安抚住他的悲伤。 “四哥。” “嗯。” …… “四哥!” “嗯?”朱棣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他忍不住伸手将陆长亭的脑袋掰正了,然后这才发现,陆长亭似乎是……醉了。 朱棣顿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感情他在这里情感充沛、颇为怜爱地应了半天,却只是应了一个醉鬼的自言自语! “程二,将此处收拾了吧。”朱棣起身将陆长亭抱了起来,犹豫一下,他还是将人抱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主子,您走后,这宅子……”程二不得不出声道。 怕是他们一走,陆长亭便不能住了。 朱棣微微皱眉,唤来了一人,“宅子准备好了吗?” 那人道:“好了。” 朱棣放了心,眉头舒展开,却是没多说什么。他帮着陆长亭洗漱了,很快两人都一块儿休息去了。 朱棣此时倒是有些希望,若陆长亭真是他的弟弟,那他便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以兄长的姿态,强硬地将徐福带走了。不过,若当真是他的弟弟,怕是便也不会造就一个陆长亭出来了…… 夜渐渐宁静下来,朱棣很快也跟着睡着了。 因为醉酒的缘故,到第二日朱棣离开,陆长亭都未醒来。 等他勉强爬起来,立即就看见自己的枕头边躺了封信,陆长亭拆开来看了一眼,不知不觉他便在床上坐了很久。 其实信中也没什么东西,不过是嘱咐他要记得练功夫,记得练字,记得读书,还要记得早睡早起,记得勿要染上风寒……还要记得住在与大夫近的地方,如此若是生病了,还能及时找到大夫……最后便是告诉他,北平在何处,如何往北平去云云…… 落款是“四哥”。 陆长亭怔了好一会儿。 他能照顾安喜,关心吉祥,但那二人毕竟都是真正的孩子,自然无法来照顾他,他的温暖竟是全来自朱棣,这个未来的永乐大帝。 陆长亭突然觉得穿越真是一回奇妙的事。 他卷起了信,放置在了怀中,很快收拾好东西也离开了这座宅子。这座宅子会如何处置他不知晓,但他知晓这里不是他该继续住下去的。 燕王的离去在中都掀起了轩然大波,而陆长亭的留下更是让众人不解,甚至一度揣测是不是陆长亭得罪了燕王,不然他怎么没跟着燕王走呢? 没有一个人会认为是陆长亭自己选择留下的,一头是贫穷的中都,一头是跟着王爷飞黄腾达,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了! 这些陆长亭都不在意,因为恰好,牙行告诉他,在距离了老大夫那yào铺不远的地方,有座小宅子在出售,这座宅子价格还很低廉,极为适合陆长亭购置。 陆长亭的确买得起。 但他又不傻,朱棣刚走,就有这样符合的宅子送上门来,不是朱棣准备的还能是谁准备的?估计朱棣是担心他别扭,不吃“嗟来之食”,于是才安排人降低了价额卖给他。 陆长亭颇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一边心底却难免洋溢起了暖意。 jiāo易过后,陆长亭便入住了宅子,他用专业的眼光看了下,这宅子的风水还不错,若是加以改造甚至能成更好的宅子。但陆长亭实在觉得没甚必要,便也就放着随意了。 陆长亭正式在中都又过上了自己的光棍生活。 洪武十三年,以谋反诛左丞相胡惟庸,大兴胡党之狱,株连者一万五千余人。 同年三月,燕王朱棣到北平就藩。 日子过起来是很快的。 陆长亭在中都深居简出,渐渐很少再接风水之事。 他没想到,朱棣会给他的生活带来那样大的影响,朱棣在中都,他便处处受人尊敬,哪怕他才十来岁的稚龄。而朱棣离开中都,他留在了中都,顿时铺天盖地而来的都是各路推测和谣言。哪怕往日再敬着他的人,此时看着他的目光都变了,连带衙门里的县太爷和刘师爷待他都不如从前了。 唯有安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从头到尾都待陆长亭一个模样,真真切切地将陆长亭当做了和安喜一样的小辈。 哦,还有一人待陆长亭也是不错的,那便是那比邻而居的老大夫,他还时常会关心起陆长亭,像是并不曾听闻陆长亭得罪了燕王的消息一般。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两年。 很快,便进入了洪武十五年。 陆长亭对这一年记得尤为深刻,因为他知晓,这一年马皇后将会逝世,此后没了能劝住洪武帝的人了。也不知道朱棣等在马皇后膝下受关怀长大的王爷皇子,该是何等悲痛。 日子一日一日地往前挪着。 进了七月。 天气热起来了,同时全国上下也都知晓马皇后病了。 城中有人绘声绘色地提起,说多少藩王听闻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应天府,他们都是受马皇后教养长大的……云云。其中便提到了朱棣。恰好陆长亭路过听见的时候,他们便会忍不住朝陆长亭投去嘲讽的一眼。 陆长亭很是无语,便冷淡地睨他们一眼,大步走开。 反倒是剩下的人,被这一眼给惊艳住了。 这一年,虚岁十六的陆长亭,已经长成翩翩少年了,一双桃花眼恁地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咦,两万到哪里去了?被长亭和四哥下酒的时候粗掉了!(_) ** 上章的评论笑zhà我233 当心四哥半夜来找你们! ** 假如我上本书的主角见了小长亭,一定会在看过他的面相之后, 说:桃花眼,必有不少男女为你倾倒啊! 四哥大概会在旁边点头吧啊哈哈! 第43章 40.9.6? 入了酷夏,中都下起了一场大雨。 豆大的雨滴敲打在房檐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窗户开着,一阵风吹拂进来,让人困得摇摇yù坠。安喜就是这样撑不住趴在了桌面上,面前的书被风呼啦啦地吹开,还有些被飘进来的小雨打湿了。 突然一阵脚步声近了。 安喜一下子就被惊醒了起来,他匆忙地走到门边,打开了那扇门,而后便见陆长亭由安青引着走过来了。 因为一直习武的缘故,少年的身形很是挺拔修长,比起同龄人来都要高出一截。他穿着一身白衫,打湿的长发紧贴在了背上,就连额上和鬓角的碎发也因为打湿而贴紧了面颊。原本应该狼狈的模样,此时却偏偏带出了一种教人不敢直视的风采。 安青走在陆长亭身边的时候,就显得有些不大好意思。 要怪,那也只能怪这中都之中,连个比陆长亭长得更出色的姑娘都没有了。 人对美的事物总是难以抵抗的,陆长亭恰好就在美好事物之列。 “长亭!长亭!”安喜激动地对着陆长亭挥着手,他刚想踏出屋子来迎接,但是一阵风刮过来,安喜又本能地将脖子缩回去了。 陆长亭快步走上前来,一直紧绷着的脸这才绽开了一个笑容。 这会儿,一旁的安青更觉得不敢看了,他实在担忧自己多看上几眼,以后都难以找到心仪的女子了。 安喜见到陆长亭脸上的笑容,便仿佛得到了鼓励,卯足了劲儿想往陆长亭怀里撞上去。陆长亭早有提防,安喜一冲过来,他便伸手抵住了安喜的脑门。 安喜立刻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陆长亭淡淡道:“我先去换身衣服。” 安青在旁边补充道:“还得沐浴一番才是,免得着了凉。” 安喜这才收起了委屈,点点头,“去吧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说完,安喜回去搬了个小凳子,还真就在门口等了起来。 陆长亭无力地抚了抚额。 安青忍不住笑了笑,忙唤来下人将安喜看住了,这才带陆长亭到另外的屋子里去沐浴换衣了。 “只能委屈长亭穿我从前的衣衫了。”安青低声道。 “无事。”这时候也没什么可挑的。 安青取来了他旧时的衣物,放在了屏风之上,待到陆长亭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出来,便正好换上。 安青就在门外等着,门一开,陆长亭走出来,安青见着他身穿自己旧时衣物的模样,不由得面颊一红,顿时更为不好意思了。 陆长亭见了他这般模样,都觉得纳闷。 他在安家待了不短的时间了,也知晓安喜和安松友才是同出自安夫人的亲兄弟,而安青则是出自那位深居简出、胆小怯弱的姨娘。 偏偏三个人,被养出了全然不同的三种xìng子。 按照正常的套路来说,安青不应当是恶dú又心机深沉的吗?安松友那般不成器,而安青聪颖上进,又是姨娘的儿子,按理来说,应该是最得安父的宠。偏偏也不是。安父待三个儿子,唯有安喜最不同。 安家很奇怪,但仔细想一想便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了。 男子多疼小儿子,尤其是安喜还有一些缺陷,便更惹人疼爱了。看安松友的名字,他原本应当也是被寄予厚望的,只是他本身实在不太出色,比之安青差了一大截。谁能知道,渐渐地,跟在安父身边办事的人,便变成了安青。而看安松友整日混吃混喝、纨绔子弟的模样,竟是全然不觉危机感。 这些念头从陆长亭的脑子里飞快地转过,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陆长亭从下人手中接过头巾,一边拔腿和安青走在一处,一边抬手擦头发。 两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安喜的屋子外。 随着陆长亭与安家的关系越加亲近,他再来到安家,便不再是被请到倒座房了。他可以直接入二重门,进内院,到安喜屋中去。 因为女眷完全是另一个小院子,倒也不必担心会撞上。 安喜的屋门是开着的,陆长亭走上前去,就见安喜还坐在小凳子上往外张望呢,姿势都不带变化一下的。 安青见状,忍不住笑了笑,道:“安喜对陆公子最亲近了。” 安喜坐在那儿听见了声音,立即站了起来,还点着头,不管安青说了什么,都跟着一块儿附和,“对啊对啊。” 陆长亭走上前拍了一下安喜的肩,“过来,该看书了。” 安喜站起身来,立即顺从地跟着去读书了。 陆长亭走到桌旁一看,上面的书都微微打湿了。 安喜立即撇开目光,露出了赧然的表情。 陆长亭也不生气,他本就是极有耐心的人。他拉着安喜一同坐下之后,陆长亭将书往安喜的跟前推了推,然后自己也找了书出来,随后就这样看了起来。 安青贴心地为两人关上了门。 和安喜一块儿,一待便是一整日,陆长亭那打湿的衣衫都被烘干了,外面的大雨却还未停歇。 正好这时候安父回来了,便留了陆长亭用晚饭。 安青打着伞前来,接他们到厅堂中去用饭。 不可避免的,陆长亭就又见到了安松友和安夫人。安夫人的面容很是冷淡,见了安喜也都是不冷不热的,全然不如安父对安喜的疼爱和看重。 安松友一见陆长亭进门来,就连连皱眉,像是极为不待见陆长亭一般。 陆长亭心底轻嗤一声,根本不将这人放在眼中。 从前他还以为安松友只是冲动了些,嘴烦了些,但如今他算是知道,安松友不仅烦人,还极为蠢,实在难以招人待见。难怪安父待安喜百般宠溺,却都不大正眼看这个长子了。 若是安松友日后继承家产,那毁了安家不是梦! 安父冷冷地瞥了一眼安松友,道:“像个什么样子?连客人都不知尊重了?” 安夫人立即出声打圆场,“好了,吃饭吧,这时候说这些作什么?”安夫人的嗓音很是温柔,不是语气上的温柔,而是一种嗓音天生的温柔。她一出言,安父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对着陆长亭点头示意,请陆长亭在桌边坐下了。 因着有安松友这么个搅屎棍的存在。 陆长亭也没什么心思用饭,只简单吃了些,想着回去的途中再买些小点心就是。 一顿饭就这么沉默地过去了。 最后还是安父忍不住出声问:“长亭日后yù做什么?”其实站在安父的角度,他也认为陆长亭就这样过着实在太埋没了,但既然他没跟着燕王走,旁的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了。何况以安父的眼光来看,他认为陆长亭不会停步于此的。他应该有更大的造化才是。 若是现在陆长亭有什么短期的谋生的打算,他倒是可以为陆长亭解决。 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 “看风水。”陆长亭淡淡道,他看风水的名声都传那么远了,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何况如今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寻常人家早就娶妻了。 安父微微皱眉,觉得这样有些不大好,但他也知道陆长亭是个有主意的,这时候他也更改不了陆长亭的想法,于是便爽朗笑道:“好!日后若是有何为难之处,告诉我便是!” 与安家打了几年的jiāo道,也算是有几分jiāo情了。 陆长亭很清楚安父是个什么样的xìng子,现在他若是真遇了麻烦,再求助于安父,他便没那么多的心理负担了。 于是陆长亭点了点头,见他点头,安父脸上的笑容便更浓了。 安松友忍不住道:“自己儿子不帮,倒是帮起外人来了。” 安夫人目不斜视,装作没听见大儿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陆长亭差点噗嗤笑出声来。 关键是安松友根本不值得人对他好啊,就连安喜对这个大哥的感情都不如从前了。这几年过去,安喜是越来越讨人喜欢,安松友却是越来越讨人厌。办的事儿一桩不如一桩,让安父发了好几次火。 这次他就和人做生意做赔了,现在指望着安父帮忙,偏偏安父不肯伸手,现在可算是被安松友抓住机会来抱怨了。 安父根本就不搭理他,安父起身道:“既然长亭也用得差不多了,那我便亲自送长亭归家吧,外面的雨太大,别淋湿了。” 幸而此时陆长亭早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裳,不然被安松友看见他穿着安青旧时的,怕是又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陆长亭也不拒绝。 外面的确雨很大,伞遮了跟没遮是一样的,还是坐马车回去来得好。 安父很快命下人备马车去了。 安喜左看看右看看,出声道:“我也要一起送长亭。” 安父极为宠他,此时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就抱着安喜一块儿出门了,撑着伞上马车的时候,安父自己大半个肩背还被淋在了雨里头,安喜则被护得很好。 马车很快驶离了安家,等将陆长亭送进屋,陆长亭也就顺带请安父在屋中用了点茶水。 这还是安父头一次到陆长亭的家中,他打量一圈,有些惊讶。 “这里可是不容易买到的。”安父感叹道。 陆长亭也不遮遮掩掩,点头道:“这里是燕王令人准备的。”毕竟朱棣已经不在跟前了,陆长亭便也未再开口称四哥,不然总让他有一种诡异的炫耀感。 安父并不惊讶,他就料到陆长亭和燕王是不可能闹翻的,若是真得罪了一个王爷,陆长亭能活得这样好吗?那自然是不可能!那些人实在太会揣测了,却忽略了许多细节。而此时安父再看这座宅子,也不得不打心底里称赞,陆长亭虽然年纪轻,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确是奇人啊! 能做到宠辱不惊,丢开手时半分也不留恋。莫说他了,怕是比他年纪大上许多的人,都未必能做到。 陆长亭若是知晓安父心中所想,定然会忍不住道,你看见我宠辱不惊,那是因为我的舍不得早就表现过了,只是你没见着而已。 安父因为肩背打湿的缘故,并没有停留太多,他带着安喜坐着马车回家去了。 陆长亭则是炖了锅热汤,然后放了些蔬菜进去。再翻出点心来。虽然不多,不过能顶上这一阵了。 他舒舒服服地加了个餐,然后等消了食,便裹着被子窝在床上继续拾起许久未曾看的话本了。 听着外面的雨声,陆长亭看得很是满足。 其实这样的日子就够了。 看看风水,赚点小钱,身边有两个朋友,虽然都蠢了点儿。毕竟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可发愁的啊,就算外面的流言说得再厉害,也都影响不到他半点。 他就不去给朱棣拖后腿了。 陆长亭合上话本,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然后便窝在床上睡着了。 半夜雨停了几个时辰,谁知晓待他第二日醒来,却又是下起了雨,趁着晨起时分雨还不算太大,陆长亭便匆匆拿上伞出门采购食物了。他总不能饿死在屋里吧?寻常人家都还好,换做他,他虽能吃苦,但他不会种菜啊,因而那小院子里除了两三朵小花,和两棵大树,别的什么也没栽种。 既然不会种菜,那便只有靠买了。 等买了菜和点心以及一些热食回来,雨便下得大了。 陆长亭看了看天空,初步推断这几日应当都是大雨,既如此,那他便不往安家去了,风水自然就更不会去看了。就留在家中休息,倒也快活舒坦。 而这一场雨也的确没出陆长亭的意料,大雨下了足足四天。 可想而知雨停之后,城中城外有农田的百姓,又该是如何一片哀嚎了。陆长亭看了看院子里湿漉漉的泥地,心底升起了点隐忧。农田遭殃,可就不单单是百姓的苦痛了,他这个全指着从菜农那里买菜的,万一没得吃,那也会倍觉苦痛啊! 陆长亭又在家歇了两日,随后便出门买食物去了,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还能采购到他想要买的食材。陆长亭松了一口气,提着到手的食材便yù往回走。 而这时候,中都城却不知为何突然乱了起来。 有人一边奔走,一边口中叫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两旁有人听见,忙出声问道:“谁死了?谁死了啊?” 陆长亭微微皱眉,总不会是有什么杀人犯跑到街上来了吧?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加快了脚步,这样的时候是万不能掺合进去的。 随后,有人更惊慌地跑过来了,路人忙问道:“怎么回事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人道:“安家庶子死了!” 安家? 陆长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于是他的步子一下子就停住了。安家?这中都之中,除了那一个安家,哪里还有第二个安家?陆长亭的心紧了紧。安家庶子,是安青。安青死了? 陆长亭是当真没想到,几天前那一次竟是他见到这个模样清秀,会羞涩脸红的青年,的最后一面。 那安喜呢?安喜有没有受伤?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人?陆长亭咬了咬唇,还是没敢直接过去。 陆长亭叫住那疯跑过来的人,问:“报衙门了吗?”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已经、已经有人去报了。” 陆长亭便退到路边去静静等候了。等衙门的皂隶前来,他再跟随他们一同前往安家,这样便稳妥多了。陆长亭此刻是很牵挂安家的安危,但他更有自知之明,不会冲动之下就去做没头脑的事。 皂隶来得倒是很快。 谁让安父可是粮长呢?皂隶如何敢怠慢?他们带了兵器,小跑着走过了街道。陆长亭也立即拔腿跟上,幸亏他这几年功夫没有白练,这会儿要跟上去倒是轻松得很。 没多久,他们就跑到了安家的大门外,下人们仓皇地跪了一地,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趁着皂隶们不注意,陆长亭从门边溜了进去。 现在他已然可以判定,里面应当没什么大碍,不然下人们早就四下逃窜了。但既是如此,那安青是如何死的? 陆长亭焦灼极了。 此时皂隶也紧跟着跨门进来了,领头的皂隶高声道:“人呢?死的人在哪里?” “在、在里头。”下人颤抖着道。 陆长亭便只有跟着继续往二门里走。 一进二门,陆长亭便听见了女子哭泣的声音,低低的,仿佛有什么情绪被压抑着。陆长亭知道那应当是安家的姨娘。这个向来深居简出,很少能见到模样的女人,此时已经陷入到了极度的悲痛之中。 陆长亭仔细听了听,却又听见了另一个女声,哭得更难受,哭得更大声,她的嗓音陆长亭很是熟悉。 这不是安夫人吗? 难道……安喜也出事了? 陆长亭强忍住了拨开皂隶冲上前去的yù.望。 皂隶们进了小院子,于是陆长亭也跟着进去了。 这一进去,陆长亭便看见了摆在院中的安青的尸首,面色隐隐发紫,头发散乱湿透,看上去像是刚从池子里捞出来似的。见他这般模样,陆长亭便猜到,他多半是淹死的了。 陆长亭心底有点儿说不出的难受。 原本是熟识的人,而安青为人又一向不错,怎么落水呢?方才那些口呼杀人的,说的是谁杀了人? 陆长亭的视线调转,看向了院中的其他人。 姨娘被丫鬟扶着,哭倒在地上,面容惨白,而安夫人却比她哭得更为厉害,一手搂着一脸吓傻了的安喜,口中哭喊道:“安喜,你怎能如此啊?安喜……现下该怎么办啊?安喜……” 陆长亭心底一凉,莫名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此时皂隶开口了,“安夫人,安夫人,这是如何一回事啊?这,这三公子为何会毙命呢?” 安夫人却只是一味搂着安喜哭泣,并不说话。 皂隶虽然心急,但也不敢催促。皂隶们惯是见风使舵的人物,这安家的夫人他们当然得小心陪着。 “安夫人……这……您若是不肯开口,我们也实在不好办差啊……”皂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安夫人身后的丫鬟忙上前扶住了她,又递了手绢给她拭擦眼泪。 安夫人接过手绢,道:“……此事、此事不得外传……” 陆长亭站在一旁,心更紧了,他甚至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幸而此时院子里正乱着,根本没一个人注意到他。 可越是这样,陆长亭的心就越沉了。 因为就连安喜都没注意到他,安喜的目光全然呆滞,完全被吓傻了。 这个模样的安喜,哪能算好呢?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听着安夫人柔柔的嗓音,陆长亭有种不自觉想要打寒颤的滋味儿。 “罢了。我便告诉你们吧……” “今日……”安夫人深吸一口气,细细道了来。 雨早已经停了,日头也出来了,但此时站在采光充足的院子里,陆长亭却觉得浑身发寒。 安夫人口中讲述的是,方才,安家两个兄长yù带着幼弟出门,结果途经池塘边上的时候,安青和安松友发生了口角,安喜为了保护长兄,便将安青推下池塘了,刚好前几天大雨,池塘里的水最是深不过,也最是冷不过,安青下去便没了动静,待下人们赶上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陆长亭听得胸中登时积蓄起了一股怒气。 安喜将安青推下去? 不可能! 他与安家打了几年的jiāo道,他能不知晓这兄弟三人的xìng子吗?安喜脾气好,又天生有两分痴傻,何况安喜跟着他和朱读了不少书呢,安喜也是知道好坏的,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的。 若说做出推安青下水的事,安松友倒是更有可能一些。 但是偏偏安喜表现得吓傻了,而安松友也是一脸悲色不似作假,再有安夫人的证词。 此时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安喜的嫌疑已然是最大。 果然,那皂隶闻言变了脸色,忍不住频频向安喜看去。由安夫人,安喜的亲生母亲说出来的话,那自然是没错的。可他们也都知晓,安父最是疼宠这个小儿子不过。他们怎么能就这样将人带走呢?等安父回来了,那岂不是要结仇? 安松友咬了咬牙,出声道:“不如……不如让我代安喜走吧?” 安喜似乎也听见了这句话,他嘴角抽动了一下,而后两行眼泪滑落了下来,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皂隶也很是为难。 这都是安粮长的儿子,他们能绑谁走啊?谁也不敢绑走! “不如、不如还是去请安粮长回来吧?”有皂隶出声提议道。 安夫人咬了咬唇,摇头道:“他在外已经极为忙碌了,若是突然闻得此噩耗,还不知晓要出什么事,不能告诉他。不能……”说着安夫人又柔声哭了起来。 而此时安家的姨娘已经呆坐在那里,傻傻地望着儿子的方向,哭也哭不出来了。她艰难地扶着丫鬟的手臂,从下人手中扯过了衣袍,面容麻木地往尸首上遮盖,因为衣袍终究没有人身那样长,便只能勉强遮住头脸和身体。姨娘颤抖着扯了扯衣袍,不断调整着,想要将安青整个人都裹住。 陆长亭不自觉地咬住了牙。 回过头来,安夫人还在哭泣。 皂隶们手足无措。 反倒是没人去关注死了的安青和悲痛yù绝的姨娘了。 陆长亭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的脑子里挤满了各种信息,到底是哪里,是哪里不对? 陆长亭咬了咬牙,干脆快步走上前去,“安喜!”他沉声叫道。 皂隶们被这道声音惊了一跳,忙回过头来,便见陆长亭走上前来了。因着近年县太爷和刘师爷对陆长亭的态度起了变化,这些皂隶们自然就更没什么眼光,也没什么保留了,他们见了陆长亭,便忍不住轻嗤一声,道:“闲人勿要chā手!” 陆长亭冷了冷脸色,根本不搭理他们。 他在安喜的跟前蹲了下来,低声问他:“安喜,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与我说。” 安喜茫然地对上了陆长亭的双眼,他张了张嘴,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我……”安喜陷入了极度的紧张和恐慌之中,便免不了又开始结巴起来了。 安夫人脸色一变,忙将安喜抱到了怀中,“你明知道安喜连话都说不明白,你还问他做什么?出去!你给我出去!你就是来看我们家中笑话的吧?”安夫人哭得更大声了。 皂隶们见状,当即使了个眼色,于是两名强壮的皂隶走了出来,架着陆长亭便要往外走。 陆长亭没有挣扎了,他比谁都清楚,这一刻挣扎没有半分的作用。他的脸色转为冰冷,目光也转为冰冷,他冷冷地看着安夫人搂着安喜哭泣,他冷冷地看着这个院子,还有那些皂隶们。 这时候陆长亭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了。 安夫人在恐惧他发现什么,并且一力阻止了安喜再开口辩解的机会,她和安松友的陈词,看似是为了安喜说话,而实际上无疑是在将安喜推向深渊。偏偏还是在这样巧合的时候,雨一停,安父刚出发离开了家门,如果没有人去通知,他便不会返家,这一去便是许久。 皂隶说请安父回来,安夫人百般推诿。 再看她搂着安喜哭泣的模样,与她往日冷淡的模样显得实在大相庭径,若说母亲因为即将要失去儿子,才会这般大声哭喊,那么安家姨娘又如何说呢?安家姨娘的模样才真正令人感觉到眼酸。 安喜不可能杀人。陆长亭坚信着这一点,最大的嫌疑还是安松友。只是现在一切都对安喜太不利了。只要安夫人一口咬死了是安喜做的,那么这个案子就板上钉钉了。 没有人会去怀疑一个母亲的话。 陆长亭被推搡出了安家。 很快,安家的下人关上了面前这扇沉重的大门。 安家没有了安父,安喜如今又做不了主,和善的安青又已死。看着眼前这处来过无数次的建筑,陆长亭头一次感觉到了陌生,还有毛骨悚然。 安夫人想要做什么呢? 陆长亭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在安家这么久,也早就看出了些苗头。 安夫人是想……为安松友铺路! 拿她小儿子的命,去了一个安青,好保证安松友为唯一的继承人。 陆长亭很希望这只是自己yīn暗的揣测,但是他忍不住一再去联想安夫人和安松友怪异的反应。 陆长亭转过身,挪动步子缓缓走开。 外面的百姓忍不住冲着陆长亭指指点点了起来,他们都好奇门内发生了什么事,偏偏他们又不得而知,此时便也只有拿陆长亭来开涮了。 陆长亭面色冰冷地前行,走着走着,他突然加快了脚步,甚至是忍不住奔跑了起来。他立即回家写了信,然后雇人立即出城去寻安父。 待那人出城后,陆长亭又觉得不保险,便又去了隔壁的yào铺,拜访老大夫。 “您今日可是要出城采yào?” “是,长亭可是有何事?”老大夫慢悠悠地问道,似乎不受中都城中的“杀人案”的影响。他此刻就像是根本不知晓此事一般。 不知晓或许更好。 陆长亭朝他拜道:“长亭有事所托,请您出城采yào之前,先寻到安粮长,就说我有书信给他,事关生死,请他务必拆开。” 老大夫笑着扶住了陆长亭,道:“这等小事,你将信给我。” 陆长亭便将誊抄了一遍的信jiāo到了老大夫的手中。 老大夫拿着信,手颤巍巍地揣入了怀中,而后老大夫便叫上三两学徒,和他儿子,一道乘坐马车出中都城去了。 到这时候,陆长亭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而他也察觉到此时的自己,已然是一身冷汗了。 若当真是安夫人要置安喜于死地,那么安喜如今独自留在安宅,都实在如同羊入虎口一般。 陆长亭越想都越觉得难以安下心来,但就算安不下心又如何? 没了朱家兄弟的他,和没了安父的安喜又有何区别?他只是一介风水师,别人平日里或许买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账,但这时候却没人来买他的账!何况朱棣的事还遗留了不少问题。这时候的陆长亭没有半点力量可用。 这种滋味,实在让人憋屈极了。 陆长亭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泡了一杯茶,越喝越清醒。 而这时候他也能更清楚地推导出安夫人的动机了。 安松友曾经多次控诉过,安父对待安喜太好,更是对能跟随安父出门办事的安青,横竖瞧不顺眼。如果一次能除掉这两个人,不是正好吗?而安夫人平日里就可看出是偏心安松友的。她不想要一个傻儿子,想要捧出来一个更有前途的儿子。所以她和安松友联手,布下了这样的局。 安夫人是安父的枕边人,她知道安父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她算准了时候下手。 何其可怖! 常言道虎dú尚且不食子,何况是寻常人呢?安夫人能做到这一地步,陆长亭都不敢想象她该是丧心病狂到何种地步了。而安松友他倒是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平日里安松友就极为招人讨厌了,他对待兄弟不睦,对待长者不尊,对待年纪比他小的也更无半点怜惜之情。 这样的人,皇家出来的都实在比他好了太多个档次! 陆长亭猛地灌了一口茶,心中依旧觉得难受极了。 要怎么样,他才能救出安喜? 那头老大夫的马车缓缓出了城门。 老大夫掏出信给了儿子,“你快些,你骑马去追。” 中年男子接过去,也没多问,点点头便换了马匹,快马去追了。 安父一行人,因为携带的东西多,人也多,行程倒算不上多么快,何况他离开的时间也并不久,要追回来还是很容易的。 三个时辰后,中年男子好不容易将人追到了,他匍匐在马背上,脸色微微发白,像是下一刻便要晕厥过去一般。 安父见他拦住了他们,倒是也有耐心地等男子开口说话。 男子一边掏出信来,一边道:“陆小公子给的,说人命关天的大事……”说完,男子便开始大口喘气了,实在是累得狠了。 这陆小公子当然只有一个陆长亭! 安父眯了眯眼,心道难得! 陆长亭竟会向他求助? 安父哪里想到,等他一拆开信,见到的却是安喜危矣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出门去了,坐了两趟车,晕车晕得很难受。 现在又脖子痛,困成狗。我得休息了,撑不住,就九千吧。 第44章 40.9.6? 从信递出去到现在,陆长亭已经等了足足四个时辰。 屋外的夜色已然沉了下来。陆长亭连安家都不必去,只要他走出去,便能听见关于安家的各种传闻。其中一条便是,安喜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当然,外面的人绝不是用这样平淡的口吻来陈述这件事的结果。他们都是惊异又夸张,还刻意压低声音,仿佛神秘兮兮地道:“听说是安家那个小傻子动的手……”“哈哈,可见以后也莫要惹傻子啊……” 他们的嘻笑声钻入陆长亭的耳中,让他觉得难听极了。 陆长亭回到屋中,先强迫自己睡了下去。 现在急是没有用的,只能先等安父归来,若是安父没能回来,他便只有积蓄好精力,好好为安喜奔走打算。 陆长亭抱着被子睡了过去,他的脑子有些迷蒙,睡下去之后,甚至还频频梦见了朱家兄弟的面孔。 翌日清晨,陆长亭早早地就醒了,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忍不住皱眉。 他不该这样回想过去,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朱家兄弟也是一样。 陆长亭揉了揉眉骨,起身匆匆洗漱,套上衣衫,随后便出了门。 因为起的时辰早,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他往安家去了,不过就算注意到也没什么关系了。众人都知晓他常与安家来往,这时候还往安家去,并不稀奇。 陆长亭很快走到了安家门外,安家大门是紧闭着的,陆长亭犹豫着走上前去,刚要伸手敲门。突然“吱呀”一声。 门开了。 露出了安父那张紧紧绷住,面色难看甚至是有些憔悴的脸。 陆长亭高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回去。 只要安父回来了,事情便应当有转机了。 “是长亭啊。”安父的目光恍惚了一下,随后才定定地看了陆长亭一眼,语气倒是温和的,只是里头还夹杂着几分疲惫。 陆长亭其实也比安父好不到哪里去,他也绷着脸点了点头。 此时安父身后有一行人快步走了上前,是安夫人和安松友,后面还跟了几个下人。 安夫人为安父整了整衣衫,出声道:“若是实在没法子……那便……那便算了吧……谁让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呢。”安夫人柔声说完,眼圈已经红了。 安父拍了拍她的肩,道:“松友照顾好你娘。” 安松友点了点头。 陆长亭站在门外漠然地看着这一幕。 等会儿他就可以从安父这里证实,安夫人究竟有没有问题。 “您要去衙门吗?”陆长亭出声问。 安父点头,“是,总得先去瞧一瞧。”说完,安父不由拧眉,“昨日就不该让安喜被带走,他在牢中吃不下半点苦的。” 安夫人摇了摇头,叹气道:“我说让他大哥去替他,安喜不让……” 陆长亭低下了头,目光却是更冷了。 他若是不低下头,他担心自己一不小心便将情绪暴露了出来,反而引起安夫人警觉。 不过若是安夫人真有坏心,那么她此时应当在纳闷,究竟是谁请了安父回来吧。 此时安父见安夫人这般模样,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将安夫人推了回去,然后跨出了门槛,身边跟了三两小厮,一块儿出门来了。 “我也一同前去吧。”陆长亭道。 安父有些犹豫,“算了吧,那样的地方不适合你去。” 陆长亭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色,“我想要去看看安喜,他应该会很害怕。” 安父想了想平日里两人的感情,还是点头了,“那便一起吧。”他也心疼安喜,所以带陆长亭过去安抚一下也好。 于是陆长亭便和安父走在了一处。 因为安父在中都的威望不低,见他们走在街上,百姓们倒是不敢议论什么了,只是难免露出了唏嘘的神色。心中暗道,安父再有今日的家业又如何?一下子赔进去两个儿子!虽有大儿子,但众人都知晓那大儿子不是个成器的…… 安家这下怕是要不好咯…… 等走得远了些,陆长亭方才出声道:“您是否收到我的信了?” 听到这句话,安父紧绷的神色都缓和了不少,他是当真感谢陆长亭。 “收到了,若是没有你,怕是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安喜都已经在大牢里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安父说着却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陆长亭并不表功,他只是淡淡道:“敢问您收到的是谁带来的信?” 安父一怔,“这有何区别吗?” “自是有的。我先托了一送信人,让他立即出城去送信。而后我又总担心出意外,便又拜托了隔壁yào铺里的老大夫,他正巧要带着人出城采yào。敢问您收到的是谁带来的呢?” 安父回想了一下那中年男子的面容。 因为城中算不得多大,大夫就那么一些,安父自是见过老大夫的,因而对那老大夫的儿子也有几分熟稔,此时听陆长亭说起,他便一下子想了起来,原来送信来给他的是老大夫的儿子! 安父想到这里,不由得紧紧皱眉。 从陆长亭的问话,他就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思。为什么会特地分两人来送信?只是送个信,能有什么意外?先出发的送信人为什么没到?这些都塞在了安父的脑子里,引起了他的疑心。 而这时候,陆长亭从安父的反应,已经推测出了点结果。 “是那老大夫送来的。”安父道。 陆长亭这时候已经完全确定,安夫人有问题了。 若只是单纯的安喜杀了安青,那么那封信是不会被拦下的!谁会特地去拦这样的东西呢?做贼心虚的人!那也就只有安夫人和安松友了! 但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陆长亭又实在不能说得太过火,哪怕此时他的胸中堆积了不少的情绪。 陆长亭尽量压制住了自己的主观情感,面无表情地用平静的语调讲述着昨日发生的事。 从他听闻安家出事,到他进入安家,每个人的反应,他都仔仔细细讲给安父听了。 “我相信安喜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陆长亭极为有力地道,“我们都曾教导过他,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安喜最是乖巧,又怎么会去做这样的坏事呢?” 安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显然他也想起来了,安喜与安青的关系一贯不错,和他大哥的关系也不错。反倒是安松友和安青之间,有点儿不大对付。 “你说得对……”安父只说了这四个字便未再多说什么了,但他此时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却是可以说明,他此时的烦躁和难受。 而陆长亭也点到为止,不再多说什么。 安父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有自己的判断,并不需要陆长亭的主观情感去主导他。 安家到衙门的距离并不长,但就是这样的一段路途,却令陆长亭和安父都感觉到了漫长。 安父到达衙门,衙门的皂隶见了,多少有些心虚,毕竟昨日是他们将人带回来的,也不知道安父回来后会不会发脾气。 有人当即迎了上来,道:“安粮长等一等……” 安父的脸色拉了下来,“等什么等?”当即就越过那人往里走了,“我要见县太爷。” 县太爷没出来,倒是刘师爷先出来了。 县太爷都觉得这事儿棘手得很。 若是杀了别的人,或许还可以遮盖一下,偏偏这是安家一个公子杀了另一个公子,还有个公子说要给弟弟顶包,杀人的呢,他娘亲还亲口证实的确是他动的手。这让人怎么拿捏分寸来处理啊? 县太爷也不想得罪安父啊! 既然没法子,那就先将师爷扔出来了。 “师爷,我不见你。”安父对衙门的招数都是门清了,县太爷这一手耍得可实在不高明。 刘师爷面容尴尬,“这……您若是要见小公子,这好说。” 安父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听安夫人说的,还当衙门实在半点面子都不给他,将安喜扣起来之后连见也都不能见了,此时只要能先到安喜,确认一下安危,那便是好的。 不过安父还是冷着脸,道:“带路。” 刘师爷叫来了一名皂隶在前面带路。 陆长亭也就坠在了队伍的尾巴后头,跟着去见安喜。 陆长亭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个时代的牢狱,从前他都是在电视里看见的。但电视里看见,和亲身体验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当他踏入衙门的大牢之后,陆长亭便感觉到了一阵yīn寒和湿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臭味儿。 毕竟这牢里的犯人可没什么机会洗澡,他们的恭桶甚至都是搁在牢中一起的!当真是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处。 陆长亭不自觉地皱起了眉,鼻子也跟着皱了起来。 他不知道安喜会不会哭鼻子。 安父和他一样的急躁,在前面走得飞快,陆长亭自然也是紧跟不落。 他们很快停在了一处牢房外。 陆长亭伸手拨开前面的人,走到了安父的身旁去。 刘师爷斜睨了陆长亭一眼,态度竟是分外的冷淡。陆长亭也不在意,像他们这样的,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之前看他们不凡,但因为身份猜不透,还能保持几分尊重不敢得罪,后来知道了身份,等朱棣一走,反倒对自己冷淡起来了。不就是因为清楚了自己的身上已经没有价值了吗? 陆长亭只扫了刘师爷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安喜。”不等安父开口,陆长亭已经当先出声了。 牢里的光线着实不大好,借着油灯昏暗的光芒,陆长亭只能瞥见安喜坐在了破烂的床铺上,一动不动。 “安喜。”安父也忍不住开口了。 安喜还是未动。 突然遭遇这样的大变故,安喜定然都已经吓傻了。 陆长亭有些心疼。 安父厉声道:“还不快将牢门打开?” 皂隶哪敢耽搁?马上从牢头那里取了钥匙来将牢门打开了。安父也顾不上里面有多脏了,直接就大步走了进去。 陆长亭也紧跟其后。 “安喜!安喜!爹爹来了!”安父上前便将人搂入了怀中。 看着安父还是这般疼宠安喜,陆长亭方才松了一口气,若是都如安夫人那般,那安喜便是真的没有生路了。 “……”回答安父的只有一片死寂。 陆长亭忍不住也走上前去,低声道:“安喜。” 安喜却是谁也不理,比之昨日,他连看都不看陆长亭了。 陆长亭伸手想要去摸安喜的面颊,谁知道却摸到了满手的湿润。 安喜还是在哭,他在无声的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夕之间,安青死了,而他却被推出来成为了罪人。 安父拿安喜实在没了办法,他低声哄了安喜半天,安喜连一句话都不肯说,安父便只有转头求助陆长亭,“长亭,你瞧瞧他,你瞧瞧他是怎么了?” 陆长亭哑着嗓子道:“安喜以前紧张激动的时候,便会难以成句,这次受到的刺激这样大,他自是无法说话了。” 而安夫人不也正是算到了这一点吗?她知道安喜哪怕是受到了一点刺激,都会蜷缩起来,不肯再有任何话语。而在这样的时候,安喜一旦选择不辩驳,那就是在将自己送上死路。 一个连辩解都不会的人,那还是不任人定罪吗? 安父的脑子里百转千回,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转头看了看刘师爷,道:“我要将人带回去。” 刘师爷心里直犯嘀咕。 不是吧?为了个傻子小儿子?优秀的儿子死了都不算事儿了?虽然那是个庶子,但这个庶子可比两个嫡子都要强啊! 这些话刘师爷没法儿说,虽然他觉得安父的决定实在怪异了些,但他也只能妥协。 见刘师爷半天不同意,安父忍不住道:“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这小儿子,一受刺激便无法开口说话,如今他连话都不会说?又如何认罪?我先将他带回去,待他恢复了之后,我再问一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师爷笑了笑道:“人要带走是没问题的,但是您得知道,这次的事儿闹得有些大。” 满城都知晓了。 虽然都是安家自家人杀了自家人,但这也不能因为安父不追究,他那小儿子便可免了一死吧?这……这岂不是做给百姓看,叫他们知道律法都是儿戏吗? 安父的面色更为难看了,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此时安父心底的yīn谋论也就更严重了。 明明是在安家内宅出的事,为什么会在发生了之后,这样快的功夫就传遍了全城?安父都不信中间没有猫腻。 陆长亭拽了拽安父的衣袖,“先将安喜带走吧,等带回去了,其他才好说。” 安父无奈点头,“好,走吧。”他直接伸手将安喜抱了起来。 安喜倒是不挣扎,就乖乖地任由他抱着走了。 陆长亭估摸着,昨日安喜也是这样乖乖被人推到皂隶跟前去的。 安夫人何其狠心! 安父抱着安喜很快出了牢房,他们找了辆马车,上了马车之后便打算往安家回去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实在想要安父别回去。 或许是心底实在太焦躁了些,难免就有些情绪被呈现到了脸上。 安父看了看他,“长亭可是有话要说?” “若是有人硬要置安喜于死地,您要怎么做?” 安父绷紧了脸色,“我会让县太爷放人的。” “就算县太爷放了人,就算他可以不顾一切,让安喜好好活着,但安喜在中都本来就已经多受诟病了,等他头上还有个杀死庶兄的名头之后,他还能好吗?”陆长亭咬了咬唇,“您能护佑他一辈子吗?” “当然能。”安父想也不想便道,“安喜这般模样,又如何娶妻生子?我本也没指着他这些,就让他一辈子无忧无虑便好。待我死时,便带安喜一同离去。只是没想到,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 安父的话音刚落,安喜突然就激动了起来,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紧紧抓着安父的衣角,口齿不清地道:“死……死……” 应当就是安父方才说的话,一不小心便正好戳到安喜的恐惧点了。 “谁也不会死。”陆长亭一把握住了安喜的手腕,强制xìng地对上了安喜的双眼,无比认真且坚定地盯着他的双眼道。 安喜“哇”地一声,大声哭了出来。 “长亭……” 陆长亭舒了口气。 对外界还有反应就是好的,还真多亏了安父说了这么一串死不死的话。他之前是实在担心安喜对外界产生了恐惧,将自己封闭起来。不过此时陆长亭发现,安青死亡的恐惧会令安喜缄默不言,而安父提起死亡的恐惧却是让安喜打破了自己的牢笼,紧张地抓住了安父,害怕当真有这样一天的到来。 “安喜,到底出什么事了?”安父马上捧住了他的脸,“安喜,安青是怎么死的?是你推的吗?” “是……是……”安喜继续口齿不清地说着单个字,但是说话的时候,他的眼底却是流露出了茫然。 只看他这副模样,陆长亭便判定安喜自己应当都不知晓,自己究竟有没有做过,只是旁边的人都说是他做的,那么他也渐渐怀疑,是不是自己害死了安青。 安父的脸色变了变,“真的是你吗?” “不是他。”陆长亭出声道。 安父皱眉,“长亭为何如此出言?” “安喜自己都分不清是怎么回事,问他没有用。”陆长亭摇了摇头,“还请您回去问安松友吧,若是问不出什么……”陆长亭顿了顿,无比认真地道:“还请您立即带着安喜出来。” 这已经是陆长亭在侧面地去提醒安父,安家之中有人有问题,久留只会有危险,让安喜死得更快。 他相信安父应该能听出来意思的。 安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陆长亭捏了捏安喜的脸颊,“乖乖等着,就像以前那样等着我。” 安喜害怕不舍地看了一眼陆长亭,小心地点了点头,车帘垂下来,很快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陆长亭下了马车,独自走着回了家。 等回到屋子之后,陆长亭便开始作最坏的打算了。 假如安夫人不肯撒手,甚至做出更丧心病狂的事,等安父一发现不对,就立即出手,连安父都跟着坑害。到时候应当怎么办?假如县太爷和百姓都关注着此事,而安喜无法躲过这一劫怎么办? 陆长亭已经不对安喜澄清冤屈抱希望了。 毕竟现在有安夫人和安松友作证,安喜的罪证已经是坐实了没跑了。这一点上已经无法做文章了。因为一开始安夫人就是打了一定要让陆长亭死的主意。哪怕安父回来了,安夫人也绝不会松口。 那还能怎么办?要么以势压人,强行留住安喜,要么……便只有逃跑了。 只有逃离中都,再做出死亡的假象,自然便可躲过。这时候虽然也在严查户口,但就算是后世科技发达,都总有遗漏的黑户,更别说此时了。安父在外做了那么久的生意,他应当是有些门道的,要保下安喜应该很轻松才是。 只看安父舍得不舍得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回过神来这才感觉到自己已经是饥肠辘辘了。这两日他几乎没怎么用饭,昨日买回来的菜此时都有些焉了。现在陆长亭也没什么做饭的心意,便干脆出门去吃了。他随意挑了个小摊,一边吃东西都还一边能听见旁边的人,议论起安家杀人的案件。 安喜心底不妙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匆匆吃了饭,又买了些熟食和干粮回去备着,甚至连衣物都采购了。 他担心万一事发突然,明日不得不离开中都,那他就只有这样来装备自己了,起码在逃亡路途中不会太难过。 陆长亭其实也有些迟疑,这只是安喜的事,他值得为此走吗?他值得为此奔逃风餐露宿,放弃一切吗? 陆长亭细细思考了一下,是值得的。因为他不单单是为了安喜,更是为了自己。 仅仅安喜一事,他便陡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这不是现代社会了,这里的法制对有些人有用,对有些人却是无用的。会看风水又如何?且看城中那些人因为忌讳他得罪了燕王,便和他断绝了往来,陆长亭这个风水师的地位还有那样重要吗?实在远不如后世。 任何一个达官贵人,哦不,哪怕是县太爷这样的小官儿,哪怕是刘师爷这样不担任官职的,动一动手指也都可以捏死陆长亭。 陆长亭怎会甘心受制于人? 上辈子他可以过得舒坦,是用前面二十来年换来的。而如今,他要过得舒坦,也合该再努力几年。此时再想一想,他想要留在中都安稳度日的想法,实在有些天真可笑了。 他实在不愿意再遇见这样的事,再一次无门可走。 他要去找朱棣! 这是一条现成的路。 不说利用往日的情谊,好歹他和朱棣是熟悉的,而朱棣也的确希望他能前往。那便去好了。用尽自己毕生之力,在朱棣需要的地方帮助他,不去管自己有多少本事,他总能襄助上朱棣。 等朱棣成为日后的永乐大帝,他的好日子还会远吗? 人一生都在奔波,只是有时苦有时甜,他注定无法在这样的时候过上什么平静舒适的日子。 陆长亭冷着脸,越想越坚定了信念。 他带着采购的东西回到了屋子,然后打包起来,一切都准备好,再上床歇息。待明日,他就知晓他该不该走了。 第二日很快就到来了。 陆长亭不是自然醒的,他是被人的敲门声吵醒的。 敲门声太过急促,一下子就将他惊醒了,陆长亭匆匆套上衣衫,抹了把脸便上前去开门了。 门一开,当先入目的就是安父的脸。 安父面色yīn沉,身上弥漫着说不出的戾气。只是在见到陆长亭之后,他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了下来。 “长亭。” “这是……怎么了?”虽然陆长亭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安父走进门来,陆长亭方才看清了其后还跟了个下人,那下人怀抱着安喜,不苟言笑地跟着走了进来。 “此行前来,是为辞别。”安父低声道。 果然如此。 陆长亭心中暗道了一声,同时也放下了心。 安夫人和安松友虽然那般模样,但安父是维护着安喜的啊。安父是中都的粮长,安家的家主,失踪了一个安喜不算什么,但安父若是跟着失踪,那便是在引人注目了,可想而知,其中又会有多少艰难。 “长亭。”安喜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委屈得仿佛快要哭出来。 “去吧。”陆长亭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其实安喜和安父离开也挺好的,虽然突然遭受了这样的劫难,但是对于安喜来说,说不准也是一次成长的机会。毕竟越是无忧无虑,有人庇佑的生活,越是容易令人安于现状。 安父连坐也未坐,他直接看着陆长亭,低声问道:“你可要随我们一同离开?还是要留在中都呢?” 安父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补上了一句,“有些事,你可能知道得太多了些。” 安父说这话,只是为了告诫陆长亭。陆长亭也一下子反应过来,或许安夫人已经察觉到他在暗中拆台了,安夫人怒火中烧之下会做什么谁也不知晓。尤其当如今陆长亭在中都名声已经不如从前了。 陆长亭眨了眨眼。 就这几年的功夫,他就结结实实地尝到了大起大落的滋味儿,要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恐怕已经长歪了。 “我也要走。”陆长亭道。 安父微微一笑,在他看来,陆长亭的确是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只是安家那边……” 安父听到前半句话,便已经是面色一沉,冷声道:“那边我便不会再理了,我且瞧一瞧……”安父说到这里,却是未再继续了。 但陆长亭差不多也能猜到安父的未尽之语。 他就瞧一瞧,没了他们,安家又能成什么模样。 只可惜…… “那真凶……?” 若是安松友不偿命,安青岂不是白死了? 安父抿了抿唇,“且待日后吧。” 怪只怪当时他不在宅中,安喜又诸事不通,自然由着人摆布,现在别说为安喜证明清白了,想要证明真凶是谁都难!那个人注定要逃过律法的制裁。 陆长亭垂下眼眸,眼底滑过了失望之色。 所以还是得靠自己吗? 安父似有所觉,出声道:“其它的你便不要理会了,我会处理好。” 是指安松友他也会处理好吗?陆长亭的目光闪了闪,“嗯。” “长亭,我们这便要立即走的,你快些收拾东西吧。” 陆长亭瞥了安父一眼,他有些怀疑安父是不是有什么后手。 陆长亭淡定起身,从柜子里拉出了打包好的行李,他抿唇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饶是安父再见多识广,这时候也忍不住愣了愣,“你、你早就准备好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也并不多说。 安父却是很快想通了前后,到此时,安父实在不得不再感叹一声,陆长亭实在太过出色!不仅当先推断出了事情背后的yīn谋,还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切都准备到位了。便就等着这一日到来了。 “走吧。”陆长亭出声道,他已经将行李拿好了,还递给了安父两个包,“之前担忧你们准备得极为匆忙,便也顺便买了些给你们。” 安父命身后小厮接过去,笑道:“长亭有心了。” 安父抱着安喜和下人们当先出去了,陆长亭在后面锁门窗。 待到陆长亭也上了马车之后,他们便迅速朝中都城驶去了。 中都城门一开,他们便出去了,真是让安夫人最后连版根毛都寻不到。 陆长亭没有去和吉祥道别,不过如今也差不多了,毕竟他护佑过吉祥,也给了吉祥几年成长的时间。到现在,吉祥也是好十几岁了,要护住自己手头的东西,应该比过去要轻松了。 上了马车之后,陆长亭便问起了安父的打算,“您要去何方?” “云南。你要去何处?”从听见陆长亭那么问开始,安父就差不多猜到,陆长亭是和他们分开走了。虽然心下有些失望,但还是在意料之中。陆长亭有自己的打算,他从来都是头脑清醒。安父很清楚这一点。 “去北平。” 安父一怔,“你要去寻……燕王?” 陆长亭点头,“当初有约,这时便正好到了履约的时候。” 安父微微一笑,“那便去吧,到快分道的时候,便先买好马车。” 马车……太慢了。陆长亭在途中耗不起。毕竟他和安父不同,安父广jiāo好友,而他却就认得一个朱棣。还是赶紧赶到北平去,方才是正理。除却马车,那便只有骑马了。 陆长亭上辈子在俱乐部是骑过马的,还经常在周末去训练马术,因而觉得应该是不难的。 当然,这些打算,不用这样早便说给安父听。 安父对陆长亭极为看好,甚至此时还与陆长亭简述了一下那北平是何模样,又与陆长亭说了燕王此时不一定在北平,他可能在打仗,甚至连到了燕王麾下,人际jiāo往一面,安父都简单提到了一些,但因为知晓陆长亭太有自己的主张,安父便也没有往深了说,只是点到即止,免得怀了陆长亭自己的想法。 二人聊完之后,心情大大得到了放松。 陆长亭这时候都是有些感激安父的,安父的脾气实在不错,又极为聪明,富有远见,并不藏私。倒是让陆长亭觉得,若他有父亲,便也应当是这般了。 陆长亭微微一笑,闭上眼靠着马车壁休息了起来。 安父提醒了他一件事,此时马皇后应当快要去世了,等他到达北平的时候,朱棣若是没在应天府吊唁,便可能是在攻打蒙古…… 那他……该去哪儿呢? 洪武十五年八月,马皇后卒。 同年同月,在洪武帝的老家中都城中,继安粮长和家中小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子安喜失踪之后,安家突然起了一场大火,安夫人和安松友在里头都被烧着了,后头人是被救出来了,但模样却是毁了,安松友甚至还落了个手部残疾。 事后衙门查起,却只发现是天干物燥,不小心便燃了起来,别的都查不着了。 而那安家姨娘在安青下葬之后,也不见了踪影。 只是安家有下人,在被解雇之后,曾在坊间散播传闻,说是安夫人和安松友联手杀死了安青,却让小儿子来背罪责。有人说这对母子天生恶dú,也有人说怪安父太过偏心小儿子,也有人说是安夫人没将安松友教好…… 但无论说什么,失踪的人都不会回来了。 安家,竟是于一夕之间败落。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上章评论,发现大家都很紧张的样子,所以今天本来要出门,就干脆推迟了,然后提早写完了这一章,大家可以安心啦。 其实本来原设定,是打算让安喜死掉的,陆长亭知晓内幕之后,万分惊怒,一把火烧了安家,然后过上了逃犯一样的生活,幸而他是个黑户,要被抓住也就不容易了。但是开文之后写着写着,觉得不忍心让安喜死了。我也害怕你们给我寄刀片,咳咳。然后就只能改动一下了。这两章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波折,就是让陆长亭从平静生活的假象中陡然抽离出来。 本来还想写到马皇后,很可惜,按照历史,她该领便当了。QwQ ** 谢谢以下小天使的地雷,尤其是阿的两个火箭pào,以及展拒拒*和狐狸阿米的手榴弹!(*3) 18825972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9 00:43:18 七月既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9 01:47:04 阿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09 18:44:32 展拒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0 07:31:15 1973765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0 12:00:25 enlacokardar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1 01:16:28 enlacokardar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1 01:16:36 展拒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1 14:31:07 胡迪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2 01:13:15 展拒拒*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9-12 09:28:00 阿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12 20:40:56 狐狸阿米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9-13 12:09:31 第45章 ? 42.40.9.6 洪武十五年十月,陆长亭和安家父子分道扬镳了。 安喜很是委屈地看着陆长亭走远,久久才落下了车帘。 陆长亭骑着马,策马狂奔向前,他着一身白衫,被风吹起来的时候,还真有几分潇洒肆意的味道。 陆长亭的马术还不错,骑着这马,速度不紧不慢,总归是比马车要快上许多。 陆长亭还是有几分得意的。 终于找回前世潇洒的滋味儿了。 只是没一会儿,陆长亭就得意不起来了。他抬头观了一眼天色,有些yīn沉沉的,只要是对天气稍有观察的人都知晓,这是要下雨的征兆。他这匹马可是光秃秃,敞亮亮的!待会儿雨下来,那就是兜头照浇啊! 陆长亭脸色一yīn,这才想起来,半个月前自己躲在安家马车里的舒适。 陆长亭望了望远方,连个建筑的影子都瞧不见。再往后看看,也见不着建筑的影子。再左右瞥了瞥,这哪儿有山洞他也不知晓啊。那大树底下就更不能指望着躲雨了! 陆长亭干脆狠狠心,挥鞭一抽,加快了速度,朝着前方奔去。 能不能在下雨之前赶到下一个城镇,那就真是听天由命了! 马儿嘶鸣一声,撒开蹄子飞快地跑了起来。 在现代虽然也会去一些马术俱乐部,陆长亭的马术也因而练得颇为像样,但马术是一回事,甚至可以说那更多就是为了作观赏用,而当马儿真正狂奔起来的时候,陆长亭初时觉得还极为快意,到了后头就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给颠出来了。 真不知道那些在电视剧里一路狂奔的画面,是如何演绎出来的。 陆长亭忍住疲惫,抓紧了缰绳。 幸而难受是难受了些,但他的技巧是纯熟的,他不用担心有任何意外出现。 这么一路狂奔,不多时,陆长亭就隐约瞥见了城镇的轮廓,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yīn沉沉的,像是往下压得更低了。陆长亭心中不好的预感陡然强烈了起来,于是他又催促马儿继续快速前进。 但是人都尚且会疲累,何况是马儿? 人还能忍一忍,可这马却不行,毕竟它只是陆长亭从贩子手中买来的,能好得到哪里去?马儿已经不太能跑得动了。眼看着陆长亭距离城镇很近了,但是一声惊雷猛地zhà开,在天空拉开了雷雨的序幕。 “哗啦啦”,陆长亭被浇了一身。 等陆长亭跑到城镇前的时候,他已经浑身都湿透了。 门口并没有把守的士兵,而城镇外也只有一堵小墙,全然不可与城墙相提并论。 陆长亭下了马,快步走了进去,街上的摊贩匆忙收拾着摊子,街边的行人撑着伞也是匆匆行过,陆长亭拉着马站在那里,与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后还是一个卖菜的fù人注意到了他,那fù人看着陆长亭狼狈的模样,瞪大了眼,“小公子莫要站在雨中了,快些回家去吧!” fù人说话虽然带了些口音,不过陆长亭是能听得很清楚明白的。 陆长亭淡淡一笑,用官话道:“您知道哪里有客栈吗?” “有,在那头。”fù人指了指路,也看出来他是打外地来的了。fù人看着陆长亭哪怕被雨淋湿,也依旧带着说不出的光彩照人,顿时便觉得有些自惭形秽,还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两步,像是担心冒犯了贵人一般。 说完,fù人又犹豫着道:“您要一把伞吗?” “多少钱?” “不、不必了吧。”fù人有些不大好意思,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菜篮往胸前收了收。 陆长亭当然不可能白拿人家的东西,万一被当成打劫的就不好了。 陆长亭心道,他的面容应当不会凶狠到像打劫的吧? 他不知晓,长得好看的人被淋成落汤鸡,那也是好看的,往往还能因为这副模样而获得无数的疼惜和好感。 陆长亭取出铜板来和fù人换了一把伞。 虽然这时候打伞也没什么用了,但是聊胜于无嘛。陆长亭撑着伞牵着马朝客栈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是陆长亭来到明朝以后,头一次独身出这样的远门,进了客栈之后,他还特意提防地四处打量了一下,确认这不是一家黑店之后,他方才要了一间房,而后入住进去。睡觉之前,还没忘记在门后、窗后布些东西,若是有人想要趁他熟睡进来,那必然会被他发觉。 待到一切都收拾好了,用了热汤、吃了饭食的陆长亭这才舒服地入了睡。 而在他离开这座城镇的第二日,他当机立断将马换成了马车。马车夫他是没钱雇佣了,自己驾车便好,若是下起大雨,他也能在马车里躲一躲。 陆长亭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古代实在痛苦极了,处处都不方便。 也不知什么时候方才能到北平。 是的,他还是决定先到北平。 不管朱棣此时在应天府,还是在攻打蒙古兵,朱棣始终都是要回北平的。确定下目的地之后,陆长亭就安心多了。 他驾着马车继续上了路。 只是在他离开之后,那城镇中有个fù人,说她昨日见了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少年人,城镇中人都不信他的话,最后还是那客栈老板站出来作了证。 事情过去很久之后,那城镇中,都还有那少年的传闻。 从城镇离开的时候,陆长亭都还没预料到,自己那狗屎一样的驾车技术,会让他偏离了路线,等发觉走错路了之后,他又匆匆拐弯儿赶紧往回走。这么一折腾,等他快到北平的时候,都已经到年底了。 眼看着新年便要来临,陆长亭却只孤零零地待在了客栈之中。 今年比往年都要显得更为孤单,毕竟他的身边没了安喜、吉祥,更别说是朱棣了。现在忆起之前朱棣和他一同度过的新年,倒真像是梦一般。实在是不大真实。 虽然陆长亭并不确定,当他来到北平之后,朱棣待他是否又会如从前一样。但只要有机会,他总要去试一试。 陆长亭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再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外面又下雨了。 一下雨,陆长亭便不愿再驾着马车冒雨前行了。 他裹着被子,甚至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愿起来。当这时候,他还是有几分怀念中都的。至少躺在中都属于他的屋子里,拥着被子,捏着话本,那种滋味儿是不可比的。不过,他也知道,人是不能太过怀旧的,越想越回去。 毕竟仔细想一想,还是上辈子的生活最为舒适呢,可是既然已经知晓回不去了,那便还是抓紧现在来得实在。 陆长亭在客栈里窝了一天,来给他送饭送水的伙计,每次进门来都忍不住频频打量他。 陆长亭又纳闷了。 难道他的模样很奇怪?不符合此地人的审美? 他却未曾想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太符合别人的审美了啊。 陆长亭在客栈之中待得实在有些无聊了,便让那伙计给自己带了话本回来。伙计也不多问,老实去挑了话本给了陆长亭,可谓是服务周到。 之后雨只下了一日便停了,但是陆长亭万万没想到,在雨停之后,天空改下起了大雪。 伙计匆匆敲开了陆长亭的屋门,出声道:“客官,您若是要走,此时走便是最合适的,不然一会儿雪大了,马车怕是不好行了。” 陆长亭拥着被子坐起来,寒气钻进脖子里,叫他打了个寒颤。 “你瞧这雪几时能停?” 伙计面露惭愧之色,“这……这我还真不知晓。” 陆长亭叹了口气,“出去吧,我收拾东西,这便准备离去。” 过了会儿功夫,掌柜的也知晓陆长亭要离开了,他却是亲自上前来,抬手拍了那伙计一巴掌,口中骂道:“你这出的什么烂主意?待会儿客人要是上路了,雪却下大了,车轮子都动不了,周围又连个人烟都见不着,那时该怎么办?” 伙计尴尬地笑了笑,“我……我也是没想到……” 陆长亭当然知道那伙计本是好心,他忙出声道:“这样啊,那便多谢二位提醒了。” 掌柜笑了笑,连说了两声“客气”,然后才下了楼去。 那伙计大约是觉得不大好意思,忍不住挠了挠头,道:“我再给您抱床被子来吧。” 陆长亭道:“能帮忙买两床新的被子吗?” 伙计怔了怔,虽然不解,但他还是满口应道:“能!” 陆长亭只是想到,万一雪一直不停怎么办,他不可能一直住在客栈之中,到时候硬着头皮也要离开,有被子放在马车上保暖,那总是好的。至少能护住一命。 伙计很快买了被子回来。两床,崭新的,还带着股棉花味儿。但就是这样的味道,让陆长亭觉得格外的温暖和舒心,他换下了客栈的被子,然后盖上这两床新被子。三床他是不敢往身上搁的。那一年发热发到濒死,他记忆可是深刻地很。这时候的被子不如后世的轻巧蓬松,这时候的三床盖上去那可够沉的,等睡着之后觉得呼吸不畅,自然便会忍不住踹被子,这一踹,可不是就受了风寒吗? 陆长亭拥着被子,慢吞吞地看起了话本。 一时之间,那些烦扰似乎都被大雪隔绝在了外面。 喧嚣的一切都离他远去了。 而此时,客栈外也来了一群人。 黑色马车停在了客栈的大门口,马蹄子上全是雪,但那马儿却并不瑟缩,相反显得极为精神奕奕,而马车之后跟着几个裹住面容的人,他们都是骑着马来的,身上的外衫已经被雪花浸湿了。他们迅速从马上跳下来,掌柜一瞧便瞧出了这几人都是练家子,个个都是虎背熊腰,身体健硕,哪怕在大雪天里走上一遭,也半点不怵。 那几人进了客栈门之后,便守在了门口,似乎在等着马车里的人下车。 这大雪天的,又是小城镇之上,这客栈里几乎没什么投宿的。掌柜就好奇了,这行人是打哪里来的? 不过好奇归好奇,那掌柜可不敢问。这些人,瞧上去可都是不好惹的模样。 过了会儿功夫,车帘掀了起来,上头当先跳下来一名黑衣男子,男子腰间佩剑,端的英俊潇洒。 男子转过身冲里头的人道:“主子,您醒一醒,咱们到客栈了。” “嗯。”里头的人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干脆利落地从里头跳下来了。 那是个穿着青衫的青年。 掌柜没忍住看了一眼,就这一眼,掌柜就不由得惊了惊。这人可实在是生得好面孔啊!这五官好生俊美!还通体贵气! 掌柜连多看几眼都不敢,他忙低下了头。 青年走到了掌柜跟前,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沉声道:“先备热水,备食物。” “是是。”掌柜不自觉地对上他的双眼,登时被骇了一跳。 这青年一定是许久都未曾好好休息过了吧。 青年当先往里走了,伙计见状马上跟上去指路了。 而后那行手下,方才脱去了身上的披风。 那佩剑的男子,则主动上前来与掌柜沟通要几间房,付多少钱的事宜。而后掌柜听这些人称呼男子为“老程”,也或许是“老陈”吧。掌柜没太听得清。 这行人很快在老程的带领下,跟着上楼去了。 掌柜垂下了眼眸。 就在这一瞬间,他似乎从这些人的衣物上发现了什么。 掌柜心中猛地一惊,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行人的衣袍虽为黑色,加上雪浸湿了,才叫人没能一眼看出来上面的花纹。这些人的衣袍之上,分明带着龙首鱼身有翼的补色!掌柜相信哪怕是再没有见过的人,也绝不会认不出这个图案! 飞鱼! 飞鱼啊! 洪武十五年,洪武帝下令裁撤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改置锦衣卫…… 掌柜忍不住抬手掩了掩面,便当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都没看见好了。 第二日那掌柜才知道,那衣袍哪里是黑色啊,那分明是溅了太多浓稠的血迹上去,生生染成了赤褐色,而被雪打湿之后,颜色就更显得模糊不清了。再加上他们进门来的时候,掌柜太过紧张,才一时看花了眼。 掌柜连连抽气,却是不敢再细想下去,只忙嘱咐了店中的伙计和厨子,可要小心招待之。 那头陆长亭觉得实在太冷了,便干脆整日都窝在了客栈屋中,除却出恭以外,其余时候,他便都是在屋内。喝一喝热茶,看一看话本,还能咬一咬点心。这也算是难得的宁静了。 因着雪实在下得太大,于是那行锦衣卫也未急着离去,他们也留在了客栈之中,叫那掌柜战战兢兢,只想着哪怕伺候二十个陆长亭也好,他也不想伺候这群人啊。 而这日陆长亭打开屋门,去寻恭房的时候,撞上了三个男子,这三个男子着黑袍,穿披风,腰间挎刀,面容冷峻,且一脸煞气。 陆长亭微微一愣,便让出了路,好让他们先行通过。 这些人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善茬,他还是走远些更好。陆长亭想着便加快了脚步,不曾想没走几步又碰见了掌柜,掌柜一脸紧张地与他道:“店里住进了一行人,客人小心些,莫要招惹上了他们。” 见掌柜都这般惊恐的模样,陆长亭便更坚信这些人不太好惹了。 陆长亭本也不太招惹人,待他解决了生理问题之后,便立即回屋子去了。 而在这一楼的另一头,一扇门也打开了。 里头的人走了出来。 “方才像是听见长亭的声音了。”男子笑了笑。 “怎么可能。”青年绷紧了脸色,目光也随着冷了冷,他抬手揉了揉额角,走下楼去,询问那掌柜,何时才会雪停。 掌柜哪里知晓,只得道:“若是五日还不停,那怕是不好说了。” 青年眉头皱了起来,“今岁的雪怎的这样大?” 男子在身后叹了口气,“主子也不要太忧心了,您还是先回去好生歇一歇吧。” 掌柜苦笑道:“兴许是因为孝慈皇后走了吧。” 这个孝慈皇后指的便是马皇后。 青年的神色陡然一冷,目光都跟着锐利了几分。 掌柜也不知晓自己哪里说错了,他惶恐地缩了缩脖子,只能什么也不敢说了。 那青年也未再说什么,带着那老程便走了。 大雪又下了一日的时候,陆长亭就已经忍不住了。而忍不住的,还有那住在隔壁的一行人。 陆长亭想要尽快在过年之前定下来,免得到了北平,除夕夜却还无家可归,那岂不是显得很是悲凉吗? 陆长亭也不再犹豫,当即收拾了行囊,找掌柜的退了房。 掌柜叹了口气,“走了也好,走了也好,客人路上万万要小心啊。” “嗯,您也是。”出于礼貌,陆长亭说了这么四个字。 那掌柜苦着脸点了点头,倒像是真有什么苦大仇深的事一般。 陆长亭也不好去问,他让伙计帮着牵来了自己的马车,而后便将被子、包袱、干粮和水都扔了进去,自己则是坐在前头驾马车。 陆长亭将衣服裹得厚厚的,还裹上了披风,但披风也就只能挡个扑面而来的风罢了。陆长亭吸了吸鼻子,心道,若是日后有钱了,他定然也要买个什么毛绒披风之类的玩意儿……毛绒绒地往脸上一裹,真暖死了! 陆长亭想着想着,手下挥鞭就有劲儿了。 马儿拖着车在雪地里跑了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养精蓄锐,马儿跑得速度倒也不满了,陆长亭还是很满意的,何况是在雪地里呢。 只是陆长亭的这份满意很快就被搅烂了。 一阵马蹄声很快就近了,并且以着非人的速度朝着他逼近而来。因为大雪铺地,多少有些晃眼,后面的人大约是也没想到前面还有马车,直冲冲地就撞上来了。 “嘭”的一声。 陆长亭没想到,就古代这小破马车,也有追尾的那一天。 在他整个人跌下去的时候,他及时抬手护住了脸。 这张脸看风水的时候还是能占不少便宜的。 什么都可以伤!脸不能! 后面的人察觉到撞了人,登时好一阵兵荒马乱,陆长亭只听见有人怒吼,“撞到人了!快,快去看看!” “停住!都停住!控住马别惊了!” 而后又是一阵脚步声近了,还有着衣衫摩挲的声音。 其实这时候陆长亭是非常清醒的,只是马车压下来的时候,马儿还踹了他一蹄子,然后受惊的马儿原地刨了起来,陆长亭挣扎着想要顶开马车厢爬起来,可实在不太容易。 这时候有人在他跟前蹲下来了。 “你没事吧?”那人一边问,一边伸手来捞陆长亭,那人的语气甚至还隐隐有些焦躁,仿佛是陆长亭阻了他们的事儿一般。 陆长亭这会儿心情也着实不好,他好好的驾着马车,还发挥出了不错的水平,就等着快点儿到北平了,后面突来横祸,肇事者还这般口吻。 陆长亭实在懒得搭理他! 便一声不吭了。 哪来那么大脸这时候都还给人看脾气呢!陆长亭心底冷嘲道。 那人这会儿有点急了,还以为真将人撞得狠了,不然怎么这个时候半点反应都没了? “快!快过来!抬马车!”那人站起身来吼道。 随后才有人一齐过来,赶紧一块儿割断了缰绳,那原地刨着腿的马立马撒腿跑远了。而后他们又赶紧将马车厢抬了起来,这才看见了被压趴在下面的陆长亭。 因着陆长亭是趴下去的,他们便只能瞧见他的后脑勺。 众人一看这身量,应当还是个少年。 众人的心不由得一沉,忙伸手要去扶人。 陆长亭冷着脸翻了个身,然后自己撑着坐了起来,坐起来之后,待到手脚渐渐有了知觉了,他才站了起来。 周围的人被他一系列动作吓了一跳。 再见这少年,生得可实在是好模样,很像是谁家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生得这般模样,嘴角却多出了一点淤青,众人都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心下还觉得有些不忍。谁舍得伤害这样的小公子啊? “你、你没事吧?”一男子试探着出声道,另一只手还伸手想要来扶。 陆长亭冷睨了他一眼,“别碰我。” 那男子不自觉地缩了缩手,“你……” “你们家主子呢?让他来说话。”陆长亭冷傲地道。 男子有些恼了,“虽然不小心撞到你,是我们之过,但你又何必如此姿态?” “何必如此姿态?”陆长亭冷笑一声,“方才你过来的时候,是何等口吻?我不过是将这样的口吻还给你罢了。你既然也知晓是你们撞了我,又哪里的底气,这样在我跟前逞威风?欺负我很有能耐吗?叫你主子出来!” 男子被他说得脸色微微泛红,旁边的人拽了他一把,“行了,别这样说话。”而后,那人便要出声打圆场。 但陆长亭这人多记仇啊。 让他在大冬天摔雪地上,蒙了一脸血,还被马踹了,还得遭受这么群人的冷待和不耐。他又不是泥人!何况泥人还有三分火xìng呢! 后头的马车里跳出来了个人。 那人笑道:“怎么回事儿?这么久都还未能解决?是撞到人了?” 陆长亭火冒三丈,真想喷他一句,你他妈是不是瞎啊? 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还听不见吗? 陆长亭转过身去,目光冰冷地扫了过去。 那人瞳孔猛地扩大,脸上的笑容陡然转为惊异和错愕,他出口的声音也跟着变了调,“长、长亭?” 陆长亭也这才看清楚,这个说话不讨喜的人,是程、二! 陆长亭的脸色更冷,依旧盯着他一言不发。 他是过来投奔朱棣的,但不代表他就要站在弱势的一角上!谁都想往他头上踩一脚,那绝不可能! “长、长亭!你、你怎么在这儿啊?”程二是真的没想到,他呆滞到了极点,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几个锦衣卫对视一眼,心底不由疑惑了起来。 老程认识他? 这少年是谁? 程二的嗓门太过响亮,连马车里的人都惊动了,那人当即打开了马车门,披风也不穿就直接从上头下来了。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那人不由得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长亭?”他大步走上前来,忍不住将陆长亭抱了起来。 陆长亭这会儿还憋着火呢。 要是陌生人欺负了他,那也就算了。 朱棣你的手下也敢这么冲我撒火! 什么玩意儿啊? 陆长亭心底憋着的火气一下子就喷发了出来,他就跟马踹他的时候一样,一脚踹在了朱棣的腿肚子上。 朱棣连晃都没晃一下,反倒是陆长亭觉得,妈蛋,腿肚子还挺硬! 锦衣卫们吸了口气,手都按在刀柄上了,但是见朱棣什么反应也没有,他们也就只有统统收住了。 “长亭怎会在此?”不管陆长亭踹来的那一脚,朱棣先将人抱在了怀中,而后不由得出声问道。 陆长亭真是快给这对主仆气死了。 陆长亭冷着脸,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的手下,干的好事。” 朱棣的面色一冷,环视一圈一片狼藉的现场,问道:“方才他们撞到你了?” 陆长亭冷着脸不说话。 朱棣却已然可以肯定了,他早就知晓陆长亭记仇的脾气,此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朱棣不得不将声音放缓了些,道:“方才我在马车中小憩,便未曾听见外面的声音,还是刚才听见程二叫你的名字,我以为在做梦呢,这才下车来了。” 锦衣卫们站得也不远,个个听得极为清楚,见燕王爷都是这般温和,他们心底顿时惊骇不已。 原来这少年不仅仅是认识老程啊! 他认识的是燕王啊! 方才那个不幸冒犯到陆长亭的锦衣卫,此时不由觉得自己真是有些不幸了。哪能想到这样凑巧,一撞就撞到王爷的故人?而对方竟然还不是善茬,说翻脸就翻脸,哪怕面对他们这么多人也丝毫不怵。 陆长亭对上朱棣的双眼,见里面还有未完全退去的红血丝,可见他最近的确没能休息好,在那马车中小憩是极有可能的,但尽管如此,陆长亭也依旧没有搭理他。 “先上马车。”朱棣冷着脸环视一圈,将陆长亭熟门熟路地拎了起来。 “放开!”陆长亭的声音却比他更冷,脸色也更冷了。 朱棣无奈放手,尽量将语气放缓,“怎么了?” 陆长亭推开了他,一瘸一拐地朝着马车走了过去。 朱棣愣了愣,登时免不了有些心疼。这时候他才想起来,陆长亭是受伤了,方才他那样的姿势,是会让陆长亭更难受的。 朱棣心里有点说不清的酸涩滋味儿,他立即上前去,将陆长亭打横抱了起来,“这样还疼吗?” 陆长亭依旧不说话。 朱棣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抱着人大步走到马车边上,然后将人塞进去,自己再紧跟着坐进去,吩咐外面的人道:“尽快收拾好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低头忙去收拾现场了。 陆长亭坐进了朱棣的车厢之后,差点忍不住发出喟叹的声音。 太舒服了…… 这车厢里实在比他的不知要高档上多少。 这马车里暖融融的,还有着食物的香气,清淡地弥漫在鼻间。 而且身下软绵绵,触手便可摸到暖和的被子。 朱棣伸手抓起了陆长亭的脚腕,帮着他脱了鞋,随后便将陆长亭的脚塞入了被窝之中。 原本还一腔怒火呢,这会儿,陆长亭倒是有些不好发作了。 方才朱棣的动作,可不还是跟从前那样,尽心尽职地扮演着好兄长的角色么? 陆长亭绷着脸躺了下去,舒服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头朱棣却突然开始伸手扒陆长亭的衣衫,陆长亭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忙道:“你做什么?” “我瞧瞧,哪里伤到了?下人莽撞,是他们的不是,先治了伤,之后再治他们。” 这两个“治”含义自然是不同的。 陆长亭瞬间会意,他虽然摆着不情愿的脸色,但还是先伸出了左腿,然后艰难地脱下了大棉裤。 朱棣看着他的模样,记忆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了从前。 不管是在何时,长亭都是这样的畏寒,恨不得将自己裹成一颗球才好。 朱棣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他伸手帮着陆长亭脱了裤子,最后亵裤当然不敢脱,就只是撩起了裤腿。因为亵裤轻薄,撩起来倒是很方便,也正好露出了伤处。朱棣微微俯身一看,白皙的腿上,一处青紫的淤痕,触目惊心。 朱棣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了,就连脸色也都难看到了极点。 尽管马车内很暖和,但这样晾着也着实不太舒服啊,陆长亭不由得扬了扬腿,“四哥,擦yào。” 听到这声四哥,朱棣脸上的表情陡然融化了,他抽出yào膏来,抹了一些,一边轻柔地往陆长亭腿上抹,一边道:“不气了?” 陆长亭“呵”了一声,本来他是想“呵呵”的,但是擦yào的时候太疼了,他差点变了音调嘶出声来,但他又实在不愿意显示出怕疼的一面,便就只能生生咬住了声音。所以一声呵呵也就变成呵了。 听上去,好像也都挺嘲讽的。 朱棣尽心尽责地给擦好了yào,而后又去脱他身上的棉衣,撩衣衫,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嗬!又是一团青紫。 那是被马蹄子踹的。 朱棣皱了皱眉,继续给上yào。 凉凉的yào慢慢融开,陆长亭觉得舒服极了,他忍不住换了个姿势躺得更为舒服。 此时偏有不长眼的,前来打扰了这短暂的美好的气氛。 程二在外面问:“主子,都收拾好了,咱们走吗?” “整理好长亭的行囊拿过来,再一同离去。” 程二沉默了一下,问道:“主子,里头还有我的位置吗?” “没了。” 程二默默回转身去,然后扛着陆长亭的大包回来了。幸好,都还没打湿。程二给一股脑塞进了车厢里,也幸而这车厢足够大,不然塞进来怕是都塞不下人了。 朱棣一见那两床被子,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颇为哭笑不得。 而此时程二在外头,艰难地找人蹭马去了。 “老程,你太胖了,别来我这儿!去后面!” “老程,去前面吧!我这马很瘦弱的!” “老程……” 程二崩溃抓狂,“你们他妈还要不要脸?这些马哪里瘦弱了?”都他妈是军马啊!程二两眼含泪,心中悲痛。 作者有话要说:  四哥的人欺负了小长亭,四哥yào丸。 ** 明天中秋,我一定会加更的!一!定! 然后呢,晋江又举办了一次中秋赛诗会,很荣幸啦,大明武侯参赛了。 赛诗会是有晋江币奖励的,感兴趣的同学,在大明武侯下留评,第一行写“中秋赛诗会”,下面写诗作。 要求是诗词皆可啦,但要切合一定的文章内容哦。 之后我会选出第一二三名共六人,分别发放5000,3000,1000的晋江币。同时网站也会进行评选,在所有参赛文下的评论中,选出第一二三名共九人,分别发放10000,5000,2000的晋江币。 小天使们请踊跃参与!以及现在充值也有福利哦~快充值了来包养我吧! ** Ps:很抱歉让安青领便当了,但是他没办法复活了,让这个形象留在记忆里就好啦。只能说安喜幸运的是,先遇上了陆长亭。不过这个也说不准,因为安喜招人疼,恰好陆长亭又欠他的人情,所以才会一心维护他。而以安青的xìng子,就算是先和陆长亭认识,也不一定能有这样的情谊。安喜的赤子之心就是他最优秀的地方啦!软弱不是他的错,只是天生有些缺陷,加上后天环境影响造成。脱胎换骨都是痛的。安青付出了生命,安喜迎来了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恐惧,他难以忘记,狠心对他下手的安夫人和安松友。 第46章 42.40.9.6 陆长亭那破败的马车就这样被遗弃在了路边,而程二也拼死拼活蹭上了别人的马,一行人算是又重新上路了。 方才那场事故给陆长亭造成的伤,不算太重,但也不轻。 尤其朱棣看着他肚皮上那拳头大小的淤痕,都觉得有些忍不住火气,也难怪方才陆长亭那般冷淡了。 原本朱棣还想着说点什么话,来将关系拉回到从前。只可惜陆长亭闭着眼,拉着被子,一脸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的模样。朱棣便也只得打消这个念头了。 陆长亭是没有什么想要说话的yù.望,身上的伤太难受了,尤其是肚子上那块儿。现在想起那人将马车厢扶起来的时候,不耐烦的语气,陆长亭都还觉得一阵不快。朱棣驭下不严,难免被陆长亭迁怒一分。 朱棣轻叹了一口气,但是脸上的神色却是不自觉地松缓了许多。 因着马车内太舒服的缘故,陆长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达下一座城镇了。 陆长亭推开了被子,正要起身,但是不小心扯到了肚皮上的伤口,不由得“嘶”了一声。 朱棣听见声音,立即回转身来,伸手将被子完全揭开,无比干脆利落地直接将陆长亭抱了起来。陆长亭连拒绝都来不及,朱棣已然抱着他一个箭步跳下去了。 马车刚停在马车外,锦衣卫们也方才从马背上下去。谁知晓刚一听见后面马车的动静,再回头一看,就见他们的燕王爷抱着那个冷傲的小子跳下来了。 锦衣卫们都忍不住暗暗嘀咕,这少年跟燕王究竟是何时结识的?难道也是应天府,谁家的小公子?可从前也没见过啊。 不等锦衣卫们想个所以然出来,朱棣就已经当先抱着陆长亭跨进客栈的大门了。锦衣卫们对视一眼,忙跟了上去。程二照旧去找掌柜订房。 待到订下房间之后,朱棣便直接带着陆长亭进自己的屋子去了。 陆长亭可不知道这是朱棣的屋子,朱棣将他放在床上之后,他就舒服地继续入睡了。反正有人出力效劳,何乐而不为呢? 朱棣无奈地瞥了一眼,便只得转身出去了。 他将锦衣卫都叫到了另一间屋子。 “燕王。”一较为健硕的男子主动上前,沉声道:“今日之事是我之过。” 朱棣没说话。 男子当即便在朱棣跟前跪了下来,“请燕王责罚!” 旁边的同僚自然免不了为他说话了,当即跟着出声道:“他也是护送燕王心切,这才出了意外,求燕王饶了他吧。” 程二在旁边慢悠悠地道:“今日,我们都有罪,此时倒不该是想着如何求饶了。”程二也跪了下来,道:“请主子责罚。” 这时候,其他人难免就有些尴尬了。 他们也意识到了自己求饶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越矩了,于是个个都收了声,不敢再多言。 男子继续低声道:“我会去取得那人的原谅。请燕王责罚!” 朱棣淡淡道:“你们是锦衣卫,乃是父皇直属管辖的一行人,你们事事都代表着父皇的态度和颜面,若是在外连百姓都欺压,一旦被父皇知晓,你们怕是得不了好。我便也不处置你们了。谁惹的人,谁去赢得原谅。” 锦衣卫们对视一眼,更觉尴尬了,但还是沉声地应道:“是!” 那男子这才站直了身子。 程二跟着爬起来,这时候也有了调侃的兴致,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与他是认识的,他可难讨好极了,要赢得原谅,怕是难!” 男子道:“是我惹的事,自然便是我去求谅解,这有何难?” 程二轻笑一声,不说话。只心中暗道,你们那是没见过他整人的样子!我在他手里头都吃过亏呢。现在小瞧了人,待会儿可就得完蛋! 朱棣将人赶了出去,别的都没再多说了。 待锦衣卫们出了屋子后,程二方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那男子出去之后,便立即到朱棣的屋子外头,敲响了门,沉声问道:“小公子,我来与您请个罪。” 陆长亭睡得正香,什么都听不进耳里去。 男子见里头没动静,不由得又继续伸手敲门。 陆长亭就被迫醒了过来,“谁?” 男子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不慎撞到您马车的。” 这是认罪来了?陆长亭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是真来认罪呢?还是被朱棣胁迫来的呢?陆长亭慢吞吞地起身,裹了裹身上的衣衫,这才过去打开了门。男子立即闪身进门来了,似乎生怕陆长亭毫不留情地一下扣上门,生生将他阻在外面。 “今日都是我的过错,是我太过心急才会撞上你,是我太过心急,才会言语间多有得罪,请小公子原谅。”说完,男子又立即补上了一句,“若是小公子不愿原谅我,那此后小公子上yào、打水、送食物等事宜,便都由我来做。直到小公子原谅那一日。” 陆长亭将男子打量了一番,他总觉得这人不像是燕王的手下。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男子脏兮兮的衣袍上,上面有着图案怪异的补色。陆长亭只觉得那图案看起来实在有些眼熟,偏偏一时间又难以联想起来。毕竟后世的描述,和先今看到的还是有差异的。 因而陆长亭盯着瞧了好一会儿,方才敢确定那是飞鱼的补色。 这男子……是锦衣卫? 陆长亭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此时他已然陷入了对历史的回忆之中。 是了,洪武十五年,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被裁撤,而后诞生了闻名后世的锦衣卫。陆长亭之所以瞧着这飞鱼服眼熟,还多亏上辈子他看了一部名为《绣春刀》的电影,那电影讲的便正是锦衣卫。 不过这人的模样,可不大像是锦衣卫的标准啊。 陆长亭心底有些疑惑。要知道这锦衣卫还兼仪仗,因而选出来的人个个都生得极为端方,站出来那都是翩翩青年。这人怎的生得有些健硕?是不大符合陆长亭遐想中的模样的。而且锦衣卫是洪武帝的亲卫啊,此人竟然能将姿态放到如此之低,可着实不太符合锦衣卫嚣张跋扈的xìng子啊。 “小公子以为如何?” 见陆长亭久久不语,男子方才感觉到了程二所说的难讨好是何意,这是说了半天的话,人家连搭理都不想搭理你。 “你既要做,那便做好了。”但原谅不原谅那可是他的事儿。 男子松了一口气,低声问道:“那您现在需要上yào吗?” 陆长亭走回到床边躺下,道:“yào在何处我不知晓。” 男子道:“我随身有携带yào膏。” 陆长亭脱去棉衣,躺平在床上,还自己撩起了衣衫,道:“上yào吧。” 男子点头,取出了伤yào,也撩起了陆长亭的衣衫,肚皮上那块痕迹很快就入了眼。男子眼皮一跳,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何将人得罪得这么狠了。实在是他引起的后果太过严重! 男子打开yào膏盒,伸手抹了yào便要给陆长亭往上擦,只是他还没擦上去呢,就被陆长亭给打断了。 陆长亭眯着眼问他:“你叫什么?” “张行瑜。”说完,男子还顺便解释了一下,是哪三个字。 名气很秀气,人长得可不秀气。 陆长亭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张行瑜顿了顿,又继续给抹yào,这会儿手又刚挨上去,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朱棣就站在那门口,见着张行瑜撩起了陆长亭的衣衫,还往肚皮上摸,他本能地厉喝一声,“你做什么?” 张行瑜不得不站起身来,道:“主子。” 待走近了之后,朱棣方才看清楚,张行瑜原来是在给陆长亭上yào,但人也已经呵斥过了,便也不好再留在屋中了,何况他还有话要与陆长亭说。 “你出去吧。”朱棣出声吩咐道。 张行瑜点了点头,只得收好yào膏,立即出门去了。 朱棣在床边坐下,伸手给陆长亭拉好了衣衫,同时还将棉衣拿过来直接将陆长亭罩在了里头。 “还没来得及细细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朱棣问道。 陆长亭先反问了一句:“四哥呢?” 朱棣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毕竟陆长亭早已知晓他的身份,隐瞒也没甚用处。他便直接了当地道:“母亲去世,便赶回了应天府。待到她下葬之后,父皇便派了锦衣卫送我等回到封地,因一路大雪,锦衣卫便急躁了些。” 陆长亭心头有些疑惑。 朱棣称马皇后为“母亲”,听上去似乎比称呼洪武帝要更亲近一些。而且现在陆长亭好奇的是,那个被朱棣葬到中都的,又是谁呢? 陆长亭不由得想到了历史上的一些猜想和野史,有些史学家认为朱棣不是出自马皇后,而是出自洪武帝的其他妃嫔。 这一点,陆长亭无从证实。这等小事,他也没必要去证实。这个想法,只是从他的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便消失了。 “我是来找你的。”陆长亭出声道。说完,他却是仔细地打量起了朱棣的神色,朱棣的态度,对于他来说,极其的重要。毕竟日后都要在朱棣手底下吃饭的。 朱棣笑道:“小长亭终于想通了。”语气倒是带着欣喜的。 两人之间似乎并没有因为久不见面而生出隔阂来。 陆长亭并没否认朱棣的话,他甚至还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我终于想通了,只是想通的代价着实不大好。” 朱棣露出了惊讶之色,“何出此言?”难道是中都发生了什么事?大约是见过陆长亭太多能干的一面,因而朱棣本能地认为不会有事难倒陆长亭才是,因而此时朱棣才这般诧异。 “自你走后,众人见我并未跟随你离开,便以为我定然是得罪了你,才没有被你带走。” 朱棣轻笑一声,“这些人,倒是会平白揣测别人的想法。” 陆长亭继续往下道:“他们认为,哪里会有不跟着燕王爷走的傻子呢?我既然没有跟着你走,那就只会是我得罪你了。” 朱棣道:“若真是得罪了我的人,那才更要带走。留在中都逍遥快活算什么?” 这一点倒是和陆长亭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因而可见中都之中有些人,实在是太过浅薄,偏要拿自己那短浅的眼光去衡量别人。 “后来呢?”朱棣不由得追问道。其实朱棣差不多已经想到,在中都众人怀着这样的心思之后,陆长亭会遭遇什么样的麻烦了。 “为了表示他们与你是一体的,自然就要对我这个得罪了你的人不客气了。” 朱棣皱眉,“那县太爷和刘师爷呢?”他记得从前,这二人对陆长亭都是不错的,那刘师爷也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才是。 “自是也冷待于我,不过他们倒算是好的,至少不会在我跟前说些yīn阳怪气的话。” 朱棣拧眉,眼底流露出几分疼惜之色,“辛苦你了。”站在朱棣的角度,陆长亭终归算是他看着长成翩翩少年的,陆长亭的功夫、一手字都是他教的,且不说兄长情谊,师徒情总是在的。现在听陆长亭这样说起,朱棣自是免不了心疼。 陆长亭摇头,“并不辛苦。”这些事着实算不得什么。他说这些,也并非是为求得朱棣心软或同情,他只是在陈述事实,陈述朱棣离开之后发生的事。 “我便休息了两年,不做风水生意。” “那你从何处谋生?”朱棣皱眉,没想到那些人竟将陆长亭欺负至此。是他想岔了,本以为在之前将陆长亭拉到他的阵营,便是公开表示,众人不得欺压于他了。到他走的时候,他都始终想着,只要他余威尚存,那么中都中人便会善待陆长亭。 谁能想到,最后却是这般结果呢? “我有些积蓄,何况还有安家。” “安家?”朱棣这会儿也被唤醒了记忆,想起了那个小胖墩安喜。 陆长亭点头,“中都城中众人待我都有了变化,唯安家待我一如既往。” 朱棣也不由得微微赞叹,“看来这安粮长倒是个有本事的。”还是个有眼光且极为聪明的人物,知晓不是谁人都能随意欺负的。也幸而有个安粮长,算是护佑住了陆长亭。 朱棣再一次将自己带入到了兄长的位置上,心底生出了些微欣慰之情。 “安家才算是中都表率啊。”朱棣出声赞叹。 若是日后朱棣成了永乐大帝,那么被赞赏过的安家,怕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声名鹊起了,只可惜…… 陆长亭淡淡地道:“可惜以后中都没有安家了。” 朱棣本能地感觉到了,这时候陆长亭的情绪起了剧烈的变化。他这时候才意识到,或许这才是真正令陆长亭想要来找他的原因?之前的那些,哪怕是流言纷纷,哪怕是旁人给予了冷眼,陆长亭应当都不会难过至此。 那么安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家有三子……”陆长亭依旧是用平淡的口吻讲述了整个过程,但是朱棣却从中听出了他的厌恶和愤怒。 是该厌恶和愤怒的,朱棣听过之后,都觉得这小小的粮长之家,竟然藏了这样污浊!着实令人惊叹! 朱棣忍不住伸手将陆长亭揽入了怀中。 若是他在中都,自然不会让陆长亭受这样的委屈,自然也不会让陆长亭这样狼狈逃离中都,明明是他人作恶,却偏要陆长亭付出代价。 陆长亭平静地讲述完了这些,顿时觉得胸口一口气舒了出去。 陆长亭毫不隐瞒这些事,不仅是在和朱棣分享经历,同时也是在隐晦地告诉他,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自己来找他,又想要什么样的东西。事先坦诚,至少可以避免以后许多其他的问题。 他却不知晓,此事朱棣已经全然沉浸在,可惜没能留在中都护佑住陆长亭的情绪之中了,哪里还会分出心思去想别的。 毕竟曾经相处好几年,同吃同住的情谊,岂是这样短的时间便可彻底消磨掉的。 陆长亭这会儿平静了不少。 冻到烦躁的情绪没了,对安夫人和安松友的恼恨没了,对张行瑜撞了马车的愤怒和不快也没了。 这些情绪都得到纾解。 纾解之后的陆长亭,忽然之间觉得朱棣身上似乎有股味道。这是他之前都没心思去注意的。 “四哥,你是不是该换衣裳了?”陆长亭极尽委婉地问道。 朱棣没能陡然从一个话题,跳跃到另一个话题中来,于是他惊讶了一阵,松开了手,“我……”问话还没说出口,他却陡然想起了什么。朱棣面色冷了冷,但也只是那一瞬间,随后他就恢复了温和,然后起身道:“这几日赶路赶得急,没有换衣裳,我让人打水来,沐浴一番再换个衣裳,长亭可要一同沐浴?” “不必。”陆长亭残忍地拒绝了。 谁家幼弟,还跟兄长一块儿洗澡啊?何况他这也不幼了啊!他们也不是正经兄弟啊! 朱棣便独自出去叫了水。 打了水来之后,朱棣便将脱下的衣衫扔在了外头。 陆长亭不由得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如果他刚才没有闻错,那实在有点像是血溅了一身,把衣裳都给湿透了,然后没来得及换,捂了好几天的味道。 这会儿陆长亭倒不觉得多么可怕,令人畏惧。他就是觉得,自己翻来覆去地想着,“捂了好几天”这几个字,然后就有点想吐了。 别人的血在身上待了这么久…… 朱棣也真是不嫌弃! 过了会儿功夫,朱棣就换好衣裳出来了。因着不避讳陆长亭的缘故,这身也就是标准的王爷常服。 此时程二前来敲门询问了,“主子,我们下楼用饭吗?” “走吧。”陆长亭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朱棣微微惊讶,“不怕冷了?” “怕。”说完,陆长亭就开始往身上加衣服了,直到生生将自己裹成了个白皮包子,这才撒手,和朱棣一块儿往外走。 朱棣颇觉好笑,像是又看见了从前还得靠他暖被窝的陆长亭。 朱棣见着陆长亭这副模样,就特别自然地抓住了陆长亭的手,然后带着他下楼去了。 陆长亭本来觉得不大自在,但想着,确实久久不见了,方才忍住了没有挣开,只是下面等着一块儿用饭的锦衣卫,那受到的冲击可就略微有些大了。他们已经忍不住开始猜测陆长亭的身份来历了。得是谁家的小公子,才能得燕王这样对待啊? 大臣不可能。 众人都知晓,从整治贪官污吏以后,尤其自胡惟庸案以后,大臣们的地位可着实不如从前了,那在皇家面前不知道是矮了多少个头。除非是功臣之后,又或是皇亲国戚之后。可这着实没听说过啊! 这少年生得这般好模样,从前不至于半点消息也没有啊…… 众人正摸不着头脑呢,他们哪里知晓,陆长亭他是真真切切从乞丐窝里出来的啊。这个发家的速度,可都比洪武帝要快了! 陆长亭吃得不多,毕竟冬日里,动的时候少了,何况他还裹成这个模样,要伸直胳膊都不容易。 朱棣有些看不下去,拿筷子夹菜。 那头张行瑜也拿筷子夹菜。 没一会儿,两双筷子齐齐到了陆长亭的跟前,陆长亭:“……”他这也没残啊。 张行瑜见燕王亲自给夹菜,忙讪讪地收了回去,同时也不由得苦恼了起来,他这是想要伺候人家求个原谅,却都没个献好的机会啊。 朱棣给陆长亭夹了一回菜之后,后面便变得熟门熟路起来了。 众人看得如何目瞪口呆且不提。 陆长亭倒是在这样的伺候之下,很快用完了饭食。 “不吃了,诸位慢用。”陆长亭慢腾腾地站起身来,就打算往楼上回去。 陆长亭回了屋子之后,溜达了几圈,消过食以后,便让伙计搬来了水桶。而那头朱棣等人似乎还在说什么事,张行瑜一时走不开,便又没了一次讨好的机会。 陆长亭这头洗过澡了,就直接上床去休息了。本来他是想拿出话本来的,但是忆及往昔,陆长亭也实在不希望再被朱棣或是程二瞧见自己手握话本了。到时候误会他是在思.春就不好了。 陆长亭艰难地脱去身上的棉衣,干脆又裹着被子睡觉饿了。 等到入夜之后,朱棣突然跟着进了被窝,陆长亭骤然惊醒过来,这才懵逼地意识到,这屋子原本是朱棣,应当是他直接将自己带到他的屋子了。 这时候更深露重的,陆长亭也实在懒得挪窝了,他也绝不可能做出,大半夜鸠占鹊巢,还反将燕王赶出去的举动。 朱棣见他睁开眼,随后又闭上了,不由得微微一笑。 看来,小长亭还是原来的小长亭啊,哪怕长大了。 翌日清晨,陆长亭迷迷糊糊地被朱棣给揪醒了。 多么熟悉的话语,多么熟悉的味道。 “起床,习武。”简短而有力的四个字。 陆长亭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哦。”那一瞬间,他都险些以为自己还置身在过去的朱家宅子之中了。 待到锦衣卫纷纷起床之后,张行瑜正yù去打水来给陆长亭,谁知晓一到客栈的后院,便见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他们的燕王已经开始带着那少年打拳了。张行瑜登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的运气着实背了一些。 很快,陆长亭和朱棣的功夫练完了。 这也是头一次,朱棣对陆长亭提出了,“可敢与四哥切磋?” 陆长亭:“……不敢。”朱棣比他早练功早了多少年啊?现在竟然和他切磋?别说经验了,朱棣个子比他高,力气比他足。这天气这么冷,他实在不想被朱棣摔到地上去,那得多冷啊。 朱棣面露失望之色,不过随后却是赞道:“比四年前要勤快多了。”方才练了会儿,就能看出来陆长亭究竟有没有在他离开之后懈怠。 陆长亭:“……” 这段可是黑历史了啊。 朱家兄弟刚离开老屋之后,他被一场高热弄得浑身乏力,一段时日养着不动,后面就更不想动了。 他没想到朱棣竟然记得那样牢。 朱棣笑了笑,伸手揽着陆长亭,带着往客栈前面走了。 锦衣卫们看得惊诧不已。 他们都是练家子,自然也能瞧出来,陆长亭那招式,分明就是跟着朱棣学的。能得燕王当老师,这小子到底什么身份啊? 有人暗暗记了下来,决定等到回了应天府之后,再报于皇帝。 众人很快到了客栈厅中用早饭。 程二有些憋不住地问道:“长亭,你就这样了?” “什么这样了?”陆长亭疑惑地看着他。程二冲他挤眉弄眼,是有点儿毛病么? 程二急了,“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这个他们,指的当然是锦衣卫。 陆长亭瞥向了一旁的锦衣卫,他们都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 一个功夫一般般,年纪又小,个子又不及他们的少年,能有什么手段呢?再看燕王这般宠溺于他,众人心中便难免有些更瞧不上了。 陆长亭轻笑一声,“几年过去,我变了嘛。” 短短八个字,但总让程二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陆长亭不记仇,那不可能! 程二甚至怀疑,陆长亭是不是积蓄了更大的“yīn谋”,就等一举收拾个够本! “何况他们都没招惹我呢。”陆长亭说完,便又上楼休息去了。 程二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总觉得这事儿还不算完。 锦衣卫却都觉得陆长亭这话,说得着实骄狂了些,倒像是他有本事能收拾他们一般。锦衣卫们对视了一眼,却是都没说话。而张行瑜还跟那儿想着,怎么才能求得陆长亭的原谅呢。 他们没有在这处客栈停留多久。 陆长亭在屋中休息了一会儿,朱棣便推门进来收拾东西了,陆长亭就干脆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等到他们都收拾好了,陆长亭跟着下楼就是。可谓是当足了大爷。 陆长亭这般姿态,朱棣反倒是觉得自在极了。若是陆长亭不这样,他才会觉得怪异呢。 陆长亭,不正是无论见了谁,都始终保持着骨子里的骄傲吗? 在朱棣看来,有棱有角正正好,圆滑世故,那才不值得他去温柔半分。 陆长亭照旧跟着上了朱棣的马车。 程二又不知是蹭了谁的马。 他们往着北平的方向继续前进着,到这时,大雪已经停了。只是路上的雪始终不见融化的迹象。 就这样紧赶慢赶的,在除夕之前,他们赶到了北平。 锦衣卫当然不能就这样立即撤走,朱棣将人留在了北平过年。 明朝的时候,洪武帝对待官员极为严苛。他们一年只休三天假。冬至,除夕,及洪武帝本人生辰的时候。锦衣卫能趁机在北平休个假,那也算是不容易了。 要知道准确来说,他们比官员还不如,几乎到全年无休的地步了。 当马车驶入北平之后,这也是陆长亭头见到了古时候的北平,是如何的模样。高大巍峨的城墙之后,是一派繁荣景象。 陆长亭被朱棣直接带回到了王爷府中。 王爷比起之前住过的宅子,可还要大气上许多。最直接的表现便是门的等级,这门都要大上许多了,王府门外的守卫也多了。 进门之后,朱棣当先笑道:“不如长亭为我瞧一瞧风水。” 陆长亭扫了一眼,并不说话。 锦衣卫们不由得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他还会瞧风水? 陆长亭似有所觉地回过头,看着锦衣卫们,淡淡一笑,“我还会瞧桃花,诸位要让我瞧一瞧吗?” “这就不必了。”张行瑜当先出声。 其中有人却是好奇地道:“小公子年纪轻轻,就会这些了?” “可要试一试?” “那小公子为我瞧瞧?”那人颇感兴趣地道,但话说完,他又忍不住小心地看了一眼朱棣,见朱棣没有说什么,他才安下了心。 陆长亭将他打量一遍,“令尊早亡?” 那人惊奇,“不错。” 陆长亭摇头,“你没甚桃花,日后怕是要光棍的。” 光棍? 那人一惊,勉强笑道:“小公子莫要说笑啊。” “谁与你说笑了?”陆长亭转头,顺带又点了他身边几人,“你,你,你……日后也要小心没有媳fù啊。” 这几人被他说得都是一悚。 反倒是张行瑜一言不发。 旁边的人忍不住问他:“你就不好奇你是如何?” 张行瑜摇头,“有妻如何?无妻如何?我们这般,还是不娶妻更好。”完全一副不解风情的木头模样。 陆长亭扫了他一眼,惊讶道:“你可比他们还要不好。” 见陆长亭跟他说话,张行瑜才马上接话问道:“何处不好?” 陆长亭颇为遗憾地道:“日后当心断子绝孙。” “噗……”众人险些喷了口水。 陆长亭笑眯眯地道:“可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呀。娶不到媳fù,不还是一样的断子绝孙?” 众人无言以对。 程二瞧着陆长亭的模样,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了。陆长亭这是吓唬他们呢! 不过,究竟是不是吓唬,那也只有陆长亭自己知道了。 从大门外一路往里走去,见了不少的下人和丫鬟,他们纷纷朝这一行人见了礼,而后又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陆长亭此时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朱棣没被赐婚,但这次总应当成亲了吧?他记得,洪武帝给朱棣赐婚,可是为了笼络武将徐达呢。 这徐家一门倒也是奇才。 徐家的大儿子,坚决拥护朱允,徐家的小儿子呢,又暗地里帮着朱棣,最后还被朱允给宰了。 等拐过了个弯儿,陆长亭才扯了扯朱棣的袖子,小声道:“府中可有四嫂了?” 朱棣笑道:“长亭难道算不出我还是个光棍吗?” 陆长亭傻了眼。 洪武帝虽对朱棣极为不上心,但也不至于连婚都不赐了吧! 陆长亭忍不住问道:“四哥难道没有心仪的女子吗?” “没有。” 陆长亭:“……”他本想说,我听闻徐将军有个女儿很好,你见过吗?但是他一个出身中都的小乡巴佬,怎么会知道什么徐将军的女儿呢?于是陆长亭就干脆闭嘴了。 后头的人就看着他们走在前面,还一边咬耳朵。 张行瑜更着急了。 燕王待这少年太好,他实在找不到chā手的机会啊。 若是到走时,这少年还不曾原谅他。那张行瑜真得记一辈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名字的,那日后肯定是要成为配角哒! 这里小小地说一下长亭的处事风格啊,从第一章到现在,其实他个人xìng格都挺明显的。好强,不服人,不太喜欢欠他人的,一般情况下是理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用四哥的话来说,还是有棱有角的。你招惹我,我不管你是谁,我就得怼你。因为你错了,所以我很有底气地怼你。 绝不轻易示弱,是陆长亭在多年挣扎之中领会到的生存法则。 有时候不是示弱,别人就会绕过你的。往往不知变通比太会知变通更好。 而恰好,四哥也需要自己手底下有个这样的人。 好抓在掌心,也好拿起来怼别人。(_) ** 今天我家猫太捣乱了!!!数次关我电脑!丢我稿子!啃我大纲纸!所以呢这个加更我得熬夜写了。捂脸。 第47章 42.40.9.6 进到王府厅堂之中,陆长亭都不见有女眷出来,更不见什么小孩子。这下他便相信,朱棣是当真不曾娶妻了。 在厅堂坐下来不久,下人便来报,有人求见。 陆长亭估摸着应该是朱棣亲信一类的人物,毕竟除了这些人,也不会有谁在朱棣回到北平以后,便立即上门来了。 朱棣打发下人去请人进来了,随后还嘱咐了人去准备饭食。风尘仆仆赶到目的地之后,沐浴用饭,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陆长亭扫了一眼锦衣卫,见他们都面色如常,没有要挪动的意思,于是他也就待得更自然了。 没多久,便有几人从厅堂之外进来了。 那几人有年纪轻轻的,也有更为年长的,都着常服打扮,跨进门来,便当先恭敬地唤了声燕王,而后便向朱棣汇报起了北平防守事宜。 因着北平和蒙古是邻居,时常都会发生点摩擦,一言不合就打架,因而朱棣回来之后,他麾下的亲信,第一时间便是要向他汇报这些事宜。 这时候藩王手中可握有的权利是很小的。 他们不能掌管封地上的一切事务,除非是外敌入侵的时候。朱棣也只拥有不满三万的王府卫兵。 打量一眼厅堂中站着的人,陆长亭都不由得感叹,这时候朱棣手中掌握的东西实在太少了,他身边的亲信也着实太少了,日后帮着他打天下的功臣,此时都还不见踪影。一时间,陆长亭心底有了别样的滋味儿。 他来到北平,没有错。 他需要朱棣,朱棣或许也需要他那么一点微末的本事。 待到这些人都汇报完毕之后,朱棣便留了他们一同用饭,众人也都笑着应了。全然看不出,这主仆之间的阶级之分。 陆长亭也并不觉得奇怪。 在古代,阶级是很鲜明,但凡是聪明的主子,都知晓如何与下属表示亲近。因而古代才常有君臣相得的戏码流传后世。 能拉得下身段的,那才是聪明人。 下人们摆好饭食之后,朱棣便当先站起了身。陆长亭正琢磨着要不要默默跟在后面,就见朱棣陡然转过身来,看向他道:“长亭,随我来。” 短短五个字,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其他人的目光。朱棣的亲信们,好奇地扫视着陆长亭,他们和那些锦衣卫一样,对陆长亭的身份好奇极了。 年纪如此轻的少年,会是谁呢? 这份好奇,在看见朱棣让陆长亭坐在手边之后,一时间达到了顶点。 锦衣卫们却是早已见怪不怪了。 朱棣在席间与下属继续说起了蒙古之事,他们的谈话很是平常,挑不出一点错处来,就算是传回给洪武帝听了,他也只会觉得,自己将儿子发配到中都去,还是有着作用的。儿子变得更务实了,知道守好封地了。别的挑不出毛病来。 因着朱棣与他们闲聊的缘故,倒是没给陆长亭夹菜了。 陆长亭将自己裹成个大包子,要夹菜是有些麻烦。 张行瑜双眼一亮,他的机会来了! 张行瑜走到了陆长亭的身后,给他夹起了菜。 朱棣的手下见了,不由觉得有些疑惑。这是锦衣卫吧?是皇帝陛下的亲卫吧?怎么还给这小子夹菜呢? 陆长亭面无表情,不表示喜欢也不表示拒绝。 张行瑜默认为这是陆长亭接受了,手上动作便愈加勤快了。 陆长亭这会儿倒是琢磨出点意思了。 这时候锦衣卫初设,之后几年被洪武帝握在手中,对付朝臣对付多了,加上手中的特权越来越多,才越发猖狂了,也就有了后世的恶名。此时他们倒还算不得如何狂妄狠辣。尤其单看这张行瑜,陆长亭实在瞧不出半点锦衣卫的味道来。 众人围着吃了会儿饭,朱棣和手下说着说着,突然就转头来看了一眼陆长亭和张行瑜。 陆长亭抬起头,特别无辜地看了回去。 朱棣这才捏了捏手头的筷子,这才转过头去了。 其实陆长亭倒是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朱棣可以对他好,甚至可以比对别人好,但若是大大超越了其他手下,便会引得他人不满了。而现在看来,朱棣对他的手下态度都极为温和亲近,这之后他若留在北平,朱棣就算对他多有照拂,也就不算什么了。 陆长亭此时已经有了,做朱棣手中一把锐利的刀的觉悟。 享得了庇护和宠溺,那就得做得了招风的大树嘛! 陆长亭低头愉悦地吃着手头的食物。 因为脑子里还想着事儿,陆长亭不知不觉就将张行瑜夹的菜给吃下去了。张行瑜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朱棣不由得又往这边扫了一眼。 饭食用完之后,朱棣的手下也都恭敬地散去了,只是在散去之前,他们免不了还多看了陆长亭两眼。 下人们上前来撤了饭食,朱棣命人安排好了锦衣卫的住处。 而后才轮到了陆长亭。 “北平天冷,入夜之后,长亭可会畏寒?”朱棣突然出声问。 陆长亭一怔,骤然想起了过去和朱棣同眠的时候。 见陆长亭不语,朱棣又道了一句,“北平更为寒冷,不比中都暖和。” 陆长亭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中都都算是暖和了?陆长亭实在有些担心,自己在北平会不会被冻坏。他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朱棣见状笑道:“你今日且歇在我屋中吧,待你适应了气候,我再令人为你安排好屋子。” 周围下人虽有好奇,但他们的目光中却并不夹杂惊异。要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至jiāo好友睡一处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朱棣让人去收拾了陆长亭的行囊,张行瑜忙跟着去了,当真是说到做到,应了朱棣要求得陆长亭的原谅,便就老实去做了。 这点倒是令陆长亭对他有些改观。 只是让程二白白等了许久,就等着瞧陆长亭干坏事儿呢,偏偏陆长亭就什么也不做。 朱棣因着还有事,沐浴过后换上一套衣衫,罩着披风便又匆匆出门去了,程二紧随其后。陆长亭便是被下人领到了朱棣的院子里去。下人们供上食物茶水,陆长亭便能舒服地靠着休息了。 陆长亭忍不住问:“王爷何时能归来?”这到底不是中都的朱家宅子,也不是中都孤庄村的老屋。陆长亭实在无法像之前那样完全放松下来。待得久了,他便难免问起了朱棣的去向。 下人们抬头低声道:“王爷要很晚才能回来的。” 说罢,他便低头不理陆长亭了。 哪怕是做了燕王,也忙到了这样的地步? 陆长亭无奈,同时我感觉到了点儿无所事事,翻出了话本却又久久看不进去。 他脑子里思绪飘忽着,便想到了程二。 不管何时,始终都是他在朱棣身边跟进跟出。 如此一看,朱棣身边最为信得过的亲随,似乎便只有程二了。朱棣在北平才不过两年,北平当地的守军、护卫等,与他还着实算不得亲近。而朱棣本身也未曾从应天府带来什么人。 这时,陆长亭就不免想起了历史上对朱棣早年生活截然不同的描述。 朱棣出生的时候,明朝还未建立,那时候打仗正到紧要关头,洪武帝根本顾不上这个儿子,连名字都没给起。到了明朝建立之后,朱棣虽然十岁便被封为燕王,但要知道那时候一共接受封王的似乎便有足足十个。朱棣就属于恰好是洪武帝的儿子,那也就恰好跟着一块儿封王了。别的多余的照顾却是没有的。甚至连朱得到的待遇都不如。 古代的历史记载中,虽多次强调,说洪武帝极为喜爱朱棣,认为其有自己的风范,多次想传位于他。但后世史学家已经从多方面证明,这应当只是朱棣继位以后,才改了史实,以此掩盖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上位经历。 而真正的历史之中,朱棣应当是并不受宠的,甚至说,他是在饱受冷落的环境之下成长起来的。自然,他也就没什么人可带来北平了。 靖难之役的一切力量,都是朱棣在北平扎根以后,才逐渐被建立起来。 陆长亭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话本,如此一想,他竟是倒有些热血沸腾了。 陆长亭很快接受了自己如今的位置,他也想要在未来靖难之役之中,出上一份不小的力,在朱棣身边站稳脚跟,看着他登上皇位。 正想着呢,屋门突然间就被人推开了。朱棣走了进来,抬眼就见陆长亭手里捏着话本,朱棣面色有些怪异,对当初搜罗出情.色话本记忆犹新。 他在陆长亭身边坐下,一边倒着茶水,一边出声道:“长亭。” “嗯?”陆长亭偏转过头,认真地看向了他,听着朱棣往下说话。 “长亭,你还小。”朱棣颇有点语重心长的味道。 “嗯?”陆长亭有点儿疑惑。难道朱棣觉得他现在做不来太多事儿,决定只jiāo给他一些微末小事。这倒也没关系,他的确是年纪小,很难服人的。这里不比中都,周围只围了朱家兄弟。 朱棣伸手夺走了他手里的话本。 陆长亭:??? 朱棣将话本丢到了一边,叫人进来,“放好了。” 陆长亭脑子里还没转过弯儿来呢,“……这是,做什么?” 朱棣道:“这等情爱之书,便不要再看了。你年纪小。”朱棣重重咬了后面四个字。 其实陆长亭很想反驳,他的年纪放在这个时代已经算不得小了,可是对上朱棣关心又执拗的目光,陆长亭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朱棣的确是在关心他,虽然关心的角度很怪异。 朱棣将点心往陆长亭跟前推了推,“吃点东西。”说完,他又把下人给叫了进来,“去换壶热茶。” 陆长亭并不太饿,他歪头看了看朱棣,“我只是在这里觉得颇为无趣,才拿了话本来看。” 朱棣神色不改,道:“放心,明日你就会觉得有趣了。” 陆长亭倒的确是充满了期待。 现在的北平就像是一块等待着去征服的宝地。 所有人都认为这里苦寒,又与蒙古比邻,在这里做藩王实在是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但陆长亭却清楚地知道,这里将成为朱棣最强有力的后盾。 陆长亭忍不住微微一笑,“我很期待。” 朱棣看着他这般模样,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早些洗漱吧。” 陆长亭看出了朱棣眼底的疲色,点点头,等喝了热茶之后,便由下人领着沐浴去了。等沐浴完出来,陆长亭发现崭新的衣裳已经备好了。这很明显不是他自己准备的,而应当是朱棣带着程二出门去之后,再带回来的。 陆长亭将衣衫穿好,浑身暖了许多。 不可否认,朱棣对他的好已然超越太多了。 陆长亭其实是惯xìng去照顾别人的人,或许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太过信奉强悍的缘故,还是到了明朝以后,他才诡异地从几个王爷的手底下享受到了被关照的滋味儿。 滋味儿不赖! 陆长亭抿了抿唇,又由下人带着回了朱棣的屋子。 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炭。 虽然洪武帝将朱棣赶到北平来当藩王很是不地道,但总的来说,洪武帝给儿子们的待遇,那可比给大臣们的要好多了。早年的时候,他都是教皇子们吃苦耐劳,而等个个去了封地以后,洪武帝就开始开出丰厚的赏赐俸禄了。臣子多么苦逼,就衬得王爷多么舒适,哪怕是什么也不做,也能富贵生活到老。 而此时,陆长亭就跟着蹭了一把。 什么上好的炭啊,上好的茶啊,轻柔暖和的被子,暖洋洋的床榻啊…… 就连洪武帝他儿子,这一刻都沦为了给陆长亭“暖床”的。 咳。 陆长亭脱去外衫,当先钻进了被窝之中。 在赶赴北平的路上,陆长亭已经和朱棣一起歇过几次了,现在倒也不觉得生疏尴尬。朱棣放下书之后,便跟着进了被窝。 陆长亭瞥了一眼那本被朱棣放下的书,再度想起了历史上对朱棣的评价。 有人认为朱棣和太子朱标比起来,那实在是没甚文采,甚至被冠上了半文盲的名头。陆长亭不由得想到了之前在老屋的时候,朱教他读书,朱棣从来不chā手,直到等朱走了之后,朱棣才接手过来,但也只是盯着他读书,而后教教他写字。 陆长亭这会儿,心底的滋味还挺复杂的。 陆长亭因为在想事情,双眼睁着,在烛光下还显得熠熠生辉的,朱棣原本实在有些疲累了,这会儿看着陆长亭的模样,又有点睡不着了,他忍不住拉了拉被子,将陆长亭那张脸给盖过去了。 “快些睡觉。” 陆长亭眨眨眼,抓下被子,“嗯”了一声,闭上了眼。 纷乱地挤在陆长亭脑子里的那些史料,野史,传闻,这会儿都被挤到脑后去了。屋子里着实太暖和了,闭上眼之后,他便不可抗地睡了过去。 朱棣这会儿浅浅吐出一口气,也才闭上了疲累的双眼。 翌日一早,陆长亭便被朱棣从被窝里拎出来了。 真是多年都不带换个姿势的。 陆长亭连吐槽的话都说不出了。 他顺从地起了床,换了衣衫,排在朱棣屁股后面,等他洗漱完之后,也跟着去洗漱了。而后下人端来早饭让他们用过了。朱棣便直接带着陆长亭出门去了。 程二在王府门外备好了马车,当然是给陆长亭准备的。朱棣就直接骑马去了。陆长亭原本也想要匹马,奈何外头太冷,在耍酷和保暖之中,陆长亭选择了保暖。 马车哒哒哒地往前走着,没多久便停住了。 朱棣下了马,从外头将车厢门打开了,而后将陆长亭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了出去。 陆长亭还是裹成了个包子,就唯独一张姣好的面容,能看得清楚。就跟包子被挤露馅儿了一样,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好笑。 朱棣拉着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去。 这时候陆长亭才发现,这是一处军营,养的应当就是燕王府的亲兵。 看着这处军营,陆长亭也不得不感叹。 洪武帝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大概便是以为军权握在他儿子的手中,便能一心一意保卫明朝了。 他怎么知晓,就是他jiāo出去想要以此保护朱允的军权,最后却是将朱允从皇位上赶下来的罪魁祸首呢? 朱棣见陆长亭顿了顿脚步,不由笑道:“怎么?怕了?” 陆长亭当即一扬眉,“怎么会?”只是他心中也有些好奇,朱棣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朱棣一边带着他往里走,一边低声道:“蒙古时常与北平打起来,这边战争频繁,人人都要会些保命的本事。长亭,你来到北平,别的可以不做,功夫却得还要下更大的功夫去练。” 陆长亭的面色不由得更凝重了一些,点头认真道:“我知道。” 但这三个字才刚刚说完,他差点就被脚下的雪绊上一跤。 朱棣条件反shè地想要伸手去接,最后又生生克制住了。不过好歹陆长亭晃了两下也就站稳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绕过了哨岗,走过了营帐。只是他们一路走过去,却很少碰见什么士兵。 直到他们走过营帐之后,来到了一片空地上,或者说校场更为合适。 别的地方都是大雪铺满了,而这里却竟然干净得出奇。而且校场之上已经有人在开始cāo练了。他们大都穿着薄衫,甚至还有光着上半身的。陆长亭光是看着都觉得打哆嗦。北平太冷了,呼出来的气白蒙蒙能糊陆长亭自己一脸。 说是呵气成冰真也不为过了。 有人注意到了朱棣的到来,忙热情地喊道:“燕王。”看得出来,这里的人对朱棣都很是尊敬。 这点陆长亭觉得不奇怪。 朱棣被称作马上天子,是因为他跟着士兵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受到尊敬不奇怪。随着日子越长久,等到他正式手握兵权出征蒙古的时候,那也就是他彻底牢牢把握住士兵崇拜的时候。 朱棣指了指校场,“长亭,以后每日你都要随我来此处。” 陆长亭艰难地动了动唇,“……好。” 虽然很不想在冬日里来cāo练,但是陆长亭也知道,自己那点儿功夫,在北平太不够看了。等到日后朱棣上战场的时候,他说什么也得跟着去吧。 朱棣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抬起了手就开始给陆长亭扒衣服。 “不等等……”陆长亭懵了懵。 程二在一旁笑道:“小长亭不把棉衣脱了,等会儿怎么练功夫?” 陆长亭抿了抿唇,僵着脸配合着朱棣脱棉衣。 一层又一层。 程二都看得忍不住嘴角抽动了。 这穿得也着实太多了点儿! 待到只剩下里头一层薄衫之后,陆长亭推开朱棣就立即打了个喷嚏。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陆长亭微微疑惑地转头看他,“你不去吗?”因着是在外面的缘故,陆长亭便没有开口叫四哥了。 “去吧。”朱棣只重复了一遍。 陆长亭会意,同时也有些羞赧,这段日子,他似乎有些依赖朱棣了。到了军营里,他与旁人自是也没什么不同,只是他并非燕王府的亲兵而已,他又怎么可能还要朱棣来悉心教导呢?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陆长亭打jiāo道的都是风水一道,他从没接触过这些人,他对他们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电视剧和史料。 陆长亭缓缓吐了一口气,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冻麻木了,还是心底的兴奋压过了一切,陆长亭竟然感觉不到了寒冷,他的腰背不自觉地挺得更直了。从前朱棣对他的教导,在这一刻似乎都起了作用。 他冷静地迈入了校场之中。 陆长亭正想着要先和谁来打个招呼,了解一下校场的规矩。谁知道突然一个男子走了过来,冲着陆长亭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打一架。 男子比陆长亭要高出大半个头,他满头大汗,瞳孔扩大,眼底写满了兴奋和战意。陆长亭的目光又落在了他光着的上半身之上,肌ròu虬结。 陆长亭站在他跟前就像是一只弱鸡。 陆长亭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他总不能打死他吧? 陆长亭摆开了架势。 校场之外,程二有些咂舌,“怎么他一去就被盯上了?这不会出事儿吧?王老六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程二喃喃说道,便想要上前去。 朱棣一把揪住了他。 “主子?”程二有些诧异,他看平日里朱棣待陆长亭的态度,这时候也应当跟着着急才是啊! 朱棣淡淡道:“不磨砺,日后要吃更多的苦头。” 可是这个苦头也太大了点儿吧?程二心底疑惑又担忧,但他此时还是闭紧了嘴,也没有往前去。 朱棣顿了顿,接着道:“他和这里格格不入,走入校场,自然免不了被人注意。” 在校场之上,别人不会管你的年纪和身份,先打一场再说。只是有些人并不大乐意与弱势的人过手罢了。 若说之前朱棣教给陆长亭都是基础和招式,那么现在便是实战的时候到了。被洪武帝这样教导着长大的朱棣,难免也带上了一样的风格。 心疼陆长亭的时候归心疼,该放手的时候,朱棣却绝不会有半分含糊。 这一头,陆长亭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 对面的王老六呼吸比他更为粗重急促。 很多人都容易对血腥、暴力上瘾,所谓杀红了眼,便是这么个意思。此时王老六差不多就是红眼状态。这位相当于加上了BUFF。而浑身冻得有些僵硬的陆长亭,觉得自己上的是DEBUFF。 这特么还真有点心酸啊! 不管心酸不心酸,王老六已经朝着他扑上来了,拳风凌厉,迎面而来。 陆长亭身形小,胜在一个灵活。幸好从前朱棣也教过他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只是记忆调出来,肢体再反应出来,难免就有一个时间差,就这么一个滞后,王老六已经一拳揍在了陆长亭的脸颊上。 陆长亭身子歪了歪,卸去了一半的力道。 但尽管如此,他也感觉到自己半边脸一瞬间都麻木了,而后便是迅速的肿胀和疼痛。 陆长亭的脾气向来很凶残,这股凶残是刻在骨子里的,平时他可以温和,可以看上去非常淡然,但是一旦遭遇危险,他就会反弹得更厉害。 陆长亭此时就觉得自己的胸腔之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熊熊向上。 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灼烤得热血沸腾了起来。 难怪斗兽场里,许多人都会跟着激动起来,看个球赛,甚至还有人压抑不住砸遥控器。 陆长亭整个人都被点燃了。 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他回忆着朱棣教给他的每一点每一滴,这时候他很庆幸,在朱棣走之后,他并没有荒废自己的功夫,此时骨子里的熟悉一下子就被唤出来了。陆长亭的招式越发熟练,躲得也更快了。 陆长亭从来没想到过,在明朝他会练出这样的身手来。 但当真正掌握住力量之后,陆长亭觉得这一切是那样的美妙,哪怕是不小心被对方揍到,他都觉得揍得发疼的地方,也蔓延开了一股灼热,舒服极了。 光是躲闪当然不行。 周围的人注意到了他们这场悬殊的比斗,他们忍不住停下来观看,仔细看着这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少年,怎么抗过王老六的铁拳。 有人见陆长亭总是躲闪,便忍不住嘲笑道:“怎么是个缩头乌龟?总是往后头躲?难道日后上战场也要躲别人后头吗?” “瞧这模样,像个nǎi娃娃!可不该来这儿啊!” “他是谁带来的,还是快些带走吧,别等会儿被打得不成样子!” “……” 这些嘈杂的声音挤在了陆长亭的耳中。 陆长亭每一句都能听得清楚,但是奇异的,他并不感觉到愤怒,甚至他半点都不会因此而分心。只是这些人提醒了他,是啊,他不能总是躲闪。 他紧紧盯着王老六的面孔,观察着对方松懈和倦怠的时候。 人当然会有松懈的时候,尤其是王老六这样陷入狂热之中之后,他的体力就更容易被消耗了。 陆长亭抓住了机会,勾脚抱头,顶膝盖!重重压上去,拳头握紧用力地朝着鼻子和下巴攻击。 王老六摔倒了。 陆长亭相比之下瘦小的身形直接骑在他的身上,将人死死压在底下,一拳接着一拳往上揍。 骨头和皮ròu碰撞。 血花绽出。 陆长亭感觉不到了疼痛。 周围的人被“啪啪”打了脸,目瞪口呆地看着陆长亭凶狠的模样,几乎说不出话来。 校场外,早已没了朱棣和程二的身影。 而其他人却已经围上来了,他们看着陆长亭的动作,有力、矫健,好像还使用了什么巧劲儿。而王老六一声不吭,只是竭力地用拳头抽打着陆长亭的背脊,想要将陆长亭翻过去压在地上。但陆长亭却铁了心地将他扣在了地上。 一时之间,两人胶着住了。 众人这才上前,将两人分开。 在校场里打红了眼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周围的人都知晓要上前分开,他们懂得把握分寸和时机。这也都是朱棣下的命令。他们严格服从着燕王的命令。 陆长亭被拖开之后,耳边嗡嗡作响,好半晌才从血红的视线中抽离出来,而这会儿陆长亭也感觉到了疲累。 不,不止是疲累,而是浑身脱力的滋味儿。 有人拿来了面巾给陆长亭擦脸上的血和汗,陆长亭不知道自己此时变成了什么模样,但是动一下,他都觉得说不出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有人也给王老六擦着脸。 他们兴奋地议论着,“还打不过一个少年!” “是啊,王老六你刚才怎么回事儿?” 陆长亭这头也有问他:“小子打哪儿来的?” “穿得跟个贵公子似的啊!家里送来军营磨砺的吗?我可告诉你,要当燕王的亲兵不容易!” “一边儿去,我先问问,诶,你刚才怎么疯了一样,照王老六鼻子打啊?” 陆长亭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已经脱力到极点了,因而才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陆长亭不自觉地抬起头朝校场外看去,他的视线被血色所模糊,看起来这个世界就像是被切割成两半了一眼。陆长亭看了好半天都没能搜寻到朱棣的身影。 突然之间,陆长亭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身边的人还在闹哄哄地说着话。 陆长亭闭了闭眼,坐在那里开始默默地缓劲儿。 “燕王!”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陆长亭转头去看,便正好瞧见朱棣的身影朝着他过来了。大约是因为他瘫坐着的缘故,于是这时候陆长亭便觉得朱棣的身影显得格外的高大巍峨。 **还差三百字没写完,这里放点重复内容,稍后补上更多的字数** 不,不止是疲累,而是浑身脱力的滋味儿。 有人拿来了面巾给陆长亭擦脸上的血和汗,陆长亭不知道自己此时变成了什么模样,但是动一下,他都觉得说不出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有人也给王老六擦着脸。 他们兴奋地议论着,“还打不过一个少年!” “是啊,王老六你刚才怎么回事儿?” 陆长亭这头也有问他:“小子打哪儿来的?” “穿得跟个贵公子似的啊!家里送来军营磨砺的吗?我可告诉你,要当燕王的亲兵不容易!” “一边儿去,我先问问,诶,你刚才怎么疯了一样,照王老六鼻子打啊?” 陆长亭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已经脱力到极点了,因而才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陆长亭不自觉地抬起头朝校场外看去,他的视线被血色所模糊,看起来这个世界就像是被切割成两半了一眼。陆长亭看了好半天都没能搜寻到朱棣的身影。 突然之间,陆长亭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身边的人还在闹哄哄地说着话。 陆长亭闭了闭眼,坐在那里开始默默地缓劲儿。 “燕王!”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陆长亭转头去看,便正好瞧见朱棣的身影朝着他过来了。大约是因为他瘫坐着的缘故,于是这时候陆长亭便觉得朱棣的身影显得格外的高大巍峨。 作者有话要说:  每月一次大姨妈又袭击了作者,作者已经是一条咸鱼了。 诶,会不自觉地想要写到小长亭和四哥的日常,比如摸摸抱抱什么的,也不知道你们是会喜欢,还是会觉得我嗦…… ** 照鼻子打这一招,其实是防狼术教的。[doge脸] 第48章 42.40.9.6 清晨出门时还是好好的,归来的时候就变了副模样。王府中的下人们都被陆长亭这副凄惨的样子吓得不轻。 程二跟在后头,小声问道:“主子,我……我去请个大夫?” 朱棣沉着脸,径直往里走,吐出两个字,“废话。” 程二摸了摸鼻子,实在摸不透朱棣的心思。不过转念一想,主子的心思若能被他摸透,反倒是奇怪了。 程二是一路跑着出去的。 朱棣将人抱回到自己的屋子,立即令下人打来了热水。下人被挥退在一旁等候,小心地看着朱棣将人放在床上,连忙端着热水递上去,另外的下人又给递上了面巾。 朱棣捏着面巾蘸了热水,亲手给陆长亭拭擦脸上的血迹。 下人们见帮不上忙,就只能排排站着了。 擦干净血污之后,陆长亭那张脸总算显露出了原貌。 不过陆长亭觉得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能充分感觉到脸上肿胀撕裂的疼痛,他这张脸要是没变形,那才奇怪了。 陆长亭扫了扫旁边的下人,他很准确地从他们的眼眸中,捕捉到了惨不忍睹的情绪。 唯有朱棣倒是面不改色,等他擦干净之后,程二也带着大夫回来了。 大夫走上前来,一见陆长亭的模样,不由瞪圆了眼,“这是和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打架去了?”大夫大约是没在燕王府见到过这么野的人,也没见过燕王府里谁被揍成这个模样。 朱棣淡淡道:“习武呢。” 大夫咋舌,谁家习武习成这么个鬼样子啊? 大夫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万一要是燕王揍的,他能说什么呢? 大夫坐下来,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开始给陆长亭检查伤处。 “身上有伤么?”大夫低声问。 “有。”出声回答的却是朱棣。 陆长亭瘫在那里,也确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有朱棣代劳出声自然是好的。 大夫伸手便去脱陆长亭身上的衣衫,这会儿陆长亭想起了一件事,他艰难地转头问旁边的程二:“我的棉衣呢?” 程二哭笑不得,“你这时候都还记着棉衣呢?” 当然了。陆长亭心说。那才是陪伴他过冬的好伙伴啊。 “你放心,棉衣我已经给你取回来了。”程二无奈地道。 陆长亭点了点头,放松地躺平了。 如果此时不是被脱去了衣衫,实在还有些冷的话,陆长亭会更放松的。 随着衣衫褪下,陆长亭身上的痕迹也就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朱棣的眼皮不自觉地一跳,看着陆长亭的目光沉了沉。 那大夫陡然觉得身上的压力一重,额头上不自觉地渗出了汗来,他小心地按了按陆长亭的肚皮。 朱棣又看得眼皮一跳,抿唇道:“轻些。” 大夫僵了僵,点点头,动作还真轻柔了不少。谁让此时燕王身上传达来的情绪,让人觉得万分不妙呢? 但就算再轻,受了伤的地方,也还是会疼。 大夫在陆长亭身上摸索了一会儿,主要是确定是否有骨头断裂的地方。良久,大夫才收回了手,陆长亭已经冻得鼻子发痒了。 朱棣赶紧扯过被子将陆长亭整个人罩住,温暖兜头罩来,陆长亭觉得身上的疼痛似乎都缓解了不少。 大夫直起身子,低声问道:“他腹部那块儿拳头大的淤伤是如何一回事?这是之前的伤了吧?”大夫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新伤。 朱棣脸色又沉了沉,点头道:“是。” “既然有伤还打什么架?”大夫一个没忍住怒道。 朱棣脸色更沉了。 程二在一旁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第一次受伤是锦衣卫害的,第二次受伤是王爷亲自送过去的。这两次都跟王爷脱不了干系啊。 “这伤很重?”朱棣抿了抿唇,出声问道。 大夫低声道:“那块淤青有点严重,也不知伤到脏腑没有,不管如何,现在都先需静养,若是不养好了,这日后还得疼的。”大夫眼里写着满满的不赞同,隐晦地指责了燕王纵容其打架的行为。 朱棣突然伸手将被子又撩开了。 陆长亭的肚皮就这样被迫袒露了出来,陆长亭勉强地抬起发软的手,想要将被子抓回来,但是他才刚伸出手,便被朱棣又按了下去。 朱棣盯着他肚皮上那块淤痕瞧了会儿,道:“怎会如此严重?” 陆长亭抬起另一只手啪地抽在了朱棣的手背上,“我冻死了。” 朱棣赶紧收回了手,收回手之后他愣了愣,忙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伸手将被子重新给陆长亭盖好。 陆长亭这时候都已经被看得有些麻木了。 反正大家都长一样,也没什么好看的。 大夫又再三强调了那处伤的严重xìng,而后才说他身上其他地方,都只是皮外伤,养一养,擦些yào便能好了。 朱棣和程二都免不了惊讶,他们常年与军营打jiāo道,知晓那王老六下手是个什么程度。朱棣其实都做好,陆长亭受伤较重的准备了,他一直等在旁边的营帐里,等到陆长亭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便出来将人带走。可谁知晓,最后的结局竟是两败俱伤,还是靠周围的士兵上前,方才将两人成功分开。 此时听大夫说只有皮外伤,朱棣就更觉得惊讶了。 陆长亭比他想象中还要坚韧厉害。 朱棣打发了程二跟着大夫去开方子抓yào,他则是就这样在陆长亭身边坐下了。 陆长亭忍不住道:“有镜子吗?”他也该知道,他现在被揍成了什么模样。 朱棣令下人取来了镜子。 丫鬟捧着镜子到了陆长亭的跟前,然后还忍不住偏转过了头。 陆长亭:“……”难道真的被揍得破了相? 陆长亭将镜子往前拉了拉。 “……” 他的脸庞肿胀青紫,眼角出血,嘴角也有撕裂,连嘴唇都是撕裂开的,上面还结起了血痂。 除去这些之外,陆长亭从中看见了自己凶狠的眼神。 他自己都不由得一怔。 “怎么了?”朱棣见他半晌都不说话,不由得弯下了腰,伸手夺过了镜子。 那丫鬟脸红红地忙退到一边去了。 朱棣知道年经越是轻的少年,便越是容易爱惜外表,他只当是陆长亭接受不了被打成了这个模样,于是心底一软,抬手抚了抚陆长亭的头发。 陆长亭忍不住躺得更为放松了。 察觉到陆长亭的放松,朱棣觉得心底有股说不清的滋味儿,仿佛被一双手温柔又缓慢地揉开了。这种滋味,从来没有人能带给他。 大夫那头很快开好方子煎了yào,yào碗端上来以后,朱棣也不假手他人,反而是选择了亲手给陆长亭喂yào。陆长亭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了,毕竟这个罪,是朱棣带着他去受的啊! 用过yào之后,朱棣还是取来了蜜饯塞到陆长亭的手里。 陆长亭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回忆。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在朱棣的心底,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他能感觉到偶尔朱棣对他的心疼和心软,就像是对待真正的孩子一样。可有时候朱棣对他要求又格外的严厉,像是全然将他作同龄人对待一般。 从前朱棣便有给他喂蜜饯的嗜好,现在也依旧不改。 陆长亭抿了抿唇,甜滋滋的味儿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舌根,伸直往更深的方向传达着这股甜美感。 陆长亭暗道,难怪历史上都爱说朱棣有两副面孔呢。 吃过yào之后,朱棣又扶着陆长亭给喂了些食物,而后yào劲儿上来,陆长亭便觉得困乏无比了。 他勉强撑着眼皮,低声道:“四哥,我先睡了。” 听见一声四哥,朱棣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回去。没记仇就好。 朱棣抬手戳了戳陆长亭的脸颊。 陆长亭累极困极,半点反应也无,这下朱棣才确信他是真的睡着了。朱棣便起身出去吩咐除夕事宜了。 是的,除夕将要到来了。 程二得到了朱棣的授意,有意无意间地将消息传达给了张行瑜,好叫他知道,陆长亭因他而受的伤,不轻。 张行瑜说好听点儿叫粗直,说难听点儿就是一莽汉。听程二如此说起,他立时便急了。这时候他的身上,哪里还有半点不耐烦呢?若是当初他也肯放下急躁,耐心地救人善后,陆长亭自然也不会记仇。 张行瑜让程二带着他进了内院,只是刚进内院,便被朱棣给打发走了。 “他睡下了,你便不必去看望了。” 张行瑜想想也是,他也不愿好心办坏事,将陆长亭得罪得更狠,于是便也只得先行退去了。 只是有些东西欠着欠着就久了,心底的愧疚难免就更大了。 程二看着张行瑜这般焦灼的模样,心里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 小长亭这……莫不是故意的吧? 朱棣用过饭之后,早早地就回到了屋中,他洗漱过后,书也不看了,当即便掀开被子,要帮着陆长亭挡风。可是床就那么大。 朱棣成长为青年,身形比起过往本就有所增长,而陆长亭也渐渐长开了。两人凑在一起,平日里挤一挤那都还是暖和。但这个时候,朱棣刚一进去,陆长亭就拧了拧眉,嘴里还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痛呼。 朱棣顿时惊悟。 陆长亭浑身都是伤,难怪一碰就疼! 朱棣无奈,便只有干脆让下人将小榻摆在床边,他便就这样睡在了床边。 将自己的床都让出去,反而委屈了自己。这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只可惜陆长亭此时睡得正香,什么也不知晓。 第二日,陆长亭是被冻醒的。 一双冰凉的大手趁机深入了他的脖颈处,陆长亭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尔后便睁开了双眼。 陆长亭这一刻其实非常地厌恶有人将他唤醒。 他的四肢非常疲累,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眼皮也黏着根本难以撑开,他的脑子更是混沌的。他不愿意去思考,更不愿意再次跟着朱棣前往校场。 今天若是再前往,陆长亭觉得自己便离死不远了。 他牢牢地夹住了被子,怎么也不肯离开床。 朱棣头一次见他孩子气到这般程度,原本绷着的脸,这会儿都忍不住舒展开了。 “长亭,该吃早饭了。”朱棣低声道。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若是听在耳畔那是一种极为享受的体验,而此时对于陆长亭来说,便是让他睡得更舒服的辅助音乐。 朱棣见唤了半天都无法将人唤起来,无法,他只能伸手将陆长亭抱了起来。 这时辰已经不早了,陆长亭总不能连早饭都不吃。若是不进食物,那伤口岂不是恢复得更慢了? 陆长亭身上的伤口这会儿格外的敏感,被朱棣一抱,陆长亭口中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 他迷糊糊地抬起手拍在了朱棣的下巴上,想要阻止朱棣这样的动作。 但是在这样的时候,朱棣比谁都要强硬,他叫人将棉衣取进来,然后将陆长亭整个人都裹住,之后再让人点上炭,将食物都统统送进来。 朱棣用臂弯挡住了陆长亭下滑倾倒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是盛着粥往陆长亭的嘴边送。 陆长亭本能地躲了躲,但是随后却忍不住舔了舔嘴。 哪怕是再不想醒来,这个时候陆长亭也渐渐恢复了神志,他竭力睁开双眼,谁知道低头一看,他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了朱棣的身上。 他竟然坐在了燕王的身上! 陆长亭觉得眼前一阵眩晕,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还未睡醒。 “醒了?醒了正好,我带你洗漱一番,然后再来用饭。”朱棣的声音在陆长亭耳边响起。 陆长亭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抱在怀中的无力感。仿佛一瞬间他就堕入到了弱势的位置一般。睡了一觉的陆长亭,虽然四肢还有些酸痛,但好歹力气是恢复了不少,他撑着朱棣的膝盖便挪了下去,很快就站稳了。 朱棣担心他站不稳,便跟着起身,走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绕到屏风后,朱棣便帮着陆长亭洗漱了一番。 洗漱完之后,陆长亭肚子发出了一声“咕” 音调还拉得挺长。 陆长亭是真的饿了,昨日没怎么吃东西便吃yào休息去了,睡了那样长的时间起来,消耗得肚子一空,手脚都止不住地发软。 陆长亭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他淡淡道:“走吧。” 朱棣忍不住笑了,“走哪里去?” 陆长亭怔了怔,“自是去校场啊。” 朱棣摇头,“今日不去校场。” 陆长亭:“……”你不早说?! 他要是早知晓不用去校场,他便早些起来进食了,方才可实在饿死他了。 朱棣看出了陆长亭心中所想,忍不住笑了笑,温声道:“那大夫说你需要静养,这些日子你便静养好了,待过了年再说。” 陆长亭是真的惊讶了,照他所了解的朱棣来说,朱棣不应该是这样轻易施以温柔的啊。朱棣难道不是应该推崇受苦受累哪怕是受伤,也要坚持下去的吗? 朱棣没错过陆长亭诧异的目光,他心底有点儿纳闷。难道小长亭还不知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么?竟是这样怀疑他? “身体为重。”朱棣补充道,算是给自己的反常做出解释了。 “可若是不去校场了,难道就此半途而废吗?”陆长亭还是压抑不住心底的疑惑,于是他出声问了。 “怎会?带你去校场,只是先让你适应一番。” 陆长亭点了点头。朱棣应该也早就知道,他会受伤。陆长亭暗暗磨牙,什么四哥! 朱棣让下人们将盘盏都撤走,随后便站起身为陆长亭穿好了衣衫,套好了棉衣,这时候朱棣才带着陆长亭往门外去了。 “这是去做什么?”陆长亭不由得问道。 “练功夫。” 陆长亭脚下脚步一滞,“不是说不去校场了吗?” “是不去校场了,今日我们在王府中演练一下。” 陆长亭:“……”果然,这才是朱棣么? 陆长亭也已经做好悲惨的打算了,反正他的人都到这里来了,朱棣要他如何做,那他便也只有听从了。至少目前陆长亭可以万分肯定的是,朱棣不会害他。 朱棣所谓的练功夫并不似校场上那样,也不如以往那样,让陆长亭可劲儿地逮着一个招式往下练。 朱棣脱去了身上厚重的衣袍,jiāo予身边的下人,然后他叫来了程二,二人在陆长亭面前过起了招。 下人体贴地搬来了椅子,暖手炉,还有点心干果茶水等物。 陆长亭被请到椅子边坐下以后,才发觉自己还是误会了朱棣的意思。 能嗑着瓜子,吃着糕,翘着腿,然后看永乐大帝表演功夫,陆长亭觉得自己也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不过他也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的朱棣并不是格外重阶级观念。一是祖上都乃农民的缘故,二是朱棣从小享受的皇子待遇也不算如何优厚的缘故,三是这时候的朱棣还没有想到过,日后他会做皇帝吧。 不得不说,在北平两年,朱棣的身手更好了,而且是完全褪去了花招,更多的都是带着浓浓的杀气。这都是和蒙古兵拼杀出来的,从战场的血海之中杀出来的。 这时候年纪尚轻的朱棣都练出了这般身手,而太子朱标还应当在皇宫中读诗文,学治国,掌权利,受众人追捧讨好的吧?这投胎还当真是个技术活儿! 那头朱棣已经演练完毕,他朝着陆长亭的方向走了过来,陆长亭收起思绪,定定地看着朱棣。 两人目光相接,心情都诡异地得到了愉悦。 “等你伤好了,我再多教你几招。” 陆长亭点了点头。 朱棣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着在他身旁坐下,道:“届时,他们便要畏惧你了。” 陆长亭心念一动,朱棣这是要给他开后门了?那之前去校场那一次,算作是朱棣对他的考验?不然那之前,朱棣就可以教他技巧了。 陆长亭想通这一点之后,也并不觉得埋怨。朱棣的试验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若是日后他在战场上出了纰漏,或者拖了北平的后腿,那个时候是受伤都换不回来的代价了! 待到陆长亭休息一会儿之后,朱棣便将他带起来活动筋骨了,别的倒是都未做,等活动完之后,陆长亭的四肢不仅不再酸痛了,反倒还有股热流蔓延开的舒服感。而他身上的伤,也没有被影响。 陆长亭舒了口气。 朱棣可实在有一手啊! 在活动过后,朱棣陪着陆长亭吃了会儿点心,然后让人打来热水,随后就驱赶陆长亭去沐浴了。 洗了个澡出来,朱棣毫不留情地将人摁倒在了床上,伸手扒衣服,擦yào。 陆长亭本来还觉得有点羞耻,但这会儿朱棣实在像个耐心的好兄长,陆长亭光着光着,也就厚脸皮地习惯了,到后头,他光溜溜趴在床上的时候,身体都已经是轻松且舒展开的,倒是方便了朱棣上yào。 上完yào,朱棣便催促陆长亭去午睡了。 下人们将小榻搬进来,搁置在了陆长亭的身边,朱棣从善如流地躺了上去。 陆长亭瞪大了眼,“昨日四哥也是这样睡的?” 朱棣露出无奈的表情,“昨夜你碰也碰不得,一碰就哭。” “哭?”陆长亭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朱棣点头,“我便只能睡到小榻上了。我又担心你入夜觉得寒冷,便让下人将小榻放在了床边。” 陆长亭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朱棣在为他挡寒风,就像是曾经在老屋里无数次的那样。 陆长亭不自觉地别开了目光,连追究自己真的哭了么都给忘记了。 朱棣看着他发怔的模样,心底忍不住好笑。 像长亭这样骄傲的xìng子,若是听到说自己哭了,定然好一阵都回不过神吧。 朱棣躺了下去,闭眼,午睡。 陆长亭发了会儿呆,转头一看,朱棣都已经躺着睡好了。 如若他并非朱棣,陆长亭恐怕早就信了他待自己真如幼弟一般了。陆长亭暗暗摇头,不再他想,也跟着躺下去,很快睡着了。 下午陆长亭醒了之后,便跟着朱棣出门去了。等到了街上,陆长亭才知晓,朱棣是来采购过年的东西。这些虽然有管家去打理,但有些东西却是管家考虑不到的。 朱棣带着陆长亭吃了不少小吃,然后还打包了一些回去。 裹得严实的陆长亭跟在朱棣的身侧,看上去就像是普通人家的两兄弟出门逛街了。 等买好了东西,他们方才又慢悠悠回到了府中。 这会儿,陆长亭忍不住觉得,其实北平虽苦寒,但却也是个好地方啊。 接下来几日,陆长亭都是这般度过的。 一日,两日,三日……他都未去校场,朱棣对待陆长亭也全无严酷之意,反而陆长亭照顾备至,简直是好到了一个常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除却他之外,陆长亭身后还有个张行瑜。 于是这段养伤的生活,就这样变得舒适了起来。 在另一头的营地校场之中,王老六一行人等了许久,他们都在等那日的少年,等他再来打几架。 这些人常年在军营里摸滚打爬,受了伤也都不以为意,他们便也这样来想陆长亭了。谁知晓等了许久都等不到人,这才有人暗地里道:“莫不是把人家吓坏了?就此不来了?” “也许在家养伤呢……” “谁知道啊……” 营地里议论一阵,便都散去了。 只是那日少年的风采,都深深印进了众人的脑海之中,轻易不能忘却。 转眼便是除夕日。 北平这日又下起了大雪。 哪怕大雪覆城,敌人在远方窥视着,这些也并不影响北平百姓的热情和喜悦。 红灯笼被挂了出来,街边小摊贩渐渐地收了起来。 望谁家望去,都是一片红火的颜色,还带着浓浓的烟火气息。 他们开始烧饭了,从白日里就开始布置,到了晚上才好享用盛宴。 到这一日。 陆长亭身上的伤有了好转,他脸上肿胀的部分都消去了,嘴唇恢复了水润,眼角的伤也都已经在愈合了。而身上的伤,自然是穿上衣衫便看不出来了。 只是陆长亭这般模样和朱棣走在街头,还总是难免给人一种遭遇了家暴的错觉。 朱棣带着陆长亭体验了一遭北平的新年的味道,然后方才回到了王府之中。 王府之中正在进行扫尘这项活动。 所谓扫尘,便是对屋中上下进行彻底打扫,使之焕然一新,好辞旧迎新,迎来新年。 陆长亭跟着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便正好见着人贴门画。 门画这个东西是从唐朝传下来的,此后便一直延续了下来。而春联则来历更为久远了,它从春秋时便有了。 陆长亭知道,唯独拜年的习俗,却是从明朝兴起的。 朱棣抓着陆长亭的手腕,带着他进去了。 宅中其它事物自是不需要他们来cāo心的,陆长亭和朱棣二人便只管吃喝玩乐了。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便是到了夜晚。 饭菜满满当当地上了桌。 比之在老屋和朱家宅子的时候,这些饭菜都显得分外的丰盛。 但是陆长亭陡然间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在朱允出生之前,他和朱家兄弟一起过了一个年,那个年过的,其实不算多么丰盛,不过现在想一想,竟是有了点儿别样的滋味。 张行瑜一行人跟着入了厅堂,张行瑜继续在陆长亭身边大献殷勤。 但今日还让张行瑜站在旁边,那就实在有些不像话了,陆长亭当即出声道:“不必了,请好好享用饭食吧。” 张行瑜对陆长亭的拒绝,向来很是听从,他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眼陆长亭的表情,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走了回去。 此时,北平之外一骑人趁着夜色还不算太晚,紧赶慢赶地入了城。 城门口的守卫见对方持燕王信物,便直接将人放了进来。这行人进城之后,便不敢驱马而行,只敢快步往燕王府走去。 很快,这行人到了燕王府外。 燕王府外的守卫拦住了他们,“来者何人?” 借着灯笼的光,守卫们见着了走在前头的人,那人取下披风,露出了一张有些凶狠的面孔来。 是的,凶狠,守卫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脑中便不自觉地闪过了这两个字。 那人浅浅一笑,却是又带上了不一样的气度,他道:“从应天府追随燕王而来,求见燕王。” 守卫本还想拦,但却见这人背后站着的,都是燕王府里的人,守卫心中暗暗一惊,忙将人放了进去。 此时厅堂之中,刚刚开宴。 朱棣顺手给陆长亭夹了菜,谁叫陆长亭刚好坐在他的身侧呢? 此时下人快步走来,在门外道:“王爷,人到了!” 朱棣面上闪过了喜色,“赶到了?将人请来吧。” 陆长亭心中好奇,这人是谁?看朱棣的口吻,竟是期待这人有些时日了。 那下人转身去请。 不多时,厅堂中众人都放下了筷子,看着门外一行人满身风雪地走来。 走在前面的人,个子挺拔修长,身形偏于削瘦。 他取下了披风,众人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是个和尚,光头,穿僧衣,五官标准,但凑在一处,却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凶相来。 陆长亭盯着这人,总觉得脑中灵光一闪,但仔细捕捉,却又什么都捕捉不到。 此时朱棣已经站起身来了,只是他的步子并未动。他朝着那人的方向笑道:“正巧赶上,便请一同入席吧。” 那人点了点头,目不斜视。 下人忙为他安排出了座位,便是恰好在朱棣的另一只手旁。 由此可见朱棣对其的重视。 而这时候陆长亭记忆的大门也终于打开了。 穿僧衣的僧人,在洪武二十五年前来追随燕王,那不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道衍和尚吗? 燕王手底下一大能臣! 其经历也是颇具传奇色彩! 根据历史记载,在马皇后病逝之后,诸王回到应天府悼念母后,洪武帝挑选了僧人随侍诸王,当时在朱棣身侧的便是这位道衍和尚,之后他与朱棣相谈甚欢,在朱棣离开应天府回到封地的时候,道衍也自请追随而去了,之后还在北平一座寺庙当了主持。 想到这里,陆长亭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这僧人。 史料里曾说,道衍早年游历嵩山寺,遇见了相士袁珙,袁珙观他面相,便道:“是何异僧!目三角,形如病虎,xìng必嗜杀,刘秉忠流也。” 大意是说他乃是个奇特的僧人,生了一双三角眼,像是病虎一般,他的xìng格必然嗜好杀戮,与刘秉忠是一样的人。 这个刘秉忠是何人呢? 长在元初,他信奉佛教,天文、地理、律历、占卜无一不通,后成为了忽必烈的左膀右臂。 这是陆长亭对他唯一的了解。但仅从此就可看出,当初袁珙对道衍的评价如何之惊奇了!而后来的道衍也的确没有辜负这个名头。 陆长亭低头抿了口汤,心底有些压抑不住激动,连带着伤口都跟着一跳一跳的疼。 他几乎能想得到,跟在朱棣的身边,他将会见到多少历史中的传奇人物。 陆长亭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这时候,朱棣突然伸手过来,破坏了所有的气氛。 他抬起了陆长亭的下巴,低声道:“快要睡着了么?” 陆长亭摇摇头,随后抬起头来,却见周围的人都在打量自己,其中也包括道衍和尚。 道衍似乎对陆长亭有些兴致,还盯着他多看了两眼,只是道衍那双眼难免令人觉得畏惧。 陆长亭知道相由心生。 道衍看似是个平凡的僧人,但他的面相早已经透露出他的野心了。 陆长亭冲他淡淡一笑,却是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伤口。 陆长亭这个笑容一下子就扭曲了。 朱棣忙又问道:“可是何处难受了?” 陆长亭摇了摇头,“无事。” 道衍在这时chā声问道:“王爷,这位是?” “义弟。”朱棣言简意赅地道,“他姓陆,名长亭。” 道衍笑了笑,那双三角眼却显得更是说不出的凶相,他朝着陆长亭道:“我姓姚,字斯道。”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大家写的诗我都有看到哦!你们都好棒呀!~\()/~ **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地雷,尤其是展拒拒*的火箭pào,(*3) 小花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3 16:32:00 19468743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4 00:42:11 云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4 15:30:09 19737656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5 00:17:46 地迥角声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5 01:19:36 灰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5 04:31:00 啊啊啊晓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5 07:47:38 budo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5 16:10:21 2096756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5 19:44:38 论考试的重要xìng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5 22:11:36 论考试的重要xìng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5 22:14:55 teamcap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6 00:03:20 展拒拒*扔了1个火箭pào投掷时间:2016-09-16 00:12:27 喵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6 01:47:19 论考试的重要xìng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6 12:33:56 囡囡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6 23:13:12 咩星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7 08:17:13 第49章 45.42.40.9.6 这句话,定然是与陆长亭说的无疑了。 陆长亭心头微微惊讶,这等奇人异士,难道不应当是脾气孤傲怪异的吗?怎的倒是顶了一张凶相的脸,却偏偏说出口的是温和的话呢? 陆长亭心中如何想,面上却是不显,他朝着道衍淡淡一笑,这会儿笑的幅度比较小,倒是没有撕扯到嘴角了。不过陆长亭觉得,如果自己脸上不是青青紫紫的话,那么也许会更好看一点。 陆长亭这时候还好,其他人却是在听过道衍的自我介绍之后,朝他看了过去。 一个和尚,怎的介绍的并非自己的法号?而是表字?倒也稀奇! 虽然对道衍好奇极了,但陆长亭却并未频频去打量他,相反的,在彼此打过招呼之后,陆长亭便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食物了。 朱棣见他吃得认真,这才知晓自己方才是误会他,他那里是快睡着了,只是埋着头吃得正香而已。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头,转头便和道衍说起话来了。 因着锦衣卫也在当场的缘故,他们提及的话都很普通平常,朱棣多是询问道衍来时路途上的事,一边吃一边说话,气氛倒是渐渐有了。 若是不仔细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一大群人围坐在一处,倒像是有几分团圆饭的味道。 陆长亭专心吃饭,吃了没一会儿便撑了。 他放下碗筷,坐在一旁,歪着头看朱棣,朱棣也就任由着他看。陆长亭歪头歪得累了,才会时不时朝道衍的方向看过去,看上去他就像是在单纯活动脖子一样。 多么不动声色的打量方式啊。 多来几次之后,陆长亭便已经完整地将道衍的容貌记在脑子里了。 陆长亭仔细回忆了一下,他隐约记得道衍比朱棣要大上十岁左右,也就是说如今的道衍刚刚迈入了而立之年。但让陆长亭惊奇的是,道衍看上去还很显年轻。若不是第一眼便去看他的眉眼,是很容易被他的气度所迷惑的。 这时候外边儿突然放起了pào竹,“噼里啪啦”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程二忙往外走,应当也是去指挥下人放pào竹了。 很快,密集的pào竹声响起了。 朱棣和道衍中止了jiāo谈,两人同时朝陆长亭看了过来,看得陆长亭都有些错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陆长亭被盯着盯着,忍不住就打了个呵欠。 朱棣见状,失笑不已,笑道:“这便困了?从前你还要守夜呢。” 陆长亭道:“受了伤怎能一样?” 话一出,那头的张行瑜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是隔了这么远都听见了一般,他立即转头朝陆长亭看了过来。 其实陆长亭还真没有暗地里指责他的意思。 道衍chā声道:“我这里有yào对治疗脸上的伤极为有效,小公子可要试一试?” 陆长亭更惊讶了。 道衍好处是谁都给的吗?陆长亭觉得应当不是。 难道道衍还从他身上瞧出了点儿与众不同? 陆长亭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点自恋。 朱棣先代替陆长亭应了声,道:“那便要多谢道衍了。” 道衍笑了笑,“不敢。”说罢,便立即从随身的袋中,取出了一个木盒,然后放在了朱棣的手边。朱棣从善如流地收了起来,便当做是替陆长亭收下了。 陆长亭想了想,也对道衍一笑,道了谢。 很快,众人也都用完了饭食,锦衣卫一行人自然是各自回了屋子。 厅堂之中很快便只剩下了陆长亭、朱棣及道衍三人,别的下人都退到厅堂外去了。 朱棣当即打开了木盒,开始给陆长亭上yào。 见朱棣这般亲近地待陆长亭,道衍不由得又惊讶地看了一眼陆长亭。 那yào涂上来的时候冰冰凉,让陆长亭有种想要打喷嚏的冲动。朱棣的指腹慢慢从他脸上摩挲而过,后头陆长亭就觉得被带起了一股火辣辣的感觉。 这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真的火辣辣,由yào膏带来的像是滚烫的利齿扫过一般的火辣辣。 有一瞬间,陆长亭都怀疑道衍这yào是不是有问题了。 但朱棣就在这里,道衍也不可能在yào里做什么手脚。陆长亭紧紧绷着脸,好麻痹脸上传来的疼痛感。 道衍见状,出声问道:“可是觉得有些刺痛?” 朱棣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yào抹上去还会疼?” 道衍点头,“yào效好,自然便要付出些代价。” 朱棣收回了手不再往下抹,他低声问道:“若是觉得难以忍受,便明日再上yào吧。” 陆长亭看向了道衍,“少涂和多涂有什么区别吗?” 道衍淡淡道:“少涂自然好得慢些,多涂自然好得快些。” 陆长亭冲着朱棣点头,“那便继续上yào吧。” 道衍闻言,微微一笑,却是并不说话。 朱棣“嗯”了一声,抬手继续给陆长亭上yào,他的动作看在旁人的眼中,可谓是轻柔极了。道衍望着这一幕,脸上神色平静,但眼底却涌动着什么情绪。 没一会儿的功夫,陆长亭便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架在了火炉上一般。这种滋味儿算不上多么疼痛,但却会让人觉得难以忍受。陆长亭离开了火盆边上,让人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茶,他端起茶碗还未喝呢,朱棣就劈手夺过了,“若是觉得难受,我便陪你回去歇息。冷茶怎能饮用?当心伤上加伤。” 陆长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茶水被朱棣倒掉。 道衍笑道:“王爷待义弟实在爱护。” 朱棣也跟着笑了笑,道:“我待兄弟向来如此。” 陆长亭心道胡说。之前也没见你多么疼爱朱啊! 陆长亭光顾着在心底里控诉朱棣撒谎了,却没想过,正是这般相比之下,才显得朱棣待他的态度格外可贵啊。 毕竟道衍还在此,陆长亭怎么可能真让朱棣陪自己离开?他知晓道衍在日后朱棣夺位的过程中,起了多大的作用,因而他此时便更不会怠慢这道衍了。陆长亭摆了摆手,道:“我想留着。” 道衍看了看陆长亭。朱棣在一旁道:“小孩子脾气。”口吻像是笑骂一般。 道衍看着陆长亭出声道:“怕是才十五六的年纪吧?正是年轻的时候,有些孩子脾气,也是正常的。” 陆长亭:“……”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这二人如今的年纪的确都比他大,道衍比他上辈子的年纪都还要大,这般口吻似乎倒也没什么不对。 朱棣将陆长亭拉回去坐好,让陆长亭依偎在自己身旁,还连续换了好几个力图让陆长亭感觉到舒适的姿势。 陆长亭原本不想睡觉,如今都被朱棣搞出睡意来了,这般暖融融的氛围,又有朱棣可以枕着,陆长亭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而这时候,道衍才抛开了佛法,抛开了闲聊,抛开了看似漫无目的的话语,他淡淡问道:“王爷对这位小公子实在太亲近了,王爷实在仁慈。” 朱棣没有说话。 道衍聪明,他也不笨。早在应天府的时候,他就从与道衍不断jiāo谈之中,逐渐发现了道衍掩藏其中的野心。一个人的野心是很难藏住的,尤其是面对他的需求对象。 朱棣发现了道衍身上的优秀之处,他的确也希望道衍到北平来为他出力。谁会嫌弃自己手底下的聪明人太多呢?但朱棣还知道,道衍的野心并不仅仅限于出人头地,他有着更大的野心,只是朱棣暂时窥不全而已。 他知道道衍为什么选择他。 他只有两个母亲,一个是早亡的生母,一个是待他一视同仁的马皇后,洪武十五年,马皇后病逝,他的身后也再没有了可以庇佑的人,他在他那父皇的眼中,也极为不受重视。这些,道衍在被分到他身边随侍的时候,应该就看出来了。其他皇子背后还有母族,还有妻子娘家的助力,唯独他什么也没有,更重要的是,他连洪武帝的宠爱都得不到。一个无人照拂的皇子,要么就此消亡,要么便bào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道衍或许从他身上看到了后者,所以在众王爷皇子中间,道衍选中了他。 说出来虽然怪异,哪有一个小小和尚敢选王爷的?但朱棣就是准确无误地从道衍身上读到了这一点。道衍选择他,不是因为欣赏他,而是恰恰好,他是孤立无援的那个人。 一个得不到温情,便只有狠下心来的孤立无援的人。 但若是道衍看见他不是没有温情,只是温情的一面藏在另一个地方呢?这个时候的道衍会后悔吗? 门外还在下着大雪,屋内的人喝着茶说着话,时辰很快便消磨过去了。 待到深夜时分了,有人还在点pào竹,而朱棣却是抱着陆长亭回了屋子,背后道衍投来的目光是如何,朱棣已经没心思去理了。 因着陆长亭的伤有所好转,这一夜倒是不必再委屈朱棣去睡小榻了,两人一同睡在了床上,朱棣照旧尽职尽责地为陆长亭挡着风,陆长亭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北平的这个除夕夜倒是也不坏啊。 除夕夜过去,道衍便先在燕王府住了下来。 朱棣主动与陆长亭说起了此人,陆长亭手中煨着茶杯,坐在朱棣跟前,就认真地听他说起,他回到应天府之后发生的事。朱棣甚至还连带地提了一下马皇后。 “道衍住不了几日便要去北平的庆寿寺任主持了。”朱棣淡淡道。 陆长亭点点头,心中却免不了有些疑惑,朱棣这般态度,对那道衍究竟是重视呢?还是不重视呢? “这几日你便继续歇在府中,待到伤大好了,我再带你去校场。”朱棣说完,便俨然是要出门去营地的架势。 陆长亭觉得这段时日,自己的确拖累了他不少功夫,便点点头,自己低头喝茶,不再看朱棣了。 朱棣舒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和朱棣一起待久了,陆长亭发现自己多少被同化了。就好比此时,朱棣一离开,他当先想到的竟然是到院子里去打会儿拳。体内那根伴随了他那么久的懒筋,竟然就这样被朱棣给抽掉了! 陆长亭一面觉得无奈,但实际上一面又觉得很是欣悦。 至少这是有益无害的啊。 陆长亭起身紧了紧棉衣,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外的下人见他出来,忙出声问道:“您要做什么?我们这便为您取来。” “练功夫。”陆长亭说完便往院子里走去。 下人们面面相觑,“可您的伤……” “无碍了。” 下人们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按着平日里燕王练功夫的习惯,也给陆长亭准备好了食物和水等物…… 陆长亭脱去棉衣,彻骨的寒意瞬间笼罩住了他,但这时候他对这股寒意倒不是十分抵触了。他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前几日朱棣教给他的技巧,他应当趁着现在好生练习一番,等到他伤好再回到校场,总得将那些人吊打一通才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陆长亭渐渐倒是忘记了酸痛的滋味儿,动作也越来越流畅。 待到陆长亭喘气疲累的时候,他一收势,就听见耳边的人出声道:“这样的招式要与人过招方才能练好。” 陆长亭转过身去,便见道衍站在屋檐下看向了他这个方向。 道衍内里穿着僧衣,外面套着极为厚实的披风。 就算是历史闻名的道衍和尚,他冷起来也得包成严严实实啊。这模样实在比陆长亭好不到哪里去,就跟穿了秋裤管你是谁都没气质了一样。 “道衍师父会功夫吗?”陆长亭出声问。 道衍面露可惜之色,“我会yīn阳术数,会岐黄之术,却独独不会功夫。小公子年纪轻轻,身手灵敏,倒是令我敬佩。” 一听这话,陆长亭就知道他是随口说的,根本没过心。 陆长亭也毫不吝啬自己夸奖的口吻,“您擅长的,我又怎能与之比呢?” 此时下人端来了热茶,陆长亭没敢立即喝,只捧在了手中。 道衍状似漫不经心地道:“小公子瞧上去不像是从小便习武的人,但观气质,却也不像是从文的人。小公子这身气度实在教人摸不透。” 在道衍跟前还谈什么气度?陆长亭觉得自己实在没甚气度可谈。 “不过乞儿出身,有幸学了些东西,何来什么气度?” 而端看着陆长亭这般模样,道衍却是陡然间看出了陆长亭身上的气质,究竟缘何而来。 难怪他总觉得少年身上总有几分熟悉感!不过正是和他颇有几分相似罢了! “学的可也是术数?”道衍问。 这术数究竟是何物?便是指以数行方术,以yīn阳五行、天干地支、河图洛书、太玄甲子数等为基础,在此之上,用以归纳推理,预测他人命理,甚至是家国吉凶大事。 这个玩意儿,陆长亭是真不精通。 常有人将术士、道士、风水师、相士、卜者看作是一家,可实际上,他们虽有相通之处,但彼此之间却是有区别的。并非会术数,那你便一定会瞧风水、看面相、占卜、测字、画符捉鬼了…… 这就好比,有人说计算机系的,那一定会写代码、编软件、修电脑硬件一样的可笑。 所谓术业有专攻。人所擅长之处,有精,也有不精之处。 道衍口中的术数,还真不是陆长亭所擅长的东西。 陆长亭笑了笑,露出不大好意思的神情来,“这个不会,我只是跟着人学了点儿看风水的本事。” 道衍随即夸赞道:“瞧风水也好,若是寻到一处好风水,便可益后人。” 道衍心中暗自道了一声,果真没猜错。同出这一行的,身上气质自然有相似之处。 “风水哪里是这样好寻的?”陆长亭摇头,“以我的年纪,怕是要再过上个二三十年,方才能定风水。” 道衍却不以为然,他认为自己一双利眼绝不会看错这少年身上的不同。 他道:“少年出英才的比比皆是,小公子何须谦虚?若是小公子有意,还可寻我学习术数。” 陆长亭眨了眨眼,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他没听错吧?道衍和尚竟是朝他抛出了橄榄枝!跟着道衍学习术数?有些意思!说不心动也是假的。和这等人接触,陆长亭向来很是乐意的。若是他不知晓历史,只见道衍一面,看出他的野心极重,他便也不会心动了。只是因为他知晓日后道衍会一心襄助朱棣,他知道道衍是他们着一方的,陆长亭这才是忍不住心动的。 可是陆长亭并不认为,自己值得道衍看了一眼就想要相jiāo。 他笑了笑,“我拙笨,不敢劳烦您。”轻易就送上门去的,那就是笨蛋了,还是再等等罢。 道衍倒是好脾气地道:“日后若是有意,再来寻我也是成的。” 陆长亭点了点头,“我该去用饭了,您……” “去吧。”道衍浅淡一笑。待陆长亭捧着茶杯灌了两口之后,朝着用饭的花厅而去时,道衍却突然道:“你的伤瞧上去好了许多。” 陆长亭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跟人道谢呢,于是转过身来,粲然一笑,忙道:“是吗?那得多谢您的yào了。” “不必。”道衍简短地说完,便朝着隔壁的园子去了。 陆长亭舔了舔有些干的唇,又往口中灌了两口茶水,心中暗道,今日这道衍着实有几分怪异! 陆长亭到花厅去吃饭的时候,跟随而来的是张行瑜。 张行瑜伺候着人吃了饭,听闻陆长亭没有练招式的对象的之后,便又跟着陆长亭陪练去了。 这会儿陆长亭算是完全将这人的xìng子掌握在手中了。 张行瑜此人,吃软不吃硬。 且让他欠着这份情吧,锦衣卫……将来还有大用处呢。 陆长亭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今日道衍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 风水师可做的事虽然少,但却不可缺啊。他是不是该仔细琢磨一番,如何改造一下这燕王府的风水呢?最好是要明眼人瞧不出来,但却又暗地里为燕王府输送气运才好。 陆长亭正想着事,难免就没有再搭理那张行瑜,张行瑜不由出声问道:“可是困了?” “你回去吧。”陆长亭道。 张行瑜可给憋坏了,忍不住道:“再过两日,我们便该启程回应天府了。” 哦,回去了啊! “我知晓此前犯下的过错,极难赎清。若到那日,你还不肯原谅我,那便当做我欠你一份情,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还你。” 就等你这句话呢!陆长亭心底地飞快地滑过了一行字。 但他面上却是不显,陆长亭点头,“这几日先劳烦你陪我练手吧。” 见陆长亭这般客气,张行瑜心底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更不是滋味儿了,他忙摆手道:“不劳烦不劳烦!”他心中暗道,想来在雪地里将人撞倒那日,少年那般冷傲愤怒,一定是疼极了才会那般发作的吧!而实际上,他的脾气却是极好的。 张行瑜暗自催眠了自己。 全然不知道自己这一撞,究竟招惹上了多大个麻烦! 之后两日,朱棣都必然要前往军营,而待他前往军营之后,陆长亭便使唤了张行瑜来做陪练。 两日之后,道衍前往了庆寿寺。而锦衣卫也yù启程回应天府了。 离去之前,有人忍不住为张行瑜问了一声,“小公子可原谅老张了?” 在道衍那特效yào的加持下,如今陆长亭已经能顶着一张完好如初,且白皙更甚从前的脸了。他就是顶着这样一张漂亮的脸,抬脚踹在了张行瑜的肚皮上,和他之前挨马踹的那地儿分毫不差。 张行瑜被踹得有点懵,周围的人也有些懵,张大了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而陆长亭这头已经干净利落地收回了头,“还清了,走吧。” 那头的人更是目瞪口呆了。 陆长亭转身便往里走,一边走嘴里还一边道:“没有愧对我练了好几日的腿功呢!” 张行瑜这会儿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几日陆长亭总是扯开他的衣领,看上两眼,然后再拿脚比划两下了。 张行瑜面色涨红地应了声,然后才和同僚一块儿走出了王府的大门。 这边朱棣走上前来,已经是哭笑不得了。 程二更是瞠目结舌,道:“长亭啊,你是早有预谋吧。” 陆长亭摇头。 程二咂嘴,“你果然还是记仇的。” 陆长亭转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是啊,我很记仇的。” 程二莫名地身上汗毛直立,转头问朱棣,“主、主子,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朱棣笑而不语,跟上了陆长亭。 他很清楚,陆长亭始终都有个天然的优势,年纪轻且长相出色。通常人们都会被他的外表所欺骗,哪怕是程二这样早已了解陆长亭xìng子的,这时候都难以猜透陆长亭的想法和打算,遑逞是其他人呢? 陆长亭能到北平来投奔他,对于朱棣来说,可实在是件值得开心的事了。 甚至,或许比那道衍都还要令他开心许多。 一边往回走,朱棣一边问他:“这几日伤如何了?”倒是绝口不提张行瑜之事。 陆长亭点头,“好得差不多了。” 朱棣道:“明日道衍在庆寿寺任主持,长亭可要随我前去凑个热闹?” “去。”去看道衍和尚,当然去! 朱棣点头,但见陆长亭这般积极地应答,又忍不住问了一句,“长亭对道衍很感兴趣?” “嗯。” 朱棣这会儿就觉得心里头有点怪异了,他觉得自己隐约能感受到从前朱的滋味儿了。但是仔细一琢磨吧,这个滋味儿又不见了。 朱棣伸手揽着陆长亭到院子里去了,“待吃完晚饭,我检查一番这几日你可有偷懒。” “有陪练的,又怎会偷懒?”陆长亭颇有底气地道。 朱棣心里这会儿更不是滋味儿了。 他在陆长亭的心底,不会也就跟个陪练差不多吧? 陆长亭不知晓朱棣在想什么,他拉拽着朱棣回了屋子,低声道:“我想改一改眼王府的风水。” 朱棣怔了怔,随即笑道:“好,都随你的心意。” “如何花钱也随我的心意?” 朱棣点头,满不在乎地道:“让程二取钱给你便是。”他早已知晓陆长亭的xìng子,清楚他不会乱花钱,自然这时候也就大方极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心底有种说不出的舒心感。 虽然从前也有不少在他跟前挥金如土的老板,但好似都比不上现在朱棣的一句话。 陆长亭的眼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两人很快用了晚饭,而后两人过了几招,朱棣惊诧于陆长亭的进步速度,但是一想到陪练的是张行瑜,朱棣就有点儿高兴不起来了。 思考再三,朱棣还是决定在回屋子的路上,告诉陆长亭,“锦衣卫日后还是远着些更好。”朱棣极为肖似洪武帝,他能猜测到洪武帝的心思。从胡惟庸案之后,朱棣便差不多知晓,他的父皇将要动大手段来改.革了。先是撤销丞相之位,而后是设立锦衣卫,他能猜到,锦衣卫将要履行怎样的职责。这时候,陆长亭还能从那张行瑜身上找回来,再等日后,怕是这拨人便要不好惹了。 朱棣不知道自己的直觉有多么准确,他只是本能地希望陆长亭还是远着他们为好。 陆长亭闻言微微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有个人情放在那里,日后若是见了张行瑜,能有个助力固然好,若是日后见不着,那也就见不着呗。 陆长亭是不介意广结善缘的。 因为他知晓,未来的朱棣,会需要。 朱棣担心他说多了,反而惹得陆长亭叛逆心起,便只叮嘱一遍就不再多说了。 陆长亭去洗漱之后,熟门熟路地进了朱棣的屋子,朱棣去看兵书去了,而陆长亭却是靠着床休息去了。 陆长亭睡着以后还做了个梦,他梦见了朱棣发动靖难之役的时候。 在梦中战得激烈的时候,陆长亭一下子就惊醒了。他一个风水师,战什么战啊?陆长亭眨了眨眼,打了个呵欠。靖难之役啊,还有二十来年吧。想一想,可着实有些漫长。但是如今跟在朱棣的身边,也过得极为舒适,要等上二十年倒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朱棣坐在桌前,端着茶碗回过头来,看着陆长亭笑了笑,“醒了?” 陆长亭点头,起身慢慢套好了衣衫。 “洗漱,用早饭,咱们再走。” 陆长亭有些惊讶,“这么早便要举行仪式了?” 朱棣摇头,“先带你过去玩玩儿。” 陆长亭说不出话来,好半天脑子里都只剩下三个大字“好兄长”。 陆长亭忍不住看了看他。 以后这个人会要求他做什么呢?现在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啊。 陆长亭按下心中疑问,迅速收拾好用了早饭,而后两人便上了马车。上车之后,朱棣动手给他调整好了背后的靠枕,一边道:“我先到营地去走一圈,你可以不用下去。” 陆长亭点头。 马车很快停在了营地外,朱棣打开马车门走了下去。坐在马车里的陆长亭,都能听见营地外的士兵见了朱棣之后,先唤了一声“燕王”,随后便问他:“那日那个少年真不来了么?” 朱棣装傻道:“不知晓他愿不愿来呢。” 陆长亭在马车上暗道,就算他不去,朱棣也会强行将他带去吧。 那士兵还失望地“哦”了一声。 陆长亭微微惊讶,难不成这营地里的人还挺期待他前来? 而事实上是,平日里大家都过招过腻了,好不容易见到年纪小,但比谁都凶悍的家伙,多有新鲜感啊!恨不得都和他打上一架才好,那王老六也想从陆长亭身上捡回面子啊,因而也在等陆长亭回到校场。 对于一群军营的大老粗来说,陆长亭那张脸的吸引力,还真不如他一身打架时的凶悍气。 视察完军营后,朱棣便出来了,陆长亭捕捉到了朱棣脸上的笑容,忍不住问道:“四哥喜欢带兵吗?” 朱棣也不隐瞒陆长亭,淡淡道:“从前不喜欢,但习惯了便也就喜欢了。”哪有人生来便喜欢杀人的?但朱棣幼年时,就曾见过战场的惨烈。而后长大了也常与武将打jiāo道,再到来了北平,那便是他亲自带兵上阵厮杀,他顶着北平的风雪,骑着剽悍的战马,手中提着冷硬的兵器,与蒙古兵们厮杀在一起,眼前弥漫开的都是血雾。初时的时候,朱棣也极为不适应。毕竟他总是能见到尸体和血腥,若是心理素质差的,怕是都要承受不住。 而本该养尊处优的他,日复一日,渐渐就麻木了。 受伤,见血,杀人,裹尸,已然成为了朱棣生活的一部分。 陆长亭还问他难道没有喜欢的人吗,为何没有四嫂。哪里会有?日日被这样的杀戮所塞满,朱棣的心头还装得下一个什么?cāo心媳fù,倒不如从cāo心北平百姓的安危了。 朱棣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打赢一次敌人,滋味总是令人欢喜的。” 这算是苦中作乐吗?陆长亭仔细看了看他,但最后陆长亭觉得,这不是。如今的朱棣,是真的喜欢上这种滋味儿了。他及时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态,然后完全地投入了进去。 别的皇子王爷,或许在背后嘲笑朱棣被分到了这样一块封地,但是很久以后他们就会知晓,正是这块封地,会让朱棣越来越尝到大权在握的滋味儿。 人人都想要兵权,等到洪武二十三年,洪武帝正式将兵权jiāo予朱棣,让他攻打蒙古乃儿不花的时候,朱棣便会再舍不得丢开这样的东西了。 思及此,陆长亭笑了笑,“四哥真厉害。” 见陆长亭神色真诚不似作伪,朱棣登时便觉得心情愉悦了不少。 甚至此时他都忍不住想,哪怕陆长亭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放在身边,也都令人感觉到满足了。 程二的声音突然从马车外传来,打破了这份还未来得及延展开的喜悦,“主子,到庆寿寺了。” 朱棣当先走了下去,然后转过身来朝着陆长亭伸出了手,像是担心陆长亭腿脚不便摔下去一般。陆长亭伸手推开了他的手臂,“不用了四哥。” 朱棣其实也就是被夸得心情愉悦,这才忍不住想要做点儿什么,见陆长亭拒绝,他便收回了手。 等陆长亭跳下来之后,朱棣才与他道:“庆寿寺乃是金章宗大定二十六年建立的,这里曾是元朝太子的功德院。” 原来这里曾经是由金朝建立起来的啊。 这些历史上的细枝末节,陆长亭就是当真不知晓了。 陆长亭往路旁扫去,随后发现,已经有不少人朝着庆寿寺而去了,估摸着都是当地的信徒。 朱棣带着陆长亭也继续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与他道:“庆寿寺内有双塔,一九级海云塔,一七级可庵塔。” 陆长亭点头,待到入了寺内,很快他的眼帘中便映入了这两座东西比肩排列的高塔。 “长亭可知为何这两塔,一为海云,一为可庵?” 陆长亭当然不知晓,于是便摇了摇头。 “九级海云塔乃是海云大师的灵塔,而七级可庵塔,乃是他大弟子可庵的灵塔。塔名由此而来。” 陆长亭望着雄壮的两座塔,心底颇为称奇。 古人起塔名都是这样来的吗? 朱棣仿佛当真带陆长亭来游玩的一番,那些信徒直接朝着前殿而去,而朱棣却是带着陆长亭朝庆寿寺的后院去了。 庆寿寺的后院之中,松树高大,上面落满了白雪,看上去说不出的圣洁味道。若是等到夏日,绿树成荫,不知该是何等消暑气。再往前行,便见一座废弃的桥,桥旁立有石碑,石碑之上笔力强劲地分别写道“飞渡桥”“飞虹桥”。 朱棣指了指,道:“金章宗所写。” 陆长亭不知为何,脑子里闪现过了“到此一游”的四个大字。看来这皇帝也都爱到处留笔墨啊。 “寺中有流水?”陆长亭突然出声问。 朱棣点头,指了指桥下。 陆长亭拨开被雪压的枝头,往桥下看去,就见一条横贯东西的水流,上面浮了些碎冰,想来是被人敲碎的,剩下的水便流动了起来。 陆长亭不由得赞道:“好风水!” 布下此地的人,定然也是通风水的! 朱棣笑道:“那长亭便说与我听听,此处有何好风水了?” “还记得那陈方吗?” “自然记得。”中都记忆可尤为深刻。 “他学了个半吊子,想要做个山水环抱总是情的风水局出来,最后失败了,而这里,却是恰恰好成了!” “塔分列东西,水也是横贯东西,将塔整个包裹其中。” “那山呢?”朱棣惊奇,他环绕了一圈,这周围可是没有山的啊,这庆寿寺也并不在山上。 陆长亭却是指了指那塔身。 “小公子聪慧!”突然一声称赞在耳边响起了。 陆长亭和朱棣不约而同去看,只见两人站在不远的地方,一个是年纪颇长的老者,方才那句话便是出自他口,而另一个便是道衍了,道衍此时正定定地看着陆长亭,似乎充满了兴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一万字。 很努力地想要让大家在看文的同时,也多了解到其它的东西,以后也好说,看了这个作者的文,起码我还多知道了一点点东西。 之前无意中看到第一章有评论说,主角真没用,竟然算不到自己会死,避不开祸。这章也算是解释一下啦,虽然理解我的小天使,似乎并不需要我这样来解释。再次强调术业有专攻。我会给小长亭开金手指,但也不会遍地开,不然那就太奇怪了。 ** Ps:看见有妹子说,安家的下场让人觉得很憋屈,想看爽文来着。 是我不好,设计情节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让大家看得爽快。但是剧情它到了该破而后立的地方。所以对于看到这里觉得很不开心的小天使,我很抱歉啦! 但是我也不会改剧情啦!【喂 啊,今天也是个话唠作者。_(:з∠)_ 第50章 45.42.40.9.6 那老者走上前来,指着那塔道:“建寺时,曾有风水师让诸人以八角密檐砖砌之。日出时分,两塔投影于寺墙之上,寺外地面之上,与墙影连贯,颇似跌宕起伏的山形……水在那一侧,山在这一侧,便是为山水环抱了。当天上金乌随着时辰变化而变动,不仅水是活的,山也是活的……” 因为影子会动啊。 陆长亭觉得实在有些意思。 虽然形似山,而非真山,效果自然大打折扣,但是陆长亭却能看出那个风水师的急智。 如今这样的风水,对于庆寿寺来说,刚刚好。 本就是信徒众多,福缘齐聚的地方,若是风水也过于出色,那便要小心过犹不及了。 风水地要点穴。 那桥为何废弃,也许那处便正是结穴之地吧。 那老者微笑着道:“这些都来自建寺时的记载,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公子定然是一眼便瞧出来了吧。” 听那老者如此夸赞陆长亭,朱棣脸上也不自觉地带出了三分笑容,颇有些引以为豪的味道。 此时道衍也出声了,“看来之前都是小公子谦虚了,以小公子的本事,确是不必与我学术数的。” 道衍说这话的时候,口吻很是平淡,其实并没有惊奇,也没有不满于陆长亭的谦虚过头。 朱棣闻言,诧异出声:“学术数?” 陆长亭想也不想,便马上道:“风水与术数自是不同的。” 道衍浅笑不语,转而向朱棣问了好。 朱棣心中似有所感,扫了一眼陆长亭。 陆长亭被这一眼扫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差不多也能感觉到,道衍对他的怪异态度,或许是因为朱棣说了些什么。朱棣得说什么才能让道衍对他引起关注呢? 朱棣不可能主动让道衍来教他术数,而他不过会风水而已,也不可能这样容易就引起道衍的兴趣,毕竟他虽然优秀,但的确远不及这时候的道衍。 那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道衍注意到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难不成道衍认为他会阻碍他们的大业? 陆长亭想不出个究竟,目光匆匆掠过那两人,便不再关注他们了。 而此时老者却像是对陆长亭极为感兴趣一般,出声向陆长亭请教起了风水上的问题。 在自己的专业之上,陆长亭自是侃侃而谈,而且他也半点没有要藏私的意思。 陆长亭很清楚,这些东西不是听上两次便能会的。 从jiāo谈之中,陆长亭也得知了这老者乃是寺中主持,道衍要接替的便是他的位置。老者法号德义,在北平待了已有二十年之久。他自认佛法不够高深,对于道衍的到来半分也不排斥,竟是很乐得退位让贤,而且他言语间满是对道衍的夸耀。 陆长亭听得咋舌。 道衍可着实有些厉害,才入庆寿寺几日?便三言两语当先收服了做了二十来年主持的德义。果然不愧是说动朱棣造反的人啊。 这头陆长亭还在惊叹,那头有几个小沙弥前来,请德义和道衍到前殿去主持仪式。 德义和道衍不得不当先离去。 陆长亭看着两人和乐融融的模样,心中惊异不减,德义在看见道衍面相的时候,难道不会第一眼便觉得道衍此人不好相处吗? 见陆长亭久久望着道衍的方向不说话,朱棣伸手轻拍了一下陆长亭的肩膀,道:“真想要和他学术数?” 陆长亭摇头,收回目光看着朱棣道:“跟着四哥学功夫就够了。”有功夫,有风水就够了,贪多嚼不烂。 朱棣心底一下子就愉悦了起来,他伸手揽住陆长亭,带着他也往前殿走去,口中却是道:“若要跟着道衍学,也是好事,日后道衍若是离开北平,我还指望着长亭做我的左右手。” 陆长亭突然间听见这么一句话,差点脚下一滑。什么叫日后道衍若是离开北平,还指望他做左右手? 道衍会离开?这不可能啊!他可是靖难之役的大功臣!从洪武十五年便一直伴随朱棣,直到朱棣登位之后道衍病死。 难道这二人间出了点什么事儿? 不过想一想倒也不奇怪,毕竟历史记载的都只是一个大概,而具体还发生了什么事,谁知道呢?也许中间道衍也经历了许多犹豫和踌躇,最后才决定辅佐朱棣呢?何况此时的朱棣,不都还没有生出夺位之心吗? 朱棣见陆长亭怔忡的样子,不由得表情微微暗淡下去,道:“莫非长亭不愿助我?” 陆长亭忙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只是四哥如此看重我,教我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陆长亭展露出些微的茫然和无措,朱棣这才从他身上感觉到了点儿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情绪,朱棣笑着抚了抚他的头,“慢慢来,不用急,我等得起。”言语间,竟然满是等待着陆长亭成长的意思。 陆长亭是真的惊讶了。 朱棣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转变,现在是真的将他更亲近地在看待了。 陆长亭心里像是陡然间过了一道电流般。 嗯……有点被打动。 朱棣带着陡然沉默下来的陆长亭来到了前殿。他并不担心此时陆长亭的沉默,他很清楚,陆长亭并不是会因为肩上负担陡然加重,于是就胆怯后退的人,他应当只会感觉到更深的责任感,然后去做到更好。 朱棣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这世上真没有比陆长亭更可爱的人了。 …… 陆长亭和朱棣站在了前殿里,除却他们之外,前殿里站满了信徒,他们热情又不舍地看向了德义,又好奇而惊叹地打量着道衍。 说来倒也奇怪,北平的百姓们也都个个凶悍,甚至有些是能上战场揍蒙古兵的。但就是这样的百姓,也会信仰佛教,也会成为庆寿寺的信徒。 这是陆长亭头一次见到接任主持的仪式。 当道衍换上主持的僧衣之后,再转过身来,陆长亭陡然觉得他变得威严了许多。 只是在百姓的眼中,他就不止是威严许多了,而是有些凶悍。 换作寻常百姓,或许也就觉得这人哪里能当主持,看起来半点不像慈悲为怀的,像是去杀人的还差不多。但是北平的百姓又怎能以常理论之呢?尽管他们在看见道衍之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但他们心底却是对道衍极合心意的。 陆长亭观察着百姓脸上的笑容,也是不太能理解。 此时只听朱棣在耳边道:“长亭可是觉得道衍生有凶相,怎么还会引得百姓如此喜欢?” 陆长亭点了点头。 “密宗佛像多呈凶恶相,他们青面獠牙,模样可憎。这也是佛。慈悲和仇怒都是佛教教化世人的手段。”朱棣淡淡道。 “道衍说的?” 朱棣点头。他本身并无信仰,并不信佛。 明朝政权初建立的时候,洪武帝有感于元朝喇嘛教的流弊,之后便开始大力扶持汉人的佛教,当然,其中或许也有他本身也做过和尚的缘故。 因而这时候佛教还是极为盛行的。 百姓们对其的了解渐深,包容也越大,哪怕道衍面相更为凶恶,他们也都能面不改色地接受。 陆长亭听完,也只能啧啧称奇。 世人都道佛祖慈悲,他就一直以为但凡是佛那便都是慈悲的,哪里知晓佛也有凶恶相呢? 这个仪式并不长,在即将结束的时候,朱棣出声问陆长亭:“可看够了?” 陆长亭点头,“够了。”见识了道衍的风采,也见到了北平百姓们纯朴虔诚的一面,是足够了。 朱棣二话不说,拉着他便往外走。 陆长亭脚步滞了滞,“四哥不等道衍吗?” 朱棣摇头,“我本就是带你来玩儿的,并非来寻道衍的。” 陆长亭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顺从地跟着朱棣走出了庆寿寺,上了马车。他自是没有注意到,背后道衍朝他投来了绵长的目光。 之后几日陆长亭倒是很相信朱棣真是带他来玩儿的了,毕竟就这一次过后,朝他迎来的便是地狱般的磨练了。 朱棣在王府给陆长亭陪练了一次,第二日便又将陆长亭踢到营地去了。 将人送到校场外后,朱棣就离开了。 而其他士兵,盯着陆长亭瞧了会儿,才不可置信地围了上来。 “你又来啦?” “王老六!王老六!快过来!你等的人到了!” 他们一窝蜂地扎了上来,恨不得将陆长亭分成好几块来陪练才好。 陆长亭当然不会和他们挨个打,他直接目光灼灼地看向了王老六,而对方的双眼里也都满是战意。 陆长亭拨开人群,朝着校场中心走了过去。 众人哗然,自觉地让出了路来,只是有人忍不住说:“别逞强啊!” “是啊,上次伤得那么厉害,都养了半个月吧……” “看上去还是个公子哥儿呢,实在不行就算了呗。” 这些话,陆长亭都充耳不闻。 他冲着王老六勾了勾手指。 那头朱棣带着程二从营帐里出来,恰好便见着了这样一幕,他的嘴角抿了抿,低声道:“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动作。”实在不大正经。 程二笑了笑,“也许是以前逗那个安家小胖子逗习惯了吧。” 朱棣还是有点儿不快。 那个动作在他眼中看来,显得有些不大规矩。 而这头王老六已经朝着陆长亭扑了上来。 陆长亭一身白衣,当即和灰衣的王老六打在了一起。他的身形被王老六一衬,登时就显得弱势了许多。看得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为之揪心。 谁让陆长亭的模样,实在带有天然的优势呢? 让人实在忍不住看着他被揍。 当然此时王老六是很舍得下手的,他出手一次比一次狠辣,非要从陆长亭身上找回上次的脸面。有好几次,陆长亭甚至都有一种死亡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感觉。 这些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实在是不一样。 陆长亭心有余悸地想,但随后他也变得凶狠了起来,将朱棣教给他的,都用到了王老六的身上。 王老六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陆长亭受过伤之后,动作竟然变得更敏捷了,出手也更有力了。 陆长亭可不管他惊讶不惊讶,脑子里直接将对方模拟成了敌人,然后拼尽全力往上揍。 朱棣因为站得远的缘故,总是数次看错了眼,以为陆长亭又受伤了,他不自觉地往前挪了挪步子,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朱棣就已经站在校场外了。 程二跟在朱棣身后,也是说不出的复杂。 让人去打架的是您,这会儿担心的也还是您。 就在程二走神的时候,突然间他听见了一阵欢呼声,程二知道,应该是定胜负了,于是但他立即抬头看去,就见自家主子当先大步跨上了校场。 而校场之中,士兵们已经一窝蜂地围了上去。 朱棣恼人地皱起眉,怒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众人闻言一惊,陡然作鸟兽散。 而校场中心的两人也重新露在了人前。 陆长亭和王老六都是站着的,只不过王老六的身形微微有些踉跄,看上去狼狈了许多。而陆长亭衣衫上多了些灰尘和脚印,脸上也覆满了汗水,耳边的鬓发在打湿过后紧紧贴在了脸颊上,反倒衬得他的模样更为丽了。 众人忍不住大笑起来,“王老六你这也太狼狈了吧哈哈哈……” 朱棣微微笑了笑,走上前去抓住陆长亭的手腕,便将他往旁边带。 那头王老六啐道:“不就是我没人家长得好么!我哪里狼狈了!哪里狼狈了!” 其他人却是还在不遗余力地取笑着王老六。 朱棣已经顾不上什么王老六了,他递给了陆长亭一块手帕,“先擦擦汗。” 陆长亭点了点头,用手帕擦去了脸上的尘土和汗水,其中还夹杂了一点血迹。和人打斗,流血是难免的,只是这一次陆长亭受的伤都太轻了。 朱棣摸了摸他的头顶,“头发湿了,一会儿随我回王府洗一洗,不然要受风寒的。” 陆长亭颇有些受宠若惊,他没想到这时候的朱棣会这样温柔。 “好。”在他应声的时候,心底也不自觉地一软。 若有朱棣这样的兄长,倒是他的幸事了。 陆长亭又一次在营地里昙花一现了,当王老六再一次被他扫了面子之后,他随着燕王离开了。军营里对于他的讨论,再一次轰轰烈烈了起来。 这头上了马车,程二忍不住问道:“这次到底是谁赢了?”他方才不过是走了个神,一回神来,谁知晓陆长亭和王老六的战局就结束了。 陆长亭笑得灿烂,“自然是我。”笑容里还有那么一点儿骄傲。 朱棣看着他眉眼间溢满了欢喜,一双桃花眼水雾淡去,透着熠熠的光芒,不经意间便能打动人心。 朱棣不自觉地跟着骄傲一笑。 程二也跟着笑了,“小长亭着实厉害啊!” 陆长亭道:“名师出高徒。” 这个马屁拍得不留痕迹恰到好处。 朱棣脸上笑容更深,道:“不错。” 程二笑了笑,回转身赶马车去了,只是他心底知道,瞧主子这般模样,怕是真心将陆长亭当幼弟在养了。 …… 回到燕王府,朱棣当先带着陆长亭去沐浴了。 陆长亭洗完澡出来,朱棣便已经拿着长巾,yù为他拭擦头发了。 陆长亭有点儿不大好意思。 在吉祥、安喜等人的跟前,他一向以长者自居,偏偏在朱家兄弟的跟前,他们倒是将他当年幼的弟弟一般疼宠。 但是陆长亭再不好意思,他也拗不过朱棣那双有力的手臂。朱棣将他扣在怀中,用长巾给他拭擦到了半干的幅度,而后便又取出了伤yào。 陆长亭偏过头看了一眼,发现并非那日道衍取出的木盒。 接收到陆长亭疑惑的目光,朱棣道:“换了新yào,你试一试这样的。” 陆长亭也就识趣地不再问道衍的yào了。 朱棣给他擦了yào,又让大夫来给他复查了,确认身上没什么伤了之后,朱棣便将陆长亭打发到了自己的书房去练字。 陆长亭坐在书房中,看着朱棣的身影渐渐走远,这会儿心底才渐渐浮现了胜利的快.感。若是没有朱棣,他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来尝试这样的事。 下人推门进来,小声问:“陆小公子,小的为您研墨。” “不必了,出去吧。”陆长亭还是不大适应有人伺候在自己的身边。 他想起了头一次朱棣教他写字的时候,便是握着他的手,带动着他一块儿研墨。陆长亭抓起墨块,想着那时候,然后动作缓慢地研好了墨。 之后陆长亭便大方地享用了朱棣的纸笔。 写了些字过后,陆长亭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他推门出了书房,正好撞上朝他走来的程二。 程二笑道:“长亭,主子方才让我给你找铺子去了。” “铺子?什么铺子?”陆长亭自己此时都是一头雾水。 “买风水物的铺子啊。” 没想到朱棣真这样上心啊。陆长亭心底掠过了一丝甜味儿。这种被重视起来的滋味儿,是真不错! “那找到了吗?”他问。 “有,且只有一家。”程二遗憾地道。 陆长亭却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不失望,卖风水物的地方本就少,能有一家倒也不错了。 “地址我都写下来了,主子说何时你要前去,先从我这里或者管家那里支个账,而后再让下人引路带你前去。”说完,那程二顿了顿,笑道:“不过最好是让管家支账了。” 陆长亭会意,他也知晓这两者的区别,管家那儿走的是公账,这些都可能是会报给洪武帝的,而花的钱也都是洪武帝发下来的。程二这里自然是私账了,也就是朱棣的私房钱。 陆长亭忽然有点儿好奇,以朱棣花钱的本事,现在他的私房钱是不是很少? 程二此时追问了一句,“小长亭,听明白了么?” 陆长亭点头,“知道了。” 陆长亭从书房离开不久,朱棣便回到了书房,他推开门进来,见人已经不见了,不由得笑骂了一句,“实在懒惰。” 连字都不好好练了。 朱棣走到书桌前,上面还摆放着陆长亭练的字,比起过去实在精进太多,朱棣这个做老师的,自然忍不住为之开心。 只是他的目光突然被另一叠纸吸引住了,他将纸拉过来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那纸上,竟是写着他的名字。 朱棣……朱棣……朱棣…… 中间夹了个不合群的“四哥”。 胆敢写他的名字,按理来说,他是该生气,并且责罚此人的,但此时朱棣却只觉得好笑,他捏着那叠纸看了好一会儿,那几乎能想象得出,当时陆长亭坐在桌子前,拿着纸一遍又一遍写着他名字的模样。 那场面想必好玩儿极了…… 朱棣坐了会儿,然后将下人叫了过来。下人端着火盆进来,朱棣将那叠纸按了上去,火舌很快吞噬了这叠纸。虽然他不在乎,但总要避免被有心人看见。 这样可着实不好。 之后几日,陆长亭便跟随着朱棣,在营地和王府之间来回。 陆长亭身上的伤很快就好了,皮肤恢复白皙,鼻子没歪,嘴也没裂,脸上再也看不出半点受过伤的痕迹,还是那样的好看。 在陆长亭迅速和王府亲卫们混熟了之后,朱棣便很少让他去和人打架了。 一时间从凶狠的战斗状态恢复到不温不火的训练之中,陆长亭还不大能适应。 陆长亭实在好奇,朱棣的心思怎么变化得这样快? 朱棣哪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于是笑道:“之前让你去打架,是让你感受疼痛,居安思危。现在不让你去,是因为你已经感受到了,也凶悍起来了,便不再需要前去了。只是平日里多练一练,若是哪一日北平出了事,你也好能护佑自己。” 说完,朱棣似乎觉得还说漏了什么,于是又立即补充道:“长亭,四哥可以护佑你,也想要护佑你,但真到了危急关头,我也难以保证一定能护你安然。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想来想去,还是你能自保最好。” 陆长亭又一次被朱棣惊到了,他没想到朱棣会是这样坦诚的态度。 陆长亭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本也不会怪朱棣,此时听朱棣这样说,陆长亭心底就更是只剩下一片柔软了。 或许他应该改观一下? 并非未来要当皇帝的人,便一定是玩弄人心,有所目的的。 陆长亭心中想归想,却是不敢在朱棣跟前暴露出半分来。 这番谈话结束之后,陆长亭便准备叫上下人,带着一块儿出去买风水物。 这几日虽然都是在前往营地,但陆长亭也丝毫没放下风水之事,他早已经画好了图纸,也预计好了宅子里要做的改动,现在便需要去挑选合适的风水物了。 朱棣见他要出府,便立即问道:“去做什么?” “买风水物。” 朱棣滞了滞,出声道:“我随你一起前去吧。” 陆长亭想了想,也就让朱棣一块儿了,若是能碰上与主人相通的风水物,那也是好事儿了! 朱棣带路到了城中唯一的一家风水铺子。 铺子店面不大,看上去甚至还有些狭小,店铺掌柜在见到朱棣的身影之后,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燕、燕王?”掌柜忙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迎了二人进去,不待陆长亭和朱棣开口,掌柜已经当先开口说了个天花乱坠,“燕王是来买风水物的吗?燕王可是要为王府采购?不是小的吹嘘,小的风水本事还有那么一些,若是燕王能瞧得上,不如先让小的到府上一瞧?” 从前没能遇到燕王也就罢了,毕竟他不敢到燕王府上去毛遂自荐啊,但是此时燕王来到了他的铺子里!那不就说明燕王有风水方面的需求吗?此时不自荐何时自荐?若能搭上燕王,他用愁吗? 看掌柜说得口干舌燥的模样,朱棣不由皱眉,心底微微有些厌恶,但当他转头看见陆长亭一脸兴味的笑容时,朱棣心底的厌恶这才退去了一些,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朱棣伸手在披风底下掐了陆长亭一把,陆长亭回头瞪视。朱棣用眼神示意,不教训他一下吗? 陆长亭很惊诧自己能读懂朱棣眼神的意思,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拉着朱棣直直地往里走。 见二人不搭理自己,掌柜也不觉得尴尬,还在自顾自地推销着他自己。 在府宅之中安置风水物,自然是适合放龙虎的风水摆件。毕竟风水学中有“龙虎相登贵上才”的说法。 但龙和虎是寻常家里能摆的吗?摆了还不得完蛋。 朱棣或许可以摆虎,但却万万不能摆龙,不然迟早得被一状告到洪武帝那里去,他自然得吃挂落。他身为王爷,摆虎自然是成的,毕竟许多贵人家宅子外都还摆狮子呢!但偏偏这个风水局又讲究一个平均,也就是说,有虎就必须得有龙,要摆一起摆,要不摆那便都不能摆,反之便要引起灾祸。 于是这一类摆件被陆长亭过滤了。 而那掌柜却在此时凑上前来了,只见他掌心托了个虎雕,还满脸兴奋地道:“燕王请看,此物若是放在家宅之中,必然邪祟不侵!还会保佑您次次战胜蒙古兵!” 陆长亭嘴角抽了抽,这是多么不符合专业水准的推荐词啊,这说得还哪里像是风水物啊,倒像是吉祥物了。 所谓风水物,便是要契合风水来的,他张嘴就说放个老虎在家中邪祟不侵,保佑主人,这就跟路边上那算命半仙儿,张嘴就说你不买我这个符必然要倒大霉一样的不靠谱啊! 朱棣当然没错过陆长亭脸上闪过的不屑之色,他抬手指了指陆长亭,道:“说给他听吧。” 掌柜愣了愣,但见陆长亭穿得也是不菲,打扮得分外好看,一见便让人觉得是富人家的小公子,于是马上又冲着陆长亭殷勤起来了。 其实殷勤讨好并不惹人厌,毕竟这是做生意的人必修课,除非那种见了贵人便百般讨好,见了普通人就懒得伺候多有怠慢的,才是令人讨厌。 当然还有一种,那就是屁事不懂,瞎倒腾,卖了东西回去害了人家的。 就比如眼前这掌柜…… 若是真如他这般胡来,风水一坏,那可不就是会酿成祸患吗? 陆长亭接过他手中的摆件,问道:“这是从何处来?” “自家做的。”掌柜笑道,“我这手艺都传承千年了!祖上不知晓做了多少风水物!” 陆长亭环视一圈,能隐隐瞥见这些东西之上飘dàng着一股气。 这掌柜说话虽然半吊子,不过这里的东西竟然还真的都是风水物,本来陆长亭都当掌柜是个骗子了。陆长亭心中微动,问道:“真是祖上传下来的?” “真是!”掌柜斩钉截铁地道。 陆长亭又道:“那看风水的本事呢?” “也是!”掌柜依旧斩钉截铁。 但陆长亭和朱棣两人都目光锐利得很,哪能看不出掌柜说后面半句话的时候的心虚。 陆长亭歪头看了看朱棣,朱棣表示,他做主即可。 那掌柜还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们。 陆长亭摸了摸被冻红的耳朵,这会儿看上去真像是个被娇养得美好不谙世事的小公子一般。 “既如此,不如你随我到王府去?”陆长亭问。 掌柜双眼一亮,“好好好!” 朱棣但笑不语。 陆长亭拉着朱棣的手往外走,掌柜连忙跟上了,这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笑得嘴角都咧开了,眼角还蔓延出了道道细纹。 他们上了马车,一块儿往王府回去。 掌柜自然没资格上他们的马车,便跟在了后头,小跑着,脸上的笑容都快漫到四周去了。 没多久,他们便回到了王府。 陆长亭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让那掌柜跟随他在王府中走一走。 掌柜点头,嘴上还夸口道:“请燕王和这位小公子放心,我定然会为燕王府打造出个好风水!” 陆长亭点头,认真地道:“嗯,那便辛苦你了。” 朱棣憋笑不已,看着陆长亭装得像模像样。 那掌柜得到了肯定,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他将王府转了一圈儿,很快道:“这个好弄,这个好弄!我那铺子里,请上四个风水物回来,燕王这府中风水,那便是极好的了!” 四……个? 陆长亭差点笑出声来。 要用四个风水物来做的,那都是环环相扣的风水大阵了!哪里是他这个半吊子做得来的?怕是根本没瞧出来什么,便已经在张口胡说了。 “然后呢?”陆长亭问。 那掌柜愣了愣,随后笑道:“然后就成了啊!” 朱棣面色微冷,道:“在中都时,我曾也请过风水师,但他制风水局,怎的没你这样简单?” 掌柜又愣了愣,道:“那定然是本事不如我的缘故!” 陆长亭又一次差点笑出声来。 朱棣面色不改,“那你的意思是他糊弄我了?” “这、这也不一定,只是他本事低微,自然就要花大力气了。” 朱棣点了点头。 掌柜松了口气,心道这下该是要信他了,能得燕王看重,他仿佛都预见到美好的未来了。 只见朱棣指了指陆长亭,道:“我从前请的便是他,既然你说你本事更高,那不如便做来瞧瞧,也好让他学一学。” 那掌柜陡然僵住了。 之前在路上,他可没少见燕王对这小公子百般关照,看上去就像是极为疼宠的弟弟一般。他哪能想到,这、这也是个风水师啊? 你这风水师,不好好地打扮稳重一些,打扮得跟个贵公子算怎么回事啊? 还这么年轻! 掌柜磨了磨牙,苦着脸,硬生生地接了话,“……是,遵燕王命。” 陆长亭冲朱棣粲然一笑。 他们俩的默契不错,还是和从前整治陈方的时候一样。 今日么,陆长亭当然不是要揭露掌柜的半吊子,他是想要这掌柜的,以后专给他做风水物!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么,现在正是打巴掌的时候到了。 这掌柜胡乱卖东西,充风水师,越该被打一打。 作者有话要说:  四哥大概就是那种,就算我喜欢上你,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但我还是希望你也能拥有自保能力,万一哪一日我出了疏漏,你也能依旧好好的那种人…… ** 朋友安利了两部电影《百元之恋》和《bào裂鼓手》,看了很是感触。 其实电影本身故事并不算励志,但励志的人眼中所能看到的就是励志,没有鸡汤,只有响亮抽来的耳光,打醒自己面对现实,我觉得也挺好的,值得一看,推荐给你们么么哒! 第51章 45.42.40.9.6 陆长亭淡淡道:“我有一问,这宅中为何要摆四样风水物呢?” 掌柜没成想到陆长亭问了个这样“弱智”的问题,随后笑道:“这自然是为了风水啊!” “掌柜难道不知晓,摆放什么风水物,是要依照买主的要求吗?你糊里糊涂就说要四件风水物,却不说清楚都是做什么用的,这买主的钱凭什么给你赚了去?” 掌柜被噎了噎,随后道:“这风水物不都是用来改风水的吗?” 一听这话,陆长亭便觉得他实在外行得不能再外行了。 “你要摆哪四件?”陆长亭直接了当地问。 掌柜虽然惊诧于话题转变如此之快,但他还是规矩地答道:“这,这其一,便是那虎雕。” 说的正是之前在铺子里展示给陆长亭的那个玩意儿。陆长亭估摸着他应当是挑了贵的来说。 那掌柜想了想,忙又道:“这其二,是玉如意。其三是开山斧,其四是金蟾。” 陆长亭听完,脑子里登时闪现了几个大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四个风水物,其意义极其浅薄不说,还根本串联不起来,既如此,摆一个即可,摆这么多作什么?真以为将自己缺的,都用风水物填上,那便能改风水了?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你说说各自的作用是什么?” 掌柜又被噎了噎,但陆长亭既然有问,他也不能不说啊,燕王还在旁边瞧着呢!他不仅得说,他还得往好了说,他就不信,有人不爱听好话! “这虎嘛,自然是镇家宅,旺气运的!”为何旺气运,他却是狡猾地略过了。 “这玉如意嘛,正是取其寓意,如意如意,万事如意是也!” “这开山斧,象征的乃是强大的力量,燕王握力量于手,这再和蒙古兵打起来,这开山斧的气运都会笼罩燕王的!” “那金蟾呢?” “金蟾自是用来招财进宝的!那可是象征大富大贵的好东西!” 这一点他倒是没说错,哪怕到了后世,很多做生意的人家,都会摆上金蟾,以示招财进宝。 但是你往王爷家里摆这么个玩意儿,你是脑子秀逗了? 陆长亭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别的且不说,就说金蟾!他是谁?”陆长亭指了指身后的燕王,“他是堂堂燕王!陛下的第四子,若他都不算大富大贵,还有谁算大富大贵?” 陆长亭的气势陡然拔高,那掌柜着实被吓得不轻,因为气势上的差异,待陆长亭的话说出口以后,掌柜噎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这总是有好的寓意啊……” “难道不是你故意想要坑走王爷的钱吗?明知晓这并非王爷所需的,却硬要卖给王府,你是何居心?”陆长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淡道。 掌柜满头大汗,忙转头去看一边的朱棣,而朱棣看也不看他,注意力全都放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见状,掌柜又是又是恼恨。他哪里能想到这些?本来大富大贵,平平安安,万事如意,都是寻常人家需要的。总归都是凑个好,掌柜一想,恰好这些东西又是卖得最贵的,当然立即就现出来了。 他本来都还想着,虎雕啊,开山斧啊,一定可以显示得他很贴心了,毕竟这是王爷所需要的啊。却偏偏没想到,最后金蟾上出了问题。 掌柜张了张嘴,正要为自己辩解,陆长亭却又直接打断了他,“不说金蟾,再说虎雕和开山斧,本来存一即可,为何你偏偏要塞两个来?” 掌柜又无语凝噎,这好东西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这人怎么表现得这般抠门?还一个劲儿想着为王府省钱! 陆长亭冷漠地扫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在为王府省钱?” 掌柜心中一惊,这人还会读心怎么的? 陆长亭冷笑一声,“做生意,本就该是诚信为本,管你是卖给谁,都应当给人最需要的东西,而你却为了赚到更多的钱,昧着良心胡乱卖东西!且不说诚信与否,你可知晓,风水物之间是会相互排斥的?” 掌柜一滞。 陆长亭观他表现便知道他是不知晓的。 “你可知它们互相排斥又会如何?”陆长亭仰了仰头,神色冷傲,带着谴责之意,“会破坏宅子原本的风水,半点改风水气运的作用起不上也就罢了,甚至可能酿成大祸!” 陆长亭的尾音落下,两颊都因为说话时过于激动而微微泛着红。 朱棣看着他这般模样,顿时觉得手指尖痒痒。 明明都十六的年纪了,怎么陆长亭还和十岁的时候一样?脸颊红红讨人捏。 这边儿的掌柜已经被教训傻了。 “这、这不可能。”他第一反应就是辩驳陆长亭的话。 陆长亭心中为他哀叹一声,面上却是极为冷酷地道:“那你便是承认自己的确是在胡乱卖了?” “我、我……”掌柜急得脸色都微微发白了。 “不愿承认?”陆长亭冷声道:“你可知风水物并非单单看其寓意便可购入的?还要看如何配合宅子的风水。” 掌柜小声辩解道:“我、我配了啊……” “那你怎么不知晓虎雕单独用,是没有用处的?” 掌柜又傻了眼。 “那玉如意、金蟾都不是能随便摆的,若是摆错了,怕是招的不就是福和财,而是吃了这宅子里的福和财了!” 曾有人将开过光的金蟾摆在门口柜台之上,而面对的却是对面的商家,这吃的便是对面的财! 可见不是什么玩意儿,随意摆摆就能真有福运的,摆错了,不招来祸患那都是你运气好了。 此时朱棣分外配合地面色一沉,那掌柜已然战战兢兢,惶然不已,辩解都无力了。 “你可还有话要说?”朱棣问他。 掌柜一脸大难临头的表情,“小的……小的无话可说。” 陆长亭见他哭丧着脸,都差点给逗笑了。 这家伙实在太过好笑了。 陆长亭淡淡道:“走吧。” 掌柜心一冷,这是要去宰了他? “去你铺子里。”朱棣道。 掌柜心更冷了,连铺子都要砸了? 陆长亭道:“走啊,我和燕王还要买风水物。” 掌柜:“……啊?” “还不快走?”陆长亭催促道。 掌柜满脸惊异,但又颇有些绝处逢生的滋味儿,他连忙走在了前头,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全然没能反应过来。 等又回到了铺子里,陆长亭环视一圈,最后只拿走了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掌柜看着那块石头,脑子里升起了一个大字,“抠!”这石头可是卖得最便宜的了! 身后下人掏了钱,掌柜捧着那么些铜板都快哭出来了。满以为燕王上门是桩大生意呢,谁知道吃了顿挂落不说,最后到手才这么点儿钱…… “你给多少人卖了风水物?”陆长亭将那块石头收好,转过头来问他。 听此时陆长亭口吻严肃,掌柜是半点也不敢怠慢,忙小声道:“也……也不多,没几个……” “难道你心中就不会愧疚吗?”陆长亭冷笑道,“若是害了人家,那可都是你的罪过。” 掌柜又惊又怕,面色羞愧,“我、我也没想到……” “错已酿成,你待如何偿还?” 掌柜面露茫然,“这、这……”他心底已经被害怕填满了,此时哪里还想得出什么偿还的法子。 “此事我能解决,但此后,你手底下做出来的风水物,多半要供给我。”陆长亭也不遮掩自己的目的,直接道。 朱棣看了他一眼,他也是这会儿才明白过来,陆长亭为什么要教训这掌柜。 掌柜以为得了天大的便宜,连忙点了点头,还狗腿地叫了一声,“小师父。” 陆长亭没想到他这样上道,于是也就干脆地应了。 掌柜又小心地看了一眼朱棣,见朱棣什么话也没说,掌柜方才松了一口气,这会儿想着,虽然过程出了偏差,但是总归他还是搭上了燕王啊。掌柜想着想着,便又欢天喜地了起来。 陆长亭真没想到这掌柜这般傻白甜,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掌柜一眼,这才跟着朱棣离去了。当然,陆长亭还没忘记让他立下字据。 走出铺子后,朱棣忍不住问道:“他做的风水物很好?” 陆长亭摇头,“不算好,但很有天赋。” 朱棣惊奇,“这也能瞧出来?” 陆长亭勾唇一笑,“只有我能瞧出来。”神色间颇为自豪。 而朱棣也很是喜欢瞧他这般自信的模样,他摸了摸陆长亭的后脑勺,带着人上了马车往王府回去。 “那石头是做什么用的?”朱棣问。在他看来,那块石头可就实在不起眼得很,着实瞧不出用处在哪里。 “石头也是风水物,若是用好了,比起旁的东西更好。”至少,当人踏入宅子中,什么虎雕、玉如意、金蟾都是极容易引起注意的东西。而你在进了别人家的屋子之后,你会在意地上铺就的石头吗?你会在意宅中的池塘吗? 利用出自天然的东西来改造风水,想必比起其它的,会有着更好的效果。 朱棣点头,“那你做主便是。”陆长亭说的话,他都是信的。 陆长亭微微一笑,别的却不多说。 朱棣愿意给他的信任,对他来说,也是最好的回报了。 等回到王府后,他们便各自忙自己的事了。第二日,那掌柜早早地来到了王府外,待见到陆长亭后,掌柜才松了一口气,忙笑道:“这,这我们要去找那些买了风水物的人家吗?” “找?找上门去告诉他们,你学艺不精,害了他们,现在良心发现,要将风水物收回来了吗?”这掌柜瞧上去年纪比他大,但却着实算不得聪明。 掌柜面上神色尴尬无比,“那,那怎么办才好?” “你且将名单地址写给我,此事我自然会解决。”古人对气运风水何等重视,若真是上门这样说一通,这掌柜也离完蛋不远了。倒是不如他前去装作与那些买主不小心遇见,而后再故作世外高人的口吻,将他们点拨一番,也不说掌柜的过错,只说风水物摆放出了错,这样更改之后,多半便不会出现问题了。 如此既救了人,也消除了那掌柜的负面影响。 这掌柜到时候只会对他更为感恩戴德。 “这样……能、能行吗?”掌柜怀疑地问。 “不行也得行。”陆长亭口吻甚为平淡,但语气中却藏着一股坚定之意。 仿佛受到了感染,掌柜忙握了握拳,“那您,可有风水物要我做的?” “那石头还有吗?” 掌柜面色苦了苦,怎么又是这个石头?那玩意儿可是真不值价啊!但眼前的少年表现得又很是精通此道的模样,掌柜就算心有疑惑,也不好多说什么,人家还在帮他善后呢。 掌柜道:“您若要,我便给您备着。” 陆长亭对他此时的态度很是满意,于是点头将他打发走了。 两日后,掌柜将名字和地址都送了来,同时送来的还有盒子装起来的石头,陆长亭看了一眼那盒子,淡淡道:“不够。” 掌柜咋舌,“不、不够?” 陆长亭点着头。 见陆长亭面色冷淡,掌柜心底就是再疑惑也不敢问出口,他忙道:“那、那劳烦小师父再等一等了。”他咬咬牙,不就是些石头吗?既然人家要,那他送上来便是了。只是他心底的好奇也越来越浓了,这人到底要怎么使这些石头呢?就这些石头拿出来廉价卖,都实在没什么人买,若不是看在也是风水物的份儿上,掌柜也都不会留着它。 他就且等一等吧,等着瞧这少年,究竟拿这些石头来做什么。 而陆长亭回到王府中去之后,便又霸占了朱棣的书房,用着他的纸墨笔砚,而在他的毛笔之下,缓缓被绘出来的却是王府的地形图,建造图,其中还多了许多旁人看不明白的线条,这些都是他在模拟气的路线。 涂涂画画老半天,陆长亭揣起最后一张图纸到了怀中,其余的便都烧掉了。这是朱棣特意嘱咐过他的,若是没用的东西,便是烧掉为好,陆长亭想了想,的确是要小心,很多东西一旦流传出来,就可能以我们所不知道的方式,传递着私密的信息。因而之后陆长亭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没事儿都烧一烧,下人们也都见怪不怪了。 烧完之后,陆长亭便回去休息了。 自然,这次他回的却是自己的屋子了。 毕竟身上的伤好了,在长期的锻炼之中,他的身体也不如过去那样畏寒了,至少他不是必须要朱棣为自己挡风的了。陆长亭洗漱之后,便早早上了床铺。他白日里去了营地训练,回到王府又开始做脑力运动,现在自然觉得疲累,很快陆长亭便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在半夜,陆长亭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声音,隐约中,他似乎还能听见有人高呼,“急报”音调拖得长长,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的人。陆长亭脑中闪过了各种恐怖片的画面,然后一下子惊醒了。他拥着被子坐起身,一阵寒意陡然袭来,让陆长亭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他朝外看去,就见外面已经点起了灯火。 一定是出事了!不然燕王府不会这样! 陆长亭想也不想便迅速穿好了衣衫,还用屋中的凉水泼了把脸,漱了个口,等他跨到门外的时候,陆长亭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仿佛被放入了冰柜之中,那滋味儿真是美好得无法言语。 在门外守夜的下人见他出来了,忙道:“小公子莫要惊慌,回去继续睡便是。” 这样的阵仗,怎么可能还睡得着?陆长亭当即打断了他的话,“燕王呢?” “此时王爷应当在大厅中。” 陆长亭也不再与那下人多言,这几日为了勘察风水,他对王府的构造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了,因而这时候他直接快步朝着那边去了,待到走近的时候,陆长亭就听见里头传出了人声。有谁义愤填膺地吼道:“怕他作甚?宰了他!” 陆长亭直接走了进去,里面的人立即住了声,并且纷纷回头来看。 陆长亭朝着朱棣看了过去,而朱棣这时候已经飞快地收起了脸上冷酷的神色,转而笑道:“怎么这个时候起了?” “有仗打?”陆长亭直接问出了口。 众人谁都不敢应,他们齐齐看向了朱棣,都等着朱棣发话。陆长亭见状微微惊讶,这些人还很信服朱棣啊,之前着实没瞧出来,看来朱棣的本事果真不是弱的,这些人怕是都没注意到自己对燕王的服从。 朱棣犹豫了一下,点头道:“蒙古兵和守军发生了冲突,殃及了百姓。周围的百姓刚过了新年,警惕xìng不如从前,便被对方趁虚而入了。” 这种时候去深究为的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那些蒙古兵要打上门来,有时候根本不顾什么原因。 陆长亭当即出声道:“你们要去迎战?” 一旁有人忍不住了,声音粗噶地道:“这是自然!”但是看着陆长亭的时候,那人却有些不屑,显然没将陆长亭这样的少年放在眼中。 “我也要去。”陆长亭这句话是看着朱棣说的。 朱棣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脱口而出的速度之快,连他自己都微微吃惊,“不行,你要留在王府中改风水。” 陆长亭却比他更为坚定,“若是我不去,那么此前你让我到营地走一遭,又是为何呢?” “那只是让你领会到边境的残酷。” “那么现在更好的机会来了,若是置身战场岂不是更能领会到?”陆长亭很是冷静地陈述着。他是当真这样认为的,既然已经选择走到了朱棣的身边,那他就要更快地去适应这样的生活,朱棣一开始将他带到营地校场,不也是为了这样吗?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样的时候,朱棣反而心软了。 朱棣认真地打量了他两眼,“你真的想去?” 陆长亭垂下了眼睑,给人带来了一种委屈的错觉。 朱棣无奈,“收拾东西,出发喊你。” 陆长亭这才抬眼看了看朱棣,眼底波光粼粼,带出了点笑意。朱棣对上他的目光,心底不自觉地舒了口气。两旁的手下,就看着这二人以目光传递情绪,彼此一脸恍惚,都不太懂这两人短暂的jiāo谈,怎么就突然间定下了? 陆长亭转身去收拾东西,这头朱棣还在和手下说话。陆长亭倒是半点不担心朱棣会抛下他先走,他很了解朱棣的xìng子,既然答应了,那就不会食言,何况他也没有食言的理由啊。 陆长亭回到屋子,其实有一瞬间忍不住发呆。这……上战场该带什么?等从朱棣跟前离开之后,陆长亭才陡然想起来这一点。他胸腔里的那颗心渐渐剧烈跳动了起来,并且越来越激烈。作为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这一切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新奇的,更是充满了危险。 但或许男人天生便有种挑战的心思,他知道战场不是什么容易存活的地方,但心底在生出畏惧的同时,又生出了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满的渴望。他会亲眼见证着朱棣如何在战场上斩杀敌人,如何在一次次与蒙古兵的碰撞中获得胜利,看着他走向大捷,渐渐手握兵权…… 陆长亭按了按狂跳不已的胸口,然后迅速收拾了些伤yào,带了换洗的衣物。恰好这时候下人过来敲门了,低声道:“小公子,王爷请您到前面去。” 陆长亭走了出去,下人引着他过去了。 朱棣站在黑夜之中,身上已然换好的甲胄在黑夜中烦着青光,顿时一股说不出的杀气凌凌。灯笼的光映shè在他的脸庞上,衬得他的模样越发坚毅了。 到这时候,陆长亭才完整地认识到,眼前的这个人,他已经从中都时的少年,成长为现在北平的青年了,他的轮廓变得坚毅起来了,他的冷酷不再是流于表面,而是深深藏在了骨子里,而他的冷酷也是对准了与大明打仗的蒙古兵。这样的转变,让陆长亭觉得更喜欢也更佩服现在的朱棣了。 “过来。”朱棣冲他招了招手。陆长亭便顺从地抱着大包走了过去,众人看着他乖巧的模样,觉得他是去随侍朱棣的还差不多,说去跟着上战场,倒是没什么人信。 而此时还有一个人走进了院子里,陆长亭听见了脚步声,便条件反shè地回头去看,却见打外面走进来一个身穿披风的男人,陆长亭低头一看,脚上一双僧鞋。 是道衍! 他怎么这时候也来了? 道衍微微笑道:“若是燕王不介意,便带上我如何?” 其他人看了道衍一眼,心底暗道了一句,又来一个拖油瓶。 朱棣笑道:“道衍肯随行,那便再好不过。” 在清点人数之后,朱棣带着王府亲兵便出发了,他们要去援救与蒙古兵打起来的士兵。幸而王府亲兵选的大都是北平土生土长的人,不然绝对抗不过这样的天气,别说去打蒙古兵了,不被打那都是好事儿了。 他们一行人加快了脚程,而陆长亭和朱棣虽然坐在马车中,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这是陆长亭头一次体会到急行军的滋味儿,半夜行军,当然不是什么好滋味儿,但是这一刻陆长亭心底却平静极了。 道衍也坐在马车之中,他看了看陆长亭出声问道:“等会儿小公子也要上战场吗?” 朱棣没有说话,他是等着陆长亭自己的决定。 陆长亭一咬牙,“上。”人生总有无数个第一次,他便要去尝试这第一次上战场,他不信自己会那样的背运,第一次上便被宰了。想一想,朱棣便是在这样的腥风血雨中杀过来的,他又有何可畏惧的呢? 道衍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符纸,递给了陆长亭,“那便愿它能佑小公子吧。” 陆长亭怔了怔,这是给他的?道衍当真不是给错了人吗?此时难道不应该是给朱棣吗?陆长亭觉得自己一时间,实在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他还是接过了那符纸,道衍给出来的,自然和旁人不一样。 道衍叹道:“我一个僧人,怕是不能上战场了。” 陆长亭不由得又想起了历史上袁珙对道衍的评价,道衍是不会上战场杀人,因为只要是他想,他那双手和他的脑子,便能杀人。陆长亭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对上了道衍的目光,道衍的眼眸里带上了浅浅的笑意,只是这抹笑意被他那双三角眼变得诡异yīn沉了起来,若是常人见了,定然会被吓上一跳。 陆长亭不自觉地冲着道衍点了点头,换来道衍一声轻叹,“小公子实乃世间瑰丽之才啊!” 陆长亭:??? 他听说过鬼才的,听说过奇才的,但绝没听说过什么瑰丽之才。这是夸他长得好看? 朱棣不着痕迹地伸手将陆长亭往后拽了拽,低声与道衍jiāo谈了起来。对于朱棣这种护犊子的行为,陆长亭觉得很是受用,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只是他的目光又不小心和道衍对上了,而这次道衍还在冲他笑。陆长亭:…… 这奇人的心思都是这般难捉摸的吗? …… 他们一行人在路上行了足足一个时辰,然后便抵达了边境,火光冲天而起,哪怕是在马车里,陆长亭也能隐隐瞥见外面的火光,他的心不自觉地往下沉了沉,他现在有轻微的茫然,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前面有人先去和人接洽了,只是那人才刚走出去两步,便立即回转身来,口中怒吼道:“人已经打进来了!城被占领大半,难以接应!” 朱棣打开马车门,跳了下去,程二立即递上了武器,那是一把大刀,刀身弯曲锋利,看上去估计可以轻松收割敌人的人头。陆长亭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而后程二也给他递了一把刀,自然是不如朱棣的,但是他这样的新手来用,倒是趁手了。幸好这段时间在营地里,他接受了冷兵器的训练,不然此时怕是要手忙脚乱了。 正想着呢,陆长亭忽然就听一阵吼声近了,一群人乌泱泱地跑了过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陆长亭认了出来,他们是蒙古兵。 而后朱棣一行人,毫不犹豫地拔出兵器,迎战上去,陆长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道衍,道衍倒是稳坐如山,似乎并不担忧自身的安危,见陆长亭转身来看,道衍不由得冲他微微一笑道:“小公子去吧,我不会受到威胁的。” 陆长亭握紧了手中的大刀,汗渐渐渗了出来,他点点头,回转身去,只是就这么一个说话的功夫,朱棣和程二的身影都已经不见了,陆长亭的心底紧了紧,但他还是尽量想象成,朱棣就在一旁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会令他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陆长亭拉了拉身上临时换上的甲胄,其实不太合身,但士兵们身上的甲胄,又有几个是完全合身的呢?这时候倒也顾不上计较这些了,陆长亭直直地冲了上去。 蒙古兵凶恶的面孔映入了他的眼帘,同时映入的还有旁边的明人的尸体。 朱棣,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生活了几十年,血海尸山中来去! 陆长亭的心跳越来越快了,他此时进入了一种很奇异的状态中。陆长亭握紧了手中的大刀,劈、砍、划、捅……他也很惊讶为什么自己第一次上阵杀人就这样能下得了手,但当他的目光捕捉到地上的尸体之后,陆长亭就越来越能下得了手了,这时候只有活下来才是最好的。或许对于朱棣来说,赢才能活下来。他更不容易。 陆长亭心底有个地方仿佛遭遇了重击。 曾经书上那些组成历史的字句,这一刻显得是那样的单薄,他们不足以描绘其一。 只有当劈砍下去,虎口都被生生震裂开,脑子里紧紧围绕着死亡和恐惧,时刻驱使着压迫着他,不敢有丝毫停歇的时候,陆长亭才知道,啊,原来真正的战争是这样的。不是马革裹尸就能概括的。 它很耗力气,很容易让人陷入绝境…… 陆长亭眼前蒙上了一层血雾,或许是血溅起来,也或许是他的血,但不管是谁的血,此时陆长亭连动手去擦都不敢,他只能不知疲倦地动作着,什么潇洒利落都跟他沾不上边儿,杀人的时候更是半点也不威风。 耳边响起了谁的呼喝声。 紧接着,蒙古兵开始撤退了,他们疯狂地四下逃窜着,像是怕极了燕王府的秦兵们,血哗啦啦流了一地,陆长亭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们,差点就要条件反shè地追上去了,一双白净的手却从后面抓住了他,“小心,别往前去了。” 是道衍的声音,一下子就将陆长亭从杀戮中解救了出来。 陆长亭喘了口气,眼前晃dàng的视线渐渐平稳了,他抬手想要去擦眼前的血污,而道衍却递上了一块帕子,陆长亭抓过来胡乱擦了两下,被血染过的这张脸,却是变得更为丽明艳了。 连站在他身旁的道衍,都不由得一怔。 陆长亭渐渐平复住了心跳,他转头问道衍:“你怎么下来了?” 道衍淡淡道:“因为结束了啊。” 结束了吗? 陆长亭很不讲究地揉了揉眼,这时候他隐约听见耳边的道衍似乎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口气。 待到揉了眼睛,视线清明之后,陆长亭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燕王府的秦兵们开始重新点起城墙上的火把,他们四处奔走清点死亡的明人,并且给没死的蒙古兵补刀。满地都显示出一股萧条的氛围来。这时候还有人来报,说城外燃起了大火,朱棣便派了程二去救火。待到这一切都安排好了,朱棣方才大步走到了陆长亭的身边,他见陆长亭有些微微的恍惚,还以为陆长亭还是被吓住了。 朱棣抬手擦了擦陆长亭脸上的血污,然后摘下头盔戴到了陆长亭的头上,他轻笑一声,“怎么将头盔都搞丢了?” 方才那个凶悍的人和此时的朱棣似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陆长亭不自觉地舔了舔唇,低声道:“好像……” 道衍在后面补充道:“落在马车里了。” 陆长亭:“哦。” 朱棣从陆长亭被血染得越发殷红的唇上挪开视线,笑骂道:“怎的这样粗心?”他隔着头盔敲了敲陆长亭的头,然后揽着他便往马车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单身狗道衍说:mDZZ! * 对不起小天使们,那天通知中秋赛诗会,忘记说时间了,参赛时间是在9.15-10.15,也就是说,计入统计的诗,是从15号算起的,如果有发表在14号的小天使,要辛苦你重新发一遍了,在10月15日之前发表都是有效的。 还是记得第一行写中秋赛诗会哦~ 么么哒。 第52章 45.42.40.9.6 有时候打仗就是一场拉锯战,蒙古兵们撤退,并不代表他们就此放弃了和明军的纠缠,朱棣显然已经很了解这一点了,他们干脆驻扎了城门口。这个城门看上去颇有些老旧,陆长亭毫不怀疑一旦他们离开,这处便会再次被攻陷。 待到城外的大火熄灭,城中的尸首收拾干净,陆长亭一行人住进了后面矮小的排房里。只是站在外面粗粗一瞧,陆长亭差不多都能猜到,里面该是何等糟糕的环境。 朱棣和道衍还在马车之中说话,陆长亭不想掺合进去,便独自站在了排房外,偶尔给旁边的士兵搭把手。 过了会儿功夫,朱棣才和道衍一同下了马车。 朱棣看了看陆长亭的背影,转头让程二去取了披风,而后才走上前去:“将盔甲脱了。” 陆长亭呆了呆,回过头来见到朱棣手上的披风,陆长亭会意,这才脱去了盔甲,朱棣手中的披风紧接着便裹了上来,寒意只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道衍在一旁瞧着,笑而不语,陆长亭莫名觉得身上有些发寒。 跟前的房子里走出两个燕王府的亲兵,那两人见燕王就站在门外,当即一愣,忙道:“王爷请。” 朱棣拉住了陆长亭,转身对道衍道:“道衍也一同进去吧。” 道衍点了点头,跟在了陆长亭的身后,陆长亭顿时觉得有些怪怪的,待走进门了以后,陆长亭才骤然发觉究竟是哪里奇怪了。现在的朱棣对道衍,似乎并不重视!这令陆长亭本能地感觉到怪异。 陆长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道衍注意到他的目光,倒是还回了陆长亭一个笑容,全然不像是厌恶陆长亭的模样。 个个都城府深,陆长亭自认是猜不透他们了,便也干脆地将头转了回去。 他们跨过门走进去,发现里头的屋檐都显得很是低矮,在夜里看上去就更狭小了。士兵们打开了门,里头散发出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霉味儿、臭味儿jiāo杂在了一起,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就在陆长亭不自觉皱眉的时候,朱棣已经面不改色跨进去了,口中还满不在乎地道:“今日便住在此处了。” 陆长亭心底都不由得升起了敬佩之情。 堂堂燕王,连这样的环境都能面不改色,不知他那些兄弟,有几个比得过他? 道衍也面不改色地跟了进来,陆长亭正要佩服他,却见道衍皱了皱鼻子,颇有些想要掉头走开的冲动。 ……果然,这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啊。 道衍的面色不自觉地沉了沉。 陆长亭很清楚,以他的骄傲应该不允许自己临阵脱逃。 果然,就算道衍的面色再如何难看,他也依旧在屋子里留了下来。 士兵们很快打来了水,这里可没有丫鬟伺候,所幸水倒是热的,不然在这样的天气里,能将耳朵都给冻掉。 程二跨进屋子来,口中埋怨道:“这地儿也实在该好好修修!连个热炕都没有,这边儿的士兵冬日一到,冻都快冻死了,还怎么御敌啊?” 陆长亭微微惊诧,原来明朝时是有炕的啊? 他对历史虽然了解一些,但对这些却是着实不了解的。 朱棣闻言,波澜不惊地道:“难道他们去打仗时还能背着热炕一块儿去吗?唯有适应了这里的天气,才能在蒙古兵打上门来的时候,依旧英勇。” 程二张了张嘴,无从辩驳。 陆长亭也着实不好评价谁对谁错,程二认为士兵的居住条件太差劲,应当提高待遇,那没错,毕竟这边的冬日,可着实不是人能轻易挺过的。但朱棣说的也没错,在屋中尚且有热炕,去打仗的时候难道也有吗?若是此时便养娇惯了,以后上战场的时候,反倒更受不住冻,那岂不是要酿成大祸? 道衍笑道:“燕王大智慧。” 朱棣闻言却是神色淡淡不为所动。 陆长亭也觉得这时候的朱棣着实令他佩服许多,于是不由得跟着道了一句,“燕王本就有大智慧。”因着还有许多人在的缘故,陆长亭便很是识相地没有唤他“四哥”。 朱棣这回倒是绷不住笑了,夹着陆长亭就往摆了水盆的架子边走,“快些洗漱休息,还能睡上两个时辰。” 道衍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孤零零地抛在后头了。 陆长亭心底道了一声,着实不厚道,转头也把道衍给忘了。 这头陆长亭和朱棣一块儿洗漱完了,那头道衍还有些呆滞,大约是没想到他来到北平,却会有遭遇这样的对待。直到朱棣一手拽着陆长亭,yù带着他去休息了,道衍才回过神来。他也装作很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不在意地走去了洗漱的架子旁,湿了面巾匆匆擦了擦脸,只是等他回转身来,便又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屋子里的床是连在一块儿的,床上只有叠好的被褥勉强区分出了哪是哪张床,可谓是简陋到了极点。 陆长亭眨眨眼,坏心眼儿地催促道:“道衍师父不来休息吗?” 道衍的鼻翼动了动。陆长亭估摸着他应当是在闻空气中的味道,但是照这样闻下去,道衍真的不会觉得更难受吗? 道衍点了点头,朝着陆长亭的方向走了过来,然后脱去僧鞋,就在陆长亭的另一只手边睡下了。 被莫名其妙夹在中间的陆长亭:…… 道衍不应该是睡在朱棣身边吗? 正疑惑的时候,朱棣已然伸出手来从被子底下摸到了陆长亭的背脊上,然后带着他一翻转,便将陆长亭搂了过去。朱棣这会儿实在比寻常的兄长都要称职得多得多,他凑在陆长亭耳边低声道:“这里气味是难闻了些,习惯些就好了。” 其实被朱棣这么一搂着,陆长亭就只能闻见他身上的味儿了,虽然有点血腥气,但也着实比这屋子里的味道好。 陆长亭一度怀疑,曾经住过这屋子的士兵,洗过澡吗?或者说洗过脚吗? 朱棣拍了拍他的背,将他搂得更紧了,其实陆长亭很是难以理解,他已经有好久没和朱棣睡在一处了,怎的今日突然又像过去那样了?陆长亭闭上眼,脑子里闪过了疑惑。 不过疑惑终究抵不过睡意,他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另一头的道衍微微偏转头去看,却只能看见陆长亭的背。 不过紧接着他的视线倒是和朱棣对上了,朱棣淡淡一笑,随后也闭上了眼。 …… 这一觉他们睡得并不长久,也就两个时辰之后,程二便当先唤醒了朱棣,朱棣一醒,被他拥在怀中的陆长亭自然也就跟着醒了。朱棣没有立即起床,而是先吩咐程二去打水,然后才抓着陆长亭一同起了。陆长亭转头去看了一眼,见道衍也被惊醒了,道衍跟着起身穿好了衣衫,这样一看,便又回到了那神秘莫测的僧人气质中。 趁着程二出去的档口,朱棣带着陆长亭走了出去,他对着陆长亭低声道:“我出生的时候是在战场之上。” 陆长亭一怔,不知晓为何朱棣突然提起了这一茬,陆长亭是知道历史的,他当然也知晓朱棣是出生在战场上,但此时陆长亭没有没礼貌地出声打断他,而是静静等待着朱棣继续往下说。 “从幼时起,我便隐约知晓打仗杀人是个什么滋味儿,后来年纪大一些了,跟着些将军学功夫,便更知晓军中的残酷了。直到两年前来到北平,当我第一次斩杀蒙古兵的时候,我才知晓练功夫和杀人是两种不同的滋味儿……” 听着朱棣波澜不惊地往下说,陆长亭这时候才慢慢回味过来,朱棣这是在以别样的方式安抚他。如此一来,昨夜朱棣将他搂在怀中的举动也很好理解了,他是担心他第一次和人拼杀留下了心理yīn影,而现在和他说话,也是为了排解陆长亭的情绪。实际上,在昨夜的拼杀结束之后,陆长亭是有好一会儿的呆滞,但之后他便好了,唯一令他没想到的是,朱棣竟然连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这会儿陆长亭心底的滋味儿着实不是一般的复杂。 朱棣真的是个好兄长。 陆长亭都不知道自从自己来了北平以后,发出过多少次感慨了。 朱棣并不知晓陆长亭心中所想,他还在继续往下说,他说起了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 也是冷酷的寒冬,手脚冰凉,身体僵硬,当第一抹热血溅在身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从僵硬中脱离出来了……他过了两年这样的生活。 陆长亭此时心情更复杂了。因为他知晓朱棣还将要过上这样的生活,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洪武帝为了给太子铺路,便打发朱棣去和蒙古苦战,强令朱棣一定要消灭这个劲敌,因为只有这样,朱允才能坐稳他的江山。但又有谁为朱棣想过呢? 陆长亭低头掩去了眼底的情绪,随后截断了朱棣的话,“我不怕。”其实三个字就足够了,若是说得再多,便会像是故意掩盖心底的恐慌了。 正巧此时程二带着士兵将水带来了,朱棣也就顺着住了嘴,他当然不可能再当着手下的面,还说自己的那些过去。 他们依次洗漱完,朱棣便换上盔甲离开了。 他要去看望受灾的百姓,当他穿着盔甲在身的时候,无疑能带给那些百姓更多的安全感。 陆长亭被扔在了院子里,和道衍待在一处。 道衍抬头看了看天,低声道:“这两日怕是都不能归去了。” 陆长亭不由惊讶问道:“道衍师父如今已是庆寿寺主持,现在不回去,没有关系吗?” 道衍被噎了噎,他原本还等着陆长亭惊讶地问他,何出此言,谁知晓说出口的却是这样一段话。道衍无奈地答道:“主持并非要时常在寺中。”若是限制颇多,他也不会到庆寿寺中做主持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 他想起历史上记载,道衍在庆寿寺任主持的时候,总是在庆寿寺和燕王府之间来回奔走,这庆寿寺果真是限制不了他的。 道衍忍不住道:“陆小公子可了解过术数?” “知晓一二。” “陆小公子便当真没想过修习此术吗?” 陆长亭心道,要是我学了,那不就是跟你道衍抢饭碗了? 陆长亭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道衍面上的遗憾之色极为浓厚,“若是陆小公子能随我修习术数,那便再好不过了。” 陆长亭不信道衍是真的爱才,于是他便摇头,极为直白地道:“燕王身边会术数的,有道衍师父便足以。” 道衍笑了笑,“那不说术数,陆小公子可想过学岐黄之术?” 陆长亭照旧摇头,“学来没意思。” “为何?” “我没有那个救济天下的胸怀,何况医者不自医,学了也没甚意思。” “那……” 这次不待道衍说完,陆长亭便已经出声打断了他,“道衍师父,我想佛法我就更不必学了,我这辈子还不愿出家。”陆长亭眨了眨眼,“我还要娶媳fù的。” 道衍被逗笑了,“那便罢了,陆小公子实在是个通透之人。” 陆长亭这会儿心底松了一口气,被谁瞧上都好,他都着实不愿意被道衍瞧上。 道衍突然扬起头看了一眼天,“要下雪了。” 陆长亭也会粗浅地瞧一瞧天气,他仰头看了看,不得不感叹道衍的反应之快,瞧着模样,的确是又要下雪了。陆长亭张了张嘴,正要说话,道衍便已经先伸手,抓住了陆长亭的手腕,带着他往屋檐下去了。 道衍的手骨节分明,看上去瘦弱,但却极为有力。 难怪昨夜他独留于马车上的时候,却丝毫不慌乱了,想来也是有着自保能力的。 “道衍师父认为今日那些蒙古兵还会再来吗?”陆长亭出声问。 “这是必然的。”道衍毫不犹豫地道。 道衍或许不擅战术,但他却极擅人心,那些蒙古兵不会心甘情愿地败走,一场大雪,对于他们来说,便是最好的时机了。 道衍又道:“陆小公子可能猜到那些蒙古兵是如何攻进城来的?” “我知不知道没关系,燕王知道就够了。”还能是如何攻进来的?这城虽然破,但也没有这样快便被攻破的道理,何况正值冬日,若是没有好处捞,好端端的那些蒙古兵来攻打明军做什么?自然是城中有内应,跟人家蒙古兵谈好了条件,才会招致这样的结果。陆长亭自认算不得如何聪明,但这点儿他还是能推测出来的。 陆长亭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一味回避,只会让道衍更注意到他。 这会儿道衍心中就在纳闷,这样的少年,怎么就懂得话不言多的道理了? 道衍似乎有意和陆长亭亲近,这个话茬说不通,那便换一个话茬接着往下说。道衍实在太有本事,虽然他的模样令人畏惧,但他真要与你jiāo谈的时候,却能很轻易地令你感觉到舒适,陆长亭能隐隐感觉到,道衍的话里会带上一些导向xìng,让人不自觉地顺着他的思维往下走,陆长亭是绝做不到这样的,也正是因为如此,陆长亭才觉得道衍的本事实在可怕。 他不仅仅是个会医术,会术数的和尚,他还是个极为擅长cāo控人心的谋士。 他们站在屋檐下闲话了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就下起了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道衍的目光落在陆长亭的身上,陡然间想起了什么,忙出声问道:“陆小公子可要罩个披风在外头?”大约是见多了朱棣这般照顾陆长亭的模样。 陆长亭缩了缩肩膀,是有些冷,他正要转身进屋去拿,道衍就已经当先进门去将披风给他取出来了。 陆长亭顿时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多谢道衍师父。”陆长亭伸手去接披风,道衍却是直接给他罩上去了,只不过道衍照顾人的业务着实没有朱棣熟练,陆长亭整个人都被蒙了进去。 道衍发觉到自己这动作颇像是套麻袋,顿时也有些尴尬,忙给理好了,然后就收回手,若无其事地道:“今日怕是又有夜袭了。” 陆长亭低头自己理了理披风,黑色的披风衬得他的面容越发白皙好看。 道衍的目光不自觉地顺着他脸庞的弧度看了下去,最后目光定格在了陆长亭拴披风而灵活打着结的手指上。 陆长亭浑然不觉,等他打好结了,浑身暖融融了,这才抬起头来。 他看见道衍的模样像是在……发怔? “道衍师父?” 道衍回过神来,嗓音低低地道:“隐约记得上回燕王说陆小公子名长亭,可是如此?” “是。”陆长亭有些摸不着头脑。 道衍点了点头,一副暗暗记于心的模样。 正巧这时候朱棣回来了,他大步跨进院子来,头上铺了一层雪花,整个人都给染白了,但是他的腰背依旧挺得笔直,半点没有因为寒冷而瑟缩的意思。 整个人都带给人一种稳重坚固如青山的味道。 陆长亭的心不自觉地就踏实了下去,他差点就冲着朱棣来的方向条件反shè地喊上一声“四哥”。 朱棣的目光落到陆长亭的脸上之后,不自觉地笑了笑,问:“怎么还站在外头?” “与道衍师父闲话了几句。”陆长亭很是诚实地jiāo代。 朱棣轻笑一声,“算了,里面的味道本来也不好闻,别进去了,走,去用饭吧。”说罢,他才看向道衍,道:“道衍与我们一同用饭吧。” 道衍点了点头,向陆长亭看去,这回却只能看见陆长亭的后脑勺了。因为朱棣已然搂着陆长亭往前走了。道衍顿了顿,也拔腿跟了上去。 弄得一边的程二特别摸不着头脑,之前在应天府的时候,自家主子还跟道衍师父相谈甚欢,且对其颇为重视的模样呢,现在怎么突然间,就变了个姿态了?程二挠了挠头,主子的心思真是一日千里啊! 燕王府的亲兵就在城中搭了帐篷,想一想也知晓,他们的吃食会好到哪里去呢?说是用饭,其实也就是吃些干粮,再烧点汤,汤里带点儿荤腥,但那个味道实在不大好喝。陆长亭走进帐子里,闻了一下就觉得有点儿难受。旁边的士兵倒是高兴得很,抱着碗,见燕王进来了,都有点儿舍不得松嘴放碗。 而朱棣也对此颇为习以为常了,他吃的食物与这些士兵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他用的碗筷要更干净些罢了。 有人进来搭了桌子,朱棣拉着陆长亭也就围坐下去了,道衍对这顿饭的接受度倒是比对那屋子的接受度高,道衍很是淡定地跟着坐下来,三人围着用了饭食。陆长亭本来喝不下那汤的,全是ròu的荤腥味儿,没点别的调味料,给陆长亭的感觉就像是猪ròu搁进去浸了一下似的,这还能喝下去吗? 还是朱棣拍了拍他的脖子,低声道:“喝点儿汤,才能暖暖肚子,不然冻起来难受。” 陆长亭犹豫地端起了碗,朱棣直接在碗底一推,陆长亭被迫张开了嘴,汤就给灌进去了,道衍在一边看得都有些愣,没想到朱棣手段这样简单粗暴。 陆长亭倒是不觉得奇怪,朱棣就是这样的人。温柔起来的时候,格外的温柔细致,姿态不容拒绝的时候,那便是真的极为坚决粗暴。 汤咕咚咕咚下了肚,陆长亭的确觉得胃里骤然暖了不少,比起那些干粮,这个吃起来舒服多了,就是味道……怪了点儿。这时候道衍跟着面色平淡地喝了下去。 到这里,饭食算是用完了。 这时候,有个士兵小跑着进来,道:“王爷,人抓到了。” 陆长亭和道衍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这个人便应当是称重接应蒙古兵的人。 朱棣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久违的,陆长亭又从这个人身上瞥见了冷漠,甚至是极为冷酷的一面,这股冷酷和打仗之前不太一样,此时的朱棣像是嗜血的利剑,陆长亭毫不怀疑,他可能出去之后便将那人宰了。 陆长亭和道衍自然跟着出去了。 士兵们推搡着一人到了跟前,程二在旁边伸出脚来,那人被一脚踹翻在了地上,脸上都是泥土和血污,实在狼狈到了极点,那人喘了两口粗气,抬起头来,见到了与旁人打扮都不同的燕王朱棣,那人双眼一亮,立即哀嚎道:“燕王!求燕王明鉴啊!我并非那通敌之人!我稀里糊涂便被抓了来,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没弄清楚呢?求燕王查个清楚,还小的清白啊!” 陆长亭闻言,脸上的表情登时就变得怪异了起来。 就这段辩白,前后矛盾,语气里也可以听出来,他对朱棣未必有多么尊重。这人的脑子可实在不太好使,这样喊一通,没罪也变有罪了。 朱棣根本不看他,朱棣对这样的人极为深恶痛绝,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他问旁边的亲兵:“他招了吗?” 亲兵摇头。 那人还在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没有做啊!燕王,我真的没有做啊!求您明鉴啊!” 朱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对那亲兵淡淡道:“既然不招,那留着也没用,割去舌头。” 亲兵并不意外朱棣做出这样的决定,点了点头,便上前去,一个手肘将那人击倒,而后便伸手上前来,捏着一把匕首,逼近那人的嘴,那人被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神惊恐,他正要大喊大叫,亲兵却伸手狠狠地扣住了他的腮帮子,那人被迫张开了嘴,闭合不上,也发不出声音。 陆长亭看着这一幕,心跳隐隐有点加快,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在和朱棣认识之前,他所见过最凶狠的也都是小乞儿往死里打架。 陆长亭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变化,朱棣和道衍都是极为敏锐的人,不约而同地回头来看了看他。然后朱棣抓了抓陆长亭的手腕,手上力道紧了紧,其实是在示意陆长亭放松。他倒是没有说让陆长亭进帐子去的话,毕竟上了战场,比这血腥百倍的场面都有,这又算得了什么?有些刺激总是要到来的。 朱棣可不认为自己这般是残忍,对付这等通敌害死百姓和明军的人,不能死得太便宜! 陆长亭反抓住了朱棣的手腕,也算是向朱棣昭显自己的决心了。 就他们爪子摸来摸去的时候,那头亲兵已经无比痛快地下手了,陆长亭觉得自己隐约听见了“刺啦”一声,然后血喷了出来,那人连惨叫声都发不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亲兵这才将匕首从那人的嘴里□□了。 这会儿陆长亭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他发现道衍竟然笑了。 果然……怪才都是不能以常理来揣测的,或许在他看来,此时的朱棣真是合他的心意极了。 很快,亲兵便将那人拖走了,程二跟了上去,还在后头高声道:“把人给挂城楼上。” 陆长亭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补了一句,“把脸给抹黑。” “啊?”程二疑惑地回过头,没反应过来陆长亭这句话的意思。 “不给抹黑了,蒙古兵一眼就看见内应死了,那还会来吗?”陆长亭顿了顿,接着道:“若是等他们自以为要胜利的时候,却发现内应早就给挂城墙上了,他们心情又会如何?临到最后当头一棒……”这都不消细说,想一想都能感觉到,那该是何等令人咬牙切齿的滋味儿。 程二都暗自咋舌,这可真够坑人的,但是……他疑惑道:“那蒙古兵不来了,难道不是好事儿吗?” 陆长亭转头看向了朱棣,淡淡道:“那得看你家王爷是不是这样想的。” “王爷自然是这样想的!” 陆长亭摇头道:“让敌人臣服最好的方式,不是破坏他的yīn谋,这太过被动了。” 程二隐约抓住到了点儿什么,但口中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还要如何?” “自然是让他们心生畏惧,短期内不敢再来扰。” “没有保证长期的方式吗?”程二觉得陆长亭的小脑瓜挺聪明,说不定有点别的主意,便忍不住问出了口。 “哪有真正长久的和平?”陆长亭反问。 不等程二回答,朱棣就已经当先出声道:“不错,哪里有长久的和平?如今只能换一时,至少也能将他们威慑一二。这次我们不仅要让他们来,还要等着瓮中捉鳖。” 陆长亭自己默默在心底补了一句,是关门打狗。 等把蒙古兵引进来,就在城里揍,手段越血腥越好,方才能震住他人。不过,陆长亭知道这也就只能想一想,血腥手段哪怕是用在敌军身上,后世也是极容易引起诟病的,且不说后世,现在洪武帝会不会疑心朱棣xìng格残暴呢? 陆长亭叹了口气,就这点可惜了。 陆长亭转身往帐子里走,还招呼上了朱棣,“王爷进去躲风吧。” 朱棣见着他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就想笑。明明是自个儿想进去躲着风,偏要假借关心他的名义。朱棣笑了笑,转过身来,应了声:“好,进去吧。”他将剩下的亲兵也叫了进去,“有话都进来说。” 道衍见着这一幕,眼底掠过了一道异彩,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 帐外刮着大风,下着大雪,那个通敌的人被抹黑了脸挂在了城墙之上。城外蒙古兵见了并不以为意,只当是他们死在城中的士兵被挂了起来。率领蒙古兵的领头人,甚至还以此来激发士兵们心中的怨恨和愤怒,好让他们在下一次攻城的时候更为凶悍。 这一日风雪大得有些过分。 蒙古兵们以此作掩护,再次接近了这座老旧的城池,他们行走在雪地里,看着斑驳的城墙,于寒冷之中生出了轻松能打败明军的幻觉…… 他们悄悄地潜入了城中。 看吧,要攻打进来就是这样的容易。 …… 城内,朱棣让人送陆长亭、道衍二人回屋子去,道衍毫不退让,道:“候在营中便可了。”虽然陆长亭闻言,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太嫌弃那屋子了。 这边陆长亭还没开口,朱棣就已经道:“那你也留在道衍身边。” 陆长亭一脸愕然,“为什么?” “昨日你才刚去拼杀了一次,今日哪能这样快便又再去?待到上了战场才发现手软无力,那可就迟了。” 陆长亭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其实……也不软……” “乖乖待着。”朱棣不容拒绝地道,说罢,他便套上盔甲,大步走出去了。 陆长亭心底还有点儿轻微的失落,明明来到这里,才只去了一次便只能歇在营中了,他只能瞧着朱棣在外面辛苦拼杀。朱棣曾经是花了多长的时间来适应了这样的生活?陆长亭盯着朱棣离开之后,还在晃动不停的帘帐,眼神微微有些空茫。 道衍以为他是在担忧,不由出声道:“长亭不必忧心,这些蒙古兵奈何不了我燕王府的亲兵,更伤不到燕王。” 陆长亭摇了摇头,他并不担忧,他对朱棣是很信任的,他知道朱棣可以很好地解决掉此事。因为日后的永乐大帝,就是在这些事中渐渐磨砺出来的。 道衍抬手倒了杯水送到陆长亭的手边。 在营帐之中,自然是没有什么茶了,陆长亭捧着水,喝得倒也舒服。这会儿温水下肚,脑子里渐渐清明起来,陆长亭才骤然发觉。嗯?方才道衍是喊的他“长亭”?口吻怎的突然这般亲近了? 难道自己一不小心没把握好尺度,在道衍跟前出了风头? 道衍又开始了不遗余力地与陆长亭的闲谈。 “长亭可否与我讲一讲风水之事?” 这点正是陆长亭所擅长的,倒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他便随意拣了几个风水趣闻来说,他与道衍之间的氛围倒是陡然随和了许多。 这一仗,一打便打到了入夜时分。 陆长亭坐在那里连饥饿都察觉不到了,他连朱棣的消息也都不问,只冷静地和道衍继续jiāo谈着,满营地,竟就他们二人最为沉稳淡定。 作者有话要说:  四哥打完仗回来,掀起帘帐一看,脸都绿了。 第53章 45.42.40.9.6 这一仗打下来,惨烈的是蒙古兵,当他们发现城楼之上挂着的,正是他们的内应之后,他们才知晓,人家做了个瓮就等着他们跳进去呢。 陆长亭坐在帐中,几乎都能听见哀嚎声。 久久之后,朱棣回营,他掀起帘帐大步走进来,一股血腥气混杂着冷空气扑面而来,将陆长亭呛得不轻。陆长亭摒了摒呼吸,却没有要转开头的意思。 朱棣摘下头盔,大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许是因为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缘故,这会儿他的身上气势只让陆长亭想到了四个字:锐不可当。 想来那些蒙古兵便是在这样的威慑之下,屁滚尿流的。 陆长亭等着朱棣开口说话,谁知晓朱棣走过来后,第一句话却是:“走吧,回去睡觉。” 这个回去,当然指的是回之前的屋子。 陆长亭条件反shè地区看道衍,道衍的面色果然很是复杂。朱棣见状,出声问道:“道衍可要住在营中?”营帐之中,御寒能力自然不敌房屋,而那屋子虽然脏了些,但御寒却是极好的,冬日里谁不想睡里头呢?士兵们都是轮流睡着里头,谁让地盘不够呢? 道衍面上淡然道:“那我便留在营中吧。” 朱棣点了点头,连劝都不劝上一句,直接带着陆长亭走人了,等回到那边屋子以后,朱棣却并未带着陆长亭进院子,反而让程二驾来马车,两人上了马车之后,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这是去何处?”陆长亭诧异地道。 “去住处。” “今日不住那屋子了?” “不了,该还给那些士兵住了,何况今日蒙古兵也被打怕了,今日是不敢来夜袭的,我们便换个地方住也是一样的。”说话间马车已然停了下来,朱棣打开了马车门走下去,然后转身朝着陆长亭伸出了手,陆长亭撑着他的手掌往下一跳,再往前看,却发现跟前是一座宅邸,可比之前住的院子瞧上去干净大气了许多。 所以……朱棣这是把道衍给坑了?可真行!陆长亭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朱棣冲他淡淡一笑,揽着他便往里走,“进去吧,今夜可以好生休息了。” 陆长亭忍不住问道:“那我们何时能回燕王府?” “再等上几日,若是没有动静,那这些蒙古兵便是的确无反扑之力了,这冬日寒冷,他们也无法带着这么多伤残在外停留太久,待几日后他们若无反攻的时机,便只能离开了。” 说得倒很是有道理,陆长亭闻言点了点头,跟着朱棣一块儿走了进去。 一边往里走,朱棣一边与陆长亭道:“长亭,你可知晓,若是留在燕王府,日后便还是少不得这样的事出现。” 陆长亭轻笑了一声,在黑夜之中,眼眸熠熠生辉,“我知晓。”他的口吻是坚定且认真的。 他当然知晓,从一开始认出了朱家兄弟的身份之后,他就清楚地知道以后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朱棣将在北平度过多少时日,过什么样的生活,陆长亭可以夸口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虽然历史和现实和两回事,历史描述得很是平淡的事,放在现实之中则要更残忍惨烈得多。但是陆长亭发觉到,自己已经在朱棣的引导之下,渐渐习惯这样的环境了。 所以他知道,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并且能够承受。 朱棣脸上渐渐化开了一个笑容,“能得长亭此言,我便觉足以。”这话的分量可着实不轻,虽然陆长亭觉得朱棣说得夸张了些,可心底还是难免觉得欣喜了不少。 两人进了宅子后,程二等人很快准备好了食物和热水。待两人匆匆用过饭之后,便好迅速洗漱完再去休息。因着这宅子宽大的缘故,他们倒是可以直接分开屋子睡。 朱棣这一日似乎真的是疲累极了,他未再与陆长亭多谈,当即便回屋子睡觉去了。陆长亭倒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方才睡着。这几日经历的事太繁杂,让他难以打住思绪。 朱棣说要在此地停留几日,第二日便将这个命令传达了下去。而后朱棣便带着陆长亭在城中逛了逛。陆长亭见到了城中的百姓,他们已然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他们早就习惯这样的阵仗了,这次若非有个内应,也不至于这般惨烈。”朱棣见陆长亭在打量那些百姓,于是在他耳边解释道。 陆长亭点了点头,那么对于这些人来说,朱棣该是救世神明一般的存在吧,也不怪日后的靖难之役中,北平成为了朱棣坚实的后盾,朱棣已然不需要使手段去经营,他自己便能无形之中打动无数人,影响无数人,让这北平中的人在日后越来越信服他、崇敬他。 朱棣问道:“可要到城门外走一走?” 陆长亭怔了怔,“能出去走?” “自然能。”朱棣抓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外走。一路上与他们一行人擦肩而过的百姓,莫不是朝他们投来了善意的笑容。陆长亭不自觉地也扬了扬嘴角。 很快,他们一行人便走到了城门口,城门是闭着的,地上依稀还能见到未能擦干净的血迹。朱棣下令让士兵们打开了城门,直接带着陆长亭大大方方地出去了。 站出去以后,陆长亭仰头看了一眼,这才惊觉,那城墙之上,竟然还悬挂着尸体,足足十来具,搁在一块儿摆开之后,模样甚是吓人。 饶是陆长亭心脏再强悍,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朱棣在背后一把搂住了他,好挡住了他后退的脚步,“这些都是蒙古兵。” “每次战争结束,都要将人悬挂起来吗?”陆长亭问。 朱棣摇头,“这倒不是,从前蒙古兵有这样的习俗,后来北平便也如此做了,以此威慑敌人。”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蒙古兵都胆敢挂他们明兵的尸体,他们如何又不敢挂蒙古兵的?有时候连俘虏也都挂上去,方才能消恨! 虽然这样的法子的确能消心头之恨,也能起到威慑之用,但陆长亭一向提倡不作践人的尸身,毕竟你的敌人极为野蛮粗暴,不讲人xìng,难道你也要学他不做个人吗? 陆长亭忍不住抬头又看了看那些尸体。 他知道,这样的手段在明朝还真算不得什么,毕竟洪武帝就曾亲自立下规矩,将贪污的官员剥去人皮,悬挂在土地庙里的人偶之上,好教所有经过县衙的官员都知晓,一旦贪污是个什么下场。这与洪武帝的手段相比,可就着实不算什么了。 朱棣在旁边出声道:“莫要看那些尸体了,走吧,在城外转一转,这处每次下了雪之后都会变得异常的风景美丽。从前将敌人杀退之后,我便会带着程二出城来走一走,这时候你才会知晓,你拼尽全力想要去保护的这座城何等美丽。” 陆长亭被他说得心中微微一dàng,将目光从尸体上挪开,转而看向了眼前的一片雪景。 今日倒是没再下雪了,因而地上的痕迹都还在,殷红的血、黑色的泥和白色的雪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陆长亭抬眼环视四周,惊讶地发现,城外四周是有小山坡的,山坡上还种了树,当树都披上一层银色的时候,看上去梦幻极了,就像是精灵世界里才会存在的东西。 这时候日光出来了,照耀在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上,恍惚间有种金光粼粼的感觉。 的确很好看。 陆长亭心中一动,转头对朱棣道:“不如在回燕王府之前,我先做个风水阵。” 朱棣惊讶,“做什么风水阵?”他并不能理解,这风水与这里有何关系。 陆长亭笑着转身指了指城墙上的尸体,“靠死去的尸体来威慑敌人,其作用很快便会消失,而用之改成风水阵,日后胆敢来犯的蒙古兵,便会尝到苦头。相比之下,带给他们实质xìng的伤害,是不是更为重要呢?” 朱棣见他说得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一动,语气充满兴味地问道:“这也能做成风水阵?” “能。” “可需要风水物?”朱棣当先想到的,却是这城中可没有地方去买风水物。 “那铺子里卖的风水物更具有针对xìng,那是当现实环境无法达到制出风水阵的条件时,才需要用到的,而现在,这里天时人和地利,一切刚刚好,自然便不再需要那样的风水物了。” 朱棣眼底的兴味更浓了,他很好奇,陆长亭能怎样来做这个风水阵,这是他头一次听见有人说,那些尸体还能这般用的。这时候,朱棣不由得想到了在中都时,从池塘中挖出来的尸骸和坛子。 “走吧,我们回去吧。”陆长亭道。 “不现在做吗?” “还要回去在脑中演练数遍,方可确保无一失。做风水阵也和打仗一眼,打仗不能贸然上前,风水阵也是如此,若是随手胡来,日后恐招来大祸患。” 朱棣点点头,深以为然。既然陆长亭如此说,那他们归去便是,朱棣对这风水阵也实在期待得很,他期待着陆长亭在他的跟前,再展露神奇的一面。 “在回去之前,我们先去营中将道衍接走。” “啊。”陆长亭轻轻应了一声,这会儿才想起了道衍。 两人回了城,将身后美景抛下了。他们来到营中,道衍正好从帐中出来,见到他们二人,不由一怔,“燕王,长亭。燕王可是前来视察营地的?” 朱棣摇了摇头,“我过来请道衍与我们同住。” 道衍犹豫了一下。 陆长亭这时候才出声道:“我们要换个地方落脚了。” 道衍顿时会意,便立即点头道:“劳烦燕王了。”说着,便跟着陆长亭二人一块儿出去了。待他们回到了宅邸之外,道衍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宅邸,随后陆长亭注意到他浅浅地松了一口气。 哪怕是再如何厉害的人物,也是会因环境的糟糕而发愁啊。 入住到宅邸中之后,道衍便放松了不少。 当日用过饭食之后,陆长亭便早早回到自己屋中去了,他得思考这个风水阵怎么才能做到最好。 陆长亭离开得匆忙,道衍不由有些好奇,朱棣也并不隐瞒,直接对着他道:“长亭说明日要改一改城门的风水。” 道衍笑了笑,“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改城门的风水了?” 朱棣淡淡道:“就如同一些相士见了人第一面,便忍不住先为其相面一般,长亭见了可以改造风水的地方,自然也忍不住跃跃yù试了。” 道衍点头,“确是如此。”只是这时候的道衍根本不知道朱棣口中轻描淡写的改风水,究竟是怎样的改风水。 陆长亭这一夜几乎没怎么睡好觉,满脑子都在模拟风水阵,这是他头一次做这样的风水大阵,虽然其结构并不复杂,但这个阵却将要起到极大的作用,因而能称得上是风水大阵。何况从前陆长亭从不用人的尸首做文章,而这一次却是要破例了。 不过或许这些尸体用来充作阵的一部分,也比悬挂城墙上要好。 陆长亭闭了闭眼,将这些纷杂的思绪从脑子里排了出去。 翌日,陆长亭赖床赖了一个上午,等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陆长亭起身穿好衣衫,洗漱完毕后跨出门去,很轻易地便在厅堂中找到了朱棣和道衍的身影。 “今日怎么没有叫我?”陆长亭走上前去道。因为厅堂之中唯有他们二人,陆长亭说话便也没有顾忌太多。 朱棣递了杯热茶到他的手边,低声道:“我想你昨日应当没有休息好,便想让你好生歇一歇。” 陆长亭抿了口茶,“那我们得早些走了。” 朱棣惊讶,“这么快便往城外去?” 陆长亭点了点头,“要赶在午时之前完成。”等到正午的时候,便是验证成果的时候,等到午夜,也是验证成果的时候。 朱棣当即站起身,并让程二取来了干粮塞到陆长亭的手中,好让他吃些食物先垫垫肚子,免得待会儿饿得够呛。干粮虽然味道不太好,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陆长亭自然也不矫情,大方地接了过来。等他们一同上了马车,陆长亭便掏出干粮啃了起来,模样倒是像只啃萝卜的小兔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 实际上,陆长亭只是觉得口干,吃得太大口会噎得慌。 等马车到达城门口的时候,陆长亭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将手中油纸团了起来,跳下马车,对程二招了招手,程二以为他有什么吩咐,便马上过来了。陆长亭等他走近,便立即拉过了他的手,将油纸团塞进了他的掌心,随后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城外去了,口中还对旁边的士兵道:“劳烦几位将城墙上的尸首取下来。” 这头程二摊开手掌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这是还给他记着仇么? 朱棣跟着下了马车,吩咐了一旁的士兵,士兵们这才敢去取尸首。 陆长亭又令人在城外挖坑,分八卦之状,分别在不同的方位,挖开大坑,然后要将尸首埋下去。士兵们不解,不由得问起了陆长亭:“陆小公子,这是做什么啊?” 陆长亭并不打算将风水之事广之于众,这种事知道的人多了,便难免会有被破了风水阵的那一日,于是陆长亭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地道:“将他们埋于地下,当百姓和士兵走过,便是践踏在他们的身上……”不用陆长亭说完,那几个士兵已然忍不住叫好了。当蒙古兵丧命在他们手中的时候,他们的兄弟又何尝不是丧生在这些蒙古兵的手中?这等深仇大恨,自然恨不得日日踩踏他们才好。 事后过了许久,陆长亭才知晓,这些士兵们暗地里还道,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人,鬼心眼儿真多。当然,这话是纯粹褒义的。不过陆长亭还是觉得,这名头更应该冠在道衍的头上。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此处不提。 士兵们力气极大,挖坑挖起来倒也很快,尤其是想到要将这些人给埋下去,士兵们便更加有劲儿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坑便按照陆长亭所说挖好了。 这几个位置,正好对应了八卦,当尸首埋下去之后,地下便已然形成了八卦的图案。 士兵们拍了拍手上的灰,问道:“陆小公子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朱棣也跟着看向了陆长亭,等着陆长亭出言吩咐,而此时陆长亭却是摇了摇头,“不必了,你们只消在城墙之上,挂一面染红的大旗便是。” 等陆长亭说完,这头朱棣和道衍都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不解之色。 他们二人固然神通广大,但在风水一道上,确实是比不上更为专业的陆长亭。 士兵们也好奇了,“咋要染红呢?” 陆长亭继续一本正经地胡扯,“冬日里,一片白茫茫,你说什么颜色更为醒目?” 士兵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醒目啊。 朱棣却知道中间肯定有别的寓意才是,以陆长亭的xìng子,不可能做些无缘无故的事儿出来。 很快,尸首被埋下去了,几乎是同时,大旗也被挂起来了。 朱棣和道衍都是极为敏锐之人,他们发现陡然之间,城外发生了变化,那种变化却又难以说上来,就好像是一阵风突然变得急促了,日光突然变得黯淡了些,这样的很是玄乎的细节上的改变…… 而陆长亭抬头看了看天,微微松了一口气。朱棣瞥见他紧绷的嘴角松缓开来了,朱棣便登时知道,这是成了。朱棣直接了当地问道:“这里可有何变化?” 陆长亭也不藏着掖着,哪怕道衍在这里,说起专业上的事情来,陆长亭也能大方地侃侃而谈,他淡淡一笑,道:“且让我慢慢说来。有许多旧时的风水师都喜欢用尸骸来做风水物,盖因尸骸的独特。人活时,身带阳气,人死后,尸带yīn气,这个yīn气多半便是被人利用来作恶的。当然,也有厉害的,将尸骸化去yīn气,因为尸骸曾经也是个活人,要用尸骸来代作活人,用以守墓、守宅,都极为合适。但化去yīn气的过程着实复杂……我这里便是直接利用尸骸的yīn气了。” “这些蒙古兵的尸骸,比起旁的又有不同,因其死因独特的缘故,这些尸骸都充满了杀气和怨气。你们可曾听过一个传说?”陆长亭突然岔了话题问道。 朱棣和道衍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两人都极有耐心地等着陆长亭继续往下说。 “曾有传说,说那远古战场之上,士兵们拼杀许久,最终身死战场。而待到百年之后,又有人来到战场上,他们却见着,百年前士兵血战拼杀的场景重现了。” 程二在旁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小长亭啊,我最是听不得这些了,你怎么还带讲鬼故事的呢?” 这边朱棣和道衍都着实沉静得很,他们知道陆长亭根本不需要他们chā话,只要静静等着陆长亭说完就够了。 “这些埋下去的尸首,也能重现拼杀时的情景,你们信吗?”陆长亭出声道。 程二再度打了个哆嗦,“这可就着实有些恐怖了……但这……这真能重现?”程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尸首以八卦方位埋下,八卦为何?八卦相依相存,循环往替,简单了说,那便是有了这八卦,便可循环尸首的yīn气和杀气,当气累积到一个点之后,自然便会释放出来。气会形成自己独有的磁场。”虽然知晓他们可能不太能明白磁场是什么,但陆长亭还是用了这个词,因为在风水之中,磁场一词随处可见,许多东西都是靠它来解释,而且陆长亭也觉得,没有比这更贴切的词了。 上辈子网络之上总有人卖水晶来转运,水晶所谓的转运,其实便是消除负面的磁场,形成有利的磁场。 这一词在风水之中很是玄妙。 “有了那个什么、什么磁场以后呢?” “磁场会影响在其中的每一个人,它会让人产生幻觉。” “所以什么百年前千年前的士兵灵魂再现,都不过是人的幻觉了?”程二出声道。 陆长亭点头,“只是因为战场上死了太多人,在地底埋下之后,时日一久,气场便形成了,自然就会影响人。” “那为什么过了百年才形成?”程二不解。 这时候道衍却是抬脚轻点脚下的土地,代替了陆长亭出声道:“那地下可也有这样聚气的八卦阵?” 程二恍然大悟,“那战场之上,谁会这般可怕,将尸骨按照八卦阵来埋下,那战场上的尸骨都是随意丢弃的,自然也就不如这个能聚气了。” 陆长亭轻声一笑,“看来在你心中,我便是这般可怕了。” 程二顿时觉得后背好一阵发寒,他忙出声辩解道:“自然不是如此……”但出口一句话之后,程二又觉得实在干巴巴的,再说不出其它讨好的话来,程二顿时有种预感,觉得自己又被记仇了。 道衍这时候也问出了心底的疑惑,“那我们身处在其中,为何没有感觉到?这之后,又如何避免百姓误入呢?这里聚的气,是否会影响到城中?” “如今刚埋下,自然不会那样快便有效果,但是有八卦阵聚气,若是程二有兴致,今夜午夜时分,可到城外来,到时候便知晓是什么模样了。” 程二第三次打了个哆嗦,“不……我还是算了罢……” “夜间无日光,本是yīn气最盛时分,这里的磁场在无形中也会得到加强。而城中有宵禁之令,夜里百姓又怎会出来?他们也出不来。至于会否影响到城中……”陆长亭转过身,抬手一指后面的大旗,“那里便算作是这里的风水穴了,也就是说,这里的阵眼就是它,阵受它所控,这里聚的气当然无法越过它往里去。” “这大旗如何作阵眼?” “所以要染红啊,用这些尸体的血来染红,两者便自然牵连起来了。何况大旗是什么?乃是一军之象征。便是如同虎符一类的存在,它身上有一个特别之处,那便是‘镇’,扛出大旗,镇住战场,镇住我方军马。那么此时大旗挂在城上,自然也是作以镇用。阵眼便是要这样一个能镇住磁场,且极为稳妥的存在。” “保住大旗,便是保住了风水阵。而两军jiāo战,除却主帅外,最要保的便是大旗,这一点我们都知晓。因而它做阵眼,最是安全稳妥不过。” 说到这里,道衍和朱棣都已经忍不住觉得,陆长亭造这风水阵,实在是太信手拈来了。 陆长亭顿了顿,又道:“若是那些蒙古兵前来时,发觉到昔日的同胞的魂魄朝着自己拼杀而来,他们会如何?” 程二抢答,“自然是被吓得屁滚尿流。” 朱棣斜睨了他一眼,程二这才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 “白日里,这阵受日光笼罩,聚气减弱,磁场减弱,到正午时候,磁场趋近于无。而相反的,日落之后,聚气加强,磁场也跟着加强,尤其当午夜时分,磁场达到鼎盛。胆敢来偷袭的蒙古兵,必然被吓得魂飞魄散。” 程二小声道:“那这白日里没有磁场,又怎么阻挡那蒙古兵的脚步?” 陆长亭忍不住笑了,朱棣轻叹一口气,出声为程二解答道:“白日正午前来进攻,城中百姓士兵自然能及时准备,半点也不畏惧他们。而若是夜晚偷袭,方才令人防不胜防。若是城中再出个内应的贼子,我们又怎么能及时抓住那人呢?长亭做这风水阵,从一开始便是要挡夜晚的敌人,而不是白日里的敌人。” 程二忍不住又讪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道衍赞赏地看了一眼陆长亭,也跟着道:“既是有人的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方,便少不了争端,风水阵能解夜晚偷袭的困局,已是难得,若是白日里也能阻挡敌人,那岂不是天下都不必jiāo战了,请几个风水师,布下风水阵,将敌人阻挡于外便是?” 程二点头,“是我想得太过轻松了。” 陆长亭爽快地道:“无事,承认自己笨就好。” 程二哽了一口血,他就说小长亭果真是记仇的。 朱棣倒是忍不住爽快地大笑了起来,道衍面上也浮现了笑容。程二抹了把脸,跟着苦笑。 而这时候,有人大呼小叫地从城中出来了,“你们在做什么?竟敢在这样的时候,在城外恶意挖掘?”陆长亭和朱棣齐齐转头去看,发现走来的是当地的治安官。之前打仗的时候不见踪影,这会儿倒是冒出来了。 今日朱棣等人穿的都是常服,那治安官定是没有认出来他们的身份了。 待人走近了,朱棣才冷淡地道:“我乃燕王,我命人在此掩埋尸体,可是有何不妥?”那治安官霎时冷汗涔涔,双腿发软,“原来是燕王,小的不知,这才大胆冒犯了,请燕王恕罪。”说着,那治安官的神色却是陡然间起了变化,他的瞳孔紧缩,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恐惧了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一般,而让人觉得更为怪异的是,他的目光是透过朱棣往后看的。 众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而这时候,那治安官满头大汗,牙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腰背躬了躬,紧接着他便撒足狂奔朝着城内去了。程二面色一冷,“这人好大的胆子,主子且等一等,我去将他抓回来!” “不必。”朱棣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道衍转头看向陆长亭,脸上的惊异丝毫不作掩藏,“长亭,他可是已经受磁场影响了?” 陆长亭点头。 程二失声道:“这样快?” 有风水阵和没有风水阵本就是天差地别,何况是用八卦阵来聚气呢?八卦本就极为特殊,影响力极大,用得好了,那就是镇妖邪的,若是另做他用,便也可以极快地聚起yīn煞之气。 当然,这些也只是在陆长亭手中才变得简单了起来,若是旁的人来到这里,怕是根本不会根据这里的地形,和城墙上的尸体联想到这风水阵上来。 陆长亭道:“那人意志着实太过薄弱,方才见了燕王,又满心以为自己得罪了燕王,正是恐惧之时,自然容易被影响。” 程二笑道:“那是不是可以将小长亭这句话理解为,我们都是意志强大之人了?” 陆长亭在心底默默点头。 朱棣,道衍,这二人的心志早就强大到没边儿了! “这里地处低洼,两边皆有山坡,待时日一久,这一块地方凝聚起来的气和磁场会越发强大。到白日里,日光照shè,便又渐渐从八卦阵疏导开来,不会对百姓造成半点影响。” 道衍啧啧称奇,“白日与黑夜,竟是有着这样大的差异。” 朱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陆长亭的脸颊,“长亭实在聪颖无比!能有长亭陪在北平,倒是我之幸了!”能得堂堂王爷这般说话,那可着实是天大的待遇了! 道衍闻言,都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朱棣,而朱棣却恍若未闻一般,还微笑着去拉住了陆长亭的手,他道:“如今可算结束了?” 陆长亭点头,“没了。” “昨日你也未曾休息好,那便早些回去吧。” “待会儿,正午时分,你们若是感官灵敏的,便会发觉气流变快,日光变得更盛,城外的这块地都会随之变得明亮起来。”之所以要赶在正午之前,是因为正午的时候,他没法儿做这个风水阵。日光可以消弭一切负面影响,这着实不是盖的。 朱棣点头,“那我们且看一看吧。” 说着,他们便一起退回了城中,然后登上了城楼。 正午很快便来临了,而这时候,朱棣和道衍也见到了极为奇异的一幕,他们的感官都是极为敏锐的,因而隐约之中,也能瞥见那气流,飞速地旋转起来,然后在半空中分散成几股,朝着八卦阵飞去,渐渐消弭…… 当然,这一幕放在别的人眼中,或许也就是刮了阵风而已,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 第54章 47.45.42.40.9.6? 自打从城门回到宅子以后,程二再见到陆长亭,都是不自觉地躲着走,从前在他眼中,陆长亭就是能给宅子墓穴瞧瞧风水的厉害存在,如今在他眼中,陆长亭却是已然变成了能随手拈来做个风水阵搞死人的地步。 如此持续了好几日。等到城中有人说,入夜之后守城时,总觉得城外有些yīn风阵阵,程二便更觉得背后发凉了。 他们在这里足足停留了七日,新年倒是也过去得差不多了。 朱棣命亲兵收拾好行装准备返回,就在他们准备返回这日,有个守城的小兵急急忙忙地赶到了他们的马车边上。程二将人拦下了,仔细询问发生何事了。而马车之内,朱棣已经摸到了身边的兵器,时刻提防着是不是蒙古兵又返回来了。 程二在马车外和那小兵嘀咕了几句,马车内的人着实不太能听清楚。 没一会儿,程二便从外面将马车门拉开,露出了他那张神色复杂的脸。 “出何事了?”朱棣沉声问。 程二表情怪异地道:“他们在城外……捡到了几个蒙古兵。” “捡?”朱棣注意到这个特殊的词,不由得微微挑眉。 “不错,今日守城的士兵发现城外倒了几个蒙古兵,便趁着人昏迷,直接将人捡回来了。” 闻言,朱棣和道衍几乎是同时转头看向了陆长亭,陆长亭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颇为无辜,谁能从他这张脸上看出来,他就是造出这样一个风水大阵的人? 程二有点紧张地看着陆长亭,问道:“小长亭,这是……见效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应当是昨夜他们想要潜入城中,却被风水阵的磁场影响了,误以为自己撞了鬼,便给吓晕过去了。” 程二舔了舔唇,忍不住拔高声音道:“小长亭啊!你这一手可实在太厉害了啊!” 陆长亭淡淡一笑,并不接话。这副姿态倒是更显得极具高人气质了。 见没出什么事,朱棣便将程二赶出去了,“走吧。” 程二关上马车门,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口中笑道:“长亭这个法子着实好啊!我们终于可以歇息一段时日了!” 这边当然也是有守城官兵的,只是抵不住了才会屡屡向燕王府求救,燕王府没有兵权,每次都是燕王亲自带着亲兵往上冲,这次数多了,虽说都是保卫百姓,但程二心底也是觉得不满的。这都是做王爷的,凭什么他们家主子就得拼死拼活呢? 朱棣也转过身来,对着陆长亭笑了笑,“程二说得倒是不错,长亭此法倒也可以让北平安宁些了。” 道衍也跟着凑着句热闹,跟着夸了 陆长亭本来倒没觉得什么,这会儿被朱棣夸了夸,反倒觉得有些赧然了。这对主仆夸起人来,可着实是不遗余力的啊。 陆长亭哪里知道,那程二是不敢得罪他。 燕王府一行人很快便重新上路了,这次倒是没再出什么变故了,他们于傍晚时分到达了北平,北平燕王府上的管家,在见到他们平安归来之后,当即绽出了笑容,忙将人迎进去了,只是道衍却没再随着他们一块儿进门了,在外这么长的时间,道衍自然该回到庆寿寺去了。 见到陆长亭后,老管家还冲陆长亭笑了笑,道:“陆小公子让准备的石头,都已经准备好了。” 朱棣闻言,不由得惊诧地扫了管家一眼,“石头?” 管家点头,“走之前陆小公子便吩咐了的,我也不知晓是做什么的。” 陆长亭见朱棣的目光朝自己挪了过来,便立即出声解释道:“作风水用。” 朱棣的心倒是放得宽,听是作风水用,竟是不再多问了,只淡淡道了一句,“那我便等着瞧一瞧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脸上掩不住喜色。他不得不承认,从到了朱棣这里之后,他才更觉得自己的风水知识有所大展拳脚的余地。毕竟朱棣身边的人,无一人觉得他表现出的如同怪物一般,而且这次蒙古兵之事,也给陆长亭提供了一点灵感,风水之道,并非仅仅局限于家宅之中。如今再看,离开中都倒是一件好事,如今的他更像是踏上了一条更为广阔的大路。 想到这里,陆长亭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喜悦了许多。 朱棣偏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抬手薅了薅他的脑袋,“长亭可饿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 朱棣便直接带着他去花厅用饭食了,王府中下人看着这一幕,渐渐倒也习惯了。 程二站在后头,环视一圈院子,“这拿石头……又能做什么?稀奇!真稀奇!”说罢,程二朝着反方向走了,王爷已然特许他回去休息休息,他便不往陆长亭的跟前凑了。 这边陆长亭和朱棣用完饭食,各自看了会儿书,随后陆长亭便洗漱休息去了,而朱棣却不得不带上随从,在北平走上两圈,毕竟离开了好几日,得先瞧一瞧北平和王府可有出什么事。这可真是手头没权利,却还得跟着cāo心一二。 回到北平后,一转眼没几日,新年便算是过去了,而北平的雪也到了融化的时候。 融雪的时候,最是寒冷不过,但陆长亭还是每日晨起练功,随着时日渐长,他的身高也在他的坚持不懈之下,跟着长起来了。 “天气要暖和起来了。”燕王府中的下人们,看了看天边高高悬挂起的太阳,口中小声地议论着天气的变化。 陆长亭推开窗户往外面看去,他粗粗打量了几眼,也很快推算出天气是该暖和了,只不过下人们靠的是民间相传经验,而他靠的却是观天气推理的法子。当然两者其实也都是前人留下的经验。 “总算等到天气暖和的时候了。”陆长亭看了一眼天边的圆日,喃喃道。他让那风水铺子的掌柜准备的石头,也应当差不多了。 原本普通石头也是成的,但既然有这掌柜供压榨,陆长亭当然选择了更好的。 陆长亭关上窗户,坐下来,提笔,继续练字。 转眼春深时节,雪早已融了个干净,天气已然回暖,身上的棉衣自然也被换下。陆长亭换上了一身较为轻薄的衣衫。宽大的青布直身长衣,笼在陆长亭的身上,原本应该是显得极为乡土的,但硬生生被陆长亭穿出了一股华贵的滋味儿。普普通通的青衫,还愈加衬得他肤色白皙,眉目精致,那双眼也越发教人不敢逼视了。 陆长亭脱去棉衣之后,顿时有种浑身轻松的感觉,他卷起桌上的纸放好,这才推门出去了。 外面的下人们都还在小声地议论,庆幸着寒冬好歹是过去了,大家倒也不必冻着难受了。这正说着呢,突然见一扇门开了,一位少年公子从里头走了出来,身上宽大的青衫被春风吹拂而过,衣摆飘动,说不出清逸灵动,仰头再看,这少年公子生得可着实好相貌啊!那张面孔,倒像是话本里才会存在的。 有小丫鬟只瞥上一眼,便忍不住面颊发红,忙悄悄地别过脸去。 倒是有个下人,突然间回过神来,惊异地出声道:“是……是陆小公子?” 之前陆长亭裹成那般模样,虽然大约能瞧出个漂亮的轮廓,但毕竟被遮得严实啊,头发也是披散下来的,脸颊遮了大半,除了发黑如墨,眼眸亮如星,脸庞白如玉,别的可都看不大清楚啊。因而陆长亭换了一身衣衫从里头走出来,一时间倒是教人不敢认,那下人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回过神来的。 周围的人待听清了那声“陆小公子”之后,也有些惊讶,忍不住仔细地打量起了陆长亭的模样。 若非礼仪所限,他们怕是要忍不住惊呼出声了。 这会儿程二大步走了进来,口中还喊道:“长亭!小长亭!”一边喊着一边往里走,谁知走到一半,程二突然见着了陆长亭的模样。之前程二是知道陆长亭长什么样子的,但看见完整的模样,那都是在三年前了,三年过去,变化自然不小,程二见着之后,霎时一惊,脚下都差点一滑。 “长亭……嘿……”程二忍不住笑了笑,还围着陆长亭打了几个转儿,“这身可太好看了!我程二头一回见到,将青衫都能给穿得这么好看的人!小长亭长大了嘿!可以娶姑娘了!不过小长亭这么好看,哪家姑娘敢嫁给你啊?小心打光棍哈哈哈!”光棍程二发出了嘲笑声。 这会儿,正好朱棣也进来了,正巧听见了程二那句“长大了可以娶姑娘了”,朱棣跨进门来的时候,便同时挑眉问道:“谁要娶姑娘了?” “小长亭啊!” 朱棣的目光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眼底也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惊艳。 人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有种本能的欣赏和赞美,此时朱棣便也是如此,尤其是想到陆长亭算是他弟弟一般的存在,那此时朱棣便更觉得有些引以为豪了。 “长亭长大了。”朱棣笑着道,这话说得可着实比程二要着调多了。 陆长亭不由得斜睨了一眼程二。 程二如今这是年纪越大越不靠谱了。 朱棣上前抓住了陆长亭的手腕,带着他往外走,“今日带你去吃些好吃的玩意儿。” 陆长亭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一块儿出去了。这后头的下人见着了,心底对于陆长亭的地位的认知,霎时又拔高了一截。瞧王爷待他的模样,寻常家里的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很快出了王府,因着又不是出什么远门,且朱棣这张面孔对于北平百姓们来说,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于是他们也并未坐马车。 只是当陆长亭走出去以后,难免就吸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北平这边儿可少见这般灵秀漂亮的人物,仔细瞧瞧这小公子还生了一双桃花眼,有的大娘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感叹,这可了不得哟!就这般模样,不晓得要迷倒多少姑娘哟…… 方才在燕王府中还没这样大的感触,毕竟陆长亭那张脸,哦,别说那张脸了,就是他浑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上下,哪个地儿朱棣没见过?这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算太有感触了,直到走出来,燕王府外的人告诉了朱棣,陆长亭这般模样,究竟具有着怎样的吸引力。 朱棣微微皱眉,低声与陆长亭道:“勿要理会这些言论。”说罢,朱棣顿了顿,又拿了多年前便与陆长亭说的话出来,道:“你年纪还小。” 程二在其后默默地道,这样的可不算年纪小了。换了别人家,那都是该生子的年纪了。 这边陆长亭淡定地应了一声,“嗯。” 反正大男儿不立业,何以成家?等他能活到靖难之役之后,再说吧,免得祸害了别人家的姑娘。 见陆长亭自个儿都是一脸不上心的模样,程二在后头可幸灾乐祸了,嗬,以后可得当心成了光棍儿!这北平,可没那么多姑娘啊……程二想着想着,在心底为自己流了一把辛酸泪。 来到北平这样久的时间,陆长亭还是头一次被朱棣带到酒楼里去。 北平虽然算不得多么富裕,但这处却是比中都要好上数倍。他们进了酒楼之后,入目的便是宽敞的大堂,还有一条弯曲的楼梯向上,延伸向楼上的包厢。 这般档次,着实高了不少啊。陆长亭暗自赞叹了一声,但他还是没忍住,先转头问朱棣:“四哥,你的俸禄,够我吃的吗?”这话说得着实显亲昵了些,偏偏朱棣就喜欢他这般口吻,当即笑道:“放心吧,养你还是养得起的。” 陆长亭这才放心了。 不过仔细想一想,历史上记载,洪武帝虽然不疼朱棣,但对待所有王爷,给的俸禄都是相当丰厚的,也不怪引得大臣们觉得颇为委屈了。 大臣们可是俸禄低,还不准贪污啊! 这酒楼的掌柜也眼尖得很,他一眼就认出了朱棣,当即便迎了上来,热情地邀着朱棣一行人往里走。此次出门,朱棣便只带了陆长亭、程二和另一名亲随。他亲随不多,都带上也没甚意思,何况本只是来吃顿饭罢了,自然不需要那样大的阵仗。 掌柜直接带着他们去了楼上包厢。 朱棣虽然在北平的形象向来随和,但他也不会带着陆长亭去坐大厅,那只会引起麻烦。原本朱棣还是想着更低调一些的,偏偏掌柜对他的殷勤态度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而陆长亭那副更为引人注目的外表,也顿时牵动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们这四人,便是顶着众人或惊叹或仰慕的目光,走进了包厢中。 只是这酒楼之上,所谓的包厢是如何模样的呢?以三面屏风,一面帘帐隔开之,这可着实不太有**可言。左右他们也不说什么太过私密的话,在此处倒也正好乐得空气疏通,也好瞧风景,还能听一听楼下大堂的趣闻了。 很快,菜上来了。 朱棣习惯xìng地先给陆长亭夹了菜,“好吃吗?” 陆长亭点了点头,这里的食物着实不错,陆长亭的食yù被轻易地勾了起来。陆长亭便低头认真地吃了起来,程二见他这般模样,笑道:“小长亭这样子,确实不大有姑娘喜欢。” 陆长亭头也不抬,“得跟个小孩儿一样挑食,才有姑娘喜欢吗?” 程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朱棣这才拿起筷子,跟着一块儿吃了起来。而这时候,楼下大堂里,也传来了旁人议论的声音,这一桌说谁谁家的夫妻打架打得厉害,那一桌说谁家孩子偷东西,又一桌说谁谁娶了个小姑娘,又说谁谁不知检点……陆长亭和朱棣在上头听得可谓是津津有味。 这时候却有一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甚至是有几分鬼鬼祟祟地道:“你们知道吗?那林家……闹鬼了……” 仔细一听,这个声音却是从隔壁传来的。 “林家?”程二微微皱眉,“家底颇丰的那个林家?” 程二不自觉地转头想要去看陆长亭和朱棣,谁知晓这二人竟是半点也不感兴趣的模样,这会儿了,都还在低头慢慢吃食物,程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憋屈感,像是一口老血哽在了那里。 隔壁的人还在继续往下说。 有人点头,说:“知道知道!那不是新年刚一过,林家便出事儿了吗?那附近的都听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林家都闭门不出好多天了,我见过他们家出来采购食材的下人,但那下人都是面色苍白难看,好像那林家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难道是鬼吓死人了?” “胡说什么呢?若是吓死人了,那自然是找县衙了!”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而陆长亭此时还在专心致志地吃着粥,当然,实际上,他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对话。从他们的jiāo谈之中,陆长亭已经获知了几点信息,林家闹鬼,林家大儿子脑子有点问题,林家下人出个门都表现得极为惶然,可见那林家定然是出了大事。 陆长亭放下筷子,一抬头便对上了程二的目光。 陆长亭不由得歪了歪头,问道:“你瞧我做什么?” “小长亭,依你来看,那应当是出了何故?” 陆长亭舔了舔唇,“我怎么知晓?我又不是捉鬼的道士。” 程二咂咂嘴,“这不一样么?” “不一样。”朱棣出声打断了程二,“日后勿要如此说,长亭会生气。” 程二立马就乖觉了。 而陆长亭等程二被教训完了,才慢吞吞地出声道:“不过这鬼我是没遇上过,有没有鬼不好说,但这林家,说不准是风水有些问题。” 程二双眼一亮,“小长亭去显个身手呗!” 陆长亭摇了摇头,“你也说了,那林家家底极为丰厚,什么样的人请不到?人家应当已经请了风水师或者道士了,我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说罢,陆长亭转过头来看着朱棣道:“我还得给四哥改风水呢。” 朱棣面上的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显然很是吃陆长亭这一套。 能在陆长亭心底得个独特的位置,这种滋味儿让朱棣觉得很是享受。朱棣一个没忍住,伸手又摸了摸陆长亭的头,道:“长亭说得不错。” 程二:…… 这陆长亭不管说什么,主子您都得说对是吧? 他们很快用完了饭食,待回到燕王府之后,陆长亭还当真开始着手改风水了,那林家之事自然便被抛到了脑后去。 程二想着,这燕王府中的风水也不是那么好改的,这次也能瞧见陆长亭大展身手啊!程二便登时觉得心里舒坦了。他活了二十来年,别的不好奇,净好奇陆长亭那身本事了。瞧着又让人觉得背后冒冷汗,偏偏又yù罢不能啊! 陆长亭沐了个浴,然后换了身衣袍。 等他穿着白衫出来,程二又是眼前一亮,实在忍不住这羡慕嫉妒恨,他在旁边笑道:“这改风水,还得焚香沐浴啊?” 陆长亭摇头,“只是恰巧身上出了些汗。” 程二却觉得一定是要焚香沐浴!这等大事啊! 程二不务正业地跟在了陆长亭的后头,过了没一会儿,朱棣也让下人搬了椅子出来,他坐在了院子之中,就瞧着陆长亭打转。没一会儿,下人来报,说那个风水铺子的掌柜来了。 这时候陆长亭已然知晓了那掌柜的姓名,他姓计,很是少见的一个姓,名宝山。这掌柜无父无母,也无妻儿,乃是个孤家寡人,靠着祖上积蓄开了个铺子,在北平一开便开了四年。因而他在知晓自己的风水知识不到家,可能害死人之后,这计宝山才这般恐慌,四年啊!卖了不少东西了!若是害了人,他这可怎么偿还啊?在陆长亭应答下会帮他善后之后,计宝山才活了过来,也因而对陆长亭感激到了极点。 不然照陆长亭这样使唤他,还天天让他去带石头,这计宝山岂不是早就怒了? 此时这计宝山对陆长亭都还只剩着感恩戴德呢。 若是当初陆长亭戳穿他以后,便立即让朱棣拿下他,计宝山也不至于此,正是因为当时陆长亭极为宽容地将人放了回去,还买了风水物,啊虽然那风水物只是一块石头,但也足够让计宝山感动不已了。 计宝山气喘吁吁地进了院子,口中还叫着“小师父”,他正要走到陆长亭的身边来,却突然间看见了朱棣的身影,计宝山惊了一跳,差点掉头就跑。 要说起畏惧谁,虽然之前陆长亭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但相比之下,其实计宝山更为畏惧这位燕王,只要他的目光一冷,计宝山就忍不住背后冒汗。 “燕、燕王。”想跑当然不可能,计宝山还是慢腾腾地走过来,跟朱棣行了礼。 朱棣对这人根本看不上眼,当然连多余的目光都不会给他。 朱棣并不知道陆长亭要用此人来做什么,在他看来,计宝山这人身上是没甚价值的。 陆长亭冲计宝山招了招手,“过来,等会儿跟着我。” 计宝山一怔,“做、做什么?” “你既然叫我一声小师父,那我便也带你瞧一瞧,这风水物究竟如何用,这风水物可不是越贵越好,也不是越多越好。” 计宝山面色涨红,从喉咙间里挤出了一个“嗯”字,明明他年纪也不小了,但此时在陆长亭的跟前,就跟个小媳fù儿似的。 计宝山跟着陆长亭往前走,陆长亭叫了下人,让他们将石头都准备好,随后陆长亭让他们将石头铺就在了燕王府进门的小路两旁,再之后便铺在朱棣的院子里,依旧是道路两旁。这些石头也不知道计宝山是从哪里找来的,花纹都很是漂亮,倒像是观赏石一般,看着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计宝山有些不明所以,“这、这就完啦?” “还没,石头还得养养。” “石头,怎么……怎么养?”计宝山一脸不可理解的表情。 程二在后头也跟着一脸不可理解的表情。 “眼下要做的是风水局,这个风水局重在一个‘稳’字,所求不同,自然下功夫的时候也就有所不同了。山水万物皆有灵xìng,你将石头从一处,带到另一处去,你觉得它能立即便发挥自身作用吗?自然要铺在路上,当人行过,这些石头会渐渐与宅子融为一体,到这时候,这风水局的基础便打好了,这便是一个稳字。” 其实说得更直白一些,便是要让石头接地气,接人气。唯有如此,方可与宅邸相通。若是换别的宅子,陆长亭当然不会如此做,因为一般雇主受不了这样慢的进展,而且陆长亭也不想如此大费周章,但朱棣不同啊,陆长亭当然要小心再小心。 计宝山双眼一亮,“原来如此!还有这般讲究……” 程二却是一脸似懂非懂的模样。 “认识雕刻师傅吗?”陆长亭问计宝山。 “我就会啊!”计宝山拍拍胸脯。 “不行,你一人着实太累了。” 程二笑道:“这个好办,只要谁给个模子,我找人来做便是……” 陆长亭有些犹豫,程二找来的人,力气有,保密xìng高,但他们精细却不比工匠,而工匠呢,又不用遵守规矩,他们一旦离开了燕王府,便有可能到处散播。 陆长亭原本想等石头养一养,再雕成麒麟瑞兽的,但这工程实在太浩大了,着实不现实。陆长亭便提溜出了第二个方案,依旧是从石头上下功夫。 “过上半月,便将这些石头淋上水银,嵌入地面。” 程二笑道:“这个好办!” 计宝山小声道:“这又是作何用?” “浇水银,石头表面凝固以后,白日夜晚,总会反一些光,便会显得地面粼粼波光,如同满天星光一般了。” “可这做成星空,有何寓意?” 陆长亭淡淡一笑,“你自己去想吧。” 星星长在何处?长于天。 能将天踩在脚底下的人,未来又岂会差?自然宅中风水便朝着这个方向去了。陆长亭可以极为自豪地说,除了他以外,绝不会有人发现这一点。而且石头点以水银,还有个奥妙之处。古时传闻,秦始皇陵墓之中,长河是用水银铺就,波光粼粼,正似阳光洒下来的河水一般。 山山水水,是风水之中不可少的一环。 这石头乃是山,水银可寓水,山水调和,宅中风水自然更上一层楼! 而这还只是宅中风水阵的一环,陆长亭觉得,要完整将燕王府中的风水改掉,怕是还得花上更长的日子,也花上更多的精力。若要趋于完美,便不是几日便可完成的。所幸朱棣给了他最大的信任,想到这一点,陆长亭便觉得舒心极了。 “这……这还要做什么?” “暂且没了。” “没啦?那我们等这样久……”程二颇为哀怨地道。 “你且问问计宝山,挑选这些石头,他花了多久的时日?” 计宝山面色红了红,道:“我挑得很慢。”他也是担心挑了不好的,再被陆长亭给怼一顿。 陆长亭道:“准备便准备了这样久,只是要将石头放下来并不难罢了。为何选在这时候放,也是有缘由的,冬日大雪覆地,且不说下人们会增添多少麻烦和痛苦,铺下来之后,大雪落下来,隔绝生气,还怎么养石头?”自然是等到春日最合适了。 计宝山咋舌,“原来……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现在他是越听,便越觉得自己的本事微末,当初卖出去的风水物肯定坑了不少人,而这些都还得靠陆长亭去偿还。 “嗯,这个风水阵要做上几年。” “几……年?”程二脸上的表情已然变了,“这样久的时间,那还能有用吗?” “如何没用?我用几个风水局扣成,风水局可以各自而成,却也可以汇聚成风水阵。待到风水阵未成之时,这风水局也是可以正常运转的。何况,我相信燕王等得起。”谋大事者,最熟悉的一词便是“忍耐”。忍耐不是退缩,而是克制内心的yù.望,学会做更万全的准备,以达到一击必胜。 朱棣的声音突然响起了,“知我者,长亭也。” 陆长亭回头一看,原来朱棣跟了过来,就站在不远的地方。 陆长亭冲他淡淡一笑,道:“四哥信我就好。” 计宝山见他唤燕王四哥,登时瞪大了眼,心中暗暗道这小师父可了不得哟! 陆长亭顺手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然后冲朱棣招了招手,朱棣虽有不解,但此时他心情正是愉悦的时候,便直接上前来了。陆长亭将那两块石头塞入了朱棣的手中,“这个便给四哥□□吧。” 朱棣哭笑不得,“你不陪着我睡了,便拿石头来敷衍我了。” 陆长亭指了指石头,“让它也沾沾四哥身上的气。”yù从石头之上取,那还得先给人家一点儿东西,方才有得取啊! 朱棣笑着将石头握紧,“罢了,谁让它是长亭给的呢?” 程二在一旁嘴角抽了抽,他怎么觉得他家主子和小长亭之间的气氛甚为怪异呢? 此时计宝山chā了句嘴,“小师父,还要做什么风水物吗?” “要。” “做什么?” “灯笼!” “灯笼?”计宝山疑惑地瞪大了眼,这又算是什么风水物。 “我画图给你。”陆长亭一边说着,一边却也思考起了,何时去解决计宝山留下的烂摊子,他这样使唤计宝山,且不说等价jiāo换,他帮计宝山收拾摊子,单说那些风水物若是被人乱用,那可不好!陆长亭算不上什么圣父心,但力所能及倒也能做到。 何况……若是能在北平结个善缘,那可比在中都有用多了。 这一批人其中,说不定便有未来永乐大帝的生力军呢。 陆长亭突然转头问朱棣:“四哥明日还要去营地吗?” “嗯。”朱棣应了声。 “那明日我便不去了,只在王府中练一练便好,我明日去为计宝山解决从前的事宜。” 计宝山在这边感动得都快哭了,而朱棣心底却只有淡淡的失落感。如今的小长亭,已经不再是那个年纪稚嫩,需要他和朱去陪同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近来评论直线下降。_(:з∠)_是我写得不好么?拔吊无情的渣攻们。哼。 第55章 47.45.42.40.9.6? 在陆长亭离开燕王府去解决事宜之前,管家当先找到了陆长亭。 难道朱棣不在府中?因为不管如何,这管家也不应当找到他头上来才是啊。陆长亭疑惑地将管家请进了屋子,管家略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掌,道:“那……那水银寻着了,但……但淋不上啊……” 陆长亭这会儿才骤然想起,能将水银镀层的法子,还是十四世纪初一个欧洲人发明,这时候郑和尚且还未下西洋,从哪儿带回来这个技术呢?就算带回来,民间匠人怕是也多有不知的。 陆长亭对那管家道:“让人去买些冥镪来。” 管家怔了怔,“买这个……作甚?” 所谓冥镪,便是烧给死人的纸钱,而明初时的冥镪多以锡箔制之,陆长亭隐约记得其背后还有个传说,说那元时百姓常常将碎银子扔在神堂,以求鬼神保佑,待到朱元璋平定江南后,yù挥师北上,却苦于财力不足,军师刘基便提议他挪借神堂之银暂充军饷,事后再还,事后,朱元璋成了洪武帝,却无力偿还这笔银子,于是便命犯人制锡箔为冥镪,抵借之银,以息人安事。 而锡箔能做什么呢?它能镀水银。 元时,有一欧洲人,使用锡箔和水银,水银溶解锡,化作银白色液体,紧紧粘在玻璃之上,便做成了一面极为清晰镜子。 陆长亭对这个过程记得并不清晰,但是古代的匠人也都不是笨蛋,只要他能讲出大致的流程,对方便自然能想办法镀上去。为此,陆长亭还专门画了个示意图,又嘱咐管家,令匠人们只要在石头之上零星镀上那层银白色液体即可。 若是整个石头都包裹起来,失去了本色不说,待到日出之后,那可就不仅仅是好似星星一般了,毕竟……你见过星星的光拳头大小吗?何况那满院子放光,也着实怪异了些。 管家点点头,只觉得陆长亭的安排都实在奇怪得很。 而这时候,另一头的计宝山,拿着到手的图纸,也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还要特地做这样的灯笼呢?想不通…… 陆长亭吩咐完管家之后,便出了燕王府,而管家也忙唤工匠前来,重新对石头进行加工。 从那日他同朱棣一块儿走在街上之后,陆长亭这张脸在北平百姓的眼中就变得眼熟了起来,有时候陆长亭街道,甚至还能听见背后低低的惊叹声。陆长亭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夸赞他的容貌,还是在惊叹他能与燕王亲近的幸运。 陆长亭暗自摇头,心道果然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总是不会缺乏八卦的人。 顶着这些炙热的目光,陆长亭走到了一个院子外。这院子虽然不比人家住宅邸的,但也可瞧出这户人家绝不是什么贫穷百姓家。想来也是,若是寻常百姓,又怎么舍得花这个钱去买什么风水物?陆长亭走到了门口。院子的大门是敞开着的,里头有个fù人正在给地浇水,fù人抬起头来,骤然见到了陆长亭,着实被惊了一跳。 陆长亭的模样有个天然的优势,那便是极难被人当做不轨之徒,反而只会让人当做是哪家的贵公子。那fù人惊异过后,擦了擦手,忙走过来,最后停在了不远不近的地方,问道:“小公子可是有事?” “这里可是赵家?”陆长亭出声问。 fù人诧异地点了点头,“不错,小公子前来是要做什么?” 陆长亭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那fù人对上他这张脸,登时便被笑容晃得眼前都有些发晕,fù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心中暗道,这哪家小公子,模样可着实生得太好了! “我是个瞧风水的,偶然路过你们家门外,觉得你们家的风水气运着实有些怪异,这才不由得驻足,好奇地想要询问一二。”陆长亭这番话虽然说得极为有礼,语气也是不急不缓,让人听闻过后便觉得舒心到了极点,但奈何就算语气再好,措辞再得体,也改变不了这番话听起来仿佛江湖骗子般的事实。 fù人脸上的笑容果然淡薄了许多,她出声道:“小公子说的什么话?我们家中的风水气运怎么会怪异呢?”实际上这话已经表现出她内心的抗拒了。 陆长亭差不多都能猜到此时fù人心中在想什么,她应当是在想他好好一个人,怎么来做这样骗人的勾当! 陆长亭这时候倒也不着急,他不急不缓地接声道:“敢问你们家中可是于半年前购入了一柄玉如意?” 那fù人的面色这才微微变了,她小心地打量着陆长亭,低声道:“小公子怎么知晓?” 陆长亭淡淡道:“您家中可有能做主的人?” fù人犹豫了一下,随后忙转身去喊她的丈夫了。 陆长亭便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待着。 不久之后,一名中年男子大步出来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眉头紧锁地埋怨fù人,“这家中有风水物镇宅,怎会有什么怪异之处?说不准那人便是来骗钱的!”待话说到一半,那中年男子抬头朝门外看来,男子原本都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穿着落魄,打扮土气,不修边幅还留着点儿胡须的老头儿,谁知晓入目的,却是着一身青衫,五官明艳,眼眸清澈的少年公子。 那中年男子在刹那的惊艳过后,更是陡然唤醒了脑子里关于这张脸的记忆。 这不是近来城中极为有名气的那个陆公子吗?众人可都看见过他走在燕王的身侧!只是这个陆公子,是个瞧风水的?还这般年轻?男子实在惊诧不已,但惊诧归惊诧,他此时已然收起了脸上的轻视和不耐,快步朝着陆长亭上前去了。 “这位可是陆小公子?” 陆长亭自己都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男子忙点了点头,道:“我名赵经,曾在燕王身边见过陆小公子一面。” 见这男子此刻彬彬有礼的模样,陆长亭推测了一下,他或许是个明朝小公务员,身上有着衙门里,不算高但也不算低的官职。 陆长亭点了点头,问道:“可否能进去说话?” 赵经哪里敢说不,忙将人请进去了,“陆小公子前来,是为了我这宅中的风水?”二人一边往里走,赵经一边出声说道,只是尾音落下的时候,赵经都没能压抑住自己的惊异。毕竟这好好的贵公子,怎么会来给人瞧风水?虽然稍微有些钱的人家,都会请风水师傅,可这风水在世人眼中毕竟也是旁门左道,那可是连人家做道士的都及不上。这好好的清贵生活不过,为何来做这个呢?相信所有人都会忍不住这样疑惑。 “正是。”陆长亭看出了赵经的怀疑和不解,但他始终面色不改。 赵经理解不理解,那都跟他没关系,如今赵经敬着他,那就更好办事了,至少他若说出风水物的正确使用方式,那赵经是不会拒绝推辞的。 赵经带着他跨入了堂屋中,同时还让fù人泡茶去了。 而等进去之后,陆长亭才发现,里头还坐了个人,那人头发灰白,衣衫浆洗得也隐隐泛着白。那人见赵经带着人进来了,忙站起了身,道:“有客人来了啊?” 陆长亭忍不住打量了那人一眼,他的面色可着实太难看了,双眼底下一片青黑之色,眼神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衰气,像是已经被消磨得失去了希望一般。这样的人,越是打量他,便越是让人忍不住觉得浑身发寒。 陆长亭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毕竟再看下去,也就显得不太礼貌了。 赵经请陆长亭坐下后,才对那人道:“土根啊,你莫要心急,你且再等一等。我待会儿再与你说。” 土根?着实是个极有乡土气息的名字,只是冠在这个年纪不小的人头上,显得有几分怪异。 土根眼神空茫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捧着茶碗,在一旁恹恹的,也不再说话,那fù人皱了皱眉,忙出去端了些点心零嘴进来,瞧那卖相应当是fù人自己做的,她将食物摆在了土根的跟前,土根却也全然没有要进食的意思。 赵经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才转头与陆长亭道:“陆小公子请说,我这宅子中究竟有何处不对?” 陆长亭道:“你们的玉如意摆在何处的?” 赵经马上叫那fù人去拿了。 “我们都是摆在就寝的屋子里,之前买的时候,那铺子掌柜便说,这物摆在屋中,摆的时候久了,便能事事顺心如意。”赵经道。 因为主动权一直都被陆长亭掌握在手中,那赵经都全然没发觉到,自己竟然跟着陆长亭的方向在走,陆长亭问什么,他便不自觉地全答了出来。 这会儿陆长亭也可以确定,这户人家的确是半点风水知识也没有。哪里像后世,谁都能从淘宝上购得点风水书,多看两本,走出去也能充一充半仙了。 陆长亭轻笑一声,“风水物也不是能随便摆放的。走吧,劳烦您带我去瞧一瞧那风水物的位置,也就不劳烦尊夫人了。” 赵经没想到陆长亭这样客气,脸上的笑容都跟着多了起来,他忙道:“好好,您请跟我来。” 陆长亭跟着赵经出了堂屋,而身后的人却连多看他们一眼也无,还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这模样可着实有些可怕了,这样的人,若是放任不管下去,定然会产生心理疾病。 陆长亭暗暗摇头,然后跟着赵经到了他们就寝的屋外,fù人正好捧着玉如意要出来。 赵经忙冲她挥了挥手,“放回去罢,陆小公子要过来瞧。” “嗯。”fù人点点头,又放了回去,放完,她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长亭,毕竟之前她可不知晓陆长亭会是这样的厉害人物,自然少不得多打量陆长亭两眼。 陆长亭走进屋子里去,只见那玉如意正摆放在他们的枕头之上,和周围土气的摆设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陆长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们这是打算让玉如意的光芒一直普照他们吗? 陆长亭无奈地道:“这样用,纵然是风水物,那也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其实那柄玉如意,着实算不得什么上好的材质,因而其灵气也就大有减弱,在改变风水的时候,能起到的作用也就较小了。 赵经惊讶道:“难道不是随意放置便可吗?” “自然不可,若是这般都可,那世间还需要什么风水师傅呢?岂不是买个风水摆件回来就是?” 赵经被他说得微微汗颜,忙道:“请陆小公子指教。” “走吧,带我在你们院子里走一走,最好将每一处都走走。风水布局讲究一个全局xìng,若是不将整个院子都瞧一瞧,我也不敢给你们随意改动。”陆长亭淡淡道。 而这番话却是让赵经和fù人都感觉到了慎重,他们不约而同地想道,这陆小公子年纪虽轻,但瞧上去可确实像是有些本事的。 赵经便立马带着陆长亭四处走一走了。 大约是陆长亭的举动在旁人眼中显得很是怪异,坐在堂屋中的土根,都忍不住朝陆长亭看了过来。这院子不大,陆长亭没一会儿便走完了。陆长亭驻足在院子中,没有动。他在思索如何给这院子改一改。而此时那赵经也在思索。虽说是人家自己送上门来的,但他也不能不给钱啊!这人是谁?是燕王爷身边的人啊!旁人想要给点钱,人家都不一定收呢。 赵经抓耳挠腮地想着,这……这要给个什么为好呢? 他们也不算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这太丰厚的东西,肯定是给不上的,何况你这要是给多了,被燕王知晓了,说不准还以为他是贪污呢,那可就了不得了,那可就不是讨好不到人的问题了,而是要丢小命的问题了。 此时土根也忍不住起身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陆长亭,似乎很好奇陆长亭在做什么。 陆长亭的目光却是没注意到土根。 这赵经的院子不大,也不像是四合院,前面是一排屋子,旁边还有个堆放杂物的屋子,紧接着便是栽种零星花草和蔬菜的一小块地,外面则围起了墙。 “家中可有孩子?”陆长亭突然问赵经。 赵经愣了愣,忙道:“有,有的!”说到孩子,赵经脸上带出了点儿笑容,面色还微红地道:“老来得女,今年才两岁呢。” 陆长亭点头,“有孩子,讲究便更多了。” 许是说到了孩子的缘故,赵经脸上的表情登时便紧张了起来,“这、这有讲究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我从前是着实不知道啊!”方才都还对玉如意的摆放不是很看重,此时却是一下子在意了起来。 陆长亭再度点头,“民间不是常有传闻吗?说孩子年纪小,承受不来太过厚重的福缘。” “是是!是有这样的说法,因而如今不少人家给孩子起名,也都是起些贱名,好养活呢。”赵经激动地道。 “这风水学中也同理,选屋子要选坐南朝北,因为这个方位最好,但这样的屋子却只能是主人入住,而不能是年幼的孩子入住,皆因孩子体弱年幼,承受不来这样的气运。那么家中放置风水物也是一样的道理了,若是将玉如意放在直冲孩子屋门的位置,那么时日一久,孩子便会生病,随着时日增长,甚至还会生大病,就算长成了,也会成个体弱多病的身子。” 这番话说得那赵经心惊ròu跳,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异和畏惧,而这时候那土根也不由得朝陆长亭看了过来,似乎陆长亭这番话也勾起了他的兴致一般。 “那、那我们之前的摆放……可对孩子有所妨害?”赵经紧张地道。 他身后的fù人也跟着紧张地看向了陆长亭,眼里满是小心翼翼。瞧着他们这般模样,一时间陆长亭还有些感慨,能有这样的父母,这家的小姑娘日后该是有福气的。他从前可没有过这样的父母呢。 “无事,你们摆放的位置,虽无功,但也无过。我说此话,不过是为提醒你们,也是告诫你们,买了风水物到家中,决不可轻易随处摆放,这些事还得小心斟酌才好。” 赵经连连点头,心底却已经暗暗将陆长亭记住了,心里想着日后要常请他来瞧一瞧才好。免得这屋子里哪里做了更改,就不慎害了他那年幼的女儿。在这般不惑之年,好不容易得了子息,虽说不是儿子,但对于赵经来说,已是万分难得了,可不得小心着么?从前都是不知晓这些,如今听陆长亭一说,赵经哪里还能放得下心? “这玉如意应当放置在何处呢?若是庇荫院子,那自然便要放于中心。有的人家因为种种限制不能这样摆,而你的院子却恰好能这样摆,倒是省事了不少。” 赵经瞪大眼,“这……这就扔在院子中间么?”那要来个贼,不还得被偷走? 陆长亭从fù人手中拿过玉如意,快步走到一处,然后闭了闭眼,待他再睁开时,眼前便隐隐有气流在流动了,并且还牵动住了他手中的玉如意。只是因着玉如意的质地不太好,其中被牵动的气很是微弱。陆长亭的眸光渐渐聚集在了一个点。那个点,也正是气运所聚集的一个点。陆长亭很是轻松地就定了穴,然后抬手便将那玉如意chā了下去。 赵经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陆小公子!”他失声叫了出来。 赵经生怕他一用力,将玉如意给碎了,那地上多坚硬啊!应该抓个铲子来先挖一挖才是啊!赵经的心霎时就被高高提了起来。 而此时陆长亭也的确感觉到了手底下有股强大的阻力,但这股阻力并非来自坚硬的地面,而是来自那股汇聚起来的气,不过陆长亭已经定了穴,自然也就没那么艰难了。阻力只是一时的,而这股阻力也伤害不到玉如意。陆长亭再度闭上了眼,手下用力,众人只听见“刺啦”一声,极为轻的一声,像是有什么在自己的耳膜上划过。 就是这样的时候,等他们再擦亮眼睛细看的时候,那玉如意竟然已经没入到土地里去了。 赵经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他身后的fù人和土根也瞪大了眼。 “这、这?”赵经忙不迭地往前挪动了脚步,但是走了没两步,赵经却又不敢太往前去了,他不由得顿住了脚,小心地看着地上露出一点的玉如意,和神色淡淡仿佛随手做了件小事的陆长亭,低声问道:“这就好了吗?” “好了,你这玉如意不算好。”陆长亭微微皱眉,“放在正屋中,不如埋在正院中,也勉强能吸收一番天地之气。” 赵经虽然不通风水知识,但他也能听得出来,这是一桩好事。赵经脸上立即挂起了笑容,“实在、实在劳烦陆小公子了!” 陆长亭用脚尖点了点玉如意露出来的一截,低声道:“用土掩埋了吧,露出来免得被人见财起意,直接偷走。” 赵经点点头,忙让fù人去取铲子了。 而那土根此时的目光已经紧紧黏在陆长亭身上了,其目光的专注度,若他是个姑娘,那陆长亭都会以为他喜欢自己了。这目光着实强烈到了让陆长亭无法忽视的地步,陆长亭转身去瞧了瞧土根,出声问道:“有何事吗?” 土根的嘴开开合合,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就在陆长亭等不及要转身的时候,土根方才出声了,“能否、能否请这位公子,也到我们宅子里去瞧一瞧风水呢?” 陆长亭有些惊讶,他是真没想到,就这随随便便的,也都给自己招来了个生意。 陆长亭却并未立即答应下来,要知道近来他要做的事可并不少,如果贸然应下,到时候累到的是自己,何况他相信若是有钱的人家,都能请得到风水师的。 此时正巧那赵经已经将玉如意掩埋好了,他转过身来松了一口气,笑道:“实在多谢陆小公子了!” “无事。”陆长亭淡淡道。 其实这玉如意埋在土中,也不仅是吸收天地之气,当玉如意吸收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释放呢?它身上的气通过土地蔓延出去,庇荫住整座宅子。土素有沉稳温和之名,经过土地的气,会以更为和缓的方式传递到屋主身上,这也是为他家中有yòu nǚ作想。 所谓润物细无声,大约便是这么个意思了。 陆长亭当然也将这些解释给那赵经听了一遍,做了这样的好事,陆长亭可不会藏着掖着,自然都得让人家知晓,并且记在心中才好,毕竟他也不是来做慈善的。赵经听了过后,果然对陆长亭佩服不已,并且万分感激。 赵经激动得身子都微微颤抖了,“今日着实多谢陆小公子了!”幸而他在妻子进来唤他的时候,便及时出来了,不然怕是要错过这样的好事了! 土根实在憋不住了,再度出声道:“敢问这位小公子,可有空到我们宅子里走一趟?我们宅子里,确实出了极为严重的风水问题啊!前后请了四人,却无一人能应付,这宅子日渐衰落,若是继续下去,怕是还要出人命啊,求小公子去瞧一瞧吧。”他的声音微颤,甚至带上了两分哀求。 赵经闻言,却是面色有些为难地出声道:“土根啊,你们那处宅子,实在……实在是棘手啊,怎能劳烦燕王身边的陆小公子前去呢……”赵经这话其实说得有些怪异,但陆长亭何其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赵经这段话中刻意强调的东西,他在和土根强调自己是燕王身边的人,其实就是在告诉土根,绝不能让自己出事。由此可见,那宅子中的问题,定然是了不得的大麻烦了! 土根面色失落,又有些惶然,“可……可现在……也没法子了啊,着实没法子了啊……” 陆长亭抿了抿唇,淡淡道:“且让我想一想吧。” 土根点了点头,小心地盯着陆长亭。 赵经叹了口气,请陆长亭到了屋子里去,先请陆长亭用些点心。陆长亭也不拘束,这些点心做得很是干净,他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于是陆长亭便自然地拿起来往嘴里塞了。见他吃了下去,赵经和fù人忙微笑了起来。他们很是高兴见到陆长亭这般平易近人的模样。 唯有土根在一边焦灼到了极点。 陆长亭慢吞吞地吃掉了点心,而赵经方才出声道:“陆小公子的恩情实在令我无以为报,便只有奉上些许报酬,还请陆小公子万万要收下。”说罢,那赵经从袖中取出了一块小指大小的……金条? 陆长亭被惊了一跳,这般有钱? fù人在旁边微微笑道:“这乃是我早年的陪嫁,今日陆小公子所为,着实令我们感激不已,便唯有取出此物以作酬谢,请陆小公子勿要嫌弃这小玩意儿一身铜臭气。” 谁会嫌弃钱呢?陆长亭这会儿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北平的人可着实比中都的人有钱多了。以他的本事,在北平可以轻易赚到身家。 陆长亭也不推拒,伸手接了过来,面上自然波澜不惊。他没必要在钱财之上装什么淡泊名利,做风水师求的不就是个名利吗?装来装去又有何意思?不如坦坦dàngdàng,我付出我的风水知识,你便付出你的金银财宝,如此平等的jiāo换,没什么不妥之处。 见陆长亭收下之后,那赵经和fù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若是陆长亭不收下,他们才反倒会寝食难安呢。 土根忍不住又道:“陆小公子若能到宅中瞧一瞧,那酬劳也是不菲的!” 赵经脸色沉了沉,道:“胡说些什么?陆小公子又岂会缺钱?” 如今陆长亭在燕王府吃住,他确实还不缺钱。 土根顿时面如土色,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先说说那家出了什么事。”见这人都急成这般模样了,可见之前那般消沉的样子,也多是为此事所累,陆长亭心中还是有两分不忍。 土根脸上闪过喜色,忙斟酌了一下语言,结结巴巴地道:“事情,事情从去年开始,便有些不对劲了。去年春日,宅子的主人家去庆寿寺求了尊开过光的佛回来,就是那尊佛……出了事……”土根面露悲色:“我是宅中账房,与主人家有几分远亲关系,又因着在宅中住了许久的缘故,于是对主人家颇有感情,待到出事后……我便、我便是在难忍心中的悲痛!” 土根说着说着,察觉到自己扯得有些远了,忙又道:“从那佛迎回来以后,死了个丫鬟。那丫鬟前几日碰巧在背后议论过夫人,说是整日吃斋念佛,却也不见半点慈悲心肠。那丫鬟死的时候,便肠穿肚烂,模样着实可怖。那时起,便有人传闹鬼的消息了。只是都没什么人在意。过了一月,大公子从外面被人抬回来了,醒来之后,便变得痴傻了起来,谁也认不得啊……从前大公子是个什么模样……那是生得极为俊逸聪慧啊!谁能想到替主人家跑了一趟商,回来便这个模样了!那些货也都丢了……自这之后,怪事儿便更多了。池中养了许久的鱼渐渐都死了,花也枯了……后头还又上吊了一个丫鬟……弄得那衙门都以为是不是主人家太过虐待下人,还好生审讯了一番!但主人家向来慈悲,哪会做这等事啊?” 陆长亭听得有些目瞪口呆。这听起来,实在够玄乎,也够吓人的啊。 “此后有人疑心是不是夫人被鬼上了身,主人家便从庆寿寺请了个和尚回来,和尚刚到那日,夫人便……便自缢了……主人家虽然伤心至极,办了丧事,但都以为事情算是过去了,谁知晓……后头大公子的痴傻更为严重了,竟像是犯了疯病一样。主人家的生意也越是的越做越不顺,宅中下人也个个愁云惨淡,着实出了不少的意外。什么打碎了东西啊,自己摔出毛病了啊……” 土根哭丧着脸道:“外面的人都说这是鬼宅了……” 可不是跟鬼宅差不多吗?不过陆长亭听多了这样怪异的事儿,倒也不觉得惊奇,毕竟从前朱家兄弟的宅子,还有那户挂灯笼人家的宅子,都曾经多少有过这样的毛病,众人也都以为是见了鬼呢。而实际上鬼哪里是那么容易便能见到的。 不过听土根说起来,此地可着实凶险了些,长此以往,必然成为凶地! 陆长亭微微犹豫了一下,道:“你且让我回去想一想。” 土根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喜悦,哪怕只有一点机会,也会让他觉得欣喜。 “主人家姓什么?住在何处?” “姓林。”土根说完,忙报出了地址。 陆长亭倒是想起了那日在酒楼里听见的八卦,他们口中的不也是林家吗?听程二说,这林家还家底颇丰?不过这样闹下去,怕是没几年就要完蛋!而这庆寿寺请回来的佛,有没有问题,还得另说。总之光听不行,还得走去瞧一瞧才行。陆长亭心底隐隐有些激dàng,虽然这样的地方危险,但对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个新奇的挑战呢?陆长亭有些无法拒绝。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头脑发热立即答应下来,而是接着问了那主人家如今都请了谁前去帮忙。 土根道:“庆寿寺的两个和尚,还有一个云游而来的道士,还有个半仙儿。” 唯独没有风水师。 如此一看,倒好像真的就差他这个风水师前去了! 陆长亭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有点儿意思,这么多人前去都没半点办法吗? “那庆寿寺去的是何人?” “德义师父,和道衍主持。” 陆长亭惊讶,嗬!还都是熟人!道衍这般人物,都拿这宅子无法吗?莫名的,陆长亭还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情绪。 “我知晓了,若是我愿意前来,便会直接到宅子外来寻人的。”陆长亭说着便站起了身,他在此处停留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土根点了点头,跟着站起身来,目光还有些不舍。 “且放宽心,方才有希望。”陆长亭最后还是淡淡嘱咐了他一句,虽然陆长亭觉得多半没有什么用处,因为若真是宅子的风水出了问题,那么必然会影响到人心。 土根看着陆长亭远去的背影,心底有一会儿安定了些许。 作者有话要说:  得在燕王府放一把大火,才会有dú,唔,但因为数量不多,其实也不会中dú。 锡箔和水银燃烧都会释放dúxìng,但是吧……你见过做纸钱烧纸钱搞出人命的么? _(:з∠)_ 以及古时还有用水银作yào引的。权看怎么处理,怎么使用啦!可以是dú也可以是yào。 ** 打滚求评论啦!快来临幸我呀渣攻们! 第56章 47.45.42.40.9.6 回到燕王府之后,陆长亭向程二确认了这个林家,的确便是那个家底颇丰的林家。除此之外,程二还提供了更多别的信息。比如林家在北平也算是小有名气了,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因这林老爷十分会做生意,膝下一子又很是出色,还曾有人戏言,他的儿子若是去考科举,那也定然能取得不菲成绩,只可惜终究限制所致,他儿子也开始从商了,但是自打他这独子从商以后,林家便更上一层楼了。这林夫人呢,还特地去庆寿寺求了尊小佛像回来,供在堂中,整日念拜。 瞧瞧从前的生活是如何美好,再看如今的林家,便总令人唏嘘不已。 林家持续走了一年的霉运,现在已然是愁云惨淡,大公子到了娶妻的年纪却不敢娶,也没人愿嫁,而林家的生意更是被迫中断,幸而家大业大,一时间倒也耗不光。但做生意的人,眼看着家中成了这般模样,生意也无法继续,林老爷如何不着急?四处请了道士和尚,什么捉鬼的会法术的,稍有点名气的都被盯上了。若非如此,那土根也不敢在粗粗见过陆长亭的本事后,便立即出声恳求陆长亭襄助了。 林家这是被逼急了。 程二见陆长亭突然问起林家的事,面上便立时闪现过了兴味之色,“长亭是要去瞧一瞧那林家吗?” “有此意,但还未决定。”陆长亭道。 此时朱棣从外头进来了,将二人的对话皆收于耳中,他立即拧起了眉,“程二,你与长亭胡说些什么?那林家的事极为棘手,庆寿寺正在想法子解决,怎会需要长亭前去掺合?”待说完后,朱棣便转头看向了陆长亭,“那林家之事你不便chā手,这样的事实在太过凶险,道衍自有法子解决,若他不能解决,他也能请朋友前来解决。” 陆长亭初时听朱棣的口吻很是强硬,虽然心底有些怪异,但终究是没说话,到朱棣说出后半段话,陆长亭才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朱棣是认为林家之事着实太凶险了,掺合进去唯恐陆长亭受到伤害,这才出言阻拦。而朱棣口吻的严厉,也的确是生气于程二将此事告知给陆长亭,甚至还隐隐有些撺掇陆长亭前往的意思。 程二被教训了两句,顿时赧然,忙缩了缩脖子,退到朱棣身后去了。 其实若是换做其他人也不敢如此,程二只是刚好早在中都便和陆长亭结识了,少说也有几分情谊在,因而说起话来便随意许多,燕王府中下人都称呼陆长亭为陆小公子,唯独程二还是一口一个小长亭,和过去相比,像是半点也没变过。 也正是因着程二的态度,所以哪怕是在此时,陆长亭也并不会因此恼怒了程二。 陆长亭走上前,抓住了朱棣的衣袖一角,这也是陆长亭自己琢磨出来的,一旦使用这个动作,就能很好地安抚住朱棣的情绪,不管是愤怒、不快还是激动和悲伤,都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得到安抚。陆长亭一度觉得,朱棣或许有隐xìng的小动物控。假如有个猫猫狗狗,这样抱住了朱棣的腿和袖子,估摸着他也无法抵抗。 陆长亭这会儿全然没有将自己代入进了猫猫狗狗的自觉。 “这个林家,很凑巧……”陆长亭拽着衣袖犹豫着出声。 “何处凑巧?”朱棣的情绪果然有所平复,语气已然和缓耐心了许多。 “计宝山也给林家卖过风水物。”陆长亭无奈地道,“应了人家的事,那便要竭尽所能。计宝山为我所用,我自然也要为他解决从前的麻烦,若是因那风水物而铸成的大错,那便更应该由我前往了。” 按理来说,应当是何人犯的错,何人去解决,但计宝山的半吊子水平,朱棣也清楚得很,若无陆长亭出马,那风水物也就只能稀里糊涂地留在林家宅子里,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带来危害。 “庆寿寺的和尚有擅风水的吗?”陆长亭问。 “不知。” “若是庆寿寺有擅风水者,我自然不会再往前,若是没有,那至少得有个风水师去瞧瞧吧,毕竟隔行如隔山,他们可不一定能瞧出风水上的问题,待我瞧过之后,若是并非风水上的问题,我也可以安心了,而且我也确实没法子帮忙,那我便自然回来了。”陆长亭眨了眨雾蒙蒙的大眼,“四哥以为呢?” 陆长亭都分析得有理有据了,何况朱棣本意是想关心他,而并非限制他,这时自然无奈出声道:“长亭说的是,你何时前去,让程二随你一同前往。” 程二打了个激灵,但面上还是笑道:“好好,我陪小长亭前去!” 说罢,朱棣还忍不住笑着揉了揉陆长亭的头,“如今待遇有所下降了,不过我确实还有事要忙。” 陆长亭知晓他所谓的待遇下降是什么意思。从前都是秦王朱和燕王朱棣这二人分别陪在他的身边,现在却只有程二,这可不是待遇下降了吗?但陆长亭并不计较这些,他对朱棣的态度很是喜悦,于是脸上便毫无保留地露出了笑容,“无事,四哥去忙吧。” 见陆长亭口吻如此乖巧,朱棣脸上的笑意登时加深了不少,就连眼底的光芒也变得更为深了。 朱棣又道:“有程二陪同你前去,将会省事不少。程二起码都能保护你,何况程二常年随侍在我身侧,他也算是燕王府的脸面了,少有人胆敢不给他面子的,如此前去,便无人敢小瞧长亭了。” 说来其实就是狐假虎威。 以程二为伪装,借朱棣的势来镇住他们! 陆长亭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安排的确令他省心不少,既如此,他又有什么好拒绝的呢?他本就不是什么清高的人,还要在这样的时候一味追求低调。就如同在中都的时候那样,左右在外人的眼中他都是燕王府的人了,那就不如绑得更彻底一些,免得反而让有些小人对待他的时候,姿态摇摆不定。 话毕,朱棣便要往书房而去。陆长亭突然想起一事来,忙道:“我回来的时候瞧院子里已经铺好了,日后四哥小心些,勿要让人烧了它们便是。” 朱棣笑道:“那石头也烧不坏啊。” 陆长亭抿了抿唇,并不说什么,其实相比有人放把火来害燕王府,陆长亭更是担忧,有人放一把火,然后把自己给熏晕了。毕竟放火的时候,肯定得趁其他人不在院中的时候啊,等他全点着了,说不准朱棣前来的时候,收获的便是被dúxìng气体熏晕的贼人一个!想一想,陆长亭自己还觉得挺好笑的。 陆长亭笑道:“总之四哥记住就是了。” 朱棣闻言,连连点头,“好好我记住了。” “那四哥去忙吧。”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膀,表达出了作为兄长的宽厚和爱怜,而后便转身要往厅堂外走去,只是走到一半,朱棣才像是骤然想起了什么事一般,回过头来问道:“长亭,不如改日我为你请个老师吧?” 陆长亭有一瞬间的呆滞:“啊?” 陆长亭喜好给人瞧风水,这一点朱棣也看出来了,但是未来陆长亭的路绝不止是局限于此,在他眼中,陆长亭更为优秀更为出色,可以做到更好的事,将会拥有更为光明广大的未来。练功夫是强身,也是为护佑自己,而读书不仅仅是为了知礼,以陆长亭的聪颖,日后考个功名应当也不是难事,若是考不出功名来,那么就着满腔学识,就这样待在他的身边,那日后也更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道衍这般的人才虽然奇特,但毕竟不能作为更亲近的人。而朱棣这时候却是已然希望陆长亭能成为自己身侧极为亲近的人了。 陆长亭此时并不知晓朱棣的想法,他猜到了一些,但所想到的远没有朱棣打算中的那样全面。 陆长亭只想着朱棣对他的确是太好了,虽说其中有大部分原因,是为了趁着他年纪轻,将他完全按照燕王的心意来,培养成他所需要的样子,日后好能帮得上忙。此时陆长亭心中是带着暖意的。不管如何,朱棣对他的好,不可否认。没有哪个主人家,能为自己的下属做到这般地步。衣食住行,文武功夫,都一一关心到位。朱棣时不时还关心一下他的身心健康,虽然禁止他看话本这一项实在让人窘得不不知说什么好…… 陆长亭沉思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些,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朱棣便已经离去了。 程二凑上前来,问道:“小长亭打算何时前往啊?” “且等两日吧。”林家的霉运都已经持续一年多了,不急在这一时,他还是要先自己做一做准备才好。 程二点头,“那你何时有需要,来唤我便是。” “好。”陆长亭仔细瞧了瞧程二面上的神色,发现他就算是听见了朱棣刚才那一番话,脸上却也没有半点不满,反而带这些理所当然的神情,要么便是程二还同过去一样将他当做孩子,要么便是朱棣过去对待下属也是这般尽心。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好的。 陆长亭目送着程二出了厅堂。 程二哪怕是走了出去,口中都还在往外冒着话,“我先去趟营地,小长亭好生休息。” 他的声音渐渐地远了,陆长亭坐回到位置上,抱着茶碗慢慢啜。这时候的老师着实太难请了,要么便是去上县学,要么便是自己有钱请个秀才来。可这秀才他再穷再穷,那也都有“气度”啊,他轻易不肯去教学生啊,这般事可具有铜臭气了,他们才不干!在明朝读书人是个什么地位呢?一方生员都是被捧着的,见了衙门吏员,那甚至比吏员的架子摆得还要大。除非是正经读书人出身做了官儿的,那才能得他们一个尊敬。 何况呢,据陆长亭所知,这朱家人还真不怎么招读书人喜欢。 洪武帝粗直,没甚文化,手底下也尽是当年跟随他一同打仗的武将,没有文臣啊!据说皇子们的老师是怎么请去的呢?绑也给绑去!那就是强制xìng带去的啊!这文臣能喜欢吗?不过也正是因为大儒难得,请到皇家的老师,手中所握的权利也非一般,连皇子都敢揍。 陆长亭仔细地思索了一下,要是寻不着老师,朱棣会不会也学洪武帝,给他绑一个回来? 陆长亭摇了摇头,这老师啊,还真不如朱教得好。朱虽然自己年纪也算不得多大,但他却从不故作高深,他所能理解的东西,便掰碎了再讲给陆长亭,而且朱对待他的时候极其有耐心。以古代人师徒间的关系,陆长亭觉得自己要是另拜老师,一旦学业完成得不好,恐怕都得挨揍,还得挨嘲讽。 陆长亭放下手头的茶碗,慢慢也走出了厅堂。 不知道朱脾气这般好,会不会是早年也在老师手底下吃过苦头呢?此时想一想,陆长亭竟然冒出了丁点儿的思念。不管朱家兄弟以后如何,但此时的他确实是思念中都的朱家兄弟啊。 陆长亭眨了眨眼,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拿出纸笔,列清单。 正如你去爬山得带登山包,你去降妖除魔得带桃木剑一样……陆长亭作为一个风水师,在要去往一座极为凶恶的宅子之前,他也得先准备点儿东西,护好自己的皮。 一行行字落在了纸上。 陆长亭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朱家兄弟还真给了他不少的东西,比如这手字,比如自保的功夫,比如这个朝代的知识……陆长亭忍不住抬手按了按脑袋,可不能再想了。等到静下心后,清单很快便在陆长亭的笔下完成了。 这带的东西自然也有讲究。 首先必须得带上的是风水罗盘,如今陆长亭可不是过去那般穷苦了,这风水罗盘也买得起了。风水罗盘是风水师入门必须携在身侧的玩意儿,平时陆长亭都是不用罗盘的,因为他有一双眼,定位比罗盘更为准确。但既然是前往大凶之地,陆长亭也不敢托大,带上罗盘进入宅子之后,如果真是风水的问题,都不需要陆长亭仔细去确定了,因为风水有问题的场所,磁场极其的乱,罗盘中的指针会跳动不已,始终停不下来。 其二便要带上一把冷兵器,还必须是上过战场的,最好便是带有睚眦的雕像。上过战场的冷兵器多半煞气极重,能镇yīn邪,而睚眦龙身豺首,xìng格刚烈,嗜杀好斗,可克煞一切邪恶。当两者结合为一起,其威力可想而知。当然,这玩意儿可遇而不可求,陆长亭还得拜托朱棣去找一找。 其三,便要带上一簪子。这簪子当然不是用来束发的,而是用来定穴的,若是那宅中找不到合适的,陆长亭便只能自带了,何况,簪子这个东西,便于携带,利于攻击,可着实是个好东西。 带上这三样,便已然胜过了胡乱带上其它风水物。 写下来清单之后,陆长亭便毫不客气地前去找朱棣了,这个直接拜托给朱棣,将会更加便捷。 朱棣拿到清单之后,挑了挑眉,淡淡道:“就上面的东西?” 陆长亭点头,“若是寻不到的,后面我也写了可以寻到的替代品。” “只是替代品终究不如原本的威力吧?”朱棣问。 陆长亭点头。 朱棣道:“那我定然会为你寻齐的。” 陆长亭傻了眼,没想到朱棣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但随即细细一品味,陆长亭却感觉到心底的阵阵暖意。朱棣待他实在是没有半分的怠慢。 朱棣说到做到,当真很快便让人将陆长亭要的东西准备齐了。 朱棣指着那冷兵器道:“这是我的佩剑。” 燕王的佩剑? 陆长亭微微惊讶,然后将那把剑抓了起来,正是睚眦口吞剑的造型。当陆长亭将剑握在手中之后,他便感觉到了剑身上的不凡之处。这的确是一把见过血的剑。 如此,那宅子倒也没甚可畏惧的了,若是论起yīn煞,这把剑可也不输,而睚眦又极为逞凶好斗,两股yīn煞若是打起来,那也定然是别有一番趣味。 陆长亭笑着摸了摸这把剑,而朱棣却突然伸手将剑夺了过去,就在陆长亭懵了懵的时候,朱棣突然间弯下了腰,将那把剑系在了陆长亭的腰间,“暂且归你了。” 倒不是朱棣抠门,而是君子佩剑,这个剑也分高低等级的,有些人能佩这剑,有些人却不能佩。《礼记玉藻》记载“必佩剑”,甚至在其中对佩剑礼仪有着极为详细的描写。因春秋战国时期尚武成风,因而在那时极为盛行,而到了明朝时,剑却成了一种装饰一种象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文人雅士皆佩剑以示君子风范。而朱棣这把开了锋的剑,却不止是用作展现君子风范,它是洪武帝赐下的。朱家江山是打下来的,洪武帝自然很是重视武道,这才赐了剑,一是让朱棣勿要忘记日日修习武艺,二也是让朱棣牢记君子之风…… 这洪武帝赐的剑,能随便给人吗?自然不能。 若是换做旁的,朱棣当然早大方地道:“这把剑归你了。” 当然,陆长亭本来对这剑也没什么觊觎之心,不管归不归他,陆长亭都并不在乎。 他的注意力都在刚才朱棣弯腰给他系剑的动作之上了。 陆长亭不自觉地舔了舔唇,朱棣这般模样,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啊,后世之中,谁能想得到,斩杀不少人的永乐大帝也会有这般温情的一面呢。 “好了,你该去练功夫了。”朱棣出声提醒了他。 原本还沉浸在温情气氛之中的陆长亭:“……”这句煞风景的话可着实来得太突然。 陆长亭打量了一眼朱棣,估摸着他应当还有别的事,便也识趣地摸着腰间的剑柄,转身准备去练功夫了。 朱棣说到做到,给他准备好了清单上的东西。 而陆长亭说两日再前往林家,便也说到做到,当真等到过了两日,才去唤上了程二,yù一块儿启程前往。 只是临出门的时候,程二突然间变得比谁都紧张了起来,他忍不住频频看向陆长亭,问道:“这……不需要穿个八卦衣吗?或者带个桃木剑?带点儿符纸?” 这会儿程二倒是想起来担心人身安全了,之前满腔心思可都在那林家的传闻上,就顾着好奇了。 陆长亭没好气地道:“你若是放心不下,那就去找八卦衣、桃木剑和符纸带上便是。”反正到时候显得煞威风的人又不是他。 程二舔了舔唇,终究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大好意思。虽然陆长亭觉得他多半只是因为,一时间找不齐这三样东西,这才放弃了。 程二期期艾艾地跟着陆长亭跨出了燕王府的大门。只是两人刚出去,便撞见了朱棣停在外面的马车,朱棣推开马车门,朝着外头的二人道:“今日恰巧有空,我便陪同长亭前去。” 程二怔了怔,“主子,您前去……不合适吧?” 朱棣淡淡挑眉,“有何不合适的?” 程二极为难以启齿地道:“那处不是凶地吗?您……您是燕王,怎能前往那样的地方?那林家何德何能……” “长亭去得,我自然也能去得。”朱棣淡淡道,说完,他还朝陆长亭伸出了手,“长亭,上来。”口吻坚定得不容拒绝。 陆长亭有自信不会让朱棣遭受半点伤害,他转头对程二道:“无需担心,那宅子就算是个凶地,但你看林家出事的过程,就能看出来这凶地要侵害人,也是需要过程的,何况四哥乃是天潢贵胄,又怎么会轻易受侵害?” 程二抿了抿唇,却并不敢应这话。若是朱棣出了事儿,那还了得! “走吧,我信长亭。”朱棣淡淡说完,直接伸长手抓住了陆长亭的手腕,然后用力一带,便将陆长亭抓到了马车上去。 陆长亭:“……”朱棣的这个臂力,着实有点厉害啊,不愧是赫赫有名的马上天子。 程二扁扁嘴,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坐在前头给驾车了。 而车厢之内,朱棣状似漫不经心地道:“我想了想,还是我跟随你前去更为稳妥。这剑万一被旁人瞧了去,拿作话柄就不好了。” 陆长亭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个,他解下腰间的剑,递jiāo到了朱棣的手中。 朱棣却并不接,反而道:“长亭给我系上吧。” 陆长亭想了想,没什么毛病,之前是朱棣亲手给他系的,他便也礼尚往来,给朱棣系回去。陆长亭点点头,抓着剑便往朱棣腰上系,因为都在马车中坐着,姿势着实有些别扭,不太好系,陆长亭就蹲下去了,发丝刚好垂到朱棣的腿上。陆长亭凑近一些,伸手快速系好了。而朱棣的目光却还定格在他头顶的发旋儿上。 陆长亭坐直了身子,朱棣心底还诡异地升起了点儿遗憾之情。 待到系好之后,陆长亭忍不住认真打量起了朱棣。万物皆有灵xìng,剑自然也一样,它本就是属于朱棣,只有当回到朱棣身上的时候,才能完整地释放出自己的煞气和血xìng。睚眦怒目的像面向陆长亭这一面的时候,是真真正正让陆长亭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威胁气息,陆长亭甚至不自觉地摒了摒呼吸。 威压逼人! 明明是让人感觉到压迫的东西,但此刻陆长亭却有种忍不住心跳加快的滋味儿。 朱棣佩剑的模样,可不是什么君子风度,只让陆长亭感觉到了肃杀,但就是这股肃杀,却让同为男人的陆长亭感觉到热血澎湃。就是这种滋味儿,才让人觉得说不出的震慑!朱棣在他眼里的形象嗖嗖就拔高了。 朱棣觉得陆长亭此刻的目光,说不出的好玩儿,不由得笑了笑,问道:“瞧什么呢?” “瞧四哥佩剑的模样。” “那你可瞧出什么了?” “很好看。”陆长亭眨了眨眼,吐出口的却是最为寡淡也最为有力的三个字。朱棣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摁在了他的脑门上,“你是不是给这剑另做改造了?我总觉得哪里有了些变化。” 陆长亭笑道:“四哥真敏锐,的确做了点儿小小的……手脚!”“只是让它身上的煞气更完全地释放出来,不过这一点我不擅长,这是计宝山做的。” 朱棣脸上丝毫没有生气的痕迹,他纵容地拍了拍陆长亭的额头。 而这时候马车也停住了。 程二的声音在马车外响了起来,“主子,林家到了。”说完,程二脚步声便远去了,应当是上前叩门去了。而这头,朱棣和陆长亭也先后下了马车,朱棣面容冷淡,佩着剑一言不发,看上去威势人! 程二敲开了林家的大门,下人走出来,露出了愁云惨淡的面容,那下人冷声道:“做什么?”“你是何人!”模样看上去极为不好惹。 陆长亭本想报自己的名字,而这头程二已经面色更冷地道:“燕王府。”气势完全将对方碾压过去了。 而那下人在听清这三个字以后,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尔后他的目光转向了后面的陆长亭和朱棣,那下人当然是看了个清清楚楚,他脸上闪过了惊愕和慌乱之色,慌慌张张地转身便要走,只是走了没两步,那下人就一跤摔了下去,尽管人摔下去了,但他口中还是声嘶力竭地喊道:“来人啊!燕王府来人了!快去禀告老爷!” 这尾音落下的时候,整个林家也随之zhà开了锅。 自从林家出事以来,就连正常的朋友亲戚来往都被阻断了,平常几乎无人登门,最常出入林家的竟然就是和尚道士一类的人物了。此时听闻燕王府来人了,他们第一反应是唬人的,但随后又想这就是在燕王的封地上啊,谁敢冒充燕王府的人了?说不准……是真来了! 那林老爷听到消息后,丝毫不怀疑,或者说他不敢怀疑,万一真是燕王府的人,他若是怠慢了,那对于如今的林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林老爷想也不想就带着人迎出来了,等走到大门处的时候,林老爷见到等在外面的燕王,林老爷差点也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倒下去。 “燕、燕王?”林老爷怎么也没想到,这燕王会亲自前来啊!这……这有何事值得燕王冒着危险,登上他林家的门! 林老爷不知为何,脑子里骤然间闪过了一个想法,他们林家转运的机会来了! “请,请……”林老爷堪堪站稳了身子,哆嗦着出声道。 朱棣抓住了陆长亭的手腕,带着人进去了。 因为近来府中事故多,林老爷便极少出门了,因而也不知晓那燕王府中有个极为好看的少年,他此时瞥了陆长亭一眼,还在暗自惊讶,这人是谁?长得可着实好看!燕王怎么带着他前来了?今日燕王前来,究竟是做什么来的?林老爷实在摸不透。 林老爷将人迎到了大厅之中,而后忙令人上茶上点心。 因为听闻燕王的到来,这林家的下人也多少恢复了点儿朝气,个个都面带笑容了,至少没之前那样,显得整座宅子都沉浸在暮气之中。 “敢问……敢问燕王前来所为何事?”林老爷胖胖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来,看上去颇有些憨态可掬。当然,如果忽略掉他的黑眼圈,和眼底的血丝,那便更好了。他这般模样,看上去分明就是一个长期都未能睡好的人才会有的表现。 朱棣此时并未说话,于是陆长亭一边说话一边往外掏风水罗盘:“受邀前来,为林家瞧一瞧风水。” 朱棣低头定睛一看。 那风水罗盘之上,指针疯转不已,乍一看,颇为骇人。 林老爷指着那罗盘,“这……这……” 陆长亭淡淡道:“看来林家是当真有点风水上的麻烦啊。”他轻敲了敲罗盘,罗盘停了一瞬,但当他的手指离开之后,便又疯狂转了起来。 朱棣啧啧称奇,“原来罗盘是这样用的。” “自然,风水若是有异,磁场便会紊乱,罗盘上的指针受磁场影响便会跟着狂跳不已。” 程二这时候闻言,在一边着急极了,生怕这宅子的风水对朱棣造成点什么危害,而朱棣自己反倒是沉稳到了极点,早前又不是没住过凶宅,现在有何可畏惧的? 再观那头林老爷,紧张地抓住了衣襟,面露惊恐之色,“这么说……是宅子的风水出了问题?” 陆长亭淡淡道:“难道从前林老爷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吗?” 林老爷讪讪道:“从前建造时都是请风水师傅瞧过的,这才托大了。” 其实这也是一种先入为主的思维误导了他。陆长亭可以理解,只是林家因此而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着实有些冤枉。 “走吧,带我瞧一瞧你这宅子。”陆长亭当先道。 林老爷看向了朱棣,“那……燕王?” “我陪同在侧。”朱棣道。 那林老爷却是顿时出了一头汗,哪敢让燕王陪同啊?那得是什么人才能有这般待遇啊?林老爷忙道:“还请燕王在此处好生歇息一番吧,不敢劳烦燕王。” 朱棣却是笑着看向了陆长亭,问道:“长亭可需要我跟随?” “要。”陆长亭斩钉截铁的一个字。 朱棣脸上的笑容更浓了,道:“那便走吧。” 林老爷这会儿算是明白了,这根本没他chā嘴的份儿,他只管执行就是了,只是一面他又免不了好奇,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啊?得燕王这般看重亲近,又会瞧什么风水……怪哉怪哉! 他们这一行人刚进了大厅,就喝了一口茶水,便又匆匆走了出去。 整个林家都被迫跟着他们一块儿动了起来。 而这时候,林老爷也骤然想起来一事,“敢问小公子,是何人邀请您前来的?”林老爷想着可得好好谢谢此人!谁能想到招来了燕王呢!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你们林家的账房土根。” “噢!是他!亡妻的一个远房表哥。”那林老爷恍然大悟地道,“这人在我们林家做了不少年了,我那儿子平日里也都唤他一声舅舅。” 看来这土根跟林家关系是不错。 陆长亭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林老爷转身吩咐了下人两句什么,那下人很快小跑着离开了,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带着土根回来了。土根还是那日陆长亭见到的模样,只是这一刻,土根在瞥见了陆长亭的面孔之后,双眼陡然间被点亮了起来。 “陆、陆小公子!”土根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连陆长亭身边跟着的燕王都被他给忽略了。 陆长亭冲他淡淡点头,转头对林老爷道:“第一次出事的地方在何处?” “我这便带您过去。”虽说对方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但林老爷却是万万不敢怠慢的。 见林家上下这般配合,陆长亭顿觉省事儿不少。 说话间,他们便来到了第一次出事的地方,也就是那丫鬟死的地方。林老爷觉得这事儿说起来,实在有些伤颜面,而且这等惨烈的事,他也着实说不出来,便让人带来了当日的目击者,一个小厮,亲口来讲给陆长亭听。 等小厮被带上前来以后,陆长亭一眼就看出了他脸上的麻木,想来应该是被询问过很多次了。 虽然觉得故事在一遍一遍的讲述之中很可能失真,但是陆长亭还是得听一遍。 那小厮一脸麻木地重新讲述着那日发生的事,他与那丫鬟是同乡,有两分jiāo情,丫鬟是常负责给林夫人打扫佛堂的,这一日打扫完佛堂之后,她便出来偷个懒,走到了抄手游廊上,和小厮说着那林夫人的坏话。后头小厮不敢久留,忙去干活儿去了,待小厮偷摸摸回来找丫鬟的时候,丫鬟便已经倒在地上了,神色惊恐,肠穿肚烂…… 也得亏那小厮心脏足够强硬,这才没被吓疯。 陆长亭听完之后,就忍不住问林老爷:“做过尸检吗?” 林老爷摇头,“那模样,还怎么做尸检?直接葬了。” 朱棣不由问道:“怎么?何处不对吗?” 陆长亭道:“纵算是yīn煞,若能这般杀死一个丫鬟,那这宅子里还能有活人?yīn煞没这样强烈。这丫鬟要么就和这件事儿没关系,要么就是yīn煞影响了人xìng,使得他人xìng情大变,从而对这丫鬟施以dú手。” 林老爷小声道:“真不是鬼吗?” “这个你得问问庆寿寺的高僧,或者捉鬼的道士,他们才知道这里有没有鬼,我只能瞧出,这里有没有煞。” 林老爷叹了口气,小声嘟哝道:“就是都瞧不出个所以然呢……” 陆长亭闻言,心道,这算是厚道的了,若是不厚道的,那便假意骗你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收了你的钱,最后却什么也解决不了,那才叫可恶。因着林家是请了佛像后出的事儿,庆寿寺做到这一步,已然不错了。 “那佛像还在吗?” 林老爷摇了摇头,“庆寿寺的道衍主持前来以后,便将佛像带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6 章 ” “之前为何不带走?” 林老爷苦笑,“亡妻信奉佛祖,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人带走佛像。” 陆长亭想了想,道:“将佛像拿回来。” “啊?”林老爷一怔,“为、为何?” “是不是佛像而起,那得将佛像拿来我才知晓啊!” “应当、应当不是吧。”林老爷叹气,“毕竟拿走之后,这宅子里也还是如从前一般。” “这可不一定,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以为……这佛像拿走了?便真的无事了吗?”陆长亭本也只是说了其中一个可能xìng,偏偏教周围的人,都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哆嗦。 而这时候,又有下人跑过来了,出声道:“老爷,庆寿寺的人来了。” 这是刚好赶在一块儿了?陆长亭微微挑眉,然后站在那里静静等了起来。且等道衍进来,又看他如何说。 没一会儿,脚步声便近了。 穿着僧衣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 陆长亭和道衍有段时日没见了,道衍乍见到陆长亭,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意外之色,紧接着在见到旁边的朱棣后,道衍更是意外了,他的眼底随之还迸发出了更为明亮的光芒。像是发现了什么意外之喜一般。 陆长亭心头微微疑惑,对于道衍来说,此时的朱棣,他最是满意。至少道衍表现来的情绪是极为满意。为什么?今日朱棣有何不同吗?陆长亭陡然间想起来,是了,他对那把剑做了改动,此时朱棣身上的气势便显得更为锋芒毕露了。原来这般模样才更对道衍的胃口吗?陆长亭微微惊讶,但仔细想想,却又在意料之中。 勿要忘了相士袁珙曾经给了他怎么样的赠言啊! 道衍本xìng便是如此啊。 陆长亭敛了敛目光,装作没发现道衍一闪而过的情绪。 道衍忙向朱棣见了礼,随后才问起了他们前来的目的,听闻陆长亭是来看风水的以后,道衍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惊讶和赞赏之色,他对林老爷道:“长亭极为擅风水,也是我未曾想到此事,不然早该请他前来瞧一瞧。” 那林老爷闻言,对陆长亭更是肃然起敬。 陆长亭:…… 道衍退至一旁,道:“既然长亭在此,我便瞧着长亭如何处理就是了。” 林家上下对着陆长亭不由得都高看了一眼,同时也更寄希望于陆长亭真能找出这宅中的祸源了。 “劳烦道衍师父先命人将林家的佛像送回来。”陆长亭淡淡道。 道衍虽有惊讶,却并不多问,也不怀疑,他马上便让身后的小沙弥去取佛像了,那小沙弥有些紧张,大约也是相信林家祸患来自佛像的传闻。 小沙弥一溜烟地跑了,而他们这行人便继续在宅子里行走了起来。 林老爷带着陆长亭走遍了每一个出事的地方,最后就剩下他那独子的屋子了。 林老爷叹了口气道:“从出事以后,我这儿子便不再见人了,小公子也要见一见吗?” “自然。” 昔日的天子骄子变成这般模样,林老爷心中如何痛苦可想而知,他本不愿让别人见到这个儿子落魄的模样,但此时陆长亭提出了,他自也无法拒绝。 林老爷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院子外。 陆长亭能瞧出林老爷的心思,于是便转头道:“燕王与我进去便是了。” 道衍在旁边道:“长亭便不允我进去了吗?” “道衍师父也能进去。”陆长亭道。 那林老爷闻言,双眼微亮,忙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那儿子着实不能见太多生人……” 朱棣对此并不在意,他点了点头,牵住陆长亭的手腕,隐隐形成护佑之势,像是那院子里有什么凶险一般! 朱棣都同意了,别的人还能说什么,于是进门去的,便只有林老爷、土根,陆长亭、朱棣、道衍五人,别的下人都自觉待在了外头。 进了院子之后,便能见到主厢房的窗户是开着的,里面隐约坐了个人。林老爷一拍大腿,“哎哟”叫了一声,便快步进去了,“我的祖宗诶,跟你说了关上窗户关上窗户啊!你不怕染风寒啊!” 陆长亭几人走得慢,落后好几步方才进了屋子。 而等进去之后,陆长亭也看清了那个坐在窗前的人,身材修长笔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衫,但也掩不住其清俊的味道。只是当目光上移,对上他的面容之后,便能瞥见他眼底的憨傻之气。 能明显看得出来,这是个后天痴傻了的人。 陆长亭登时便想到了小胖墩安喜。 或许林家触动到他的地方,还有一点,便正是这林家痴傻了的公子吧。 陆长亭从怀中取出了罗盘,罗盘指针还在转动,但是却在以ròu眼可辨的速度慢了下来,也就是说这林家公子的屋子,反倒是较为安全的地方。 真有意思…… 这林家到底是怎么被弄成这般模样的? 没一会儿,小沙弥回来了,手中托着个红木箱子,他跨进到屋子里,小心地打开了盖子,随后立即将箱子放到了地面上,林家公子见着箱子之后,突然间情绪激动了起来,指着那箱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是忍不住地往外掉。 林老爷忍不住抹了抹眼泪,道:“林家佛像有异的传闻,也是因我这儿子的表现,才这般猜测的……” 陆长亭却并不激动,他蹲下身摸了摸佛像,“这可说不准,或许是贵公子知晓母亲去世,见到目前生前供奉的佛像,便忍不住哭泣连连,难以成句。” 林老爷一怔,“这……这……”这也是有可能的啊。 陆长亭转头看向道衍,“道衍师父,这是什么佛像?” 因为蹲着的缘故,这会儿陆长亭看在道衍的眼中,就像是眼巴巴地瞧着他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朱专业镇场子四哥棣 * 今天是一万二的更新,再不夸夸我,我就要有小情绪了哼。 第57章 47.45.42.40.9.6 道衍没想到陆长亭一眼就看出了不妥,他走上前,跟着蹲下身,轻点佛像,道:“这是文殊菩萨。” 林老爷失声叫道:“不可能!” 土根也忍不住道:“是啊,这根本不是文殊像啊!” “是文殊。”朱棣在一旁肯定了道衍的说法。 这会儿陆长亭也想起了之前前往庆寿寺时,朱棣曾与他说过的话。佛也是有凶恶相的。所以这是……文殊菩萨的凶恶相? 道衍接下来的话,无疑是肯定陆长亭的猜测,“这是怖畏金刚,文殊菩萨的忿怒相。” 这倒是奇怪了。那林夫人只要稍微有些礼佛的知识,便也不应当将怖畏金刚当做菩萨佛像带回来啊,这供奉菩萨和金刚的区别可不是一点半点。且不说她知不知晓其中区别,这怖畏金刚的模样,可是有几分慑人的,一般人就算没有礼佛知识,也不会愿意将这样的佛像带回家中。更怪异的就是,这样的佛像,庆寿寺竟然卖了! 林老爷在一旁讪讪道:“这……我也不通佛法,也不知晓这是个什么东西……这、这佛像真的有异处?” “道衍师父瞧出什么了吗?”陆长亭谨慎起见,先问了道衍。 “我不擅此道,并未瞧出什么异常。” “那道衍师父能否说说佛像为何会有忿怒相?”陆长亭一边问,一边将那佛像托了出来,周围的人看着佛像不由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林老爷神色更是焦急,极为忧心陆长亭的安危。若是个寻常风水师也就罢了,偏偏这位是燕王府的风水师啊! 那佛像还有些沉,陆长亭一只手托着差点坠下去,朱棣及时伸手托住了陆长亭的手背,也就将佛像托住了。 道衍本来都要开口说话了,谁知陆长亭差点摔了佛像,于是他便只有等朱棣带着陆长亭站直身子以后,方才出声道:“菩萨忿怒相呈多首多臂状,同时手持法器,面容狰狞恐怖。而之所以显出威猛忿怒相,是为降伏众魔,以及众生引出的贪、嗔、痴。” 也就说这忿怒相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实际上它也只是为了震慑众生,教化众生罢了。这般佛像虽然不适合摆放在佛堂之中以作供奉,但整体说来,它也不会给家中带来灾祸。 除非是…… 陆长亭将佛像jiāo到朱棣的手中,“劳烦燕王为我托住。” 朱棣看着他纵容一笑,“好。”那佛像被他单手托住,轻轻松松,稳稳当当,连轻微摇晃一下都没有。 陆长亭不得不暗自感叹一声,这就是力道上的差距。 他伸手摸了摸佛像,又敲了敲佛像。手指总是无意识地拂过朱棣的掌心。 众人满面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陆长亭这般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等陆长亭收回手的时候,旁边的人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以林老爷的脸色尤为难看。 陆长亭抬起手往鼻子间凑了凑,还一边道:“你怕什么?上战场杀人都不怕,这倒是怕了。” 林公子哆哆嗦嗦地指着佛像,“血……血……”一边指一边忍不住连连后退,面上的痴傻反倒是显得好了许多。 可不正是血吗? 令众人惊叫出声的,正是因为陆长亭在摸过佛像之后,从里头摸了一手血出来。佛像会流血,当然没谁见过,也正是因为从未见过,才让他们对此充满了恐惧。人对于未知而神秘的事物,向来是怀着敬畏之心的。 他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甚至都不约而同地变得沉默了起来,像是担忧打搅了谁一般。 朱棣啪地拍开了陆长亭的手,“别什么都往鼻间送……万一有dú怎么办?” “没dú,是人血。”陆长亭摊开了手指,恶心地皱起了眉。 朱棣无奈,掏出了手帕递给陆长亭,陆长亭用手帕好好擦了擦手,但尽管如此,他的手掌之上都还有些残留的血迹,实在让人倒胃口极了。朱棣见状,看向了林老爷,林老爷会意,忙扭动着胖胖的身子小跑着到了外头,吩咐下人去打水来。 程二见着林老爷出来了,忙问道:“燕王如何了?” 林老爷摆了摆手,“无事无事。”说罢便又匆匆转身进去了。 过了会儿,一个丫鬟端着水盆进去了,只是那丫鬟的心理承受能力着实不太好,她看了那水盆一眼,便忍不住惊叫一声跑了出来。外头的程二,被丫鬟这一声叫得心都凉了,只能不断祈求,主子万万不要出事才好! 这地方也太邪门儿了! 与外面紧张气氛相对的是屋内沉静的气氛,陆长亭洗手的时候,尽管动作缓慢,但是谁都不敢出声打断他,他们都静静等待着陆长亭往下说。 “辛苦燕王,林老爷拖张桌子过来。”陆长亭一边说一边伸手帮着托住了佛像。 朱棣看出了陆长亭是担心他劳累的意思,不由笑道:“无事,很轻巧的。” 那佛像不大,就一个人的头颅般高,比起人头还要窄上那么一些,因而可以托在掌心。 林老爷费劲儿地将桌子拖了过来,朱棣便将佛像放了上去。 再看那林公子,已然缩到床上去了,他拉起被子紧紧裹住了自己,只露出那张清俊的脸来,模样实在引人发笑。 但是这一刻,谁都没工夫去注意他了。他们定定地看着陆长亭,而陆长亭微微弯腰,指了指佛像,将佛像转动过来,露出了背面,佛像背面塑有怖畏金刚的另外几只手,每只手中持有法器,血是从法器流出来的。 “这有什么不对吗?”林老爷紧张地问。 陆长亭抬手又敲了敲佛像背部,法器之中又开始往外流血水了,只是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这一次流出来的血水,着实少了很多。看来应当是里面的血混合着积水流了出来,正常佛像里怎么可能真像人一般流血。 陆长亭指着佛像道:“我方才敲的那几下,将它内部敲松动了,这才带出了血水,里面放着的应当是尸首残肢一类的东西。” 林老爷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就差没转头将今日吃下去的食物都吐出来了。 而朱棣已然联想到曾经宅子里,埋在坛子里的尸骨。朱棣不由得皱眉,“为何都是用尸体来做这种事?” “尸首见效快啊。”为了达成目的,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如此一来,陆长亭便可大胆猜测,此乃人为了,毕竟好好的,庆寿寺的和尚为什么往佛像里塞东西?众人都是信佛之人,难道他们便不畏惧佛祖吗? 林老爷怒道:“那拆了它可就能消除宅子里的祸患了?” “现在还不能拆,佛像只是个引子,它只是用来布风水局的,我们还得靠着它找出这个宅子的风水究竟哪些地方被改动了,对症下yào,方可解决现状。”陆长亭淡淡道。 陆长亭看上去还是很显年少青嫩,但林老爷此时对他的信任已经蹭蹭往上爬了。听陆长亭一番话,再对比之前请的那些人,林老爷心中立时便判断出来,陆长亭是当真能处置这宅中祸患的。 林老爷此时一面高兴,又一面后悔,他后悔自己为何没能早些请到陆长亭,若是早些请到,那去年不是就已经将此事解决了吗!林老爷都快激动地哭出来了。 而土根也激动得脸上神色变幻频频,毕竟人是他请来的啊,能得到希望在手,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陆长亭话说完,却发现半晌都听不减回应,他不由得收回目光,转头看去,这一转头,陆长亭便见他们神色激动不已,像是寻到了大救星一般,陆长亭顿时颇有些汗颜,他委婉地出声道:“事情还未解决,林老爷莫要高兴太早。”他也不想见到这家人在高兴过后,却又只能失望。 林老爷这时候却激动得有些停不下来,他摆了摆手,“不不,我是相信小公子的。” 陆长亭:…… 你相信顶个什么用啊?那还得看最后的成效啊! 陆长亭也算是发现了,这会儿林家人正在激动的兴头上呢,不管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陆长亭便也只有放纵他们去了,反正被人用崇敬的目光多看上几眼,陆长亭也不会怎么样。 “最后……令公子可曾看过大夫?” 林老爷一怔,“没……没有。”他怔忡过后,忙道:“他这是中邪了啊!就自从那些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7 章 出来以后……他就中邪了啊!不然我好好的儿子,怎么会突然之间变成这般模样!” 陆长亭无奈,“这只是你先入为主的想法,既然和尚道士都无法,那你为何不带他去瞧大夫呢?说不定并非中邪,也并非鬼上身,而仅仅只是病了呢?” “病、病了?”林老爷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他从未想到过这一点,尤其是当林家出了太多事之后,传闻满天飞,林老爷自己也受到了影响,他自觉地认为,这一定是被邪祟所侵才引起的。 “带他去看大夫吧。” “好!好!”林老爷连连点头,眼圈不自觉地红了。 “宅中虽然风水有异,但我已经看过了,令公子居住的这间屋子,恰好是受影响最小的。林老爷尚且不曾被邪祟入侵,令公子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又怎会轻易被邪祟所伤?” 林老爷再度怔住了,从前从未有人与他说这些话,因而他才从未想过这些,但此时陆长亭缓缓分析过来,林老爷仔细想一想,可不正是如此吗?林老爷心中顿时自责更深,他双唇颤抖着道:“若是……若是我早日知晓小公子有这般本领,便早早请小公子过来了,谁知平白耽搁了这样久的时间……” 陆长亭无奈道:“这也当真是缘分了,若是去年,我还未到北平呢。” “啊?”林老爷两眼红红地呆住,“小公子何时到的北平啊?” “去年快要过年的时候,我才到了北平。” 林老爷轻叹了一口气,“这还当真是缘分了,幸而小公子来到了北平,不然……不然我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这些。” 陆长亭道:“要请你们再等一等了,佛像……我便暂且带走,过两日我会再次登门。” 林老爷也不敢催促,只当陆长亭有着自己的盘算,他点点头,忙亲自送了他们离去。 待到走出林家大门之后,街道上还有不少过往的行人忍不住朝他们看了过来,或许是好奇是谁这么大胆还敢往林家去吧。 程二连忙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朱棣摇头,看向了陆长亭。这时候,道衍也跟着看向了陆长亭,并且还当先出声问道:“此事长亭可解?” “我试一试。”陆长亭当然不敢随意放大话。若是给人瞧风水点穴也就罢了,这是什么?这是要生生破一个死局啊!既是死局,人家花了那样大的功夫,又岂是能轻易破的? 道衍轻叹道:“由长亭,我方知何为年少出英雄。” 道衍夸人的口吻可真诚了,真诚到陆长亭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不过这点儿微末本事了……”这句话本是谦虚应对道衍的,朱棣却是听不过去了,忙按住陆长亭的肩膀,一边就着这个姿势亲昵地揽着他往马车边走去,口中道:“长亭的本事不止微末了。” 陆长亭闻言,乖乖闭了嘴不再辩驳。 夸就夸呗,反正他还挺爱听的。 道衍顿时便落在了后头,他也不生气,与陆长亭和朱棣辞别之后,便和跟随他而来的小沙弥们一块儿离去了,只是那小沙弥还好奇地看了陆长亭好几眼,大约是在想,为什么他们的主持待这人这般温和吧。 等到上了马车之后,这会儿程二可就不再聒噪了,他老老实实地驾着马车,大约是在林家受了点儿刺激。 这头朱棣好奇地询问起了陆长亭,“佛像也能用以作恶吗?” 陆长亭冷笑道:“只要恶人想要,什么不能用于作恶?方才四哥也听见道衍说了,怖畏金刚本是为了降伏诸魔,以及众生的贪、嗔、痴。可若是将怖畏金刚转换一番,它就将变成助长诸魔,引诱贪嗔痴滋生了!” “佛是什么?佛本慈悲,虽有忿怒相但也只为震慑世人,你可曾见过杀生的佛?可一旦当佛染了血,会不会就由好的佛,变为邪佛了呢?假如将这个佛像视为风水物,那么往里塞尸体的举动,便好比是如计宝山给风水物开光一般,这个佛像也开了个光,只是这个光却是坏的,于是它本身的xìng质陡然一变,从震慑教化,变成了引诱助长。” 当然,这些都还暂且是陆长亭的推测,但这个推测目前是极为说得通的。 陆长亭顿了顿,不自觉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而后继续往下道:“若是以此为依据,继续往下推断,死了的丫鬟,会不会是被人杀死的?而杀她的人,是因为滋生了恶念,并且助长了这份恶念。上吊的人,会不会是因为心中的绝望被助长,因而觉得人生无趣,于是投身死亡……” 程二这时候忍不住回过头来,隔着一道马车门,高声道:“小长亭啊,你这说得我都浑身发麻了,那林公子的屋子里到底有什么啊?” 陆长亭没回答程二的话,因为此时朱棣面上的表情已然分外复杂了:“若真是如此,只要再拖延上两年,那林家必然个个死绝……” 陆长亭点头,“不错。” “这般杀人的本事,可着实是谁都比不上的,实在悄无声息。”朱棣冷声道,这会儿他便更庆幸陆长亭来到他的身边,有陆长亭,实在可以避免不少的危险。 陆长亭叹道:“我从前也未曾想到,竟会有人故意用风水来害人。”原本是好的东西,却生生被变作了杀人的利器。 “幸而有长亭。”朱棣突然道。 陆长亭怔了怔,忍不住跟了一句,“幸而……幸而有四哥。” 朱棣闻言,心底顿时觉得畅快极了,他笑了起来,还一边抬手去抚摸陆长亭的后脑,“此事也勿要太过忧心,你尽力便好。” 陆长亭点头,他当然知晓这样的道理。不过此时陆长亭就剩下了一个想法,他实在难得遇见这样的风水局,他定要好生地破解!并且……揪出背后的人来! 陆长亭眼底的眸光坚定,朱棣瞥了他一眼,不自觉地笑了笑。 马车外程二还在打寒颤呢,马车里头朱棣和陆长亭却是极为融洽。 朱棣摸了摸腰间的佩剑,道:“今日倒是没起什么作用。” “谁说的?”陆长亭眨眼道:“它起了作用啊,只是寻常无法注意到罢了,从我们踏入林家开始,它便已经开始护佑我们了,只是效果并不够明显,等到几日后我再往林家去破解这个局的时候,四哥便能看得很是清晰了。” 朱棣点头,“好。” 陆长亭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就相当于他在邀请朱棣到时候,依旧与他同行吗?陆长亭有些犹豫,万一那时朱棣有事该怎么办?而且程二又会担心到极点吧? 朱棣隐约看出了陆长亭的心中所想,于是道:“你提前告知我哪一日前往便是。”言下之意,便是会为陆长亭排开时间。 陆长亭心中微微触动,轻轻“嗯”了一声。 待回到燕王府之后,朱棣便匆匆又从燕王府离开了,可见他本是有事要做的,只是放心不下才决定跟随陆长亭前往。 陆长亭抬手揉了揉额角,回到屋子里,让人泡了茶准备了点心送来,而后便开始靠着回忆,画下那林家宅子的结构图。 这样的大宅子,当然都是四合院的格局。和寻常的宅子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因着林家只是乃商人之家,于是宅子虽大,却只是二进的院子,也就是只要跨过二门,后面便是融为一体的内院了。外院仅仅只是倒座房而已。 现什么极为明显的风水问题。这可不像是当初的朱家宅子那样,处处都是常识xìng的错误。林家宅子的挑不出错,本让陆长亭觉得有点苦恼,恼于难以下手,但此刻他却有种异样的满足感。若是能破解此局,陆长亭相信,他心底的满足感将会变得更大。 结构图很快就被画好了,陆长亭重点标注了几个出过事儿的地方,标注出来之后,陆长亭也很快发现了其中的不同之处。 这几个方位分布得很均匀,可以连成一个圈儿,但这个圈儿呢,它有一个缺角。 那就是林公子的那个缺角,那里恰好是风水局无法兼顾到的地方,也就是最为薄弱的地方。就好比那破阵一般,一个阵里,总有一个地方是生门! 陆长亭很快便推测出另外几个可能出事的地点。 因为是风水出了问题,那么宅子里必然分为受影响最强,受影响最弱,和影响一般三类地方,那些人死亡的地点无疑便是受影响最强的,根据这条线,自然便可琢磨出其它受影响最强的地方来。 陆长亭挨个圈了出来。 确定地点之后,一是为防止再出事,二则是陆长亭可以画出风水局中煞气的路线。不管你是什么气,你都得遵循一个运行路线。找出路线来,便可找到这个风水局是怎么运行起来的。这个过程不算多么复杂,只是略有些琐碎,一旦做习惯了之后,便也就没什么困难了。 陆长亭又拿了张纸出来,接着画线。若是此时有旁人在侧,看见陆长亭在纸上画的线,定会觉得这般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陆长亭最后在纸上定了几个点。 而这几个点,便是有可能埋了东西的地方。 光靠佛像是撑不起这个穷凶极恶的风水局的,还得加上其它的辅助方才可能。 陆长亭卷起了纸,心下却并没有这么快便松缓开,风水局铸成已然有一年之久,对宅子的影响不小,哪怕毁去这个风水局,林家宅子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全然恢复,风水局所留下的影响依旧在,也就是说宅子的风水本身就已经被破坏了,必须还得想办法修复才行。 而这便需要陆长亭布下另外的风水局,以帮助林家回转气运。 陆长亭揉了揉脑袋,这次的事儿,着实不是一般的艰难啊。他再翻出一张纸来,继续涂涂画画。林家见了血光,必须得先消去血光的影响,其次是重新将林家旺起来,恢复到从前生意顺畅兴隆的时候。这两者,前者相对来说更好解决一些,毕竟前者乃是道衍便可解决的,可暂避血光,之后再调□□水时,陆长亭从计宝山处拿点风水物也可行。而后者就没那么容易了。气运损伤去得快,要恢复,可就难了。 陆长亭合上纸张,起身去用饭了。 定制计划不在这一时,他没必要这般紧赶慢赶。 接下来两日,陆长亭的时间都花在了核实之上,待到核实之后,他便和朱棣再度坐上马车,往着林家去了。 而林老爷这头,已经等得有些心焦了。 而这一日,也是第三个大夫来到林家看诊的日子。前两个都瞧不出林公子是什么毛病,林老爷心底都有些怀疑,陆长亭是不是说错了,但随即他便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怎能怀疑陆长亭呢?林老爷咬咬牙,不信邪地让下人再去请个大夫来。 于是,这第三个大夫就来了。大夫前脚刚到,后脚陆长亭和朱棣的马车就到了。林家上下可一直都在等着燕王府的车驾,此时那门房见陆长亭和朱棣从上头下来了,便赶紧派人去禀报了。林老爷知晓后,也顾不上询问大夫如何了,连忙一撩衣摆,一路快跑着出来了。 “燕王!小公子!”林老爷来到他们的跟前,撑着膝盖躬着腰气喘吁吁。 陆长亭道:“今日前来给你拆掉这个yīndú的风水局。” 看来果真是风水出了大问题啊!林老爷面色一凝,但同时却又松了一口气,毕竟救星来了,管它是有鬼还是风水有问题,只要能解决就好。 “燕王,小公子,里面请。”林老爷忙请人进去了。 只是他们刚在大厅坐定没一会儿,便有下人来报,道:“公子那边请您过去呢。” 林老爷明显牵挂着放不下,但他又万万不敢怠慢陆长亭和朱棣,于是只有尴尬地朝着朱棣看了过去,“燕王……” “走吧,我们一同前去,正好也瞧一瞧令公子如何了。”陆长亭出声道。 朱棣在一旁点头,算是附和了陆长亭的话。 林老爷松了口气,便带着他们一同前往了,只是走着走着林老爷不免又担心了起来,万一这个大夫也什么都未瞧出来,那岂不是打了陆小公子的脸吗?毕竟是他说应当看大夫的啊!这小公子在风水上是有本事,但若是脾气不好那可怎么办?会不会惹怒了他? 不得不说林老爷这段时日神经实在太过紧绷了,因而这时候他脑子里也就想得格外的多。 陆长亭对于林老爷脑子里的想法全然不知。他们很快便走到了林公子的屋子里去,陆长亭也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榻边上的大夫。那大夫见有人进来了,便抬起了头,看向林老爷,道:“此事颇有些复杂,能否听我细说一二?” 林老爷傻了眼,“复杂?” 那人点头,“令公子这是中dú了。” 林老爷顿时觉得脑袋就晕乎乎的了,他眼神颇有些空茫地问道:“中……中什么dú了?”他的声音忍不住颤抖着,这会儿林老爷更后悔没能及时找个大夫来给儿子瞧瞧了。中dú啊!这可是中dú啊!是人都知晓,中dú越久自然对身体妨害越大啊! 林老爷这会儿后悔到了极点,更觉得自己质疑陆长亭,着实不该! 林老爷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忙问道:“这是什么dú?” 那大夫细细与他说了,陆长亭在一边听着,只听出了个大意,也就是这种dú是从外地流传过来的,很少有人使用,会使人变傻不说,若是自己用此dú去害别人,自己也会受伤,与这种dú接触久了,五官会变得极为迟钝,指甲也会发黑。 林老爷听得咬牙切齿,而后又问:“那犬子可有痊愈的可能?”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目含泪,声音愈加的颤抖了。林老爷更关心的当然还是这个问题。此时谁下的手,中的什么dú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解dú如何挽救…… 陆长亭在一旁摸了摸鼻子,暗道,他这算是误打误撞还给林家把儿子救回来了么? 那大夫絮絮叨叨地与林老爷说了半天,大意便是可能痊愈,但也有可能不痊愈啊!林老爷急得双眼都红了,但好歹是没对大夫说什么威胁过分的话,他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了,并且还让下人送去了丰厚的诊金和yào钱。 林老爷站在那里,喟叹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8 章 随后转过身来,突然之间冲着陆长亭便跪了下来,“多谢小公子!多谢小公子!若非小公子提点,我这独子怕是稀里糊涂地死了我也不知道!”林老爷说罢,两行眼泪流了下来,“林家近来已经死了不少人,我实在不愿我这儿子也跟着离去!那大夫yào是开了,但我还想斗胆问小公子一句,待到这风水局破了之后,能否请小公子在风水上下功夫,让我这独子多一个生机?” 陆长亭心下微微触动,但他不得不提醒林老爷,“很难。” “小公子愿意一试吗?”林老爷睁着一双红血丝满布的眼,看着陆长亭问道。 “……可以一试。” “那就好那就好,不管成与不成,我都会重谢您。”林老爷这才爬了起来,但此刻他那圆滚滚的身体,却不再带给人喜感了。 陆长亭指了指外面,“走吧,去破风水局。” 林老爷点了点头,叫上了下人陪同。 他们先来到了林夫人曾经的居所,林夫人便死在了此处。 这个地方当然也在线路图上,而且这里还是较为重要的一环,陆长亭将屋子内外都检查了一番,但怪异的是,却什么都没发现。 陆长亭当然不会死心,他直接吩咐林老爷,拆! 林老爷瞪大眼,“拆?拆这里?” “拆地下的石头!”陆长亭道。 既然发现不了,那便只有拆了再看了。陆长亭皱了皱眉,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他的目光扫过了房檐,房檐……房檐之上,那是何物?陆长亭指着那处问道:“那是什么?” 林老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疑惑地道:“没什么啊。” “不,你仔细看看。” 林老爷眯起眼费了劲儿地盯着瞧,陆长亭见他一副都快瞧出重影来的模样,顿时也有些无奈。倒是身后的朱棣往前走了两步,道:“是铁板。” 铁板放在屋檐上做什么呢?就不怕压垮了砖掉下来砸坏人吗? “去取铁板!”陆长亭当机立断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屋檐之上放铁板这般怪异,那定然就是有绝对的目的了! 下人们翻上屋顶,将铁板取了下来,铁板锈迹斑斑,一摸一手冰凉,上面还带着些水,竖起来的时候,水便滴滴答答往下流。 陆长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铁板是为了聚汽。” “聚气?”林老爷疑惑地道。 陆长亭回过头来,发现朱棣也正看着自己,于是不由道:“这个汽是水汽,入了夜之后,气候寒冷,会在铁板上凝成露珠,浸湿铁板,多余的水会顺着铁板往屋檐下滑落,到了白日,气候暖和,而铁板温度依旧低,差异之下,铁板之上凝水汽,水汽化水,照旧顺着铁板往屋檐下滑落。根本不需要下雨天,它也能整日滴滴答答。” 林老爷脸都快憋紫了,他实在瞧不出这又有什么奥妙。 陆长亭蘸了一点儿水,道:“风水学中有一煞,名为滴血煞。” “所谓滴血煞,便是住的屋子常能听见滴滴的水声,从上滴水下来,长年累月,形成滴血煞。” 后世许多楼房,常出现下水道漏水等状况,若是不及时处置,便也容易形成滴血煞。滴血煞,由名便可知晓,这该是个何等厉害的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当佛像快掉下去的时候,四哥一手托住了长亭的手背。 单身狗道衍受到暴击。 -100000000000000000000点血! 第58章 47.45.42.40.9.6 按理来说,屋檐落水便只有下雨天才会出现,而这一手,却是生生将其扭转成了日日落水滴答,从而成了滴血煞。陆长亭很少研究这等害人的本事,但他也能瞧出这背后人的手段,何等精妙。 林老爷这时候已经连腿都软了,身后的下人们也莫不是露出了惊恐之色,他们虽然听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但光听名字,都不由升起了畏惧之情。 “那这……这何解啊?”林老爷哆嗦着问。 “拆,拆去铁板,这一环就破了,只是要将宅子原本的气运补回来,还得下点功夫。” 林老爷听见前半句就激动不已了,他当机立断地下令,“拆!快去看看上面还有没有铁板!不……把所有的屋檐顶上都找一遍!凡是找到的铁板,都给我拆了!” 朱棣此时方才出声道:“林老爷,您不妨仔细想一想,谁才能这般自如地在屋檐上装下铁板,而不被人发现?” 林老爷皱眉苦思许久,“我常有不在家中的时候,这谁都有可能动手脚啊,若是亡妻还在,她定然知晓常能出入这里的有哪些人。” “走吧,劳烦林老爷带我们到你的屋子里去。”陆长亭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又补了一句,“地就不用拆了。” 林老爷脸上露出了极为开怀的真实笑容,“好好!”这么久以来,也只有这时候才是真正让他感觉到了希望。 不过在前往的路上,林老爷却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那屋子并未死过人,也有问题吗?” “风水被动手脚的地方,不一定便是死了人的地方。”陆长亭淡淡道。 林老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突然仰起头,往前一指,“小公子,这里便是了。”说着,林老爷快步上前去,直接将门为陆长亭打开了,进门便是一扇屏风,屏风阻气挡煞,倒是没有用错。陆长亭抬脚跨过门槛,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贴在胸口的罗盘突然转得愈加疯狂了,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罗盘在震动。陆长亭拿出罗盘,摆弄了两下,而后便根据罗盘指针摆动的情况,找到了磁场最为紊乱的一处。 那是在林老爷的床底。 陆长亭蹲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搭在了床边上。 林老爷紧张地问:“下面有什么?” 陆长亭却顾不上去看床底,他有些嫌弃地抬起了手,手上竟然沾上了灰尘,床边上还清晰有个指痕印。林老爷很久没回屋子睡过了啊。陆长亭这会儿都实在忍不住感叹,林老爷的运气着实太好了些,这床底磁场最为诡异,想也知道,这一环是冲着林老爷来的。 因为视角的缘故,陆长亭蹲下来也仍旧很难看清楚床底的模样。在这样的时候,陆长亭可没那么多的计较,他收回手撑在地面上,当即便要跪趴下去,这样视线方才能和床底平行。只是陆长亭没想到,在他刚伸手撑住地面的时候,朱棣就一眼看出了他要做什么,朱棣眼皮一跳,弯下腰便伸手捞住了陆长亭。 “要找什么?让下人去找便是。”朱棣道。 陆长亭掰开了他的手指,道:“只有我才能看出来。” 朱棣无奈,只得令程二脱下外衫,抓着外衫便要铺在陆长亭的跟前,林老爷忙道:“来人来人,将被子铺在小公子跟前。”“被子软!被子软!”林老爷合着手掌笑道。 陆长亭:…… 本来就只是简单的一个跪趴的动作,怎么就反而变得复杂了起来?但是想到朱棣不过是为保护他的膝盖手肘,陆长亭便也只得默认这样的复杂过程了。 待到被子铺下去之后,陆长亭终于可以趴下去了。按理来说,这般猥琐的动作做来应该是极容易引人发笑的,偏偏由陆长亭做来的时候,说不出的潇洒干脆。就是当他趴在被子上的时候,众人都不自觉地联想到了乖巧二字。可实际上,面朝地面的陆长亭,此刻正皱着眉,他偏转着头,目光在床底不断地梭巡着。 有关床的民间传闻很多,个个都是和神鬼相关。比如,入夜上床就寝,一定不能让鞋头朝着床的方向,否则会有脏东西顺着鞋的方向爬上床,不过这个纯粹就是民间传说了;还有说床不能摆在房梁底下的,否则会被房梁所压迫,常常使人产生鬼压床的错觉,这个倒是属于风水学的范畴。 而眼下这张床……陆长亭的手只摸到了床底下戳出了几个小洞。 这是何意? 陆长亭可没听说过这样相关的传闻,风水学上也没这样的说法。 因着床有些低矮,下面的光线着实不太清楚,陆长亭瞧得脖子都有些酸了,手也摸累了,却没再发现更多的东西。 朱棣发觉到这一点之后,转头对林老爷道:“拿烛台来。” 林老爷忙让人又点了烛台送上来,朱棣抓着烛台,在陆长亭跟前蹲下了,然后伸出手照到了床底。 “小心点儿!”陆长亭被惊了一跳,忙跟着伸手按住了朱棣的手背,免得他举得太高,一不小心将床给点了。 借着烛光,这会儿床底下的模样倒是一览无遗了,陆长亭往里探了探,随后迅速从床底收回目光爬了起来,面色着实有些难看。朱棣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惊了一跳,但朱棣反应倒也快,在陆长亭爬起来的时候,他便及时收回了烛台,并且还一把捞住了陆长亭,免得他脚下打滑。 “看见什么了?”朱棣问。 林老爷等人也纷纷紧盯住了陆长亭。 陆长亭皱着眉,表情像是被恶心到了一般,他指了指床底,道:“林老爷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借着烛台的光瞧一瞧。那下面放的是一只碗……” 还不等陆长亭将话说完,程二便已经火急火燎地问出了声:“这碗有什么作用啊?碗还能杀人不成吗?” 陆长亭没搭理他,继续往下道:“碗里盛了生米,米上chā了三根筷子,上面还绑了红布条。” 陆长亭只说到这里,众人就都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尤其是林老爷,气得浑身发抖,面露恐惧之色,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凡是民间人都知晓这碗中盛生米,米中chā筷子是作什么用的! 那可是用以祭祀的啊! 碗中盛米代表献上供奉,三根筷子便是三炷香。谁知道,只有祭祀的时候,才会这般使用啊!好端端的,谁会放在自家床底下!放床底祭谁?想一想便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红布条是用来做什么的?”朱棣问。 他会不知倒是很正常,毕竟从前是成长在皇宫之中,虽说有几年的“农民”生活,但毕竟不是真正自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就有很多文化上的差异。 陆长亭低声与他解释道:“那红布条可以请鬼。” “请鬼?”朱棣显然不能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古时村子里有小孩儿失了魂魄,于是他的父母便将孩子出生时包裹的红布裁成布条,系在村外的大树之上,用以招魂。取贴身衣物,自是为引来魂魄,取红色,是因为传闻魂魄只能见红,鬼魂看向其它的事物都是一片灰蒙蒙的。”这回说话的是林老爷,显然他对这些民间诡怪传闻了解不少。 “后来时日久了,便有人用此法来请鬼,以浸过人血或尸油的红布条绑起来,一日招不成,那便日日如此,因世间游dàng的野鬼甚多,不出一月必能招鬼。”陆长亭接话道。 “但之前那些道士和尚,也没捉到这鬼啊!”林老爷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当然捉不到,这鬼又不停留在宅中。”陆长亭淡淡道。 “啊?既然不停留在宅中,那也就害不了我啊,那这……这请鬼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林老爷的脑子没能转过弯儿来。 “你也知晓红布条是请鬼,鬼请来了,用米和香供奉之,鬼便会觉得安逸了。你这碗米放着不动,那鬼便会以为这就是他的了,日日都会前来享用。一旦形成习惯之后,鬼便会反客为主,认为此地就是他的了!那么等到有一日,这碗米被取走了呢?” 陆长亭住了嘴,而众人却是纷纷打起了寒颤。 那还用说吗?鬼是什么玩意儿?他会跟你讲理吗?发现自己原本应该享用的东西突然没有了,自然是大怒! “这床底下还开了几个洞,方才我没想出来是作何用的,现在却是想清楚了。”陆长亭冷声道:“若是没了供奉的米,那鬼总得吃东西啊!那怎么办?那就只有享用人了啊!林老爷若是睡在这张床上,不出一月,生气便会被yīn气所摄。”那下场还会是什么?只会是死了。 虽然陆长亭并未亲眼见过鬼,但他却知晓这些的利害。 林老爷满脸煞白,甚至有些摇摇yù坠,“这……这着实太过恶dú了!谁人……谁人敢将这等邪物放在我的床底!” 土根也在旁边苦着脸叹道:“幸而近来老爷为了照顾公子,便常常歇在了公子的隔壁,不然……不然……不然怕是也遭dú害了!” 不得不说,这林老爷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些!在场众人都不由这般想道。 “那这……那这该怎么办?”林老爷在做生意的时候那是叱咤八方,但此时面对这些事,便显得极为无措了。当然,随便换作哪个普通人,都会觉得无措的。 陆长亭扔下简单利落的一个字,“拆!” 于是林老爷便将下人叫进来,让他们立即将这床给拆了,并且取出床下的碗。 这会儿程二已经被惊呆了,好半晌才喃喃道:“这杀人还真不一定靠兵器啊……”计谋可杀人,如今却连风水也都可以杀人于无形了。程二不由得转头看了看自家主子,就见他家主子正满眼赞赏地看着陆长亭。对这一幕,程二也见怪不怪了。 陆长亭虽然年轻,但的确处处令人惊叹,也不怪他家主子总是朝陆长亭投去赞赏的目光了,也不怪陆长亭能受得如此待遇了!因为这些都是陆长亭该得的! 下人很快进门来了,因着这屋子并不算得如何宽广,下人们跻身进来以后,屋子便登时变得拥挤了起来,朱棣走到陆长亭的身侧,直接伸手护住了他,带着他便往外走,口中一边道:“既然屋中已经无事,那便撤出来吧。” 林老爷回头厌恶地看了一眼那架床,这才转身跟了上来。 朱棣护着陆长亭走出来之后,他不免低头去看陆长亭的神色,但此刻陆长亭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接下来的事很是棘手吗?”朱棣不由心底一软,立即放缓了语气出声问道。 “不,我只是觉得……以这人的聪明,应该不会这样轻易地摆明动手脚的地方才是。”陆长亭脑子里飞快地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9 章 过了什么,“对,不止……林老爷的屋子里不止这一处!这里所发现的一处,只是要谋夺林老爷生气的布局,它却并不能成为整个风水局的一环,不似那滴血煞,形成煞气后是朝怖畏金刚汇集而去!还记得当初我们宅子里发现的布局吗?整个风水局应当是连起来的,这样才能使得yīn煞滋生、循环不息。那么被连起来的这一角,又该在何处?” 到了后面陆长亭已经近乎在喃喃自语了。 朱棣着实不通此道,便只能听着陆长亭在自言自语的过程中,慢慢摸索出明晰的线。 陆长亭此时突然转身对那林老爷道:“慢着,让他们别拆了,我还要进去再瞧一瞧。” 林老爷诧异不已,“这……这不能拆吗?”从陆长亭发现床底有何物之后,那林老爷便恨不得立即毁掉大床和碗,此时听说别拆了,林老爷当然有些失望。 “且让我再瞧一瞧。”陆长亭说完便拔腿要往里走,里头的下人都还未退出来,朱棣哪能让他现在便进去,当即伸手一把抓住了他。 林老爷这才小跑着过去将下人们都喊出来了。 下人们疑惑地看着陆长亭的方向,心中暗道,让拆的是这个人,不让拆的还是这个人,这个人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人实在太怪异了些! 陆长亭进去之后,便又拽下被子来,垫着膝盖,而后趴了下去。朱棣也熟门熟路地拿过烛台给他照明。 陆长亭一边瞧一边淡淡道:“方才是我太过紧张了,只看了一眼便起来了……”这时候,只要忍着心底的排斥感和厌恶感,继续往里仔细瞧一瞧,也许还能瞧出点不同来。毕竟罗盘在这里转得最是厉害,这里绝不会单单只有这碗米在作祟! 随后跟进来的林老爷几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他们不解却又期待地看着陆长亭的动作。 而这时候借着烛台的光芒,映入陆长亭眼帘的,还是那只盛着米的碗,碗上的筷子都还未取下来,上面的红布条更是鲜艳夺目得让人觉得刺眼。陆长亭强忍着心底蔓延开的yīn冷感和厌恶感,伸手去挪了挪那个碗,碗太阻挡视线了,陆长亭想要瞧一瞧被碗阻挡的地方…… 碗被他挪开。 刹那间,屋中像是吹拂开了一阵风,烛台上的火光都跟着飘摇了一下,但这一瞬分外的短暂,短暂到都会让人以为这是人的错觉。朱棣低声问:“刚才吹过了一阵风?” 陆长亭没想到朱棣这样敏锐,他点了点头,随之面色一沉。毫无疑问,是因为他挪开了碗,才会有这样一股煞气喷薄而出,虽然在外人看来,就是一阵吹拂而过的风。 陆长亭伸手摩挲了一下碗底,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烛光照shè进去的时候,似乎有个点没有亮起来。那里正是碗阻挡住的地方,陆长亭不得不伸长了手,再次去抚摸那个点,这一摸,陆长亭才发现那里有个拇指粗的小洞,他正准备收回手的时候,手指却又触到了什么,陆长亭细细地摸索了一阵,最后确定那是一根线。 陆长亭脑中顿时闪过了纷乱的线索,最后汇聚成了一股。 陆长亭收回手,撑着被子爬了起来,朱棣自然也收回了手,他给陆长亭身上的衣衫掸了掸灰,问道:“可看出什么了?” 陆长亭实在忍不住了,他冷笑一声,眼底跃动着奇异的光芒,“这个人可真够机灵的!手段一环扣一环。他对怖畏金刚动手脚的同时,对其它地方也动了手脚,在林老爷误以为是那怖畏金刚之过,便将金刚像送走,等金刚像一走,林家情况得不到半分改善,林老爷只会惶惶不可终日。哪怕再请到高人来,如我这般发现了床底祭鬼用的碗,大怒之下令人将之拆除,那么他的另一个布局,便永远不可能被人发现了。到时候林老爷会越来越惊恐,加上宅中风水本就助长负面情绪,怕是要不了多久,林老爷就要走上自杀的道路。” 从一开始,这个人的目的,就不是通过一只碗来谋杀林老爷。 朱棣耐心地听着陆长亭说话。 而其他人却是忍不住了,程二最先问出了声,“那床底究竟还有什么?需要用这碗来掩盖?” 陆长亭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铺陈开在桌面之上,而后他指着图纸道:“你们看,这是林家的宅邸示意图。这几个地方,是曾经出过事的地点,将它们连接起来之后,可以看到形成了一个圈儿,而这个圈儿之中,得找有建筑,可以动手的地方。以此确定为这个风水局的一环,当这个风水局联通的时候,威力极大。” “这……这和床底有什么关系啊?”林老爷咽了咽口水,却是并未能明白陆长亭提起它的意义。 “这里是佛堂,之前怖畏金刚放在这里,若是将这里当做风水局的中心,那么风水局便是这样,由怖畏金刚产生煞气,扩散开,抵达各个环节枢纽,煞气得到增长,一圈之后,再返还回到怖畏金刚,如此循环。” 众人点着头。 虽然陆长亭觉得他们多半都没听明白。 陆长亭用手指轻点佛堂的位置,“但如果不将它视作风水局的中心,只单单将这里视作风水局的起点,整个风水局看做一个圆环,yīn煞由风水局向两边扩散,最后汇集到和佛堂相对称的一个点上,这里,也就是林老爷的屋子,那么这里将会成为终点。” 众人再度点了点头。 而朱棣此时却是微微俯身,凑近了看得极为认真。陆长亭不自觉地扫了一眼朱棣,他觉得朱棣应该是听明白了的。 “那床底下的碗之下,还有个拇指粗的小洞,洞里牵了根线,线作引气之用,而碗却是用以堵塞煞气的。若是我们慌乱之下,拆走床,扔掉碗,那么之前积蓄在屋子里的yīn煞,便会疯狂涌入洞中,入到地下,最后蔓延开,回到怖畏金刚,怖畏金刚再度分煞气,两股朝着不同方向运行,最后汇合在林老爷的屋子里……依旧可形成一个循环。碗放上去,洞口堵塞,循环便形不成,碗挪开,洞口畅通,风水局得到激活,整个宅子都得以被包裹其中,宅中yīn煞将被扩增到极致……” 林老爷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恨恨地咬了咬牙,“也就是说,这碗不能拆,也不能不拆……我们拿它没法子!只能生生看着它了?” 陆长亭也有点恼恨,但又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毕竟……毕竟他没遇见过这样的时候啊,能将害人的风水局做到这等地步,那人也实在够聪慧了! 陆长亭当机立断地道:“先不动它,待到其它的部分都被破坏之后,再来处置它,只要林老爷不会睡这个屋子,自然便没有事。” 林老爷点了点头,此时心底却是已经恨dú了背后作祟的人。 众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恍惚,大约是觉得今日发生的事,实在太过让人难以置信。 林老爷带着他们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 而这时候下人来报,说道衍主持来了,林老爷虽然此时无心招待,但他理智上也知晓这位是个什么身份,庆寿寺主持啊!哪怕不能结善缘,却也是不能得罪的,何况听闻这道衍主持还是燕王府的座上宾呢,曾经随侍过燕王呢! 林老爷让管家去迎接了道衍,道衍进来的时候,便正好撞见陆长亭指挥着人拆东西。 看着这般大幅度的动作,道衍不由得讶异地道:“这便是在更改风水了?” 林老爷点头,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道衍不由淡淡笑道:“既然已经在更改了,林老爷何至于此?” 林老爷轻叹了一口气,“道衍主持来得迟了一些,不知晓方才小公子发现了什么,我这家中的风水啊,着实太棘手了!” “棘手啊……”道衍看向了陆长亭,眼里却是带了两分期待,像是极为乐于见到陆长亭展露本事一般。 接下来的几环,陆长亭在发现之后,担心自己又如之前那样想得太过简单,于是还特地验证了好几番,最后陆长亭才不得不确定,这个风水局剩下的几环都着实显得太小儿科了,全然无法与利用了怖畏金刚和祭鬼的碗相比! 或许是那人故意为之,好用以麻痹陆长亭。 一转眼的功夫便到了傍晚时分,夕阳西下,火红的霞光披在了身上,陆长亭抬头看了一眼天,他没想到林家的事竟然这样耗功夫。 陆长亭没有注意到,在他看天的时候,朱棣也不自觉地看了看他的脸庞,看着他落满霞光的脸庞,映得绯红,愈发衬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林老爷看着陆长亭,小声问:“现在……现在又怎么办呀小公子?” “等明日吧。” “明日?”林老爷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他瞪大眼看着陆长亭,眼底带着几分企求的味道,“这……今日不成了吗?” “夜□□下来,还如何破风水局?且等明日吧,一日而已,不会对宅子形成什么影响的。”陆长亭道。 林老爷都快哭了。 之前若是不知道这宅子风水如何,说不定心里头还安稳些,现在知道了,那才是每当想起便觉得抓心挠肺的难受,林老爷觉得自己今夜怕是要睡不好了。 而朱棣姿态强硬地道:“今日便到此了,林老爷回去歇息吧,我也要带长亭回王府了。” 见燕王都如此说了,林老爷还敢多说什么?只得含泪点头,亲自送着他们离去。道衍此时颇觉可惜,分别时还道了一句,“明日我定然早些前来,好一睹长亭风采。” 这句话说得倒像是那登徒子调戏艺妓一般,陆长亭嘴角抽了抽,但见道衍目光澄澈沉稳,并不像是带有别的意思,陆长亭便也只有觉得,是自己着实想得太污了。 回到王府之后,陆长亭并没有再就着烛火写写画画,他和朱棣一块儿用过膳后,便立即回到屋中睡觉去了,今日耗费了不少的精力,他的心一直都是悬着的,这时候好不容易放下来了,自然觉得困倦之意上了心头。 朱棣不知道陆长亭已经睡了,他按照平日里陆长亭的习惯,便觉得对方应当还在画林家的风水局,于是朱棣让人熬了汤,亲手拎着上门去找陆长亭了。能得燕王这般待遇的,陆长亭也算是个例了,只可惜陆长亭并没有感受到这种优越的滋味儿。 当朱棣敲了几声门没反应,于是推门而入之后,朱棣才发现,陆长亭夹着被子睡在床上,正香甜着呢,就差没喷几个鼻涕泡泡出来了。 朱棣哭笑不得地将被子给他拢好,又拎着鸡汤出去了。看来这盅汤注定只能进他的肚子了。 出来以后,程二便和朱棣汇报去了,说那蒙古兵的近况,说应天府的消息。 “小长亭那一手太狠了!至今那些蒙古兵入夜之后,都不敢侵入到城中来!”程二一面啧啧赞叹,一面笑容灿烂。 朱棣却并未就此事作过多评价,他问程二:“信送了吗?” “送了!”程二顿了顿愁眉苦脸地道:“如今周王、楚昭王、齐王都已然成婚了,偏生您还……” 朱棣摇头,“还不到时候。” 程二丧气地低下头,“这要等到何时去啊?” 朱棣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程二知晓朱棣不容他人置噱,这便立时闭了嘴不敢再提。 “主子,明日咱还去林家吗?”程二低声问道。 “你问长亭去吗。” “还用问吗,他定然要去的!”程二脱口而出地说完,一抬头正对上朱棣的目光,程二顿时会意了然,道:“我知道了,您也定然是要去的。” 朱棣点了点头。 程二又零零碎碎和朱棣说了些话,直到夜渐渐深了,他方才离去,而朱棣捏着汤碗,不自觉地开始思考了起来。朱棣对于成婚并没有什么诉求,这时候他也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寻个什么样的人家,娶了人家的女儿,拉拢什么样的势力。朱棣不自觉地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了马皇后…… 娶妻若不能真心爱惜之,又有何意义呢?不过磋磨别人的年华罢了。朱棣轻叹一口气,再度将这个心思压了下去。反正他的封地在北平,没甚姑娘愿意来和他吃苦,何况他这整日里打着仗,手中又无实权,说不得哪一日便死在战场上了……那就更没必要苦了别人家的女儿…… 朱棣一口气喝完了汤。 明日长亭该哭了…… 错过了一道汤! 翌日,日光明媚,洒落在陆长亭的身上,暖和得他不由自主地睁开了双眼,陆长亭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却随即敏锐地发现,有谁进过他的屋子了。陆长亭抬手揉了揉眼,双眼顿时变得越加的雾蒙蒙了,若是此时有谁正好在他的跟前,这么瞥上一眼,定然会忍不住被陆长亭这双眼所迷倒。 陆长亭好半天才从朦胧中清醒过来,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桌子,上面摆着一盅汤,还在冒着微弱的热气。 陆长亭嗅了嗅,很香浓的味道,是鸡汤。 虽说昨夜朱棣喝光了鸡汤,但到底还是吩咐厨房清晨又给熬了一盅汤,送到了陆长亭的屋子里来。陆长亭起身迅速洗漱好,然后便可以坐下来享用鸡汤了。朱棣在外面敲了敲门,进来,见陆长亭正拿着汤匙喝汤的模样,不由得道:“长亭都不叫我来喝汤?” 陆长亭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他,“四哥应当也有自己的汤吧……” 朱棣摇头,“这是我命厨房熬给你我二人一同喝的。” 陆长亭顿时愧疚不已,忙将汤碗往朱棣跟前送了送,但随即又想起来那是自己喝过的,而朱棣却没计较那么多,拿起碗便给他喝了,干脆利落,连汤匙都不带用的。明明在中都的时候也是个翩翩佳公子,现如今怎么就变得豪放起来了呢?陆长亭忍不住将他从上打量到了下。 朱棣笑了笑,“瞧什么?快些吃了,我送你到林家去。” 陆长亭点了点头,还是带上了只有自己才看得懂的图纸,而后他们便坐上马车,再度来到了林家。 林老爷一夜未眠,知晓他们到了以后,便赶紧出来将人迎接进去了。 其实陆长亭并非故意吊着林老爷,而是这风水局的确不能在落日和夜幕jiāo接的时候破,而等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0 章 入夜以后便更不能了!这些都只会助长煞气,贸然破局,只会招来无穷的麻烦!陆长亭却是没想到正因为他推拒了一下,于是林老爷打心底里更为尊重他,更不敢怠慢了。 待他们进了林家之后,陆长亭便又见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道衍还真没食言,他当真早到了! “长亭。”穿着白色僧衣的僧人转过身来,冲着陆长亭浅淡一笑,若是忽略掉他那张本身凶恶的面孔,还会让人恍惚间生出一种被安抚到的错觉。 朱棣走在陆长亭身旁,见状,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剑。 作者有话要说:  四哥表示:呵,突然有点手痒。 * 南方妹纸不要方,雨水不会形成煞的……而且对于这种风水知识,里头一半来自风水书,另一半么来自沃兹基硕德= ̄w ̄= 第59章 49.45.42.40.9.6 林老爷回转身来,便发现身后的人停住了脚步,林老爷急得直跺脚,但又不敢催促。还是陆长亭一眼看出了他的窘迫,这才道:“都先进去再说话吧。” 朱棣和道衍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跨过二门,进入到内院之中,陆长亭突然再次驻足了,林老爷不由得出声问:“小公子,怎么了?” 陆长亭实际是在看宅中流动的气。 纵使昨日他已经拆了风水局的各环,但yīn煞已然形成,哪怕拆去,也依旧能运转自如,只是威力稍减罢了。 唯有重新寻到风水局的中心,破了中心,阻绝循环,而后再对宅中风水再做变动,方可慢慢扭转风水困局。这实在并非一日之功。陆长亭想到这里,便也就顺便仔仔细细与林老爷说了,好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林老爷闻言,长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颓然,但眼底的光依旧亮着,“看来是命里注定我林家要受此一劫,虽然破了风水局并不能立竿见影的,但我也依旧要多谢小公子,若无小公子伸手,我林家便当真要破败了。” 其实林老爷若是搬出宅子,倒可避免xìng命之忧,但损去的气运却是再也补不回来了,何况若是不知晓背后动手的人是谁,就算林老爷再如何搬迁,那人若真对他有深仇大恨,也总能寻得着机会下手的。现在林老爷能如此宽心,也是好事。 陆长亭冲着他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走了进去。因着这几日都泡在林家的缘故,陆长亭对林家都已然熟门熟路了,他径直往着林老爷的屋子而去。床搬走了,而碗还孤零零地放在那里,乍一看,着实令人觉得惊悚不已。 林老爷道:“我已经令人将洞填补上了,只是不敢贸然拿着这碗,还请您瞧一瞧。” 因着床搬走了,视线顿时宽阔了不少,陆长亭走上前蹲下,看了看那只瓷碗,还忍不住微微惊讶,“白瓷碗啊……” “这有什么讲究吗?”朱棣跟着蹲下身问。 “民间曾言,妖鬼可拘于黄纸、杂骨和白瓷碗之上。”陆长亭道。 程二嗤笑出声,“哟呵,这个人还想着祭祀完了鬼,吸够了人的生气,就把鬼给捉起来呢!这胆子可真够大的!” 白瓷碗能不能捉鬼说不清楚,但风水学中有个“呼形喝象”的说法,比如,你瞧一处山峰形似猿猴,于是你给它起名叫“猿猴峰”,从你称呼它为这个名字开始,山峰便有了灵气,久而久之,山峰便会愈来愈像猿猴。和山野间走得多了便成了路,有着相似的道理。只是风水学中的呼形喝象还需要瞧风水师的本事,越是权威的风水师,被他呼喝过的山便会愈加有灵气。这白瓷碗也是如此,这样的传说从很早以前便开始流传了,在日积月累之中,渐渐也就被赋予了灵气,于是这白瓷碗说不定还真能捉鬼!而这个时候稍微通些鬼神之事的,都应当知晓白瓷碗是拿来作什么用的。 可见这背后的人,心思何等深沉! 陆长亭将那碗拿了起来,看了看下面已经被沙土石块糊得严严实实的洞,在他挪开碗的那一瞬间,不再有煞气蹿动。这便是代表已经给堵上了。 当然,堵这一个可还不够,陆长亭便让林老爷带路,一行人往着佛堂去了,进了佛堂之后,陆长亭准确无误地寻到了佛像供奉的地方伸手摸了摸,果然有洞和丝线,一路牵引到了桌子腿儿的地方。林老爷让人挪开桌子腿儿,就看见了下面掩藏着的洞。 程二恍然道:“难怪我说进门来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因为桌子腿儿放得不平,桌上摆着的东西便有些倾斜。” “桌子撤走换上新的,洞依旧堵上。”陆长亭走近一些,便立即能感觉到涌动着的煞气,因为连通的那一头被堵住了,煞气无法流通,自然如今这佛堂之中磁场最为紊乱了。 林老爷点点头,马上令人去将工匠叫进来。 陆长亭等人退出了佛堂,而陆长亭又让程二将佛像放在跟前的空地上,陆长亭指着佛像道:“为了谨慎起见,现在要拆去它瞧一瞧内里了。” 林老爷点点头,吩咐下人们取来了锤子来。下人们将佛像托在手里,却是摸了个一手黑,有个胆小的当即就忍不住叫出了声,陆长亭斜睨他一眼,冷声道:“叫什么叫?那不是烟灰罢了。”那一眼极具威慑xìng,下人对上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打了个颤,随后便赶紧低下头去了。 “烟灰?”朱棣朝陆长亭扫了过来。他知晓陆长亭将佛像带了回去,但他却不知道陆长亭对佛像做了什么。 “要破佛像,自然不是拿个锤子敲一敲便成了,若是如此莽撞,里头的煞气只会更凶狠地喷薄出来,极容易对人造成损害。”寥寥几句话,便说得那林老爷神经紧绷、满面慎重之色。 “因而我便让人从庆寿寺请了香回来,以佛像日日熏烤之,如此几日下来,便暂可压制削减其煞气。”陆长亭这才说出了后半句话。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佛像底下的烟灰是这样来的。 林老爷笑着叹道:“小公子急智,着实令人佩服!” 陆长亭淡淡一笑,并不多说什么。这可着实算不得什么,脑子稍微活泛些的,都知道如何做。 道衍此时却是惊讶出声,“长亭到庆寿寺请香,我竟是不知道?” “我也并未前去,不过找人替我跑了个腿,当然用的还是道衍师父的名义,道衍师父不会责怪我吧?”这香当然还不能用差的,得用好的!可好的香哪里那么容易拿到手?陆长亭便毫无愧疚地搬出了道衍,反正最近道衍总与他们打jiāo道,也就顺带着狐假虎威一番了。 道衍闻言,不由失笑,道:“日后长亭要用便用吧。” 这般大方?陆长亭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道衍神色不变,淡淡与陆长亭对上,这会儿陆长亭倒是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道衍眼底的赞赏之意。道衍像是这般爱才的人吗?陆长亭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候只听得一声脆响,众人回过头去,就见那佛像已然被敲开来了,下人们费劲儿地将佛像掰开,而后便见着了里头一团血ròu模糊的东西,下人们吓得撒手逃散,个个都躲得远远的不敢接近,甚至连看都不看多看一眼。 浓郁的腥臭味儿弥漫在了众人的鼻间。 陆长亭、朱棣等人皆是面不改色,毕竟也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了,什么样的血ròu没见过?不过……陆长亭和朱棣不约而同地拧眉。不过这样稀烂的血ròu,他们还真没见过。实在像那剁碎了的包子馅儿一样……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连包子以后都没法儿吃了。陆长亭赶紧打住了联想。 道衍看了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问道:“这是何物?” 话一出,众人也跟着看向了陆长亭,好像都等着陆长亭来揭开什么秘密一般,陆长亭被哽了哽,无奈道:“这就是尸体上取下来的血ròu啊!只是为了好装进去,这才都剁碎了。当然,也许是猪ròu……这些都还得要仵作来瞧一瞧才知晓,我这双ròu眼是什么都瞧不出的。” 众人怔了怔,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原来长亭/陆小公子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啊……这两日连续遭受冲击的众人,全然忘记了陆长亭本质上只是个看风水的啊,哪里是事事都能精通的? 朱棣直接派了个亲随跟着林家人去报案,那知县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才敢怠慢此事。果不其然,陆长亭还在查看被劈开来的佛像时,便有皂隶并仵作气喘吁吁地进到林家院子来了,那仵作瞧见地上一团烂ròu的时候,还呆了呆,面色惨淡地道:“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呢……” 他做了都快一辈子仵作了,也没见过这模样的尸体啊!就这么一团烂ròu,就是命案了? 不待那仵作继续往下说,朱棣便当先出声截断了他的话,“快些瞧一瞧,那究竟是不是尸体的一部分……” 仵作慢半拍地瞧见了朱棣的身影,双腿一软,忙喊了一声,“燕王,小的这便查看一番……”仵作忙搁下手臂上挂着的箱子,蹲在了那团血ròu跟前。仵作心中还道,若是猪ròu那便好了。 只是没一会儿的功夫,那仵作便面色惨白地直起了身,饶是接触过许多的尸体了,此时仵作还是忍不住一脸想要呕吐的表情。 “燕、燕王。”仵作站起身来,“这的确、的确是人的血ròu,小的这便让人去核查这是来自谁的血ròu。”话说完,仵作扫了一圈院子里的人,心中不由暗暗好奇,这林家不会是又请了人来捉鬼吧?这都折腾多久了……现在还找出来人的血ròu了……这林家怕是要倒大霉啊! 仵作到一旁去与朱棣低声汇报那尸首的问题,恨不得此时能多说几句话才好,而徐福则是抓起了那佛像,打量一番,其上的煞气已然在迅速消退了。 “将佛像收拾起来。”陆长亭本来还想说拿去掩埋了,但随即想到这些说不定还要作为证物,陆长亭便改口道:“有铁箱子吗?将这些收拾起来放进去。” 林老爷显然也明白过来了陆长亭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让下人将此地收拾了。待那仵作禀报完回转身来,再看向地面,总算觉得没方才那样惊悚万分了。 仵作松了一口气,等待着县衙里再派人前来。 哪怕是这儿恶心无比,那也划得来啊!毕竟身边就是燕王啊! 仵作哪里知道,等他回了个神的功夫,燕王便已经带着人离开了,就连那林老爷留了下人在这里伺候着,然后便也跟着走了。那仵作懵了懵,半晌没回过神来。嗨,多好的机会啊!虽然他一个小小仵作也巴不上燕王!但能多看两眼都是好的啊…… 这头陆长亭带着他们往着后院去了。 后院那里有一块分割出来的菜田,很小的一块儿,上面什么也没种。 陆长亭指了指后院,“若我没有猜错,那么此地便应当是风水局的中心了,阻绝此处,便可毁去风水局的格局,之后风水局便不复存在了。” 林老爷茫然地看了看这片菜地,颇为熟悉陆长亭风格的林老爷迟疑着问道:“这里也拆?” 陆长亭摇摇头,突然伸手抓过了朱棣的手腕,朱棣怔了怔,但却也任由陆长亭抓住了自己。陆长亭拽拉着他朝菜地走去,朱棣突然察觉到腰间的佩剑震动了一下,等他细细去感受的时候,似乎震感又消失了。 朱棣不由得微微拧眉。 陆长亭抓着他的手紧了紧,随后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剑在动了?” “对。” 陆长亭嘴角翘了翘。 那就是这里了。 yīn宅要点穴,阳宅也要点穴,这一处便好比是那yīn宅的穴。因为是风水局的中心,所以风水局是靠它支撑起来的。初时陆长亭以为是那佛像撑起来的,差一点就忽略这里了。 风水局的中心,看似平凡普通,可当比之更为凶煞的存在出现以后,它自然便会也有所反应,风水局有自己的磁场,朱棣腰间的睚眦剑也一样有,两者碰撞,彼此感应,自然会有震动。 这风水局也是通灵xìng的,可以说风水局的中心,此时见了睚眦剑,便和人一样,也是不服输的。 陆长亭轻笑一声,和朱棣一同在菜地上走来走去,突然间,陆长亭顿住了脚步,而朱棣也再度感受到了腰间佩剑的震动。 陆长亭低头,用脚尖轻点地面,凑近了朱棣小声道:“四哥从这里将剑刺进去……” …… 陆长亭和朱棣漫无目的在菜地上走来走去的动作,着实让他们摸不着头脑,而后陆长亭与朱棣低声说话的时候,他们便忍不住好奇极了,甚至伸长了脖子,想要仔细听一听,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只可惜他们费了极大的劲儿,却也没能听清半句话。 突然之间,朱棣从腰间抽出了佩剑。 众人都是一呆,并且在这一刹那间,隐隐觉得有股寒意和危险笼罩住了他们,让人心底不自觉地升起了恐惧和惊惶之情。 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朱棣身上的气势陡然间升到了顶峰。 这一刻,众人都顾不上恐惧惊惶了,因为他们险些喘不过气来。所幸这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们便见着朱棣将随身的佩剑chā入到了菜地之中,看上去有几分好笑的动作,这会儿却像是挟着雷霆万钧之力一般,直直冲入进了地底。 这边陆长亭ròu眼可辨,那睚眦剑上,睚眦像瞪着眼,张开了血盆大口,紧接着朝四面八方涌开的气流,被尖锐的剑尖扎破了,所有的煞气都在这一瞬间如同被放了气的气球,陡然干瘪下来,而后缓缓消散于空中。 大风就在这时候刮了起来,众人顿时觉得颇有些站立不稳,甚至隐约之中,他们觉得自己像是听见了什么猛兽嘶吼的声音。他们条件反shè地眯了眯眼,担心沙子进了眼,但等他们睁开眼之后,一切风平浪静,什么大风,什么气浪,什么嘶吼声……统统都没有。 朱棣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高大,整个人都如同出鞘的利剑。 陆长亭抬手覆住了朱棣的手背。 温热的掌心贴近手背,朱棣心底某个地方不自觉地颤了颤,朱棣的目光垂下,流连在陆长亭明媚的脸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1 章 上,看着陆长亭这时候极为认真的模样,朱棣心底翻涌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刚才感觉到震动了吗?”陆长亭问。 朱棣收回思绪,点点头,“明明这里的土很是松软,但剑尖chā.进去的时候,我却感受到了极大的阻力,手中的剑也不自觉地震动了起来。” 点穴的时候出现这样的状况并不少见,以前陆长亭给人点一个穴,花了一个小时确定了位置,却生生耗了一天,他才将那穴给点好了。 如此可见,朱棣虽然不通风水知识,但若用他来点穴,那可着实是一把好手啊! 当然,陆长亭也就只是想一想,谁人当得起未来的永乐大帝来点一次穴。 这林老爷都算是独特了! 这时候陆长亭倒也没说错,多年以后,当北平众人再回想起今日,的确是觉得不可思议的。 谁人能想到,这伸手救林家的人,日后一个会做了皇帝,一个会成为大明的武侯呢? 此乃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这会儿现场安静极了。 见朱棣动也不动,陆长亭突然间反应过来,他这是等着自己发话?陆长亭觉得这会儿的朱棣有些好笑,他唇角弯了弯,抬手拍了拍朱棣的手背,道:“可收回来了。” “这就可以了?”朱棣惊讶。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迟啦,抱歉么么砸!晚上照常更九千! 第60章 49.45.42.40.9.6 “嗯,煞气循环的局已破,现在把底下的东西挖出来,以后便不能再为害了。”陆长亭笑道,头疼了好几日,如今陆长亭脸上的笑容才更显得灿烂明媚起来。 朱棣不自觉地盯着多瞧了两眼。 这时候林老爷也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燕王,小公子,这是……这是好了?” “带锄头来,挖!”陆长亭指了指下面。 那里被朱棣的剑尖戳出了个大洞,仔细看还能发现周围一圈泥土竟然隐约有着灼烧的痕迹。 林老爷喜形于色,高声应道:“好!”仿佛那胜利就在眼前了一般。 困了林家一年多的凶险,终于要解除了!若非此地还有这么多人,林老爷怕是忍不住先回去抱着儿子,痛快哭一场了! 下人们拿着锄头便上去开始刨地了。 陆长亭拽拉着朱棣走了回来,陆长亭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他低头看了看朱棣已经归到剑鞘里去的睚眦剑,问道:“可有弄脏?” 朱棣摇头,“干净极了。” 陆长亭这才放心,待他看向林老爷的时候,陆长亭说出口的话便是责备了,“林老爷对家宅可着实不大上心,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好好的菜地,突然间寸草不生,上面的泥土又松软了,林老爷就不怀疑下面埋了什么东西吗?” 林老爷面色赧然,说不出话来,他是当真没有朝着这个方向去想,思维一直局限在鬼神之说中,又哪里顾得上去看什么菜地?何况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常去瞧一瞧菜地有没有种菜啊。 陆长亭斥责完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他只是不由得联想到了安家,安父便是极少管家中事务,到头来却闹出这种的惨剧。若是肯更上心些,怕是有些危机便能避免了。 下人们都上阵挖地去了,没一会儿便刨出了下头的东西。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捧上来。 “怎么都不动了?”林老爷皱眉问道。 下人们指了指坑底,“里头……陆公子要找的,就是里头这些吗?” 林老爷憋不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胖胖的身躯挤开了旁边的下人,林老爷探头往里一看,也不由得呆了呆。 “这么……怎么都是石头?”林老爷的声音变了调。 陆长亭和朱棣也不由回转身去,忙往坑边走了过去,再往里一瞧,还当真是一堆石头!而且这些石头对于陆长亭来说,可谓是再眼熟不过了,这不正是计宝山准备给他的那些石头吗? 陆长亭陡然想起来,林家也在计宝山卖了风水物的名单之上。难道这些石头就是计宝山当初卖给林家的风水物?但计宝山若是知晓林家有钱,怕是不会卖石头吧?想一想之前计宝山的姿态,那可是恨不得将什么虎雕啊玉如意啊统统卖出去赚点大钱的人啊! 朱棣和陆长亭对视一眼,而后极为默契地转头吩咐道:“程二,去将计宝山叫来。” 程二点了点头,很快便跑了出去。 “将石头都收起来。”陆长亭道,下人们见他们确认这石头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了,也不含糊,立即便取来了口袋开始往里装石头,若是有其他人见了,说不准还会 朱棣见状不由感叹道:“这石头放在王府之中,便是造福的,放在林家却是用以生祸的。” “任何人、事、物,都可行善,也可作恶。”陆长亭淡淡道,倒是并未有太多感触,毕竟上辈子他就曾见过不少这样的了。 等那头计宝山被带到的时候,县衙里便又派了人前来。林家下人进来报信的时候,说的是:“知县等在了门外……” “知县?”林老爷拔高了声音,不过转眼他就意识到,应该是冲着燕王来的,他忙转头看向朱棣,等候着指示方才敢有所动作。 “让他进来。”朱棣冷声道。 陆长亭在一旁差点憋不住笑。 因着燕王在这里,所以犹豫之下还是决定赶到林家来,但燕王都置身林家之中,你反倒还站在门外……等什么?难不成还等着燕王出来见你吗?这可着实有些惹人发笑了! 林老爷原本觉得有些不大好,但是一转头见着了燕王这张面孔,林老爷顿时就安心了。燕王坐镇,还有何畏惧?林老爷派了管家出去接人,然后便引着陆长亭一行人去大厅休息了。 这会儿刚了结了心上的大石,一时间林老爷走起路来,那脚底下都是带飘的,心底里思绪万千,根本平静不下来。激动、欣喜和愧疚混杂在一起,将林老爷淹没在了里头,他欣喜于这样的祸患终于得到了解决,但是却忍不住难过,若是他能早些请到风水师,林家是不是就不会死人了?他的妻子是不是会仍旧健在? 越想越觉得心酸,等走到大厅去的时候,林老爷眼眶已然微红了。如今他心头的大石,就剩下他那儿子了! 等到揪出背后之人,再等他儿子康复,林老爷便觉再无所求了。 走进大厅后,林老爷请他们落了座,下人们也立即端来了茶水和点心,同时还打来了热水,好让他们清洗双手,这一点倒是正中陆长亭的下怀,他就着水盆洗净了手,然后便毫不客气地捏着点心吃了起来。朱棣没有在外面随意进食的习惯,便垂着手坐在一旁,就这么盯着陆长亭吃。 陆长亭顶着目光也能安然进食,而且还一口一个,塞得毫无压力,同时他还能做到,一边吃得优雅,动作却丝毫不慢。待到肚子里没那么饥饿了,陆长亭喝了口茶水,这才缓缓道:“林老爷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一个风水局却能引起这么大的乱子吗?” 林老爷一愣,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愿、愿闻其详。”其实他们早就被陆长亭露出的本事给震慑住了,所以反倒是忘记了问起这些,此时听陆长亭提起,他们方才骤然想起,于是众人又齐刷刷地看向了陆长亭。 陆长亭:…… 朱棣看着他这副模样觉得颇为好笑,不由得拿出了手帕,顺手给陆长亭擦了擦嘴角。 这会儿那知县刚好由下人带着走进来了,知县在不远处顿住了脚步,被这大厅里满当的人惊了一跳,随后他才又拔腿继续往里走,这一进来,知县便当先见着了那个端着茶碗,模样惬意的少年,见他来了,那少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直接挪开了目光,知县心里登时颇有些不是滋味儿,直道这人什么身份,恁地不懂规矩! 林老爷当然不敢不拜了,所谓父母官父母官,那可就是掌握着你生杀大权的官啊。林老爷要在北平做生意吃得开,自然免不了与官员打jiāo道。此时林老爷便当先迎上来,拜过了知县。就在这个时候,知县突然间感觉到了一阵寒意,他不自觉地颤了颤,这才转头看了过去。 这大厅中人有些多,方才知县进来的时候着实没有注意,这时候方才看清楚,那坐在少年的身边,头戴乌纱折上巾,着赤色袍,盘领窄袖,两肩有金织蟠龙的男子,可不正是燕王吗?燕王气势冰冷慑人,那瞬间,知县不自觉地升起了腿软的冲动。 “见过燕王殿下。”知县转过身来,忙躬身道,姿态毕恭毕敬,挑不出错处来。 朱棣淡淡一点头,并未与他多说什么。知县露出笑容,正要出声主持大局,这时候陆长亭却先出声了,他说的当然是风水局的事,“先说那丫鬟为何会死在那个地方,那一处恰好便是受到风水影响最大的,死在那处不稀奇,那么她是如何死的?风水虽会影响人,损耗气运,招来祸患,但风水却无法做到令人肠穿肚烂而死,那么也就是说,那丫鬟之所以会如此死,乃是人为,只有人才能将人捅成这般模样。” “不是鬼?是人?”知县虽然不知晓这少年是何来头,但他却从中捕捉到了他杀的信息,于是知县便立即板起了脸,“若是抓到此人,定然要好生惩处!这人手段可着实恶dú!” 陆长亭没接他的话,而是继续往下道:“再说谁人胆敢这样丧心病狂的,在宅子里杀人?还是使用这般残忍的手段?” 林老爷急不可耐地道:“是啊,我这宅子里的下人也都是做了许久的老人了,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陆长亭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林老爷抿了抿唇,讪笑着闭了嘴,耐心地等着陆长亭往下说。 “这便要说到那佛像,哦不,怖畏金刚像了。金刚内装以血ròu,用以滋生yīn煞,yīn煞形成后,从佛堂向外来扩散,宅中人渐渐受影响。这里便不得不说到怖畏金刚是作何用的。” 这会儿知县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心道这人可实在会扯胡话,但是碍于燕王都没说什么,他也不能当先开了口,便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快,继续等着这人“胡扯”。 “文殊菩萨有忿怒相,因而被称作怖畏金刚,佛为何会有忿怒相呢?是因为他依靠凶恶的面容和形态,以降服诸魔,并且降服众生的痴嗔贪yù。当然这是当他作为怖畏金刚时的作用,而一旦有人用他滋生血煞,那么他也就从正佛转为邪佛了。那么他便会从降服众生痴嗔贪,转变为滋生助长众生的痴嗔贪。” 众人恍然大悟之下,又觉得背后发冷,他们可着实没想到,不过一个佛像,却能有这样多的讲究在背后。 而那知县因着之前并未见识过陆长亭的手段,此时也只是在心底暗暗撇嘴,道他可着实会骗人!连佛像都拿出来这般说道! “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若是人心底的恶念被放大,会变成何等模样?今日我见了别人身上的钱财,很是心动,但正常人都知晓,那是属于别人的,我不能拿走,我要是拿走,将会付出遭受刑罚的代价。于是许多人心底虽有yù.望贪念,但他们却都克制自己。而在这座宅子之中,受到风水的影响。若是我觊觎一个人的钱财,那么我可能就会生出夺走钱财的想法,并且这个想法不断扩大,最后想到,我要杀了他,才能夺走他的钱财……于是,一旦有人心底的恶念被扩张到极致,他就会动手了。” 陆长亭顿了顿:“这个丫鬟,便正是死在了这样的恶念之下。” 知县强忍住斥责“可笑”的冲动,他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因而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 “我曾听土根说,这个丫鬟在背后议论林夫人,说林夫人整日吃斋念佛,却也不见半点慈悲心肠。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有可能是受风水的影响,这才扩大了她心底的不满。但也正因为这样的风水能挖掘出人心的yīn暗面,使其渐渐滋长起来,所以要锁定杀死丫鬟的对象便极为艰难了。因为一般人都知晓,杀人动机无非是仇杀、情杀,以及抢劫杀人这几类。一般有着仇恨和情感纠葛的,都很容易发现,也就容易确定目标了。但在风水的影响下,谁都有可能在不经意间对丫鬟生出恶念,或许是因为今日她穿得比我好看,或许是我瞧了她一眼便喜欢了她,又或许是曾与丫鬟拌过嘴,现在非要她死不可……原本很多只是细小的矛盾,在这时候却极有可能上升为杀人的理由。” 陆长亭侃侃而谈,而此时朱棣看向他的目光也越加欣赏了。 陆长亭对朱棣投来的目光似有所觉,不由得向他回望了过去,两人视线jiāo汇,颇有点彼此会于心的意思。 知县皱眉,忍不住道:“这捉拿罪犯,应当还是难不过手下快班衙役的。”显然在他看来,觉得陆长亭着实夸大其词了。 只是这时候,没一人接他的话。知县等了半晌,最后却只等到陆长亭继续往下说话,知县的脸色登时就难看了起来。自他在北平站稳脚跟以后,可还没吃过这样的冷遇呢。知县勉强将不快压了下去,继续盯着陆长亭,就等着这少年能用一张嘴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那么我们可以想一想,有个人,被助长了心底的恶念,从而找上丫鬟,在丫鬟常常经过的这条道上,杀死了丫鬟。因为丫鬟死状惨烈,便有传闻说她因造了口业,在背后议论夫人和佛祖,才会引来祸事。不妨找一找,谁最先说出这个传闻来的。”陆长亭点到即止,并不再继续往下说,毕竟这等查案的事儿,应该jiāo给县衙,着实不归他管,而且也并非他所擅长的东西,若是不慎闹了笑话,误导了别人抓凶手,那才是麻烦。 “再说令公子,公子痴傻一事,已有定断便不多说了,再说令公子赔出去的那桩生意,其实我们可以看做是,宅子气运已然被损害,于是公子也受到牵连,不幸中dú,丢了生意。若是风水没被破坏,应当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了。”陆长亭说到这里,都不由得感叹道:“背后的人下手着实狠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2 章 使宅子里闹出人命,众人心惶惶,压力一日胜过一日,如此环境下,怕是病也能生生病死。而另一面,又让气运受损的公子出了事。林老爷就这样一个独子,一旦出事,林家便相当于坍了一大半。” 林老爷闻言,都不由得冷笑道:“是啊,若是我也跟着死了,那林家便彻底地垮了。” 背后那人,就是要他林家全家死绝,背上恶名,家业也败落!如此一想,好不狠dú! 知县这会儿听得更是云里雾里了,怎么着?这林家出事儿的根源,找着了?不是鬼,是人干的? “再说另外一个上吊的丫鬟,也应当是受风水影响,放大了心底的悲痛和绝望,于是觉得没甚活头了,便直接上吊了。而林夫人,也在意料之中,她常去佛堂,自然常与佛像接触,于是受风水yīn煞影响,而后她的居所外又有滴血煞日日影响着,而林夫人极少出门,身体应当不是很好,身体羸弱意志薄弱的,都极容易被影响,林夫人便是如此被影响了,因而也自缢在了屋中。” 林老爷长叹了一口气,眼圈更见红了。 知县再次忍不住了,“实在是无稽之谈。” 朱棣这时候刚好一眼扫过去,知县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了。燕王这一眼着实有些冰冷,知县并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候表现得不尊燕王。 “池中鱼,院中花为何会死,其实便与菜园之上为何寸草不生一样的道理,yīn煞能损耗生气,失去生气之后,鱼怎会不死?花怎会不枯?” 旁边的人都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说得着实有理! “至于府中下人为何频频出错,摔倒受伤……” 朱棣笑道:“这个我倒是知晓出自何因。” 林老爷等人不由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就连那知县也是如此。 朱棣能不知晓吗?当初在中都的朱家宅子就是如此啊。朱棣和陆长亭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而后道:“原因有二,一是确实多少受到风水影响,难免出些意外,二却是他们被吓怕了,惶恐之下,夜晚不得安眠,白日无法安心做事,自然……就总是出错,也更容易受伤了。” 林老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从头到尾都不见鬼怪!这其中祸患,都是都来自那背后动手脚的人!”说到后半句话,林老爷已经是咬牙切齿。 这会儿知县也快咬牙切齿了,他都反驳这人好几次了,怎么姓林的还这般相信这么个毛头小子的话? 知县心中不快,面上难免就带出了一点儿情绪。陆长亭和朱棣都瞥见了这一幕,二人又对视了一眼,并不与那知县说话。 陆长亭道:“到此,我所要做的,算是完成了一部分。其次,宝山。”陆长亭突然出声叫道。 计宝山陡然间被叫到,不由得挺了挺胸,赶紧走了过来,口中唤道:“小师父,您有何吩咐?” 虽然一个中年男子唤一个少年为“小师父”多少会让人觉得怪异,但众人一想到陆长亭的本事,便又觉得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了,似乎陆长亭身上再出现何等神奇的事,都不会令人感觉到怪异了。 “林老爷可以问一问他,那是石头是何人购走的,哦,之前那石头应当就是从他这里买的。” 听完后半句,林老爷是有些憎恨计宝山这个卖石头的,但随即想到,对方估计也不知晓这些石头会被拿来做什么,也着实无辜,何况这人还称呼陆小公子为“小师父”呢。林老爷压下了面上的厉色,将计宝山唤到身边去,低声询问了起来。 陆长亭不等那二人说完话,便又继续道:“等抓了人,便让计宝山将石头都带回去,再处理一番之后,我便用这些石头,重新给你改造一个风水局。” 陆长亭是觉得这样省事儿,何况石头本就埋在宅子里,多少也沾染上点儿气息了,对石头做点改变,再摆个聚气运的阵,自然便能达成目的。 但此时林老爷却紧张急了,他伸出手来连连摆手,面孔都被吓得有些白了,他苦笑道:“还请小公子谅解啊,我着实被那石头吓怕了,这哪怕是做个好的风水出来,我见着也会觉得甚为恐惧,难以安心啊!” 陆长亭怔了怔,随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是我没有想到这一点,那便换个风水物吧,这个得在计宝山那里买。” 计宝山双眼立即眯了起来,面上也绽出了笑容,“林老爷可以到我那里挑一挑。” 林老爷笑道:“不敢不敢,请小公子做决断便是,我付钱就好!”说到这里,林老爷猛地一拍手掌,道:“瞧我这记xìng,这样久了,竟是连谢礼酬劳都忘记给小公子了!”林老爷是真的忘了,这段时日,他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着的,什么人情世故,都快被他排挤到脑后去了。 陆长亭倒是不急,这林老爷不至于欠他这点儿钱财。他道:“等到事情完全解决之后再说吧。” 林老爷也不继续扯下去,很是爽快地应道:“好!” 这时候才终于有了知县露脸说话的机会,林老爷上前恭敬地与知县道:“劳烦老父母到此处走一趟了。” 知县笑了笑,“不麻烦。”只是那个笑容里,仔细瞧一瞧,却是能瞧出一丝冷意的。 “事情是这样的……”林老爷将发现佛像里藏有血ròu的事,与知县仔细说了一番。而知县听过之后,却是看向了陆长亭,他笑道:“怎么那样凑巧,便被这位小公子发现了?敢问这位小公子是做什么的?” “瞧个风水而已。”陆长亭谦虚地道。 “年纪这样小便能瞧风水了?”知县惊讶道,但眼底的神色分明是不以为然的。 陆长亭点了点头,“世间许多事都只论资历,而不论年纪。” 知县却觉得这少年的嘴着实太会说了些,知县淡淡道:“既然小公子先发现的,县衙少不得要先怀疑小公子一番,怕是要让小公子到县衙走一趟了。” 朱棣皱眉,目光锐利地扫了过去。 知县被这一眼瞧得不自觉地出了一身冷汗,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到燕王着实不是一般的维护这少年! 知县这会儿才想起来,之前北平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说燕王身边跟了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少年……就是他?知县暗自皱眉,又暗自有些恼恨,这少年着实太不给人台阶!知县这会儿觉得实在有几分尴尬。 若是没了燕王,他也不止于此! 但……谁让人家是王爷呢! 知县笑道:“当然,小公子乃是燕王府的人,这般人品轮不到我等来置噱,此事便劳烦燕王询问一下这位小公子,是如何发现那佛像里有残尸的。” 朱棣冷淡地看着他,并不应声。 知县倒也不觉得尴尬,他很快又派仵作、快班衙役去和林老爷了解更为具体的事件过程了。知县在朱棣的下首坐了下来,开始与朱棣寒暄了起来,看架势可着实不像是前来查案的。 朱棣在知县跟前展示出了极为冷漠的一面,这是陆长亭很少瞧见的一面,他便捧着茶碗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而从两人jiāo谈和神色变化之中,陆长亭渐渐也确定了自己心底的猜测。 北平的地方官和朱棣不合。 他们不吃朱棣这一套,而朱棣也根本不吃他们那一套!双方的利益难免有所冲突的地方!要知道从前,在这里的什么知县知府都是可以横着走的,他们可以充分享受权力地位带来的快.感,而如今呢?哪怕是知州,你到了王爷的跟前,你还是低一头!谁让人家是皇帝的儿子呢?投胎投错了,能怪谁? 但是这一点上埋怨归埋怨,等燕王到了封地,他们明面上尊敬至极,万分给面子,但实际上却是半点也不给面子。 他们胆子大啊!谁让王爷手中无权呢?他们虽然只是地方官,但正因为是地方官,所以手中掌握的权利极大,也正是权利足够大,他们便越不甘心矮人一头,越不甘心放权,越不甘心看着燕王越权! 双方的冲突是必然的,只是不会摆到明面上来而已。 陆长亭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肆无忌惮地不给那知县面子。知县又如何?也不能太拿自己当回事儿!连王爷都能不尊了,陆长亭不觉得自己需要给他留面子。何况陆长亭还从朱棣的表现中读了出来,他也并不将知县看在眼中的意思。朱棣来到北平两年有余,陆长亭觉得朱棣应该就快要对这些人下手了。 以朱棣的xìng子,怎么能忍受如今的窘境呢? 陆长亭看了看朱棣,心底也忍不住有些心疼他。明明都是儿子啊,朱棣却还要面临这样的困境,他出力打仗,帮着护卫边境,却还要遭遇这样的麻烦。果真,谁让投错了胎呢?那生来便是皇太子的,自然不一样…… 想到这里,陆长亭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护短了! 陆长亭连忙将脑子里的想法都晃了出去。 埋怨感慨可都没有用,唯有襄助朱棣最为实在。陆长亭抬起头来,冷冰冰地扫了一眼知县,知县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他以为是朱棣又用冰冷的目光朝自己看来了,但是对上朱棣的目光之后,知县发现并没有冰冷之色啊,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知县压下心底的疑惑,继续和朱棣说起了话。 朱棣好歹也是皇室,知县在他跟前着实不够看的,朱棣的态度自然便冷淡无比,哪怕是与他说着话,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陆长亭瞥见了知县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快。 陆长亭忍不住在心底轻笑了一声。 而这个时候,衙役们已经将话都问完了,就连计宝山都被问了两句,而陆长亭,因为是朱棣身边的人,又没做什么,衙役们自然不敢找他问话。 等到林老爷走回来,陆长亭便起身道:“我们走吧。” 朱棣点头,跟着起身,“走,回王府,这几日你也累了。” 陆长亭点头,旁若无人地和朱棣说着话,“明日我还用去营地吗?” “要。” 陆长亭瘪了瘪嘴,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还得去啊……” 身后一干人乍一见到陆长亭的这一面,都不由得有些惊异,但想一想,对方本来就是个少年啊,这般情态也不奇怪!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朱棣低下头去看陆长亭的时候,眼底一闪而过了几分纵容宠溺之色。 他们都要走了,道衍自然也不会留下去。 道衍带着小沙弥也跟了上去,全然没将那知县看在眼中,知县不由得握了握拳头,紧紧地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等到出了林家,朱棣原本正有话要与陆长亭说,但突然见道衍出来了,朱棣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道衍走出来,又例行夸了陆长亭一波,都快将他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了。但最后陆长亭不得不说,道衍夸人听了的确很是舒服,甚至当真让他觉得,自己就是最为厉害风水师了!幸而陆长亭及时止住了这种危险的想法。 道衍离去时,还笑道:“改日长亭还是亲至庆寿寺一趟吧,我再送你些香。” 道衍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何况陆长亭觉得日后还是很有可能和他成为同僚的,于是便爽快地点头应了。道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与朱棣简单说了两句话后,便神色淡淡地上了他的马车。而这头,朱棣也拎着陆长亭上马车了。 马车门隔绝了外面之后,朱棣方才露出了一个极为浓厚的笑容,“长亭与我之间实在甚为默契!” 陆长亭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恰好能猜到四哥的一分想法!” 朱棣笑着拍上他的背,“有一分便足以!”只是一分,便已然与他这般契合了啊! 若是陆长亭说个你想什么我都知道,那怕是要完蛋,人都喜欢和自己默契的人,但却并不喜欢能完全猜透自己心思的人。 程二坐在外头赶车,并不能听清里面在说什么,但是他却能听见里头传出的阵阵笑声。 程二忍不住感叹了一声,长亭啊,可着实厉害极了啊! …… 一日后,北平便传遍了,林家灾祸已破的消息! 从之前吃个饭便能听见林家传闻来看,北平上下都很是关注林家的消息,他们有的或许是怀着同情怜悯的心思,但更多的却是带着猎奇的心理,毕竟没见过这样的奇事,当然要日日都拿出来说一说。而这一日,他们却得知了一个消息,林家没事了!林家的灾祸被驱除了! 这如何能不引得人好奇?之前可是没人敢上林家去的!听说还请了不少大师,最后一个用都没有。 于是,陆长亭的名字在林老爷毫不吝啬的宣传下,进入了北平百姓们的视线之中。 而这时候,有些聪明的人,消息灵通的人,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嗬!这不就是燕王身边那个翩翩美少年吗?这人……还比和尚道人更有用???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快班衙役就相当于现在的刑警队吧,唔。以及,“老父母”是当地百姓对知县的尊称,总说父母官父母官嘛~ 好久没放地雷名单了,明天放吧,今天不太舒服,腰背特别痛,去休息啦,晚安。(*3) 第61章 49.45.42.40.9.6 林家的事一折腾,便折腾了五日,陆长亭没有去过问,也没有过分关注,他照旧跟着朱棣泡在军营里。经历过上次一战后,陆长亭也彻底理解了他刚一来到北平,朱棣便将他扔到校场去的举动。一是为试探他适不适合这个地方,二却是为了让他提前感受到危机降临头上,甚至濒临死亡的滋味儿。若不是这一段经历,陆长亭也难以想象,自己头一次上战场会是什么模样。 这几日,陆长亭在朱棣身边跟进跟出的频率增大了,陆长亭觉得自己俨然和程二成为了左右护卫。虽然他的武力值还实在有些菜。 而跟的次数多了,陆长亭渐渐也就发现,每次他以为的朱棣在外面忙,其实是在喝酒吃饭? 北平里的官员豪绅谁都乐意奉燕王为座上宾。 但这时候问题也暴露出来了,燕王要是做个纨绔,吃喝玩乐那也就够了,但他做不了纨绔啊,何况有时候他还得带着亲兵去支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3 章 守城军呢! 手头没有实权的王爷,在北平也就只能这样被供着了。 陆长亭对此不由皱眉。 就当陆长亭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朱棣正好放下手中的书,一抬头便对上了,朱棣无奈笑道:“怎么?因为往日我将你留在王府中,没带你前去赴酒宴,不开心了?” 陆长亭摇摇头,他又不是真的少年气xìng,哪会因为这种事不快? 朱棣又笑了笑,将手边的书推远了,道:“小孩子,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 有些地方?哪些地方?原本陆长亭还不觉得有什么,朱棣如此一说,陆长亭反倒被撩起了兴致。哪些地方是他不能去的啊?朱棣口中的莫非是青楼楚馆? 陆长亭歪了歪头,目光极为无辜且天真地看向了朱棣,“为什么不能去?我想跟着四哥。” 陆长亭可难得有这样乖巧的时候,朱棣压住了蠢蠢yù动的手指,低声道:“那些地方去了自然是不好的。” “四哥去得,我为何就去不得?难道四哥是去瞧姑娘的?”陆长亭欺身上前,紧盯着朱棣的双眼,半个身子都趴到桌面上来了。 朱棣无奈,心道小孩儿果真是好奇心重,越是不让他知道,他偏越要知道。 “这几日随我去的地方还不满足吗?”朱棣出声问。 陆长亭瞥见了他眼底隐藏的笑容,就知道朱棣此时的态度是纵容的。实际上陆长亭对青楼楚馆并没有多大的兴致,他的兴致更多地放在了朱棣的态度之上。 不待陆长亭回答,朱棣已经当先道:“若你当真要去,那今日便随我一同过去。” 陆长亭一怔。朱棣这么快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让你去,反倒还不高兴了?”朱棣凑上前去,对上陆长亭的目光,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连他面上细微的表情都没错过。 “四哥今日怎么这样好说话?”陆长亭直起身子,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 朱棣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与其一味禁止,不如先让你去见识一番,多瞧一瞧,自然就没这个兴致了。” 见朱棣一副神色寡淡的模样,陆长亭也微微有些纳闷,朱棣也是男人,还是生长在一妻多妾合法的时代,但是瞧他的模样,竟然对这样的事并不大感兴趣。 陆长亭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两眼。 虽说老朱家向来都出专情种,但是也没见哪个皇帝哪个王爷少纳妾了啊!朱棣现在光棍一条就不说了,可他竟然提起女子的时候,半点有兴致的口吻也无。难道朱棣是……断袖?陆长亭的脑子顿时浮现了大大的两个字。 朱棣哪能猜到此时陆长亭在想什么,他以为陆长亭是不相信自己,不由得无奈一笑,随后将下人叫了进来,让他们另外为陆长亭备了一套衣衫,吩咐完之后,朱棣还与陆长亭解释道:“在外行走,自然不能再衣着随意。” 陆长亭点点头,反正花钱买衣服的人又不是他,朱棣给准备了,他就收着便是。 那下人没一会儿便捧了衣衫来,蓝衫,直身长衣,叠在一块儿看上去还挺丑的,不过陆长亭一眼就能看出这套衣衫,用料很是不错。若非碍于民间服饰用料有限制,陆长亭毫不怀疑这套衣服可能会被做得更是华美。 这会儿陆长亭倒是更好奇另一个问题:“怎么这样快便备好了?” 下人讨好地笑道:“小公子入府的时候,王爷便吩咐下来说要备好衣服了,虽说日后不知道何时会用到,但总该备着的,这不,直接去取出来便是了。” 这下人可着实机灵!言语间都透着一股,不管王爷大小吩咐我都牢记于心的意思。 朱棣闻言,果然朝他投去了倍加赞赏的一眼,那下人面上的笑容登时变得更为灿烂了,他忙将那蓝衫抖落开来,问道:“小公子可还满意?” 陆长亭点了点头,反正衣衫大都这个样子,哪里有什么喜不喜欢,满不满意。 下人将衣衫,鞋袜都放在了一旁,而后才退了出去。 陆长亭瞥了瞥衣衫,问:“我们几时走?” “着急了?”朱棣塞了块点心到他手里,“带你出去走走,晚一些我再带你走过去。” “走?”不坐马车?陆长亭这一瞬间觉得朱棣着实太接地气了。 但陆长亭万万没有想到,朱棣突然补上了一句,“最近长亭吃得有些多,该多走走才好。” 多……吗?陆长亭脸上的表情差点凝固了。 朱棣点头:“如今这个年纪,若是不动一动,日后长亭怕是便要就此横着长了。” 陆长亭脸色黑了黑:“四哥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走吧!” 朱棣忍不住大笑了两声,站起身来带着陆长亭往外去了。能看到陆长亭这般吃瘪的模样,可着实不容易啊!待出去之后,程二正好走上前来,他忙躬身问道:“主子可是要出门去?” 朱棣点头,道:“我带长亭前去便是了,你等时辰到了,直接到酒楼去。”这个酒楼,想来便是今日朱棣要去赴的那个饭局所在了。 程二并不觉得诧异,毕竟他已然知晓陆长亭如今在燕王府的地位,哪怕是朱棣只带着陆长亭出行,程二都不会觉得有丝毫的怪异。他目送着二人走了出去,而后才慢悠悠地自己往回走了。有个小长亭也好啊,如此他便也不似过去那样,时时都要跟随在主子身边了! 这头陆长亭二人一出王府,走在街道上便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陆长亭俨然成了北平的名人。 朱棣见状,不由微微附身,在陆长亭耳边道:“若是等他们知晓为林家解决了灾祸的人,便是你,那长亭受到的关注怕是便要更多了。届时万万不可骄纵。”后半句虽是告诫的话,但朱棣的口吻并不严厉,在陆长亭听来,这样的口吻就像是朱棣在表示他对自己的信任一般。 陆长亭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柔和了些,他口中道:“我知道了四哥。” 听着陆长亭这般无奈的口吻,朱棣却觉得可爱极了,他抬手揽住了陆长亭的腰,带动着他大步朝前走去。朱棣一挡了视线,别人倒是不敢再往这边看了,毕竟燕王和平民是两个概念,他们敢打量陆长亭,却不敢肆无忌惮地去看燕王!陆长亭很快便察觉到那些目光渐渐被阻隔了。 陆长亭不由笑道:“其实被这般注视也没什么关系。” 朱棣道:“我倒是不忍瞧你被这般打量的模样。”朱棣总觉得,这些看向陆长亭的时候,那目光仿佛恨不得将陆长亭吃了一般,这是朱棣头一次认识到,一个人容色出众的时候,究竟能引起怎么样的反响。若是换在从前,朱棣根本不会相信有这样的人,有这样的事。朱棣掩下了心底的思绪,带着陆长亭逛到了护城河边上去。他们在城中绕了一个大圈儿,而这时候已是近黄昏了。 陆长亭原本还正享受着这时候的安宁,回过神来便听朱棣道:“走吧,去酒楼。” 陆长亭是着实没去过这样的场所,一时间心底还颇有些复杂。 朱棣带着他往酒楼的方向走过去,路上行人神色匆匆,他们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功夫去注意陆长亭和朱棣,两人很快走到了酒楼之外。能来这处酒楼的,都多是坐马车前来,店中伙计着实没见过这样走路来的,一时间还没能认出朱棣的身份,直到两人走近了,伙计扫了一眼,却先是被陆长亭的模样吸引了,眼底一闪而过惊艳之色后,伙计这才注意到了旁边的朱棣。就是这一眼,让那伙计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朱棣的跟前。 “原来是燕王殿下!小的就道是谁呢,远远走来,便能让人感觉到像是天边云彩来了一般!” 陆长亭差点憋不出笑,他是想说天边红云吧?这个马屁拍得可着实不算高级,当然朱棣也并不需要这样的拍马屁行为,他的目光冷淡地越过了那伙计,道:“楼上。” 伙计忙请他们进门去了,连问都不问是哪个饭局,便直接将他们带到最大的包厢外,实在轻车熟路得很。 而这时候还未推门进去,陆长亭便已经当先听见里头传出了程二冷淡的声音,“几位且等着吧。”听那口吻,可与平时和他调笑的时候全然不一样。 陆长亭这时候抬头看了看朱棣,得到朱棣的示意后,他才伸手推开了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头的议论声登时戛然而止,这些人当然不会莽撞地出声大骂伙计来打扰了他们,这里的人个个都是聪明人,这会儿都屏住了呼吸,先等瞧清楚了来人,再看人下碟。他们这一瞧……燕王来了! 在场众人纷纷跟着起身,朝着朱棣拜了拜,“见过燕王殿下。” 朱棣此时也是端足了架子,模样看上去像是连多和他们说两句话都签奉,但就是这样的姿态,反倒让这些人的态度变得更为恭谨小心了。见朱棣进门来,都纷纷赶着上前为朱棣摆凳子,端茶倒水。一旁候着的伙计都微微傻眼了。在这群人精的眼里,陆长亭出众的容貌固然引得他们多看了两眼,但此刻他们还是没心思分给陆长亭的。再好看的人,能抵得过一个燕王吗? 而陆长亭也只是简单扫了他们一眼,他的目光将整个包厢环视一圈,发现那纱帐之后坐着一女子,女子的面容陆长亭并不能瞧清,但他看清楚了女子跟前摆着琴。除却这名女子外,在这些人的周围还站着几名妙龄女子,作丫鬟打扮,只是身上的衣襟则要扯得开多了。教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们是做是什么的。 不过这几名女子的模样,着实都不怎么样,只能算是五官端正,气质显得小家碧玉罢了。或许这里的男人都好这一口?陆长亭对她们倒是生不起什么心思来。 这头朱棣在众星拱月之下落了座,旁边的人正要往上凑,朱棣只冷淡地扫了一眼,那人便立即讪讪地坐了回去。而这时候朱棣转头朝陆长亭看了过来,他冲着陆长亭伸出手,淡淡道:“过来。” 陆长亭点点头,走上前去。 其他人可远不似陆长亭这般淡定,这时候他们才算是证实起了陆长亭,虽然之前多从别人口中听闻了陆长亭的事宜,但听闻和亲眼见到是两回事。直到这一刻,他们方才完全确定,这人的确颇受燕王看重!自然,他们心底对于如何对待陆长亭,也有了个章程。燕王跟前受看重的人,不管你私底下如何想,面上都是要待他万分尊敬才好。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人虽只是燕王跟前的人,但也比他们这些人说得上话啊。 众人冲着陆长亭笑了笑。 陆长亭却没搭理他们,态度都快要傲出天际了,这是陆长亭犹豫之后,决定展露出来的一面。狂傲没什么不好,能麻痹敌人,也能使得主子放心。而陆长亭重活一世,本也没打算憋屈着过活,不如干脆狂傲一些,让别人都莫要来捋他的老虎须才好。陆长亭表现出的狂傲,并未让这些人变脸色。 他们觉得陆长亭的姿态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身份地位不一样,狂傲些有什么奇怪? 不得不说,陆长亭和朱棣颇为默契地都拿捏着了这些人的心思。 有时候一味示弱,或者宽和待人,并不能换来别人的尊重。若是道衍之流,朱棣当然应当摆出谦和的姿态,而眼前这些丰绅,他们都是人精,在生意场上打滚,深谙踩低捧高、见风使舵一道,并非陆长亭和朱棣便瞧不起他们了,而是他们生活的环境,决定了这些丰绅越是被冷待,他们反而越是尊敬畏惧。 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对付手段。眼前这些人,可不需要谁的谦和对待。 陆长亭和朱棣如出一辙的冷淡,让这些人不敢小瞧了他们。 只是相比之下,朱棣的冷傲是倚靠他的权势地位之上的,而在这些人看来,陆长亭的冷傲却是依仗着他是朱棣的身边人,相比之下,他们对于陆长亭的尊敬,可就要低得多得多了。 因着朱棣让陆长亭就坐在他的身侧,而此时那里偏偏恰好又坐了人,那人瞧了瞧陆长亭,笑着起身让出了位置,面上是挑剔不出半点不满的。能对一个少年摆出这般姿态,就可见这些人如何舍得下面子,如何舍得弯下腰杆了。 待到众人都落座之后,伙计才敢来上菜。 只是因着朱棣身上传递出的味道过于冷淡,一旁的女子们倒是不太敢有动作了。陆长亭都能想象得出来,在他们进来之前,原本是怎么样的氛围…… 陆长亭悄悄扫了朱棣一眼。 朱棣眼底还真没有半分兴致。 不过想一想倒也正常,朱棣从前待的是什么地方?皇宫里啊!可以说天底下最为美丽的女子,都聚集在那处地方了,朱棣见惯了这些绝色,还能看得上这些女子吗?这些商贾巨绅,也着实太笨了些,他们若是要找女子前来伺候,那也应当找极为美丽的女子前来啊! 朱棣不知道陆长亭在腹诽些什么,他只注意到了陆长亭竟然看这些女子看得目不转睛,那还了得?朱棣抬手拍了拍陆长亭的额头,“瞧什么呢?” 众人都听见了这么一声,方才被陆长亭抢了位置的那人,当先笑道:“年少慕艾,实乃正常嘛!” 朱棣却看也不看人一眼,只按了按陆长亭的肩膀,道:“饿了么?” 之前和朱棣一块儿走了那么大一圈,恰好陆长亭这个年纪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是饿了。陆长亭点了点头,捏着筷子便要自己去夹菜,而朱棣却动作比他更快,朱棣拿过碗来,先盛了汤给陆长亭,道:“先喝了。”口吻强硬不容拒绝。 陆长亭乖乖地拿起碗喝了起来。 见朱棣动了手,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也开始用菜了。但是在这样的饭局上,能用什么饭菜?主要都是在于喝酒!明朝建国后饮酒没有那么多禁忌,自然便常被摆上了酒桌。只是朱棣一直在动手给陆长亭盛汤,夹菜,众人怎么也找不到敬酒的机会。他们忍不住频频打量陆长亭…… 这时候,众人脑子里也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瞧瞧这二人的姿态…… 燕王好端端的,待一个少年这般亲昵做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4 章 么?连他身边常常跟随的程二都没能上桌,偏这少年穿得极为体面地跟着上桌了,还就坐在燕王的手侧。这也就罢了,燕王还亲手给盛汤、夹菜,哪家主子对待属下?好吧,或许是有,但绝不会是王爷啊!燕王何等身份?这样屈尊降贵?背后没有点儿秘密,他们都不信! 众人自以为发觉到了某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这燕王极有可能是断袖啊! 这少年生得这般姝色!他们越瞧便越觉得,没错了,这人就是燕王的男宠! 众人忙收回了目光。 难怪燕王方才那般霸道,此时他们也还是小心些吧,万一多瞧了这少年几眼,便引来燕王心生芥蒂呢?那可着实不划算了。众人虽说是垂下了目光,但心底却是抓心挠肺地难受。这人么,总是免不了八卦的,哪怕是再精明的人,也是想要瞧一瞧王爷的八卦秘闻啊! 这头陆长亭喝完了汤的,朱棣递上了手帕。 其实这样的互动在燕王府里很是常见,背后的程二都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这样的一幕放在原本就心生怀疑的其他人眼中,那就更显得关系不一般了。 陆长亭这会儿夹着菜慢慢吃了起来。 其他人压下心底翻涌的心思,也开始和朱棣搭话了,只是今日饭局之上,朱棣显得格外冷淡,一门心思仿佛都在这少年身上,众人心底顿时憋得更为难受了。 只有朱棣知道,他今日这般冷淡态度,是因为他和北平地方官之间的和平表象,怕是不能维持太久了……这头陆长亭也隐约察觉到了朱棣的心思,便很是配合着他演戏。何况,不用搭理这些人,对于陆长亭来说,实在是再合心意不过了。 众人心底有些焦急了,这摆饭局,当然是为了能和燕王拉上关系,这连个拉拢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心中能不焦急吗?他们的目光落到了旁边女子的身上。虽然他们已经猜到这少年或许是燕王的男宠了,但这时候,总要把握住机会再试一试的,何况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就算身边有个容色极为出众的少年男宠,但多来几个香软的女人,想来应当也不会拒绝吧。 其中一人点了点旁边的女子,笑道:“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前伺候燕王殿下!” 几名女子双眼放光,当即凑上前去,口中娇柔地唤道:“燕王殿下。” 这时候陆长亭还感觉到,自己背后也shè来了一道灼热的目光,当然这道目光或许是怨愤嫉妒的,陆长亭想,应当是来自那个隔着纱帐弹琴的女子。 朱棣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他倒不是嫌弃这几名女子,他只是迁怒那些商贾巨绅!他将陆长亭带来,是想让陆长亭开个眼界,以后遇上了,免得一时把持不住,若是毁于女色,那可着实可惜了。偏偏这些人净来捣乱,这些女子这般凑上来,他岂不是会给陆长亭做一个坏榜样吗? 朱棣想也不想便冷下了脸,道:“他们需要,便伺候他们去,莫要靠近本王!” 众人不曾想到朱棣口吻如此冷厉,顿时一怔。这几名女子也有些傻了眼,她们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模样看上去像是被吓得瑟瑟发抖了起来。不过就算她们抖得再厉害,朱棣也不会多看她们一眼。 这些商贾巨绅们尴尬地将女子唤了回去。 只是同时他们更肯定了心底的猜测。 瞧瞧,竟然不近女色了!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个少年!众人看着那少年的目光微微变了,对待男宠……自然和对待下属不一样了。他们心底有些瞧不上陆长亭了。 下属那都是得力干将,日后是要成为左膀右臂的,当然能在主子跟前说上话,因而这一类人也颇为受人尊重,寻常人绝不敢轻易怠慢。而男宠是什么?看似宠着你,但实际上就是个暖床的,除此之外,还有何处值得人小心尊重且讨好呢?心底轻蔑起,他们脑子里的想法也不由得跟着发生了变化,只是这些人自己都未必注意到。 为了避免始终搭不上燕王的话而显得分外尴尬,他们便随意扯了些话题。朝政不能聊,军事不敢议,而生意场上的事,他们在燕王跟前聊了,人家又不做生意,这个听起来得着实没趣儿。若是平时里和其他人一同吃饭,一起聊聊哪家姑娘漂亮,哪家千金温婉……也就这么过去了。但如今燕王不近女色啊,这话题也聊不起来了! 这时候有个聪明的人先想到了个话茬,他出声道:“你们可知晓北平的林家如何了?” “林家啊!”众人纷纷应声。 他们当然知道这林家是谁的家,林老爷家底丰厚,也做了不少的生意,他们当然避免不了打jiāo道,之前都还暗地里嘲笑林家遭大罪了呢!怎么着,现在又有新消息了?当即有人赶紧问出了声:“那林家如何了啊?快说说!” “是啊,也好请燕王听一听这等离奇之事!” 这头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那头陆长亭和朱棣相视一笑。他们想,恐怕在座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林家的状况了吧。 这时候有人开始说那林家了,无非是将当初土根说的话,再夸大其词一番,再加上点儿神秘玄妙的调调说出来,将在场的女子唬得花容失色,其他人也更是听得入了神。 陆长亭和朱棣都没甚兴趣,朱棣继续专注于给陆长亭夹菜,而陆长亭就专注于默默往嘴里塞食物。 这时候,那人压低了声音,用不可思议的口吻道:“林家的灾祸已经破了……” 而旁边的人也很配合地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谁破的?这、这都能破?” “不仅破了,还抓出了背后的凶手!” “什么背后的凶手?这不是闹鬼吗?” “闹什么鬼啊,根本没鬼!听说就是宅子里的风水被动了手脚,而动手脚的是林家的一个老仆,喏,听说人已经被抓了,知县亲自督办的!” 其他人闻言纳闷,这林家的事儿值得知县去亲自督办?这待遇未免也太好了些! 这北平的知县是个硬茬,他们这些人在知县跟前都要客气几分,若是他们谁家出了这样的祸事,他们敢说往日与知县的jiāo情此时屁都算不上,知县绝对不会愿意来趟这个浑水。而这次倒是怪了…… 其他人正疑惑着呢,便又听那讲故事的人道:“这为什么……你们得请教燕王殿下!”那人笑了笑,讨好地看向了朱棣,道:“小人听闻,林家之事,正是燕王前去解决的。” 朱棣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但这人为了拍他的马屁,竟说是他解决的?长亭听了可不会生气吧?朱棣不由低头去看陆长亭,而陆长亭还在低头吃着自己,似乎根本没心思分出来关注他们的闲聊。 朱棣嘴角抿了抿,淡淡笑道:“此事乃是长亭之功。”说着他的手便搭在了陆长亭的脖颈上。 众人第一反应是,这少年名叫“长亭”啊! 第二反应却才是,这少年能解决这样的事?不会是燕王为了讨男宠喜欢,便刻意将这样的功劳推到这少年的身上吧?众人眼底都跃动着怀疑之色。 朱棣注意到他们怀疑的目光,心底有些不快。 陆长亭哪里轮得到这群人去怀疑? 此时有人出声问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陆。”陆长亭淡淡吐出一个字。 “可否请教陆公子,那林家究竟是如何一回事?”那人好奇地道,听上去言语间没有半点冒犯陆长亭的意思。 陆长亭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在这群商贾巨绅之中,显得年轻了许多。陆长亭道:“风水有异,破局另改便是。”陆长亭其实就是不想再把那些话繁琐地和这些人解释一遍。他们是谁?凭什么来要求他解释这么多?而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在其他人耳中听来,那便是没有几分真才实学,全然是糊弄过去的。 于是之前被陆长亭抢了位置的男子忍不住出声了,“既然陆公子这般神通,不如便给我瞧一瞧!” 陆长亭有些疑惑,是他的错觉吗?之前还对他极为讨好的男子,这会儿声音里却带上了几分不屑。陆长亭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口中倒是配合地道:“你要瞧什么?难不成你随身将宅子揣着?” 男子面上闪过尴尬之色,随后道:“不是常说会看风水的,也会看面相吗?不如便请陆公子为我瞧一瞧!”这人也着实是沉不住气,之前给陆长亭让位,是瞧在陆长亭颇受朱棣看重的情况下,于是忙不迭地主动让出了位置,而后猜出人家是男宠,心底便立即不快了,觉得自己给一个男宠让了路,怎么想都怎么憋着火。这话说出口来的时候,也就没了个遮拦。甚至是说完之后,男子自己都没发觉到自己的语气哪里不对。 “相面啊……”这三个字被陆长亭含在舌尖发出了音,听上去有点儿含糊,有点玩味。 朱棣只听一听便知道,这男子怕是得罪陆长亭了。 后面的程二也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当然,他的这声轻笑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们可都很清楚,陆长亭到底多么的记!仇!这人可真是不要命了嘿! “那我瞧瞧……”陆长亭放下手中的筷子,身子微微向前探,像是朝着男子的方向凑了上去。 众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凝在了陆长亭的脸庞上。 凑近一些瞧,这男宠更好看了! 有人暗自咽了咽口水,虽说是个男宠吧,但这模样比女子还要有看头啊! “哦,烂桃花缠身,阁下要小心了,千万莫惹出血光之灾来。”陆长亭瞥了一眼,就马上坐了回去,神色是冷淡的,口吻也是冷淡的,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味道。按理说这样的味道特别拉仇恨,但是陆长亭长得好看啊!由他做出来,周围的人感觉反倒不是那样的强烈了,只觉得怪不得燕王倾心此人。 嗬,那举手投足间的味道,真是好大一只狐狸精啊! 陆长亭顿时觉得这些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更怪异了。 对面的男子目光倒是不怪异,他的目光就是纯粹的愤怒和不满,这会儿男子的脸色已经变了,他咬着牙道:“陆公子可是在胡说?这烂桃花是如何一回事?这又跟血光之灾有什么关系?” “烂桃花是如何一回事,该问你自己才是。”陆长亭的面色陡然变得更冷,“在外面有多少外室和红颜知己了?你那妻子知晓吗?再这般不知节制下去,我看你不仅是血光之灾!你还得丢命!” 男子咬着牙,心底的怒火一波胜过一波,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不该发作。 而这时候,朱棣在一旁轻笑了起来。态度满是纵容。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精长亭 第62章 49.45.42.40.9.6[ 旁边有人察觉出了气氛尴尬,忙笑着揶揄道:“你不一向是喜欢在外头沾花惹草的吗?人家小公子也没说错啊!” 那人脸色有些难看,但随即一转头,正对上燕王带笑的面孔,男子心底一悸,他可不会认为燕王这般笑着,是表示乐见其成,燕王越是笑着,男子便觉得心里没底。 较为年轻的商人在一旁道:“他素来不太信算命风水的事儿,我倒是极为相信,不如请小公子为我瞧一瞧?”相比之下,这人说话就显得得体多了,也将那人的尴尬缓解了。 陆长亭看也不看他,道:“不用瞧了,阁下嘴皮子功夫厉害,又行事恰到好处,日后必成大才也。”按理来说,这样的话由陆长亭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小孩儿故作老成地对大人说,你日后必成大齐一样的怪异。但或许是此时陆长亭身上的气势太足,大家竟然并未感觉到奇怪。 这话本是有几分揶揄味道的,但那年轻商人听过之后,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大方方地道:“那便借小公子吉言了。” 这话一出,都不由引得朱棣多看了他一眼。正如陆长亭所说,以这人的表现,可不是必成大才么!至于是好才坏才,那当然是另说。 其他人见陆长亭随意点评两句,都引得朱棣关注不已,顿时心头也不免有几分痒痒。只是这会儿都还不太能拉得下面子。方才那男子是为了让陆长亭下不来台,这才毫无顾忌地直接出声了。 陆长亭见他们安静下来,这才觉得清净了不少。想到他们方才说起的林家,陆长亭出声问:“那林家被抓出来的凶手是宅中老仆?” “不错,小公子看过风水之后,便没有再关注那林家了吗?”有人一边应道,一边诧异地出声问。 陆长亭点了点头。 又有人忍不住了,问道:“小公子是如何瞧出那风水有异的啊?” 陆长亭头也不抬,“若是你们前往,你们也能瞧出来。” 众人一惊,“啊?” “揣着一个风水罗盘进去,罗盘指针狂跳不已,那自然就是风水有异了。” 众人讪笑起来,“是、是……是这样啊……”原本还想夸一夸这人的,只是这人脾气着实太傲了些,瞧瞧,眼下便将他们堵得哑口无言! 陆长亭也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就把这么些人给堵着了。陆长亭心底也有个数,其实说白了就是这些人并未将他看在眼中。若是朱棣的话,就算把他们怼上天去,他们也会坚持不懈继续往上凑。陆长亭在他们眼中,还远不到值得讨好的地步。 陆长亭在心底嗤笑了一声,而后却是想着,抽空得去林家一趟了,既然人已经抓了,那就等着他去改新的风水了。 就在陆长亭觉得可以继续安心吃饭的时候,那年轻商人却是开口了,问道:“能否请教一番小公子,这风水有什么讲究?若是寻常人家不通风水,会不会误造成林家这样的意外?” 这人倒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其实寻常人家哪有个财力和心情去请风水师啊,但是稍微有点钱财的,难免担忧自己家中风水酿成祸患。请他去看风水,倒不如先这样问一句。 “你叫什么?”朱棣突然chā声问。 年轻商人愣了愣,随即扬起笑容,道:“小人名为史嘉赐。” 陆长亭闻言都有些惊讶,这人虽为商贾,但起的名字却是半点也不俗气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5 章 朱棣淡淡赞了一声“好名字”,其他人便立即盯住了史嘉赐,其中的羡慕嫉妒恨着实不少。 唯有史嘉赐暗暗在心中苦笑,一句话便将众人注意力轻松转移走,也真不知是何人棋高一着了!史嘉赐只得装作无视周围投来的目光,继续盯着陆长亭瞧。陆长亭心底都快笑出花儿来了。这些人,能得朱棣问个名字,都这般夸张!果然王爷皇子都是香饽饽么?不过陆长亭很清楚,也正是因为朱棣担着王爷的名头,手中却无北平实权,这些人才敢如此大胆接近朱棣这个燕王。 陆长亭这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出声道:“这等风水局,自是筹谋许久方可得到的,那是你想凑也凑不来的。” 众人闻言,纷纷作恍然大悟状,面上也随之变得轻松了起来。 但此时陆长亭话锋又是一转,“可若是不懂装懂,随意买了风水物回到家中自己进行布置,那便有可能误打误撞,不仅改不了运,反倒招来祸。更有被牙行欺瞒者,稀里糊涂购入了凶宅凶地,那自然也会酿成祸患。” 众人刚轻松下来的面容,一下子被他说得又紧张了起来。 这会儿轮到朱棣快笑开花儿了。 这里在座的人也都不笨,但是却又能轻易被陆长亭牵着鼻子走,朱棣也不知是该说他们着实蠢笨,还是说陆长亭更为厉害了。这头众人情绪被陆长亭牵动着走,待到陆长亭说完之后,这其中已经有人忍不住想请陆长亭回去瞧一瞧风水了。 北平当然也有风水师,但多是没甚本事的,毕竟北平苦寒,要在北平赚这笔钱,不如到更为繁华的地方去赚,还不用在北平受这些苦楚!当然这都是有本事的风水师的想法。没本事也不敢往那风水师和贵人扎堆的地方走啊,于是便留在北平继续招摇撞骗,这些个有钱人又不是傻子,你骗了他,他一回看不出来,两回还能看不出来吗?这看得多了,北平风水师的信誉那可就着实不太好了。 能遇见个侃侃而谈的陆长亭,那都是不容易啊。 现下他们倒是也没忘这人男宠的身份,这些人心中还暗暗道,是男宠那好办事儿啊!若并非男宠,怕是架子还要更大,更难请呢! 这顿饭局,到了后头便俨然成了陆长亭一人的独家秀,这些人听了个晕晕乎乎,心中直道,着实有本事! 所谓术业有专攻,这些人毕竟对风水学并不了解,陆长亭手到拈来,随意拿些案例出来与他们说说,便能让他们打不住地惊叹连连。这群在生意场上,在小官吏跟前都很是威风的人,此刻在陆长亭的跟前,就跟土包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时辰过得飞快。 程二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主子,时辰不早了。” 朱棣点头,递了茶杯给陆长亭:“喝口水我们就走。” 其他人微微傻眼,这么快?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呢! 陆长亭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而后便起身特别爽快底跟着朱棣往外走了。众人愣了愣,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出了包厢,程二走在最后,跨出门槛的时候,还没忘记将门给他们“体贴”地关上。 有人愣了愣,出声道:“还、还没问一问那个少年看不看风水呢?” “还看什么风水?”之前被陆长亭奚落了的男子,脸色难看地道:“咱们的目的个个都没达到!还有心情说什么风水?” 这会儿其他人就不免朝史嘉赐看了过去,毕竟方才最受燕王关注的人就是他。 史嘉赐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瞧这话说的,风水也是重中之重啊。”史嘉赐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说了和之前程二一样的话,“时辰不早了,诸位请便,我这便先回去了。” 说着史嘉赐便推开身后的凳子,朝着门边大步走了过去,其他人阻拦不及,只能在他背后发出一声冷笑,讽刺道:“是了,人家已经入了燕王的眼,当然和我们都不是一路人了。” 史嘉赐恍若未闻一般,脚步顿都不带顿一下的,包厢门再一次被关上了。 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但史嘉赐比他们年轻,恰好呢,也就比他们多了一点谦逊,能更冷静地去看待这位燕王和他身边的陆公子。这样冷静下来以后,史嘉赐便发现,这位燕王可比他们想象中要睿智得多了,而越看史嘉赐也越能确定,燕王身边这个容色美丽的少年公子,根本不是什么男宠,史嘉赐敢断定,燕王之所以待他这般亲昵,是因为心底对他极为看重,能得王爷看重的会是什么普通人吗?若是能通过风水和其搭上线,那可着实太划算了!比起这些人粗暴又愚蠢的法子,史嘉赐认为这样更为稳妥,也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身后人的嫉妒和不快,史嘉赐又如何感受不到呢?但既然已经认定他们是一群蠢人了,眼瞎还有必要和他们继续凑在一块儿吗?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行。天下人谁不重利?日后若是真有利益可赚了,这些人一样会凑到他的身边来。 史嘉赐大步走出酒楼,正好瞥见不远处的地方,陆长亭跟着朱棣一块儿上了马车。 史嘉赐驻足看了一会儿,随后转头与身边跟随的下人道:“去仔细打听一番,这位小公子究竟是何来路?还有那林家的事,也仔细问一问。” 这边陆长亭上了马车便听朱棣道:“那史嘉赐是个聪明人。” 陆长亭点点头,这人还不是一般的聪明呢。 程二在外头扬鞭赶着马车前行。 陆长亭听着程二吆喝的声音,出声问朱棣:“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但怎的又那般奇怪?初时我前去,待我极为客气,饭过中旬,却又敢刻意挑衅我。” 朱棣也未能想到个中原因,最后他摇了摇头,道:“这些人还是目光短浅了些。” 陆长亭笑道:“格局不一样啊。”眼光格局不一样,自然行事就有所不同。有人走一步能看三步远,而有的人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这一点对于陆长亭来说,倒是没有那样复杂,毕竟作为一个风水师,最擅长的不就便是从整体格局入手吗? 朱棣大笑道:“那在长亭眼中,我又是何等模样的?” “格局大,眼光深远。”陆长亭好不吝啬地夸奖道。其实谁能与朱棣相比呢?朱元璋的几个儿子之中,确实只有朱棣最为肖似他。 夸赞的话,朱棣自然也听过,但似乎都不如这时候陆长亭的一句肯定,朱棣面上的笑容变得浓厚了起来。 陆长亭转而和朱棣说起了其它的事儿,零零碎碎的,就像是寻常人家聊天一般。 这会儿朱棣才想起来陆长亭之前给那男子看相的批语,不由问道:“你在桌上和他说的,当真如此?” 陆长亭摇头,“骗他的。” 朱棣噗嗤笑出了声,“骗他的?” 陆长亭斟酌了一下用词,“其实倒也不算骗吧,让风水师来瞧面相,一眼瞧的那都是气运!别的基本都不怎么瞧,何况我吃的也并非看相这碗饭,我便就着他身上的气运说了。他这小半年的运道怕是都不大好,而且还带桃花煞,瞧他这般不上心的模样,闹出人命也不稀奇。” 朱棣淡淡一笑,却并不问陆长亭自己的气运如何。 两人聊的话题很快便又扯到另外的地方去了,朱棣还同陆长亭说起了,北平哪个地方又有美食了,听得陆长亭食指大动。 程二在外头听见里面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不由得暗道,他似乎隐约明白那些人后头对待陆长亭的态度,为何发生了那样大的转变……但此时程二仔细想一想,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个猜想,可着实令人惊骇了些啊! 程二忙压下这个猜想,怎么可能呢?这太吓人了!这不可能!程二机智地装作了自己什么也没发现。主子待小长亭,不是一直如兄长这般吗?其他人的想法也着实太龌龊了些! 程二愤怒地点点头,似乎是应和自己心底的想法。而后他便继续挥鞭,老老实实地做着自己的马车夫了。 第二日,陆长亭独身一人前往了林家,此时陆长亭也不需要那睚眦剑了,自然,朱棣也就没了用处。 只是陆长亭没想到,在他走了以后,那史嘉赐前来拜访便扑了个空。 史嘉赐身边的下人多有不忿,而史嘉赐本人却只是淡淡笑道:“高人本就如此。” 不得不说,这也着实是个美好的误会了。 且不说那史嘉赐在心底如何美化陆长亭,陆长亭这边已经走到了林家外,林家的下人对陆长亭这张脸可谓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见人走过来,赶紧将人迎了进去,口中还殷勤地道:“我们家老爷一直恭候着小公子呢!” 等进了花厅,果然林老爷已经等在了里头,而且林老爷还没敢坐,他就站在里头打转儿,估计是有些焦急。 陆长亭刚一跨过门槛,林老爷就冲上来了,“小公子!您可来了!” “凶手可抓住了?”陆长亭问。 林老爷点头,“抓住了。”只是神色有些说不出的憔悴。 陆长亭将他仔细打量一番,发现林老爷竟然瘦了不少,面上还带着挥之不去的疲色,只不过,在林老爷的眼里,陆长亭却捕捉到了极为明亮的光芒,看来他倒是没有被这次意外所打倒。这令陆长亭心底着实升起了几分佩服。 林老爷此时长叹一声,道:“既是小公子,我便也不隐瞒了,这被抓出来的凶手,正是请小公子前来的土根。” 陆长亭被这句话砸得有些猝不及防,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他脑子里回闪过了土根那张憔悴的脸,又回想起了土根与他说过的话,句句恳切。 “是不是弄错了?”虽然这是别人家的事不该chā手,但陆长亭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毕竟之前土根的表现,实在不像是幕后凶手啊。 林老爷苦笑道:“我也希望是弄错了,毕竟土根与我们家关系匪浅,不仅在我们家做账房,更是亡妻的亲戚。但抓到他以后,证据摆在面前,他已然供认不讳。” 陆长亭不由得再度回忆起了土根的模样,像是许久都未曾好好睡过觉了一般,与他求助的时候,也半点不肯放弃,言辞中满是哀求。似乎都没什么问题,但当陆长亭再度整理自己记忆的时候,终于发现了违和的地方。因为人的先入为主和感官是会欺骗人的,因而从头到尾陆长亭竟是都未注意到土根的异常之处。 在赵经家中遇见的时候,土根的神色与其说是恍惚,不如说是想事想得出了神,而后向陆长亭求助的时候,说起林家出了什么事,他的逻辑很清晰,虽然每件怪事都只是点到为止,但能让人感觉到并不混乱,而那时候土根的神色已经有些激动了,激动的人能将话说得那样有条理,那才是奇怪,而且现在陆长亭怀疑,当时他眼底的情绪是兴奋。 那是一种看着林家行就将木的兴奋。 之后他们来到林家,土根也始终陪同在一侧,只可惜那个时候陆长亭的注意力都在风水之上,根本没有关注土根的表情和举动。 作者有话要说:  经可爱的读者小天使建议,以后作者君都分章更新啦! 第63章 49.45.42.40.9.6 种种从陆长亭的脑子里闪过,再回想起来,陆长亭甚至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味道,这人也着实太能掩藏自己了,之前竟是滴水不漏,若非现在证据确凿,这个人怕是还依旧做着他的账房先生。 只是陆长亭想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偏要走上这样的路? 不等陆长亭开口询问,林老爷就已经当先道:“他为何在宅子里动手脚,说来既让人想要发笑,却又觉得实在罪大恶极,就为了这些,就因为他心里头那点龌龊yù.望,便要害得众人陪他一起下水!瞧瞧,这一年以来,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惶惶不安,难以安眠?”林老爷咬牙切齿,面上闪过了悲痛之色。 观林老爷这般模样,便可知晓他从前对土根应当是极为信任的。 林老爷顿了顿,方才继续往下道:“土根从前叫王志,志气的志,他苦读几年,想要考取功名,最后却未能中榜,回到家乡后,便郁郁不得志,整日里模样颓丧,他家中人瞧不过眼,便将人送过来,令我那亡妻帮扶一二。因他读过书,会算账,亡妻便央求我留他做了账房先生。”许是想到了亡故的妻子,林老爷的面色有些难看。他妻子这般待这个表兄,而土根却又是如何待他们林家的? “做了账房之后,他将王志这个名字改回了幼年时的土根,后头他又渐渐改了脾气,一年比一年做得更好。”林老爷冷笑一声,“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得到我夫妻二人的信任。” “如今他却说,正是林家这个香饽饽在他不得志的时候送了上来,他瞧着林家的富贵,心有不甘,恨不得将林家变为他所有,他干账房干得越久,便越是瞧这林家不顺眼……终于忍不住下了黑手。他买通他人,在庆寿寺出售给亡妻佛像,又去买了风水物回来,埋于菜地之中……” 林老爷激动得控诉着土根,“审问那日他说什么,他竟然说等林家败落他等了很久,最终忍不住自己动手了!当丫鬟死的那一日,他都是笑着的!他……他根本就是个疯子!”林老爷激动得唾沫都飞了出来,幸而陆长亭站得并不近,这才避免了被糊一脸口水的局面。 陆长亭心底也不由叹了一声。 若真是如此,那这土根,哦不,王志,可不就是个疯子吗? 恐怕早从王志将自己的名字改回土根后开始,他的心理就开始失衡了。 林老爷急急地喘了两口气,而后道:“罢了不说此人了,杀那第一个丫鬟的凶手也找着了,是她的同屋,这丫鬟负责打扫佛堂,那个丫鬟便是负责每次给亡妻准备佛经、点香等等事宜。杀人原因也甚是可笑。”林老爷脸上涌现了嘲讽的笑容,“小公子可还记得那个最先见到尸体的小厮?” 陆长亭点头表示知道。 “这两个丫鬟都瞧上了那小厮,这便心底积了怨,后头那个杀人的丫鬟怎么也想不通,她总觉得死去的丫鬟就是个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6 章 扫佛堂的,就是个做粗活儿的,凭什么还更得喜欢,一时心里不痛快,于是那日死去的丫鬟打扫的佛堂的时候,这个丫鬟假意告了假,实际却是杀人去了……因她经常进出佛堂,对佛堂极为熟悉,杀了人后,竟是极为轻巧地逃走了……”林老爷此时还露出了赧然的表情,若是当初他们没有妄断这就是鬼在作祟,或许早也就抓住凶手了,毕竟只要是人下的手,那就必然会有痕迹。 陆长亭叹道:“这丫鬟可惜了。” 林老爷点头,“我也与知县说了,这丫鬟杀人,怕是因为受那yīn煞的影响,只是瞧知县的模样,似乎并不大相信。” 对于这个结果,陆长亭并不觉得意外,之前他和朱棣都在林家的时候,他便从那知县的态度中瞧出来了,知县对于什么风水鬼神之论,都相当的嗤之以鼻。但正如林老爷说的这样,可惜了那丫鬟,谁心底没有yù.望痴念呢?只是她很不凑巧,yù.念被助长,再等她脑子里的理智拴不住yù.望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就出事了。说来也着实是冤枉了些。 “此事便不提了……其他人的死,可有疑点?”陆长亭问。 “另外一个上吊的丫鬟,从前xìng子便有些木讷内向,后头和人起了争执,一时想不开就去寻死了,那个和她争执的人,听闻重查此事后,已经吓坏了。” “争执?为了什么?” “不过是下人间攀比谁的月钱高罢了……”林老爷轻叹一声。 “那这人可被定罪了?” “还不知晓呢,只是人给带到衙门里去了。” 那这人倒是也有些冤枉了,虽说言语能伤人,但不过是下人间攀比个月钱,便令她心底的绝望扩大,从而选择了自杀,这着实赖不到那和她争执的人身上。除非是旁人恶意羞辱于她,那才需得负责任。 陆长亭脑子里又闪过了那知县的面孔,也不知道这知县会如何决断,陆长亭心底总有个不大好的预感。 “那令公子的事……” “那dú也是土根下的。”林老爷长叹一口气,“他正是瞧下dú见效慢了些,但又不敢直接下手杀人,这才想了从风水入手害人命的yīndú法子。” 陆长亭脑子里顿时浮现了四个大字,“丧心病狂”。也唯有这四个大字,才足以形容那土根了。 林老爷此时忍不住冷笑道:“他请小公子来,都只是为了让小公子在束手无策之下,告知我宅子风水有异无法解决,还再狠狠刺激一下我,将这最后一根稻草压上来!”请了无数人都没法子,这最后再来一次打击,说不准林老爷当真会想不开,再加上宅子里对他心底负面情绪的助长,弄不好林老爷便也会自杀。毕竟在床底放米并没能害到林老爷,那土根自然便要想别的法子来入手了。 “想一想自打我那儿子病了以后,我便守在他的隔壁,而那时土根还常常劝我,让我回屋去休息,有他盯着是一样的。那时我还心中感动不已,如今想来,……这!这白眼狼!那时候他怕只是见我不回屋子,于是急了才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林老爷激动过头了,这会儿又忍不住喘了起来。 陆长亭不得不出言安抚他,“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其实陆长亭就是随手给灌了一碗鸡汤,但是没想到,这碗鸡汤让林老爷双眼放起了光,甚至是直接将这句话给当做了座右铭一般的存在。 “小公子大智慧!”林老爷激动地道:“逝者已逝,也挽回不来了,我只希望我这儿子能早日好起来,其它的便无所求了……” “不,眼下你还是有所求的。”陆长亭指了指脚下,“咱们得换个风水局。” 林老爷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喜悦,他激动地连连点头,“是是!小公子说的是!” 一旁的下人见林老爷的情绪稍微平复些了,这才委婉地出声道:“老爷,茶水和糕点,都端上来了。” 林老爷这才想起来,他竟然拉着陆长亭就站在花厅门口,唧唧歪歪说了这么久。林老爷尴尬地躬腰请陆长亭往里走,陆长亭并不生气,毕竟这样的事情得到了解决,林老爷会如此激动,也乃是人之常情。陆长亭跟着走进去坐下,慢慢喝着茶,口中道:“还要等一等计宝山,他会将风水物送过来。” 林老爷点着头,“知道知道!我已经将钱付给计掌柜了。”正是因为计宝山称陆长亭一声“小师父”,于是林老爷连带着对那计宝山也客气了不少。 陆长亭和林老爷聊了会儿他那儿子的事,也就是这个时候,陆长亭方才知晓林老爷大名林冲。这个还真是令人说不出的复杂啊,林老爷这模样和豹子头林冲可着实差得有些远。林老爷见陆长亭神色怪异,还不知晓自己的名字是哪里出了错,他笑道:“小公子可是觉得我这名字与我不大相配?” 岂止是不大相配! 不过林老爷不知道林冲倒也实在正常不过,水浒传由施耐庵写于元末明初,这时候才刚是明初时候,水浒传自然没那样快便到天下闻名的地步。 陆长亭此时摇头道:“这名字与林老爷相配的。” 打过jiāo道,陆长亭便也瞧出来这林老爷品xìng还算不错,既然品xìng好,哪里会配不上一个名字呢?名字是死的,这人可是活的。 林老爷笑道:“哈哈,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夸赞我。多谢小公子,多谢小公子给我留了个面子。” 陆长亭也不多言,他这会儿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之前请来的大夫如何说?” 林老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他叹道:“还能怎么说?开了yào又如何?那大夫说没法子就是没法子,现在就等着瞧天意了。我如今也只能盼着,何时再来个如小公子这般神通的人物了!” 这林老爷方才也与他细细说起了自己的儿子。林老爷的儿子名叫林辰,名字么,来源于他出生在辰时,林老爷也是觉得自己没甚文化,不敢乱起名,这才就着辰时起了名,但其中倒也算是寄托了林老爷和林夫人一片爱子之心。 林老爷说起这个儿子,面上带着笑容,只是笑容里难免夹杂点儿苦涩,“他长得更像是亡妻,长大后便生得很是英俊!后头还读了些书,不少人都夸他若是去考科举,那定然能中榜的!”自豪过后,林老爷便觉得更为难以接受了,“原本他都成我的左膀右臂了,我就等着过几年便将铺子都jiāo给他,自己和妻子歇息享福去……谁知晓,临老了,反倒还出了这样的事……” 也正是林老爷这席话让陆长亭觉得有些触动。 因而陆长亭也才想到了一个人。 “林老爷不如试一试去求庆寿寺的道衍主持。” “道衍主持?”林老爷傻了眼,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他怎么会让自己去求一个和尚呢?这道衍主持是厉害,但这也跟治他的儿子没关系啊。 陆长亭记起来,道衍在做和尚之前是学医的,最重要的是,他出自一个医道世家啊!这般出身,比起旁的大夫来,应该是更为出色的。就算道衍无法,但只要林老爷心诚,总能求得道衍给出别的法子来,道衍应当还有认识的更为厉害的大夫。 “你若信我,便去求他试一试。”陆长亭说完,想到道衍不是个慈悲心怀的人,于是不由得又补上了一句:“他很难打动,你需要费些功夫。” 林老爷满不在乎地道:“费些功夫算什么?只要能求到道衍主持伸手,哪怕是让我跪在道衍主持的外头,我也是甘愿的!” 陆长亭点头,“那你便去试试吧。” 林老爷此时脸上已经是欣喜若狂了,他盯着陆长亭道:“只是不知我如何才能感谢小公子……总觉得钱财都不足以为报了!”林老爷一张圆脸上还挂着感动之色,看上去还有几分好笑。 陆长亭没想到林老爷这般信任自己,面上不自觉地带出了点笑容。 好歹林老爷还能帮得上,安喜父子如今却是音讯全无了。陆长亭敛下面上情绪,低头继续喝茶。 这时候下人来报,说是计宝山来了。 没一会儿,计宝山便跟下人后头进来了。计宝山朝着陆长亭拜道:“小师父。”他如今是一次叫得比一次更为称诚恳了,只恨不得直接跪拜下面认陆长亭做师父才好。毕竟从前他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能卖出去风水物,如今却不仅是攀上了燕王府,生意还顺着就来了。再加上见识过了陆长亭的本事,计宝山能不对他佩服至极吗? “东西带来了吗?” “来了来了。”计宝山忙将手中的箱子放了下去。 箱子打开,就见里面放的全是木头。 计宝山指着道:“这些木头经过处理之后有个特别的名字,叫安神木。” “安神木xìng沉静,放置在宅中,可以逐渐消减之前yīn煞所带来的影响。” “这、这就没了?”林老爷疑惑地问道。 “嗯,没了。”陆长亭道:“风水物贵在精而不是在多,有时候一件风水物便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但若是摆得杂乱了,反而容易惹出麻烦。” 林老爷点了点头,一脸受教。 现在林家就是个窟窿,修补并非一时之事,补宅子的风水,也都是为了先消除yīn煞对于人的影响,别的还要等消除之后再说。 林老爷当先带路,带着他们在宅子里再走一走。等走到林老爷的居所外,陆长亭有些惊讶,“你将屋子封起来了?” 林老爷点头,“这也不敢去住了……” 哪怕那碗米被取走了,哪怕这床也被撤走了,哪怕那个洞口都被堵上了,整个风水局都破了,但林老爷还是不敢去住,只要进入那个屋子,他就会想起那毛骨悚然的手段。 陆长亭怔了怔,随即就理解了林老爷的想法,毕竟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那么多条命,自然倍加珍惜自己的xìng命安危,对于这样潜意识里认为能给自己带来危害的地方,当然不会愿意再接近。 “但是屋子不能封。”陆长亭道。 “为何?”林老爷傻眼了,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讲究。 “从宅子建成开始,这里的风水便成了一体,现在你封起屋子,便是将风水的一部分割裂出去了,这反倒破坏了宅子的本身。这很不利于之后风水局的布置,也不利于宅中气运的恢复。” 林老爷咬了咬牙,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既然畏惧这里,那就……“搬家吧。”陆长亭道。 之前风水局未破,搬不搬家也没什么差别,毕竟气运已然受损,众人也都受到了影响,而如今风水局破了,害人的玩意儿没有了,凶手也被抓走了,若是林老爷不愿再见到那屋子,不愿见到这宅子里曾经被动过手脚的地方,那就搬家便好,等到了新家,陆长亭再给他布个恢复气运的风水局,那也是一样的。 林老爷叹了口气,“此处我与家人住了不知多少年了。罢了,我便带着我那儿子换个地方栖身吧。” 宅子并不贵重,贵重的只是这宅子里熟悉的一草一木,和他们曾经留在宅子里的回忆。 林老爷苦笑道:“日后凭吊亡妻,怕是都无从凭吊了。”不过感慨也只是一时,随后林老爷便收拾好了情绪,道:“今日劳烦小公子了,等过几日搬了家,再劳烦小公子一番。” 陆长亭犹豫了一下,道:“你确定要搬了?” “是啊,这里被王志祸害得也瞧不见从前的模样了,现在看着也只有伤心了。”林老爷像是在劝解自己一般地说道,“该走了,该走了!” “那林老爷走后,将此处卖与我如何?” “啊?”林老爷大惊失色,“这样的宅子,那如何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加起来一万字啦! 还有第三更,但是以作者的速度,约莫都是12点以后了吧……莫要等我!好好休息,晚安。 第64章 49.45.42.40.9.6 陆长亭不动如山,沉声道:“这样的宅子对于常人来说是难以接受,但对于我来说却没有这样的困扰。” 林老爷点点头,算是认同陆长亭的确是有能力的,但随即林老爷又摇了摇头,“不不,那也不成!小公子要住什么样的宅子没有?怎能住这样的地方?” “我不住啊。”陆长亭打断了他的话。 林老爷再度愣住,“不住?”不住买来做什么? 陆长亭淡淡道:“买着玩儿。”其实他是打算以后住。 原本在中都花了钱买了处小地方,但谁让他狼狈地从中都逃走了呢?现在来到北平,虽说入住了燕王府,但毕竟不是他的地方,不是他自己捏在掌心可以令他觉得稳妥的地方。 这里他一时当然不会住进去,但若是等到日后王府有女主人了,朱棣娶妻成家了,他还赖在燕王府,那就着实显得怪异了。 与朱棣这么几年情谊,应当也不会仅仅因为他搬出燕王府就淡薄了。 这会儿林老爷听他说只是买着玩儿,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又觉得有些疑惑,这……这有什么好玩儿的? 陆长亭看出了林老爷的疑惑,便解释道:“难得遇上这样的宅子,我有心想要研究一番。” 林老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就好比那有本事的大夫遇见了疑难杂症,便恨不得好好研究一番!这陆公子是风水师,见到这般难得的风水局,自然也是恨不得好好研究此处风水,怎能舍得轻易放手? 林老爷自以为读懂了陆长亭的意思,于是笑道:“那待我们搬走后,将宅子留给小公子便是,但买卖的话还请小公子不要再说了!之前正想着无从报答小公子,此时正正好!” 陆长亭也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上辈子因为瞧风水,给他送别墅的都有,只是他一人住着终究是没意思,便都推拒了,只拿了钱,反而买了一处小公寓。这辈子别人送了他恰好想要的东西,自然没甚可推拒的。靠自己的本事换来的,他自然心安理得。 陆长亭满意了,这头林老爷也满足了,他露出殷切的笑容,将陆长亭送了出去。 待到走出林家后,计宝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7 章 不住凑到陆长亭身边问道:“小师父当真不是想要住在此处吗?若是想要住于此,那小师父还不如到我那里去住呢,我那宅子是祖宅,地方大得很,保管小师父满意……” 计宝山有些激动,说着说着,脑袋便越凑越近了,陆长亭不由得伸手直接将他的头推开了。 “我说是用来玩儿的,自然就是用来玩儿的。” 计宝山小幅度地点点头,识相地闭嘴了,只是心底难免觉得有些可惜,若是小师父随他去住的话,他可是多了不少能和小师父求教的机会啊,随便学一点风水知识,计宝山都会觉得自己受益匪浅了!只可惜这个机会现在白白从手头溜走了……唉…… 陆长亭可不管计宝山在想什么,两人走了没多远,便分道而行了。 陆长亭绕道去了军营,这时候朱棣应该还在营地里。 营地里的人对陆长亭这张脸可不觉得陌生,见他远远过来,便立即有人去通报朱棣了,没一会儿程二就出来接人了。 等入了营地,陆长亭发现不少来往士兵面色都不大好看,陆长亭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难道是蒙古兵又和明军怼起来了? “呵,一群小人……”程二冷笑一声,却是并未明说究竟出了何事。但见程二并未气急败坏,可见也不是什么极为焦急之事,若是这事儿他能知晓,那么到时候朱棣也会告诉他。于是陆长亭一下子就安心了。 程二带着他去了一处帐中休息,留了水和食物,便又匆匆走开了。 陆长亭便就着食物在帐中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帐外便传来了朱棣的声音:“人呢?” 回话的是程二:“在里头呢。” 陆长亭看着帘账一动,露出了背后的人影来。 朱棣穿着一身常服,眉目冷峻,气势逼人,直到他跨进帐中来之后,身上的气势才慢慢收敛了起来,他惊讶地问道:“今日长亭怎么这样快便结束了?” “有些事儿耽误了,得改日再去林家一趟。”陆长亭淡淡道,等朱棣近了之后,他方才笑着往朱棣的手里塞了点心,“四哥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饿了?” 一句话便引得朱棣的脸色好看了起来,朱棣勾唇笑了笑,在陆长亭身边坐下来,一边吃着陆长亭塞来的点心,一边道:“是饿了。” 程二往这边望了一眼,识趣地放下帘账退了出去。 “是这几次我援助了守城士兵击退蒙古兵,有人不满了。”朱棣淡淡道,面上全然不见了怒气。陆长亭很清楚,这并不代表他就不生气了,有城府心胸的人,并不会轻易将愤怒挂在脸上。朱棣此时口吻越是淡薄,陆长亭就能猜到他此时心底究竟有多么的不痛快。 “援助他们,这不是守住了城,也为这些人省了事吗?”陆长亭反问,他确实不太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毕竟从史书上可窥得的也就那么几句冷冰冰的史实,哪里能和亲眼见到、亲身经历相比呢? “他们不满的是我chā手军务。”朱棣忍不住摇头,“我并无chā手之意,只是边境军着实不如何,这般下去,如何抵御蒙古?” 和朱元璋一样,朱棣也能瞧出来,这蒙古不是什么善茬,这等强敌日后必然成为江山祸患!因而再见边境军的散乱,和当地治安官的懈怠,朱棣便觉得说不出的恼火。带亲兵上阵杀敌,他本无可厚非,毕竟他是大明人,更是明朝的王爷,护卫大明和百姓乃是本能为之,但这些人万不该将他的援助看作是理所应当……他手中无实权,本是不该管这些的,做个寻常王爷,吃吃喝喝才是正道…… 只是朱棣放不下,他不能不管,何况北平与蒙古挨得这样近,若是他抵不住撤退了,那他封地上的百姓呢? 种种原因促成了朱棣把守北平,他习惯了这样的北平生活。但这不代表,他就甘愿次次给别人擦屁股。别的不说,他是谁?他是堂堂燕王!谁能有那么大的脸面,需要他处处出手帮扶,还不能斥责?着实给脸不要脸! 朱棣在心底忍不住骂了一句。 陆长亭看出了朱棣心底压抑着的暴躁和烦闷,很是自然地伸出手贴在了朱棣的手背上,以此安抚住朱棣的情绪。只是等手贴上去的时候,陆长亭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而这时候收回也来不及了,而且收回的话,只会显得更为尴尬。于是陆长亭就只有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一般,面不改色地道:“这些都不足以让四哥生气,四哥两年前来的时候,应该就看清他们是什么货色了吧。” 朱棣瞥了他一眼,“不错,让我生气的是,这些人想要将此事报到父皇的跟前。” “那他们不是在找死吗?”陆长亭惊讶地道。 朱元璋这时候还不算老,他虽然偏心太子一脉,但只要是他的子嗣后代,在他看来那绝对比大臣亲近!那是他身边的功臣都万万比不上的!瞧瞧跟着他打天下的功臣,如今还剩几个了?再瞧瞧他对待子孙是何等待遇的?虽说不让chā手军政,但钱财之上是半点亏待也无的,都快赶上人养猪了,就差没明着告诉他的儿子们,你们以后只要吃喝就行了,在必要的时候再给太子、未来的皇帝守住疆土就好了。 假如是大臣和王爷一起告状,连思考都不必,陆长亭便能猜到,最后倒霉的定然是大臣。 朱棣无奈一笑道:“正是因为他们在找死,我却不能看着他们死啊。” 陆长亭闻言,恍然大悟。 这可是有些cāo蛋啊! 这些人虽然厌烦,但眼下却是不可缺的,而且朱棣在北平两年,若说他没学会如何压制这帮人,陆长亭是不信的,朱棣绝不会希望这群人已经磨合过的人死翘翘,最后又换来一波新的,到时候麻烦的还是朱棣。朱棣为了让他们保命cāo碎了心,然而这群人却并不识得朱棣的用心,还一味觉得自己占了上风…… 这能不cāo蛋吗? 最可恨的是,下次蒙古兵再打来,守城的将士需要支援了,朱棣也一定会依旧带着亲兵前去救场。 朱棣的xìng子,注定了他绝不会拿百姓的安危来开玩笑。 朱棣是要脸要命的,碰上那种不要脸还目光短浅的,这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陆长亭想着想着,都不由得跟着心烦了起来,陆长亭将思绪压下去,抬头一看,正对上朱棣冲自己笑的模样。瞧着像是看见了他皱眉的模样,朱棣反倒被逗乐了。 陆长亭心底颇为不是滋味儿,抓起一块糕点,粗暴地塞进了朱棣的嘴里。 噎死得了! 朱棣咬进嘴里,嚼了嚼,喝口水,还能语气温柔地道:“多谢长亭。” 陆长亭觉得自己这会儿大约体会到朱棣方才的心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国庆快乐么么哒。 晚安。 第65章 49.45.42.40.9.6 朱棣陪着在帐子里吃了点儿东西,心情很快便转好了,等陆长亭吃得半饱,再仰头去看朱棣的时候,他就发现朱棣脸上的不快已经半分都不见了。这样快便能收拾好心情了?陆长亭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朱棣扫了他一眼,举杯送到了陆长亭的唇边。 陆长亭就着杯口喝了两口茶水,这才减轻了想要舔唇的yù.望。 “今日也不必继续留在营地了,走吧。”朱棣站起身,还顺手揪了一把陆长亭脖子后面那块儿衣领,当然动作看似粗.鲁,实际上力道是很轻柔的。陆长亭顺着站了起来,手里捧着茶杯还使劲儿咕噜咕噜喝了两口,这才跟了上去。 自从那日朱棣带着陆长亭赴宴以后,陆长亭便次次都跟着去了,只是程二雷打不动照旧跟随,扮演了护卫和车夫的角色,等到了宴席上,他也能独坐一桌,倒是比其他人带来的下人,待遇要高得多得多。 这日宴席之上依旧能见几个熟面孔,而比起之前见面的时候,这时候他们显得更为活跃了,似乎急于和朱棣攀上关系。 陆长亭只能大胆猜测,应当是出了什么事,或者说是军营里的争执传了出去,因为某种缘故,让这些人也都紧张了起来。陆长亭顿时颇有种山雨yù来的感觉。 哪怕是永乐大帝,这时候也依旧要忍受这等繁杂的事务啊。 …… 进门后,惯例一番寒暄,陆长亭也惯例地坐在了朱棣的身侧,其他人多少也听闻了陆长亭的大名,当然不会有人不长眼地去和陆长亭抢位置。坐定之后,又有人推门进来。陆长亭转头去看,便见到了史嘉赐。 又一个熟面孔!而这个恰好还是给陆长亭印象最为深刻的。 就在陆长亭看向他的时候,史嘉赐也一眼就见着了陆长亭。 没办法,在这么多人之中,陆长亭好比是草丛中一朵最为夺目的花,陪在一侧的女子再如何作出娇.媚的姿态,都始终不敌陆长亭这般模样。而且陆长亭身上的美,也不带yīn柔气,反而透着几分清爽利落。有着别样的味道! 陆长亭在这边坐着zhà了眨眼,史嘉赐盯着他瞧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些? 陆长亭不由得歪了歪头。 史嘉赐瞥见陆长亭的动作变化,这才骤然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过于肆无忌惮了,于是忙收住了目光,冲陆长亭笑了笑,随即马上拔腿上前来,朝着朱棣见了礼,见朱棣点了点头,史嘉赐才落了座。 宴席很快开始了,朱棣和陆长亭的举动也没甚变化,依旧是陆长亭低头默默吃着,朱棣说上两句话,便会漫不经心地给陆长亭夹点食物。 随后,众人暗地里作恍然大悟状。 果然传言没错啊…… 吃完饭食后,陆长亭便起身当先出了包厢,消食去了。 其实陆长亭一直留在那屋子里,他自己也觉得尴尬。因为朱棣对他的特殊照顾,搞得大家都跟着只能拿他当孩子,也就是说有陆长亭在包厢里,众人别说让一旁的女子伺候了,就是多摸一把小手都不敢。这样多不好啊,老让他们憋着,自己还不得成.人民公敌?陆长亭就识趣地出来了。 今日这处可不是什么酒楼,而是地地道道的青楼。他们吃饭的包厢在二楼,从里头出来,便能走到栏杆边上,轻松地望到下面的景象。正巧此时夕阳西下,彩霞满天,瞧上去着实好一副美景,直令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楼道间过往女子,纷纷忍不住朝陆长亭看来。 还有人低低地笑道:“好俊俏的小公子呀!” “是啊,从前竟是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小公子呢!” “不如你上去和他说说话啊……” “去就去……” 原本只是想安安静静看会儿晚霞的陆长亭:………… 陆长亭转过身来,正准备要走,但女子显然步履迈得更快,三两步就到了他的跟前。陆长亭粗粗打量了一眼,却立即便有种想要别开脸的冲动。面前的女子穿着一身清透的薄纱,黑发垂下,风情十足。只是女子瞧上去年纪似乎不小了,美艳的唇眼边能见着淡淡的细纹。 女子娇俏一笑,问道:“小公子跟谁来的啊?怎的一个人站在外头?”这女子敢来和陆长亭搭讪也是有理由的,能到这边来的客人都是些有钱人,青楼龟公是允许她们各自拉客的,拉上床了,那就是你的,得了赏那也是你的。从前楼中女子们见过不少的客人,但独独没见过陆长亭这号,一副被娇养着长大的贵公子模样的人。且不说陆长亭瞧上去便是有钱的打扮,光是冲着陆长亭的皮相,她们都觉得这笔生意是值当的。 只是上辈子陆长亭都未能和女孩儿发展出什么超友谊关系,这辈子乍见这般奔放的女子,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陆长亭抿唇不言,是因为他不知晓该如何说话。 古代女子多命贱,许多并非甘愿来做青楼女子,她们这般招揽也不过是为了求个生存罢了。如此一来,陆长亭倒不好出言斥责什么了。但这些女子惯会纠缠客人,见陆长亭要走,哪里舍得放过?当即便凑了上来。 而此时“吱呀”一声,包厢门又开了。 陆长亭心中一动,难道是朱棣出来了?陆长亭望那边望去,却见出来的人是史嘉赐。 史嘉赐看见陆长亭被围在中间,眉头微微皱起,偏偏又一副不知该如何拒绝的模样,这副和之前大相径庭的情态,引得史嘉赐不自觉地笑了笑。随后他大步朝着这边走过来,收起面上笑容,冷声道:“都在此处做什么?” 女子们回过头去,见了史嘉赐忙喊了一声,“史大.爷。” 陆长亭的神色有些怪异,这个称呼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呢? 史嘉赐或许是这里的常客,女子们都是识得他的,见他过来,都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速速散去。”史嘉赐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女子们不敢得罪他,便只得恋恋不舍地朝陆长亭看了一眼,而后便快步退开了,这小公子虽然讨人喜欢,但这史嘉赐更不能得罪啊。 最先与陆长亭说话那女子,最是依依不舍,走之前还没忘记冲陆长亭嫣然一笑,端得美艳生辉。 史嘉赐见状,不由笑道:“那是楼里曾经的花魁,叫纪紫蓝。小公子若是喜欢,一会儿讨要她容易得很。不过,小公子这般身份,她怕是配不上小公子。” 一时间陆长亭还有些窘。 他来见识一番倒是无事,但毕竟所受教育不同,因而对于史嘉赐这种再平常不过的口吻,陆长亭还是觉得难以适应。来到明朝什么都可以适应,唯独草菅人命,四处留情,合法□□他无法适应。 史嘉赐见陆长亭不答,以为他是害羞了,笑了笑道:“不说此事了,我想求小公子一件事。” “何事?”见史嘉赐出口的话正常多了,陆长亭这才应答了起来。 “求小公子到我家中瞧一瞧风水。”史嘉赐收起笑容,转而露出了恳切之色。 “酬劳可备好了?”陆长亭直截了当地问。 史嘉赐怔了怔,大约是没有想到,陆长亭竟然这样轻易地便松了口。史嘉赐忙扬起笑容:“早就备好,就等小公子前往了。” 陆长亭没什么好拒绝的,他是卖方,人家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8 章 买方,人家要来买东西,他有甚可拒绝的呢? 陆长亭点头,“那你说个时间,我改日上门去便是。” “不如就明日吧?” 陆长亭纳闷地看了史嘉赐一眼,这样心急?瞧史嘉赐的表现,也不像是宅中风水出了什么问题啊,应当只是请他去瞧一瞧风水好不好的,既如此,这般着急做什么? 史嘉赐接收到陆长亭的目光,也反映过来自己着实有些心急了,不由得出声道:“但还是瞧小公子何时有空。” “下半个月。”陆长亭淡淡道。他还有一摊子的事儿没料理完呢,比如林家,再比如计宝山遗留下的烂摊子…… 史嘉赐微笑着点点头,“那便下半个月,我亲自到燕王府来请小公子。” “不必了,找人传唤一声就是。”陆长亭自知自己在北平没什么地位身份,这个逼就不用装了。 史嘉赐无奈笑道:“既然小公子如此说,那我便也如此遵从好了。” 此时听得又“吱呀”一声,包厢门开了,一男子走出来,见史嘉赐和陆长亭并肩而立,不由笑道:“哟,我道史掌柜上哪儿去了呢,原来是在此处!史掌柜可悠着些,莫要耽搁太久咯……”说着那男子便摇摇晃晃地朝着走道另一头去了。 瞧这般模样应当是喝醉了。 陆长亭有些不满这人方才投来的目光,令陆长亭觉得莫名带着一股“yín.邪”味道,这是何意?是他看错了吧?陆长亭压下翻涌的心绪,打消了心头的怀疑。 只是回过头,陆长亭瞥见了史嘉赐脸上还没来得及收敛起的yīn沉之色。 史嘉赐见他转过了头,忙道:“这人口上太没遮拦,小公子不必在意。” 陆长亭点点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看来史嘉赐已经听出了那人话里的意思,因而才会露出yīn沉的面色。这些人是在暗地里议论过他什么吗?陆长亭心底疑惑不断,但面上却是没有什么表露。 史嘉赐看了看外面渐渐沉下来的夜色,出声道:“入夜寒气重,小公子还是回包厢吧。” 陆长亭“嗯”了一声,和史嘉赐一同回到了屋中。 门一开,里头的人便都齐唰唰地看了过来。 而陆长亭也在这一瞬间,瞥见了朱棣脸上的冷淡之色,再看了一看周围围着的女子,都还规规矩矩地站着,并没有半点越矩的行为,可见他方才出去的时候,这些人也都没能享受到温香软玉,是被朱棣一脸冷淡冻住了谁都不敢动了吗? 陆长亭的目光掠过了那些人,而后淡定自如地坐回到了朱棣的身边。 朱棣却是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史嘉赐,似乎正在思索方才他和陆长亭出去是做了什么。 紧接着,门又开了,进来的正是之前喝醉了的男子,男子面带笑容走进来,全然看不出之前笑嘻嘻不正经的模样。陆长亭可没打算轻易地就放过了此人,不等男子坐回到位置上,他便已经抬手遥遥一指那男子的方向,用足以整个屋子的人都听见的声音,出声问道:“他是谁?”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就集中了过来。 初时众人都以为陆长亭要在朱棣跟前推举此人了,但是当陆长亭再度开口的时候,众人才明白过来,这少年究竟是多么的不好惹。 “这是何人?半点规矩也不懂!”陆长亭脸色一冷,目光更为锐利。 其实陆长亭这句话说得很是含糊,因为他并没有说明,这人究竟何处不懂规矩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在陆长亭斥责出声的时候,朱棣的面色已然一寒,当即站起了身。朱棣冷冷地瞥了男子一眼,看得男子双腿发软,顿时生出了一种差点尿裤子的冲动。男子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只可惜这时候朱棣已然抓起陆长亭的手腕,带着人往外走了。 这般拂袖而去的姿态,吓得那男子终于忍不住软倒在了地上,其他人也面面相觑,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个反应快的赶紧起身,口中连呼:“燕王殿下!燕王殿下!……”但是等他们追出去的时候,程二直接挡在了他们的跟前,皮笑ròu不笑道:“燕王要去何处,是尔等能阻拦的吗?” 众人面色有些难看,心底忍不住大骂,又搞砸了一次! 等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地上的男子已经面色煞白了:“我、我什么也没说啊……” 史嘉赐轻笑一声,缓缓起身离开:“你真的什么也没说吗?” 男子一惊,眼底露出了惊恐之色,旁边的人更是焦急到不行。 究竟说了什么? 他们看向史嘉赐,而史嘉赐也已经带着下人出门去了,反正今日他的目的已然达到,自然不用再留在此处。 此时其他人才听见地上的男子哆嗦着道:“我、我只是说让那个少年早些回屋子里来。” “你一定还说了其它的!”旁边的人怒声道。 “我……我只是多说了一句,他和史嘉赐待得久了,怕是不好……我也并没有表露别的意思……”那人艰难地为自己辩驳。 有人忍不住一拍桌,“你说这话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人家不好惹呢?” “今日又什么功夫都白做了!半点都没能试探到……” 有人埋怨,有人发脾气,有人劝架,没一会儿屋内登时乱作了一团。 青楼里的人就只能眼睁睁底看着朱棣抓着个较矮些的少年,大步走了出去。程二跟在后头,也是走路带风,一身气势凌厉,吓得青楼里的人连拦都不敢拦。 等大步走出来之后,朱棣顿了顿脚步,立即松了松攥着陆长亭的手。 朱棣将人推上了马车,而后跟着坐进去,低声道:“你和史嘉赐出去都说了些什么?” “他请我去给他看风水。”陆长亭眨了眨眼,补上了一句,“不过……我看史嘉赐更深的目的,只是想要通过我好来接近你。” 朱棣闻言,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若是为你备了丰厚的酬劳,应着便是。” 陆长亭脸上笑容浓了些,“知我者,四哥也。”言下之意便是他已然答应了史嘉赐。 对此朱棣半点芥蒂也无,他扭转了话题,提到了那个男子,“他可是何处冒犯到你了?”听陆长亭斥责男子没规矩的时候,有一瞬间朱棣心头的确大为火光,满脑子都是何人胆敢如此冒犯陆长亭?他将陆长亭带出来之后,愤怒才逐渐平息、消弭。 在朱棣看来,他待陆长亭都万分爱护,谁有这个资格来招惹陆长亭? 陆长亭一字不差地将那人的话复述给了朱棣,随后忍不住问道:“这些人究竟是何意?我虽对他们在背后如何议论我并不感兴趣,但今日都撞到我跟前来了,那也就不能装着不知道了。” 朱棣此时眉头拧起,像是也想不出个头绪来一般。 “此事你勿要理会,我会让程二去询问。” 陆长亭点头。 看着他这般乖巧的模样,朱棣抬手无比自然地揉过了陆长亭的头,低声道:“今日你和史嘉赐说话说得太久了些,原本我是想要和你一同离开的,谁知晓你久久都不回来,害得我在那里听这些人说了许多没意思的话。”看得出来,朱棣对这些人是真心嫌弃。 陆长亭忍不住道:“你也让他们憋坏了吧?” 朱棣面色一肃,压着陆长亭的肩膀让他坐正,“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憋坏吗?” 陆长亭心道,我只是年纪小,但我又不是智障,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你都将我带过来了,难道还指望我仍旧傻兮兮一窍不通吗?陆长亭这一刻实在想不通朱棣的脑回路。 而此时看在朱棣的眼中,那就是从小盯着长大的陆长亭,竟然开始通!人!事!了! 啊,多么大的一个晴天霹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四哥是吃醋了啊~ ** 国庆快乐小天使们~!老规矩,第一页发红包,不过得等我先去充个钱先~么有晋江币了。哭哭。 第66章 49.45.42.40.9.6 见朱棣一副老司机给你上上课的姿态,陆长亭不由得嘴角一抽。 但是对上朱棣的特别较真,特别严肃的面孔,陆长亭又不好意思笑场,便只能勉强绷住神经,瞪大眼认认真真地对上朱棣的双眸,听着朱棣往下说。 “最近这段时日,我带着你出入这样的场合,毫不避讳。长亭,你心中有没有不一样的感觉?” 朱棣或许是还拿他当连小姑娘都没接触过的,缺乏生理知识的纯情小处.男,所以才会问得这样的委婉和隐晦。偏偏陆长亭也不能大喊一声“我什么都懂”,陆长亭数次yù张嘴,最后都还是给憋了回去。 见陆长亭半天不说话,朱棣也纳闷了。虽说年纪轻轻太早接触这些事着实不好,但若是对女色半分兴趣也提不起来,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不得不说,这一刻,陆长亭和朱棣的脑回路都诡异地重叠了,他们都在怀疑,对方是不是xìng.冷.淡,是不是在某方面有那么一点小问题。 “长亭?” “啊。”陆长亭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应该有什么样的感觉?喜欢姑娘吗?可她们……我不太喜欢。” 因为两人挨得有些近,掀起的窗帘外投shè进来了昏黄的光,映照在陆长亭的脸庞上,使得他舔唇的动作在无形中被放大了放慢了。朱棣的目光不自觉地从唇上流连而过,脑子里倒是陡然想到了一点。那些女子确实太过一般了,着实难以引起陆长亭的兴趣啊,不说别的,单说容色,陆长亭便已经将他们甩开了。 朱棣的目光忍不住又从陆长亭的脸庞上梭巡了一遍。 五官精致。 朱棣竟是觉得无人能与之相比。 不过……拿陆长亭的模样和那些女子比较也不太对,长亭本是他捧在掌心的人物,那些女子也确实无法与长亭相配。 …… 寂静在空气中蔓延,陆长亭不由多看了朱棣几眼。怎么这会儿又轮到朱棣沉默了?“四哥,我眼下对女子并无兴致,四哥不是说过吗,我年纪还小,我都记得很牢的。” 朱棣的喉头动了动,这家伙当真有这样听话? 但是朱棣也确实没能从陆长亭的脸上捕捉到撒谎的痕迹,想到早早通人事的兄弟们,朱棣也有一瞬间的怀疑,自己对陆长亭的管制是否太严厉了些,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而已,过后就消弭无踪了。 虽然心底是如此想着,但朱棣嘴上却是道:“长亭日后若要喜欢谁,须得万分慎重才是,若是真喜欢上了,那也要带回来给我瞧瞧才行。” 陆长亭脱口而出:“那以后四哥有喜欢的人了,也要给我瞧吗?”话说完,陆长亭就后悔了,这当然不可能了,虽说眼下他和朱棣看似如兄弟一般,但哪能真将自己视为燕王的兄弟了?朱棣若是有喜欢的女子,该给洪武帝看才是。 朱棣道:“好。”朱棣想也不想便应道。 在北平,他身边唯有陆长亭一人,自然也只有给陆长亭看了。朱棣并不觉得其中有何处不对。 陆长亭呆了呆,“啊……好。”这可真是令陆长亭有些受宠若惊。 朱棣笑道:“不过那也不知晓该是多久以后了。” “为何?”陆长亭终于忍不住想要问朱棣不近女色的原因了。 朱棣指了指外头,“你觉得这里好吗?” 陆长亭往外面看了一眼,灯火辉煌,行人匆匆,这时刚刚入夜,还是一派热闹景象,陆长亭分外钟情这样的滋味,于是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好看。” 朱棣哭笑不得,“这里苦寒,没甚新鲜的玩意儿,不如应天府繁华,也不如应天府舒适。哪有女子愿意在此处受苦?也就只有你才觉得好了。” 想一想也是,北平的女子倒是适应了此地,但燕王能随意娶妻吗?自然不行!何况洪武帝就算再不关心朱棣,应当也会给他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而不是北平这边的姑娘。但应天府的大家小姐,能愿意来这样的地方吗?就算她们嘴上不说,但若是心底抗拒,日后怕是还会造成生活不睦。若是如此,娶妻倒还似不如打光棍了! 陆长亭忍不住道:“我从前在中都不也一样吗?这北平还显得更繁华些呢。不过四哥……” “嗯?” “四哥难道没有什么红颜知己吗?”俗称床伴。 朱棣忍不住又挠了一把陆长亭的头,“瞎想什么呢?我哪儿来的红颜知己?不对,这个词你从何处学来的?” “就在方才的楼里啊。”陆长亭睁着眼说瞎话。 朱棣这会儿斥责也来不及了,只得道:“若是外面有甚红颜知己,日后娶妻时又当如何自处?”说到这里,朱棣的神色微冷:“妻妾甚众,却都不如专情一人。” 果然是老朱家牌儿专情种啊! 陆长亭暗暗咋舌。 不过他嘴上却是笑道:“那定然是四哥没遇见过好看的女子。”瞧那个纪紫蓝模样的就不错,那些请客吃饭的也着实太蠢了,请个纪紫蓝陪在身侧,怕是胜过那好几个女子。 朱棣笑道:“若是能有比长亭之貌更为出众的女子,或许吧。” 陆长亭撇嘴。 拿他做什么标杆? 朱棣这会儿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拿长亭的容貌与女子作比,似乎不大好,于是朱棣张了张嘴,正要出声安抚陆长亭,却听陆长亭道:“四哥,今日我在楼里见着一个女子,模样就生得很是标致。听史嘉赐说,那个女子叫纪紫蓝。四哥见过她吗?我觉得她倒是好看。” 朱棣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这下子全给噎回去了。 方才还说谁都瞧不上,这会儿倒是又夸起一女子来了,朱棣捏了捏陆长亭的脸颊。 陆长亭长成少年,脸颊上的ròu自然不如过去那样多了,随意捏上一把,皮肤就能红起来。 被朱棣这么突然地一捏,陆长亭顶着指印,一脸疑惑地看着朱棣:“四哥,我说错什么了?” 朱棣原本憋着的气,这会儿又一下子就漏掉了。朱棣无奈道:“你只要记得,少与这些女子接近便是,什么美与不美,北平有几个姑娘长得比你还要好看?你便歇了心思,莫要想这些东西。” 陆长亭:“……”我只是想告诉你谁好看一点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9 章 看着朱棣那张严肃的脸,陆长亭顿时觉得,朱棣真是得一辈子光棍,没救了! 这会儿程二的声音也chā了进来:“主子,到王府了。” 朱棣抬手盖了盖陆长亭的头顶,“先下去吧。”陆长亭躲过了他的手,当先跳了下去。程二根本没听见方才他们在里头说了什么,这时候见陆长亭下了马车,程二马上凑上前去,低声问道:“小长亭,今日那个史嘉赐让你给他看风水了?” 陆长亭点点头,疑惑地看着程二,他觉得程二应该还有什么话想说。 果不其然,程二搂住了他的脖子,凑近问道:“小长亭啊,你能给那些缺德鬼的宅子也做个风水局坑死他们吗?” “坑谁?”陆长亭眨眼,“今日一起用饭的那些人?还是……到营地里的人?” “都给坑了多好啊……”程二轻叹一声,不过他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程二满脸疲色地再度叹了一口气,下一刻朱棣便从背后拍开了程二,然后直接单手将陆长亭从他怀中拎走了,还顺带搂着给拎进了王府。 程二识相地闭了嘴。 跨进王府大门后,朱棣还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回过头来问:“方才和长亭在说什么?” “就问长亭请教了一下风水。”程二笑道。 朱棣淡淡笑道:“真是这样就好。” 程二马上举手发誓,“主子,真的是这样!” 朱棣这才又将头扭转回去,带着陆长亭进门去了。背后程二缓缓吐了口气,自己在后头走着走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小长亭确实是个大杀器啊,只可惜不能常用……不然让小长亭出马,就能不动声色地解决某些人了。 那头朱棣送陆长亭回了房,而后才将程二叫了过去。 “这些日子,有人在背后议论长亭?”朱棣直截了当地问。 程二点了点头,“是有,不过这些人向来不足为患,我便也未多加了解。既然主子问起,明日我便能去打探个清楚!”只是程二心里本能地觉得,打探的结果或许并不好,但此时他也不好说出这个猜测,毕竟这个猜测还是挺不可思议的。 朱棣点点头,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 程二看着朱棣,静静等待着他开口。 “今日去的那个青楼里,有个叫纪紫蓝的吗?” 程二霎底瞪大了眼。纪、纪纪纪紫蓝?青楼女子?程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难以想象竟然有一日,从主子的嘴里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名字。 朱棣皱眉道:“长亭似乎很是喜欢此人。” 程二刚紧起来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泄了出来,原来是长亭啊……但长亭何时见着这样的女子了?程二暗暗记在心中,道:“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主子,咱们去那儿的次数着实太少了,我这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明日我遣人去问个清楚。” 朱棣点头,随后打发程二去休息。等程二走出去之后,才骤然想起来,这主子吩咐了半天的事儿,不都全是跟小长亭有干系么? …… 陆长亭在燕王府休息了一日,这日没再跟随朱棣出门了,毕竟他跟着一块儿去,该见识的也都见识了,都没甚趣味,因而去不去倒也就不重要了。陆长亭在燕王府等来了林家的消息。 林家匆忙乔迁了,别人家乔迁都还要办个喜宴,而林家却是连乔迁宴也顾不上了,只单独送了请帖到陆长亭这里。 陆长亭带着请帖就上门去了,当然,还顺手给带了点礼物。 上次从庆寿寺顺来的香,还余了那么几根,点在屋子里,也都是有好处的。 借花献佛,陆长亭一点也不觉得羞。 林家的新宅也是在城中,只是换到了另一个南辕北辙的方向,这座宅子也显得稍微偏僻了些,当陆长亭到了宅子外的时候,就仔细观察了宅子一番。 从外面单看宅子的气运,普普通通,不好也不坏,很是中庸的风水。 但这样的风水一般来说,才更有可改造之处,就算是不进行改造,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陆长亭收回目光抬脚走到了门边。 林家下人已经在门内等候许久了,还不等陆长亭走上门来,下人就已经奔到陆长亭跟前来了,无比热切地笑道:“陆小公子!”不怪林家下人对他这般殷勤,实在是因为陆长亭不仅是挽救了林家,实际上也挽救了他们的xìng命。何况人家还是燕王府的人呢?多重原因之下,自然倍加殷勤。 等进门以后,陆长亭便有意放慢了脚步,按照他的职业习惯,默默地将进门之后宅子的风水布局收于眼中。 陆长亭虽然走得慢,但下人却不敢催促,就走了这一段路的功夫,林老爷就迎出来了,照旧是一见了陆长亭的面,就面带笑容以及焦急之色。 “小公子请、请!” 陆长亭收起目光,跟着林老爷并肩往里走去。 走了没几步,林老爷就露出了焦虑的神色,“小公子,我已经依照您的话,去庆寿寺找过道衍主持了,但却是连面都见不着,这……这……”这他想求都没地儿求啊! “先不急,之后再说。” 林老爷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立即改口道:“小公子瞧瞧这个宅子如何?” “没甚问题,布个风水局恢复气运便好了。” 林老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面上也见了点儿喜色。 这段时日,林老爷可不是被折腾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么?这脸上的表情都多变到极致了。 “给。”陆长亭也顺手给出了香,“点在屋中便可。” 林老爷点点头。 “计宝山将木头都带来放好了吗?”陆长亭问。 “都放着,但不知晓该怎么放置。”林老爷如今已经极为依赖陆长亭的本事了。 “按照八卦……算了,我来放置吧,木头放置一到两个月,我再来换风水局的摆置。” “好、好。”林老爷点头。 陆长亭跟着林老爷又去看了一眼林公子,林公子还是那般痴傻的模样。 陆长亭犹豫了一下,道:“你且等一等,过几日我去拜访道衍主持的时候,顺口与他提一提吧。”陆长亭毕竟与道衍也没什么jiāo情,他自然也不能放话说,一定能为林老爷办到,何况陆长亭也不愿意拿别人的事如何去要求道衍。 陆长亭这句话对于林老爷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喜讯了。 林老爷自是又对陆长亭感谢了一番,二话不说便带着陆长亭去过户之前的宅子了。 而这时候陆长亭也才骤然想起来一件事。 哦,他还是个黑户…… 对上林老爷那张激动的脸,陆长亭不得不暂时拒绝了过户的事,但暂时没能将房子拿到手也没关系,陆长亭让计宝山先送了木头去之前的宅子,然后以同样的手法,给两个宅子都用木头布了个八卦的局,以此赋予木头生气,使之生生不息,循环流转,确保渐渐消除宅子和宅中人身上的负面影响。 这头林老爷给计宝山付了钱之后,陆长亭便让他另外带了风水物回去。 那是一只金蟾。 金蟾招财,但现在还不到用的时候。 “跟木头搁一块儿。” “啊?”林老爷愣了愣,晃了晃手头的金蟾,“跟……跟木有搁一块儿?” “金蟾还未开光,带回去和木头放一块儿,等日后取出来再用的时候,会和宅子的风水更为契合。” 林老爷连忙点头,“好好!”对陆长亭的话竟是半点都不怀疑,捧着金蟾回去的时候,林老爷还顺便用马车将陆长亭也送回到王府去了。 陆长亭跨进了王府,便得知朱棣已经回来了,陆长亭快步朝着厅堂走去,就见朱棣神色复杂地坐在里头,旁边还站着程二。 这是又怎么了? 陆长亭走进厅堂,朱棣听见脚步声不由得朝这边看了过来。 朱棣立即收拾好了面上的情绪,笑道:“今日如何了?” 陆长亭摇摇头,“四哥,我得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朱棣支着手肘,身子微微前倾问道。 “四哥。”陆长亭哭丧着脸,“我现在还是个黑户啊,想要买林家的宅子都不成。”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大,朱棣都不知道是先问前半句,还是先从后半句问起了。一番斟酌之后,最后朱棣还是从喉间先挤出了一个问题:“怎么突然间想到要买林家的宅子了?” “买着玩儿。” 但显然这个一样的说辞并不能轻易将朱棣给糊弄过去。 朱棣又问了一次,“为何要买林家的宅子?” 陆长亭立即使用了转话题**,问:“方才你们在厅堂里说什么?怎么脸色那般难看?” 这下好了,陆长亭发现,他一问完,这两人的脸色更怪异了。 陆长亭的好奇心被撩了起来,这回变成他追问朱棣了:“四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都在发糖咳。 太困了=-= 小天使们晚安。明早起床数评论~\()/~等我明天再多多加更啦,么么哒! 第67章 49.45.42.40.9.6 朱棣看向了程二,程二也目瞪口呆,四肢僵硬,说不出话来。 “小长亭啊……”程二咂了咂嘴,“这个事儿呢……这个……” 朱棣突然站起身来,道:“你们先说着,我去处理一件事。”说罢,他便站起身来,大步朝着外面走去了。 程二微微傻眼,“主子……” 陆长亭则更是被他们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这能是什么事儿,才让朱棣展露出了这般姿态? “程二,你们到底说什么了?”陆长亭一把揪住了程二的衣衫。 程二轻咳一声,搂着陆长亭转过身,随后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我若说了,你可莫要生气才好。” “你先说。”陆长亭盯着他的双眼道。 程二挤眉弄眼地笑了笑:“之前同我们一块儿去吃饭的时候,是不是背后在议论你?” 陆长亭点头,“不错,我是这样怀疑的。” 程二摊手道:“他们在议论……你和主子有龙阳之好。” “什么?”陆长亭一怔。 “龙阳……就是……就是那种啊……”程二以为陆长亭是年纪小,因而不知晓说何为龙阳之好,但这又能如何解释呢?这小长亭连男女之情都不通,更别说什么男男之情了!而这些人竟然还在背后这般意.yín!想一想,程二都忍不住为之愤慨! 实际上陆长亭这会儿也震惊得很。 龙阳之好,他自然是知道的!由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龙阳君延伸而来的典故嘛,指的便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情谊。上辈子陆长亭就曾听说过这种男男情谊,陆长亭对此没有任何感触,但当这个事儿落到他身上的时候…… 程二见陆长亭呆住不语,心底顿时更为紧张了,平日里挺口无遮拦的,这时候却变得结结巴巴了起来,“那什么……其实就是他们觉得……觉得你和主子,有点儿、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个事肯定不能瞒着陆长亭,程二和朱棣都清楚,因为从他们口中说出来,也远比以后其他人在背后说得极为难听粗鄙的时候被陆长亭听见来得好。但是呢,顾忌到主子一直将陆长亭保护得这样好,程二又不敢将话说得太过直白,就只能往委婉里说,最后说出来就变成了这么个含糊不清的模样。 程二以为陆长亭没领会到,还绞尽脑汁地想着,用什么话来代替描述更好。 而这时候陆长亭已经从震惊中抽身出来了,他不解地问道:“我和四哥,何处太过亲密,以致给人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吗?” 程二张了张嘴,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这会儿又给咽了回去,见陆长亭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间程二心底有点儿庆幸,还有点儿失落。程二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也没想出来哪儿接触得过于亲密了啊。过去在中都的时候,程二是亲眼看着朱家兄弟怎么对陆长亭的,若说这样便是有一腿,那从前在中都的时候,岂不是和有好几腿了?程二心底本也是拿陆长亭当幼弟看待的,这自然挑不出哪里不对来,反倒还觉得外头的人,可着实会意.yín!连这样的孩子都不放过! “哪有……哪有亲密,我都没瞧出来啊!”程二道。他此时已经全然忘记了,前一日自己还在暗自感叹,主子对待陆长亭,可着实太好了些! 陆长亭点点头:“我知晓了,如此下去定然对四哥名声有碍。” 程二傻了眼,你知道什么了啊你就知道了!程二本能地觉得有点不大好。若是因为外头的流言,反而使得陆长亭大改行.事风格,程二觉得,那一定会完蛋!主子不会乐见到陆长亭这般模样。 陆长亭反倒表现得很是心宽,他仰头看了一眼程二,“还瞧我做什么?你去忙吧,我晚些再来找四哥。” 听陆长亭的称呼并没有丝毫的疏远,程二这才放下了心,他笑了笑,道:“好,那你等着啊,我先随主子去办事儿。” “去吧去吧。”陆长亭摆了摆手,从桌上端起茶杯来喝了两口。 程二看到他的动作,本来想出声提醒说那是主子的,但是随即又骤然想到,在这样敏感的时候提出来,岂不是反倒令长亭多想吗?于是程二很干脆地闭了嘴,回头多看了陆长亭两眼,这才走了出去。 陆长亭端着茶杯重重喝了两口水。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这些人会有这般猜测并不奇怪,就好比自己之前不是都在怀疑朱棣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吗?这些人显然更是关注这等八卦了,见自己出现在朱棣身边,当然难免延伸出一段香.艳的传闻。陆长亭并不是会为外面的人传什么流言蜚语,便因此而耿耿于怀的人,只是他难免为朱棣多考虑一些。这些话会否影响到朱棣呢? 陆长亭陷入了沉思中。 他的思维这会儿都还全然没有想偏,随着和朱家兄弟相处的时间久了,陆长亭的确是将他们尊为兄长的,自然也就笔直地不会往另一个方向去想了。 另一边,程二出来后,便见到了等候在院子里的朱棣。 自然,朱棣是并没有事要去办的,只是朱棣觉得若他也在那里,只会徒增尴尬,说不定还会惹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0 章 陆长亭恼羞成怒。 “主子。”程二唤了一声。 朱棣立即转过了身来,问:“如何了?”朱棣面色沉静,但程二却能从他的眼眸里瞥见几分焦灼。 程二当即道:“长亭没什么反应,只是问了我,说他和主子您真的表现得太过亲密了些吗?” 朱棣面色微沉:“谁家兄长不是如此?” 程二暗自道,就咱们这家里的兄长对待弟弟格外的好啊王爷! 朱棣又问道:“可还说什么了?” 程二斟酌着还是将陆长亭的话转述了:“他说他知晓了,这样的流言对您或许会有影响。” 朱棣满不在乎地道:“能有何影响?”北平是他的封地,谁敢在他跟前来说吗?何况流言这玩意儿,朱棣从小也没少听过,这时候自然不会因此而觉得困扰。 程二闭口不言,因为他知道,这时候朱棣也并不需要他说话。 朱棣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去帮长亭处理了户籍的问题吧。”早在中都的时候,他就想要帮着陆长亭处理掉此事了,但偏偏那时候陆长亭迟迟未应,待他离开中都的时候,为了能让陆长亭将房子顺利买到手,都还花了点儿功夫。不过后来陆长亭从中都离开的时候,也正是因为没有户籍,所以才能走得那般潇洒吧?那安家夫人和大公子想要寻到陆长亭的踪迹都不容易了。 毕竟一个户籍上都不存在的人,你从何处去寻呢? 程二点头,忍不住小声问道:“但是小长亭说他要买房的事儿?” “既然他说是买着玩儿,那就是买着玩儿。”朱棣淡淡道。 程二一下子就会意了,不管陆长亭是怎么打算的,现在他人在燕王府,到时候那买来的房子哪怕不是用来玩儿,主子也能让它变成是买来玩儿的。程二笑了笑,这才离开了。 没一会儿,厨房的人来说炖了汤,朱棣习惯xìng地想要将汤送到陆长亭那里去,但最后朱棣又迟疑了,虽说他心底是没觉得有什么,但长亭此时会不会正觉尴尬?还是再等等吧,再等等……朱棣最后还是将汤jiāo给了下人,让下人送上门去了。 …… 陆长亭回到屋子后,打了水洗净手和脸,坐下来开始画林家现在宅子的结构图。 刚画到一半,就有人来敲门,陆长亭知道应该是朱棣来了,于是陆长亭头也不抬地道:“请进。”谁知晓话音都落下了,外面却是久久都没动静。 陆长亭微微皱眉,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笔,而后快步走到了门边去,门一开,陆长亭才看见,原来外头站着的是个小丫鬟,而并非朱棣。 “可是送汤来的?”陆长亭问。 小丫鬟羞答答地点了点头。 瞧她这般模样,也难怪方才陆长亭叫她直接进来,她却不敢动。 陆长亭扫了扫她手中的汤盅。这些汤本是冬季用于暖身子的,但是因为喝下去对身体倒也不错,于是便一直延续到了现在。而且几乎次次都是朱棣送来,顺便再检查一下当日陆长亭有没有偷懒,现在乍见来的是个陌生丫鬟,陆长亭一时间着实有些不大习惯,心底还一掠而过了一点儿失落。 陆长亭接过了汤盅,“去吧。” 丫鬟点点头,多看了陆长亭两眼这才走开。 待到关上屋门之后,陆长亭端着汤盅在那儿发了会儿呆。难道是朱棣在听过流言之后,开始避嫌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避嫌也好。 陆长亭将汤盅随手搁置在一旁,然后继续画图,等他画完之后,再摸一旁的汤盅,已经凉了,汤凉了之后就难免带上一股难闻的味道,陆长亭顿时就没了吃的兴趣,他皱着眉将汤盅推到了一边去,让人打来热水,简单洗了个澡,而后便上床休息去了。 陆长亭想着,既然要避嫌,那就干脆这几日都泡在外头更好。陆长亭第二日便直接到计宝山那处去了,又在计宝山那里挑挑拣拣,选了几个风水物出来。 计宝山瞧着这几个不起眼的风水物,有些纳闷,“这用来做什么?” 陆长亭淡淡道:“自然有它们的用处。”其实只是那一日,程二和陆长亭说的话,被陆长亭记在了心底。陆长亭虽然从不害人,也不屑这等手段。但上了朱棣这条船,有些事总是难免的。现在被他选出来的风水物,就是很方便送人,但也很方便做手脚的。 计宝山知道陆长亭的本事,当然这时候也不多问,只默默去拿了块非常大的布,打算给陆长亭包起来。陆长亭见状马上阻止了他。 “暂时用不上,你给我留着就好,钱我改日算给你。” “哦哦!好好,我给您留着。”计宝山将这些风水物裹起来,而后找了个木箱子放进去,上面还像模像样地给贴了个封条,上面写着小师父三个大字。 对于计宝山这种极为认真的行为,陆长亭都有些哭笑不得。 计宝山贴好之后,拍了拍手,“好了。”说罢,还转过头盯着陆长亭,让陆长亭顿时有种,他在求夸奖的感觉。 “做得不错。”陆长亭也就顺口夸了一句,随后,他抬头扫了一眼这个铺子,不由问道:“你既然自己在卖风水物,难道就没想过改一改屋中的风水吗?” 这铺子的生意可着实不怎么样,亏得计宝山好意思说,自己是卖风水物的。 计宝山闻言不由得傻眼,“我这铺子……能改风水?”从前他还真没想到过这一点。他来到北平,本就人生地不熟,能买下这处铺子,已然是幸运,后头便只能竭力试图往外推销风水物,别的却是一概不曾想过。 陆长亭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模样,不由再度感觉到了哭笑不得。 瞧计宝山这模样,着实离jiān商这个词太远了,能将生意做成这个模样,计宝山还真得好好检讨一下自己。 “你且让我好生瞧一瞧你这铺子。”陆长亭道。 计宝山连忙点头,随即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眉梢眼角的喜色都快溢满了,他结结巴巴地道:“您请,您请……您请随意瞧!以后还请小师父莫要再与我言钱财,我这铺子里的风水物,能得小师父瞧上,那都是它们的荣幸。” 陆长亭淡淡一笑,瞧着计宝山这副模样,忍不住觉得甚为有趣。 若非这些日子计宝山的表现实在深得他心,陆长亭也不会主动提出风水之事。毕竟不是谁都能受得他这样的恩惠。 早从陆长亭第一天来到这铺子开始,他便看出来这铺子的气运不旺了,今日仔细再瞧,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不旺!整个铺子都笼在了一股黯淡的气运之中,给人以颓然之象。 “屋中摆设太过杂乱了。”陆长亭道:“全都收起来。” “收起来?” “收在木箱子里。将木箱子在两侧排开摆放,而后在木柜台上只摆放几个招眼的风水物就行了。这便摆金的,这边放些玉、铁、木头……” 计宝山一边点头,一边却忍不住问:“为何如此摆放啊?” “属土和属木的风水物能放在一处吗?属金和属火的能放在一处吗?若是放在一处,且不说气场紊乱,单说进来的人单单往这边一瞧,都会觉得眼前一片杂乱之感,顿时生出烦闷的情绪来,而一旦产生了这样的情绪,你还能指望他们静下心来好好挑选想要买的物品吗?” 计宝山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着却是一边抬手擦汗。如此一看,他从前定然犯了不少这样的错误。 “其它风水物放在木箱子里,也是为了减少杂乱感,以避免它们坏了风水。而木箱子依次排开,是为了克土。” “克土?”计宝山一怔,“这、这又是为何?” “铺子之中土可不太旺,否则你便易亏损,你该旺的是水和金。木克土,土克水。而水生金的道理,你应该是知道的。”陆长亭顿了顿,方才接着道:“你的八字缺金旺土,加之名字之中竟然又是与土有关,自然需要克土才行。” “知道知道!原来如此!” “于是便用木来克土,而后再摆下一个风水物,用以旺金。自然,铺子中的气运将大不一样。”计宝山这铺子的气运要更改着实容易得很,陆长亭便也就一边看一边指点了。 说完,指了指掌柜平日站立和歇息的位置,道:“此处改到西南方,如此铺子里的气运旺的才是你。” 计宝山再度连连点头,都快如同小鸡啄米一般了。 说完,陆长亭走到了铺子外。 “在门口摆个柜子,柜子上放风水物。” 计宝山低声道:“摆什么风水物呢?” 陆长亭站在那里没有动。 这巷子狭窄,一阵寒风灌入进来,便汇成了一股更为凌厉的风。这样的风,时常吹拂过来,再多的财气都能给吹没了。陆长亭不由得皱眉。 计宝山也不敢催促,就垂手站立在一旁,静静等待着陆长亭出声。 “听说过三狮招财鼓吗?” 计宝山连连摇头。 陆长亭道:“做一个这样的风水物,摆在这里。” 计宝山面露苦色,“可,可我没见过啊……” “我见过,你等我将图纸画给你,你再做一个便是。此物不能轻易出售给外人,图纸须得烧毁。” 计宝山慎重地点头,“我知道,我记住了,一定按照小师父所说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很久没有感谢过小天使们的地雷了,所以现在一起贴上来,么么么哒!感谢以下小天使,爱你们!比心! 丁迦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25 23:48:25 专业挣**币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9-26 14:32:41 狐狸阿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27 10:58:50 万年潜水等好文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27 19:14:56 狐狸阿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28 06:36:52 节cāo是路人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9-28 09:13:02 展拒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29 23:42:32 八月桂花香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9-30 12:50:48 展拒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30 19:21:15 展拒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1 15:21:19 夏虫可语冰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1 15:40:48 秋天的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1 16:27:11 节cāo是路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1 17:01:14 可可可可可可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1 18:48:40 可可可可可可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1 18:48:53 璐璐不在家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1 22:30:53 天然无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1 22:45:56 天然无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1 22:46:06 天然无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1 22:46:13 天然无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1 22:46:22 天然无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1 22:46:43 天然无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1 22:46:50 天然无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1 22:46:59 狐狸阿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1 23:31:01 ℃铭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2 15:31:11 第68章 49.45.42.40.9.6 陆长亭目前对计宝山还是很信任的,见计宝山斩钉截铁的模样,陆长亭也就不再多叮嘱了。能守得住规矩的,不消你多加提醒,而不守信之人,就算你再三提醒,也没有任何用处。 陆长亭拿过纸笔,当即画了下来,包括一些细节部分,他更是单独在一旁将细节放大后画出来,并且添上详细的备注,正常人都能从图中得知这个三狮招财鼓究竟长如何模样。 “给。”陆长亭将图纸递给计宝山,计宝山接过来,笑容更甚,口中谢个不停。 计宝山将那图纸打量一番,发现极为详尽易懂,脸上的笑容不由变得越加灿烂起来:“拿着这样的图纸,定然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来!” 陆长亭点头:“你做好之后,便按照我所言摆置,等过几日瞧一瞧可有变化。” 计宝山瞧了瞧他脸上的神色,低声道:“这段日子小师父便不来了吗?” “或许不来了。”陆长亭想了想,这段日子他要做的事儿还多着呢,自然不能时时前来盯着。 计宝山面露失望之色:“那小师父去忙吧。”说着他便亲自送着陆长亭离开,口中还道:“小师父若有吩咐,只管告诉我便是。”计宝山生怕自己帮不上忙一般。 陆长亭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天。 天色已经有些沉了,时辰着实不早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都要误了吃饭的时辰。 计宝山随着他的动作,一块儿抬头看了一眼天,计宝山讪讪笑道:“抱歉抱歉,今日是我之过,才耽搁了小师父,请小师父见谅。” “无事。”陆长亭简短地说完,便拔腿往巷外走了去。 而这时候燕王府一片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贸贸然开口。 朱棣回到燕王府已经有一会儿了,只是久久都等不到陆长亭,朱棣又不傻,当然感觉得出来陆长亭在故意避着他,这回倒是轮到朱棣纳闷了,难道长亭心中仍有芥蒂?朱棣心底顿时便涌起了一阵不快,并且朝程二的方向扫了一眼。 程二被这一眼看得冷汗直流,口中辩解道:“那日我说给小长亭的时候,他确实没有表现出抗拒抵触之意啊!小长亭应当是担忧妨碍了主子的名声吧。” “就算是担忧,也不至于不归家。”朱棣眉头紧锁,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程二张了张嘴,心道这少年期的小长亭,他也捉摸不透啊,哦不,就算是从前,他也没捉摸透过。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桌上的食物也都逐渐转凉了,眼看着陆长亭仍旧没有要归家的意思。一旁的丫鬟低声道:“主子,可要换下这些凉了的食物。” “别动,都等着。”朱棣冷声道。 程二闻言,暗自叹了口气。 小长亭啊小长亭,你怎么这般想不开呢?有什么话就不能回来和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1 章 子好好说吗?还学会玩儿离家出走了! 这厢陆长亭走到燕王府的时候,天空已经蒙上一层夜色了,陆长亭也没想到,这么一耽搁,竟然就到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在用饭了……陆长亭一边想着一边走到王府门口。 王府门口的小厮还在张望呢,突然见陆长亭进来了,那小厮张大了嘴,差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陆、陆公子!”小厮急急忙忙地伸手来抓,“快快!王爷在等您呢!” “王爷在等我?”陆长亭微微惊讶,心底又不由得一软,而后加快了脚步。朱棣是真的在等着他回来一同用饭啊!陆长亭心底的滋味自然就变得不一样了,虽说这几日朱棣有意与他避嫌,但如此看来,朱棣待他依旧没有要变化的意思。 见陆长亭大步朝里走,小厮却是跑得比他还快,一边跑口中还一边道:“主子,陆公子回来了!” 程二隐约听见了声音,不由得从厅堂出来,探了个头一瞧,可不正是陆长亭吗?程二脸上喜忧jiāo杂,几个大步上前去,急声道:“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迟?” 陆长亭不解地看了程二一眼,程二的态度也表现得太着急了。 “我给计宝山瞧了会儿风水,都在等我吃饭吗?今日是我不好,也没法回来告诉你们一声。”这可不似现代,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便能知会了。 程二咂咂嘴,“真是瞧风水去了?” “真是!怎么?难不成我还会撒谎?”陆长亭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程二拍了拍他的肩,将陆长亭推入到了厅堂之中,口中道:“保重!” 保什么重?陆长亭一头雾水,他转回头朝前看去,正对上朱棣那双幽深的眼眸和沉下来的面容,陆长亭一下子就悟到了什么。朱棣在发火?陆长亭只能自恋地猜测,是因着他回来迟了,于是朱棣心下担忧,因而才生出了怒气吗? “四哥。”陆长亭加快了脚步走上去,特别乖觉地喊了一声。 朱棣朝四周使了眼色,众人会意,便立即退了下去,只余下陆长亭和朱棣二人。陆长亭原本还有些紧张,但见众人都退出去之后,陆长亭反倒诡异地平静下来了。或许是因为知晓,朱棣对他是好的吧。 “为何故意躲着我?”朱棣面沉如水,冷声问道。 陆长亭先拉过椅子在朱棣身旁坐下了,还顺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其实见到他这般和过往无二的举动,朱棣的面色就缓和不少了,但该教训的还是得教训,朱棣继续冷着脸等着陆长亭解释。 “四哥。”陆长亭喝了两口茶水,又习惯xìng地舔.了舔唇,这才抬头看向了朱棣。 其实一声四哥就将朱棣又软化一些了。 陆长亭接着道:“今日回来这样迟,只是因为我去给计宝山瞧风水了,这才耽搁得久了些。” 朱棣的脸色好看了些,不等他开口说话,陆长亭便又道:“不过前几日,我确实是想要避着四哥,那也是因为四哥啊!” 朱棣刚好起来的脸色一下子又臭了,他就等着陆长亭说清楚,是为了他什么。 “我担心妨碍四哥在外的名声。” “我岂会在意此事?”朱棣皱眉。 “你是在意的。”陆长亭撇撇嘴,这会儿轮到他臭着脸了,“不然那日来送汤的人,怎么换成了个陌生的小丫鬟?我还当是四哥为了避嫌,那我自然想着配合四哥一些,也就在每日晨起后,便早早出门去了。” 朱棣呆了呆。 现在还变成是他的过错了?但仔细一想,或许说不好真是他那日的态度误导了陆长亭。原本憋了一肚子的火,这时候却又全都泄掉了。朱棣颇有些无奈,只得道:“那日我是当真被事情牵绊住了,这才没有来给你送汤。” 陆长亭低着头不说话。 朱棣盯着他头顶的发旋儿看了会儿:“那日的汤喝了吗?” 陆长亭伸手去拿勺子,要盛桌上的汤,口中道:“那日送来汤后,我忘记喝了,想起的时候都凉了,便什么胃口也没了。” 朱棣轻叹了一口气,颇有种拿陆长亭没法子的意味,但心底却是蔓延开了更多的甜滋味儿,朱棣对于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极度享受。 他身子微微前倾拍开了陆长亭的手,道:“这些菜和汤也冷了,我让下人热一热。” 北平食物并算不得丰厚,朱棣当然不会奢侈到让下人们将食物倒了换新。 陆长亭点点头,坐在朱棣身边,跟他一块儿默默地等待。 下人们将食物撤了下去,而这时候朱棣也才再度开口了,“只要长亭心中对那些流言并无芥蒂,我便也不会在意。” 陆长亭点头,傲然道:“我长得这般出色,日后这样的话只会多不会少,我自是不能跟他们个个都去计较。不然日后我怕是先要将自己气死了。” 朱棣见他神色不似作伪,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几日.他几乎都没能见到陆长亭,这时候见着了,朱棣当然忍不住好好打量起了陆长亭。其实才几日不见,陆长亭这张脸能有什么变化?朱棣的目光落到他的脸庞上,打量着打量着,朱棣便不由得想到了程二将流言转述给他的时候,他是何等的心惊和愤怒…… 长亭这般模样,哪里像是一个男宠了? 长亭向来都不缺一身冷傲,怎会像是男宠呢? 只是……正如长亭自己所说,他的容貌的确太过出色了。鼻子眼睛唇,都生得很是精致,朱棣如今都还能回忆起,当初初见到陆长亭的时候,对上陆长亭那双眼,仿佛聚世间光华于其中。朱棣从来没见过,一个少年能长出这般姿容。 “四哥?”见朱棣盯着自己的脸庞久久不出声,陆长亭忍不住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就在陆长亭回眸的时候,朱棣脑子里不自觉地滑过了一句诗,“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 朱棣心底顿时仿佛被一双手揉化了一般。 朱棣压下心底怪异的滋味儿,挪开了目光,面无表情地道:“我是在想,你身上何处像他们说的那般了?” 这会儿陆长亭却是有些好奇了起来,他歪着头看向朱棣,问:“他们都说什么了?” 朱棣对上他好奇的表情,见陆长亭真的就是单纯的好奇,想着反正方才两人都摊开来说了,于是便都给抖落了出来:“他们说你,长得比女子还要出色……”“说你五官太过漂亮。”“说你长了副邀宠相……” “哈哈哈哈哈……” 下人再度送食物进来的时候,便正好见着陆长亭拍桌大笑的模样,他们还听见陆长亭问他们的主子:“还有吗?还有什么好笑的话?” 而后他们便见着他们的主子露出无奈的神色,凑在陆长亭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陆长亭顿时又是一番大笑。 下人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之前不是还在发脾气么?怎么一下子又没事儿了?这……他们也只能在心底暗自感叹,这陆公子着实太受看重了,主子对他竟是连责怪都不舍了。 下人们上好菜后便又识趣地出去了。 这头陆长亭都快笑到打跌了。 这些人整日在背后没事儿,就这样可劲儿地意.yín他呢! 朱棣本来对那些背后议论的人积蓄了一肚子的怒火,就等找个时机冲着他们发作出去了,这会儿见陆长亭笑得激烈,朱棣心底的不快倒是慢慢被安抚住了。 朱棣拍了陆长亭一巴掌,“别笑了,吃你的饭。” 陆长亭点点头,收住了笑容,只是两颊因为方才笑得太过激烈,因而微微泛红了起来,衬得好一副唇红齿白的模样。朱棣只瞧了一眼,便忍不住别开了脸。朱棣不再看陆长亭的面容,但为了不让陆长亭又说是他的错,朱棣按照以往的习惯继续给陆长亭夹菜。只是夹个菜,总免不了看一眼陆长亭。一来二去,朱棣心底就有点说不出的烦躁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灼从朱棣的心底升了起来。 在看见陆长亭毫无所觉的表情时,朱棣便觉得愈加难受了。 说来说去,还是那些在背后长舌之人的错!若非他们四下传这些话,朱棣也就不会去关注,自然也就不会因而更加关注到陆长亭的模样,现在多瞧上几眼,朱棣不得不承认,心底是有点涟漪的,但朱棣将这归为了正常反应,只是这种反应影响到他了,实在令人止不住地恼火。 “四哥不吃吗?”陆长亭顺手也给朱棣夹了食物。 朱棣点头,将食物送进嘴里,至于这会儿吃进嘴里的食物是什么滋味,也就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了。 陆长亭这会儿是真的有些饿了,他一时间也顾不上朱棣了,他埋头吃完了碗里的食物,当然这还不够,陆长亭起身又盛了一碗饭,回过身来的时候,他便发现朱棣又目光幽深地盯着他。陆长亭心跳微微有些快,他装作没发现朱棣的不对劲一般,坐了回去,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食物。 这顿饭朱棣并没怎么吃,待到陆长亭吃完之后,朱棣便立即道:“我送你回屋子。” 陆长亭原本还没有这样着急回屋的,但是朱棣都说出口来了,陆长亭还能说什么?只是朱棣的情绪着实变化太快了,明明方才还好好的,现在一下子就变了。 走在回屋子的路上,朱棣才提起了陆长亭回家迟了的事,“今日.你久久不归来,我也不知晓你去了哪里,半点不清楚你的安危。日后若是再如此,我也依旧会担忧你,不如日后便让一个下人跟在你身后,不说能与你做个帮手,能护着你的安危也是好的。” 陆长亭愣了愣,也不矫情,当即点头应了,毕竟如今身份不一样,他现在身上贴着的燕王的标签更为牢固了,陆长亭当然不能任xìng为之。 见陆长亭应下,朱棣脸上温和了不少。 “今日还喝汤吗?”朱棣问。言下之意便是,今日绝对是他来送汤了。 陆长亭摆了摆手,一手推开了屋门,“不了,方才吃得有些撑,何况今日也有些晚了。” “那进去吧。”朱棣又拍了拍陆长亭的肩背。 陆长亭走进去,冲朱棣点了点头,这才关上了屋门。 屋门关上之后,朱棣却并没有急着离开,他盯着屋门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谁也不知晓他此刻心中在想什么。夜色渐渐地深了,朱棣能从窗户纸上的剪影瞥见陆长亭坐下去,点起油灯,铺开纸开始写写画画的动作。陆长亭的轮廓印到窗户纸上,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久久之后,朱棣才骤然回过神来,暗道自己想得太多,于是转过身去,步履稳健地离开了。 屋内,陆长亭打了个呵欠,起身洗漱之后,熄灭了油灯,只留一根蜡烛,而后便拢着被子准备睡觉了。 其实方才朱棣站在外头,他是知晓的,他的影子印在了窗户纸上,朱棣的身影又何尝不是呢?朱棣方才的行为实在令陆长亭有点心惊胆战。那些话对人没有影响肯定是假的。朱棣不会当真从此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吧? 陆长亭想不出个所以然,还能如何?自然是心宽地闭上眼。 …… 朱棣回到自己屋中后,眉头依旧是紧锁着的。他发现人的脑子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当你越是刻意不去想什么的时候,你的脑中便会更加刻意地闪现过什么。 哪怕是此时安静地坐在烛光之下,朱棣的脑中也闪过了陆长亭眉眼如画,唇红齿白的模样。 光是想一想也就罢了。 朱棣心底竟然隐约浮现了一种,求而不得的难受感。朱棣这时候很理智,但越是理智,他就越是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明明只是如朱一般,想要与陆长亭做个好兄长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还在写…… 可能也得12点以后吧,写得贼慢,晚安小天使们~ 第69章 49.45.42.40.9.6 为了证明自己当真不是在躲避着朱棣,陆长亭第二日在王府里待了整日,不是划划拳,就是看看书,练练字,画个图……倒还挺是舒适。 朱棣回来后,见陆长亭就待在王府之中,顿时心下会意,知道陆长亭这是故意为之。朱棣不自觉地笑了笑,便放任陆长亭去了。 只是才等到第三日,陆长亭便被人请走了。 计宝山到王府来请人了,陆长亭见计宝山面色紧张又激动,半天又说不清楚话,陆长亭也不知道那风水究竟是成了还是没成,又或是在做三狮招财鼓的时候出了错……不管是什么原因,陆长亭都先跟着计宝山过去了,毕竟事情由他起了个头,现在还得去收个尾。 只是今日陆长亭的身侧还跟了个小厮,那小厮低眉顺眼,看起来十分的温顺,但是陆长亭却觉得这小厮表里怕是不一致的。 计宝山也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有些好奇,在察觉到对方可能是燕王派的人之后,计宝山便不敢多加打量了,只在心中暗暗感叹,燕王对待小师父可着实万分看重啊! …… 等进了那条熟悉的巷子,陆长亭便立即见到了那里摆置着的木柜子以及上面竖起来的鼓。 鼓形状似哑铃,两头正是鼓面,中间鼓身上有漂亮的纹路,形成了狮子的图案。 与陆长亭画出的图并无差异。 陆长亭不由惊讶,“这样快便做好了?” 计宝山点点头,这会儿才将心情平复了不少:“小师父,见效了见效了!” 见笑?还是见效?陆长亭看着他并不chā话,只静静等着计宝山往下说。 “招财……真的招财!”计宝山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了这么一句没水平的话。 陆长亭顿时颇有些哭笑不得。 计宝山指了指巷子口:“你看……你看……” 陆长亭回过头去,就见两个打扮得体的男子走进了巷子。计宝山口吻笃定地道:“他们一定是来铺子里的!” 陆长亭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计宝山怎么敢这样确定?陆长亭虽然清楚自己的本事,但都不敢这般笃定,毕竟风水局大部分时候都是无法做到立竿见影的。 正想着呢,就见那两个男子,直直地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了,其中一人疑惑地打量了一眼陆长亭,问:“谁是掌柜?” “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2 章 我!”计宝山连忙出声道。 陆长亭转头去看他,就见他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这计宝山可真容易满足……陆长亭暗暗摇头。 计宝山带着男子进了铺子,热情地同他介绍起了里头的风水物,比起过去,计宝山如今的水平倒是提升了不少。 陆长亭并没有进去,他站在了门口,依旧看着那三狮招财鼓。 很快,那两名男子便从铺子里出来了。 出来得这样快?那是买了还是没买呢?陆长亭回头看了一眼计宝山,就见计宝山一脸眉开眼笑的模样,陆长亭这下便知道,不用再问了,定然是卖出去了。 计宝山咂了咂嘴,走到陆长亭身边,感叹道:“从前觉得要卖个风水物,真不容易,现在突然一下变了,倒是让我受宠若惊起来了……嘿嘿……今日那二人还是打外地来的呢……若非您改了风水之后起了效用,我绝不可能碰上这样的客人。”计宝山笑得越来越灿烂,五官聚拢在一块儿,皱成了一张菊花脸。 陆长亭点点头,突然一指跟前,“你看。” 计宝山一脸茫然,根本分不清陆长亭指向的究竟是什么方向,不过尽管如此,他也还是竭力地仰着脖子,朝着那个方向看去。而就在这时候,一阵风动了,这阵风入了巷子,纠结成一股更强劲有力的风煞,直冲而来。 陆长亭能ròu眼分辨到那股风直直冲撞而来,“咚”,较为响亮的一声,风煞击动了鼓面,这个声响连计宝山都听见了,计宝山被惊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我……我都不曾注意……它怎么,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响了?” “不是好端端的自己响了,是有风吹来……” “风?”计宝山平日里真没注意过这些,此时突然听陆长亭说起,不免一脸茫然。 “你站到此处来。”计宝山将他拉了过去。 计宝山疑惑地站到陆长亭的跟前,随即又是一阵风吹拂而来,计宝山这才感觉到有什么直直迎面撞击而来,让他瞬间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计宝山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低声道:“这、这是什么?风?”计宝山却觉得能被陆长亭点出来的,定然不是普通的风。 “这是风煞,不管你铺子里辛辛苦苦聚了多少财气,一股风煞过来,便能将财气全部吹散。因而,你才会生意惨淡。若是选用其它招财风水物摆在柜子上,自然也无法避免被风煞吹散,唯有这个三狮招财鼓,当风煞吹来,会击在鼓面上,风煞被阻挡,无法再吹散财气是其一,鼓面响动,越加催发三狮招财鼓的效用,使得财气凝聚更快,这是其二。两者皆可间兼得,唯此物也。” 计宝山一边听,已经一边忍不住露出连连叹服的神色来,到最后,他已然说不出话来。 “小师父……”待到陆长亭话音落下之后,计宝山忍不住复杂地出声。 “嗯?”陆长亭以为他还有没能听明白的地方,于是静静等待着计宝山的下文,可谁知道他开口之后便就此打住了。 “有什么想说的,说便是了。”陆长亭皱眉催促道。 计宝山摇摇头,“不知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陆长亭:…… 计宝山傻笑两声,冲着陆长亭拜道:“小师父这一手实在……实在令我连夸奖都觉词穷了。好像这凡世间的词儿都配不上小师父……” 陆长亭:“……”这已经快把他夸成神仙了。 “这风水没别的问题了吧?”陆长亭截断了计宝山的话。不然他觉得以计宝山此时的激动,能给他结结巴巴夸上一整天。 “没了没了!小师父出手,哪能还有什么问题啊?” 陆长亭打量了一眼铺子,点点头,这才拔腿离开,“既然风水好了,那就好好cāo心你的铺子吧,我便先行离去了。” “请,您请。”计宝山还是照旧将人送到了巷子口。 陆长亭带着下人走远,计宝山在巷子口站了会儿,突然觉得有一双眼睛yīn沉沉地看着他,计宝山左顾右盼,却什么也瞧不见。 或许是他的错觉吧,此时正欣喜着的计宝山并不愿意为了这点儿小事而烦恼,将之抛到脑后,他便转身回铺子去了。 风水局初成,这几日应当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之后便要渐渐回落,讲究一个细水长流。因而这几日,他可得给抓住了! 又值朱棣赴宴的时候,朱棣让陆长亭先跟随他一同前往军营,而后照旧在城中晃dàng上几圈,再去赴宴。 只是今日陆长亭拒绝了。 朱棣不由得笑道:“长亭以后都要日日守在燕王府中拒不出门了吗?”朱棣点点头,装模作样地道:“嗯,给四哥守一守宅子倒也不错。” 陆长亭却摇了摇手指,“不是,四哥我今日要去庆寿寺。” 朱棣不由得拧眉,“去庆寿寺做什么?” “上次林家之事,我借用了道衍的名头,此次总当去感激一二。” 朱棣这才想起来之前离开林家的时候,道衍还冲着陆长亭盛情相邀呢。想着陆长亭也长大了,不就是去见个道衍吗?他自然也不能拦着…… “去吧。”朱棣说完还不忘添了一句,“带上人。” 陆长亭点点头。心中暗道,看来和过去关怀他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差别啊。陆长亭心底缓缓地舒出了一口气。 虽说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但他们还是一同出的门,而后各自上了马车。 小厮赶着马车,陆长亭坐在里头,晃来晃去不自觉地便睡着了。 等陆长亭睁开双眼的时候,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听见了道衍的声音。陆长亭揉了揉眼,顿时清醒不少。待他掀起马车帘后,外面站了好几人,为首的正是道衍! 而就在陆长亭掀起车帘的时候,道衍的声音询问那小厮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来是长亭啊。”道衍笑了笑。 陆长亭点点头,掀起车帘跳了下去:“此行前来是为多谢道衍师父。” 道衍几步走上前来,很是亲近地捏住了陆长亭的手腕,随后带着他往前走去,陆长亭虽然有着些微的不适应,但他也并不觉得反感,也就任由道衍带着他进去了。 小沙弥带着小厮停马车去了,于是进门的时候,他们身后就剩下了另外跟随着的小沙弥。 “道衍师父怎么出来得这样快?”陆长亭诧异地问。难不成这做主持的,还能没事儿便在寺外晃悠? 道衍淡淡道:“我一直在等候长亭前来。” 说得好像是每日都搁在寺外痴痴地等着陆长亭过来一般。 陆长亭被自己的脑补弄得浑身恶寒。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昨晚不小心睡着了!今天换了个键盘,希望能码字多一点。QwQ爱大家! 第70章 49.45.42.40.9.6 道衍将人请到了禅房之中,小沙弥很快摆上了两盏清茶,还就了一碟点心,可谓是贴心至极。 陆长亭长身体的时候很容易饿,所以不知不觉间养成了闲谈的时候,也得摆碟点心,一边说一边吃的习惯,朱棣那是纵得他都习以为常了。这时候多吃几碟点心,也吃不穷谁。 庆寿寺还给备点心,倒是有几分出乎陆长亭的意料,毕竟寺庙之中,平日里应当除了斋菜,别的都不吃的吧? 陆长亭正想着呢,就见道衍当先拈起点心往嘴边送了,口中还道:“长亭不尝一尝吗?” 好吧,搞不好庆寿寺的和尚什么都吃呢。陆长亭打消了脑子里自作多情的念头。跟着抓起点心往嘴里塞。 “道谢之事并不值得你走这一趟,长亭可是还有事要拜托我?”道衍捧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后方才出声问道。 陆长亭也并不奇怪道衍为何会猜到这一点,他大大方方地道:“道衍师父可还记得那个林家?林家老爷数次见不到您,便求到了我这里来。” “他那宅子里的风水局不是已经被你破了吗?” “林家公子还没好呢。” 道衍失笑,“那来求我又有何用?” “看病。” “看病该找大夫啊。”道衍将点心往陆长亭的方向推了推,随即淡淡道。 陆长亭随手拿了一块,口中却是并未就此停顿,而是道:“城中大夫无人能医,我便想到了道衍师父。道衍师父会医不是吗?” 道衍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他只问道:“那你要为他在我跟前说情?” 陆长亭摇头:“那是他和您的事,我只管传达一声,帮他个忙,您若愿意见他固然好,不愿意也无可厚非。能不能打动您,那都是他的事儿了……”陆长亭将点心咬了一口,嚼了嚼,吞咽下去,而后方才继续道:“毕竟我收了他的宅子,此时自然要为他传达一声。” 陆长亭没权利去强硬地要求,道衍一定得应下林家的请求。但是陆长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他说完这段话后,道衍脸上还隐隐闪过了遗憾之色。难不成道衍还在等着自己去求他? 道衍轻点桌面,道:“既然是瞧在长亭的面上,我会让寺中僧侣对他多加注意,日后再前来,便让他来禅房见我。” 陆长亭顿时有种自己面子真大的错觉。 他不得不夸一句,道衍实在太会说话了,这样的话听在耳中,正常人都会觉得极为的舒适。 道衍说完之后,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长亭,你要宅子做什么?可是要从燕王府中搬出去?” 陆长亭心道,这可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吗?但为了不让话传入朱棣的耳中,陆长亭当然还是摆出一样的说辞:“买着玩儿。” 道衍笑道:“只是买着玩儿就好,你若搬出燕王府,那可不行。” 陆长亭的目光不由得微微变了。道衍这番话是出自真心吗?道衍竟然会不希望他离开燕王府? 道衍对陆长亭的目光恍若未闻,他淡淡道:“你既然总称我一声‘道衍师父’,总也算半拉师父,日后我也好前往燕王府,顺便教你些术数啊,不行教岐黄术也是好的。” 这个也能算半拉? 难道不是所有来到寺庙中的人,见个和尚都口称师父吗? 陆长亭顿时有种进了理发店被强制xìng办卡的错觉。 陆长亭想了想,道衍这人也就是邪xìng了点儿,历史上对他的记载也着实惊人了些,刨开这些先入为主的偏见,道衍给人的感觉相当不错。 不说跟着道衍学点儿术数、岐黄术,跟这样的人打jiāo道多了,其实都是有益的。正所谓近朱者赤么!思来想去,其实没什么好拒绝的,只是陆长亭本能地提防这类多智近妖的人罢了。 见陆长亭低下头,似乎认真地思考起了其中的可能xìng。道衍改口道:“过两日我便到燕王府前去。” 陆长亭这会儿福至心灵,陡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xìng,道衍执意收他为徒,是不是要以他为幌子,方便更多地出入燕王府呢?陆长亭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想到这一点之后,陆长亭还有点汗颜,自己一直都摆出了拒绝的姿态,是不是阻碍了这二人的大业?陆长亭抬头看了看道衍,道衍正在冲他淡淡而笑。 陆长亭舔舔唇,“恭候道衍师父。” 道衍察觉到了他的态度软化,脸上笑容更为柔和了。 只是他一脸凶相,这……这个笑容和面相还着实不大相搭。 道衍又令人取了些香来,jiāo到陆长亭的手中,说是这种香更适宜点在屋中,陆长亭想了想,也就毫不客气地全收下了。 而后道衍还询问起了一些风水事宜,全程姿态谦和,像是有意请教陆长亭一般,不知不觉便是两个时辰过去了。陆长亭端起茶盏往嘴边送,尽管口舌微微干渴了起来,但陆长亭却感觉到了一股舒适感。 这大概便是道衍的本事了,能令和他jiāo谈的人,感觉到舒服,并且在jiāo谈的过程中,全然忽视他那张凶相异常的脸。 道衍很清楚点到即止是何意,当陆长亭感觉到意犹未尽的时候,道衍便陡然出声道:“今日时辰不早了,长亭要在寺中用饭吗?” 陆长亭当即摇头,他对斋菜可没甚兴趣。 道衍笑道:“寺中饭菜是不大可口,那我们便到寺外用饭吧。” 陆长亭:“……”这主持当得可真有够任xìng的!连自家斋菜都跟着一块儿嫌弃! 道衍说完后便换了身行头,至少去了那身僧衣。当他换了身衣帽出来,乍然一见,还会令人觉得此乃一浊世翩翩佳公子。当然这份气度,在你抬头去看脸的时候,便统统消磨干净了。 道衍笑了笑:“今日便要乘长亭的车了。” 陆长亭大步走到寺外,马车已经由小厮牵着等候在那里了,陆长亭将马车帘掀起来坐进去,这才道:“该是多谢燕王才是。”毕竟这是燕王府的马车。 道衍点头不语,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内空间狭隘,当道衍坐进来以后,陆长亭顿觉自己被衬得矮小了许多。连个和尚都比他高……%陆长亭忍不住深思,究竟吃ròu长得高还是吃素长得高呢? 道衍进了马车以后便安静了下来,他微微闭眼,仿佛在冥想一般,陆长亭自然也不好打搅了他,受了道衍的影响,陆长亭也就不自觉地跟着闭眼了。 此时,在另一厢,朱棣也前往了一处酒楼,这次宴请的人学聪明了,知道庸脂俗粉朱棣是瞧不上眼的,也不知是谁听了风声,说那燕王的身边人在打听一个名为纪紫蓝的女子,于是这次宴上便请了这名女子。 朱棣刚一踏进包厢,便见一女子坐在不远处,微微颔首,展露出了妩媚温柔的一面,这是个很懂得展示自身资本的女子。 朱棣对于席上出现女子并不觉得奇怪,纵然她的模样胜过从前不少女子,但朱棣也仍旧没有半点兴致。而这时候一男子大步迎上前来,毕恭毕敬地将朱棣请到座位上去了,同时还冲着那女子的方向轻点了一下,道:“那是挽花楼里的纪紫蓝纪姑娘。” 朱棣第一时间并没能记起纪紫蓝是谁,他初时只是觉得耳熟了些,还是等到坐下来之后,他才想起来,纪紫蓝,不就是被长亭提起的那个女子吗?朱棣这才朝着她看了过去。 旁边的人见状,总算是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3 章 了一口气。 众人心中都不由得道,看来这小姑娘还是不比老花魁有魅力啊…… 他们却没注意,除了朱棣外,程二也在打量纪紫蓝,而两人都只是纯粹的好奇,好奇什么人会被陆长亭那么夸赞一句。 天知道,陆长亭这辈子就没见过几个女子,自然也就那么随口说来举个例了。 那纪紫蓝知道自己在被打量,但也表现得落落大方,并不畏惧朱棣。这会儿见识到这个纪紫蓝的确如同陆长亭说的那样不错,朱棣心底顿时就有些不痛快了。朱棣的面色冷了冷,不再看纪紫蓝,而后的时间里,他的姿态也变得很是漠然。 这会儿就轮到这些人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待见呢还是不待见呢?这燕王的心思着实太令人摸不透了! 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陆长亭,他也觉得道衍的心思有些摸不透。 待到用完饭食之后,道衍还陪着陆长亭回了燕王府,待到燕王府门口的人见到道衍和陆长亭一同下来的时候,面上的惊讶完全掩盖不住。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陆长亭转头望去,来时的路上行人开始减少了,尽管有着灯光,但这条路的那一头也依旧给人黑黝黝的感觉。道衍都陪着他到门口了,总不能还让道衍就这么回去吧?陆长亭在犹豫,是让道衍坐着王府的马车回去呢?还是干脆留道衍一宿呢?可他也不是燕王府的主人啊,他又不能做主…… 就在陆长亭犹豫的时候,王府管家出来了,兴许是听见道衍过来了,管家当即便迎上前笑道:“道衍师父今日不如便歇在燕王府如何?” 陆长亭暗道,瞧吧,这不还是称呼你一声“师父”? 这头道衍连委婉都不委婉一下,他十分爽直地应了,道:“那我便在府中等候王爷吧。” 管家笑着将人迎进去了。 陆长亭恍然大悟,说是送他回家,其实是为了光明正大地留宿燕王府吧,想来道衍应当有什么事要与朱棣说。 管家给道衍安置屋子去了,见他们正说着话,陆长亭也就先回自己的屋子去了,趁着时间还早,陆长亭还在外面练了会儿功夫。练着练着,就见道衍进院子来了,道衍也不说话,就盯着陆长亭瞧了会儿。 这时候月上梢头,清冷的银华泻了一地,还有些落在陆长亭的身上,衬得陆长亭的身影,说不出的飘逸出尘的味道,道衍看得微微出了神。 陆长亭这一练,便是半个时辰,待到结束之后,陆长亭不可避免地出了一身汗,等到沐浴过后换上干净的衣裳,再借着油灯画点风水图,练一练字,定然舒服极了。 陆长亭收了势,微微喘了两口气。 道衍看着陆长亭越发挺拔修长的身躯,眼底掠过了异色。 这时候,有下人进了小院儿,道:“燕王殿下归来了。” 那下人说完没一会儿,朱棣的身影便出现在院子门口了,朱棣跨进院子里来,正好将陆长亭和道衍都瞧了个清楚,朱棣心底还没平息下去的那点儿不快,一瞬间就又被撩起来了。朱棣将这份不快往下压了压,大步上前和道衍寒暄了几句,而后他才转过头去,脸上的神色很明显地起了变化,只要是对朱棣稍有了解的人,都能感受到这时候朱棣泄露出来的温柔。 “长亭,过来。” 陆长亭整了整衣袍,走到了朱棣的跟前,朱棣也不顾他出了一身汗,伸手揽住了他,对着道衍道:“今日长亭劳烦你了。”话语间,顿时亲疏立分。 道衍摇头:“应该的。” 听在陆长亭耳中,自然是道衍看在了朱棣的面子上,因而觉得应该的。但听在朱棣的耳中,那就颇为不是滋味儿了,朱棣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件事令他心底的占有yù硬生生被撕裂开来了。 朱棣不自觉地冷了冷脸,请道衍往外走。 道衍扫了一眼陆长亭的方向,还微微笑着与陆长亭点了个头,然后才和朱棣一块儿出院子去了。 陆长亭拉着身上的衣衫松了松,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喃喃道:“这二人怎么都跟吃错了yào似的?” 陆长亭无解地摇摇头,返身回到屋中,就着下人打来的热水洗了个澡,而后换了衣衫,练了会儿字便睡觉去了。 很快,月上中天,陆长亭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朦胧间瞥见床边似乎有个人影。 就在陆长亭脑子里不自觉地闪过鬼神之说时,床边的人影开口了。 “长亭,我今日见到了你口中的那位纪姑娘。” 什么?什么纪姑娘?陆长亭脑子处在一片混沌之中,忍不住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了坐在床边的人,床边的人还在低声说话。 “长亭,这个女子年纪实在比你大了不少,若是长亭要欣赏什么女子,也万不能是这样的……” “嗯?”陆长亭勉强从喉间挤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 朱棣便当作这就是陆长亭答应了,他顿时舒心了不少,抬手摸了摸陆长亭的头顶,等收回手之后,朱棣又发觉到自己的动作似乎将陆长亭的头发弄乱了,于是不得不又伸手给陆长亭理发丝。发丝扫过陆长亭的脸颊,陆长亭不自觉地扭了扭脖子,领口因为这个动作而微微松开,朱棣几乎能从这个角度,瞥见里头的锁骨。 朱棣顿时更觉得不自在了,他不由得扭过了头,微微喘了口气,朱棣方才平复好了心情,他改理发丝为掩被子,而后深色自如地收回手,起身出去了。等走到屋外,朱棣松了口气,陆长亭肯听话就好,并非他偏颇,而是那般女子着实不值得陆长亭欣赏。朱棣连倾心一词都不愿用上。 月光渐渐的,更盛了。 而在这样的深夜时刻,一间铺子里,有人趁着夜色钻了出来,然后在门上悬挂了一个牌子,月光洒下来,使得牌子上金光粼粼一般,仿佛有什么在流动,若是仔细瞧,便会发现那是一条蛇的浮雕。而那蛇像是活的一般,在月光笼罩之下,隐约张开了血盆大口。 夜还很深…… 翌日起床后,陆长亭隐约只记得昨夜朱棣似乎给他盖被子了,别的一概不知。陆长亭不自觉地笑了笑,而后便去厅堂中用早饭了。等他到了厅堂中,果不其然,道衍也已经在了。 而陆长亭跨进门的时候,就正好听见道衍对朱棣道:“我想要收长亭为徒,他已经应了。” 朱棣这瞬间的神色有些复杂,“道衍怎么突然想起此事了?” “之前便动过念头了,只是见长亭本事高超,我倒也不敢口出这等狂言,如今就算我来教授长亭,也不过算是半个老师罢了。” 陆长亭一脚踏进来,忍不住道:“我还没想好。”说完,陆长亭忍不住去打量朱棣的神色,他想瞧瞧朱棣是否也乐见此事达成,若是如此,那他应了便是,他享受了朱棣的好,自然也得帮着朱棣。若能为他和道衍的来往提供一个机会,自是他义不容辞的。 道衍淡淡反驳了陆长亭的话:“我以为昨日长亭的态度,便是默认了。” 明明说的是再仔细考虑啊…… 陆长亭无力吐槽,他转头去看朱棣,还是什么情绪都没看出来。 陆长亭眨眨眼,想着朱棣既然没阻止,那应当也是乐见其成的,于是点头道:“我这个学生很难教的,多谢道衍师父不嫌弃了。” “长亭如此聪颖,我怎会嫌弃?”道衍脸上的笑容毫不掩饰地浓厚了起来。 朱棣这时候面无表情地觉得…… 自己头上有点儿……绿。 作者有话要说:  长亭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认为自己是帮朱棣(崔莺莺)和道衍(张生)打掩护暗渡陈仓的红娘。 ** Ps:作者君太穷啦,月初还没发钱钱呢,就只给国庆第一页的妹子每人发了一百点,注意查收哦~ 本来第二页也想发,一看余额二百四十点,掩面。 第71章 52.45.42.40.9.6 不管朱棣心底如何想着,面上自然还是要作出,乐见到手底下人和和睦睦、亲亲热热的欣慰模样。朱棣这会儿才有了种,做主子真难的感受。 而朱棣和道衍也的确有事相商,陆长亭自觉帮不上忙,收拾了一番之后,便打算出门去林家老宅子瞧一瞧,只是陆长亭才堪堪走到王府门口,便见那一头计宝山面色焦灼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一见着陆长亭的身影,计宝山便顿时变走为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 难得见计宝山这般姿态,陆长亭不由得驻足等他到自己的跟前来。 计宝山哭丧着脸,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师父……铺、铺子今日生意更为惨淡了,昨日客人还不少呢,今日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陆长亭抬手指了指天,“现在时辰尚早,你且再等一等,风水局虽能聚财,但也并非万能,不是布下以后,你那门槛便立即会被踏破的。这终究只是个辅助的手段而已。” 计宝山点了点头,但面上还是难免有些惶然地道:“那……那我再等等吧。”刚尝过甜头的人,怎么能忍受突然之间这样大的落差,他虽然知晓之后生意会趋于平稳,但也不应该是这样,骤然之间便跌落到谷底去。这教人如何忍受? 陆长亭打发他回去继续守着铺子了。 等陆长亭都在外面转悠一圈归来了,道衍还在燕王府中。而这时候计宝山也再次上门来了,他脸色更为焦灼地道:“小师父,这都整整一日了,半点变化也无,我这心中……实在、实在忧心极了!” 陆长亭摁住了他的肩膀,“回去,再等一夜,明日再说。” “可……” 陆长亭眉头微皱,“生意人,这般毛躁,没个轻重,更不能忍耐,就算是再好的风水局也救不了你。” 计宝山被这一番话说得面上发红,不由得连连点头,低声道:“那我这就去等着……”说完,他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陆长亭回到厅堂之中,就见朱棣和道衍都正盯着他。 陆长亭不由眨眨眼,“都瞧着我做什么?” 朱棣道:“计宝山这几日怎么来得这样频繁?”对此,朱棣心头也有些不快,这人什么事儿都要找长亭,那么大年纪的人了,难道就不会自己处置吗? “他那铺子有些事儿。” 道衍在一旁道:“长亭倒是太过纯善。”言下之意,竟是和朱棣一般,不同意陆长亭这般多花心思去帮着那计宝山。 陆长亭摇摇头:“纯善一词着实不大适合我。”他不是做慈善生意的,自然也不是毫无缘故地帮助计宝山,不过各取所需,在这样的不断来往之中,情谊得到增进,自然对计宝山也就稍微多下了点功夫。此乃人之常情也,而并非他如何善良圣父也。 朱棣拍了拍他的头:“去休息吧。” 陆长亭顿悟过来,这是又有事要说了,于是特别干脆利落地转身yù走,谁知道他才刚转身走了没几步,朱棣突然又出声道:“算了,你若不觉劳累,便也过来坐着。” 陆长亭微微惊讶,这是要让他掺合进来了?不过仔细想一想,朱棣也很少有刻意避开他的时候,只是陆长亭自己异常地乖觉,不消朱棣多说,他便自动退避三舍,绝不触碰不该碰的地方。 陆长亭转身笑了笑:“不累。”说罢,便快步到朱棣身边去坐下了。 朱棣见着他这般亲近不见外的动作,顿时觉得心底舒服了不少。 朱棣很快收拾好情绪,和道衍低声说起了近来北平发生的事:“他们憋不住到王府亲兵驻扎的营地来寻本王……” 陆长亭越往下听,越觉得惊讶。 哦哟,北平可有点了不得啊! 朱棣在这里待了两年,才弄清楚北平当地官员,都搅合了些什么玩意儿!报假数充人头,冒领军饷,也难怪人家蒙古兵揍上门来,总是有抵挡不住的时候了……尤其当北平守边的将军,个个被调走,那就更是一年不如一年,燕王的到来,那就更是给这帮人带来了倚靠。从第一次求助燕王府之后,他们就尝到了甜头。 打不过?没事儿,有燕王收拾烂摊子呢!燕王身为大明皇嗣,为明朝江山做一份贡献,那不是应当的吗? 时日一久,北平边军中自然对此依赖无比。 初时朱棣没回味过来,还真给抛头颅洒热血去了,等后头回味过来,朱棣将这波人生吃的心都有了。但清醒下来,朱棣当然知道生吃他们不可能。朱棣虽然屡次襄助守城军,但仔细算一算,王府亲兵有多少?守城军有多少?守城军还是主力军。而这批人,在北平百姓的眼中,也是守护他们的人。哪里是朱棣能轻易撼动的? 这是其一。 而北平的地方官呢,也是从多个地方入手,企图克扣钱财。平日里的官场潜规则且不提了,他们主要下手的还是在于税收一道上。当地粮长勾结,要从中捞点出来,那是很容易的事。他们征得足够的税,却谎报更少的人头,jiāo上去的也就相应少了。北平地远,又环境苦寒,洪武帝要求自然不高。但他降低了标准,给予了优惠,这些却都没落实到百姓的头上啊。 这是其二。 综合起来,也就是说北平这个地儿,真不怎么干净。 而朱棣是什么人?他是洪武帝的儿子啊!就算他再不得宠,他再不喜欢自己的父皇,但他的眼中装的也是整个大明,见到如此乱象,朱棣如何不怒?只是他对此道并不精通,朱棣在忍无可忍之下,便先行试探了一番当地守军,给他们以一种,朱棣要上报他们守城不力的假象,这些人自然跳脚不已,逼到营地,明里暗里都道朱棣越了职权、管得太宽。 当然,朱棣出兵帮他们的时候,他们可不会这样说话。 当地军政相通,没多久地方官也知道了这些事儿。这些个人,平日里看你是王爷,巴结你尊敬你,那是因为你能给他们带来好处,可当他们发现,你是要阻拦他们拿好处的时候,不好意思,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就算你是王爷,谁也不会傻站着挨宰。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近来这些人才频频相邀朱棣,想从朱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4 章 里问个风声。若是相安无事,他们自然也不愿意和朱棣相冲突,毕竟对手是王爷啊!还是个上了战场杀人如麻的王爷啊!当然这段儿纯属这些人自我脑补,还不慎传入了朱棣的耳中,令朱棣又觉好气又觉好笑。 这些人在北平待得太久,着实都成土包子了,眼光就那么短浅,以为朱棣能任由他们摆布呢?他们之间的通风报信,不少都被朱棣给截获了下来。 对此,陆长亭不得不感叹,不愧是锦衣卫又在他手里发扬光大,还搞出了个东厂来的男人。 其实这些事儿听上去,着实无趣又枯燥,还带着浓浓的憋闷。 但陆长亭还是不知不觉地听了很久。 朱棣冷声道:“不出一年,我得把这些人都给涮个干净!” 陆长亭暗暗咋舌,朱棣受洪武帝的影响颇深啊,这两人都标准的上位者思维,贪官就该死,有贪污就该处理个干干净净。但明朝工资低啊,官员们也得生活啊,自然便将手伸向了其它地方,一旦开了个源头,那便打不住了。明朝有些钱,甚至是默认让这些官员们贪走。只是洪武帝并不知晓罢了。他若知晓那还了得?你要贪个二十两银子,都能把你的皮给剥了! 也正是洪武帝和永乐帝的铁血手段,将明朝大臣杀了个干净。 对待贪污一事,用以重锤,是好事,但治标不治本,光杀人有何用?洪武年间,杀了那么多人,该贪污的照样贪污,不仅如此,洪武帝还会发现,之后贪污的人更多了。 陆长亭记得有一年,新科进士,被宰的宰,被流放的流放,贬谪的贬谪……竟是一个都没剩下。 可见这等手段固然有震慑之意,但却并非长久之法。 而道衍此时比陆长亭想得还要远,他声音平稳地道:“我却是希望,燕王不要管。” 陆长亭从他平静的嗓音里听出了一丝冷硬的味道,陆长亭不由朝道衍看了过去。 这一刻,陆长亭才再次认识到了,这个永乐大帝身边第一谋臣的面目。 朱棣闻言,不慌不忙地问:“道衍何出此言?” “清又如何?浊又如何?都与王爷无碍。”当道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朱棣就不由皱起了眉,显然很不喜欢道衍这番话。道衍顿了顿,又道:“王爷至北平两年,方才窥得北平内里是何般模样,却要一年便将这些人整顿,不可!若是硬来,结局定然不善。皇上也未必会认为,这是王爷一片为国之心。他们说得不错,王爷若是如此行为,那便是在越权!” “何况,王爷若是对此置之不理,这里的富商丰绅,只会加倍讨好王爷,王爷在北平很快便可站稳脚跟,王爷的背后,站着的便是这些人!” 陆长亭明白过来了,他不知道道衍这时候是否已经动了造反的心,但道衍已经考虑到背后资金势力的问题了。 朱棣若是要清扫北平,不花几年功夫拿不下来,等清扫完,谁还给你卖命?富商丰绅全给跪下了。谁来帮你?谁来给你储备资金粮食?那日后还造个屁的反啊! 不过陆长亭此时想的,又比道衍稍微多那么一点点。 ……啊,急什么,造反还得等二十来年呢! 陆长亭小心地瞥了瞥朱棣的脸色,yīn沉沉,着实不大好看。 陆长亭猜测,之前在应天府的时候,道衍展露出来的应当不是这般模样,只是等到了北平以后,他便开始慢慢向朱棣展示自己那颗野心了。 而现在很明显,朱棣很不高兴,并不待见道衍的野心。 陆长亭不得不出声道:“四哥,不如……我去给他们家都给上个风水阵吧?” 朱棣一转头,就见陆长亭眼巴巴地盯着他,眼眸说不出的黑亮。朱棣原本还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倒是被熄灭一半了。 道衍脸上平静淡漠的神色褪去,转为露出了点点笑意,道:“长亭也可以去试试。” 只是这口吻倒像是哄着他一般。 朱棣这会儿一听道衍的口气,又觉得不高兴了。 这件事扯皮不仅得扯一两天,陆长亭打了个呵欠,道:“有些饿了。”大家还是吃点食物冷静冷静吧。 朱棣敛起面上冷色,让下人去摆了吃食,而后一行人转移到了厅堂去。 陆长亭走出去的时候,程二冲他笑了笑,笑得陆长亭浑身发麻,这程二不会真指望着他去给人家风水动手脚吧? 这顿饭吃得很是平和。 朱棣和道衍间很难再看出半分意见不合的味道,只是朱棣给陆长亭习惯xìng夹菜的时候,道衍盯着多瞧了两眼。 陆长亭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其实放在别人眼里,怎么意yín他和朱棣都没关系,但若是让道衍一个不小心想歪了,那就着实可怕了,陆长亭会忧心,会不会有一日自己在睡梦中便被道衍给弄死了。道衍这等人,能容许他这样给朱棣挡路的吗? 陆长亭看了看道衍,忙低下头继续用自己的食物。 这会儿朱棣可不高兴了。 若是道衍没在席上,他和陆长亭之间自然是气氛融洽和乐的,现在陆长亭却是因着道衍在的缘故,陡然变得乖顺无比。 多么熟悉的场面啊…… 以前陆长亭连朱都怼,唯独在他跟前的时候,极为乖巧。 现在怎么就换了个对象了呢?朱棣顿时觉得自己心头被什么挖去了一块儿,再看道衍的时候,更不待见他说的话了。 罪魁祸首陆长亭仰头喝完了一碗汤,别的什么也察觉不到。 啊,今日也是美好的一天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长亭才发现,自己担任的不是红娘,是灭火器。 **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地雷,尤其是八月桂花香的手榴弹,么么哒~ 展拒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2 18:11:37 大雾的天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2 23:21:20 ℃铭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3 01:47:41 咸鱼阿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3 01:50:06 八月桂花香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10-03 16:11:24 展拒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3 16:21:28 展拒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3 21:23:28 咸鱼阿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3 22:17:38 第72章 52.45.42.40.9.6 道衍又在燕王府中停留了一日,方才回了他的庆寿寺,而这一日,计宝山也没再求到王府前来。陆长亭跟着朱棣走了一遭军营,便回到王府歇息去了。 这样平静的日子,在又一日晨起时被打破了。 陆长亭原本是要再度跟随朱棣出门去的,但是刚一踏出燕王府的大门,陆长亭就见到了蹲在门口的计宝山,门口的守卫搓了搓手,尴尬地道:“王爷,陆公子,我想请他进来等,但他说什么也不肯……” 计宝山站起身来,面色尴尬地道了声“燕王殿下”。 陆长亭打量了一眼计宝山现在的模样,瞧上去背似乎佝偻了些,整个人都处在丧气之中,全然没有了那一日的意气风发。 陆长亭转头看向朱棣:“你去吧,我先留下来。” 朱棣心中虽有不悦,但计宝山都求上门来了,他自然不可能让陆长亭弃之不顾,便也只得点点头,道:“既如此,那你便留在王府吧。” 见朱棣情绪不高,陆长亭笑了笑:“嗯,我给看家。”眼眸里灵动得像是要开出花来一般。 朱棣忍不住嘴角翘了翘,这才满意地先行离开了。 朱棣一走,计宝山便微微松了口气,这下子就显得要放松多了,只是面上的愁容依旧不减。 “小师父,我想着是不是我的错觉,便又等了一日,谁知晓依旧生意惨淡,前两日来的那两个男子,小师父记得吧?他们说是再带个朋友也过来瞧瞧,今日一早便来了,但来是来了,却就在铺子门口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啊……”计宝山哭丧着脸,“转头就找大夫去了,口中直说太晦气,日后绝不会再来了,那两名男子没找我退钱,已是大善……” 这般凑在一处,的确显得很是奇怪。但陆长亭对自己的水平还是较为相信的,明明是招财聚气的风水,怎么一夕之间就变了呢?陆长亭马上转头让人备了马车,同着计宝山一起便往他的铺子去了。 马车停在巷子口,计宝山当先跳了下去,而后便转过身来眼巴巴地看着陆长亭,一手还替陆长亭掀起了马车帘。陆长亭先看了一眼巷子的方向,望气,气不对。而这种感觉,在陆长亭走下去站在巷子口之后,变得更为明显了。 陆长亭的脸色不自觉地沉了沉,抬脚往里走去,“进去。” 虽然此时陆长亭的表情严肃,但计宝山对上他的面孔之后,却有种异样的安心,连跟着陆长亭走过去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不少。而这时候,陆长亭有着极为明显的感受,越往前走那股风煞带给他的感觉就越强烈。很快,他们便走到了铺子前。 陆长亭先是打量了一番那三狮招财鼓,最后确认没有任何问题。鼓是完好的,而气煞冲进来的时候,也依旧是撞击在鼓面上,撞击后朝四周逸散开,随后三狮招财鼓被激活启动,按照这个循环下去,计宝山铺子里的生意应当是越来越好才对,甚至是相应的,在他旁边做生意的都会沾光。 但眼下却偏偏变得更为惨淡了…… 他们站在铺子外驻足了一会儿,久久之后,陆长亭转头朝铺子里看去,却是瞧见一个年纪不大的伙计,正无精打采地坐在里头。陆长亭抬脚往里走去,计宝山连忙跟上。 许是因为听见了脚步声,那伙计忙站起身来,笑盈盈地道:“客人,您要买什么……”在瞥见自家掌柜的脸之后,伙计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下子就又变得垂头丧气了起来,只不过那伙计在注意到陆长亭之后,面上不由闪过了好奇之色。 “掌柜,这是客人吗?”伙计小声问。 毕竟瞧陆长亭的打扮,着实像是来买东西的客人。 陆长亭看了看伙计,惊讶地道:“请人了?” “三日前生意还好的时候,我雇了个伙计回来,谁知道伙计刚回来,这铺子就又开始变得惨淡了……”计宝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下子别说赚了,我得亏死了……”说完,计宝山便是一脸ròu疼的表情。 一旁的伙计小声道:“不如我出去招揽招揽生意?”言下之意,便是不想被计宝山辞退了。 陆长亭忍不住回头冷声道:“慌什么?” 计宝山被他怒斥得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何必短自己的志气?此时尚且不知是何缘故,便先丧气起来了,若是日后也依旧如此,你这铺子也不必做了。”陆长亭毫不留情地斥责出声。 计宝山面上越加羞愧,如小鸡啄米一般使劲儿地点头。 伙计也跟着在旁边一块儿点头,也如小鸡啄米一般。 陆长亭看得是又觉好气又觉好笑。 陆长亭先检查了一番铺子里的风水,口中还一边问道:“铺子里的摆设自从按照我说的那样动过之后,可还有再动过?” “没有,没有,您不在,我怎敢随意挪动?”说罢,计宝山还转头问那伙计:“你有动过手脚吗?” 伙计也吓得连连摆手,差点话都说不利索了:“没、没呢,不、不敢的。”那伙计小心翼翼地瞧着陆长亭,模样有些畏惧。伙计自己心底都纳闷,明明这小公子瞧上去年纪也不大,但自己怎么就忍不住这般畏惧呢?方才说话的时候,气势可着实吓人! 陆长亭从他们脸上扫过,确认这二人都没说谎后,才又继续低头检查。 待到检查完之后,陆长亭的眉头都不由皱了起来。这还当真奇怪了!这铺子里的确没有变动过任何一个地方,而铺子外的风水物也是完好的,整个风水局都没什么问题。 “小师父,如何了?”计宝山紧张地问。 在他眼中,陆长亭都快成为全能的了,显然在他看来,这些并不能难倒陆长亭,所以陆长亭定然是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陆长亭无奈,只得再度告诫一次,“莫要急躁。” 计宝山顿时就闭紧了嘴。 那伙计左顾右盼一番后,也抬起手把嘴给捂住了。 既然铺子里没有问题,陆长亭就只得从外面考虑起了。陆长亭一边拔腿往外走,一边问计宝山:“这几日你发现铺子外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什么叫不对啊?”计宝山小声问。 陆长亭:“……”“就是外面有多了什么东西,或者少了什么东西吗?又或者什么固定的地方被损毁了吗?” 计宝山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没……没啊……” 陆长亭瞧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平时没怎么注意过,顿时又觉得一阵无力。罢了,他便自己出去瞧一瞧好了,对于别的风水师来说,或许要难发现一些,但他这双眼更为敏锐,能看见更多常人ròu眼所无法捕捉到的细节。 陆长亭走到铺子外,先从铺子外向两边延伸,几乎将整条小巷子都走了一遍,最终什么都没发现。 陆长亭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最为糟糕了,哪怕是遇见什么棘手的风水局,至少你都知晓你要对付的对象是什么样的,现在却是连个源头都找不到。 计宝山和伙计就跟在他背后打转,想要问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忙的,但是两人又都不敢开口,生怕因此而打搅了陆长亭。 既然巷子里无处寻,那便只有到巷子外再瞧一瞧了,虽然这样远的距离,多半不大可能,但他也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过每一个可能xìng。 待出了巷子之后,那股风煞便减弱了。 陆长亭站在巷子口,环视四周。 外面是条较为繁华的大街,对面有当铺,有小酒馆,有成衣铺子,有纸坊,有猪ròu铺子……路边还有摆着的小摊。 巷子里和巷子外恍惚给人一种,被分割成两个世界的错觉。 陆长亭依旧先望气。 这一望,还真被他望出了点儿什么。 这条街上,距离巷子口最近的店家,有三处应当都摆了风水物,不然便是请风水师用最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5 章 的物品布置了个风水局。而这三处之中,有一处笼罩挟裹着的气流最为杂乱,和涌向巷子口的气煞jiāo织在一起。 陆长亭冷笑一声,不是这里,还能是哪里呢? 陆长亭定睛细看,发现那是一处当铺,当铺门开口的地方,正对着巷子口。 陆长亭又将那当铺外面扫了一遍,最后目光凝聚在了一点上。 那当铺上方挂了个牌子,像是牌匾一般,只是上面却并未雕字,借着日光,陆长亭能瞥见上面金光粼粼的,像是有什么在游动一般。因为距离有些远,陆长亭实在不大能看清楚,但他基本可以确定,此物有些问题了。实在是此物放在门上,显得着实有些格格不入,你看谁家铺子会这样做?既然这家掌柜如此做了,那么这玩意儿就定然是别有用处的。 陆长亭冷着脸指了指铺子:“认识那家掌柜吗?” 计宝山可快给憋死了,此时听陆长亭问起,忙开口答道:“不认识。” 不认识?既然不认识,为什么那家铺子的掌柜偏要针对计宝山呢? “我们上门去瞧一瞧。”陆长亭道。 计宝山一头雾水,“我们去瞧什么?” 陆长亭并没有仔细和他解释,反而道:“你记住了,我不是来给你瞧风水的,我是来你铺子里买东西,但却苦于身上带的钱不够,便这处典当换钱的。” 计宝山讷讷点头,他身后的伙计也跟着点头,满口道:“知道!知道!” 陆长亭又看了看他们,确认他们不会掉链子以后,方才带着他们朝前走去,当然燕王府的小厮也随行在后面,如此一来,他们这番声势便不可叫人小瞧了。 那店铺的掌柜应当坐在里头,所以陆长亭一行人走近之后,里头的人都毫无反应,还是直到陆长亭跨入之后,声音冷厉地唤了声:“掌柜何在?” 计宝山三人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只觉得陆长亭这般模样,实在太有气势。 而这当铺里的伙计和掌柜,也都陡然一惊,那伙计当先探出头来,连原本在当铺中正在典当的两个客人都顾不了,那伙计一见陆长亭便呆住了。 毕竟陆长亭这张脸,少有见了之后不为之惊艳的人。 而恰恰好,那伙计还是个听了不少市井八卦的人,他之前便听说,那燕王身边有个极为受看重的年轻公子,市井之间已然将这位贵公子夸成了天上地下绝无有二。 伙计忐忑地出声:“可是陆公子?” 陆长亭心底微微惊讶,这人认出了他?不过想一想倒也并不奇怪,毕竟他和朱棣出入的时候,从来都是大大方方,任由旁人打量。 “是。” 计宝山听见陆长亭惜字如金地道。 光是陆长亭头上顶着的燕王府三个字,就足以将这没见过什么市面的伙计给镇住了, 那伙计顿时结结巴巴了起来,“您、您先等一等……”说罢,伙计不敢耽搁,连忙转身去找掌柜了。 “掌柜的!掌柜的!”伙计扯着嗓门喊了起来。 原本先到的客人,此时忍不住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啊?就将我们晾在一旁了吗?” 伙计回头笑了笑:“你们先等等啊!”他的语气倒是客气得很,只是说出来的话未免有些敷衍,可此时那伙计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这儿就是再来两个客人,那也不及一个燕王府来的人啊! 当铺掌柜或许正在小憩,此时被自家伙计吵醒了,自然极为不满,他掀起帘子从里间出来,口中极为不耐烦地道:“何事?”那掌柜穿得灰扑扑的,看上去很不起眼,不过他那浑圆的肚皮,已经吸引足了旁人的目光。 那林老爷也胖,但却不会似这掌柜这般,给人一种肥得流油的感觉。陆长亭不得不说,自己第一眼便不喜欢这人。这人的面相,还不如道衍那张脸讨喜呢。 这时候伙计朝着陆长亭这个方向指了过来,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而那掌柜的目光落到计宝山身上,瞳孔微微张大,而后他恼怒地道:“谁让你喊我出来了?什么事,你不会处理吗?” 那伙计很是委屈地瘪了瘪嘴。 陆长亭这会儿可以认定这掌柜有问题了。 倒不是陆长亭自恋,而是客观条件摆在那里,正常人都会是第一眼先瞧着他,第二眼才是看他身后的人,而这掌柜一出来便锁定了计宝山,那能说明什么?说明他从很早之前开始,便在关注计宝山了。而现在掌柜的表现,自然就显得做贼心虚了。 陆长亭上前一步,冷声道:“是我让喊的。” 掌柜转过头来,这才注意到了陆长亭,掌柜眼底闪过一丝惊色,不由得道:“你是……”这会儿口吻倒是显得要温和多了。 这些做生意的,都是惯会看人眼色的,他光是瞧陆长亭的打扮、模样,便不敢小瞧慢待了。 陆长亭指了指身后的计宝山,面露嫌弃之色,道:“我本是要去他铺子里买些东西的,可惜小厮身上带的银钱不足,便想着拐弯儿来你这处,典当东西换些钱财。” 掌柜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惊异之色,而后笑道:“那您有什么要典当的?” 陆长亭从袖中掏了把匕首出来。 这玩意儿是朱棣给他防身用的,上面还镶着金丝,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不管真假,陆长亭这气势都要将这当铺掌柜压过了。 陆长亭将那匕首拍在桌上。 身后的小厮顿时极为配合地叫了起来:“陆小公子!不可不可啊!这可是燕王殿下给您的啊,这怎么能当呢?这小铺子给得起钱吗?不如您在此处等一等,小的这便快些回去,从燕王府取钱来……”说着那小厮便转身yù走。 而这一番话,已经透露给掌柜足够的信息了,掌柜脸上神色频频变化,而后挤出了一个笑容,忙道:“诶诶,话不能这样说,我们这铺子虽小,但钱却不少,何必劳烦王府的这位爷呢。” 瞧瞧,他将姿态放得多低,连那小厮都能得他称一声“爷”。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大约便是这么个意思了。 这人为了做生意,可真是脸皮该舍就舍啊! 陆长亭轻点下巴,“还愣着做什么?” 掌柜恍然大悟,忙道:“对对!您这边请,您先歇息着。”随后又转头指示伙计:“还不快去泡茶!” 伙计冲陆长亭笑了笑,一溜烟儿地跑了。 而此时,那两名不满的客人,已经积蓄满肚子怒气了,从他们面上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但令陆长亭觉得怪异的是,这当铺掌柜都这般视他们为无物了,而这两人竟然还不走?那两人硬生生地压下了怒气,坐在那里继续等着。 掌柜小心地捧过了那匕首,趁着伙计上茶水的间隙,仔细观察起了匕首。 从王府里出来的匕首,哪怕再破烂,那也是自带光环效应的,那掌柜的模样,就跟恨不得赶紧换过来,搁在铺子里供起来一般。 王爷的匕首啊,说出去多有面子! 而掌柜在打量匕首的时候,陆长亭坐的那个位置,也将整间铺子的风水都收入了眼底。 这会儿陆长亭可以断定,若非那掌柜自己有本事,那便是他请了个风水师调整过这铺子的风水!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不吊你们的胃口,我争取下章早点更新~ 第73章 52.45.42.40.9.6 陆长亭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低声道:“掌柜的铺子生意不错啊。” 那掌柜不自觉地往计宝山的方向看了一眼,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到自己的这个微动作,但这些却都被陆长亭收入了眼底。 掌柜笑道:“还成、还成,老天爷赏碗饭吃!” “你这铺子里……”陆长亭顿了顿,皱眉道:“有风水师布置过?” “陆公子怎么知晓?”掌柜惊讶地问。 那掌柜似乎对外头的传闻并不灵通,他没能一眼认出来陆长亭,也对陆长亭的话毫无反应,看来是不知晓陆长亭解决了林家宅子的麻烦。 “懂一些风水。”陆长亭淡淡道。 身后计宝山和那小厮不由嘴角一抽。 您这都算是懂一些?那谁还敢说自己擅长风水? 掌柜闻言,这会儿便笑得有些得意了:“这铺子里的风水,您且容我说说,您便知晓,是何等精妙了!” 陆长亭笑了笑:“你这掌柜怎么这般实诚?”陆长亭转头看了看计宝山:“没瞧见这儿还有个卖风水物的吗?若是被人偷师学艺了,你就不担心吗?” 计宝山露出了尴尬之色,却是不敢反驳。 掌柜瞥了一眼计宝山,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屑,口中更为热情地笑道:“这位掌柜并不通风水,说与不说倒也没甚关系。” 陆长亭心中暗道一声,嗬,你还挺了解人家,连人家没什么风水本事都知道! 这掌柜也着实是被燕王府的名头冲昏了头,这会儿就指着在陆长亭面前好生表现一番呢! 陆长亭也就放纵那掌柜自己来解说了。 那掌柜这会儿见了陆长亭,颇有种见了知己的味道,他激动地指了指顶上,“这上头,有个聚财的风水阵。做得很是精巧!” 上头有木板封住,自然看不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风水阵。 陆长亭不由问道:“能否给我一瞧?我心中倒是好奇得很。” 掌柜脸上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些,为难地道:“这……这也没法子看啊,您瞧,那上头封着呢,若是拆开,那可……可麻烦了。” 这会儿陆长亭才觉得这掌柜是有脑子的,方才说得那般兴起,再瞧瞧他现在,一旦涉及到真正的核心,他便一下子就变了态度。 陆长亭也不执着,他起身走到了这铺子的门口。 掌柜以为他是生气了,这便是要离开了,于是吓得不得不追上前去,开始放低姿态和陆长亭说好话:“这是真的没法拆,小公子息怒……”瞧瞧,都到这个地步了,掌柜却还是不肯让陆长亭看那风水阵。 掌柜道:“您若想要知晓那风水阵什么模样,我说给您听便是了。” 谁知道他说的话,有没有删减或者添油加醋呢?这掌柜介绍的话自然是不可信的。不过掌柜的态度,至少让陆长亭知道,动了手脚的地方不止门外那块牌子,还有这个神神秘秘的风水阵。 有什么是不能被外人所知晓的?那定然是坏事,缺德事了。 陆长亭给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便立即上前挡住了那掌柜,掌柜仍旧挂着笑脸,哪敢有半点怒气? 陆长亭就站在铺子门口,好生感受了一回。 他闭了闭眼,待到习惯眼前的黑暗之后,他才缓缓地撑开了眼皮,而后,眼前的景象便发生了些微的变化,那些空中涌动着的气流,在他眼中变得更为明晰了,这些气运行的轨迹都深深印在了他的眼眸里。 而后陆长亭就发现,当铺里,有股气流转而出,当空中吹拂过一阵风的时候,气流与之相撞,风陡然变得激烈起来,直直冲入巷子里,形成风煞,吹过计宝山的铺子门前。而后,那道气,打个卷儿,又从巷子上空回来,风煞消散。 于是最后回到当铺的是什么呢?陆长亭可以大胆猜测,那是财气。 所以这个风水阵是做什么用的呢?夺走他人的财气! 陆长亭勉力压下了心底的愤怒。 这人的手段实在令人厌恶! 招财聚气无可厚非,哪个做生意的不想招财?但你招别人家的财,可就过分了些!难怪计宝山的生意那般惨淡,说起来,他和朱棣到他铺子里买风水物的时候,若非就此一家,而且他也瞧上了计宝山的手艺,怕是那桩生意也是不成的…… 谁能想得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财气被他人夺走了呢? 如此一来,这掌柜为何挂出那个招牌,也很好理解了。 因为陆长亭给计宝山改了风水,又让他放了三狮招财鼓,自然便将财气又稳稳聚住了,而那风煞撞击鼓面,并不会冲走财气,反而会让三狮招财鼓的效用越来越大。于是这掌柜就坐不住了,赶紧再使出手段,放出了招牌。 陆长亭抬腿跨到了当铺外。 那掌柜还在背后道:“陆公子这是不换了吗?陆公子!陆公子莫要生气啊……”那掌柜还是颇为扼腕的,若是能得到燕王的匕首,那多大的脸面啊!他可以预见到他的生意会更上一层楼。 陆长亭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一片冰冷。现在再看这掌柜的嘴脸,实在让陆长亭觉得厌烦至极。 陆长亭走出去,指着那招牌道:“这也是做风水用的?” 掌柜的目光闪了闪,笑道:“不是,就是个块招牌。” “这上面是什么图案?” 这回答话的却是计宝山:“是赤蛇。” “哦,赤蛇啊……”陆长亭笑了笑:“我曾听闻,赤蛇吞财纳福,掌柜,是不是如此啊?” 掌柜笑道:“这哪里是赤蛇?这不是银蛇吗?” 计宝山道:“银蛇不长这样儿!何况那银蛇也不是银色的啊!这个模子,就是赤蛇的形状!只是颜色不太对得上而已……” 掌柜又笑了:“你不也说了,那颜色对不上……” “呼形喝象,哪里需要颜色对得上呢?只要它是赤蛇就够了,不是吗?”陆长亭道:“我只是有些好奇,这赤蛇摆在门口朝外,是要吞谁人家的财纳谁人家的福呢?” 那蛇雕张着大口,可不像是要一口吞掉什么一样吗? 掌柜的脸色有一瞬间极为难看,但他很快地收拾好了面上神色,道:“您在说笑呢!” 陆长亭瞧他巍然不动的模样,心底有些膈应,这般沉着,想来从前也没少做这样的事,只怕遭殃的不止计宝山一人。 陆长亭转头看向计宝山:“算了,今日实在晦气,你那风水物也值不得我瞧上眼,来人,收拾了东西,咱们走。” 小厮收起匕首,冷冷地看了一眼当铺掌柜,随即还鄙夷地看了一眼计宝山,可谓是将戏码做足了。 陆长亭带着小厮,抛下他们一行人,便直接大步出去了。 计宝山和那当铺掌柜,一样装得跟孙子似的,半点抱怨不敢说,就恭恭敬敬地送着人走了。这会儿计宝山倒是知道怎么演戏了,他转过头来,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6 章 着当铺掌柜冷哼一声,高声道:“有什么藏着掖着不能给看的?平白坏了我的生意!”说罢,计宝山才带着自己的伙计出去了。 当铺掌柜原本心中还存疑,但想一想计宝山的态度,应当是并未发现他动的手脚,那掌柜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而后踹了旁边的伙计一脚:“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招待客人!” 说罢,掌柜自言自语道:“可惜了,可惜了……不过日后倒也有个谈资了!好歹那燕王府的人来我这儿光顾过!”掌柜笑着进了里间,等进去了后,掌柜的脸色才陡然yīn沉下来,口中骂道:“嘿,我可不止得坏你的生意,我还得让你以后一桩生意都没有!” 掌柜躺上身后的小榻,高兴地哼起了小曲儿。 陆长亭打那当铺出来以后,便问那小厮:“能跑腿吗?” 小厮笑了笑,声音沉稳有力地道:“能!” “那你便去问一问,从前北平有多少个当铺?后头没了的都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当铺附近的铺子流动情况。”陆长亭一口气说完,却又担心那小厮没能听明白,忙问了一句:“懂我的意思吗?” 小厮笑了笑:“陆小公子放心便是。” 陆长亭点点头,还是笑着与小厮说了声:“那便劳烦你了。” 小厮反倒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道:“陆小公子不必这般客气,实在折煞我了。” 陆长亭淡淡一笑,也不与他争辩。 陆长亭这一走,便没有再折返回到计宝山那里去了。这次对于计宝山来说,是个机会,是个从此一改霉运的机会,也是磨砺他心xìng的机会。陆长亭没必要时刻去瞧一瞧计宝山的状况。 陆长亭上了马车,那小厮便驾着马车摇晃着离去了。 等陆长亭刚回到燕王府,便听管家说,有人来拜见他了。 陆长亭实在掩不住惊讶:“来拜访我?”难道不应该是拜访朱棣吗? 管家笑道:“人已经在里头了,主子也在呢。” 今日朱棣也回来得这样早?陆长亭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走到花厅外的时候,陆长亭就听见了里面说话的声音,那是林老爷在朱棣跟前,战战兢兢,极为不自在的声音。 陆长亭原本要脱口而出的一声“四哥”,现在只得又咽了回去。不过就算陆长亭不出声,里头的人也已经注意到他了。林老爷几乎是眼底闪过了惊喜之色,他原本想要站起身来,但是想到朱棣还在一旁呢,便只有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激动了,只喊了一声,“陆小公子。” “林老爷。”陆长亭冲他微微颔首。但显然在这个时候和林老爷说话,是分不清主次。于是陆长亭很快便将目光落到了朱棣的身上,他大步朝着朱棣的方向走了过去,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得浓厚起来。 朱棣将他这一系列的情绪变化收于眼底,受用极了。 “长亭,累了吗?”朱棣出声问。 实际上陆长亭此时根本看不出半点受累了的痕迹。 一旁的下人倒是更先会意,赶紧下去准备食物和茶水了。 陆长亭紧挨着朱棣手边坐下,这才再度看向了林老爷,出声问:“今日前来可是宅子有问题?” “不不!”林老爷笑得灿烂极了,那分明是喜事砸在头上才会有的表现,他竭力压抑住激动,道:“此事当真得多谢陆小公子!今日我已经见到庆寿寺的道衍主持了!他已然言明,因陆小公子有言在先,他才会伸手襄助。” 这番话说出来,一旁的朱棣面色有一瞬间的怪异。 陆长亭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淡淡道:“无事,等事成后,再来多谢我吧。”道衍倒是不曾食言。 林老爷道:“不管成与不成,陆小公子于我的大恩,都令我觉得难以报答了!”此时陆长亭在他的眼底,可比朱棣这个燕王还要重要多了。 “此行前来,还为将酬劳献于陆小公子!这次还请小公子务必收下,不然我便不知晓该如何自处了。”林老爷说着挥了挥手,于是跟随他前来的下人,便立即奉上了金条和宝钞。 朱棣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微微一笑,面上颇有些欣慰,就如同家长见到自家孩子终于获了什么奖一般。 林老爷心底原本还忐忑着,见朱棣都是一脸乐见其成的表情,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陆长亭将金条和宝钞接了过来。 朱棣此时出声道:“将我房中的紫檀木匣取来。” 下人点头,立即下去取了。 很快紫檀木匣便被摆在了陆长亭的跟前,朱棣指了指,笑道:“日后便是长亭的小金库了。” 陆长亭听出了他言语间的宠溺之意,心底不由一暖,一边点着头,一边伸手将那木匣打开了,然后就当着朱棣的面,将手中的财物都放了进去,而后再上锁,取下钥匙。 一旁的林老爷都暗暗咋舌。燕王对待这陆小公子,说是如亲弟一般,怕是也有人信的。 林老爷表达完了感谢之意,送完了钱,自然就该离开了,他也知道自己不应当在此处久留,于是极为识趣地告辞了。待林老爷走了之后,陆长亭都才觉得自己顿时自在了许多。 “计宝山那里出什么事儿了?”若是平常,这些事怎么值得朱棣去过问,也都是因为和陆长亭有干系,他才会问起来。 “我给计宝山改了改风水,给他设了个风水物,使得他铺子转了财运,但这几日有人破了他铺子里的风水……”陆长亭毫无保留地给朱棣讲了一遍,包括那掌柜一身肥ròu如何令人恶心,陆长亭都说给朱棣听了。 如此一比较,做商贾粮长能做成安父那样,还保持着身材和容颜,可着实算是世间奇葩了。 “这掌柜倒是心大……”朱棣的口吻带了几丝嘲讽的味道,“我叫人去帮你查一查那掌柜是个什么货色。”以朱棣的xìng子,自然也很是瞧不上这样的人物。 陆长亭笑了笑:“我已经拜托他了。”说完,陆长亭便指了指一边站着的小厮。 朱棣点头:“算你聪明。” “不过……” “什么?” “不过我今日算是借用了燕王府的势……” 朱棣满不在乎地道:“你要借势那就借便是!难不成长亭还会因此而觉得惶恐?你且放下心吧,偌大的燕王府,若是连点势都没得借,那我这燕王还算什么?” 朱棣的口吻,颇有些你去捅烂摊子,我管在后面收拾着的意思。 陆长亭觉得,这若是换个对象被朱棣这般纵容着,怕是迟早要变成熊孩子! 陆长亭这会儿倒是没想到,其实正是因为朱棣知道他向来有分寸,所以才毫无顾忌地纵容着他呢。 这日,朱棣留在王府中歇息了一整个下午,这下午陆长亭却是不怎么轻松了,朱棣一直盯着他练字看书,口中还道:“户籍之事,我已命程二去处置了。日后说不得你也有机会去考个科举。” 陆长亭回忆了一下他上辈子那无疾而终的校园生活。 他觉得科举与他多半是无缘的。 但是朱棣一片好心,他这时候当然不会说出来,平白伤了朱棣为他着想的心。 到入夜后,朱棣还陪着他练了会儿功夫。 若是忽略掉朱棣的身份和他的未来,陆长亭竟是陡然间生出了,若是停留在这一刻倒也不错的想法来。这个想法着实太惊人了,陆长亭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轻微的疼痛传来时,陆长亭才将这种不着调的想法给挥散开了。 “累了?”见陆长亭都出神了,朱棣不由得问道。 陆长亭点点头。 “那便早些歇息吧。” 陆长亭再度点头。因着他的视线是低垂着的,于是并不知晓朱棣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唇上。陆长亭刚才将唇咬得有些紧,松开之后,都难免带着牙印,上头还有点儿渗出来的血丝,顿时使得唇看上去分外的娇艳。 朱棣迟疑着道:“……长亭,你这几日蔬菜吃少了?唇裂了?” 陆长亭:“啊?”他抬起手摸了摸唇,有一点点血:“哦,我……我明日多吃点菜。”陆长亭没想到他会关注自己的嘴巴,这会儿不免有点尴尬。 于是一片尴尬就在尴尬的对话中结束了。 等朱棣往外走的时候,都还恍恍惚惚地在想,本王刚才都说了些什么鬼话? 作者有话要说:  银蛇并不是指银色的蛇,就是一种品种名…… 赤蛇倒是指赤色的蛇,但是计宝山惯做风水物,一眼就能看出,那就是赤蛇,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雕在了银牌上头。 第74章 52.45.42.40.9.6 当铺掌柜的生平没什么可说的,老爹就是个小商人,后头传到他手中,却是越做越败落,趁着身上还有些钱,他在北平扎根做起了当铺的生意。但若是没些钱,当铺生意怎么可能维持下来呢?而这掌柜像是在当铺生意上天赋异禀一般,他竟然还渐渐在北平吃开了。 这可着实令人觉得惊异了! 当然,这只是惊异到了那小厮,而陆长亭听的时候,却并不觉得意外。都将风水做到那般地步了,若是还不能赚钱,那就奇了怪了。 而这时候小厮说了另一件奇怪的事。 “从前北平一共三家当铺,这个掌柜来的时候,那做的规模都不能称之为当铺,但是后头这三家当铺,两家垮了,一家撤出北平了。”小厮笑道:“正如公子猜的那样。”跟了陆长亭一段时间,这小厮也都学会更为亲近地唤一声“公子”了。 说完,小厮都忍不住感叹一声:“这人,手段够狠!” 这可不仅是够狠了,还够聪明。 “若是说起他那四周的铺子,便是离奇了,一年总有个铺子做不下去垮掉。但在北平生意做不下去的铺子极多,一年垮上那么一个,倒也不算稀奇。”小厮又道,脸上还挂着兴奋的笑容,显然他这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物,这会儿还挺觉兴味的。 受害的铺子看上去不多,只一年一个,但总数计起来,却是分外可怕的。 这当铺的掌柜,竟然还极为懂得细水长流来经营的道理,做了这么多桩恶事,竟是半点没被人发现。可惜这点儿聪明不花在正途上,却偏要用在歪门邪道上! 小厮对调查这等事宜,像是极为熟门熟路了一般,而后还笑道:“那几个铺子的背景,我都查过了……您可要上那几处铺子的位置瞧一瞧?” “那要劳烦你陪我一遭了。”陆长亭微微笑道。虽然时隔许久,说不好便半点线索都发现不了,但保不齐就瞎猫撞上死耗子,发现点风水阵一遗留下的痕迹呢?陆长亭不想毫无根据地去定人的罪过,现在若能发现点线索作为佐证,那便再好不过。 那小厮自然乐得为陆长亭效劳,毕竟陆长亭看上去乍有冷傲的时候,实际上却是脾气极好的,不仅不会为难手底下的人,反而还极为客气。跟在陆长亭身边的福利待遇这般不错,那小厮怎能不乐呢? 朱棣早就知晓这件事,自然是放手任由陆长亭去做,朱棣前脚刚出门,陆长亭后脚便带着小厮也出门去了。 因为被当铺掌柜残害过的铺子着实不少,陆长亭便优先选择了,近些年先莫名其妙退出北平市场的铺子,尤其是距离那当铺较近的。 仗着燕王府的名头,陆长亭出入这几个铺子,那都是被人捧着的,他可以完全肆无忌惮地去打量这些铺子。 这些垮掉的铺子,自然是早已换了新的主人,甚至连做的生意都换了一桩,有的是酒馆改成了成衣铺,有的是豆腐坊改成了糕点铺子,还有的改成了娼.寮……当然,后者陆长亭是不敢去的,他对此本身不感兴趣,也担心自己招架不住,于是便直接略过此地了。小厮也默契地并不提起,他可是亲眼见证他们王爷如何对待这陆公子的,那可是如同幼弟般呵护,那小厮哪敢让这等事去污了陆长亭的眼呢? 陆长亭将除去娼.寮的铺子,都走了一遭。这个还真得风水师前来,方才能瞧出点东西。 这当铺掌柜的风水阵虽然厉害,但他的扫尾工作做得着实不大干净,陆长亭能发现,这些铺子被动过手脚的痕迹。当然这个痕迹并非明面上ròu眼可见的痕迹,而是其气流的涌动,明显有不正常的停滞,说明之前铺子的气不是这般运行的,而是在之后才被陡然改动,于是气被生生地扭转了运行的轨迹,自然难免有凝滞的时候。 在陆长亭的眼中,这就是很明显的风水变动的迹象。 别的痕迹自然是找不出了。 若是那当铺掌柜再厉害些,还能掩盖这些风水变动的迹象,只可惜他夺走别人的财气之后,便觉失去了利用的意义,后头便仓促更改回去,之后也就此撒手不理会了。 陆长亭觉得自打自己来了明朝,还真是长了不少的见识,毕竟他在明朝,正儿八经的正面风水师没见着,倒是这些出yīn招的邪派风水师让他给遇上了!这可真不知晓,是不是他的运道太好了! 见陆长亭走在街上久久不语,小厮忍不住问道:“小公子,如何?可瞧出什么来了?” “这些铺子的风水的确都被动过手脚,极有可能就是被那当铺掌柜夺去了财气。”陆长亭摇了摇头:“这般人物,着实不能放纵了去,须得严惩才是!”不然又怎么能对得起,曾经被他夺了财气,从而亏了生意,甚至是穷困潦倒的人呢?那些人何其无辜! 既然这次欺到了陆长亭的跟前,陆长亭就得好好惩治他一番。 当然,这些念头都只是从陆长亭脑子里过了一遍,为了不引起那当铺老板注意,他并未带着小厮在这条街上久留,两人装作东挑西拣地买了些东西,便当先回到了王府。 陆长亭摆了茶水和点心,坐在厅堂里等着朱棣回来。 等朱棣刚一踏进厅堂,便难得见着了陆长亭这般乖巧的模样。当然,那只是在朱棣眼中看来尤为乖巧而已。 “怎么这样快便回来了?”朱棣不由微微惊奇。 陆长亭很是认真地盯着朱棣问:“四哥,若是有人以风水手段害了他人,这人能定罪吗?” 朱棣看了看陆长亭手边的茶壶,陆长亭顿时会意,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7 章 即起身,拎着茶壶开始给朱棣倒水,待到倒好后,还要双手奉到朱棣的跟前。朱棣这时候才道:“那要瞧重点依据什么来定罪了。” 陆长亭双眼一亮,身子不自觉地朝着朱棣的方向偏了过去:“求四哥详解!” 朱棣再度开了口,道:“若是依据风水来定罪,那自然不成,风水并不能作为判案的证据,何况如今的知县也甚为不喜风水鬼神等事,自然纵你说得天花乱坠,也并不会喜欢。但若是从害人之上来说,只要他害了人,定罪便是必然的。”这后半句话,朱棣说得极为有底气。 陆长亭暗自咋舌,也就只有朱棣才敢说这样的话了。 “若是能拿到三两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他的害人之心,那么定罪便更容易些了。” “证据啊……”陆长亭摸了摸下巴。 这做风水的,能留下什么证据?就算留下了证据,那也是与风水有关的,放在知县跟前,都起不了作用。 陆长亭只得放弃。 在这上头一味较劲,还不如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用风水治一治这个掌柜! 朱棣原本还等着陆长亭继续询问自己呢,谁知道等他慢悠悠地将茶喝完,再低头去看的时候,陆长亭已然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朱棣无奈,只得转头吩咐下人做点新鲜的食物呈上来,陆长亭这般用脑,待会儿该是又要饿了。 陆长亭并未发觉朱棣这样的细节动作,他只是习以为常地伸手抓了点心往嘴里塞。 现在他还有个最大的难点。 那赤蛇可破,但被掌柜宝贝似的藏起来的风水阵,他连见都没见到,那又该如何破呢? 陆长亭不死心,心想着明日还要去试一试才行!唯有见到那风水阵的模样,他方才能对症下yào,当然全靠推测也行,只是陆长亭不想失了准头。 陆长亭突然蹦达了起来,抛下一句:“四哥我去画个图!”说完便快步离去了。 朱棣转过头都只能瞥见陆长亭飞扬起来的衣角,而后眼里就剩下一片残影了。 朱棣:…… 而这头陆长亭回到屋子里后,让下人进来铺纸研磨……若是平日他当然不会这般排场,只是今日心急了些,便将下人给喊进来了,下人们也心道,总算是有了个研磨的机会…… 待到墨研成,陆长亭执笔而画,在那些下人们眼中,他不过是挥就了寥寥数笔,便画出来了。 下人们好奇地探头去瞧,而陆长亭也不闪不避,就这样大方地任由他们瞧。事实上,下人们也着实瞧不出那是什么玩意儿。瞧着……可着实有些奇怪呢。 细细的身子,和长长的尾巴,短短的四肢和尖吻。虽说是画在了纸上,但却给人以灵动之感。 是动物?但模样可真怪!竟是从未见过! 陆长亭将笔放下,吹了吹纸上的墨。这墨当然是上好的,不会一吹便散开。 此时朱棣从门外走进来,在陆长亭身边站定,也往那纸上瞧去,这时候陆长亭才反应过来,朱棣早在屋外盯着他看许久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闺蜜从外地回来,作者君陪吃陪喝玩了一天,很晚才回到家,还满脑子都是湄公河电影,泪点低的作者眼睛都哭肿了,捂脸。 所以今天更新就这么多啦~明天补更送上,爱你们! 说句题外话,湄公河里的缉dú警犬哮天好帅啊啊啊啊啊啊!QwQ 第75章 57.52.45.42.40.9.6 “这是什么?”朱棣挥退下人后,直截了当地问。 “四哥可知道蛇的天敌是什么?” “鹰?” “四哥听说过蛇吗?”陆长亭轻点纸面问道。 朱棣还真不曾听过这个东西,不过从陆长亭的口吻中,他已然能猜到,此物应当也属于蛇的天敌,只是他们这些地方很少见到这样的动物,因而才不知晓此为何物。 “蛇,四肢短,体色灰,有尖吻,动作灵敏,所有蛇类都无法将它咬死,而它却能将蛇咬死。蛇具有免dúxìng,同时也天生对蛇类有着捕猎的yù.望。哪怕是饱食后的蛇,在遇见蛇类之后,都会出于天xìng将蛇吃掉。” 朱棣惊讶地道:“此物这般凶狠?这倒不算是蛇的天敌了,说是死敌也不为过。” 陆长亭点点头:“我便让计宝山做一个蛇的风水物出来。”这个风水物没有别的本事,但能慑住那赤蛇就行了。 因着陆长亭近来个子又拔高了一些,朱棣便只笑着摸了摸他的脖颈,夸赞道:“长亭实在聪慧!” 陆长亭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眉目间还带上了些微得意的色彩。 而朱棣也正喜欢陆长亭露出这般神情的时候,他忍不住摩挲了一下陆长亭的下巴,而后朱棣又骤然惊觉自己这个动作实在太唐突了,于是连忙收回了手,因为反应的过程太过及时迅速,陆长亭都没能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陆长亭将平日里跟着自己的小厮叫了进来,让他将图纸送到计宝山那里去。 能不能给那当铺掌柜造成麻烦,就全看计宝山自己能不能将这风水物给做好了。 小厮揣好图纸出去了。朱棣才无奈道:“该用饭了,你饿不饿?” 陆长亭往外面看了一眼,原来太阳都下山了。陆长亭摸了摸肚皮,还真有点前胸贴后背的感觉。朱棣见他动作便知晓陆长亭是饿狠了,他走到屋外,马上吩咐下人去添菜,顺便再让他们改做补汤。 这王府里的饭菜,当然不是等到主人家饿了,方才赶紧去做,他们日常的菜单都是备好了的,时辰差不多便要开始做饭菜。若是偶尔客人前来,要么立即换菜单,要么加菜。这样便省事许多,而不会落到让主人干等着的境况。 陆长亭随着朱棣去了厅堂,也就刚坐定下来的功夫,下人们便开始陆续上菜了,勾得陆长亭肚子里咕咕直叫。 朱棣陪着陆长亭慢慢用起了饭食。 没一会儿的功夫,小厮便回来了,进门便躬身道:“计掌柜说请您放心,他知晓该怎么做了。” 陆长亭点点头,也不再多问。 因为白日里在城中逛了一圈的缘故,陆长亭练过功夫后便早早洗漱上床休息去了。 等他睡着的时候,朱棣还在问那小厮,与那当铺掌柜有关的事。朱棣是不chā手陆长亭的事,但该过问的依旧要过问,好方便了他在背后给陆长亭兜着。 听那小厮叙述一遍,朱棣已经忍不住冷笑道:“这人心思倒是狠dú!” 朱棣虽无军政大权在手,但仅仅是以他的地位,要处置那当铺掌柜,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因而他之前才会对陆长亭说,若只是要从掌柜害人的方面来定罪,容易得很。 朱棣沉吟半晌,最后才道:“你还是好好盯着长亭,若有意外,再前来告知我。”陆长亭都已经在做准备了,他自然不好chā手,不如干脆在一旁瞧着陆长亭大展本领。 小厮自然应声而退。 计宝山花了三日的功夫,将那雕像做成。三日生意惨淡,渐渐的他倒是也能容忍了,硬是没吭声再哭诉过,而他雇的小伙计,倒也聪明,计宝山做东西,他就跟旁边打下手,一时间,两人都没什么功夫去考虑那当铺老板的事儿了。 而这三日里,陆长亭也没闲着,在朱棣得了空之后,便亲自陪着陆长亭,再度往那当铺去了。 朱棣穿着正正经经的王爷装,陆长亭自然也穿得不俗,当二人并行的时候气势风度都教人不敢直视。那当铺掌柜是见过燕王的,所以当陆长亭携着朱棣出现在他当铺外的时候,掌柜差点惊得眼珠子都脱眶。 “燕、燕王?”被伙计提醒了的掌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 那掌柜虽然有本事有手段,但这个时代地位由阶级决定,别说他只是在北平一处小地方发了点儿财了,就算是一方首富,你在皇家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掌柜当然不敢得罪,甚至是想要牢牢巴结住燕王。 “进去。”朱棣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皇家的高贵威严,在这一刻被他体现得淋漓尽致。而这当铺掌柜却并不觉得朱棣的姿态有何处不对。 王爷嘛,王爷不就是该如此吗? 掌柜将人迎进去以后,那火热的脑子才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的目光不由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掌柜为什么见到朱棣会这般激动?只是因为他从前没甚机会见到燕王而已。你想,你见过王爷往当铺去的吗?那当然不可能。所以这会儿,掌柜就不由得想,燕王前来,是因为这个陆公子吗?掌柜心底不免微微起了怀疑。 这个陆公子还揪着他那风水阵不放? …… 陆长亭在这头,和朱棣一起注意到了那掌柜微微拧眉的动作,看来这掌柜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了。不过就算他怀疑也没关系…… 陆长亭扬了扬下巴,道:“我今日前来,还是为了那风水阵!”与其在这掌柜跟前遮遮掩掩,反惹怀疑,不如干脆大方一些,就说出自己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那风水阵。这样主动透露之后,掌柜的思维反倒会被限制其中,他不会再有多余的联想,根本不会知道陆长亭要看风水阵,是为了计宝山,为了抓住他的把柄,捅出他的恶事。 那掌柜闻言,面露苦色的同时,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自以为自己判定出了陆长亭,的确不是有恶意而来。 掌柜苦声道:“陆公子,这个确实没法瞧啊!”说着掌柜还一边小心地去打量旁边的朱棣,他极为担心惹怒了这位燕王。 而实际上今日朱棣跟随而来,只不过是在旁边当根柱子,别的什么都不做。不过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就算他什么都不做,那威慑xìng也是浑然天成的。 陆长亭此时将掌柜脸上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心中已经可以肯定,这掌柜已经掉入他的套中了。 陆长亭冷声道:“莫要与我说不能的话,我这人向来如此,别人越是不让我瞧的东西,我便越是有兴致!何况瞧你这般遮掩,那风水阵应该是举世无双的!这样难得一遇的风水阵,我必须要瞧一瞧不可!” 陆长亭那张漂亮的脸上,涌现了执拗的神色。 掌柜此时已经隐隐相信了,陆长亭就是个对风水具有着狂热爱好的人。 掌柜忍不住又往朱棣看去,他见燕王脸上微微有些不耐和不屑,掌柜便猜到这燕王应当对风水之事有些抵触,此次前来都是陆长亭硬要来的。到这时候,掌柜就已经彻底打消心底的怀疑了。 但风水阵还是不能给他看! 掌柜态度坚决,一张嘴说得又比谁都遛,又是捧着陆长亭,又是道歉求饶的话,一般人恐怕都已经自己从当铺退却了。 随着掌柜越往下说,陆长亭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最后冷哼道:“既然你不让我看,那你告诉我这风水阵是谁做的,总行了吧?” 掌柜笑了笑,“区区不才在下。” “当真是你?”陆长亭怀疑地将他从上打量到了下。 掌柜笑着点头,同时还挺了挺他那圆滚滚的肚皮,看上去显得分外的好笑。 “我要拜你为师。”陆长亭道:“我对这个风水阵很有兴致,但你偏不让我看,那我若是拜你为师,你总该教给我了吧?” 朱棣就站在一旁,当铺外还有着王府的亲兵,掌柜只往外面瞥上一眼,便觉得忍不住想要打寒颤。这掌柜哪里敢拒绝?万一拒绝了,就被燕王收拾呢? 但是掌柜却也不敢应啊…… 掌柜眼底闪过了一丝慌乱,而后还有些遗憾。他在慌乱什么?遗憾什么? “小的怎敢给陆公子做师父?”掌柜躬身笑着道。 “怎么不敢?”陆长亭冷笑道:“你看也不肯给我看,让你做师父,却也不情愿,那你想如何?” 掌柜都快给他跪了,这权势人家的公子,着实太难缠了些! 见掌柜死活不肯答应,陆长亭这时候倒是从中确定了一件事。这掌柜在撒谎! 说不准他便和那陈方是一路货色,都没什么本事,只会假装会风水,而实际上做出风水阵的另有其人。不然掌柜为何不敢应下呢?从这两日的观察看来,掌柜应该很是享受被捧着的滋味儿才是,若是能收燕王府的人为徒弟,那可不仅是巴上了燕王府,那说出去也颇有面子啊!这掌柜怎会舍得放弃这样的机会?那就只能说明,他并不通风水,若是收了陆长亭为徒弟,水平必然暴露,到那个时候,他定然担心自己被燕王府收拾一顿。 陆长亭对那背后的人着实好奇极了! 来到北平并未听说有什么风水师,而眼下却发现了这般厉害的风水师……偏偏他走的还是歪门邪道,这如何能让陆长亭不好奇呢? 陆长亭收敛起思绪,抓住朱棣的手腕便转身要走,口中还怒斥道:“这般不行,那般也不行!你待如何?莫不是耍着我玩儿?既然你不肯收我为徒,那不如我i门便比一比风水?这规矩,我来定!”陆长亭这会儿的口吻霸道极了。 那掌柜面色有些发白,心底此时却是骂起了陆长亭,着实太会给自己找事儿! “陆公子!陆公子勿要这般心急……”这时候掌柜心里也在暗自犯嘀咕。这陆公子是真的会风水,还是只是对风水有兴趣?不过出于玩乐的心,这才非要闹着比试什么风水? 不等掌柜想个明白,这头陆长亭已然出声道:“好了,便如此决定了。”陆长亭的口吻越加不容拒绝了。待到这番脾气撒完,陆长亭就这么拉着朱棣无比自然地走了出去。 而走到门外的时候,朱棣故意叹气道:“风水不过是些歪门邪道,风水阵多是被用来害人的,这有什么好学的?又有什么可比的?” 那掌柜支着耳朵听了好久,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陆长亭和朱棣连个影子都没了。 而陆长亭和朱棣两人的精彩表演,也的确迷惑了那掌柜,他到现在都不曾猜到陆长亭在他身上,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从当铺离开后,陆长亭就和朱棣去计宝山的铺子了,亲兵们没有再跟去,不过就算跟去了也没关系,陆长亭并不打算隐藏他和计宝山的来往,就算是被那掌柜发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8 章 也会让那掌柜认为这是顺理成章,无从怀疑的。 等走到风水铺子外,朱棣终于见到了那三狮招财鼓,他眼底掠过一丝赞赏,嘴上不由夸道:“此物做得有些意思!” 陆长亭淡淡道:“计宝山的本事都在做风水物上了。” 铺子里的人听见了声音,立即便出来了,那计宝山还一边往外小跑,口中一边道:“这些都是小师父想到的啊,我不过是做出来罢了,功劳都还是在小师父身上呢。” 陆长亭也不与他分辨,只问:“可做好了?” “做好了!”计宝山知道他问的是那蛇。 计宝山这声回答得铿锵有力,看上去找回了不少的信心,而他身后的伙计也是满面兴高采烈之色。两人瞧上去都有些憨乎乎的。 计宝山这会儿才看到了旁边的朱棣,脚一软,直接跪了下去:“燕王?” 他身后的伙计一脸茫然,也跟着跪了下来。 朱棣没说话,和陆长亭一块儿越过他们走了进去。 计宝山见了朱棣向来分外畏惧,哪怕是站起身后,都不自觉地佝偻着背,低垂着目光不敢往朱棣那边瞥一眼。那小伙计不明所以,也就跟着蜷缩起来,两人看上去竟是跟做贼的没什么区别,着实令人忍不住想要发笑。 陆长亭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去看放置在桌上的雕像。 计宝山尴尬地笑笑,道:“技艺不精,担心要耗费太长的时间,便先用石头代替了。” “石头?”石头自然不如那真金白银雕的东西好使。陆长亭无奈,只得告诉他:“那你多做一些,若有损坏,便立即更换。”要做成个铁疙瘩可不容易,那绝不是两三日之功。现下既然已经用石头做成了,那也是好的。 计宝山点点头,得到了陆长亭的肯定,他当然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陆长亭将那石雕的蛇抬在了手中,翻来翻去地瞧了瞧,都做对了,没一处出错。 只是朱棣都忍不住好奇,就这么个小东西,托在手中都轻而易举,它能制服蛇吗? 陆长亭不知道此时朱棣心中所想,他道:“这石雕,无论你放在什么地方都可以,但唯独记得一点,摆在屋内时,必须面向三狮招财鼓。这蛇只是针对赤蛇而设,它只能克制赤蛇,并无其它风水物的功效。也正因为如此,它才不会妨碍到三狮招财鼓。”毕竟一个地方,风水物放多了,总免不了互相的影响。 计宝山激动地点点头,仿佛已经看到那局如何被破开了。 陆长亭低声道:“这几日我虽不曾与你细说,但我想你应该也已经猜到了,为何你的铺子生意惨淡,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当铺的掌柜设了风水故意针对你,那个风水阵从前便催生了风煞,夺走了你的财气,而如今在你用出三狮招财鼓之后,对方更是马上用赤蛇吞走你重新凝聚起来的财气……” 计宝山早在那日陆长亭带他到当铺去的时候,便已经明白是那当铺动了手脚,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当铺老板竟是做了这样的铺设,就为了夺走他的财气。 想到这几年来的惨淡,计宝山心底的憎恨之意渐渐地扩大了。 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 计宝山如何能不恨? 他咬了咬牙,道:“我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可恶!又要劳烦小师父为我讨回公道,我身无长物,无可报答小师父的,还请小师父日后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我定然都会一力配合!”这番话被计宝山说得铿锵有力。 朱棣在旁边只是淡淡一笑,心道有他在,长亭又何须要别人呢? “旁的话也勿要说了,你先将蛇摆好吧。” 计宝山点点头,开始和伙计一起改变蛇摆放的位置和方向。 这时候计宝山才忍不住问:“小师父,那蛇是作何用的?它能制住赤蛇?” 朱棣这会儿倒是有点淡淡的优越感,毕竟其中原因,是陆长亭最先和他说的。 朱棣也就干脆代替陆长亭开了口。 能得燕王详解,计宝山惶恐不已,连多问都不敢。 而这时候,陆长亭也忍不住对他道:“你从前生意惨淡,还有个原因。” “什么?”计宝山一怔。 “你太笨了,做生意都做成这个样子。” 计宝山顿时就苦了脸色。 他是及不上那当铺掌柜的一张嘴啊! 陆长亭和朱棣并未在铺子里久留,该说的话说完以后,他们便直接离开了。那伙计在后头,傻呆呆地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还咋舌道:“掌柜你真厉害,燕王都亲自来了……”那伙计一下子就歇了辞了的心思!虽说这铺子一时间不好,但说不准以后就转好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晚上再见~ 第76章 57.52.45.42.40.9.6 北平城中,夜幕低垂,这个时辰,各商户的大门都是紧闭着的。 但此时当铺之外,挂着的银牌上,那赤蛇扭动得更加厉害了,恍惚间像是活了一般。 在小巷子里,风水铺子的大门并未紧闭,那蛇之上缓缓逸散出了些气出来,而后涌到门外,拍在了鼓面上,被鼓面一弹,就飞了出去,随后裹着风煞卷着财气,一块儿回到当铺那个方向去了。 这股气和着财气被赤蛇纳入口中,然后…… 如此循环往复。 那赤蛇身上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来,银牌上流动的光泽,也渐渐褪去,看在人眼中,就像是那赤蛇不动了一般。 黑夜渐渐过去,黎明来到,当铺很迟才开了门。 伙计清扫着门前的地方,掌柜还窝在里头没有出来,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那银牌之上的变化。 安逸久了的掌柜,哪里能想到,自己的铺子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呢?就算是他早有心理准备,却也不会想到,对方这样快就能想出制服自己的法子。 转眼两日过去。 当铺伙计意外发现,上门的人变少了。那掌柜时刻都牵挂着铺中生意问题,此时自然也发现了不对。但掌柜又瞧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臭着脸对那伙计大发了一通脾气,而后便独自出了门。 那伙计忍不住在他走后咕哝了两句:“这会儿生意也不差啊,怎么全都赖我了?我做什么了我?我什么也没做啊!天天不把别人当人看,但当自己是天王老子呢!” 这些话那掌柜自然是听不见的,只是掌柜训斥完伙计走出去之后,暗地里便有人暗暗记下了这一幕,而后迅速回到燕王府报告去了。 陆长亭和朱棣正在用早饭的时候,一小厮进门来了,开口便说起了那当铺掌柜。 陆长亭暂且搁下手边的筷子,认真地听那小厮说话。 小厮先瞧了瞧朱棣,而后才出声道:“那当铺掌柜从铺子里急匆匆出去了,走之前还和铺子里的伙计吵了一架,好像是怪罪伙计不力,使得铺子生意不如之前好了……” 此时陆长亭忍不住和朱棣对视了一眼,眼底也晕开了笑意,朱棣自然是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都知道,这是蛇起作用了。 而这时候掌柜能去哪里呢?他这样急匆匆地离开,无非是因为自己本事不足,但又不愿见到铺子落入窘境,于是便要去寻背后指点他风水那人,再给他指点一次,挽救他那铺子的风水!这种打不过就找帮手的行为,实在是深得陆长亭的心! 毕竟掌柜若是不出门去寻找那个风水师,那陆长亭可就没有机会去见一见这背后的人了。 朱棣当即下令道:“跟上他,看看他都去见了哪里,见了谁。” 那小厮笑了笑,道:“请主子放心,人都跟上去了,他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定然能瞧个清清楚楚。” 陆长亭不得不赞一声这些人机灵,当然,或许最应该称赞的是朱棣这个主子教得好。 朱棣满意一笑,这才将那小厮挥退了,而后便将筷子塞回到陆长亭的手里,陪着他继续用早饭。 待用过早饭后,朱棣便要带着他去军营,陆长亭微微皱眉:“我今日便不去了吧……” “既然有人盯着,你便不必耗费太多心力在此事上。何况这几日,那些人又来寻我的麻烦了,长亭不考虑为四哥分个忧吗?” 当然,这番话里打动陆长亭的是后半句话,他无奈一笑:“四哥有难,我自然鼎力相助,走吧。”陆长亭换了身衣衫,走在朱棣身边,分外的英姿飒爽。 陆长亭作这般打扮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觉得自己在朱棣的身边,也可以充个保镖类型的人物,好歹跟着一块儿撑撑场子。虽然以陆长亭的身板儿,什么也撑不起来。 等到了营地之后,陆长亭先被人半路截胡到校场上去过了两招。朱棣有意放他过去,便也没有出言阻拦,反倒是陆长亭还满心想着朱棣,刚上校场一会儿,心底就升起了难言的焦灼。 如今陆长亭可从没有荒废过练习的时候,所以他心急地在校场上,很快将对方撂倒了,当然,中间用了些朱棣jiāo给他的技巧。等最后陆长亭离开校场的时候,脸上顶了两团淤青,当然对方比他更严重一些,脸上到处都是伤,看着陆长亭离开的时候,对方想臭骂陆长亭两句,结果一咧嘴就疼,再咧嘴更疼,那也别指着破口大骂了,就只能憋着了。 陆长亭从校场上下来,直直地朝着营帐过去了。 不知道那些人来了吗…… 陆长亭走上前,帐外的士兵冲他笑了笑,说:“陆公子请,王爷让您直接进去便是。” 陆长亭点点头,掀动帘帐走了进去,只是想像中的针锋相对的局面并没有出现,不仅如此,里面还只有朱棣一人,而且他此时还慢悠悠地捧着一杯茶,模样好不惬意! “人呢?”陆长亭走进去,目光在营帐里转了个圈儿。当然还是空dàngdàng的,连个别人的影子都见不着,更别说是有几个人了。 朱棣不紧不慢地道:“还没到呢,长亭坐下来练练字?” “练字?”陆长亭瞪大眼。 朱棣点点头,拍拍手,让士兵进来从箱子里取出了纸笔和书,整齐地铺在了陆长亭的跟前,朱棣朝着桌案的方向努了努嘴,“去吧。” 陆长亭:“……四哥早有准备?” 朱棣点头:“这是自然,长亭时常随我前来营地,我思想前后,觉得还是备些纸笔和书籍更好。长亭就在那儿去写吧,我在一旁瞧着。”说完,朱棣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马上道:“哦,对了,点心茶水我这便让程二给你呈上来。” 陆长亭顿时有种被家长盯着做作业,旁边还有家长嘘寒问暖送牛nǎi的诡异感。 当然这样的画面,上辈子他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自己却是没有亲身体验过的。这会儿陆长亭在心底吐槽归吐槽,但却是不得不承认,很奇怪,他对亲情感受到的滋味儿,是由最不可能的朱家兄弟带来的。 陆长亭撇撇嘴,走到桌案边去,老老实实地开始练字了。 其实陆长亭现在的这一手字,已经相当不错了,连陆长亭自己都不由为之惊奇,但朱棣却仍旧觉得还不够,他总说陆长亭的字还缺少了风骨,缺少了力道,如今这般,着实不像铮铮男儿。 最后这句话刺激到了陆长亭,因而才和朱棣约定,说希望朱棣好生督促他练字。 于是也就有了现在。 程二进来送茶水点心的时候,就刚好见着了陆长亭那副乖觉的模样,他不自觉地笑了笑,悄悄将东西放下,又悄悄退了出去。那营帐中的氛围着实太好了,程二都觉得自己留在那里是多余的。至于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程二自己都并未注意。 陆长亭练了一个时辰的字。 朱棣不知何时上前来,按住了他的肩膀:“好了。” 陆长亭收了笔,忍不住甩了甩手臂,实在有些酸了,朱棣注意到他的眉头动了动,便知道陆长亭这是不舒服,于是伸手给陆长亭揉了揉肩膀,道:“今日到此便结束了。” 陆长亭眨了眨眼,站起身来活动起了四肢。 毕竟坐久了,还是有些不大舒服的。 不得不说,朱棣还是很好的,至少他不会强硬地、甚至是过分严厉地去要求陆长亭,明日练字读书得要多久才可以。这放在视读书为最重的古代,倒是显得和其他“家长”大不一样了。 朱棣端着点心送到了他的跟前,陆长亭一边伸胳膊腿儿的时候,也就一边洗净了手,开始吃点心了,只是他才刚咬上两口呢,来回话的小厮就在外头等着了。 朱棣将那小厮叫了进来。 小厮掀起帘帐走进来,双腿软了软,一下子就跪在了朱棣的跟前。 陆长亭瞧他面色沉沉,差不多就已经猜到结果了。 那小厮先叩了个头,而后才一脸愧色地出声:“是小的疏忽大意了,跟踪那掌柜跟到酒馆以后,便跟丢了……后头等了许久,都不见人从酒馆里出来。” 陆长亭当然不会怪罪他,瞧他这模样应当也是尽力了,于是便当先道了一句:“倒也不怪你们,酒馆人杂,跟丢是常有的事。” 而朱棣的脸色却是有些冷。 这些人当然和旁的人不一样,他们都是接受过训练的,这样都能将人跟丢,在朱棣的眼中,当然代表了他们的能力不足,当然不能将此事轻轻放下。 朱棣扫了一眼那小厮,冷声道:“将此事报到程二那里,他知道该如何处置。” 小厮点点头,忙出去了。 陆长亭见状,便知晓那定然是要出去受罚了,但陆长亭却什么也没说。这是朱棣在管教自己的手下,陆长亭不能chā手,他也不会去chā手。他和朱棣站的角度不一样,何必非要用自己去要求朱棣? 朱棣抓着陆长亭往回走去坐下,口中还是为陆长亭解释道:“小事上若是不作要求,日后大事上出了麻烦,那连解决的法子都没有,趁着现在还能纠正,便要严格要求之,让他们做到不出差错,日后方才不会有拖后腿的时候。” “他们日后说不定便要在军中,也做个探子,做个先锋,去探一探敌情,若是都如今日这般莽撞疏漏,在战场上赔的那都不止是他们的命,还有许多人的命。” 在军中,是决不能讲究“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9 章 情”“宽容”两个词的,这时候严苛狠辣,都比日后受苦要好。 陆长亭点点头:“受教!” 朱棣没好气拍了拍他的头,受什么教? “收拾东西,带你回王府。” “今日不用去赴宴了?” “不去。”那些个人就跟疯了一般,固执地认为朱棣定然是瞧上那个纪紫蓝了,于是纪紫蓝的身影便处处都能见到,朱棣偏偏一看见了他,就心里异常的不痛快,于是也就全推拒了,反正如今要来求着的是这些人,他又不慌。 陆长亭不知个中原因,但是朱棣既然说不去,那就是不用去了。 陆长亭往嘴里又塞了两块点心,然后跨出营帐,顺手将剩下的点心分给了周围的士兵,士兵们纷纷笑了笑:“嘿,多谢长亭啊!” 这些人有时候唤陆长亭为陆公子,但亲近起来,也就跟着喊长亭了。陆长亭对此并不排斥,他很喜欢这种大家彼此都不拘束,简简单单,干脆利落的滋味儿。 朱棣也就纵容地看着。 朱棣也并非喜好随时将地位挂在嘴边的人,因而对此也是乐于见到的,至少说明长亭是真的融入了他的地盘。 当然,这个乐见其成是以往,这时候,朱棣可半点也不乐见其成。 他吩咐下去为陆长亭一人准备的糕点,现在就被这家伙这么轻易给分出了,朱棣心中陡然有种,满腔对别人的好,最后被拆得七零八落送出去的感觉,怎么想怎么都觉得高兴不起来。 朱棣伸手揽住了陆长亭的背,带着他往外走。 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和陆长亭多说上两句话,便只有看着陆长亭出去了。 陆长亭对朱棣压着的不快毫无所觉。 两人上了马车,回了王府。 …… 那当铺掌柜一路进了酒馆后,匆匆上了二楼,叫了酒菜,就独自吃了起来。这一坐就是一整日,那酒馆的老板都没有来驱走他,显然已经习惯了这当铺掌柜的做派。 而当铺掌柜在那里坐了没多久,便听见楼下传来了议论声,这里头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有语言粗鄙、大肆谈论娼.寮女子的;也有说起外地卖了什么新鲜玩意儿的;有说谁家打了一架,谁家姑娘私奔了的;还有说……那林家的。 因为林家出事的时间维持太久了,那掌柜都是听过林家之事的,这时候乍一听人提起,还不由得留了个心,就是这一留心,掌柜便听人说…… “嘿,那燕王府的陆公子可着实厉害啊!我听说好多人都去寻他看风水呢!” 陆公子?掌柜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就是那个来他铺子里的陆公子吗? “是啊,谁让他破解了林家的灾祸呢?我若是有钱,那我都得去请他!” “嘁,有钱有什么用?人家那是燕王府的人!寻常谁人请得去?你想请,也得看人家燕王殿下肯不肯放人呢!” “唉,我也就这么一说嘛……你们谁知道那林家的灾祸是如何破的?说来听听呗,我这心里可好奇死了!” …… 剩下的话那掌柜都没什么心思听了,这会儿他只觉得惊疑不定。 这陆公子那般有本事,为何还要拜他为师?真的是单纯好奇那个风水阵吗?但是除此之外,掌柜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原因。 这时候掌柜已然陷入了固定思维中去,在他看来,陆长亭是燕王府的人,燕王身边的人啊!他自然不可能是想要害他,才会接近他。毕竟两者地位差异太大了。所以掌柜始终都没出来陆长亭的目的。 等第二日他从酒馆离开,回到当铺之后,他便又对着那伙计破口大骂了起来。 他往日是很少出门的,因而没能及时听闻这些消息,但那伙计和他不一样,是日日往外窜的,当初不也是那伙计最先认出那陆公子的身份吗?而昨日陆公子在铺子里说要拜他为师的时候,那伙计竟然也不提醒一声,不告诉他这陆公子的风水本事高超,若是昨日他当真应下,那被戳穿以后,岂不是要惹来天大的麻烦?幸而……幸而他昨日没答应。 虽说是幸而没答应,但此时掌柜还是忍不住怒骂起了伙计。 “我养你是做什么的?啊!我给你工钱不是让你有事还敢瞒着我这个掌柜!你好大的狗胆!”掌柜骂骂咧咧,甚至将那伙计的父母都给扯出来,连带骂了一通,就差没骂他祖宗十八代了。 附近的人也早就见识过掌柜骂人的功力,这会儿是半点也不惊讶。反正别人家掌柜教训自家伙计呢,有什么好瞧的? 只是他们都没见到,那伙计低头被骂并不为自己辩解的时候,眼底飞快地掠过了憎恨之色。 他这个掌柜并不如别人家的仁和,打骂是常有的事,往日里伙计能忍,但掌柜的脾气越来越暴戾,越来越不容得他人有一点不顺他心的事,就算是一条狗被惹急了还知道咬人了!他凭什么还得受着这个窝囊气! 见掌柜为了这个事儿大发雷霆,那伙计大胆猜测了一番,是不是掌柜和陆公子之间引出了仇怨呢?伙计可不想和燕王府站在对立面上,现在最好的法子,那就是他直接了当地去找陆公子投诚! 他受够这个气了! 这伙计倒也机灵,并没有放狠话,也没有立即走人,他低着头忍受完了这顿打骂,然后继续在铺子里帮忙。等到午时,那伙计才趁着掌柜午睡的时辰,直接离开了。这北平的人都知道燕王府在什么方向,这伙计当然也准确无误地找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伙计打入内部,揭秘风水啦啦啦。 最近不想熬夜,所以要早睡,希望明天能bào发字数~晚安我爱的小天使们~ 第77章 57.52.45.42.40.9.6 陆长亭陪着朱棣又去了营地,等了整个上午,都没见着什么来找晦气的人,陆长亭这会儿才明白过来,朱棣这是骗他玩儿呢。 “走了。”陆长亭起身撩起帘帐便要往外走。 朱棣无奈一笑:“我也没骗你,我是说兴许他们会来,但这两日没来,说不准明日便来了。” 陆长亭没搭理他,独自快步朝着营地外出去了。 朱棣心底莫名愉悦了起来,将程二留在营地后,他便忙跟着陆长亭一块儿出去了。两人正是在回到燕王府的时候,正好撞上了那个当铺的伙计。 陆长亭不得不顿住了脚步,冲那伙计招了招手。 原本这头的伙计都已经紧张得满头大汗,就差没跪着求门外的守卫放他进去了,这时候却是突然间见到了那陆公子!再仔细一瞧,背后还站着燕王呢!伙计顿时喜极而泣,赶紧跑上前去。 “你可是当铺的伙计?”陆长亭当先问。 “是、是小的!”伙计应声的时候,神色都还有些激动。 “你找到燕王府来,可是有何事?”这次开口的照样还是陆长亭,朱棣就站在他的身旁,不苟言笑,使得那伙计看一眼都忍不住浑身发颤,顿时不由变得更加恭谨了。 伙计咽了咽口水:“有的有的!能……能进去说吗?” 陆长亭转头看向了朱棣,朱棣这才点头沉声道:“进去吧。” 陆长亭闻言,便当先和朱棣一块儿往里走了。 伙计会意,马上跟了上去,而这次倒是没守卫拦着他了,那伙计心底顿时更觉得,燕王府不是常人能惹得起的,瞧瞧那燕王的气势,谁敢与之对立?伙计庆幸自己及时前来了。 待进了厅堂后,那伙计便立即跪了下来。 下人们入了厅堂,开始摆茶水和点心。朱棣看了一眼伙计,道:“寻个位置坐着吧。”朱棣倒是没那么讲究这些个规矩。 伙计却是不敢就这么顺着杆子往上爬,他笑了笑,蜷着双腿,就这么在地上坐着了,他还拍了拍地面,笑道:“就这样,就这样就好了!”一旁的丫鬟闻言,顿时忍俊不禁,一边蹲下身去,将茶点摆放在了伙计的手边。 伙计还赶紧弯腰道谢。 见他这般做派,陆长亭便能推断出这人品xìng应该不错,也应当不是会撒谎的人。 伙计不知道陆长亭在打量自己,他小心地端着茶杯送到唇边喝了两口,长舒一口气,这才抬起头,低声却极为有力地道:“燕王殿下,陆公子,小人前来是为那当铺掌柜。今日一早掌柜回了铺子……” 陆长亭听到这里,便不得不出声截断了他:“一早?” “是,是一早,陆公子,可是有何不对吗?” 陆长亭憋不住又和朱棣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反应过来,王府的人竟然是被这么低级的手段给迷惑了,他们自然没能发现那掌柜从酒馆出来,因为人家压根就没出来! “无事,你继续说。”陆长亭道。 反正人都跟丢了,倒也不必再去悔恨那么多了。 伙计点点头,继续道:“小人并非那背主的人,只是掌柜待小人非打即骂,是人都难以忍受!今日一早掌柜回来,又大骂小人为何不将陆公子擅风水之事告诉他,小人无从辩解,被他好一顿打骂……小人不知晓掌柜为何对此这般在意此事,心中不免担忧掌柜会对陆公子造成危害,于是便上门来了……” 这伙计讲清了前因后果,倒是有条理得很。 陆长亭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口中夸了一句:“你有心了。” 伙计脸上笑容登时更灿烂了些,他忙接着又道:“今日来了,小人便与燕王殿下、陆公子说一说那掌柜的可疑之处。” “嗯,你说。”陆长亭端起茶杯,作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那伙计顿时倍觉尊重,卖起掌柜来,就更愉快了! “小人一直觉得掌柜的很是邪门,他从来不管事,更是很少迈出门,谁家做生意的会这般日日躲在屋中?都不出去听个消息,结jiāo个好友吗?他不知晓陆公子擅风水的事,也是因为他几乎从不出门,这与小人又有何干系呢?”伙计忿忿地道。 伙计勉强收住了情绪,接着道:“不出门也就罢了,掌柜竟然还日日宿在当铺里。我们那当铺赚的钱也着实不少了,但小人却从来不见掌柜的妻儿,更不见他归家。” 伙计叹了口气:“掌柜最不能让人容忍的,还是他的脾气……那是越来越糟!铺子里的伙计都不知走了多少个了……除了见着燕王殿下和陆公子,掌柜方才有好脸外,别的人谁都得不到他一个好脸。而就是这般行事,当铺生意却从不见下滑!这着实令人想一想,便觉浑身发寒!” 可不是令人浑身发寒吗?听来这掌柜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一张嘴是会说了些,但那都仅限于在踩低捧高的时候,而并非在于拉拢顾客的时候。一个真正会做生意的商人,不管客人贫贱高低,都会给予最基本的尊重。而这一点,这掌柜很明显做不到。 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却能将一个当铺做得财源广进。 谁会日日都去当东西?想一想都不可能啊。而作为一个当铺,生意能好到这样的地步,那不是很奇怪吗? 朱棣都不由得拧眉。 那伙计一边说,自己都一边觉得这铺子着实邪门,他忍不住道:“请燕王殿下与陆公子详查一番!这个当铺着实太吓人了……” 说到这里,便算是最后的结语了。 陆长亭主动提起了那当铺里的风水阵:“你从前可曾见过那风水阵的模样?” 伙计摇头,“掌柜是不给瞧的。” 陆长亭不由微微皱眉。连伙计也都没瞧过吗? 伙计小心地打量了一眼陆长亭和朱棣的神色,咬咬牙,再度跪拜道:“若是燕王殿下和陆公子放得下心,不如便让小人先查探一番那风水阵是个什么模样,待查探清楚,小人再从当铺离开,前来报给殿下和陆公子。” 陆长亭微微惊讶。他没想到伙计会主动表示,愿意为他所驱使。这伙计能出手帮忙自然再好不过,但……陆长亭还是对他道:“万事小心,那掌柜这般可恶,切莫让他发现了你。” 伙计点点头,抬起头来,双眼竟是熠熠生辉,显然很是乐得去做这样的事。 能得燕王府的人一句关心,长久被当铺掌柜打骂的伙计,这会儿觉得激动极了,就差没说什么,抛头颅洒热血的话了。 伙计笑着起身,正要告辞,陆长亭却叫住了他:“还不知晓你叫什么。” 伙计愣了愣,随即笑得更为灿烂,“旁人多称呼小人为三子!嘿嘿,小人这等贱名,让殿下和陆公子见笑了。” “怎会?”陆长亭心说,那是你不知道我以前叫狗儿。 朱棣显然也和陆长亭想到一处去了,不由得转过头来,冲着陆长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头三子谢过了两人,便由下人领着离开王府了。 三子出了王府后,赶紧朝着当铺回去了,因为他回去得迟了些,那掌柜对他又是好一顿打骂,但三子却半点也不生气,他低着头任由掌柜打骂,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笑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不用忍受这些了。 掌柜并不知晓三子去做了什么,他经常打骂铺中伙计,那些伙计忍不住了,便躲起来哭一哭,掌柜只当三子也是躲着哭鼻子去了。 哭就哭呗! 掌柜对此很是嗤之以鼻,发工钱的是他,这些人有本事倒是别拿他的工钱啊! 掌柜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里间。 待到入夜后,那掌柜自然依旧歇在了铺子里,而伙计三子也就留着守铺子。当然,掌柜有床睡,他是没床的,只能蜷缩在椅子上头。掌柜对这没有半分愧疚,反而睡得很是香甜。 三子悄悄爬了起来……搭上椅子,踩上去撬开了顶上用来钉木板的钉子,钉子被拆除以后,外面盖着的木头盖子,就能很轻易地掀开了…… 说来复杂,其实哪里复杂了…… 三子抓着油灯,小心地朝里头照亮过去…… 陆长亭不知道那三子是否会回到当铺后便立即动手,第二日思前想后一番,陆长亭上午还是先跟着朱棣去了营地,等到中午,陆长亭方才回到燕王府。 今日他自然还是不曾见到那些来找岔子的人。 这些人没来准时报到,三子却是来了。 下人直接引着他进了燕王府,因着这日朱棣没有跟回来的缘故,陆长亭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0 章 外人,自然不能在厅堂待客,于是人便是留在了倒座房里等待。 陆长亭进门的时候,三子正紧张地捧着茶杯喝着。 “陆公子。”三子忙站起身来,冲陆长亭笑了笑。因为朱棣不在,三子今日显得倒是没那样局促和小心翼翼了。 “辛苦了。”陆长亭当先道。 见自己得到了陆公子的肯定和关心,三子忙露出笑容,道:“不辛苦不辛苦。昨日小人已经偷偷瞧过那风水阵了。” 陆长亭在他对面坐下,一边吃点心,一边问:“嗯,如何?” “那风水阵小人也看不大明白,只能向陆公子描述一番,那是如何摆置的。” “嗯,请说。”陆长亭认真地看着三子,等着他往下说下去。 “那中间挂了个蜘蛛!一个做得浑身冒金光的蜘蛛!蜘蛛身上还牵着银线,朝着周围散开,有的银线上头还连着金蟾,那个金蟾……就是招财的那种金蟾……一共四只!”三子咽了咽口水,“别的我就看不大清楚了,因着是晚上,只能点着油灯去照,加之掌柜又在里头睡着,我也只能瞧见这些了……” 陆长亭淡淡一笑,“无事,如此便已足够,你做得很好,着实辛苦你了。”他能想象得到三子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该是如何的提心吊胆、备受折磨。 三子再度得到赞赏和肯定,心都快一下子破出胸腔,飞上天去了。 这多难得啊,往日里他受的可都是辱骂啊,哪有什么赞赏关心啊?三子弯下腰问道:“陆公子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陆长亭摇摇头,“到这里就成了。” 三子咧嘴笑了笑:“好嘞,小人在铺子再留满三日便离去了,若是陆公子还有吩咐,告诉小人便是。” 这样的事做一次便够了,做几次着实风险太大,那掌柜的脾气那般暴戾,若是三子被他发现,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恶事来。三子本就不是适合做这些事的人,陆长亭怎么可能还让他再继续做? 如今话已说完,三子便要告退,陆长亭喊住了他:“你等一等。” 三子颇为摸不着头脑地站在那里不敢动,等着陆长亭往下说话。 这时候门外有人推门而入,那是个小丫鬟,小丫鬟捧着手里的钱袋递到了三子的跟前,三子顿时脸色涨红,既不敢看那小丫鬟,也不敢看钱袋,他低着头道:“陆公子这是做什么?小人并非贪图钱财……” “这是你应得的。”陆长亭口吻强硬地打断了他,明显不容拒绝。 三子愣了愣。 这时候陆长亭才放缓了语气,继续道:“你付出了,就应当得到,不是吗?和你在铺子里做工便应当得工钱是一样的。拿着吧。” 三子笑了笑,腼腆地抓过了那钱袋,“那小人便不推辞了,离开了当铺,小人也确实需要钱来周转,多谢、多谢陆公子,也多谢燕王殿下!” “去吧。” 三子这才欢天喜地地出去了,等出了燕王府,三子忍不住咂了咂嘴,这贵人就是不一样啊!瞧瞧那当铺掌柜,才多大点儿本事,便不拿伙计当人看了!而人家陆公子是燕王身边的人,却是待人这般客气,并且给予的都是厚待! 三子捏紧手里的钱袋,先小跑着回了自己家中,将钱财藏好了,这才回了铺子。 那当铺掌柜,厉害起来,能扒了伙计的衣裳抽!若是不慎被那掌柜瞧见了钱袋,他怕是得完蛋! 掌柜不知道自己的伙计干了什么好事,只是等伙计归来的时候,照旧打骂一顿,便去后头休息了。 只是这日当铺里却来了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进门来,也不说要当东西,他只在铺子里转了转,到最后三子才发现,这男子竟是一句话都不曾开口说过。直到他那掌柜休息够了,走到门外,见了男子,陡然一惊,忙将人迎进去了。 三子顿时觉得这男子有些不对劲,恨不得立即拔腿去报告陆长亭。 但是他才刚回来没一会儿,那三子也不敢走。 等男子再从里头出来的时候,他那冷冰冰的目光从三子脸上扫过,扫得三子毛骨悚然的时候,他突然对那掌柜道:“你要小心了,手下人有背主之心。” 这是三子头次听见这人开口说话,声音嘶哑难听,令人毛骨悚然。 他打着哆嗦,然后对上了掌柜憎恶的目光。 按照那三子所言,陆长亭大致在纸上画了个图出来。金蜘蛛,银线作蛛丝,延伸连向金蟾。陆长亭没见过这样的风水阵。不过他这会儿倒是想到了,上次在林老爷家里的那个装着米的碗。 或许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先以金蟾聚的财气供养蜘蛛,待到财气不足后,便开始夺取他人财气,有多少的蛛丝,延伸向什么方向,或许便是决定着,被坑害的人家有多少,坑害的铺子又分别在何处。 当然,这还只是陆长亭的猜想。 世间风水阵有数种,陆长亭也不能一一说全,不过既然是风水,那就总有破解之法,陆长亭倒是并不惊慌。 眼下最简单的,便莫过于,直接损坏风水阵里摆置的物品。 但是陆长亭也不可能直接了当地闯进去,所以还是算了吧,只能从计宝山这边入手。 陆长亭揉揉额角,开始深思,得做个什么样的风水物方能克制。 既然那铺子都这般狠dú,他做的风水物那也不能逊色才是! 而且陆长亭相信,就算那风水师可以指点当铺掌柜,但那风水师毕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在铺子里,他们的速度根本赶不上陆长亭。 正想着呢,外头的下人便说燕王回来了。 陆长亭搁下笔,起身正要出去,倒是朱棣先一步推门进来了,他看了看桌案上的图纸,道:“在忙?那不如将饭摆在屋子里?” 陆长亭当然没意见,朱棣都不讲究那么多,这是好事。 下人上菜的时候,陆长亭便忍不住问朱棣:“四哥,你觉得对付一个爱财之人,什么招儿最损?” “让他家财散尽?” “还有呢?” “辛辛苦苦赚了钱,却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我知道了。” 陆长亭对外面招招手:“我有一事,须得托付管家。” “您说您说。” “去买点儿yīn钱回来。” “yīn……钱?”那管家以为自己听错了。 “冥币,纸钱,就这玩意儿,能买来吗?” “能!”管家口头响亮地应道,只怕人家那铺子里都要忍不住疑惑了,这燕王府怎么老来光顾他们丧葬铺子呢?可着实让人觉得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盗文太凶残啦,作者将要尝试放防盗章啦,以后应该都是晚上放防盗,白天替换,以及替换时会在作者有话说里赠送部分字数,每次替换后也会在微博和读者群通知,大家也注意查看内容提要,如果是防盗章,会注明(fangdaowumai)的拼音字样哟~当然,买到也不要担心啦,替换后不会进行二次收费的,大家相当于用更少的钱,阅读到更多的内容。 这不仅是在维护作者权益,也是在维护购买了正版的读者的权益啦!我会竭力不影响到大家的阅读体验,希望小天使们多多谅解,么么哒! 第78章 57.52.45.42.40.9.6 燕王府的管家动作自然不是盖的,他很快便买好了纸钱,送到了陆长亭的手边。朱棣见状,也只是微微挑眉,道:“我倒很是期待,长亭要用这些来做什么。” 陆长亭微微一笑:“很快四哥就能知晓了。”陆长亭这会儿心情愉悦,一时间倒是忘记了那管家还在身后呢。管家低下头,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直接快步退了出去。 朱棣点点头,“现在可是要去寻计宝山?” “是。” 朱棣跟着他站起身来,干脆利落地道:“我跟随你前去。” 陆长亭虽然隐隐觉得,这几日朱棣和他待在一块儿的时间多了些,但他也并不拒绝,跟着朱棣一块儿上了马车。 等到了风水铺子里的时候,计宝山带着伙计就出来了。这几日计宝山的脸色不错,他笑道:“生意又恢复了。”自然恢复了,那赤蛇没作用了,三狮招财鼓便大行其道了,该他行的财气,自然就聚拢来了。 计宝山身后的伙计也冲着陆长亭笑了笑,满面殷勤之色。 陆长亭大步走了进去,道:“那当铺掌柜是不会死心的,他背后有高人指点。”话说到这里,陆长亭却发现那计宝山正冲着自己在傻笑。 笑什么? 计宝山道:“您也是我的高人啊!” 陆长亭觉得这句话稍微有点怪怪的,一回头呢,还见朱棣都皱了皱眉。 这个什么我的高人,果然听起来是有些怪。 陆长亭压下心底的怪异感,继续往下道:“今日我要你撤去三狮招财鼓,撤去石蛇。” 计宝山顿时怔住,讷讷道:“这、这是何故?” “那当铺掌柜不会罢休,还要继续针对于你,而我不可能时时盯着你,维护你,帮你去收拾他。那便要此次抓紧时机主动一些,主动出手,设计让他就此一败涂地,再无还击之力。” 计宝山愣愣地点着头,“嗯……” 陆长亭从身后小厮的手中取过包裹,打开来一看,竟然全是冥钱。 计宝山不自觉地瞪大了眼:“这、这是做什么?” “给那当铺掌柜的。”陆长亭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面上神情显得愈发眉飞色舞,灿烂明艳极了,“将此物装在盒子里,放置在之前三狮招财鼓的位置,让他卷走财气,要卷多少有多少,大把的呢。” 计宝山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这若是放置上去,那、那该是什么模样?” “你若是辛辛苦苦卖出了自己的商品,最后打开钱袋一看,里头全是yīn间的钱,那你什么滋味儿?” “白忙活了。” 陆长亭点头:“到时候他的滋味儿就是白忙活了,辛苦卷那么多财气有什么用?招的都是yīn间的财,那得看他有没有本事去享用。”说罢,陆长亭轻哼了一声。 而旁边的人,都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怎么、怎么听上去怪渗人的呢? 陆长亭转头问计宝山:“如何?” 计宝山干巴巴地挤出了一句话来:“小师父还是这般厉害!” 而计宝山身后的伙计,则一脸云里雾里,只隐约知道什么yīn间、冥钱……听起来令人想要打寒颤。 陆长亭将那冥钱往计宝山跟前推了推:“去吧。” 计宝山点点头,小心地捧起了那叠冥钱,装在了木盒子之中,而后摆放在了之前三狮招财鼓的位置上。 三狮招财鼓和狮蛇自然都被撤了下来,计宝山束手站在一旁,一时间还有些紧张,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而陆长亭却并没有要陪着慢慢等待的意思,见计宝山都放妥当以后,陆长亭便和朱棣一同离开了风水铺子,两人走出巷子口,便正好见到那门口站着当铺掌柜,掌柜正定定地看着他们的方向,因为日光迷惑人眼的缘故,陆长亭也不大能看清那掌柜脸上是什么表情。 不过没关系,走近了就知道了。 陆长亭拽着朱棣便往前走,直直走到了那掌柜的跟前,掌柜还是一如既往的,见了他们便立即弯腰下来,口中殷勤地道:“燕王殿下,陆公子。” 陆长亭微微一笑,直截了当地道:“既然掌柜不肯告知我那风水阵为什么模样,我就只有和掌柜比试一番风水了,掌柜可要接招啊。” 掌柜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怪异,陆长亭并不理会掌柜的表情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和朱棣直接转身离去,上了马车。 待马车渐渐远了,掌柜的脸色才陡然沉了下来。 而此时,旁边的人出声道:“哟,掌柜的,怎么连燕王都来你的铺子?你这铺子的财运和福气也着实太好了些!” 受人这么一夸,掌柜顿时将表情变为了满面笑意,他笑着说了两句,“哪里哪里……”享受够了这些人佩服羡慕的目光,那掌柜才继续走了进去。 等进去之后,掌柜的脸色便再次沉了下来。 这陆长亭到底要玩儿什么把戏?他方才是从巷子里出来的……难道他在计宝山的铺子里动了什么手脚?掌柜不由得又匆匆转身出去,他隐约瞥见那计宝山铺子外摆的物件,似乎换了一个。 那是什么?掌柜拧眉,最后咬咬牙,关了铺子,朝着计宝山那边去了。等走进巷子以后,那摆放着的东西也渐渐入了掌柜的眼,掌柜盯着瞧了半天,却愣是瞧不出那有什么奇特之处。 这时候风水铺子的伙计走到了他的身边,没好气地道:“你是何人?前来作甚?” 当铺掌柜斜睨他一眼:“计宝山呢?叫他出来。” 自从知道自家掌柜和燕王府有jiāo情以后,那伙计可谓是底气十足,此时也是如此,他昂了昂头,冷声道:“你谁啊?就敢这么称呼我家掌柜的!” 当铺掌柜差点被气个倒仰,口中忍不住骂道:“计宝山赚了多少钱?现在便威风起来了!还请伙计了!”当铺掌柜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计宝山坐在里头当然听见了声音,他和这当铺掌柜之间可是有仇怨的,当然这时候要晾一晾这掌柜,等他气个半死的时候,再慢腾腾地从里头出来。 计宝山一出来,开口便是故意讽刺当铺掌柜的话:“您那生意那么好,跑我这儿来沾什么晦气啊?当心明个儿给亏倒闭了!” 当铺掌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都没倒闭呢!” 说到这个,计宝山便觉得一肚子的火。 若非这个狗东西想着谋夺他的财气,他又怎么会落到生意惨淡的地步?这人还有脸来嘲笑他? “别来我这铺子前头了,我也不稀罕你那一身财气!”计宝山冷声道。 当铺掌柜指着那放在外面的盒子,问他:“这是什么?可是燕王府的陆公子放的?” “你谁啊?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打开让我瞧瞧,我便走!”当铺掌柜也是过得太过顺遂了,因而才总是对着别人趾高气昂,此时在计宝山的跟前,他也像是拿对方当自己的伙计一般,随意呼来喝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1 章 那计宝山焉能同意?他不仅不同意,还咧嘴一笑:“哟,那可真不好意思,要打开这木盒子啊,你是不知道,可麻烦了,麻烦得要命……我自然是不能开了,你还是回去好好经营你那铺子吧!今日说不定又得进斗金呢!”嘿,我让你进斗金,让你多进点儿!到时候摊开一看,全他妈是yīn间钱! 当铺掌柜这会儿可快给气死了。 计宝山这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dú了?这番话不就是当初他不让陆长亭看那风水阵的说辞吗?现在竟然还臭不要脸、睁眼说瞎话地给他还回来了! 当铺掌柜算是明白了,陆长亭肯定在这铺子里动了手脚,于是让计宝山觉得靠上燕王府了,不然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有底气,跟自己杠起来了?当铺掌柜也知道今日是问不出个什么来了,他冷哼一声,摔袖便走。 只是到这时候了,当铺掌柜都还没想过,陆长亭已经发现了他那龌蹉的赚钱手段。 当铺掌柜还一厢情愿地想着,陆长亭真的只是想要和他比试风水。 当铺掌柜心底骂了句“傻子”,这才回当铺去了。 等回了当铺,他马上又招了新的伙计。 …… 太阳落下,夜色渐渐弥漫开来。 当铺里的风水阵还在运转着…… 因为撤去了蛇和三狮招财鼓,当铺里的风水由凝滞重新变得顺畅起来。接下来,接连几日,当铺掌柜都感觉到了顺遂,而且生意变得越来越好了。 这是自然,从前风水阵只是聚财气,而现在陆长亭都将财直接给放到风水中去了,那掠夺起来,岂不是更快吗?只不过这个财属于yīn间罢了。yīn间的财夺起来快,但却是不能用的。 当铺掌柜毫无所觉,待到入夜后,他甚至忍不住嘲笑起陆长亭来。果然只是个毛孩子,半点本事也没有。还大放厥词说什么比试风水?怎么比试?让他接什么招?给那风水铺子改的,竟是让他这当铺更为受益了。 掌柜暗地里哈哈大笑,心说你再改改!你再多改改!兴许我就赚得更多了! 此时陆长亭也在燕王府里等着下人来报。 正值陆长亭和朱棣用完饭的时候,小厮便进来了,上次得到惩戒之后,如今他就变得更为细致和稳妥了,他低声对着陆长亭道:“一切顺利进行着呢,小的瞧这几日,那当铺掌柜都正欢喜着呢!” 陆长亭点点头:“此时欢喜,之后就不一定笑得出来了。”说完,陆长亭忍不住转头对着朱棣道:“不过此时他定然在心底骂我蠢呢,没什么本事,不仅没能对付他,还助长了他的财气,他定然盼着我快些再给他布点风水,好让他的财气再上一层楼才好!” 朱棣忍不住笑了笑:“可你不会让他如愿。”这会儿,朱棣瞥着陆长亭脸上灿烂的笑容,忍不住心中微微一动。当陆长亭笑起来的时候,着实太好看了,五官都跟着灵动了起来,双眼变得更为夺目生辉。 “是啊,我不会让他如愿。”陆长亭抚了抚唇,“也等不了两日了。我现在对那风水阵没什么兴致了,我现在更想知道,在背后一直指点他的,究竟是何人?北平竟然还有这样的风水师!” 朱棣受他的目光所牵动,不自觉地扫过了陆长亭的唇,朱棣轻咳一声,挪开目光,难免有些神思不属。而这时候陆长亭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也并不知道朱棣跟他一样在出神。 又是一日。 这日当铺刚一开门,便被一群人围了进来,大有掌柜不出来好好说话,我们便要砸了你这铺子的意思。当铺里的伙计吓得两股战战,赶紧进里间去叫掌柜了。 掌柜原本还在睡梦中做着自己的发财大梦,这时候突然被人叫了起来,可想而知是如何的恼怒。 他带着一脸怒色走了出来,但是等见着外面这么多人的时候,那掌柜差点腿软跪倒下去。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掌柜还真没遇见过这样的阵仗,此时不免觉得腿软。 “前两日,可是有人来你铺子里当了个玉佩?” 掌柜皱眉道:“我这铺子里日日都有人来当,我也不记得……”他话才说到一半,对方就揪住了他的衣领,掌柜长得多胖啊,但对方却能轻轻松松地将他提溜起来,掌柜那短胖的脖子顿时就被拉紧了,让他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来。 掌柜这才知道,自己这是碰上硬茬了,他当即就换了个表情,忙苦笑道:“我、我这铺子里的伙计定然知道,将他叫过来问问?” “去叫。”揪住他的人冷冷地道,却是并没有松开他的领口。 掌柜忙对着一边的伙计招了招手:“过来……过来快、快跟他们说,你有没有收过一个玉佩?” 那伙计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根本不敢过来。还是其他人大步上前,直接将人拎了过来,那伙计差点吓尿了,口中连忙喊道:“我说!我说!” 那伙计结结巴巴地叙述了这几日收到过的玉佩,拎着他的大汉一拍桌子,怒骂道:“你们难道就没注意那送玉佩来的是个什么人吗?那是偷了我们主人家的东西来典当的!” 掌柜忍不住嘟哝道:“我们……我们怎么知道?” 那大汉怒目而视。 掌柜顿时什么话也不敢说了,于是反手指了指那伙计:“东西都是他收的,你们问他去!” 大汉冷笑:“你是掌柜,没你的命令,小伙计敢做主吗?” 掌柜哭丧着脸,道:“这可真不干我的事儿……” “把玉佩拿来!”大汉厉声道。 伙计哆哆嗦嗦地取出了玉佩,大汉将那玉佩夺过去,口中道:“此事我们主子会报给官府!”说罢,竟是带着玉佩直接走了。 掌柜瞪大眼,敢怒不敢言,拦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走了。 之前那恶仆来典当的时候,他可是给了银子的!现在玉佩又被人拿走了,他还赚什么钱?掌柜顿时ròu疼不已。回转身来,便是一脚踹在伙计身上:“你瞎了眼吗?这种东西你也收?” 那伙计气得一拍桌子,大步走出去:“我不干了!” 而这一幕,都收入了外头陆长亭的眼中,他今日过来嘛,自然是来瞧好戏的。 只是令陆长亭觉得疑惑的是,三子这么快就从铺子走了?现在竟然还换了个新伙计。 陆长亭跟着朱棣大步走进去,出声道:“掌柜今日可还觉得惊喜?” 那掌柜惊了一跳,回过头来正对上陆长亭笑盈盈的模样,这会儿心思急转,陡然明白过来。今日之事,都是因陆长亭而起! 什么助长他财运的风水!陆长亭定然还做了手脚! 掌柜脸都绿了,偏偏还因为朱棣在旁边,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玩儿吗?明天见。”陆长亭歪着头,淡淡一笑,将掌柜气个半死,便和朱棣出去了。 掌柜在后头猛地喘了几口气,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胸口。 这陆长亭言下之意是……明日还要再来? 掌柜勉强扶住了旁边的柜台,心底暗恨不已,顿时更想要再往那酒馆去一趟了。 而这头陆长亭出来后,问朱棣:“四哥今日怎么硬要跟我过来?” 朱棣扶着他上了马车,道:“你今日过来这般嚣张,万一气得那掌柜想要打你怎么办?” 陆长亭笑了笑,道:“我可不怕他。” 朱棣无奈点头,“嗯,我怕你把他打死了。” 陆长亭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今日若非你在场,那掌柜说不定真会气得恼羞成怒,抬手揍我!” 朱棣道:“那这个势借得舒服吗?” “爽!” 朱棣嘴唇动了动,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道:“那日后让你借一辈子便是了。” 此时陆长亭还沉浸在回忆那掌柜难看的表情中,根本没仔细听朱棣话里有些异样的语气。 随口应道:“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四哥:那日♂后让你借一辈子便是了。 ** 下章就放防盗咯~勿买么么哒~ 第79章 57.52.45.42.40.9.6 接下来几日,掌柜都感受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儿,对于一个爱财如命的人,好不容易赚到手的钱,眼看着就又是一笔丰厚的收入,但是却总有莫名其妙的人前来找上他,告诉他,他收来的东西乃是不法之物,或者要么便是遇上那些典当了却又后悔的人…… 总之种种都令掌柜苦不堪言。 这时候掌柜才知道,那陆长亭根本不是在与他说笑,而是当真在和他比试风水知识。掌柜一口血都快怄出来了。 我不就是没给你看个风水阵吗?你他.妈也着实太小气了些! 但若是时光倒流,掌柜依旧不敢将那风水阵给陆长亭看。 而此时掌柜还有些后悔,原本那个人来到铺子里,是给他提供了解决计宝山的方式,但后头见着陆长亭没甚本事,反倒让他铺子生意更好了起来,掌柜便顿时放下了戒心,认为陆长亭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于是全然忘记了那人的叮嘱,没有再摆风水阵。 毕竟都得花钱呢,这掌柜可是ròu疼得很。 现下后悔还来得及吗? 掌柜正想着,就见衙门里的人上门来了。 不久,当铺掌柜以恶意谋夺他人之物,被带到了衙门去。所有人都看着他被枷走,不由得露出嘲讽的笑容:“前几日+瞧燕王都来他铺子里,还当他有什么本事呢,如今一瞧,哪有什么本事?”“你们说他为什么被抓走?杀人了?”“嘿,他杀人也不稀奇,成日里是怎么对他那伙计的,啧啧……” 种种声音塞入了掌柜的耳中。 掌柜羞愤到了极点,此时恨不得将陆长亭生吃了才好!而此时陆长亭却是优哉游哉地坐在燕王府中,吃着东西,旁边还有堂堂燕王作陪。 陆长亭和小厮说起了三子:“虽说他可能只是辞了铺子里的活计回家去了,但你也还是差人去瞧一瞧。”陆长亭也不能将人用完就扔啊,保证人家的基本安全,这是应当的。 小厮点点头,当即派了人去找。 陆长亭摸了摸胸口,忍不住转头与朱棣道:“我心中总有些担忧。”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简简单单三个字:“怕什么?” 虽说口吻平淡,但的确能让人感觉到安心不少。 其实有朱棣在背后,的确不用怕什么,只是有时候,有些小人物的行为是大人物也难以控制的。 那小厮出去没一会儿,便回来告诉陆长亭。 “三子没回家,他家附近的邻居,已经好几日没见着他回家了。” 陆长亭不由得拧眉。 没回家还能去哪里?那便也只有一种可能了。三子失踪了。 陆长亭的面色冷了冷,道:“你们能找到他的下落吗?” 小厮看了看朱棣,见朱棣一言不发,态度默许,小厮点点头,这回回答得有底气多了:“能!” 陆长亭这会儿心里憋着火,他勉强笑道:“那要辛苦你们了。” 小厮忙道了声“不辛苦不辛苦”,脸上还不自觉地堆起了傻笑。 朱棣将人挥退下去,一转头过来,就瞥见陆长亭脸上的冷酷和憎恨。朱棣知道,那当铺掌柜夺人财气分外可恨,但若是让一个伙计失踪,那已经是无法无天了。这番行为,已然触及到了陆长亭心里的底线。 “既然要坑,那干脆将他坑得更彻底一点。”陆长亭抿了抿唇,极为不快地道。 朱棣静静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陆长亭转头问朱棣:“四哥能否借我几个人?” 朱棣道:“自然。” 陆长亭淡淡一笑:“我让计宝山做些小玩意儿,然后令这些人携带去当铺典当,务必要让那当铺掌柜收下。”要让风水物悄无声息地进入别人的铺子,对于别的铺子来说,或许是很困难的,但对于一个当铺来说,却并不困难。因为你是去典当东西,他有理由不收下吗?要将风水物塞进去,着实太容易了。 朱棣眼底闪过惊讶之色,他虽然有些惊叹陆长亭的脑子灵活,但这时候他也不得不提醒陆长亭:“经过这些天的事儿,那掌柜还敢收东西吗?” “怎么不敢?他本就是为yù.迷了眼的人,若有财富送到跟前,有几个人能抵得住?何况他本去身亏了这么多钱,现在更是恨不得能立即将钱赚回来才好。”那当铺掌柜的心思,他还是能把握住的。 朱棣点头:“那我这便安排几人为你驱使。” 陆长亭站起身来:“那我得先画个图去。” 朱棣却直接伸手将他按了下来:“让人取来纸笔便是。” 下人也的确很快便呈上了纸笔,陆长亭在上头画了图,然后当即令人一张送给计宝山,另一张却是留给了府中管家。 这次陆长亭要做的,是镜子。 镜子属yīn,易招邪祟,因而常有人说,镜子不能对着人摆放。同时,镜子多了还会疏财。这时候大明朝可还没有这样的镜子,若是摆放到那掌柜跟前,他能舍得丢开手?自然舍不得,不仅舍不得,他还会摆在当铺之中,寻人来瞧,打响名声,再高价卖出,又或是献于达官贵人。可不等他进行到后面的环节,只要他敢在铺子里摆开,那便能出事儿了。 朱棣对镜子倒是不怎么好奇,他反倒问起了陆长亭给计宝山的又是什么。 “让他用燧石做个盒子,盒子里再放上暖玉。” “这有何用?” “这可都是火啊,火克金,他那铺子还能生财才是怪事。没了生人钱,只有yīn间币,够他赚了。”陆长亭淡淡道。 陆长亭现在已经全然不打算去破当铺那个风水阵了,他直接下手坑掌柜,来得更为便捷。 朱棣拍了拍陆长亭的头,“长亭本事越发厉害,日后四哥便也指着你了。” 陆长亭笑了笑,却是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朱棣哪里须得他来帮忙呢? 中国古代的玻璃,自南北朝时期便有了,那时还称颇黎,只是中国玻璃技术一直不及西方,这时候做出来的玻璃称作琉璃还差不多,因为它们多是五彩斑斓、颜色绚丽动人的。这样的玩意儿,怎么能用于做镜子呢? 不过没关系,至少做玻璃的技术摆在哪里,而且一个朝代比一个朝代更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2 章 出色。尤其自宋朝以后,玻璃甚至融入到了人们的生活之中。现在陆长亭只要求他们做个透明的玻璃出来…… 如此紧锣密鼓地试验一番出来,透明玻璃被制出来了。 管家捧着制成的第一面透明玻璃到陆长亭跟前的时候,还面露愧色道:“他们做出来的琉璃着实有点丑。”连个颜色都没有,那可不是丑吗? 陆长亭:“……”西方人先造出水银镜子,而中国落后许多,难道是因为大家审美不同?他们透明的玻璃着实太丑了,所以根本不愿意好好做? “就这样就好,多做些出来。” 管家点点头,心头却是着实对陆长亭疑惑不已,做这个玩意儿到底是要做什么呢?难道燕王府要去卖琉璃? 等镜子和燧石盒做出来之后,燧石盒都并不引人注意了,毕竟就是个盒子啊,什么样儿的盒子大家没见过?真正令王府上下众人惊奇的是,一块丑到bàozhà的玻璃,能做成一面镜子。 那管家将镜子翻转过来,看着上面清晰映出自己的脸庞,差点吓得手抖扔了镜子。 “王爷,这、这这……”管家差点说不利索话。 按理说,他们也是见过不少珍奇宝物的人了,但是这样的玩意儿他们还真没见过。管家捧着镜子,哆嗦着问:“主子,咱们要去卖镜子了吗?” 陆长亭从管家手中夺过镜子,然后jiāo给了一旁的人,这些人正是朱棣派给他以供驱使的。其中一人愣愣地接过镜子,忍不住道:“这样的东西拿去当……多、多可惜啊……” 管家闻言,顿时音调都变了:“此物拿去典当?那如何能行?这般珍贵的东西,珍藏于王府,也是好的啊!”若是拿出去售卖,那定然都可以卖出高价。管家想着,不由得看向了朱棣,就等着朱棣发话了。 朱棣捧过那面镜子瞧了瞧,口中赞叹道:“长亭着实令人惊奇。” 陆长亭摇摇头:“并不值得惊奇,这些工匠日后自己也能琢磨出来的。” 朱棣虽然满眼惊奇,但却并不打算破坏或阻拦陆长亭的计划,这是陆长亭制出来的东西,自然便由陆长亭说了算。 朱棣将镜子还到那人手中,道:“去吧。” 那人犹疑地看了一眼朱棣,见朱棣依旧没有要更改主意的意思,不由得咬咬牙,道:“走吧。”主子都发话了,他们自然是仍旧按照吩咐去做了。唯有管家在一旁露出了可惜的神色,但多余的话却是并未说出口,管家当然也是全力遵从主子的。 陆长亭此时也能理解这些人为何这般惊奇,毕竟这时候郑和还没下西洋呢,所以水银镜自然也没给带回来。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玩意儿,现在见着了,自然觉得稀奇。 他歪了歪身子,俯在朱棣的耳边道:“等那掌柜被料理了之后,这些镜子可差人去做买卖。” 朱棣笑了笑,道:“我知道了。”朱棣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深了深。 他就知道,陆长亭心中是一直为他着想的。 管家自然是听不见两人耳语的,只是见主子露出了笑容,自己便也就跟着笑了笑。 其余人将自己打扮一番,便携带着燧石和镜子出门去了。 这头当铺掌柜才刚刚被放了出来,他在县衙里着实吃了些苦头,还是拿钱将自己保了出来,这也就罢了,对方非说是他指使了家中仆人盗窃,掌柜有理说不清,这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遇上不讲理的人的滋味儿。 等他好不容易回到了铺子里,便发现有人在门外等着典当。 掌柜气上心头,怒骂道:“今日不开张!都滚滚滚!” 而那几人都面露愤怒之色,却又不敢离去。 谁让北平就只有这一家店典当的铺子呢? 掌柜欣赏够了他们面上的怒气,这会儿可觉得舒服极了。这些人再生气又怎么样?还不是得看他的脸色!掌柜终于找回了从前耀武扬威的滋味儿。 他这才改了主意,道:“进来吧。”这几日他可损了不少的钱财,现在可得快些将钱财都抓回来才好。 掌柜还往那巷子去瞧了一眼,计宝山收起了那个木盒子。掌柜心底缓缓松了口气,陆长亭应当是觉得自己赢了,便也没什么想要继续摆弄风水的心思了吧。 回到当铺中,当对方拿出典当之物时,掌柜震惊了,一个劲儿地追问从何而来。 …… 一切正如陆长亭所预料的那般,掌柜还是没能抵挡得住诱.惑,收下了这些东西,并且还得意地摆在了铺子之中。 夜,很快到来。 计宝山再度摆出了冥钱。 掌柜对这一切都全然不知。 …… 夜渐渐深了,掌柜在睡梦中频频出现喘不过气的感觉,他霎地睁开双眼,走出里间,外面的镜子表面上流动着银色的光华。 真好看啊……掌柜盯着镜子发出了赞叹声。 当他从镜子里乍然瞥见自己的面孔后,掌柜突然觉得背后一阵阵yīn风吹过,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赶紧回到了屋子里。 接下来的日子,当铺便变得更难熬了。 一夕之间,生意突然又一落千丈了,就算是赚来的钱,却也总是出问题,根本难以留住,这也就罢了,掌柜甚至日日开始做起了噩梦。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陆长亭根本就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这是在将他往死里整! 正想着,陆长亭就从当铺外进来了。 掌柜将牙齿咬得咯吱响:“是我技不如人……” “不是,是你还没发力。”陆长亭探究的目光将他打量到脚,“还是说,做那个风水阵的人,根本就不是你?” 掌柜脸上闪过一丝惊惶,沉着脸道:“既然陆公子非要和我争到底……那我也只有大胆冒犯陆公子了。” “我等着你。”听到掌柜说这话,陆长亭欣慰极了,他知道掌柜这是要去求救背后的风水师了。 就怕他不求救! 陆长亭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权势着实是个好东西,就因为他是燕王府的人,这掌柜现在都只能被他压着打,半点不敢对他动手。 …… 回到王府之后,陆长亭就马上叮嘱了人去跟上掌柜,而掌柜也确实是被逼急了,待陆长亭走了以后,掌柜连等也等不住了,直接关了铺子便去上次的酒馆了。 燕王府的人跟了进去,却见那掌柜并未在里头停留多久,反而马上又出了酒馆,叫了辆马车,竟是朝着城外去了。 燕王府的人互相对视一眼,派人回燕王府禀报,而剩下的人则是再度跟上了那掌柜,这么一跟就跟到了一座山上去。 这头陆长亭也收到消息了。 “在城外?”陆长亭心道这两人花样可真多,这般不敢见人,也不知道那风水师玩儿的什么把戏。 陆长亭和朱棣对视一眼,随后眨巴眨巴眼。 朱棣顿时会意:“想出城?” 陆长亭点点头。 “备马车。”朱棣干脆利落地扔出了三个字,可谓是全然满足了陆长亭的要求。 燕王府的效率自然是高的,他们很快就上了马车。 马车朝着城外而去,出城的时候,城卫都不敢多加阻拦,毕竟这马车那可是燕王府的! 马车狂奔着出了城门。 陆长亭一个不稳,直接撞上了朱棣。 朱棣一把捞住他:“没事吧?”近来朱棣虽然依旧会拍陆长亭,会摸摸他的头,但却很少再有这样过分亲密的动作了。 朱棣不自觉地垂下了目光。 而陆长亭此时却是一拍桌子:“四哥你还记得林家那个家仆土根吗?” “记得,怎么?” “林家风水或许是他亲手布置的,但却不觉得他像是通风水的人,会不会……会不会林家风水的背后,其实也是这个风水师在指点?” “有可能。”朱棣心不在焉地道。 而陆长亭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不由得再度一拍桌子:“四哥,现在能马上派人去找土根询问此事吗?” 朱棣笑了笑,抬手敲了敲马车壁。 马车立即停了下来。 朱棣对着外头的人道:“派个人回城去县衙大牢,找林家那个被捉拿起来的家仆土根,审问他所布下的风水,是否背后有人指使,若是,那定要问出此人是谁。” 外头的人应了一声,紧接着陆长亭便听见一阵马蹄声朝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远去了。 陆长亭喃喃道:“我竟是也被固定思维所限制了,只想着林家的凶手们都抓到了,却不曾想一想,土根哪来的本事将林家布置成那个样子呢?” 陆长亭的眼底陡然升起了亮光:“我一定要找到那个风水师!” 这样的人,可不能放任他为乱风水这一块儿。 朱棣抚过他的头发:“嗯。” 马车很快上了山。 说是山,其实也就是个大一些的山坡,上面有个荒废很久的屋子。 等朱棣等人赶到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那掌柜正被燕王府的人按在地上,口中悲愤地大喊:“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来人啊,救命啊!” 陆长亭走上前去,小厮便立即回头迎上来,尴尬地道:“让那人跑了,我们到的时候,他便仿佛有所觉一般。” “不过,三子找到了。”小厮说。 ** (下章不放防盗,下下章放,大家注意看内容提要。) 第80章 57.52.45.42.40.9.6 陆长亭皱眉道:“那人在你们来之前,就已经跑了?” 小厮点头,脸上满是懊悔,显然他觉得,自己若是跑得快一些,或许就能抓住背后那风水师了。 而此时陆长亭却不这么认为。三子为什么会被发现,那人为什么能跑得那样及时?他若不是像道衍一样擅术数,那便是有预测卜筮的能力! “这人抓不到也正常。”陆长亭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跟前废弃的屋子走过去。 小厮一愣:“为何?” “他能察觉到你们的到来,就算你们再快,他也总能恰好赶在前面离开。”陆长亭说着跨进了屋门,三子就倒在里头的地上,睁着眼,只是意识瞧上去有些模糊。 陆长亭走上前去的时候,三子还挣扎着坐了起来。 “那个男子……掌柜身边有个男子,他、他一眼就瞧出了小人,在和您、燕王说掌柜的消息。他对掌柜说……说要当心手底下人,有、有背主之心……” 陆长亭倒是并不觉得惊讶,只低声道:“看来他还会看点面相。” 三子抬起手摸了摸脸:“这……这能看出来吗?” “当然能。” 这时候朱棣也进来了,刚好将陆长亭说的话,都听在了耳中。 “这人当真如此厉害?”朱棣皱眉。若真是如此,那便要早些找到,除去才好。本事厉害自然不是原罪,但是借用本事去害人,行些歪门邪道之事,自然不能留于世间,谁知道以后他还会做出何等可恶的事来。 陆长亭点点头:“在目前看来,是很有本事,但毕竟没能和zhēn rén打jiāo道,自然现在一切都还只是我的臆想。” 朱棣将他拉到身边,沉声道:“只要是出现过的人,自然都能寻到踪影。” 陆长亭舒了一口气:“不知道土根那边如何了。” 朱棣吩咐一边的人,先将三子带走。 三子被扶着上了马车,等坐进去之后,三子两眼都瞪圆了。他不可置信地拍了拍身下的垫子:“这个、这个真给我坐?” 小厮拍开了他的手:“对,老实靠着!” 三子拼命点头,这时候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沉浸在一片喜悦和激动之中,之前受的苦那都不算什么了。 嘿,他可是坐上了燕王的马车啊!说出来,别人都不敢相信吧?他那老娘若是知晓了,做梦定然都会被笑醒…… 当陆长亭从屋子里走出来,这才看见马车已经被人驾走了。 陆长亭微微傻眼:“我们怎么回去?” 朱棣指了指旁边的马儿:“会骑吗?若是不会也没关系,和我一同骑一匹马便是。” 陆长亭走上前去,抓住缰绳,轻轻松松地翻身上去,“会骑。”之前往北平来的时候,他可是日日都与这些jiāo通工具打jiāo道的。 朱棣看着他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些失望。 朱棣跟着将马儿牵过来,翻身上马。 身后的亲兵笑了笑,道:“陆公子的骑.乘功夫瞧上去着实不错。” 陆长亭:??? 骑.乘??? 你特么在逗我??? 见陆长亭面色有些怪异,那亲兵挠了挠头:“哪里说得不对吗?” 朱棣嘴角一抽,道:“莫要理会他。” 陆长亭面瘫着脸点点头。实在是他这时候不知道应该摆什么表情更好了。 马蹄声响起,马儿渐渐朝着山下行去,唯有那个亲兵不解地回头去看同僚,“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身后又一亲兵一巴掌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不会用词就别乱说话!” 那亲兵不服气地追上去:“我哪儿说错了?那也没错啊!我就是夸陆公子骑得好啊……” 两人吵囔囔的声音自然也进了陆长亭的耳朵。 他实在不该对这些士兵的遣词造句抱有什么期待…… 陆长亭的耳垂悄然地红了起来。 骑马走在旁边的朱棣当然没有错过这样一幕,看着陆长亭的耳垂泛着红,竟然让人恍惚间生出了一种想要咬上去,看看是不是真的那样烫和软的冲动……朱棣轻咳一声,不自在地回过头去,顿时沉下脸道:“怎么?出了城便嬉笑打闹起来了?” 那个亲兵哪里还敢说话,当即牢牢地闭上了嘴。 他们与朱棣相处这么久,自然清楚主子的心思,那是平日里很好说话,但冷酷起来时,谁也招架不住。 只是这亲兵死活想不通哪里不对劲,这个未解之谜或许就将伴随他一辈子了…… 回到燕王府之后,便先是找来了大夫给三子瞧一瞧,而后才是召见那前去审问土根的人。 被派去的人也是燕王府的亲兵,因着这个身份,要去探望一个妄图杀主的恶仆是很容易的事。 只是那人回来的时候,面上的神色却并大好看。陆长亭只看上了一眼,心底便立即有了不好的猜想。 那人动了动唇,跪倒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3 章 地上道:“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骂。属下赶到牢狱中去的时候,那土根便刚刚自杀了。” 朱棣眉头动了动,心头也有了些恼怒。 原本只是长亭想要抓住背后那个风水师,但眼下连带着他手下的亲兵都被这人耍了一通,他们还着实不能小看了他!对于这般挑战了王爷权威的人,朱棣自然是容不下! “牢狱把守森严,犯人关进去时,又撤走了一切可供自杀的物品,他又怎么自杀的?” 亲兵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道:“撞墙……属下进去的时候,那人脑子里的东西都流出来了……” 陆长亭顿时被恶心得够呛,忍不住闭了闭眼。 刚好卡在这个档口死了,陆长亭不得不生出了更多的怀疑。 背后的风水师在北平这般为非作歹,是为了什么?土根身在牢狱里,那风水师有什么本事可以遥遥地控制土根去死? 有意思。 朱棣冷笑了一声,顺手抚了抚陆长亭的脑袋:“长亭,这个风水师,我定然为你抓到。” 陆长亭往前蹭了蹭:“四哥,我有话问你。”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朱棣转头与扫了扫屋子里的人,将他们全打发出去了。 “何事?”朱棣也歪了歪头,好离得陆长亭更近一些。 “之前我们在中都的时候,那指点陈方的风水师是何人?四哥若是不方便说,不说也好。”不怪陆长亭脑洞大,而是这三桩事,行事风格着实太像了,陆长亭情愿多加怀疑一下,也不愿意像之前那样,直接忽略了土根背后的风水师,等他再想起来的时候,土根都已经死了,什么都问不到了。 朱棣顿了顿,“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之前不说,那是因为他们不愿让陆长亭知道身份,而现在都已然彼此坦诚了,自然可以说。 只是……“倒也没什么好说的,陈方被二哥带走了,此事……我可以问一问二哥。不过这两桩应当没甚联系。” 毕竟各自的目的不同。 就好像那探案的,你发现杀人动机都不一样,自然也就凶手上的差异。 陆长亭点点头,便不再问。不过陈方居然没死? 陆长亭的脑子里闪过了曾经朱的面容,好像几年不曾见过朱了吧,此时再想起,竟是有些微微的陌生了。 恰好这时有丫鬟前来叩门了:“主子,陆公子,那个人醒了。”那个人指的当然是三子。 三子当然不值得朱棣大驾前去探望,而朱棣确实也还有别的事,于是便只有陆长亭独自前往了。 喝过yào的三子,显得清醒了不少,说话也更利索了,他从床上坐起来,见陆长亭走进门来,便当即笑了笑:“陆公子!”脸上的表情灿烂得都快要开出花儿来了。 明明是受了一遭罪,但瞧他此时的模样,就跟吃了什么蜜一般。对上三子那张脸,陆长亭自己也忍不住淡淡一笑。 “现在可觉得还好?”陆长亭走到床边问。 “好!”说罢,三子觉得还不够似的,又加重语气道:“好极了!” 陆长亭心底也忍不住微微感慨。 为何三子会如此激动呢?哪怕吃了苦却尤不觉得呢?不过是因为往日尊严都被当铺掌柜踩在脚下,日日打骂,而如今谁人给他最基本的尊重,对他稍微好些,他竟是都觉得欢喜极了。 如此一想,那掌柜便更令人觉得可恶了。 “陆公子,我……不,小人,还记得那男子长什么模样,不如小人描述给陆公子听吧?” 陆长亭眼底掠过惊喜之色:“你看见了他的面孔?” “他给小人下了yào,或许以为小人会就此昏迷不醒,但小人身体多壮啊!小时候……咳咳,跑远了。小人没能被迷晕,只是神志不清了些,但他那张脸小人记得的!他去掌柜铺子里的时候,披着个大披风,留着山羊胡。不爱说话,说话的时候声音嘶哑难听,等后头到了山上,他取下披风,小人就清晰地记住了他那张脸!” “他,眼睛一大一小,鼻子很塌,目光yīn沉,看得我忍不住哆嗦呢!还有、还有,他的耳垂上比常人多了一小块ròu。后头嘴上的胡子也没了!” “脸瘦吗?” “瘦!” “嘴唇厚还是薄?” “不、这个不记得了……” “走路,姿势,可还有什么习惯?” “没了。” “我知道了。”陆长亭得感谢曾经自己为了画风水物和风水图,以及人的面相时,学了点儿画画的功底,这时候只要画出来就好了。 至少能得个大致的侧写。 陆长亭令人拿来了纸笔,就在旁边画了起来。 这头三子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这都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儿了,陆公子怎么还不动呢?三子拍拍额头,心道,文化人,大概都这样怪吧? 陆长亭画完后,就将纸拎到了三子的跟前:“像不像?” 三子挠挠头,满目惊讶:“陆公子好厉害,一些是像的,但还有些……” “嗯?还有些如何?” “还有些怪怪的。” 陆长亭想了想,根据对这人行事风格的了解,对面相上做了些改动。当然,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橡皮擦和铅笔,陆长亭只能扯出一张纸另画。 他一共做了三次改动。 将这人的唇画得薄些,眼白更宽一些,眼角更窄一些,额头更高昂一些,再点上痣…… 三子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是……是他!” 陆长亭虽然对相面算不得如何擅长,但是陆长亭却是背过相关知识的。 别的不说……三子指着上面一点痣,道:“这个小人都记不清了,您是怎么……怎么加上去的?” “面相学中,曾有言,男子脸上有痣,长于左侧颧骨之下,乃是疾苦之痣,说明年轻时候都受疾苦。” “您怎么……怎么知道他年少的时候多受疾苦呢?” “xìng子。”陆长亭道:“从你的描述中可以得知,此人很有本事,但却从不肯露面,行事万分谨慎,更喜好用披风遮掩,不爱言语,开口声音又嘶哑难听,且看人时目光yīn沉。按理说,一个有本事的人,到了这个年纪,应当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而他却偏偏表现得多智却yīn沉,冷言寡语,待人冷酷,那便只能是早年曾经留下了太多的伤害。可见是受过疾苦的。” 三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口中道:“陆公子令人佩服!” 陆长亭嘴角勾了勾,将那张纸jiāo给了一旁的下人,“去找王爷,就说那个风水师的人像画出来了。” 下人点头,抱着纸就出去了。 陆长亭看了看三子,心底不由得暗暗感叹一声,这些人怎么总是忘记了一件事呢?权势者固然不可得罪,但小人物也不可轻易践踏啊! 三子不知道陆长亭心中所想,他低头皱了皱眉,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极为不好意思地道:“陆公子,小人……有些、有些饿了。” 陆长亭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也瘪了。 他们这么一折腾,早过去两个多时辰了…… 没一会儿,那送图纸的下人就小跑着回来了,喘着气儿道:“陆、陆小公子,主子等您去用饭呢……” 陆长亭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指了指身后的三子,“别忘了给他也将吃食备好。” 下人点点头。 三子一脸感动。 等回到厅堂中,饭食都已经被摆上桌了,朱棣看了一眼陆长亭的模样,有些愕然,脸上的表情怪异得像是要笑不笑一般。 “怎么?”陆长亭低头看了看自己。 “那人像是长亭画的?” “对。”陆长亭脱口而出一个响亮的字,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儿得意。 朱棣却并未夸奖他,反而是伸手,食指正好杵在了陆长亭的脸颊上,再收回来的时候,指尖一点墨。 陆长亭:…… 什么时候溅上去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朱棣的食指弯了弯,压下心底莫名的冲动,将陆长亭拉到身边坐下:“快些吃东西。” 陆长亭点点头,嘴里先咬了块ròu,随后才问朱棣:“四哥,那个掌柜呢?” “县衙。” 陆长亭不由得瞪大了眼:“就这样送过去了?” 朱棣点头:“掌柜和失踪昏迷的伙计待在一处,被抓个现行,足够定罪了。” 陆长亭双眼一亮:“对啊!” 现在足够定罪了啊! 人赃并获啊这叫! 何况平日里铺子附近的邻居,也都知晓那掌柜是如何对待伙计的,脾气暴戾之人,突然有一日绑了伙计,甚至是想要杀了伙计,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吧…… “四哥你实在太聪明了!”陆长亭出声道。 朱棣道:“如此,他那铺子便可直接查获了。” 陆长亭叹道:“只可惜,那个风水师还是没能钓到。” “不过你也画出了人像,要抓住人不就更容易了吗?只要将此人定为绑人的同谋,便可进行捉拿了。” 陆长亭点点头,顿时觉得眼前一片光明。 为着计宝山的事儿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月,现在倒也算是有收获的。 不过这时候陆长亭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为何那人没有杀了三子,而是将三子迷晕留在屋子里呢?”陆长亭问。 “我让人再度去搜寻那个屋子了,和山上附近的地方了,明日应当便有结果。” 陆长亭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是为何,但他隐约能猜到,这样的人留下三子,绝不可能是因为什么良心发现,更大的可能xìng是因为,另有他用。什么时候才会另有他用呢?又做什么歪门邪道的风水。 比如拿人的尸体、残肢来摆风水。 陆长亭低头用力咬了咬嘴里的ròu。 朱棣不自觉地扫了扫他因为用力而绷紧的腮帮子,随后低头一边吃饭一边道:“明日可要去县衙看好戏?” “自然要!”陆长亭声音响亮地应道。坏人得到惩罚的戏码,虽说老套,但没有谁是不爱看的。陆长亭也是如此,想到那掌柜的嘴脸,他此时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他瑟瑟发抖,痛哭起来的模样。 朱棣点头:“那明日过后,你便不要往计宝山那处去了。” 陆长亭一怔:“为何?” 朱棣嘴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地道:“长亭啊,你这段日子是不是把四哥抛脑后了啊?” 陆长亭眨眨眼,看着朱棣此刻的模样,就像是那可怜兮兮的孤寡老人一般。 哦不…… 陆长亭将这个脑补从脑子里挤了出去。自己的脑补怎么越来越不着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以后,四哥觉得,那个亲兵的话,没毛病!(摊手) ** 啊,我今天真是个勤奋的小公举~! 晚上还有第三更,嘻嘻,和人打赌要写一万五呢。不过下章要先放防盗,晚上九点才替换,大家不要买错了哟~还是老话,就算买错也不要惊慌。今天放防盗章的下半部分,防盗章的故事能让你们看得开心,也算……不错吧……唔。 第81章 59.57.52.45.42.40.9.6 走近县衙,便能见着高高的围墙,将之和周围完全地划分开来,整座县衙显得很是四方规整。再往前,先能看见一面影壁,影壁后为牌坊,牌坊里便是大门,而大门的墙竟是呈“八”字形。八字墙上多贴文布告。 陆长亭知道,这正是八字衙门的由来。 牌坊内又有医学、yīn阳学、总铺。牌坊以北为鼓楼,过了鼓楼,便是仪门,仪门左边设有土地庙。没错,就是用来挂人皮的那个土地庙。而仪门右边为县狱,关押人犯正是在此。里面还有申明亭,旌善亭,戒石亭等…… 朱棣以为陆长亭不知晓,他见陆长亭在不断扫视县衙里的建筑构造,便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声和陆长亭说了起来。 此时他们已经沿着戒石碑走到了月台,台上便是县衙大堂。 此时县衙已然升堂了。 之前见过一面的知县端坐在正中的桌案前,其下为露台,而此时当铺掌柜就跪在露台的跪石之上。 陆长亭勾了勾唇,真有意思,还有专门的跪石。 见到燕王跨进门来,众人都有些坐立(站立)不安,还有个人更是跪立不安。 “燕王殿下。”知县站起身来,还特地从桌案前走了下来,朝着朱棣的方向拜了拜,而一旁的陆长亭,自然而然地被忽视了。 陆长亭也不生气。 毕竟他没什么身份地位,如今一切都来自燕王府的光环笼罩。知县是一方父母官,瞧不上他很正常。 其他人也纷纷见过了燕王,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朱棣道:“此事在本王的封地上发生,着实影响恶劣,因而今日本王特地命人邀请了百姓前来观看,知县是如何审问这等恶徒的!一面让百姓们引以为戒,一面也让百姓们见到知县的威武风采,为有此父母官而心下大安。” 陆长亭心道,朱棣这话说得可实在是无可挑剔,但是等他朝知县看去的时候,他却发现知县的脸色并不好看。 但知县这时候拒绝也迟了啊。 朱棣道:“想来那些百姓应该已经到衙门外了,知县不如将百姓们都请进来一观。” 此时那跪在地上的掌柜,方才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向了陆长亭。 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他也是不敢瞪燕王的。 掌柜都在地上受审了,之前陆长亭都没畏惧过他,此时自然更加不会畏惧了,于是陆长亭直直迎上了他的目光,还冲他微微一笑。 他估计这时候掌柜心底都快吐血了吧。在众多百姓跟前受审,掌柜的面子里子可都要丢个干干净净!但是对于曾经受他所害的人来说,那可着实是大快人心。 知县的脸色僵了僵,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让衙役将百姓们放了进来,这些百姓们这会儿可觉得新鲜极了。看知县老爷审案子啊!还能一睹燕王风采呢!多有意思啊!多么令人激动啊! 百姓们拥堵进来,很快将栅栏前围了个结结实实、密不透风。而那掌柜此时就如同摆在案板上论斤叫卖的猪ròu一般,被百姓们的目光凌迟着、嘲讽着、厌恶着。 掌柜的脸色涨红,陆长亭甚至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一口气喘不上来。 但祸害总是遗千年的,哪怕掌柜这时候都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4 章 气得厥过去了,他也依旧好好地活着。 陆长亭扫了一眼人群,还发现了几个熟面孔。 三子是一个,计宝山是一个,却还有史嘉赐在列。 掌柜很快也发现了三子和计宝山,顿时面如土色。 他心中可气恨极了!这两人,一个背叛了他害他栽入牢狱,而另一个若非因为他,自己也不会和燕王府的人对立上,这陆长亭不找他的麻烦,燕王又怎会出手呢? 可以说,若没有这二人,自己便还是那个整日坐着便能数钱的当铺掌柜! 掌柜光顾着愤恨了,他却忘记了他曾经对这二人做了什么。 见人都已到齐,知县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堂下所跪人犯可是北街当铺掌柜伏志?” 陆长亭淡淡挑眉,原来这掌柜名叫伏志,听这名字可就起得不好。志气都伏了,可不正是说他这人惯会踩低捧高、伏低做小吗? 伏志闷声应道:“是小人。” 接下来,便是知县令人悉数他的罪状,其中最为过分的一条,便是绑架伙计三子。而三子此时也被衙役架上前来,跪在了伏志的身边。 虽说三子是受害者,但面对三子的时候,知县也依旧是满面冷酷,问起话来,更是有种句句带刺的感觉,引得陆长亭忍不住多看而来这知县两眼。 是这知县办案一向如此威严姿态吗?还是他今日心中不快,这才发泄到了三子的身上? 陆长亭拧了拧眉,不管是哪一种,反正他都不喜欢北平的大小官员。 审案的过程并不复杂,因为证据都在,加上朱棣这个燕王作为证人的缘故,很快他便被定了罪。 而陆长亭却出声道:“大人,听闻县衙之中有yīn阳学,可是如此?” 知县眼底掠过了一点儿不耐之色,但碍于朱棣在侧,还是开口应道:“不错。” 所谓yīn阳学,学的乃是周易文化,其实和风水师倒也相似,至少他们能看出煞气所在。之前陆长亭先入为主,被知县的态度所影响,这才忘记了yīn阳学的存在,此时踏入衙门,他才陡然想起,这当铺掌柜的其它罪过并非不能定的,而是要靠衙门的人来定,现在这伏志已经被定下一罪,yīn阳学的人应当不会介意,去瞧过之后实话实说再给伏志安一桩罪名。 县衙里的人都是会见风使舵的,此时伏志败局已成,而朱棣又站在这里,这些人应当不会推脱和撒谎。 陆长亭此时不得不赞叹一声,朱棣高明!他请了百姓前来,那么只要是有理有据的请求,知县就不敢轻易推脱,不然便会使得他在百姓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瞧瞧,此时陆长亭说到yīn阳学的时候,知县虽有不快,但的确无法一口截断。知县的面色冷了冷,道:“请yīn阳学做什么?” “我通些许风水,早前看出这位当铺掌柜使用不法手段,改变风水,以谋夺他人财气!当然,这话我一人说了不算,知县可请yīn阳学的人前去查探便知。” 伏志惊恐地回过头来瞥了陆长亭一眼,此时伏志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陆长亭从来就不是什么图一时好玩儿,非要与他较劲的纨绔子弟!陆长亭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他,陆长亭早就发现了他铺子里的风水是谋夺他人财气的! 伏志气得急急地喘了两下,目光憎恨地紧紧盯着陆长亭。 知县此时面上不耐之色更重,他冷声道:“去叫yīn阳学的人。”说罢,他又盯着陆长亭道:“看在陆公子乃是燕王府门人的份儿上,本知县也不多作追究,但既是燕王府门人,陆公子便该知道,自己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燕王!身为庶民,怎能在本知县说话时肆意chā嘴呢?”后面这段话可是被他说得铿锵有力,严厉至极。 陆长亭这时候其实也有些淡淡的后悔,的确是他一时忘记了这般礼仪,才会将把柄递到了对方的手里,反倒还借着自己暗讽了燕王驭下不严。陆长亭忍不住有些憋气。 是他这些日子过习惯了,竟然就真的变得懒散了,这点儿规矩都记不住! 朱棣察觉到陆长亭面色有异,不由得将手往后面探了探,正好拍在陆长亭的手背上,这便算作是安抚了。 随即,朱棣也不看那知县,而是看向了伏志,冷声道:“这犯人着实没有规矩,竟敢回转头来,用憎恨的目光看着本王!难道今日你的罪过都本王污蔑你不成吗?” 知县顿时觉得脸有点疼。朱棣这段的话在他看来,就是故意用来打他脸的。 说他衙门里的人也不懂规矩,这般放任犯人。 知县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 两旁衙役立即上前,重重地将伏志直接扣在了地面上,伏志的额头“砰”的一声撞击在了地面上,陆长亭光是听着都觉得疼,等伏志抬起头来时,额头上已经带上淤血了。 知县道:“小惩大诫!如此不敬燕王殿下,没挖走你这恶徒的眼珠子,便已是开恩了!” 陆长亭忍不住嘴角抽抽,他算是听出来了,就审个犯人的功夫,这知县和朱棣都是话里话外在坑对方呢!这知县的胆子也着实太大了些!这些话百姓们听着没什么问题,但朱棣这样聪明的人会听不出吗? 这知县心底就不快到这种地步了? 很快,yīn阳学的人被请了上来,陆长亭好奇地转头看去,却见那是个四十来岁,头发散乱,没有半点官吏模样的男子。 陆长亭实在有些失望,不过想到有些男子是不太会打扮自己的模样,陆长亭按捺下心中的失望,等那男子开口。 那男子面对知县,唯唯诺诺,说话都说不清楚。 陆长亭顿时更失望了。 朱棣不由得又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知县将陆长亭的话,转述给了那男子听。男子应了,说这便前去查探。 于是计宝山站出来,主动表示他就是受害者之一,然后便要带着男子查探。 陆长亭微微安心,心道,不管这男子唯唯诺诺还是说话不清楚,又或是打扮邋遢,只要他能瞧出煞气就好。 男子走后,伏志的其它罪行自然都被一一定下。 而伏志的同伙,那个被画下来的男子的画像随之也被呈到了知县的面前。 知县看了一眼:“这人是他的同伙?” “不错。”三子道:“这是小人口述,陆公子亲笔画下的人像。” 知县按了按画像,“这个画像不得作数,若要张贴缉拿布告,须得让县衙中的画师来画。” 言下之意,便是认为陆长亭的画是不过关的。 陆长亭不由皱眉。 三子毕竟没多读什么书,描述的时候都只能磕磕绊绊说个大致,这张画像可有不少内容还是自己推断得出的!若是光靠三子口述,县衙里的画师能画吗? 这知县不信任他,他还不信任这县衙画师呢! 朱棣继续按了按陆长亭的手背。 陆长亭忍住了没有辩驳知县,没关系,他身后还有个朱棣,朱棣说不定还有别的法子。 只是这时候陆长亭的面色难免冷了冷。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yīn阳学的人回来了。 那男子走进来,冲着知县拜了拜,“禀报大人,小的已经去瞧过了。” “如何?” 男子咧嘴笑道:“分明是无稽之谈!那里,哪有什么……哪有什么煞气呢?哪有什么风水阵呢?这哪能谋夺别人的财气呢?” 听他一口气说了三个问句,陆长亭差点忍不住一口盐汽水喷死他。 知县转头看向陆长亭,不知道是不是陆长亭的错觉,他总觉得知县脸上的表情温和了一些,但却更让陆长亭觉得厌恶了。 知县问:“陆公子可还有何话要说?”话说完,知县尤觉得不满足,于是又叹道:“本知县知道陆公子是心急定下这恶徒的罪名,但在县衙之中,凡事讲究一个证据,既然yīn阳学的人都已经瞧过,说是无事了,那么陆公子之说自然也就不成立了。陆公子年轻气盛,日后还要多加细心财是啊!” 向来都是陆长亭将别人气个倒仰,从没有人将他气得难受的时候。 这知县说话越来越难听,这会儿,陆长亭倒是变得无比冷静了。 朱棣不知道陆长亭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又拍了拍陆长亭。 陆长亭瞥了一眼他的侧脸,朱棣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冷硬无比了,颇有些随时要为陆长亭找回场子的味道。 陆长亭挪开目光,再度看向了那yīn阳学的男子。 他总算知道朱棣为什么要他握有确切的证据,而不能靠风水来对伏志定罪了,不仅是因为知县的偏见,还因为这县衙里的yīn阳学屁事都不顶用。 陆长亭看向那男子的时候,目光已经转变为冰冷至极。 这般没本事的人,竟然也能留在yīn阳学! 陆长亭正要出言退让一步,毕竟此时不利于他,再强辩也没有作用。谁能想到周围的百姓却是出声道:“知县老爷,这个陆公子很有本事的咧!” “是啊是啊,那谁都解决不了的林家之事,都是被他解决的咧!” “是啊,若说他都没有本事,那也不知晓谁才有本事啦!” 自从陆长亭帮林家解决了灾祸之后,林家事俨然成为了一个传说,在北平城中传播开来,众人说起陆长亭的时候,那可都是惊叹不已,若不是普通人都没什么钱,那可都恨不得请陆长亭前去才好呢!何况陆长亭出自燕王府,就又给他身上添了一层光,百姓们只觉得能得到燕王肯定的,那必然都是有大本事的人! 谁让燕王是当今皇帝的儿子呢?而老百姓们对于皇权是无比崇敬的,不会有半点怀疑和不敬。 这些百姓们一个开了口,第二个也就跟着开了口,很快大堂之上便变得吵嚷了起来,知县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厉声道:“肃静!大堂之上岂容得尔等喧哗?若按照你们所言,难道县衙的yīn阳学还不如一个少年吗?” 百姓们顿时噤声,谁都不敢开口再说话。 知县的官威还是相当唬人的。但他绝对想不到,燕王也是很护着自己手底下人的。 朱棣淡淡出声道:“百姓之言,怎能不听?这么多百姓,这么多双眼睛,他们都瞧出了我府中陆长亭的本事。知县又怎能一言断定,他年少,便是没本事呢?凡君子者,不因人的衰老而蔑之,更不会因人的年纪轻,便小瞧!” 这话便是暗指知县没有肚量,不算君子了。 这当然不算完,朱棣淡淡又补上了一句:“为父母官者,更应给百姓做好表率,经得起考验。还望知县日后更为细致些。” 朱棣自认说的话还不算过火,毕竟当着这么多百姓,而知县始终都是城中的父母官,他不能太削对方的面子,不然日后百姓也会因此而蔑视官威,那可实在不是朱棣想要见到的。 倒是陆长亭这时候忍不住联想到了洪武帝和朱棣的作风,这对父子对待大臣那可都是一样的啊,凡是触怒了他们的大臣,到最后连个臣子的体面都求不得。 那大殿上曾经揍过多少个大臣,那皇宫外又曾经死过多少个大臣…… 着实是数不胜数啊。 这知县非要撩朱棣,这下好了,脸都给扇肿了,还迫于对方地位,不得出言。 若是燕王府没有亲兵,毫无疑问,这些地方官还能充个大,但现在燕王府有亲兵啊!还个个骁勇!燕王又人格魅力十足,将亲兵们收服得服服帖帖,现在地方官就算再有本事,当着这么多百姓,那也得在燕王跟前跪地称臣,老实乖觉。 不然那成了什么?那就成了藐视皇权!这么个大帽子扣下来,谁都得死! 知县只得绷着脸表示, 作者有话要说:  先将伏志收押,夺财气一事,等弄清楚谁对谁错以后,再做打算。 知县心道,下次再放百姓进来围观,他就是王八蛋! ** 看见有小天使很费解,为什么一直要围着商贾写风水。 大家觉得,造反需要什么? 第82章 59.57.52.45.42.40.9.6 王八蛋知县不想再这么折腾下去,今日之事便到此画上了句号,百姓们见无热闹可凑,只得各自散去。他们当然没注意到燕王和他们的父母官之间的暗潮汹涌,他们只是开心于,自己的意见竟然被知县听进去了。 因而散去时,他们口中都还激动地说着陆长亭的“光辉事迹”,尽管也就那么一桩,但也并不妨碍他们翻来覆去地说,甚至在其中加上自己想的各种接地气的脑补桥段啊。 人群之中,唯独与陆长亭相熟的那么几个面孔,没有散去。 其中以史嘉赐的腿最长,步子迈得最快,几乎是三两步就到了陆长亭的跟前,等走到了以后,史嘉赐彬彬有礼地一拜,口中道:“见过燕王殿下。”“陆公子近来可安好?”相比之下,史嘉赐对陆长亭说的话,就显得更亲近一些了。 现在想起之前史嘉赐和陆长亭在包厢外说话的时候,朱棣心头都还有些不快。此时听史嘉赐对陆长亭语气更显亲近,朱棣更是一阵不痛快。 他绷着脸站在一侧,目光冷得谁都不敢与他多攀一句话。 史嘉赐也是一样的不敢,但他只以为朱棣是因方才堂上之事不快。所以史嘉赐很识相地不和朱棣说话,转而选择了继续和陆长亭jiāo谈。 史嘉赐哪里知道,这会儿朱棣心头那是更不痛快了。 “史掌柜怎么会在此?”陆长亭诧异地出声问道。 “我家中有刁奴,竟是窃取了物品到那当铺典当,一个下人,打扮都大不相同,到他当铺中去典当的时候,他明知不对劲,却还是纵容了之,后头我知晓,除我之外,竟是还有几家也遭了罪,我便联合了他们,在几日前状告了伏志一次。今日伏志再度被捉拿,我们自然要前来瞧一瞧他的下场。” 陆长亭微微惊讶,没想到史嘉赐竟然也牵连到了。 只能说城中太小了。 伏志这一得罪,便恰好得罪到史嘉赐了。 史嘉赐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不如出了县衙再说?” 陆长亭回头看了一眼朱棣,见朱棣没什么表示,便点了点头,道:“好。” 待到出了县衙之后,史嘉赐已经不知不觉和陆长亭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5 章 肩而行了,而他口中的话也陡然间变了个模样。 “我从前是见过伏志的。”史嘉赐道。 陆长亭虽然心有不解,他为何突然说起了这个,但还是耐心地继续听着他往下说。史嘉赐是个聪明人,不大可能说什么废话。 “北平的商绅向来喜好聚在一处,那阵子陆公子跟随在燕王身边,想必也是有些体会的。伏志正是出现在过我们的宴会之上。” 史嘉赐这段话细细品来,陆长亭就忍不住觉得他有其它的意思。 史嘉赐点到即止,不再多说,他转过身来,又朝着朱棣一拜,道:“不敢叨扰燕王殿下,小的便先行告退了。” 朱棣正巴不得他快点走呢,于是点点头,再也不多看此人一眼。 史嘉赐走了以后,朱棣就带着陆长亭上了马车。 方才史嘉赐是摆明了有话单独和陆长亭说,朱棣虽然心头不痛快,但他王爷之尊,当然也不可能凑上去。现在上了马车,朱棣才毫不犹豫地问出了声:“他都与你说了什么?” 陆长亭向来没什么事是瞒着朱棣的,他将史嘉赐的话转述一遍后,忍不住问:“他与我说这些是何意?” 朱棣见陆长亭明显提防着史嘉赐这个外人,心底一下便说不出的舒畅。 他脸上神色转为温和,淡淡道:“史嘉赐眼下之意,无非便是指,伏志或者说他背后的风水师,和北平官场有几分关系。” “但这知县不是很厌憎风水之事吗?”陆长亭挑眉。 “站在利益之上,谁又能绝对地说喜欢或厌憎呢?” 陆长亭不得不表示,朱棣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 若是真受利益链的牵制,那知县自然也难以说出厌憎的话来。 “那史嘉赐算是在向四哥示好吗?”陆长亭问。 朱棣心说,我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他像是在向你示好。当然,这话朱棣不能说。他只淡淡一笑,算是默认了陆长亭的话。 马车走了没几步,陆长亭隐约听见有谁在喊:“陆公子!陆公子……”因为马车跑起来快,那个声音渐渐地就远去了。陆长亭不得不赶紧掀起车帘道:“等等!停住!” 车夫回头看了看朱棣,见朱棣没有阻拦,这才敢停下了马车。 陆长亭往外探头瞧了瞧,只见三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朝着他跑来。 “陆、陆公子……” “嗯?”陆长亭看着他,等着他喘匀了气,好往下说。 “陆、陆公子若、若是不嫌弃,不如让小人为陆公子做个……跑、跑腿的吧?”三子满面放光,双眼饱含期待之色。 陆长亭怔了怔,没想到三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长亭低头想了会儿,不得不说,若是有个人给他跑腿,的确要方便许多,现在跟在他身边的人,毕竟都是燕王府的人,平日用一用没问题,但总归都是别人的。按照陆长亭的xìng子,向来都认为这般是靠不住的。 陆长亭点点头道:“你跟在马车后吧。”显然现在堵在大街上这些事也不太适宜。 三子大力地点了点头。 朱棣适时地开口道:“马车驾得慢些。”这句话当然是对那车夫说的,车夫忙点了点头。 陆长亭收手放下马车帘,马车很快再度朝前行去。 三子在后头激动极了,恨不得走路都靠蹦的。 此后他可是就在燕王身边的人手下当差了啊! 马车缓缓驶回到了燕王府,陆长亭从马车上跳下来,他回头一看,三子还紧紧不落地跟着呢。 “进来吧。”陆长亭冲他招了招手。 三子立即挺直了背脊,大步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嘿,想一想他第一次来到燕王府的时候,都还被守卫拦在外头呢!再看看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会去拦他了。当三子跨进燕王府的门时,有种莫名骄傲起来的滋味儿。 虽然陆长亭知道,朱棣对于自己的行为不会有任何反对,但是在走进厅堂之后,他还是先问了一句:“四哥,若是留着三子,他便也要留在王府中。” 朱棣对他好,本也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如今自然要先和朱棣说一说。 而三子在后头跟着跟着,等到厅堂外的时候就被拦住了,顿时焦灼地盯着陆长亭和朱棣的背影,步子都不带挪动一下的。 厅堂内,朱棣转过身子在椅子上坐下,亲手给陆长亭倒了一杯茶水,口中道:“长亭怎么变得这般小心?你要留个人在身边而已,又不算什么大事。日后这样的事,你自己便能做主。” 陆长亭眨了眨眼,道:“此地乃是四哥的地方,若我独居一处,自然随xìng做主。” 朱棣听到“独居”两个字,就不由得拧起了眉。 陆长亭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四哥,我……” 朱棣以为他要说“我不如从王府搬出”,于是想也不想便打断了他,道:“你若觉得方便,三子的月钱由管家来发也是一样的。”言下之意,便是将三子留在燕王府的事,板上钉钉了。 陆长亭眨了眨眼:“这倒不必,既是跟在我身边的人,我给他发工钱就是。” 朱棣摇头:“王府发下去的钱都并非出自我之手。” 陆长亭恍然大悟,这些都是洪武帝掏钱,此时朱棣提起,颇有点儿不用白不用的意思。 陆长亭点点头:“那便先如此吧。”他再另给那三子作些打赏就好了。 想一想,他来到北平后,身上也没余多少钱,最近的钱都是从林家所得,那笔钱虽说是很丰厚了,但他总得先存些积蓄,方才能安然立于世间。 朱棣着实不希望陆长亭生出搬离王府的念头,因而此时又对陆长亭强调道:“在王府中自然不必拘束,你若有何要求,吩咐管家就是……” 陆长亭实在少碰见朱棣这样嗦的时候,于是不免赶紧点头,表示知晓了。 “三子还在外头等着。”陆长亭出声提醒。 朱棣微微拧眉,这会儿就已经觉得三子有些碍事儿了。 陆长亭冲着门口的下人打了个手势,下人立即放了人,三子这才小心地走了进来,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仿佛等候谁去发落他一般。 不等陆长亭开口,朱棣已经当先道:“日后住在王府,随时听候命令,可能做到?” “能能能!” 朱棣忍着心底的不适,宣布了三子日后的住处,并告知他在何处领钱,能得堂堂燕王亲自传达这些话,三子也是独一份儿了。 很快有人进来,带三子下去熟悉环境。 等三子一走,朱棣就忍不住淡淡地叹了一口气:“日后长亭怕是更要忽略四哥了。” “怎会?” “好,那明日长亭照旧随我去营地吧。” 陆长亭:…… 此时有下人小跑着到了厅堂外,口中道:“主子,道衍主持来了。” 朱棣和陆长亭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心底都有点儿微妙地不欢迎道衍。但不管欢迎与否,道衍都还是进来了。 一段时日不见,道衍瞧上去气质更为清逸了,当然,前提还是建立在不能看脸的情况之下。 “我也听闻了今日之事。”道衍上前道,“可是长亭与那yīn阳学的人起了争执?” 陆长亭点点头,犹豫一下,还是倒了杯茶水顺手递给了道衍。 谁让道衍现在对外名义上,乃是他半个老师呢? 道衍颇有些受宠若惊,双手接过了茶杯。 朱棣的脸色不自觉地一沉。 道衍抿了口茶水,接着道:“yīn阳学的人本就没甚本事,让他去瞧什么,他都瞧不出来。” 陆长亭点头:“我昨日不知道,今日知道了。” 道衍见他神色平静,不由问道:“那长亭yù如何应对?” “话都已经说出来了,我可不愿被扣上胡乱说话的帽子。”陆长亭低着头漫不经心地道。他现在得让此事坐实,方才能打那知县的脸。 道衍见他闭口不谈,便知道陆长亭是不愿和自己细说了,防备心着实够强的。 倒是朱棣在旁边心情愉悦了不少。 这等事,长亭自然不是谁都会告诉的! 陆长亭放下茶杯,抬起头看向道衍,歪头道:“道衍师父本事高超,不如为我寻个人吧?” “谁?”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画像却是有的。”说完,陆长亭便让下人取来画像,铺在了道衍的跟前。 与其指望县衙里的人,倒不如借道衍的力气。 道衍虽然知晓今日审案的事,但却并不清楚这个画像就是那当铺掌柜的同伙,道衍接过去瞧了瞧,问:“可知姓名?生辰八字?” “一概不知。” 道衍忍不住笑了,“长亭,那你可是在唬我了,这些都不知,又如何找人?” “道衍师父本事高超……”夸赞的话,陆长亭张嘴就来。 道衍不为所动,看向朱棣,道:“寻人自然还是应当求燕王。” 朱棣这会儿也很疑惑,怎么长亭去找道衍,都不找他?王府的人也在寻找这个风水师啊! 陆长亭强行将纸塞入了道衍的手中:“道衍师父,不如便用这个来给学生做见面礼啊。” 道衍微微惊讶,这是他头一次听到陆长亭说得这般坦诚而果断。 道衍还能说什么?自然是无奈点头:“你说得是。” 之后道衍再和朱棣谈事,陆长亭就回自己屋子去了,比起掺合进他们的谈话,现在陆长亭更想先解决了那当铺掌柜的事。陆长亭可半点也不想见到那知县露出笑脸。 道衍在燕王府并没有停留多久,走的时候还带上了那张纸。 陆长亭在屋子里写写画画的时候,朱棣推门走了进来。 “长亭怎么会想到求助道衍?”朱棣觉得谁也不会如他这样养个义弟还这般患得患失了,陆长亭不麻烦他,他反倒还觉得陆长亭并不亲近他。 朱棣心底滋生出了一团火气。 而陆长亭并不知道他的情绪,头也不抬地道:“四哥,你真信他说没法子的话啊?瞧他最后不还是收下了?那就说明他是有法子找到的。既然有人出力,何苦再累了四哥手下的人呢?” “这有何妨?” “若是不用浪费四哥的人力,自然是不用更好啊。” 朱棣这时候才慢半拍地转过了那个弯儿。 正如今日他告诉陆长亭可让三子领府中月钱一样,他是为陆长亭省钱而着想,而现下陆长亭又何尝不是在为他而着想? 陆长亭这般行为,就是舍不得他去cāo心,于是干脆将事情全砸给道衍去出力啊! 朱棣绷紧的嘴角慢慢松缓开来,甚至是不自觉地往上扬了起来。 心情经历过了大起大落的波折……在一阵说不出的舒爽滋味儿过后。朱棣陡然间认识到,自己近来的情绪越来越诡异了。 陆长亭随手涂涂画画一阵,脑子里有点儿头绪之后,便丢开了笔,站起身来,就见朱棣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面色绷紧。 “四哥?” “嗯?”朱棣的目光看向他。 “四哥近来,似乎情绪都不大好?”陆长亭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反正在陆长亭看来,那就是近来朱棣皱眉绷着脸的次数变多了。 朱棣心中一惊,“是吗?” “四哥可是身体不适?不如找个大夫瞧一瞧?” 朱棣脑中无数纷繁的情绪挤在了一起,“无事,过两日请就是了。”他为了不让陆长亭发现自己这一刻情绪上的怪异,忙转移了话题问道:“那yīn阳学的人,你yù如何处置?” “处置他干什么?民不与官斗啊。” “那不一样,你背后还有个燕王府。”朱棣直截了当地道。 陆长亭竟然从中听出了点儿,“燕王府是我的,我的也就是你的”的意思。 “那也不做。”陆长亭摇头:“我不能总打着你的名头去和人作对啊。和当铺掌柜没关系,但yīn阳学好歹也是县衙的官吏,我不能闹。” 何况,那个yīn阳学的男子留着说不定还有大用处,毕竟yīn阳学是官方机构,若是陆长亭借他一张嘴,来传达许多事,那不是很好吗?瞧那男子唯唯诺诺的模样,应该极好控制才是。 “所以啊……我决定让别人去闹。” “那些曾经铺子垮了的人,还有现在没垮,但生意有些下滑的人……让他们去闹yīn阳学啊。如果这些人闹去,知县不理会。不是正巧给四哥留了小辫子抓吗?一个不为民谋利申冤的知县,算什么知县?” 说白了,这次的事儿,yīn阳学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什么棘手的事。 难的是抽知县一巴掌,把知县给按下去。 陆长亭不仅要保住自己的面子,还得帮着朱棣踩一脚那知县。 大堂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是朱棣护了他,这回该轮到他给朱棣出口气吧? ** 陷入恋爱的男人→朱老四。(hhh怎么感觉这个称呼有点像是隔壁杀猪的!) ** Ps:作者昨晚没睡好,今天精神状态不好,一天才写出了五千字,现在要带家中小猫去打针,第二更会比较晚,更新了会在微博和群里通知,爱你们~ 第83章 日头渐渐盛了起来,北平入了酷夏。现下没了计宝山的事亟需解决,陆长亭体内积攒着那股气一下子就泄了,根本舍不得挪动一下步子跨出王府,当日光洒下来的时候,陆长亭不仅没能意识到日上三竿该起床了,他反而还往床里蹭得更深了。 朱棣忍无可忍,闯入门来,将被子从陆长亭的手里夺走了。 这会儿朱棣可实在不开心极了。 前段日子都能为了计宝山日日早起,准时出门,现在要日日随他去营地了,怎么反倒起不来了?朱棣心里顿时失衡不已。他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说,这样是不对的。但那个声音太微弱了,渐渐的就被他压了下去。朱棣只知道遵从本心,而现在他的本心就是要将陆长亭从床上抓出来。 “四哥?可是道衍那处有消息了?”陆长亭揉了揉紧绷的额头,眼皮都没掀开,便问出了声。毕竟这时候能进他屋子的,除了朱棣还能有谁?陆长亭当然连看都不消看一眼。 只是朱棣听见道衍两个字,便不由眉头一皱,直接将手伸进被窝里,搂上陆长亭的腰……正要使劲儿将人抱起来,只是这时候朱棣却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6 章 然发现到,手底下的手感有些不对,他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躺在被窝里的陆长亭,“唰”地一下睁开了双眼,一脸错愕:“四哥?” 朱棣也微微错愕,他方才似乎不小心掠过了陆长亭薄薄的衣衫,摸到了他腰间的皮肤。陆长亭还小的时候,他并非没有摸过,那时候还将陆长亭从浴桶里抱出来过呢,但是这时候朱棣却觉得诡异极了,他的指尖像是刹那间蔓延开了一股酥麻的滋味儿般,朱棣顿时有种手足无措的味道。 他冷着脸,蜷了蜷手指,然后才若无其事一般地收回了手指,隔着被子拍了拍陆长亭的腰腹,冷声道:“哪有那样快?还没道衍的消息,你快些起来,随我去营地。若是再晚些,等会儿我便只有让你饿着肚子塞上马车了。” 朱棣这话音刚落下,外头便有下人敲门,低声道:“主子,道衍主持来了。” 朱棣:“……” 陆长亭一下子就清醒了,甚至差点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前脚才刚说完,后脚王府下人便这么不给主子面子。陆长亭掀开被子爬起来,道:“四哥,你还是别让我饿着了。” 朱棣没好气地直接将他从床上捞了下来,然后一手搂着出了屋子。 陆长亭脑子里的思绪有瞬间的停滞,现在这个姿势……似乎哪里有些怪异? …… 朱棣当然没狠心到带着没洗脸没刷牙的陆长亭,直接到前头去吃饭,他亲手给陆长亭擦了脸,还给他递了漱口水,陆长亭洗漱完之后,朱棣给他罩上了崭新的衣衫,这才带着他到了花厅中去。 此时道衍已经端坐在花厅之中,见陆长亭走进来,道衍站起身来,缓缓道:“所幸没有辜负长亭。” 这句话若是结合语境,那是没毛病的,但是乍然一听,朱棣心底就又觉得不快了。他甚至觉得道衍的用词着实不够庄重,如此说得岂不是如那旧"qing ren"见面一般? 陆长亭这时候却是高兴极了,他双眼一亮,道:“道衍师父已经发现那人的下落了?” 道衍淡淡道:“应在一处娼.寮之中。”一个和尚口中说出娼.寮二字,却并不让人觉得yín.邪或者怪异,他的口吻平淡得仿佛在说今日天气晴朗一般。原本陆长亭还极为的不适应,但见道衍和朱棣二人都态度淡淡,陆长亭倒也不好跟个没见过娼.寮的土包子似的了。 “一处?难道城中还有几处这样的地方吗?”陆长亭很快捕捉到了这段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不错,城中这样的地方并不少。”这次接话的却是一直维持高冷不曾开口的朱棣。 北平多驻军,连带的,这边皮.ròu生意也就做起来了。想一想在古代还有军.妓这种东西,便不觉得稀奇了。那个风水师躲到这样的地方去,陆长亭实在不得不说他一声聪明。 “道衍师父不能确定他究竟在哪一个娼.寮中吗?”毫无疑问,现在接下来的工作便又得jiāo给朱棣去cāo心了,两者对比一下,陆长亭还是更喜欢让道衍去cāo劳。 “不能。”道衍回答很是干脆,并不脸红。 陆长亭虽有不满,但也知道点到为止即可了,他就算再缠着道衍那也没用。陆长亭转过头来,看向了朱棣:“要辛苦四哥了。” 朱棣点点头,转头让下人端来早饭。 这会儿却是轮到道衍心中觉得颇为失衡了,他失声笑道:“长亭待人的分别着实不小,王爷去做便是辛苦,我去做倒还是我理所应当了。” 陆长亭心道,本来你们二人就不可比。虽说身边这个是未来的永乐大帝,但此时他还有个身份,是陆长亭的四哥啊。道衍是什么?乱世之臣,老谋深算,图谋不轨,狼子野心……的陌生人。 但这些话都不能说,所以陆长亭用笃定的口吻道:“这是自然,老师给学生的见面礼难道不该是理所应当吗?”正是此时陆长亭的态度太过大方,反倒是让道衍说不出话来了。 “你说的是,老师理当爱护学生。”道衍平静地应和道,哪里听得出半分爱护学生的真心啊? 陆长亭也不在乎他真心不真心,等早饭呈上来之后,陆长亭便开开心心吃自己的早饭去了,别的一概不理会。朱棣也趁热打铁,立即令人去搜寻娼.寮。务必捉拿到那个风水师!因为他们只有先下手为强,才能避免被县衙那群人给搅合了。那知县斥责陆长亭人像画得业余,谁知晓他是不是借口发挥,就是不想用陆长亭画出来的人像呢? 朱棣不想出再出半点意外。 陆长亭呼噜呼噜喝了两口粥,突然抬起头道:“等等,道衍师父,若是这个人会预测吉凶,那该怎么办?” 道衍不动如山:“这个我也着实不知晓。” 陆长亭心底冷笑道,你就装吧! “请老师想想法子,不然等人去了没能抓着,到时候不还是得劳烦老师再去寻他的位置吗?”陆长亭放软了语气,笑得两眼都微微眯起道。 道衍轻叹了一口气,陆长亭太聪明,竟然直接把抓不着人的后续事宜全都盖在了他的头上,还一副心疼他再出力的口吻。何况难得得陆长亭这般温软的语气……道衍低声道:“不如我帮你去抓了他?” 陆长亭顺着杆子往上爬:“那便再好不过了!”又为燕王府节省了一笔人力资源! 道衍:“……” 朱棣的心情顿时又升到了顶点,若非在此时笑出声来着实太不庄重,朱棣便要笑了。 “不过道衍师父去抓他,他便不能预测到吗?”陆长亭疑惑地问。 道衍淡淡道:“一个和尚,怎么会身怀恶意呢?你说对吗?” 陆长亭对上了他那张平静的脸,心底却是不自觉地泛开了一丝凉意,其实就道衍找上门去,哪里还用得着感受啊?看一眼道衍的脸,或许就会觉得他怀揣恶意了吧?咳。陆长亭挪开了目光,口中又马上夸道:“是,道衍师父说的是。” 道衍:“……”就听了一声“老师”,见他松口就马上改回去口称“道衍师父”了,陆长亭这变换也着实太快了些。 朱棣站出来作了总结语:“既如此,那便辛苦道衍了。”说罢,也不去看道衍的脸色,朱棣先回过头来问陆长亭:“可吃好了?吃好了便跟我走吧。” 陆长亭放下碗筷,笑道:“正好,今日劳烦四哥先跟我走一趟。” “yīn阳学?” “不错。” 这边都在找风水师了,那yīn阳学一头自然也不能落下了。 朱棣三人一同出了门,朱棣去给陆长亭壮势,道衍去给陆长亭跑腿捉风水师。恰恰好,谁都没落下。 等到了县衙以后,知县自然出来对着朱棣行礼,也依照陆长亭的要求,让yīn阳学的男子跟随陆长亭去再看一次那当铺风水。 等yīn阳学的人跟着上了马车以后,知县才刚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便有人前来鸣冤了,知县自然是说不出的糟心,正要让衙役将人赶出去,衙役却是大步走进来,提醒了他,说外面都是北平的商人。 知县犹豫了一下,方才将这些人叫了进来。 谁知晓等人一进来,知县就发现这些不都是北平过去那些发达的商人吗?如今他们可不如从前了啊!知县心底有些懊恼,大骂衙役不将话说清楚,若早知道是这帮人,他便不放他们进来了。 偏偏现在人已经进来了,知县也就只能僵着脸听他们说了。 而这时候,知县也发现里头还有个人,在北平身家颇丰,但却在一年前被灾祸拖累的林家老爷林冲! 常言道“官商勾结”,这商人不敢开罪了官老爷,但这知县却也不想平白和巨商起了纠纷啊。 知县脸色不由更僵了。 而这一头,那yīn阳学的官吏上了马车后,便是止不住地哆嗦。他数次提出要下马车走走,但陆长亭就是不允,而朱棣在旁边一言不发,更是吓得男子腿软不已。一转眼,马车便停住了。对于陆长亭来说,这一路着实太短了些。毕竟男子惊恐的表情还挺好看的,可惜了他没能多看上一会儿。 “下去吧。”陆长亭开口道。 那男子松了一口气的,战战兢兢地瞥了一眼朱棣,这才连滚带爬地下去了,哪里像是明朝的官吏该有的模样?朱棣自然忍不住皱眉,身上的气势也就越发地强了。毕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燕王,朱棣身上的气势自然不是这么个唯唯诺诺的男人能抵挡得住的! 因着马车的到来,已经被封起来的当铺外不免又聚集了不少的百姓。 百姓们见了朱棣,顿时就嘈杂了起来,口中谈论的都是燕王何等英明神武、英姿飒爽、英俊不凡……当然陆长亭也没有被忽略,这些百姓们也很朴实地夸起了他,年少有为、模样好看、本事高超…… 就是陆长亭总觉得,夸他的和夸朱棣的相比,差了着实不止一点半点的威武气势啊。 朱棣看向跟前被封起来的门,道:“开门!” 两边的人不敢停留,赶紧上去将门打开了。 百姓们顿时会意! 哦,原来是来比试来了呢!前日这个人不是说陆公子在瞎说,铺子里的风水根本没问题吗?所以今日两人便前来了啊! 这种大八卦,谁平日里能见得到,这时候自然是激动不已,恨不得都贴到燕王和那陆公子的身上去仔细瞧瞧,也吸点儿贵气才好。 陆长亭也着实不是很懂他们,明明平日里也没少见到他和朱棣,为什么今日偏生就这样激动?陆长亭哪里知道,自从那日在大堂上当着不少百姓的面公审过后,他和朱棣在堂上的风采,早已经一传十十传百,再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一番传出去了,不知道多少北平百姓为他们的风姿所迷。 且说这边王府亲兵将当铺打开以后,便由亲兵拥着陆长亭和朱棣当先进去了。他们先进去,就是为了先收拾了里头的镜子。待到收拾完之后,那yīn阳学的男子这才费了老大的劲儿挤进来,顿时头发散乱,衣衫松垮,看上去好不可笑。 陆长亭道:“知道如何看煞气吗?” 那男子对上陆长亭这张极为年轻的脸,不自觉地结巴了一下:“用、用眼和心。” 你以为你用心感受爱呢?还用心!陆长亭强忍住骂傻.逼的冲动,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风水罗盘:“自己瞧好了!” 王府亲兵们分将开来,露出些位置给那些百姓们看。 于是众人便看着罗盘指针疯狂地转了起来,百姓们大骇,惊呼连连:“有鬼!有鬼!”那男子脸色也微微白了。罗盘他当然是学过的,只是在yīn阳学里吊儿郎当混日子惯了,那日叫他前来查看,他也没上什么心,自然……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这会儿看着疯狂转动的罗盘指针,男子的嘴张张合合,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落在了弱势而不自知,现在他的无措慌忙和愚笨都暴露在了百姓的眼中,谁有本事谁在胡说,一目了然。当然,这还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没休息好,今天真的非常困非常困非常困!第二更就四千,明天补偿,下章是防盗,勿买! 第84章 陆长亭低声问他:“现在说,有还是没有?”陆长亭的口吻很平淡,自然也就避免了旁人说他仗着燕王府的势盛气凌人。 男子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似乎并不想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所以闭紧了嘴,一句话也不说。 陆长亭也不在乎他现在开口不开口,因为反正到最后,男子都是必然要开口的。 三子跟随在后面,指了指当铺中间的顶上,道:“凡是在当铺里干过的伙计,都知道掌柜的很是看重这个地方,平日里不许人多看一眼,更不许人去打开瞧了。掌柜的不在里间睡觉的时候,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屡屡朝那上头望过去。” 周围百姓哗然:“做掌柜的这样轻松哦?那顶上没有问题才怪咧……” 陆长亭点头,道:“打开。” 王府亲兵上前,直接粗暴地拆除了外面的木盖子,里头的东西,当然还没能来得及变动,因而那金蜘蛛、金蟾就这样入了大众的视线。 百姓们平日里哪能见着这样的金雕啊?那可都是金子做的啊! 陆长亭又指了指这个风水阵,问道:“如今再看这个,可觉得怪异?做生意的在铺子里放金蟾,那是极为常见的,并不令人惊奇。但你们谁见过将金蟾和蜘蛛放在一处,悬于空中的?这是要做什么?你们再看,蜘蛛身边还有银丝,这些银丝又是作何用的?这可就不单单是摆个招财进宝的吉祥摆件了!这就是个借用来窃取他人财气的风水阵!” 那男子张了张嘴,正想说,就凭这些,你怎么就能断定这当铺掌柜是借此窃取别人财气呢? 此时三子也在陆长亭的示意下,开口了:“当铺掌柜日日都宿在铺子里,不肯离半步,别的事他也不做,不和人喝酒吃饭,也不与客人jiāo谈……而其它铺子的掌柜,则要比当铺掌柜忙碌多了,而他们的铺子却是垮的垮,勉强坚持着的,那都是生意惨淡……” 从三子这番话里,百姓们已经从脑子里勾勒出了,那当铺掌柜日日好吃懒做,只知道打骂伙计,而铺子生意却蒸蒸日上的诡异画面。 百姓们中不缺乏仇富的人,只是平日里他们根本顾不上思考这些,而这时候就不一样了。这人好吃懒做,却靠着谋夺别人财气来发家,怎么能令人不气愤?虽说百姓们也知晓,自己家没什么财气可供掠夺的,但另一面却是更忍不住想,会不会若是没有这个人,他们也该是发财的呢?这个掌柜究竟偷了多少人的财气呢? 百姓们一下子就变得义愤填膺了起来,口中忍不住怒喊道:“这样的恶人!万万不能纵容!” “是啊,得请知县老爷处置了他!” “老父母这等爱民如子,定然会为大家讨个公道的!”有人如是说道。 一下子就将这桩事的受害者的范围扩大到了北平百姓的身上。 情绪是很容易被煽动的,众人仿佛真的见到自己被伏志坑害了一般,脸上的怒色越来越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7 章 一旁yīn阳学的男子哪里还敢出声质疑陆长亭?毕竟现在出声那可就不是在质疑陆长亭了,而是在违背百姓们的民意,他不是县衙里握有肥差的官吏,更不掌百姓们的生活种种,因而此时反倒是他不能轻易得罪了这些百姓。 男子此时后悔极了,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在被派来查看的时候,他就应该更用心些的。可事实上,这世上当然没有后悔yào可以吃。而这男子在县衙里,一直都被冷落在旁边,谁人都能踩上一脚,那知县更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男子留在县衙,也就不过是得过且过,混个日子,说出去在县衙当差也好歹有个好听的名声。 而今日,他却是要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将面子里子都丢了。 这个少年着实太心狠了! 男子心底顿时升起了一股悲愤。 陆长亭倒是觉得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他朝旁边的王府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拔高声音,沉稳有力地道:“还请百姓们莫要为这人愤怒,待到定罪以后,他自然会受惩处!” “是啊是啊,现在证据都找到了,知县老爷定然不会轻易饶了这人!” 百姓们的话若是传到知县耳中怕是要气死了,只要他爱护名声,便自然不会打破百姓这句话。 百姓们对于皇权的敬畏,可要比对知县的敬畏深厚多了,此时王府亲兵都开口说话了,百姓们自然收敛了些情绪。 见他们很快收住情绪,陆长亭倒是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他的本意,只是想要打知县的脸,以及压着这yīn阳学的人低头,但情绪是最容易煽动起来的,若是一时控制不住,就可能在义愤填膺之下,闹出点儿事来。 陆长亭转回头,指了指那顶上的蜘蛛:“你可知晓这是如何窃取财气的?” 男子绷着脸,依旧没脸开口。 陆长亭笑了笑:“蛛丝便是窃取财气的关键,延伸向什么地方,便能窃取谁家的财气。我原本都想着,若是你不认这是风水阵,我便试一试,将这银线蛛丝延伸到你的家中去,让你亲身体验一番,那自然便能感受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话当然是对男子说的,男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心底顿时浮现了四个大字:丧心病狂。 陆长亭瞥见了他眼底的畏惧之色后,方才道:“怕什么?我已经说了,是原本想着,但后头觉得若是如此,我岂不是和那伏志行为一般了吗?自然也就不会这样做了。” 男子缓缓地送了一口气。 钱财钱财,乃是人安身立命之本,若是没了这个东西,那还怎么活?活着还有意思吗?男子这一刻方才不得不承认,那夺人财气的行为,着实太缺德了!他光是想一想,自己的财气会被人夺走,男子便觉得剜心一般的疼痛! 所以说,丢钱这个事儿,是最容易令人感同身受的。 也正因为此,百姓们才会如此激动。 话说到这里,其实陆长亭差不多已经猜到男子情绪的转变了,但他口中还是再问了一遍:“如何?如今你可看出来这里的确有夺财风水阵,从而形成了气煞了?” 那么多百姓还瞧着他,而陆长亭那双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眸也正望着他,男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我瞧出来了,你说得不错,这里的确是有夺财的风水阵,的确是有气煞。” 见达成目的,陆长亭当然也不会吝啬笑容,当即微微一笑,道:“既如此,那我们也可以前去向知县jiāo差了。” 朱棣冷冷地扫了一眼男子。 陆长亭虽说平日里对着他笑的时候也不少了,但是此时见着陆长亭在外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笑起来,朱棣还是有种自己好不容易珍藏的,最后却被别人瞧见了发现了其中瑰丽的苦涩滋味儿。 男子察觉到朱棣冰冷的目光后,打着哆嗦点了点头,面色依旧微微发白。只是,这时候他并非苦于燕王的冰冷目光,而是因为……他虽愚笨,但那日在大堂之上,他也能瞧出来知县和这少年的针锋相对,现在再去禀报知县,这少年没错,而是他出了错,到时候知县要如何收场?如何挽回脸面?那必然只有从他身上开刀了! 男子顿时再觉悲怆,他坚守了这么多年的饭碗,最后还是要砸了吗? 陆长亭令人盖上木盖子,将一切都恢复原状,然后众人撤出铺子,朱棣下令封门,并派亲兵在此把守,而后陆长亭和朱棣回到了马车上。 陆长亭掀起车帘,还冲那yīn阳学的男子招了招手:“还不快些上来?” 一想到来时的路,男子更觉人生无望了。 而百姓们见燕王等人将要离开,自然是纷纷站出来,目送他们的马车离开,不吵不闹。 毕竟今日他们眼福都饱足了!那坏人也要得到惩处了!陆公子也又一次在他们跟前证明了,陆公子的确是大有本事的!啊,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马车直接朝着县衙过去了。 而陆长亭一反来时的冷漠,出声问男子:“你入yīn阳学之前应当是学过罗盘等物的吧?不然怎能入yīn阳学?” 男子一怔,身上的压力倒是奇迹地得到了缓解,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陆长亭和他说话,转移了他部分的注意力。 “是……是学过的。”男子迟疑着答道。 陆长亭疑惑出声:“那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呢?” 男子也想问自己,那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呢?被人奚笑没有本事,在县衙里,虽说是个官吏,但有时候却连普通百姓都比不上,他也就抱着这么个职位,整日聊以自.慰了。 想到多年前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学识还是极为扎实的,那时候和他一同入yīn阳学的还有两人,因他本事更好些,便盖过了他们。但后头,县衙来了新的知县,极为不待见yīn阳学的人,那两人受不住压力,趁着还年轻,便早早地走了。而他大小是个官吏啊,何况yīn阳学不管败落与否,这个部门必须存在,因而也就必须留下一个人。 他从此就过上了,不得不留在yīn阳学,却日日没事做,动辄看知县脸色的生活。这样的日子,一日一日,他竟然就这样麻木地习惯了……于是就这么到了这一日。 想一想从前的雄心壮志,男子以前还觉得这些都距离自己远去了,但今日突然被心底深处翻出来,却又让他觉得,恍如昨日一般。 “你不甘心?”陆长亭突然出声问,于是也就打断了男子的思绪。 男子忙摆手道:“不不!今日我对陆公子很是服气的。”燕王就在旁边呢,他哪里敢不甘心?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多年前你也曾怀揣yīn阳学识和雄心壮志进入到县衙的yīn阳学,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却变成这个模样,你是不甘心吗?”陆长亭的话句句如针一般,直直地扎入到了男子的心底。 男子勉强笑了笑,“你不甘心”四个字却是在来回叩问他的心房。 眼看着马车就快要到县衙门口了,男子的脸色变幻数次,最终道:“是,我是不甘心……”为什么他会堕落成这个样子?被百姓所鄙夷呢? 陆长亭笑了笑:“我知道了,世间之人不甘心才好啊,若是事事都甘心,那便一辈子也只能被别人踩在脚下了。” 男子浑身一颤,像是陡然间被点化了一般,脸上的神色更是频频变换了起来。 陆长亭掀起车帘,“请。” 男子混混噩噩噩地走了下去。 而后才是陆长亭和朱棣跟着下了马车。 这么多年,男子早已习惯了泥地里的生活,有谁会多注意他一眼?有谁会与他说这些?而这时候,男子却有种眼前迷雾都被层层拨开来的滋味儿。他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不得不说,陆长亭在抓人心理上,还是有两分本事的。 他不需要多么舌灿莲花,只要他猜到男子的心理,平淡普通的两句话就会点醒男子。 男子渐渐从浑噩中醒过神来,跟着陆长亭一行人开始往县衙里走,而他们一进去,就见县衙里的人面露苦色。 男子忙问:“这是怎么了?” 旁人摇头道:“进去你就知道了。” 陆长亭和朱棣对视了一眼,朱棣眼底晕开了笑意,他当然知道这都是出自陆长亭的手,这会儿朱棣也慢半拍地感受到了陆长亭的维护。 两人加快了脚步走进去,县衙里的人也赶紧快跑着进去,向知县通报燕王来了! 县衙里头确实还在闹,而当知县听见说燕王带着那个陆长亭来了,知县的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 但是等陆长亭和朱棣踏入大堂中的时候,知县马上便收拾好了脸上表情,还起身恭迎。 能隐忍,是这个知县最大的长处。 就算暗地里再如何针锋相对,面子上,他却是尊敬着燕王的,这样才难以让人挑出错来。 知县先行了礼,而后才回到了座位上。 这时候商人们纷纷朝着朱棣道:“求燕王殿下为小人们做主!” 知县的脸色差点控制不住地黑了。 这样明目张胆地无视他这个知县…… 朱棣扫了这些人一眼,道:“这些先与知县说吧,本王旁观便是,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事要请知县处理。” “燕王请说。”知县马上道。其实他心底还有些疑惑,燕王竟然在这些商人的面前,维护了他的面子? 不过很快知县就知道,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了。 “还是由yīn阳学的人来说吧。” 原本还有些惶恐的男子,在对上知县那张脸之后,奇异地平静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头一次发觉到自己的声音是那样的沉稳有力:“小人已经前去重新查探过了,那日是小人太过粗心,才忽略了铺子里种种不对劲之处。那铺子确实有问题!罗盘放进去都会显示异常!今日众多百姓都亲眼见证了,陆公子是如何发现那风水阵的。可见,那伏志,果真是在借这个风水阵来谋夺他人财气!今日在场百姓莫不是义愤填膺……” 知县并未发觉到男子身上的改变,因为男子越是往下说,他的脸色就实在绷不住的越是难看起来。 前日他还指责陆长亭不够细致,事情未经定论便胡乱开口,现在岂不是重重抽在了他的脸上? 这人什么时候变了口风? 知县yīn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正要以办事不力的借口夺了他的官职,此时朱棣却已经先道:“虽说你之前行事粗莽,险些将其有罪判为无罪,但既然你已经细心改过,并且大胆承认过错,依本王来看,知错能改都是好事,知县不如饶过他这次。” 朱棣把宽容的好人都做了,知县还能说什么? 只能憋着气,道:“你何德何能,能得燕王为你说话?你还不快多谢燕王!” 陆长亭看着这会儿知县内伤,却偏偏又说不出来的模样,心底顿时泛起了笑意。 所以啊,这人是不能仗着权势地位,便小瞧了那些小人物,甚至去虐待轻慢那些小人物。 今日他是地上一条虫,焉知他明日不是天上一条龙呢? 不说个个小人物都能飞黄腾达逆袭了你,但俗话说蚁多也能咬死象,这些小人物惹急了也能咬死你的。 知县当然不认为自己行事有错。 陆长亭问他:“那如今知县可该再给这伏志加一个罪名了?” 知县道:“明日开堂再审,届时再重新定罪。” 陆长亭满意点头。 知县看见陆长亭脸上的表情,顿时觉得颜面大失。也不知外头的市井小民又会如何议论他? 知县气得咬牙的时候呢,林家老爷又凑上来了。 “请知县也说一说,我们之事该如何处置?” 知县气得肝疼,生硬冷硬地道:“就这般处置!那伏志都要定罪了?你们还yù如何?要闹翻天吗?” “伏志总该用他的身家来赔偿我们啊!” “是啊是啊……” “小人可因他吃了不少的苦……” 知县面色沉下来,“此事不得再说,明日堂审时本知县自有决断!” 陆长亭不由看了看朱棣, 作者有话要说:  朱棣也看了看他,两人jiāo换了一下目光。 这知县这般死捂着伏志的家产,是何用意呢?受害者索要赔偿,那不是天经地义吗? ** hhh这章的防盗好看吗?不要打我。(๑•ᴗ•๑)要爱我知道吗? 第85章 堂堂燕王,自然不是时时都能关心到伏志之事的,待到第二日再开堂的时候,朱棣已经先行忙自己的事去了,而陆长亭左边站着王府小厮,右边站着三子,身后还跟了朱棣借给他的王府亲兵,就这般阵仗之下来到了县衙。 而百姓们也早早听闻了今日开堂之事,等知县刚一坐定,百姓们就拥挤在了县衙之外,放还是不放,知县也着实为难得直咬牙。 但也不知怎的,北平百姓似乎都知晓了今日之事,并且他们的情绪莫名高涨了起来,纷纷激动地等待着伏志被定罪。 到这一步,知县还敢拦吗?还能拦得住吗?他只能收回那日的话,继续做了王八蛋。 百姓们纷纷涌进来,还有不少人没能挤得进来,但尽管如此,他们也依旧围在了县衙外,都好奇地等待着结果。当那些受害的商人出现时,百姓们更是哗然不已,暗道那伏志心黑,难怪许多商人,现在越来越不如从前,那还不都是因为被夺走了财气!百姓们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哎呀,那伏志的心可太黑了!只知道坐享其成,实在令人所不齿! 很快,被告、人犯各就各位。 而陆长亭代表着燕王府,在一侧还能有个椅子坐。他身后再拱卫着燕王府的人,看上去好不威风! 伏志再一次被带了上来,这次或许他自己也有所觉了,知道这一劫他是逃不过了,相比前两日见到的时候,伏志此时的精神状况就着实不大好了,整个人都给人以颓唐的气息。 三子在旁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昔日这人多么威武啊!打骂他们的时候,那可是半点不拿他们当人看,现在报应来了! 现在人证俱在,那可不管伏志辩解什么了,甚至可以说,知县根本没有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8 章 他辩解的机会,罪名唰唰就给他盖上了。伏志跪倒在地上,面如死灰,只有在瞥见一旁的陆长亭时,他的眼底才会迸shè出憎恨的光芒。 陆长亭对此根本不在意。这样的人如何看他,关他何事?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知县也觉得有些疲累,他正要出声说今日到此为止,陆长亭出声道:“知县大人,在下能否出言问一问,大人可否派人去捉拿伏志的同伙了?” 知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口中淡淡答道:“自然已经派人前去捉拿了。” “那么能否让在下瞧一瞧,县衙画师画出来的人像呢?也好让在下学习一番。” “画像不是谁人都能看的。”知县冷声道:“陆公子何必chā手这等琐事,只管等着那人被抓住,不就是了吗?” 陆长亭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知县命令画师画的,定然和他画的不一样。且不说那知县会不会真如史嘉赐暗示的那样,去维护那个风水师,光就那个画师的本事,陆长亭就不相信。不是他太目中无人,瞧不上别的画师,而是三子只能叙述到那个程度,别的都得靠推敲,那个画师会吗? 但若是真的就此妥协不看,那等会儿打脸的时候,多没劲啊! 陆长亭当然不会就此让步了。 “这等恶人,倒不是在下非要看他面容,在下之意,是让百姓们也瞧一瞧这人的面孔,好记牢了,以后见了他便来报官,这样也保障了百姓们的安危,使得他们提高警惕,一面又减轻了县衙里的负担,好在齐心协力之下早日抓住此人。”陆长亭微微笑道。 知县心底气得破口大骂! 这陆长亭去看个风水,还真是屈就了他! 这张嘴可实在让人恼恨至极! 若是目光能化作锐利的刀剑,那么知县此刻已经恨不得撕了陆长亭那张嘴了。 此时百姓们还在堂下叫好,满口道:“陆公子说得不错!” “陆公子说得好!” 伏志脸色难看的时候,知县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作为知县的地位和尊严被冒犯了。 “来人,去请画师。”知县此时还能说什么?能大发雷霆拒绝吗?不能!毕竟陆长亭这番话都是站在百姓和衙门的角度来说,句句都是为了他们好,而并非出自自己的私yù。如此一来,知县咬着牙也得应。 陆长亭无比淡定地坐在那里,心说难怪今日朱棣不来了,看来他对自己倒是很放心,知道自己能将此事解决得万分妥帖。 画师很快捧着人像出来了,百姓们一一看过,小声议论道:“从前没有见过这个人……”“那不正是说明这个人很坏吗?所以才常常作伪装,教我们都认不出他来……”“是啊是啊……” 陆长亭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什么平日里常作伪装,不过是因为画得不像罢了。 三子忍不住在旁边道:“知县大人,这个……这个不太像是我见到的那人啊……” 知县哪能想到,这样一个小人物也胆敢开口!他不悦地道:“当时你不是昏迷了吗?你所描述出的,画师都是如实画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何不对?” 三子有些气闷,心道这知县着实是在故意为难他!不像就是不像,为什么不肯承认?还偏要指责陆公子画得不对! 陆长亭转头看了一眼三子,他看出了三子的气闷,于是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所幸三子如今对着陆长亭是越发服从了,哪怕此时三子心底再有不满,也都统统按捺下去了。 知县问:“各位百姓可都记住此人模样了?” “记住了记住了!”百姓们纷纷答道,声音难免有些嘈杂,但就是在这片嘈杂的声音之中,陡然之间出现了一个极为响亮的声音:“知县大人!依小人瞧,这些画像百姓们是不用记了。”说着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身后站了个僧人,还有一行穿着甲胄的士兵。 百姓们恍然大悟,噢!这不是燕王府的亲兵吗? 陆长亭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瞧瞧,好戏来了。 知县当然也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此时知县怒声道:“尔等这是何意?公然闯入大堂!又来说些怪论!亏你们还是燕王府的亲兵,也不担心损了燕王殿下的脸面吗?” 陆长亭淡淡一笑,道:“知县大人莫要生气,这些人想来应当是过来报喜讯的。” 知县一头雾水,这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他的嘴角紧紧抿了抿,问道:“有何喜讯可报?” 领头的魁梧男子大声笑道:“燕王殿下为了不使贼人危害到城中百姓,便早早令我等在城中搜寻贼人,在庆寿寺道衍主持的帮助之下,我等将贼人抓获了。” “哦哦庆寿寺啊!” “庆寿寺主持啊!他很厉害啊……” 陆长亭闻言,不由得淡淡挑眉,他没想到道衍的名头竟然也这样好用!百姓们似乎都对他很是崇敬啊! 知县显然也听见了这些,他早就知道这道衍也是打应天府来的,听说之前还随侍在燕王的身侧!知县暗暗冷笑一声,嘴上问道:“什么贼人?”知县并不大相信他们真的抓住了伏志的同伙。 但事实上,就算他不相信也没用了。 那魁梧男子从背后拎了个人出来,那人看上去像是浑身骨头都软了一般,因为被那魁梧男子拎在跟前,于是众人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直到魁梧男子快步走入到大堂中,道衍也跟着进来,陆长亭注意到地上跪伏着的伏志害怕地抖了抖。 道衍进来以后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伏志或是知县的身上,他直接看向了陆长亭,还冲着陆长亭淡淡一笑。陆长亭顿时有种道衍在邀功的滋味儿。 魁梧男子松开手,那人便跌到了地上。 众人这才看清,那人额头上还印了个拳头印,看来是被这魁梧的男子一拳揍成这个模样的。 再看他的脸,虽然上面有拳头印,但脸上的五官是清晰可辨的。 三子指着这人惊叫了起来:“是他!就是他,他就是伏志的同伙!” 百姓们也都很诧异:“这……这长得和画像不一样啊……” 三子口快,脱口而出道:“和陆公子画出来的像一样啊!” 知县的脸色一下子就臭了,而那画师的脸也一下子就变得尴尬起来了。百姓们再度议论纷纷……“这是怎么回事啊?是啊,和那画像对不上啊!陆公子画的呢?”“对啊,陆公子画的呢?” 吵嚷间,知县算是听出来了,这群贱民竟然还非要看陆长亭画的像!知县憋着气不肯开口,仿佛一开口,他就真的输了。 但就算他不开口又如何? 那魁梧男子在一旁从怀里抽出了一张画纸,在百姓的跟前展开了来,百姓们惊叹连连:“是啊,是很像,但是那个胡子……” 男子蹲下身去将胡子一扯。 百姓们再度惊叹连连:“就是!就是这样了!陆公子画的竟然一模一样啊!” 那边的画师实在有些挂不住面子了,一个业余的竟然还越过了他这个专业的去!于是画师忍不住道:“陆公子难道不是在抓到人后才画的吗?”言下之意就是陆长亭比照着这人的面容画下来,比他画的更为逼真符合,那也没什么奇怪的。 魁梧男子冷哼一声,上前两步:“人现在才抓到,而陆公子一直在县衙中,你在胡说什么?”魁梧男子气势惊人,踏步上前的时候,甚至恍惚给人以要杀死他的错觉,那画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甚至还喘了两口气,他是真的害怕了。 知县顿觉面上实在无光,这时候他又忍不住想,是不是陆长亭故意这般为之的?那日他斥责陆长亭不细致,胡乱说话,又斥责他画的不如画师更为专业,于是便有了这一日……那靠风水阵谋夺财气的罪名还是盖在了伏志的身上,而陆长亭的画像也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知县的腮帮子不自觉地绷紧了,脖子上甚至绷出了青筋。 知县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般愤怒过了,自从做了知县之后,谁人胆敢将他气到这般地步? 陆长亭点头缓缓道:“请知县大人给这人也定罪吧。” 知县的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开口道:“这人犯都还晕着,如何审问?先定下伏志的罪名,他便等改日吧!” 对于他这样的反应,陆长亭并不意外,这做久了官的人,都分外地喜欢享受官威带来的东西,而一旦当有人冒犯了他的官威,甚至是将他的面子撕扯下来在地上踩,那么便会令他失去所有的理智。 陆长亭怎会害怕他的拖字诀呢? 知县要拖,他就偏要知县不能拖! 陆长亭看了一眼对面的林老爷,林老爷便立即上前道:“若是老父母不审问此人,那便请老父母先还我等一个公道吧!” 顿时百姓又是议论纷纷:“什么公道啊?”“那不是林家老爷吗?他也被夺了财气?”“这伏志可着实可恶啊!” 林老爷一站出来,知县便知道,如今这是在他跟前摆了两个选择,一是马上审问那伏志的同伙,二是马上处置商贾之事。这两件,知县哪个都不想理会。但可能不理会吗?知县知道对方就是吃准了,他必须得选一样来解决!毕竟百姓在侧,众目睽睽,那人犯你都可以说是晕过去了,但这事呢?又如何推脱? 知县死死地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出声道:“请林冲等人上堂来,陈述案情。” 陆长亭轻笑了一声。 三子和小厮不约而同地在他耳边道:“陆公子高招!” 陆长亭倒是觉得这真的不足为提,他倚靠着椅背,便看知县继续解决此事。这群商贾要求瓜分一部分伏志的身家,陆长亭注意到知县微微松了一口气。 呵,毕竟他们只是瓜分一部分呢,难怪这知县松了口气。 但是接下来,林老爷又当先道:“至于这剩下的钱,还请老父母用于造福北平百姓,修路建桥,加固城墙……” 对上林老爷那张微胖的,憨厚的脸,知县顿时给气了个倒仰。 陆长亭心底都快笑开一朵花儿了。 不等知县说话,百姓们已经先叫好了。 这可是善举啊! 百姓们已然激动地跪拜下来,口中感谢知县,口中感谢大义的商贾们。要不是看这些老百姓仍旧一脸淳朴,知县都会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联合好来坑自己了。 知县花了极大的功夫平复心情,但是等一张嘴,他就觉得气血上涌,甚至有种要当场喷出血来的感觉,知县死死地握紧了拳头,调平了呼吸,这才出声道:“你们肯为城中百姓作出这等义举,那是极好的……”后头他说了什么,知县自己都有些听不清了,他只听见自己的嗓音微微沙哑。 知县心酸极了,甚至联想到了“字字泣血”一词。 这陆长亭着实够狠! 不过是个是仗着燕王势的人,却也敢如此开罪他!日后他若是不还回去,外面百姓、商贾巨绅又该如何议论他? 知县说完后,死死地咬住了牙龈。 只有站得与他很是近的人,才能看见他的腮帮子绷得更紧了。 什么叫有苦说不出?现在就是!他对上百姓们感激的目光,还只能打落牙和血吞! “今日、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将人犯带回关押,疏散百姓……”知县哑声道。 身边的人见他神色不对,忙惶然地点了点头,开始将他的命令传达下去。 陆长亭也很识相带着燕王府的人往外走。 众人各自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于是各自散去。 很快便有人在外面贴上布告,表示伏志将在几日后将被流放,流放去干什么呢?去筑城守城。百姓们看了之后,无不拍手称快。 陆长亭还觉得有些可惜,这人啊,不一下子踩死了,日后可是会卷土重来的,但以伏志犯下的罪,又的确不致死,流放已经是较为严重的刑罚了。但陆长亭还是忍不住想笑啊,他们这边就是边疆了啊,还能流放到什么地方去? 人家那些被流放的,不知道多少死在了流放途中呢,这个倒是好,免了一死。 陆长亭收起思绪,朝着林老爷的方向看了一眼,彼此jiāo换一个眼神,然后陆长亭便回到了马车上,就算他们这个举动被人注意到也没什么关系,毕竟陆长亭帮过林家,见了面点个头示意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而这头陆长亭上了马车,便见朱棣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四哥怎么来了?”陆长亭微微惊讶。 朱棣笑道:“今日可觉舒爽了?” “通体舒泰!”陆长亭靠着马车壁,露出了享受的神色,“可惜四哥不在,未能见到那知县的表情何等精彩!” 朱棣递给他一杯茶水:“说说……” 陆长亭喝了两口水之后,便细细和朱棣说了起来。 待到听完之后,朱棣看了看陆长亭愉悦不已却对其它毫无所觉的模样,不由得眉头微动,着实有些无奈。 小长亭啊,难道你没发觉,你在无意识之中,已经能指挥动北平的不少人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故事暂时告一段落了…… 下章照旧防盗,勿买。 第86章 那个风水师在进了县狱的第三天醒了过来。 为此,那日将他拎到大堂上去的魁梧男子,还特地与陆长亭请了罪,后悔自己下拳太重,一拳就将人给打蒙了,导致审讯直接拖了两天。 不过所幸这次的事都是在百姓眼皮底下进行的,因而知县想要在其中动手脚的可能xìng就被降低了。 对于魁梧男子的后悔,陆长亭倒是不在意,一记重拳上去,也算是给那些受害的人报了仇了。陆长亭心底都觉得痛快极了。等着知县来定罪判刑,还不如先将人揍一顿再说。 陆长亭也正是这个时候,才从男子的口中得知,这个风水师名叫齐义。陆长亭听罢还忍不住觉得很是好笑,就这样的人,也配称“义”字? 齐义再被开堂审理的时候,已经是第四日了。 这日早晨,朱棣让下人将早饭呈到了陆长亭的跟前,陆长亭刚低头去咬手中的煎饼,便听朱棣道:“今日你便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9 章 用到县衙去了。” 陆长亭怔了怔:“为何?” 朱棣垂下眼睑,漫不经心道:“他到不了大堂上。” 陆长亭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到不了大堂上?这句话可以延伸出太多的意义了,比如……他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或者朱棣认为就在这两日知县会动手,又或者齐义还有别的用处…… 陆长亭也不多问,他点点头,继续啃自己的饼。 待到用完早饭后,陆长亭便起身去换衣衫了,既然这风水师之事已经解决,接下来他自然是跟着朱棣往营地去了。 这头陆长亭刚换了身衣衫出来,便见有人正在朱棣跟前汇报什么事,朱棣抬头瞥见陆长亭的身影,便冲他招了招手,道:“长亭,过来。” 陆长亭疑惑不解地走上前去:“四哥?” 朱棣将手中握着的东西jiāo递给了陆长亭,陆长亭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封书信。而朱棣另一只手里已经将信纸抓住了,陆长亭有点懵,这是什么意思?给他一个空的信封? 陆长亭拎起来抖了抖,却见里头又飘了一张信纸出来,陆长亭不得不蹲下身赶紧将信纸捡起来。 等到摊开一看,陆长亭便见到了极为熟悉的字。 当初还在中都的时候,每次去到安家,陆长亭和安喜都能一块儿看着朱写字。朱还曾经尝试过教安喜写字,但最后因为着实没耐心了便就此作罢了。 这是……朱的书信? 陆长亭展开一看,便见明晃晃的长亭二字,陆长亭顿悟,这张是给他的,朱棣手中握着的应该就是给朱棣的。陆长亭这才想起,之前朱棣说写信替他去问一问朱,那陈方背后之人和这个风水师可有关联。 不过会收到朱单独发来的书信,陆长亭还是觉得有两分惊讶。 朱棣挥退那呈上书信的人,就在一旁拉过椅子坐下了,像是在等着陆长亭慢慢看。 陆长亭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字一句仔细地看了过去。 其实朱在里面也没写什么东西,先是询问陆长亭近来如何,可有长高,学识可有增进?而后便是告知陆长亭他的近况,在封地上如何如何……后头才是表示很是思念长亭,责怪长亭怎么投奔了老四,却不到他的封地上去……虽说早已经是几年过去,陆长亭对于朱的记忆比对朱棣都还要模糊许多,但是当这些字句都从陆长亭舌尖滚过一遍之后,陆长亭顿时有种仿佛见着朱就在面前的感觉。 相隔几年不见,或许朱已经有了较大的改变,但他在对陆长亭说话的时候,口吻还是那样不变。 陆长亭看完之后,一时间有点说不出的怅惘。 朱棣抽走他手中的信纸,抓着陆长亭便一同往外走了,生生将陆长亭的那点儿感触给打散了…… “四哥,二哥都和你说什么了?”陆长亭一边被他带着往外走,一边问。 “陈方也说不清楚背后是什么人。” 这句话的信息量可有些大,陈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陈方虽不知道他们是何人,但从行事风格的比对来看,可以肯定的是,这波人彼此相通。” 也就是说他们是有关联的,也许是出自同门,也许是一个组织,也许同有一个主子…… 陆长亭闻言拧眉,其实从齐义和伏志打jiāo道的过程就能看出来,大体上来说,他们是小心谨慎的。陆长亭最讨厌对付这样的人了。 朱棣见他拧眉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道:“有长亭在,我便也不用担心了。”朱棣当然看出了陆长亭对这些人的不喜,他不会直接对陆长亭说不用担心,最好的便莫过于对陆长亭说,他需要陆长亭。 陆长亭闻言过后,心底的滋味儿确实有了变化。 是啊,朱棣身边通风水之事的唯独他一人,如今还有个道衍擅术数,二者结合,不是能更好地维护住朱棣吗?他倒是没必要去想这些人如何麻烦了,就算是麻烦上门,他又怎会畏惧? 陆长亭偏过头看向朱棣,微微笑道:“四哥说的是,有我在四哥自然便不必忧心了。” 上辈子也有很多人需要陆长亭,但那些人都只是正常地雇佣了他,而并非如朱棣这般,这是陆长亭头一次主动地想要用自己一身本事,去维护一个人,辅佐一个人。而朱棣所带给他的被需要的滋味儿,充实地填满了陆长亭。陆长亭不由得为之产生了愉悦和骄傲。 朱棣注意到他脸上神色的变化,淡淡一笑,却是不再说话了。 于此时的朱棣来说,如今的陆长亭又何尝不是最为契合他的人呢?所以这时候朱棣心安理得地压下了朱在书信中的控诉。陆长亭是讨喜的,一个讨喜的人恰好身上还有能帮上你的本事,谁会不喜欢呢?朱倒是想要陆长亭去他的封地上。 朱棣抿了抿唇,压下了心底的那句话。 可惜了,人已经是我的了。 陆长亭跟着朱棣到达营地后,陆长亭觉得有些手痒,忍不住便去校场上了,前去之前,他还先特地嘱咐了小厮,让他在戍边军来人了以后,务必记得提醒自己。 当人一旦习惯某种行为之后,那便会渐渐转为兴趣,再难从骨子里抹掉了,陆长亭就是在朱棣这样的训练影响之下,逐渐对校场上过招有了兴致。当然,内心深处或许还有个原因,那就是他渐渐意识到,以后十年二十年或许都会是跟在朱棣身边,而朱棣在北平的日子困苦又漫长,他自然要快速适应这里。 陆长亭在校场玩了三场,直到大汗淋漓浑身湿透,陆长亭才喘着气从校场走了出来。 陆长亭捋了捋额前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了小厮的跟前:“没人来?” 小厮摇了摇头,陆长亭顿时放心不已,抬脚往朱棣营帐的方向过去了,外头的士兵早就熟悉了他,也根本不拦他,只是等陆长亭掀起帘帐走进去,却发现里头一个人也没有。陆长亭不得不又退出来,问:“燕王呢?” “王爷方才被老程请走了。”士兵出声道。 这个老程指的当然是程二。 陆长亭心想应当不是什么大事,若是要去很久的话,朱棣便定然会派人来知会他一声了,他们应该刚走了没多久。 陆长亭想了想还是回去营帐里,坐着慢慢等待朱棣回来了。 士兵们都知道陆长亭的脾xìng,哪怕朱棣不在,也给陆长亭送了吃的喝的前来。陆长亭一个人在这里着实有些无聊,不知不觉地便吃饱了。 而这时候营帐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还伴随着有人大嗓门说话的声音,这些jiāo杂在一起直直冲入了陆长亭的耳中,陆长亭忍不住微微皱眉,不会这样凑巧吧?之前那么多次都不见人来,而现在正巧朱棣走了,这些人便来了? 陆长亭没有起身,他只是扔下了手中的点心,还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点心渣。 若是能解决掉这些人,外面的士兵就能解决了,还根本用不上他出去。 只是,陆长亭注定失望了。尽管士兵们已经在解释道:“王爷刚刚离开了营地,诸位来得着实不巧……”这些可都是王府的亲兵,见了戍边军又如何?依旧不会跌了半分姿态。 但对方却是不信,反而认为燕王府故意拿捏姿态,直接硬闯过了门外把守的士兵,然后掀起了帘帐,他们往帘帐里看来,口中还高声叫道:“燕王殿下!” 但谁能想到,帘帐一掀起来,看到并非燕王那张脸,而是一个俊秀少年呢? 那少年穿着一身青衫,头发披散在脑后,部分发丝打湿了黏在面颊上,分外的好看,但也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英气。 身后的人不由都是一愣,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就好比有些粗鲁的话,你能当着抠脚大汉说,但你能当着温婉秀气的姑娘家说吗? 此时陆长亭身上释放出的气场,就让他们有种不自觉谨言慎行起来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也只是一时的,他们指着陆长亭问把守的士兵:“此人是谁?” 士兵当然是据实答道:“这是我们王爷的义弟。” 陆长亭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口吻冷淡地道:“既然王爷不在,不如便由在下来招待几位,若有不周到之处便请多加担待。” “哦,对了,敢问几位是?”陆长亭故意将这句问话放在了后头。平日里朱棣的身份,当然不能说这些话,而他又没什么出身地位,说这等话自然没什么。陆长亭早就做好了得罪这些人的准备,因而也并不在意是否会拉足仇恨。 而正如陆长亭所料,他说出口的话,的确令前来的几人感觉到了被忽视,甚至是被蔑视的滋味儿。 先是一个嗓门粗,个头高的男子不悦地道:“我乃是卫指挥使司刘镇抚。” 陆长亭点点头,却是不说话。 这种漠视的态度,再度使刘镇抚不快了起来,但不快又能怎么样?镇抚是多大的官儿呢,不过从五品而已! 剩下三人尽管心头有不快,但刘镇抚都已经说了,于是他们也都还是纷纷做了个自我介绍。 这三人分别是,千户所镇抚,从六品;都指挥使司李都事,正七品;和卫指挥使司龚佥事,正四品。 这龚佥事便是四人中品级最高的了。 陆长亭很清楚明朝施行卫所制,一府设所,几府设卫,各府县卫所归各指挥使司都指挥使管辖。转换一下,便是所相当于如今的县级部门,而卫指挥使司相当于市级部门,都指挥使司相当于省级部门。 这四人放在整个大明朝中,身份地位自然是不够看的,但是不得不说,若放在北平,那么他们的身份就足以是一方霸王了。 尤其是龚佥事。 只是陆长亭哪怕是在意识到他们的身份地位之后,也依旧没有要热情招呼他们坐下吃点心饮用茶水的意思。 这四人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你让我们作自我介绍,我们都介绍完了,你居然还敢跟个大爷似的站在那里半点表示也无!在听过我们的官职之后,难道不应当惶恐不安,赶紧转换态度吗? 最后还是李都事当先忍不住了,出声道:“不如我们便在此等待燕王吧。”说着便要往那椅子边去。 陆长亭这才出声:“等等!” 李都事脸上闪过了一丝恼色:“还等什么?” 陆长亭转头问外面的士兵:“隔壁营帐可空着?” “空着。”士兵点头答道。 陆长亭终于撤去了脸上的淡漠之色,微微一笑道:“那便请几位大人随在下到隔壁营长等待吧,你们来请大人转移地方。” 士兵们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按照陆长亭所说走了进来。 四人面面相觑,虽然觉得着实有些扫颜面,但现在毕竟是在别人的营帐里,自然不好厚着脸皮赖下去,何况燕王还不在营地呢。 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最后还是被带到了隔壁营帐里去。 其实呢,陆长亭就是不乐意看见他们待在朱棣的营帐里,若是指望什么茶水糕点待之,那就更是想得美了! 于是几人就只能坐在里头干巴巴地等着,一回头再看陆长亭呢,丫还端着碟糕点小口小口地吃着,渴了再端起茶杯喝一口。这当然是陆长亭从朱棣的营帐里带出来的。 这四人看着陆长亭的姿态更不是滋味儿了。 陆长亭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迎上了他们的目光,道:“几位大人也想吃?” 原本他们是不想吃的,但陆长亭着实吃得太香了,又故意在他们跟前吃,而相比之下他们惨淡得连个解渴的茶水都没有,此时听陆长亭提起,他们心道这人终于发现自己的招待不周了! 他们哪里知道,陆长亭在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之后,紧接着又转为了苦恼,道:“在下也很是为难啊,因着我年纪小,日日跟随燕王前往营地,燕王疼惜我,这才每日都从燕王府带了点心茶水前来。这些……可实在没有多的一份儿啊……” 刘镇抚渴得憋不住了,忙道:“难道营地之中就没有水吗?” “有有!” “那还不快给我们上茶!” “上茶?”陆长亭歪了歪头,像是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们一眼,“这里哪来的茶水呢?只有井水,还有靠近的溪水。几位大人要吗?” 这四人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故意慢待他们的,于是怒声斥责道:“胡说!上次来时都还有,这次怎么敢说没有?”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啊。就和太阳只在白日出来,晚上却没了是一样的道理啊,难道几位大人也要与那太阳生气吗?几位大人莫气,方才我也说过了,我着实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担待,我见几位大人执意要留下来,便是的不在乎我这般招呼不周了。” 论起嘴皮子上的功夫,这几人连那知县都抵不过,何况是和陆长亭嘴pào呢?最后气得胸口发堵的,不还是他们吗? 不过有个人比陆长亭想像中还要粗鲁,那刘镇抚忍不住了,当即一拍桌子站起身道:“你在营地里做什么的?会功夫吗?” 陆长亭懒懒地看了他一眼:“会点儿。” 刘镇抚冷笑道:“既然是在军营里的人,不会过招可怎么行?坐在这里等是等,去校场上也是等。不如便和我来jiāo个手瞧瞧!” 陆长亭微微惊讶,这是恼羞成怒要准备开始揍他了? 陆长亭暗暗一挑眉,有些犹豫,他在判定自己能打得过对方吗…… 其他几人估计也瞧陆长亭很是不顺眼,龚佥事道了声:“像什么样子?”看似是责备刘镇抚的话,但紧接着他便又道:“不过小子若有些本事,不如和刘镇抚试着jiāo个手……” 陆长亭暗暗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都想上赶着来欺负他吗? “好啊。”陆长亭脸上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谁欺负谁还说不准呢! 刘镇抚笑了笑,转身便往帐外走。 士兵们看见他们出来,还以为这几个人终于要走了,谁知道他们直直朝着校场上去了。 在军中有职务的打扮都和普通士兵不一样,校场上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的不同,不免给他们让开了路。 刘镇抚捏了捏拳头,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是许久没这样动过了。”这话多半都是谦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0 章 。毕竟他正将拳头捏得咯咯响呢。 而陆长亭装作听不出他其中的意思,转过头不解地道:“是吗?刘镇抚竟然连蒙古兵攻来的时候都不上战场吗?” ** 哼你们让我防盗放一个我就放一个,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第87章 刘镇抚竟然连蒙古兵攻来的时候都不上战场吗? 这句话是何等分量!这俨然是明晃晃的指责了! 话一出,士兵们齐刷刷地看向了刘镇抚,他们的目光沉静得可怕,要知道燕王府的亲兵们可总是跟着燕王上战场啊。 刘镇抚额上顿时渗出了冷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刘镇抚顿时后悔不迭,暗恨自己方才怎么挑了这么句话来表谦虚!这是递了话柄到别人手里啊!一面又免不了暗恨这少年着实太会从话里挑刺! 刘镇抚将拳头捏得更紧了,面上爽朗一笑,解释道:“我并非此意!” 陆长亭淡淡道:“刘镇抚是何意,我当然不比刘镇抚自己清楚。” 刘镇抚此时越听陆长亭的话,越觉得陆长亭是在讽刺他,面上闪过怒色后,便指了指校场,道:“请。” 陆长亭点点头,走上了前去。 刘镇抚脱去甲胄袍衫,也走上了校场,众士兵暂时按捺下了方才的不快,认真地看起了这二人jiāo手。 自打这四人往营地里来过以后,燕王府的亲兵们便对他们有些抵触,这时候,他们自然也想瞧一瞧,这刘镇抚究竟有什么能耐? 此时校场上,刘镇抚怒吼一声,冲将上来。 士兵们顿时也bào发出了呼喝声,竟全是为陆长亭加油呐喊的,就差没手里握个小旗子摇动助威了。 突然间齐齐bào发出来的声音,仿佛在无形中成了一股声浪,直直朝着校场上而去,陆长亭顿时觉得自己的背心处一股暖意,整个人都变得更有力气了起来。他目光锐利地对上刘镇抚,看似毫无章法地扑了上去。陆长亭知道,这四人多少都有些看轻自己,谁让他的外貌永远都很难让人对之保持警惕呢? 而刘镇抚此时也的确小瞧了陆长亭,将他当作了三脚猫功夫,几招就能制服。 而校场外,就在另外三人露出微笑的时候,旁边的士兵在讨论的却是:“上次小瞧陆公子的那人,最后如何了?”“哎呀被打得鼻青脸肿……”“以前那个谁,老六是吧?老六也瞧不上陆公子啊,结果打完,他先断了肋骨,哈哈!”“是啊是啊……” 士兵们议论纷纷。 龚佥事三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些士兵们实在土包子了些,没见过什么大场面,那个什么陆公子,生得那样文弱娇贵,怕是还经不住刘镇抚几个拳头上去,燕王府的亲兵也就只会如此吹嘘吹嘘了。实际上又能有什么本事呢? 这几个人光顾着宣泄心头对陆长亭的不满了,却倒是忘记了想一想,这些燕王府的亲兵可是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不说别的,就说次次前往支援戍边军,数次击退蒙古兵,光是靠着这些,他们就没资格来歧视这些士兵。 这时候士兵们心底其实也憋着火呢。 虽然军户不少都没甚文化,但他们却并非不明事理的,也并非愚笨的,陆公子为何和那刘镇抚jiāo手,不过是为了燕王府的脸面,而再看那龚佥事一行人,明摆着就是想要他们丢脸。燕王府的亲兵们是多么的团结啊,他们发现这四人没安好心以后,当然就要帮着陆长亭说话了,方才那些话可不都是用来揶揄他们的吗? 等士兵的目光再回到场上的时候,陆长亭和刘镇抚已经打得很是激烈了。 陆长亭胜在身形灵巧,刘镇抚心中气恼连连,觉得陆长亭实在如同泥鳅一般,让人恼火至极。甚至刘镇抚还觉得陆长亭此番作为实在不似男儿,反倒是显得女气无比。就在他刚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陆长亭对他轻轻一笑,猛地一踹他的膝盖,然后瞪着他的膝盖整个人都跳跃了起来,轻松地骑到了刘镇抚的肩背上,而后用力往下一掼,刘镇抚没作防备,就这样倒了下去,高大的身影瘫倒下去的时候,就仿佛陡然垮塌的山头,令校场外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 士兵们是乐的。 而那三人是惊的。 陆长亭身上实在看不出半分长处,那这一手他是如何做到的? 其实陆长亭就只是采用了个先示弱的招数而已,他早就发现刘镇抚的xìng子偏向粗鲁莽汉的方向,于是要示弱骗过刘镇抚实在太容易不过,他先戏耍刘镇抚一番,渐渐的,刘镇抚自然对他没有那么多防备了,而且情绪还会紧跟着变得烦躁起来,忙乱烦躁中自然出错,陆长亭要趁虚而入实在容易得很。这一招,陆长亭在营地里都行不通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究竟什么样儿,从不会因为他的外貌而小瞧了他去,看见他示弱的时候,大家都还忍不住笑骂一声“焉儿坏”!但这四人不知道啊,所以陆长亭才能制服刘镇抚这个比他更为厉害的人。 就在那三人咬着牙生气的时候,陆长亭这头根本就没有就此放过刘镇抚的意思,他揪着人的脑袋就往地上掼。 古代都是长发,那头发多好揪啊! 刘镇抚大约是没见过这么yīn损的招数,脑门儿都被陆长亭往地上掼好几回了,却还没能反应过来迅速恢复力气,而陆长亭掼完以后,按着又是一顿狂揍,哪儿疼揍哪儿,眼眶、鼻梁、下巴……都被他用拳头招呼了一遍,陆长亭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背微微裂开的疼痛感,但是这些都不在乎了,陆长亭就算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撒手。 刘镇抚是真的被揍疼了,他怒吼一声,挣扎着想要将陆长亭翻下去,但是陆长亭上辈子也学了个损招儿啊,那就是用双腿锁着对方的脖子的手臂和腰肢,死活不让动啊。 这个招数一时间是有效的,大家就看着陆长亭一拳又一拳地揍上去,拳拳到ròu。 但是刘镇抚的身子着实太壮了,陆长亭要做这个动作,着实太消耗力气,没一会儿的功夫,刘镇抚终于翻身了,他也是真的被惹急了,将陆长亭撂翻以后,刘镇抚就也学着陆长亭的动作,压着人就要揍,刘镇抚一拳头虎虎生风,陆长亭马上偏过了脑袋,拳头在他脑袋旁边砸了个小坑出来,刘镇抚的手背顿时鲜血淋漓,但他红了眼,一只手钳住陆长亭的脑袋,一只手握紧成拳便还要再揍…… 电光石火间,朱棣一声怒吼在校场外响起了:“大胆刘山!你要在本王的亲兵营里肆意妄为吗!” 刘镇抚哪能不熟悉这个声音?他吓得手一哆嗦,陆长亭抓住机会用额头磕到了他的鼻子上,刘镇抚鼻子酸痛到了极点,痛呼一声后丢开了手,陆长亭又是两拳抽上去,将刘镇抚再度反按下了下去。只是这次陆长亭没动手了,他飞快地爬了起来,然后出了校场迎上了大步走来、不苟言笑的朱棣。 另外三人的脸色已然黑到了极致,他们哪里看不出来,燕王这是护着他手底下的人呢? 那陆公子被打的时候,他便怒吼出声,而刘镇抚被揍两拳的时候,怎么不见燕王也喊一声停手呢? 朱棣见陆长亭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将人带到了身后,俨然是一副保护在侧的姿态,就算如此,朱棣的脸色也依旧极为难看。方才他踏进营地来的时候,可没看见陆长亭揍刘镇抚的时候,他一眼就正好看见刘镇抚往陆长亭脸上挥拳,那一瞬间,朱棣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飞出来了,他骤然变了脸色,想也不想便怒声喝止了刘山。 至于后头长亭出手揍刘山的时候……放在朱棣眼中,那便是揍得好!揍得大大的好! 刘山这般人,就应当被狠揍一通才好! 朱棣护着陆长亭的时候,刘镇抚也从地上起身,步履微微踉跄着朝他们过来了。陆长亭好歹还有朱棣扶着照顾着,而刘镇抚被揍得更惨,却碍于面子也碍于手边无人,只能自己蹒跚着走出来,好不心酸。 等刘镇抚走近了,朱棣这才看清那刘镇抚满面青紫,眼眶肿胀,鼻梁歪斜,下巴也跟着肿了一块儿。堂堂从五品的官儿,也是曾经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物,如今却是连个少年都打不过。朱棣一面庆幸挨揍的是刘镇抚,但一面却又止不住地愤怒,明朝建立起来才多少年?便有人开始安于享乐了,堕落成现在这般模样,还堪称戍边军吗? 朱棣面色更为冷厉地将那刘镇抚扫了一眼。 刘镇抚被朱棣这极具气势的一眼扫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同时心里还忍不住委屈,明明是燕王他手下的人动手将他打成了这般模样,怎么燕王还这般仿佛要料理了他的架势?但是愤愤不平过后,刘镇抚也微微有些心虚,他觉得颜面无光极了,他竟然连个年轻小子都对付不了!着实丢了大脸了! 其余三人这时候也都跟着凑上来了,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毕竟他们刚才还在心底嘲笑那些士兵没见过世面,全都是土包子呢,结果最后发现他们才他妈是土包子! 他们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刘镇抚会被人按在地上揍。 刘镇抚自己这会儿都还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之中,懵得没法儿回神呢。 还是周围的士兵们打破了这份沉寂,他们欢呼了起来,口中喊道:“陆公子厉害!”“陆公子又添胜绩!”“嘿可喜可贺啊……”“请喝酒请喝酒……” 他们每嚷一句,听在那四人耳中都是一记耳光,啪啪啪,抽得可响亮的。 但是被打了还能怎么样呢?说这个陆公子冒犯了他们吗?还不都是刘镇抚自己沉不住气和人家干起来了,你还比人家大那么多呢,身高体形上都比人家占了那么多优势,结果现在输了不认账了,那还要脸吗? 何况以刘镇抚的xìng子,他还真没办法忍受自己被盖上没本事还不要脸的帽子。 朱棣冷冷地扫了他们一圈儿,就在四人以为燕王终于忍不住要发作他们了的时候,朱棣突然转头对身后的亲兵道:“去,掏本王的腰包,请亲兵营里的,都喝点儿酒!” 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亲兵差点一蹦三尺高:“多谢王爷!” 其他人也都跟着喜笑颜开,声音响亮地道:“多谢王爷!” 众人这才各归各位,该训练的继续训练,休息的继续休息。而朱棣带着陆长亭便径直朝着自己的营帐去了,那四人对视一眼也只得跟上去,就是刘镇抚走路的姿势稍微有些怪异,引得后面的人忍不住捂嘴偷笑。 要说这四人有时候也着实是贱得慌,之前来的时候的,个个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硬是要在燕王跟前逞个威风。而今日呢,又是被慢待,又是挨揍,现在燕王也对他们如寒冬般严酷,反倒是个个都乖顺起来,哼都不敢哼一声了。 这厢朱棣带着陆长亭进了营帐,还不由微微一愣,营帐中并没有多少动过的痕迹,可见这四人一来营地里,便拿了陆长亭开刀,想要从一个小孩儿身上找回点威风!朱棣止不住地在心底冷笑,一时间对这四人厌恶到了极致。 朱棣哪里知道,这四人是被陆长亭给发配到隔壁去坐了半天的冷板凳,还没吃没喝呢。 这会儿朱棣心底的护短之魂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那四人在他的眼中已经变得可恶至极了。朱棣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后又拉着陆长亭拔腿快步走到了座位边上,先将陆长亭按了下去,而后对那跟进来的亲兵道:“去请大夫。” 亲兵点点头,见朱棣一脸yīn沉,忙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朱棣将陆长亭按住了,仔细梭巡了一遍他的脸,竟然……只有擦伤?相比起以前在校场走一遭下来,陆长亭这会儿脸上的伤,看上去竟然是最轻的。朱棣暗暗皱眉,这刘镇抚也着实恶心了些,难道是故意挑着看不见的地方下手? 朱棣本来想要掀开陆长亭的衣袍查看,但是突然想起来,这会儿旁边还站了人呢,朱棣原本都伸出去了的手,最后又收了回来。 正巧这时候大夫也进来了,朱棣看也不看那四人,只管对大夫道:“过来给他瞧瞧。” 大夫先见过了燕王,然后才走了上去,低声询问陆长亭可有何处不适。陆长亭那是不希望刘镇抚舒心一刻啊,他的声音响亮地道:“我没事啊,没什么地方疼痛。” 那四个人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尤其是刘镇抚,脸上黑得都快能滴墨了。 人家都说不疼了,那你还能说疼吗?再疼也都只能咬着,不然那就更没面子了。刘镇抚忍不住站直了身子,强忍着脸上的疼痛。 实际上刘镇抚这哪里是忍着痛就挽回面子的?那一脸青紫,走出去谁都能看见他是被狠揍了一顿。 那大夫细细询问了一番,还伸手在陆长亭身上隔着衣衫摸了一番,应当是在摸他是否有骨头受伤的地方。朱棣在一边盯着,一边看一边忍不住握住了拳头。大约是气氛太过紧绷了,一时间营帐之中谁都不敢说话,旁边的亲兵实在有些忍受不了这样静寂的氛围了,他忍不住朝这边扫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他发现,王爷的眼珠子红了?亲兵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王爷这是眼珠子都给气红了么? 实际上朱棣的目光一直都紧紧盯着大夫那双手,直到大夫收回手,他才松了一口气。 “如何?”朱棣迫不及待地问道。 大夫笑道:“无事,请王爷放心,小公子好着呢!” “他身上没有伤?” “没有的。” 朱棣心底其实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毕竟在他来到校场的时候,刘山那凶狠地朝着陆长亭打下去的模样,在他心底印得着实有些深,此时哪怕是听大夫说了没事,然而朱棣在没有完全确认陆长亭身上无受伤痕迹之前,他都无法安下心。 朱棣让人送了那大夫出去。 其实刘镇抚倒是也想叫那大夫给自己瞧一瞧,因为这会儿他实在有些难受,眼前都晕乎地跟开出花儿来了一样,但是刘镇抚在那儿半天都没能说出口,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夫走了。 就在刘镇抚处在后悔愤恨情绪纠结之中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1 章 ,朱棣坐了下来,这才正眼看向了他们,虽然这时候朱棣的目光都是极为冷酷的。 “燕王……”龚佥事才刚开口,便被朱棣打断了:“本王并未问你的话,擅自开口做什么?” 龚佥事猛地一愣,陡然意识到这才是皇家人惯有的气势,都是这般的压人。龚佥事心底有些不服气,但他们是臣,燕王是王爷,是皇家子孙,洪武帝的四子!当燕王拿规矩权势来压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只有先低人一头。这会儿龚佥事颇有种忍辱负重的味道,全然对着自己催眠,催眠成燕王是恶势力,而他们是那被恶势力压迫,需要推翻恶势力的人。 这人一旦如此会自我遐想,那离走向灭亡还有多久呢? 龚佥事都住嘴了,其他三人这时候便更不敢开口了,之前朱棣对他们也一直采取的冷待,但是因为身份原因,朱棣行事倒也大气,哪里像今日陆长亭那样冷傲,且不遗余力地为自己拉着仇恨,可劲儿地仗着燕王的势,仗着在燕王的营地里,就毫无顾忌地冲这四个人怼。也正是这种差别,才导致之前的四人有些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只有这一刻,朱棣的冷酷和强势,唤醒了他们骨子里对皇家的畏惧。 “你们今日为何而来,本王现在不想问,本王只问刘镇抚今日耍够威风了吗?” 刘镇抚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着实不知道这句话该如何回答才好。 “三位呢?”朱棣看向了另外三人,另外三人也不敢吭声啊。 朱棣拍了拍陆长亭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出声。 两人的动作都隐藏在了袖袍之中,没人瞥见。 这时候陆长亭只听得朱棣道:“既然四位精力十足,又喜好来我这亲兵营里耍威风,那本王今日就陪你们耍耍。谁来和本王过个招?”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朱棣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变得冷硬无比。 四人齐齐哆嗦了起来。 谁敢打燕王? 若是朱棣知晓他们此时心中所想,怕是会嗤笑出声,他们还不如担心自己四个人中,谁会被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惯例,下章防盗。 以及说一下有妹子问四哥上位是不是等到二十年后,其实现在有长亭在,历史就肯定会有一点变化呀~ 今天也夸夸我勤奋嘛0-0 第88章 陆长亭坐在后头眨巴眨巴眼,他的目光从刘镇抚的脸上梭巡一番,随后又从其余三人的脸上梭巡一番。陆长亭猜,朱棣会选择那个龚佥事揍,但龚佥事揍了还不够痛快啊,肯定还有个人得被揍。 果然不出陆长亭的意料,朱棣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了龚佥事的身上:“不如就龚佥事吧?” 龚佥事的脸差点绿了。 但另外三人却是不由松了口气。 因为陆长亭坐在他们的正对面,所以能恰好将他们面上的神色和细微的动作都收入眼底,陆长亭在心底叹了声,有意思。 可不是有意思吗?从这下四人的反应,陆长亭就可以看出,他们四人原本也不是多么团结的,就这么些为利益而纠结起来的人,如何能敌得过拧成一股的燕王亲兵营呢? 陆长亭几乎已经能预见到这四人会是个什么模样了。 “龚佥事,请。”朱棣道。 龚佥事的脸绿归绿,但朱棣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龚佥事还敢拒绝吗?他也只能咬咬牙,撩起帘帐大步走出去了,陆长亭看着他的背影,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心底笑得都快zhà开了。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也只得跟了上去。 陆长亭当然也不愿意错过这样的好戏啊,他也跟着站了起来,谁知道还不等他迈出去一步,朱棣就将他给按了回去:“你不许去,就在此地休息。” 陆长亭这下子就笑不出来了。朱棣竟然残忍地剥夺了他去看热闹的权利?但是对上朱棣分外强势的目光,陆长亭都有一瞬间的发怵,难怪方才那四人那般畏惧,一个字都不敢在朱棣跟前多说。 陆长亭心底也颇有些哭笑不得,惹怒的又不是我,冲着我这般强势做什么啊?不管陆长亭如何拼命争取,最后他还是被残忍地留在了营帐之中。陆长亭只能看着朱棣大步远去的背影,哀怨地靠在了小榻上,跟在朱棣身后的亲兵忙回过头来,冲陆长亭笑了笑,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既然朱棣不让他去,那他也就只有休息了。 陆长亭无比干脆地在小榻上躺平了。 其实就算他不前去,他也能猜到结局,单就朱棣的身份地位而言,就算那四人再有本事,却也是不敢对朱棣下手的。更别说陆长亭对朱棣的本事也极为信任了,在他看来,哪怕是光论武力值,他们也只能是朱棣的手下败将。 陆长亭放心地闭上了眼,但是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陆长亭突然一下子又惊醒了过来,虽说那四人没什么好瞧的,但此时陆长亭却有股蠢蠢yù动,他想要去一睹永乐大帝揍人时的风采啊!陆长亭还是忍不住从小榻上翻身起来,悄然走过去掀起了营帐,把守的士兵回头看了看他:“王爷说陆公子不能离开营帐。”士兵满是同情地道。 其实士兵也很同情自己,为了守着营帐,他也不能前去一睹燕王风采!实在可惜极了…… 陆长亭无奈,没想到朱棣竟然还会特地吩咐士兵看着自己,尽管他从那士兵的脸上看出了意动,但他知道这士兵就算再如何心动,却也是不会违背朱棣的意思。 而作为站在朱棣这方的人,陆长亭也只有称赞人家的尽职尽责了。 陆长亭恹恹地走了回去,懒洋洋地躺了回去。 躺上去之后,脑子得到了短暂的放空,陆长亭不由得开始思考朱棣非要将他留在这里的原因……朱棣是认为他和刘镇抚打了一架之后便脱力了?还是说认为刘镇抚也将他伤得不轻?不管是哪种,陆长亭都不得不否认,朱棣深深掩在其中的关怀之意。 这般一想,便不觉得出不去有何等难受了。 陆长亭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在小榻上睡着了。毕竟打那一架,的确耗了他不少的力气。陆长亭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间隐约听见有谁掀起帘帐的声音,那声音其实并不大,但是陆长亭就是这样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 当他敏锐睁开眼时,第一眼就看见了大步走在前头的朱棣,穿齐膝的长袄,窄袖,束小带,外罩铜铁山字纹甲胄,模样俊美却又衬得极为冷硬。 或许是因为刚从校场上下来的缘故,朱棣的气势由压人直接转变为了锐利逼人,这是陆长亭睁开眼之后最为直观的感受,甚至隐约之中有一种,被朱棣这般模样看得有些转不开眼的感觉。 陆长亭眨了眨眼,从小榻上跳了下来,不自觉地快步迎上了朱棣。待到走近了一些,陆长亭便逐渐能感觉到朱棣身上的那股戾气渐渐在消退了。朱棣抬手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就着这个姿势,揽着陆长亭便往里走了。陆长亭回头去看了一眼,就见四个鼻青脸肿的人跟着走了进来。 陆长亭嘴角咧了咧,差点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朱棣一边往前走,还一边淡淡道:“今日和诸位jiāo手一番,本王收获颇丰。不如日后多加jiāo流?” 四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朱棣当然不能杀他们,不能无辜揍他们,可他们主动来了燕王的亲兵营,燕王要说他们是来找切磋的,那他们能辩解吗?辩解都无用! 若是在外头挨了揍,那都还有的说,你自己送上门,算谁的过错? 这会儿这四人才算是认识到,之前朱棣不动手,那是他讲究着身份脾气,不愿意和他们从小事上来斤斤计较,而现在……四人不由得看向了陆长亭,总觉得是由陆长亭开了个头后,一切就陡然间变了。当他们发现燕王的行事风格跟着完全转变了之后,甚至一时间完全接受不来。 朱棣转过身,带着陆长亭一块儿落座,随后方才慢条斯理地问那四人:“你们可还有事要与本王说?” 四人对视一眼,眼底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退缩之色。 朱棣这会儿比起刚回到营地来的时候,语气可要和缓多了,但就算是这般口吻,也依旧叫那四人油然而生一股畏惧,他们忙出声拒绝了,还是龚佥事最先出声表示:“燕王殿下,下官等人不敢再叨扰了您,这便先行告退了。” 朱棣依旧神色淡淡,口吻淡淡:“去吧。” 明明是这般模样,陆长亭却觉得自己硬生生从他的身上,看出了猛兽的影子,若非猛兽,怎能将这些人吓得屁滚尿流呢? 这般模样才该是日后的永乐大帝啊! 陆长亭心底微微有些激动。 朱棣一转头,就正好撞上陆长亭这样的眼神,便自发地解读为了陆长亭是因为自己帮着报了仇,狠揍了那四人一顿,于是心中欢喜感动情难自抑,满目激动地看着自己。朱棣甚至忍不住联想起了陆长亭此时会在心底想什么…… 是在想,四哥待我太好了吗? 咳。 朱棣微微别过脸,又觉得自己着实太过ròu麻了。 陆长亭一脸:??? “四哥?”陆长亭忍不住叫了一声。 “嗯,你说。”朱棣闻声,顿时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这才慢慢转过头,重新对上了陆长亭的目光。或许是觉得自己刚才联想的实在太过没边儿,朱棣担心露出点什么异样的情绪,于是便绷紧了面孔。 这一幕落入陆长亭的眼中,他还当朱棣是心中仍旧对那四人不快呢。陆长亭想着自己还是得发挥一下贴心小棉袄的作用呗,于是出声道:“四哥还在因那四人而不快?” 朱棣摇头:“不是。”他瞥见了陆长亭关心的目光,顿时还有些想笑,看起来,陆长亭是将他之前的话当真了?这四人,怎么可能对他造成烦恼?他之前对陆长亭说那些话,都不过是为让陆长亭跟随他来营地的调侃之言罢了。 “这等小人,怎会令我不快?”朱棣笑了笑。 陆长亭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不屑一顾的味道。 没有不快就好。 陆长亭舔了舔有些干的唇,道:“四哥,其实今日你不必如此的,若是惩治他们,在你没回到营地之前,我便已经快将他们气个半死了。”陆长亭随即便将自己如何招待那四人的过程,一一说来。 朱棣听得哭笑不得,他脑子里以为的陆长亭被欺负的画面全部被打碎了。 其实想一想也是,以他对陆长亭xìng子的了解,应该早就想到陆长亭并非任人欺负的人。只是当时着实怒急攻心之下,朱棣护短之心本能地占了上风,哪里还能理智地思考问题? 谁知道现在一问,才知道那几人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还被怼得吃了亏。 陆长亭很快说到了他和刘镇抚jiāo手的时候。 “其实我没受伤。”陆长亭眨眨眼,使自己的目光竭尽真诚:“真的没受伤,不信你摸摸?” 朱棣脑子里的思想险些被最后半句话给带得跑了偏。 朱棣的手指不自觉地捏了捏,而后道:“不了,回到王府再说。” 陆长亭点点头,问道:“四哥这般为我出头,会不会乱了计划?”虽说以朱棣的身份地位,要处置这四人并不难,但难的是如何将对自身的损害降低到最小。若是一个两个人对朱棣不尊,那也就罢了,胆敢藐视皇家,自然死得不能再死,麻烦的是,北平军.政勾结,朱棣当然不能硬抗,随意处置了人,朱棣这个燕王岂不是还会传出残暴,待戍边军不仁的名声? 朱棣身为王爷,这等名声当然不会危及他,可陆长亭知道,日后朱棣是要做皇帝的啊。 若是这般名声传出去,哪家军队肯给他鞍前马后? 陆长亭自然不希望朱棣为自己作出这般牺牲,倒不是别的,而是陆长亭不希望日后朱棣回想起来后悔。 陆长亭满脑子思绪乱飞的时候,朱棣却道:“怎会扰乱计划?”他轻笑一声,对着陆长亭道:“若是在走向胜利前,只准备了一条路,那这条路若是堵住了,岂不是就只有等输了?” 朱棣的意思其实就是,要想让一件事万无一失地成功,那必然是准备了不止一个计划,方才能顺利通达。 陆长亭恍然大悟的同时,看向朱棣的目光也不由得更为敬服了,是他太思维局限了。朱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不考虑到意外呢?这些事应当都在他的掌控中才是。何况朱棣身后还有个智囊道衍呢! 陆长亭灿烂一笑:“四哥如此说,我便放心了。” 朱棣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可见长亭是在关心我的。” 陆长亭忍不住疑惑,难道他平日里关心朱棣的时候太少了吗?那以后……再多一些嘘寒问暖就是了。 朱棣起身道:“走吧,回王府,我也好瞧瞧你那一身伤。”话说到这里,陆长亭也听出来了,朱棣是不亲眼看见,就不会死心。 陆长亭也只得跟着起身,和朱棣一块儿往营帐外走。 朱棣那身甲胄倒也并未换下,走在陆长亭身边,陆长亭都不由觉得朱棣这般模样着实太过英武了,实在衬得自己有两分文弱。 朱棣见陆长亭总拿目光来瞥自己,不由一笑,就如同他带着陆长亭第一次前往戍边城池和蒙古兵jiāo战的时候一样,取下自己的头盔罩到了陆长亭的头上。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朱棣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满足感。 仿佛借由着这个动作,让他确认了陆长亭属于他一般…… 当这个念头渐渐升起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太过习惯彼此的缘故,朱棣隐隐忽略掉了这个念头的可怕。 他们很快上了马车。 陆长亭还羡慕地看着朱棣的身材,若是他能长成这般身材,那就太好了! 朱棣不知陆长亭的心情,只觉得着实很享受陆长亭这样的目光。 很快马车到了,两人进了王府,直接朝着陆长亭的屋子而去。陆长亭刚一跨入屋门,便听朱棣道:“脱了吧。” 陆长亭着实被吓了一跳。 这句话没有前言不带后语,乍然一听可不是吓人得紧吗的? 朱棣见陆长亭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2 章 ,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说得太过简短了,怕是容易引起误会。 朱棣忙轻咳一声,道:“长亭快脱了衣服让我瞧一瞧。” 哪怕朱棣已经补救了一下,但陆长亭听着这话,依旧忍不住觉得怪怪的,仿佛身上某个点儿被戳着了一样,他伸手搭在衣结上,并转头去看了看朱棣,陆长亭却惊奇地发现,朱棣的耳根似乎……有点儿红? 陆长亭着实觉得稀奇,于是连带着脱衣服的动作也都很爽快了。 陆长亭脱去以后,只留下了亵衣在里头,这般撩起来就能轻易看到有没有受伤了。陆长亭将衣袍放好,很是自觉地躺在了床上,口中还问道:“先看背吗?” “嗯。”朱棣低低地应了一声,这时候已经开始有些不自在了。 陆长亭只着亵衣,其实已经大致勾勒出了他的身形,足够朱棣看个一目了然了,越是这般半遮半掩,朱棣就越觉得口舌有些发干得厉害。 待到陆长亭躺平以后,朱棣犹豫着伸出手去撩起了亵衣。 白皙的皮肤映入眼底…… 上面只有很轻微的擦痕和青紫撞击的痕迹,朱棣是练功夫的,也常和人jiāo手,自然知道这些痕迹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朱棣同样也不可避免地对那四人越发厌恶了。 朱棣的目光原本是在捕捉擦痕和青痕,谁知道到后头,他竟然觉得那些痕迹和白皙的皮肤衬起来,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美感。朱棣越看越无法平静,他的喉咙里、胸膛里仿佛都有一把火在灼烧。 幸好这会儿是夏天,陆长亭光躺在那儿也都不觉得背心凉。 朱棣好半晌才收回了目光,转而去掀他的裤腿……但是这会儿朱棣彻底没了那样沉静去搜寻伤处的心情了,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黏在了上头,甚至有种想要一寸一寸慢慢梭巡过去的冲动。 朱棣在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的行为之后,忙收回手,从一旁甚至是有些匆忙地抓起了衣袍,盖在了陆长亭的身上。 朱棣也想不通,明明以前他并未有过如此的想法,怎么突然之间就发生了这样的改变? 正巧此时程二在外面又道:“大夫来了。” 朱棣微微松了一口气,道:“我再让大夫给你瞧瞧。” 陆长亭:…… 朱棣究竟是得有多么的不放心啊! 但是陆长亭也不得不说,他对朱棣这样的行为,其实还是享受的,从前在吉祥和安喜的面前,他从来都是一个保护者,自然要一直维持自身的强大。唯有在朱家兄弟面前,陆长亭感觉到的,才是他一直以来所缺失的温暖…… 陆长亭闭上眼,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朱棣也就借机出去了。 而陆长亭因为是趴伏者,所以全然没有发现朱棣的不对劲。 大夫很快推门进来,也很快给陆长亭检查完毕,最后自然还是确认没有伤处。待大夫离去后,陆长亭闭着眼道:“四哥这下可放心了?” 谁知半天半天没有回应。 陆长亭睁开眼一瞧,才发现朱棣已然不在屋中了。 陆长亭忍不住疑惑。 四哥怎么突然间跑得这样快?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评论区和微博说过一次了,但还是在作者有话说里再说一次。 最近一周作者都将天天到医院去报道,所以替换会晚一点,不过我会争取每天晚上多写一点,这样第二天就能提早替换了。 大家也不要担心辣,不是我生病,是我家新来的暹罗小猫,两个月大,可怜巴巴,特别粘人,入冬了就感冒了,拉肚子还吐,而且从猫舍接过来又发现了猫藓和耳螨,我只能花更多的时间,更精心一点地去照顾他了。 大家不要担心,日更一万,我还是能守住的,么么哒!爱你们! 第89章 尽管陆长亭并未受伤,但他也借着这个时候,在燕王府里好生休息了几日,一时间什么伏志、齐义的消息都离他远去了,而朱棣这几日倒是也未让陆长亭跟随前往。 陆长亭自然就过起了惬意的生活,直到朱棣归来时,无意中说起了那刘镇抚近来的情况。 “刘镇抚生了重病?”陆长亭停止下了进食的动作,抬头看向朱棣。 就在这时候陆长亭敏锐地发现,不知为何,朱棣似乎隐约有些躲避他的目光? 陆长亭倒也并未在意,或许是他的错觉吧,毕竟以朱棣的xìng子,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反应才是,而且这种反应也着实显得莫名其妙了些。 陆长亭打消脑子里的念头,笑道:“刘镇抚会生重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朱棣微微诧异:“何出此言?” “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起,我就知晓他会生重病了。”陆长亭狡黠地笑了笑。 朱棣心底不知为何,有些微微的不快,但表面上却是神色自如,没有半分不对劲的地方,他口中问道:“长亭这么快便和道衍学了岐黄术了?” 陆长亭根本没听出来朱棣的那点儿不是滋味儿,还特别实诚地往下道:“哪里需要什么岐黄之术啊?光靠粗陋的风水知识就能瞧出来了!”说罢,陆长亭双眼炯炯有神地看向了朱棣:“四哥可还记得在中都时,我曾教过四哥的那些风水知识?” 朱棣勉强道:“……还记得一些。”时间过去这样久,还记得一些都很是不错了。而这一些,也只是因为过去朱棣在想起陆长亭的时候,顺带着作为一段关于陆长亭的记忆,而渐渐在朱棣的脑海里变得深刻了起来。 只是深刻归深刻,朱棣不得不说,他确实不擅此道啊。 “那不如四哥仔细回想一下,那时我与四哥说过的话,四哥便自然知晓是如何一回事了。” 过去这样久,如何能句句都记得?但是对上陆长亭那张脸,朱棣突然间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他嘴唇动了动,低声道:“且让我好生想一想。” 陆长亭也是一时间兴致上了头,于是全然没想到朱棣会忘记的可能xìng。 他抛完话之后,还愉快地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留下朱棣苦逼地回忆。 少部分深刻的记忆,很快在朱棣的脑海里跃了出来,朱棣借由这段记忆延展开来,竭力唤醒着完整的记忆。而过去也一点点在他脑子里铺陈开来。平日不思则以,但当他真正开始思考起来的时候,朱棣心底便慢慢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待到陆长亭慢吞吞地喝完了一碗汤,他方才听到朱棣出声问:“因为刘山的身上有什么会带来病灾的风水物?” 陆长亭摇摇头,“四哥可曾留意过刘镇抚的打扮?” “打扮?”朱棣的记忆力过人,观察的能力也并不比陆长亭差,他很快就从记忆中截获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他的鞋子和旁人不同,这上面还有什么讲究?” 陆长亭眨了眨眼道:“我也正想问呢,你们练功夫的人是不是都有什么怪讲究。” 朱棣拍打了一下他的头:“你现在不也是练功夫的人?” 陆长亭轻咳一声,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听过一些话本里,常说什么江湖人练铁砂掌的吗?”陆长亭问。 朱棣嘴角抽了抽:“刘山穿那么一双鞋,难道还是为了练铁脚掌吗?” “当然不是铁脚掌!”陆长亭很想鄙视地看一眼朱棣,但最后他到底还是压住了这样的冲动:“他是为了练铁腿功吧!在腿上绑上沙袋,不就是为了锻炼腿的力量吗?刘山穿一双铁靴,自然也是为了锻炼腿上力量。” 见陆长亭话说到这里,朱棣也一下子就悟了:“从大夫的角度来看,那必然是铁靴压迫血脉不畅,出汗倍加湿冷,于是病从脚底起。但从长亭的角度来看,那便是铁靴沾地,不接地气,从而也就阻绝了生气,没了生气,人如何会不大病一场呢?便正如当初在中都的宅子里,那天井下的石板铺得一丝缝隙也无,反倒隔绝生气,滋生yīn气一般,是也不是?” 陆长亭点了点头,想着上次朱棣还笑话自己终于关心他了,于是顺手丢了块ròu到朱棣的碗碟里,朱棣无奈,这个他倒不怎么爱吃,不过既然是长亭给夹的……朱棣还是给吃了下去。 陆长亭口中夸道:“四哥厉害,正是如此!”所以那日他见到刘山的时候,就知道刘山会出毛病,后头朱棣又把人给揍了一顿,陆长亭还有一点淡淡的心疼。 其实从刘山耐不住xìng子,脾气暴躁,冲动易怒,非要和陆长亭动手,就可以看出来,刘山这般表现不止是源于他本身的xìng子,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受了铁靴的影响。 此时相比起刘山的病情,陆长亭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不会有人说四哥殴打戍边卫所镇抚致死吧?” 朱棣倒是比陆长亭淡定多了,“还没死,不急。” 陆长亭舔了舔唇,想想倒也是,等死了再急也不迟。 谁知道正想着呢,突然有下人来到了厅堂外,低声道:“主子,门外来了一行人,说是来向主子请罪的。” 陆长亭和朱棣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新鲜。 还弄出了请罪一出?是谁? “可自报家门了?若是没报,便不必理会。”朱棣捏着筷子头也不抬地道,仿佛那下人口中的话,还比不上眼前一盘菜来得吸引他。 下人躬身道:“说是卫指挥使司刘镇抚……” 陆长亭和朱棣顿时觉得更为新鲜了,这刘镇抚不是重病不起了吗?怎么突然倒是要跑来请罪了? 朱棣在桌子底下伸手按了按陆长亭的膝盖:“让他等着。”说完,问陆长亭:“喝汤吗?” 陆长亭:“……不了,饱了。” 朱棣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朝着陆长亭递了几个眼色,陆长亭不为所动,朱棣不由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他是不能指望陆长亭时刻关注着他了。 陆长亭这会儿正好奇呢,他撇开朱棣问那下人:“和刘镇抚一同前来的都有何人?” “应当都是他家中人吧……不过抬着他的作士兵打扮。”尽管问话的是陆长亭,但那下人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照旧恭敬地答了。 那就是卫所的人了。 陆长亭其实并不大相信他是当真来请罪的,但若说不是为此,那刘镇抚又能是来做什么的?难道故意来营造燕王以势欺人的假象?但只要刘镇抚没死,那都依旧如朱棣所说,根本不算个事儿啊! 朱棣见陆长亭实在想知道那刘镇抚是做什么来的,于是只得放下手中碗筷,道:“将此处收拾干净,去让那一行人进来吧。” 丫鬟们上前来撤走了饭菜,下人拔腿出去传达朱棣的意思。 朱棣没有带着陆长亭挪动位置,他们就在厅堂之中,手边偎着一杯茶,模样如出一辙的淡漠,姿态都很是有些高高在上。 没多久,陆长亭便听得有脚步声近了。 随后当先进入陆长亭视线的是……担架。 四个小兵打扮的人,真真是抬着刘镇抚进来了。而再观那刘镇抚,他奄奄一息地躺在上头,面上青紫肿胀还未完全消去,看上去着实可怜极了。 进来的人们齐齐跪在了地上,口中高喊道:“见过燕王殿下!”那姿态着实是诚恳得不能再诚恳了。 这时候刘镇抚也才勉勉强强地撑开了高高肿起的眼皮:“燕王殿下,小人特来请罪。”这次是连下官都不敢称了。 小兵扶着他勉强坐起来,刘镇抚哆嗦着跪到了朱棣的跟前。 这做派,倒不大像是强装出来的。 “燕王殿下,陆公子……”因为着实病重的缘故,刘镇抚的声音都显得分外沙哑无力。 “刘镇抚来请罪?”朱棣惊讶地道:“刘镇抚何罪之有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跪便没了力气起身,那刘镇抚就这样匍匐在地上,整个身子也不挪动一下,就在陆长亭担心他是不是厥过去了,要就此赖上朱棣的时候,刘镇抚的口中突然bào出了痛哭声。 刘镇抚的嗓音粗哑,哭声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颇有些惊天动地的味道。 厅堂中的下人和士兵们很自觉地退了出去,他们知道有些话是他们所不能听的。 这头陆长亭和朱棣都有些惊奇,他们谁都没想到刘镇抚会是这样的反应,开口就是震天的哭声…… 这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跑到燕王府来哭鼻子? 陆长亭和朱棣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而刘镇抚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了不少,这时候他也方才哽咽出声:“小人前来请罪,是……是不耻于自己过往之举……早在之前,小人便已不配在卫所为官了……如今想来更觉羞愧不已……” 这刘镇抚或许是病得糊涂了些,再加上他情绪激动,因而说了半点,陆长亭和朱棣都有些抓不住他话里的重点。 他究竟想要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话了?要不是这张鼻青脸肿的猪头脸的确是属于刘镇抚无误,陆长亭都会以为来这里的换了个人。 “陆公子打醒了我……” 陆长亭:…… 他那几拳头还有这么大的威力?不仅能将人揍得鼻青脸肿,还能将人改邪归正、幡然醒悟? 那他也别瞧什么风水了,直接出去摆个摊子,挂两个招牌,左边写“一拳头带你领悟人生真谛”,“一拳头带你走下歧途幡然醒悟”,指不准还客似云来呢! 朱棣闻言也忍不住微微挑眉,大约是没听过这么令人诧异的话。 因为匍匐着的缘故,刘镇抚根本没发现跟前两人是多么的诧异,他还在继续往下说着,声音嘶哑又哽咽:“从前我也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也曾是一步步爬上来的,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地就忘记了自己从前的那些想法和抱负。陆公子和王爷打醒了我……” 说到后头,或许是真的到动情处了,与其说他是在和陆长亭、朱棣说话,倒还不如说他已然在自言自语了,什么规矩都记不得了,就连自称都变得混乱了起来。陆长亭和朱棣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听着刘镇抚往下说。 越往下听,陆长亭便越觉得惊讶。 他不知道,是否人在半只脚迈入鬼门关之后,都会有这样的悔悟,但刘镇抚越往后说便越显得真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3 章 棣都有一瞬间觉得刘镇抚是疯了。 刘镇抚悉数起了自己的罪过,当他终于改变了匍匐的姿态,抬起脸后,那张肿胀的脸越发地不能看了,两眼都生生肿成了一条缝,看上去其实丑都挺可笑的,但是瞥见刘镇抚脸上似悔悟似悲愤的神色,陆长亭还是放弃了嘲笑人家。 “……枉我为卫指挥使司镇抚!堂堂的从五品!实在愧对皇上!……我竟然只日日为那点利益钻营!全然忘却了北平的百姓……”刘镇抚句句悲愤,激动时,口水甚至都飞溅了出来,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接近全哑了。 陆长亭心底微微触动,但一面又实在疑惑到了极点,究竟是什么才促进刘镇抚变成了这般模样? 陆长亭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朱棣却已经先他开口了,朱棣面上罩着一层薄怒之色,沉声道:“本王不管今日的话究竟是谁教你说的,但这些话说得的确不错,你的确愧对了皇上,愧对了百姓,在其位却不谋其政!”骂完,朱棣又陡然想到刘镇抚不一定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但朱棣也着实懒得解释了,口中声线更冷地道:“若再多养几个你们这样的人,倒不如剁了省事!” 陆长亭额上滑过冷汗。 这果然还是老朱家的行事风格啊。 而地上的刘镇抚已经在朱棣开口之后,就忍不住颤抖起来了,他张了张嘴,数次想要说话,但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肩负镇抚之职,何时行过镇抚之事?”朱棣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他的确对这些人瞧不上眼,这些人在他眼中就是毫无本事的蠢货,除了拖后腿、添麻烦,真正为北平着想的事却一件也没做过。哦不,或许从前的时候,最早的时候是做过的,刘镇抚很久以前或许也是个会热血上头的男人,但如今他们变成了这般模样,又哪里值得朱棣去高看一眼? “回去吧,罪不必请了,此时悉数一番罪过,也不过是过一过嘴皮子功夫。”朱棣毫不留情地道。 那刘镇抚急急地喘了两口气,愣在了当场。之前他们谁都没见过朱棣下手极狠的一面,自然也没见过朱棣这般言辞锐利冷酷的一面,刘镇抚差点将自己生生埋到膝盖间去。 陆长亭看着那刘镇抚就跟快喘不过气来了一样,这时候方才chā嘴道:“你来说这些话,是为了活命?” “不……不……” “有人提点了你?”陆长亭问。 在陆长亭的话音落下时,朱棣的目光也跟着扫了过去,刘镇抚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有人点醒了我……”刘镇抚已经发现燕王并不是那样好相与的了,自然,也就不敢胡乱欺骗了。 陆长亭心道,这才是正常的发展啊。 他就那么一顿打,怎么可能真的起到灵丹妙yào的效用,将刘镇抚揍成个从歧路回归的聪明人!若是这般有效的话,那日后谁反对朱棣,他上去一顿打不就好了嘛? 朱棣皱了皱眉:“是谁?” 刘镇抚低声道:“是、是家中小子的nǎi母。” 陆长亭微微挑眉,嗬,这刘镇抚还是个有家室的啊。 朱棣眉头再度皱了皱,显然并不相信刘镇抚的话,刘镇抚再度开口结结巴巴地道:“我、不,小人真的没有欺骗燕王!”刘镇抚艰难地睁着双眼,瞧他这般惨兮兮的模样,着实也不像是还能欺骗人的。 “她怎么和你说的?” 刘镇抚勉强地笑了笑,却是有些不敢说话。 “说。”朱棣口中吐出一个字。 “说、说是陆、陆公子对我动了些什么手脚,才、才会如此……若要活命,大夫救不了,那、那不如来求王爷和陆公子……”刘镇抚扯着他那破锣般的嗓子道。就这么一段话,已经耗尽他不少力气了,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才勉强撑住了没有倒下去。 朱棣冷笑道:“咎由自取,倒还敢怪在长亭的身上了!将人驱出去!”后半句话,朱棣是对旁边的下人说的。 刘镇抚跪倒在地上,叩了叩头:“小人不敢说陆公子动了手脚,但小人知道陆公子的确颇有本领,但求陆公子救小人一命!”说罢,又再度叩头:“小人方才所言,虽是有人指点,但确实句句肺腑,若能侥幸活下来,日后愿为王爷驱使,不敢有半句怨言。小人知晓、知晓王爷有心整顿北平军务……” “你说错了,本王怎会整顿北平军务?” 刘镇抚一惊:“是是,小人嘴笨,说错了,但北平卫所不能这般下去啊,小人愿意献上一己之力……” 陆长亭:…… 他这算是揍着揍着,给朱棣扒拉回来了一小弟吗? 只是朱棣哪里是那样轻易就能被打动的人,他冷冷地看着刘镇抚并不说话。 所有做过错事的人,都必将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以为道歉求饶便能重获新生的,那都着实太天真了。 刘镇抚满头大汗,焦急不已,白眼一翻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朱棣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会儿,陆长亭也跟着看了会儿,最后两人齐齐确认,哦,这刘镇抚是当真晕过去了,陆长亭这才走出去,让跟随刘镇抚前来的小兵将人给抬回去。 小兵们也不知是不是来时,得了刘镇抚的嘱咐,这会儿就目光紧紧地黏在了陆长亭的身上,像是认准了这人一定能救他们镇抚一般。 陆长亭淡淡道:“瞧着我干什么?赶紧将刘镇抚带回去,再好好请个大夫。” 小兵们连连摇头:“不、不成……” 陆长亭声线更冷:“将人马上带走,带回去之后,不得让刘镇抚再穿鞋履。” 小兵们微微傻眼:“不能穿鞋?为啥啊?” 陆长亭并没有和他们解释为什么,只道:“穿上袜子护住脚心就是了。再请个好的大夫……”陆长亭也很无力。他虽然知道那刘镇抚是怎么出的事,但却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能解决这桩事。 病了还是得找大夫,才是使得身体恢复最快的法子。而他所能提供的,不过是些辅助的手段罢了。 哪怕陆长亭将话都说到这里了,小兵们都还依旧不甘心就这样离去。 这时候朱棣也出来了,他面色冷凝,气势压人,就在院子里的下人们忍不住纷纷低下头去的时候,小兵们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进去抬了刘镇抚就走。走的时候,脑子里都还带着去不掉的恐惧。 他们从前可从未见过燕王这般模样啊…… 这就是皇家人吗? 小兵们打了个寒颤,并不敢继续深思下去。 自这日刘镇抚上门请罪以后,北平便隐隐有人说,燕王欺压戍边卫所的大小官员,刘镇抚为何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那还不都是因为燕王!种种传言,当然也只是在私底下传开而已……毕竟燕王虽说是到了封地上为一方的王,但他总归还是皇家人。 擅自议论天家,不要命了? 陆长亭从三子口中听见这些流言以后,实在是忍不住想笑。 这些人虽说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但私底下传成什么样的都有,但是三子笑了笑,在后面补上了一句:“虽说传成什么版本的都有,可……可没人肯信啊!”说罢,三子绘声绘色地将那些人私底下传的话模仿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些人选择在这样的时机,意图抹黑朱棣,那本就是不可能成立的事。 “受害者”就一个刘镇抚,实在不足以为证。 何况,他们抹黑的方向完全走偏了呢?他们想要强调的重点是,朱棣残害戍边军,欺压保护老百姓的将士。但他们怎么就忘了?这两年和蒙古兵打得最勤的,还是朱棣呢?北平百姓们都知晓,他们不必畏惧,哪怕蒙古兵再如何凶悍,又再如何打败了守城的士兵,他们都不必忧心,因为还有燕王率着他的亲兵抵挡在前方,这样的安全感,是再多的镇抚带上再多的士兵都无法与之比拟的。 明初的百姓们对于皇家怀有仿佛与生俱来的敬仰和服从。同样的一件事,比如当一个小兵为了百姓们而拼杀在前线的时候,百姓们或许会感动,但谁不是这样拼杀的呢?感动过后也就算了。可假如是燕王亲自带兵战在前线,那自然就不一样了,那样尊贵的天家王爷!竟然会为了他们这等平民百姓,而不顾自身安危上阵拼杀,就为了维护他们的身家xìng命……想一想,都催人泪下…… 陆长亭深知这一套规则,所以他才对这些传言颇为不屑一顾。 若是那些人聪明一些,不揪着戍边军说事,或许还有效一些,但一旦拿着戍边军说事,百姓们就会想到这两年燕王如何保护了他们,那你们还抹黑个屁?这不是往上给燕王送好名声吗! 这种招数玩多了,只会反而让百姓们,以后再也不信任这些传言。 陆长亭突然觉得,这次的结果倒也不错,说不定反倒还有别样的奇效。 “这些你便不必关注了……”陆长亭淡淡笑道:“反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三子笑得极为的灿烂:“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会儿谁都不肯信呢!” 陆长亭的目光将他重新扫了一遍:“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怎么弄来这些消息的?” 三子笑得有些腼腆,道:“从潇潇那里学来的。” 潇潇,说的就是被朱棣指派,一直跟在陆长亭身后的那个小厮。那小厮没有什么正经名字,当然也许是有的,但却不能说。那小厮在王府里,平时都能得一声“潇哥”,听起来还是比较有气势的,唯独三子,或许是觉得终于找着跟自己一样挫的名字了,整日里“潇潇”喊个不停,生生将人家的名字喊得女气了。 陆长亭听罢,不由暗自惊讶。 这三子倒是个人才啊,跟着人家学一手,这就能开展情报工作了,这指不准也是个日后锦衣卫的苗子啊。 陆长亭对着他露出了夸赞的笑容:“去吧。” 三子嘿嘿一笑,这才快步离去了。 而这厢朱棣也根本顾不上去管这些拙劣的手段了,他带着陆长亭到庆寿寺去暂住了。届时,还有旁的人想要上门来寻他,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而这时候,没几日便是重阳了。 陆长亭对此倒很是满意。 过节么,自然还是与亲近的人单独度过是最好的。只是……只是庆寿寺里多个道衍,那也比多出整个王府的人来要好。 陆长亭欢欢喜喜地收拾了东西,跟着朱棣上了马车,一块儿前往庆寿寺。 朱棣打着前来品尝素斋,修身养心几日的名义,被庆寿寺主持道衍,亲自迎进了门,并且安排下了厢房。只是在安置厢房的时候,各人意见略有不一。 因着那日说到刘镇抚,朱棣被迫唤起了中都的完整记忆后,便总想着和陆长亭再重温一下过去的时光,当然,朱棣心底还有个极为隐秘的目的。他只是想要再去感受一下,他和长亭之间,是否真的有些东西变得不同了起来。 陆长亭和道衍却是都有些不解,陆长亭年纪已然不小,如何能与朱棣宿在一处? 朱棣面对这等疑问,更是淡定。 “许久不曾与长亭抵足而谈了,长亭难道就没有话要与我说吗?”朱棣低声道。 陆长亭迟疑了一下,要说有什么话偏要在这样的时候说呢?自然是没有的。陆长亭本身也说不来什么煽情ròu麻的话……但朱棣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陆长亭自然是欣然点头应允之。 “那我便与四哥宿在一处吧。”陆长亭很是没原则地松了口。 道衍自然无法再说什么,只得告知了二人他们厢房的位置,还有小沙弥在一旁冲他们点了点头,这几日便是这小沙弥负责他们的起居。 来到庆寿寺,这里好歹也是属于道衍的地盘,在这里,道衍便不是时时都有空闲的了,朱棣正巧也只想与陆长亭一起,静静在寺中走走,便很是爽快地将道衍打发走了。 其实庆寿寺也就这么大,也没什么逛头,陆长亭和朱棣在寺里走一走,见到最多的还是来到这里的信徒。二人便干脆让小沙弥带着他们回到厢房中去了。 两人在厢房里吃着点心喝着茶,不仅对于朱棣来说是难得的平静悠闲时光,对于陆长亭来说,也是极为难得的时刻。 很快,入了夜,按照往日习xìng,两人早早地用了晚饭,之后散过步,便是洗漱沐浴准备入睡。 厢房里的床倒也不小,足以容纳下他们两人。 陆长亭当先躺了上去,并且很是自然地睡在了里侧,毕竟之前很多次他就是这样睡的,哪怕中间分隔很久,但是这些动作的习惯已经不知不觉刻入到了骨子里。陆长亭并未注意到这有什么特别的,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先行抢夺了大半的被子。 等朱棣回转身来的时候,不由得一愣。 朱棣的手搭在衣结上的时候,稍微有些迟疑,但是眼看着陆长亭都快眯着眼睡着了,朱棣也只得先脱去衣衫,大大方方地睡在了外侧。 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大大方方的。 “长亭?” 烛光在床边摇晃来摇晃去,等朱棣喊出声的时候,陆长亭那边已经没有回应了。朱棣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愣了好一会儿的神了。 朱棣只得跟着闭上眼,但是闭上眼之后,朱棣却又怎么都睡不着了,他满脑子都回dàng着那一日所见到的画面,线条流畅的背沟,一直蔓延到屁股的部位,还有白皙的皮肤不断刺激着人的眼球…… 朱棣渐渐有些睡不着了,他不得不承认,如今再和陆长亭睡到一起,和过去已经有着极大的差别了。 是因为长亭长大了吗? 朱棣突然间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就好像自己辛辛苦苦养出的大白菜,特别害怕被旁人拱了一样。 朱棣忍不住睁开了眼,他借着烛火,用目光细细描绘着陆长亭的轮廓和五官,一寸一寸……朱棣不自觉地便看得入了神。 …… 陆长亭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锁定了自己,就像是猛兽锁定了自己的猎物一般,陆长亭勉勉强强撑开了眼皮,正好对上朱棣面无表情紧紧盯着他的模样,陆长亭着实被了一跳,整个人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4 章 嘭”的一声,陆长亭听见了自己脑瓜和床碰撞的声音,声音沉闷,疼痛无比,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眼冒金星这个形容词真是半点也不夸张。 朱棣也被陆长亭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来,伸手扶住了陆长亭的腰背,另一只手则抬起来去拨开陆长亭的长发,好寻找头上的伤处。 朱棣皱眉低声问道:“没事吧?”他贴着陆长亭腰背的手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而陆长亭也全然没有注意到朱棣的声音变得低哑了些。 “没……”陆长亭话说完,却觉得自己眼前一阵眩晕,刚才他起身的时候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我让他们去叫大夫……” “不用了。”陆长亭心说这庆寿寺里现成的不就道衍吗?若是教道衍看见他这般狼狈的模样,那成什么样子?反正陆长亭是不愿意让别人看见的。毕竟起身将头撞成这个样子,说出去也着实有些奇葩了…… 陆长亭缓缓地想要往下靠,朱棣也就只能扶着他往下放,等睡下去之后,朱棣的手还被陆长亭压着呢。 陆长亭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正好朝向朱棣这面,他低声道:“明日再说吧。” 朱棣喉头微动:“……嗯。” 朱棣不可否认,内心深处有几分不愿破坏此时的氛围。  他盯着陆长亭睡得迷糊的模样看了会儿,然后才缓缓闭上了眼。 他哪里知道,陆长亭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幽幽转醒,醒来扶着他的手臂,开口便是:“四哥,我想吐……” 作者有话要说:  长亭:四哥,我想吐…… 四哥心想,就算睡过也没这么快呀! ** 困到bàozhà。QwQ 大家晚安,下章我放防盗。 第90章 朱棣盯着陆长亭五官都快皱成一团的脸,原本还以为陆长亭是睡蒙了,但是仔细瞧一会儿,朱棣便微微变了脸色,他当即起身披好衣衫,一手将陆长亭按了下去:“等着。” 说罢朱棣便快步出了门,“去找大夫!” 门外很快便是一阵跑开的脚步声响起。 朱棣回转身来,没敢伸手鲁莽地将人扶起来,他只能尽量将动作放得轻柔,抚过陆长亭的额头,“疼吗?” 陆长亭眯着眼斜睨他一眼,张张嘴,晕得实在不想说话,就干脆闭上了眼。 朱棣的心沉了沉,都以为陆长亭被撞得有些严重了,在他正要直接上手将人抱出去的时候,大夫很快便来了。 陆长亭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发现来的竟然不是道衍,这时候陆长亭才陡然反应过来,燕王出行,身边应该是带了大夫的。 那大夫应当是一路急匆匆赶过来的,等到了以后他连汗都不敢擦,赶紧蹲到了陆长亭的床边,弯腰给陆长亭查看病情。 这会儿朱棣也有些后悔,昨夜他就应当立即将大夫请来的。哪成想到会成这般模样……这抵足而眠的闲情逸致,顿时就被打散了个干净。 大夫仔细检查了一番,随后低声询问起了陆长亭的症状,然后便写方子去了。朱棣微微皱眉,这样快便检查好了? 大夫写完方子,抬起头来便感受到了燕王那冷飕飕的、充满怀疑的目光,大夫打了个激灵,连忙出声解释道:“王爷,陆公子只是因不慎撞击到头部,这才产生了恶心呕吐,昏昏yù睡的症状,这几日好生卧床休息,少练功夫,再喝上几帖yào,便能大好了,王爷实在不必忧心。” 也不必用这般的目光瞧着小人啊。大夫心里暗暗打了个哆嗦。 见大夫语气平缓,朱棣便能从中确认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了,他点点头,这才打发亲随跟着大夫买yào去了。 陆长亭晕乎乎地靠在床上,见着朱棣走到自己床边坐下,也实在没力气和他说话,于是继续闭着眼休息,朱棣盯着陆长亭的脸庞看了会儿。 陆长亭憋不住地出声道:“四哥你别老看我,我……我不太习惯。”昨夜就是一睁眼看见朱棣那般定定看着他的样子,陆长亭立马就被惊悚到了。 朱棣点点头,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但实际上要做到不去看陆长亭,朱棣觉得实在太难了。就在屋子里陷入寂静的时候,有小沙弥敲响了门:“燕王殿下,我们主持来了。” 陆长亭不由得再度睁开了眼。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副凄惨又好笑的模样,最终还是要落入到道衍的眼中。 “进来。” 朱棣的话音刚落下,道衍就推门而入了。 道衍朝着床的方向看过来:“这是怎么了?”一边说,他一边朝着这边走了过去,倒是都没顾得上先和朱棣行礼。咋一看,还挺像是热切关心陆长亭的模样。 陆长亭睁着眼看了看道衍,却是不说话。 反正半夜醒来被吓得撞出轻微脑震dàng这种事,让他如何好开口?换谁都会觉得无法言语吧! 道衍走上前去,无比自然地伸手探了一下陆长亭的额头:“可是染了风寒发热了?” 朱棣顿时皱眉,更不愿意将真实原因告知道衍了,当然,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朱棣并不希望被别人知晓,陆长亭是被他吓了一跳,才在惊惶之下撞到了头。于是朱棣淡淡道:“也并非什么大事,歇息几日就好了。” 陆长亭瞥了朱棣一眼,心道着实心有灵犀! 正巧朱棣就帮他瞒上了! 朱棣都如此说了,道衍自然不好再多问,只是颇为遗憾地问道:“必须卧床歇息吗?那这几日长亭岂不是都只能待在屋子里,也不能出去走走了?” 不待陆长亭说话,朱棣已然道:“无事,我陪着他便是。” 陆长亭浑身一激灵,总觉得朱棣这话在道衍跟前显得与他过于亲密了,陆长亭不由得仔细看了看道衍的神色,嗯……?竟然波澜不惊,并且依旧面带微笑。陆长亭不知道他是掩藏了情绪还是如何……这时候道衍已然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了,只见道衍面上笑容更浓一些,口吻淡然地道:“不如我也在此陪伴长亭吧,不然也太无趣了些。” 这个无趣却是不知道说的是陆长亭还是朱棣,又或是他自己。 陆长亭倒是乐得他们来陪自己看,反正他一人静养,也着实会令人觉得难耐,愿意来陪他的,他倒是巴不得越多越好呢。 道衍说罢,便让小沙弥在屋中摆了棋盘,泡了热茶。 朱棣挑了挑眉,添了一句:“给长亭备些点心。” 道衍点头道:“那小沙弥知道的。” 很快棋盘茶点都来了,小沙弥笑着放了一碟点心和一杯茶在陆长亭的手边,无意间对上陆长亭那张脸的时候,小沙弥还脸红了一下,随后赶紧出去了。 陆长亭不明所以地冲小沙弥眨了眨眼,小沙弥对上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顿时更为脸红,赶紧小跑着出去了。 陆长亭眨眨眼:“道衍师父寺中的小沙弥怎的这样害羞?” 坐定后的朱棣和道衍闻言,同时转过头来看陆长亭,就见陆长亭半掩在被子里,露出小半张脸,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姑娘窝在里头。也难怪那小沙弥作那般反应了…… 幸而庆寿寺中人都是认识陆长亭的,不然怕是还以为朱棣带了个姑娘藏于室中,还是在寺庙之中行这等苟且事。 朱棣想一想便觉可怕。 道衍笑了笑:“各人xìng格各不相同,我怎么会知晓为何呢?” 陆长亭本来也就随口那么一问,当然也不求得到什么答案。朱棣和道衍继续下棋,陆长亭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待下人端来yào喝了后,陆长亭便觉得脑子越发困倦沉重,便干脆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又睡到了黄昏,陆长亭觉得脑子清醒了不少。 朱棣和道衍却已然不在屋中了。 陆长亭嗤之以鼻,就知道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儿肯定是有话要说的,还说什么陪他…… 陆长亭由王府下人伺候着洗漱了一番,自己用了点食物,然后就又窝到床上去了,隐隐约约陆长亭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 难道还有人敢在庆寿寺闹事?陆长亭将小沙弥叫了进来询问,小沙弥脸上挂着笑容,道:“外面又来了人,说是想要在庆寿寺借住几日呢。” 哦,原来是香客。陆长亭顿时就不cāo心了。 这应当不会妨碍到朱棣的安危,他自然不会再管。 陆长亭道了谢便让那小沙弥出去了。 待小沙弥出去之后,陆长亭才陡然想起,这和上午的不是同一个人,是因为上午他说了那句话后,道衍便上了心,立即给他换了人? 正想着呢,屋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一层昏黄的光裹着红霞披散在他的身后,衬得站在门口的人倒像是踩着红云背着霞光而来的佛。 只是等人走近了,陆长亭就知道,这位可不是什么佛。 “怎么只道衍师父一人?”陆长亭不死心地再三扫了扫他的背后,却是什么人也没瞧见。 朱棣呢? 道衍淡淡笑道:“找王爷?许是有事,程二前来将人请走了,入夜前应当会回来的。” 陆长亭点点头,心头却有些尴尬。 道衍和他之间也就比陌生人的关系好那么一些,而和朱棣相比,却是全然比不上的,他能在朱棣跟前自在闲适,但在道衍跟前却做不到。 道衍可不管陆长亭心底怎么想,他缓缓地走上前来,然后伸出了一直藏在背后的手,只见他手里正端着一碗yào。陆长亭顿时有种老巫婆要dú害白雪公主的即视感。 陆长亭被自己大开的脑洞惊到了,身体倒是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道衍微微挑眉:“长亭不喝yào?” 陆长亭估摸着他应当只是去熬yào那儿,顺便帮他将yào给端过来了,道衍哪有那么大心还特地送yào来dú他!陆长亭点头道:“要喝。”说罢,一边伸手接过了yào碗。 就在陆长亭仰头喝yào的时候,道衍突然出声问:“脑袋撞了?” 陆长亭手一抖,差点洒在被子上。 是了,道衍通医术,恐怕光是瞧着他这碗yào,就已经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吃的是什么yào了。陆长亭顿时一阵无奈,这不还是没瞒过道衍的双眼吗? “怎么会将脑袋撞了?”道衍又问。 陆长亭喝完yào,抬起头来就正对上道衍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在揶揄他一般。 于是陆长亭面无表情地道:“因为来到庆寿寺,心情过于激动,便不慎撞上了。” 道衍摇头:“长亭这话我是不信的。”说罢,他随手捏起一块点心,递到了陆长亭的嘴边,“去去苦味儿?” 陆长亭皱了皱眉,若是朱棣递来他自然吃了,但道衍不一样。 道衍抬起手自己看了看:“也不脏啊。” 正巧这句话给陆长亭找到了借口,陆长亭摇头道:“别人递的我都不吃。” 道衍无奈只得扔掉,还抽出手帕来擦了擦手,不过这个动作放在他的身上可不会显得女气,莫名还让人觉得挺优雅的。 “你头还晕吗?”道衍问。 陆长亭点点头,所以你也别和我说那么多话了。 道衍走到一旁坐下:“那你睡吧,我在这里瞧着你。” 陆长亭摇头道:“不必了,道衍师父回去歇息便是。” “脑袋上的毛病可不是小事,虽说吃了yào,但也总要细心盯着才好,待到燕王归来时,我离开便是。”道衍口吻平淡地道,仿佛真的只是在变换身份后,作为一个老师来关心自己的学生。 陆长亭还能说什么?话都让道衍给说完了。 陆长亭一向认为自己怼人的功力是越过平均水平线的,但到了道衍跟前,竟然半点都不管用了。 “待日后你在我这里学成了,自然也就自己能瞧病了,我便不用这般cāo心你了。”道衍紧接着说道,像是真的在关心陆长亭一般。 陆长亭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闭上眼作出了睡觉的姿势。道衍见状自然闭口不言。 这一睡,陆长亭还真的睡着了,等听见推门声醒来的时候,陆长亭都不由觉得自己的心挺大,竟然还真的在道衍跟前睡着了。 陆长亭掀开被子爬起身来。 他总觉得睡得久了些,反而将脑子睡得更蒙了,连带视线都不如何清明,陆长亭就只能隐约瞥见朱棣进门来了。 朱棣进门便先道了一声:“有劳道衍为我照顾长亭了。”这亲疏一下子就在朱棣口中被拉了开来。 道衍淡淡一笑:“既然燕王归来,我也该将长亭还给燕王照看了。”说罢,道衍毫不留恋,快步走了出去。 朱棣脸上的神色顿时好看了许多,有人这般识趣,他的脸色能不好看吗? “觉得如何了?”朱棣走到床边问。 “睡蒙了。” 朱棣对上陆长亭那张睡意惺忪的脸,可不是睡蒙了吗?一双桃花眼又像是蒙着一层雾气般了,端的是漂亮动人。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若是能起身,待会儿便与我一起在庆寿寺中走走。” 陆长亭也正想走走呢,这般睡下去可实在了不得。 陆长亭和朱棣说了会儿话,视线渐渐清明了不少,他再度朝朱棣看了过去,发现朱棣额上还渗出了点儿汗,应当是回了庆寿寺便直奔这里了。 朱棣许是赶路赶得有些口渴了,他转身去拎茶壶,拎起来又无奈地放下,忙将下人叫进来去准备了一壶新的。 “壶里的茶水喝光了?” 朱棣点头。 陆长亭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看来道衍也的确在这里陪了他很久。 待到朱棣解了渴之后,陆长亭才注意到他微微松了一口气,陆长亭站起身,穿好外衫,道:“现在就去走走吗?” 朱棣无奈一笑:“你得先让我吃些东西吧。” 陆长亭汗颜,忙端着自己的点心碟子到了朱棣的跟前,朱棣对这些点心并不大感兴趣,但此时用以解饥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朱棣匆匆吃了几块,还顺手抓起一块送到陆长亭嘴边,陆长亭犹豫一下,张嘴吃了。 反正……反正朱棣和道衍是全然不一样的么。 陆长亭毫无压力地双标着。 朱棣陪着陆长亭在院子里转了转,只是才转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庆寿寺里再度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有人高声骂道:“你这庆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5 章 寺,枉为佛祖之地……” 陆长亭不由看了看朱棣:“这是出事了?” “应当是香客在闹事,不必理会,道衍自会处置好。” 陆长亭心说我也很是相信道衍的能力啊,若是他都不能解决的事,那也没几个人能解决了吧? 在陆长亭心底,道衍的等级也就比朱棣差上那么一丢丢。 虽然说两人是不用管,但是前院吵起来,他们在后院都听见声音了,还听得耳朵疼。 那香客可着实太过能闹腾了。 陆长亭和朱棣都实在忍不住皱眉,最后朱棣面色一冷,干脆遣了亲随去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长亭和朱棣在后院里走了没多久,就听见前面的声音渐渐小了,直到最后完全消失。陆长亭不得不感叹,燕王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 过了没一会儿,亲随便回来了,面上不带愤怒也不带笑容,他很是客观地叙述了前面发生的事。 原来是有个香客,带了一家子前来,非要留宿庆寿寺,说是沾一沾佛气,好让幼子得以平安长大,但是却没想到在庆寿寺后,别说沾佛气了,那小孩子反倒是自打进了庆寿寺就哭闹不止,到了今日下午更是哭得快要厥过去一般,于是那香客便一口咬定是庆寿寺的问题。 陆长亭听罢,只觉得这庆寿寺可真冤。 你不就平日里捐了些香火钱吗?你家孩子哭闹不停,关人家什么事?这倒是跟庆寿寺闹起来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第一时间难道不应当去快些请个大夫吗?还有这功夫和庆寿寺掰扯?陆长亭倒是有些同情那个孩子了。 亲随又缓缓道来了处事结果。 “属下赶到的时候,有人认出了属下乃是燕王府的人,而后又见到了王爷的亲兵,那香客便什么也不说了。之后道衍主持带了两名小沙弥,请那香客到禅室去解决麻烦了。” 陆长亭听罢,顿时更想笑了,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以为自己捐了香火钱,便觉得庆寿寺可以任他撒野,但是面对燕王府却又不敢冒犯半分,于是自己一下子就规矩了。 朱棣听罢,挥了挥手让亲随跟在后头去了,别的倒是不用再问了,毕竟这样的小人物,做的都是不入流的事,都根本不值得朱棣去关注。 陆长亭和朱棣在院中转悠一圈后,便去用斋饭了。说是斋饭,但是为了给陆长亭补一补身体,端上来的都还有什么鸡汤之类的荤腥玩意儿,这也是在主持的默许下进行的,简单说就是给开了个小灶走了后门。 陆长亭吃的时候都有点小小的罪恶感,这样算不算是不敬佛祖? 待到用完饭后,陆长亭还是和朱棣睡在了一处,也正如道衍说的那样,朱棣也同样认为伤在头上,是极其严重的,因而还是选择了和陆长亭睡在一处,好随时盯着陆长亭的变化。 这一晚陆长亭睡得很沉,倒是没再出现那样的乌龙,只是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又被吵醒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嗓门…… 陆长亭微恼地爬了起来。 察觉到他的动静,朱棣也马上跟着起身了,朱棣的脸色极为yīn沉,他穿好衣衫快步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的下人对上朱棣那张yīn沉沉的脸,顿时双腿一软,差点直接给跪了下去。 “主、主子?” “前面又出什么事了?” “还是、还是昨日那个香客吧……”下人咽了咽口水,根本不敢看朱棣的脸色。 陆长亭这厢也很快穿好衣衫出来了:“去瞧瞧?” “走吧。”朱棣前去,可就不是去瞧瞧了,而是直接驱逐人了。庆寿寺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闹的? 这会儿陆长亭倒是更好奇,这香客究竟如何棘手,道衍这样的都无法将之处置吗? 小沙弥在前面引路,洗漱过后的陆长亭和朱棣并肩走在后头,没走多久便走到了前院。 因为那香客闹起来的缘故,庆寿寺不得不暂时关闭,将前来上香的信徒拒之门外。本意是不想让那些虔诚的信徒受到影响,而到了这香客的嘴里,却成了是做了亏心事,不敢叫人知道。 陆长亭和朱棣走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那香客大喊大叫,脖颈上青筋迸出的难看嘴脸。 香客揪着小沙弥怒骂,控诉庆寿寺不作为。 道衍就站在不远的地方,身边围了小沙弥和武僧,而院子里还有三两个燕王府的亲兵。 如今看来这燕王府的面子都压不住这不讲理的香客了? 陆长亭和朱棣的身影进入到了道衍的视线之中,道衍陡然拔腿也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之前道衍一直冷漠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受气势所慑,那香客撒泼不敢撒到他的头上去,这时候见道衍动了,还以为道衍是要来和他理论,香客壮着胆子就要往上走,谁知道直接被道衍一手推开了,而后武僧们紧跟而上,将香客挡在了外面。 那香客便傻愣愣地看着道衍走到了陆长亭和朱棣的跟前。 “长亭怎么出来了?”道衍皱眉不悦道:“不是应当卧床休息吗?” 陆长亭指了指香客这方:“忧心道衍师父啊。” 道衍嘴角扯了扯:“长亭不是为看笑话而来,我便已很是欣慰了。” 朱棣在旁边轻笑了一声,yīn沉的面色顿时就得到了改善。 朱棣很清楚陆长亭的xìng子,当然知道道衍这话不是无的放矢。 陆长亭摇了摇头:“道衍师父怎能如此想我?”说罢,他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缠,转而看向了那香客,问道:“怎么又闹起来了?” 那香客见来了别的人,还俨然是庆寿寺那一方的,自然心头不快得很,但是他再仔细一瞧,这……这不是……这不是燕王吗? 是啊,这庆寿寺里都有燕王府的亲兵,燕王会出来也病不奇怪啊…… “见过燕王……”香客顿时就冒了满脑门子的汗,他躬下身,恭恭敬敬地道,不敢有一丝的不敬。 陆长亭暗道,方才不是很凶吗?现在倒是一下子就变得规矩了。 “昨日不是已经解决了吗?”陆长亭看向了道衍。 不待道衍说话,那香客已经先急急地开口道:“这主持分明是在骗我!他说犬子生病哭闹与庆寿寺无关,我瞧在道衍主持颇有名望的份儿上,信了,但今日……”香客急得满面通红:“今日犬子哭得更厉害了,还病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陆长亭实在憋不住了。 这人还觉得自己挺有理?觉得庆寿寺就是罪该万死? 陆长亭实在有些厌恶这样的人,于是先其他人开口质问道:“你儿子病了?” “是……” 不等他说完,陆长亭便直接打断了他:“那为何不送到医馆去?为何不去找大夫?” “我……” “其实你对你儿子的安危并不上心,不然谁都知晓,病了要先找大夫……” “我……” “就算不找大夫,那你也可以离开庆寿寺啊!既然你怀疑庆寿寺有问题,为什么不在第一日就离开?反而是拿着的你那幼子的xìng命来开玩笑,你配为人父吗?”最后一句话说得可就是极为重了。 在陆长亭看来,这香客和上辈子许多医闹的人是一样的。能踩着自家亲人的血ròu,去闹事,去换钱,却反而顾不上去尽心医治自己的亲人。 那香客涨红了脸,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愤怒之中,好半晌他才挤出一句话来:“我、我不离开庆寿寺,是为了不让庆寿寺推脱责任!” “这些都不过是借口和托词!你是为了什么?想要庆寿寺如何你才满意?难不成是为讹钱财而来?”陆长亭将他鄙夷地上下打量了一通。 香客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我都与你说这么多了,你还愣着做什么?不知道送你儿子去大夫那儿吗?”陆长亭陡然拔高声音冷声道。顿时也极具威慑力,并不输于朱棣和道衍。 那香客不自觉地一抖,忙转过身去,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与一个fù人道:“去,去送他去看大夫。”那fù人也是脸红不已,连忙转身跑了。 这会儿再转过头来,香客就有底气多了:“我不过是想从庆寿寺讨个公道!” “有什么公道可讨?庆寿寺又不欠你分毫!”陆长亭实在烦透了和这样的人说话。这样的人,和碰瓷的有什么区别? 朱棣和道衍都看出了陆长亭的愤怒,朱棣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好了。”两个字说完,朱棣便走上前道:“将此人驱出庆寿寺。”在朱棣看来,实在不值得浪费陆长亭那么多口舌。 此时道衍想法和朱棣一样,沉声道:“送这位施主离去,庆寿寺庙小,容不起施主这样的大佛。” 香客涨红了脸,甚至微微畏缩了起来。 “我……我并非故意闹事,但犬子的确是在来到寺中之后,才开始表现诡异的……他突然间哭闹厉害,又病得严重,我怎能不怀疑庆寿寺?”正是因为碰上了更为有权势的人,这香客方才放缓了口吻。 陆长亭觉得实在好笑,这世道怎么偏有人非要别人以势压了他,他才肯好好说话呢? 早这般态度不就好了吗?非要做出大闹庆寿寺的姿态,岂不是平白招人讨厌? 陆长亭问他:“你儿子多大了?” “五、五岁,他就是平日体弱,所以我才带了他到庆寿寺来沾沾佛气,也教佛祖好好保佑他……” 有个小沙弥忍不住嘀咕道:“你也说了的平日体弱,怎么这生病还赖庆寿寺了?” 香客虽然想要怒声驳斥,但最后还是憋住了,谁让他跟前还有个燕王呢? 陆长亭此时心中却是道了一声,多大点儿事! “你将他带回去,连大夫都不用看,便能好了。”这回陆长亭的口吻换做了笃定,而非之前还让香客带儿子去看大夫。 那香客咬咬牙,道:“你胡说什么?”他看向陆长亭的时候,已经有些暗恨了。 毕竟刚才陆长亭斥责他,那是句句戳心。 “你可知道他为何哭闹?为何生病?” “一定是庆寿寺……” 不待那香客说完,陆长亭再度打断了他,声线冷凝地道:“是你!是你害了他!你可知道民间常说,小孩子承受不来太过厚重的福缘?他本就体弱,你还硬要带他到寺庙之中,承香火气息,受佛气照拂……他才几岁?他如何能受得起?自然身体不适,日夜哭闹。他还那样小,哭闹起来,你却不知道带他离开庆寿寺去看大夫,反而是继续留下来,几日下来,如何能不病?” 那香客还不相信,反而怀疑地看向了陆长亭。 朱棣和道衍都暗自一笑,默契地没有打断陆长亭说话。 见这香客质疑,他们心头都多少有些不快,认为这香客实在太土包子,连这点儿风水都不通。 “我不管你信不信,因为这时候,你都将被赶出去了。”陆长亭满不在乎地看着他,慢吞吞地说出了这句足以气死人的话。 就在话音落下之后,陆长亭隐约听见了谁轻笑的声音,但是陆长亭的目光转过去,却又没发现谁在笑。 陆长亭只当是自己错觉了。 毕竟他还脑震dàng着呢! 朱棣和道衍这时候也立马道:“赶人。”“请他出去。”几乎异口同声。 于是燕王府的亲兵和庆寿寺的武僧同时而动,开始驱逐那香客和他带来的下人。 香客脸色难看发白,但苦于是燕王要驱赶他离开,香客顿时胆战心惊不已,双腿发软,直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刚好撞上了燕王,自然的,现在他也只有乖乖离开。 待他一离开,院中便立即清净了不少。 陆长亭缓缓舒出一口气,道:“四哥,我还有些困倦,想回去再歇息会儿。”当然,这话他是低声与朱棣说的,不然这般亲近的称呼被旁人听去了可不好。 朱棣点点头,随意点了个人道:“让他陪你回去,守着你,有事也好有人来通知我。” 陆长亭点头,抬头看过去,却见那里站着个少年,比起他过去初见朱棣的时候,这少年显得要高许多,只是面上还挂着青涩,少年朝着陆长亭笑了笑,然后便跟上了他。 因为那香客被带走,很快院子里的人也就各自散开了。 陆长亭一边往前走,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那少年:“你叫什么?” 少年腼腆地笑了笑:“三保,小的叫三保。” “三保?”陆长亭一怔,不怪他多想,而是在燕王府,又起这么个名字……“哪两个字?” “三就……就二三的三,保,保全的保。” 郑和,马哈只第二子,小名三宝,又作三保…… 他还真遇上这号人物了! 陆长亭倒是没怎么震惊。 毕竟永乐大帝,道衍和尚,他都见过了……此时就算是见过郑和又如何? 只是虽然没有震惊,但陆长亭却仔细打量起了郑和,哦不,现在他还是马三保。 马三保这时候应当才十二三岁的年纪,不过人家可是实实在在的就这么大,而不像陆长亭那样,内里塞了个成熟的灵魂。 大约是陆长亭打量的时间久了些,马三保脸上红了红,低声问道:“陆公子,可是小的身上哪里不对?” “没什么。”陆长亭收回了目光,他可不能学朱棣那样,好端端的盯着别人瞧那么久,吓都能生生吓死人了。 马三保笑了笑,突然,他脸上的神色剧变,指着陆长亭背后道:“陆公子!” 陆长亭转过头去,还不等看清是怎么回事,就一个黑影扑了上来,然后陆长亭直接被那人扣住了腰,捂住了唇,拖入了旁边的屋子。马三保正要大声呼救,又一个黑影将他也拖进去了。 陆长亭惊出了一额门的冷汗。 但是随即 作者有话要说:  他就沉静下来了。 他的余光瞥见了那人衣袍上绣着的纹路。 “二哥?”陆长亭出声问。 ** 有个小天使问我啥时候二哥能出来,我说你每天睡前多念几遍二哥,他就出来了,哼,非是不信呢! ** 下章惯例防盗~勿买哟么么哒。 第91章 身后的人并未应答,反而是伸手卡在了陆长亭的脖颈处,陆长亭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6 章 这是人对于脖子被人捏住的本能反应,此时陆长亭就是如此。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挣扎的yù.望。 那人摸着他的脖子摩挲了一会儿,见陆长亭什么反应也没有,那人似乎是失望了,便只能伸手往陆长亭的腰间探去。 陆长亭惊了一跳。 难道是他猜错了? 手顺着他的衣衫摸了进去,然后……挠了挠痒痒…… 陆长亭腰间软ròu一痒,立马就开始挣扎起来了,如此这般,背后的人似乎才终于从中感受到了一点乐趣,反而伸手挠得更起劲了。 陆长亭顿时就zhà了毛,他狠狠捏住了对方的手腕,然后用屁股或者说是腰(?)一顶背后的人,就要借着这个力道将对方给掀到地上去,对方“嗬”了一声,反应迅速地双手将陆长亭轻松地抱了起来。 陆长亭:…… 陆长亭当然不是过去那个矮个子了,他想也不想便立即挣扎了起来,一脚接一脚地踢在身后人的腿上。 “好了好了,我放你下来。”身后的人实在无奈极了,知道再这么玩儿下去,等会儿说不定就真的两败俱伤了。那双大手一松,陆长亭便立即扯住了他的袖子,随之一转身。 那人穿着盘领窄袖袍,腰间系有玉带,脚蹬皮靴,头戴翼善冠,前后两肩各织金龙,端的贵气威武无比。 连带着那张熟悉的脸也映入了陆长亭的视线之中。 他的五官很是英俊,还带着皇家与生俱来的傲气,只是比之过去,这张脸上的青涩已经全然褪去了,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的味道。虽然陆长亭觉得自己方才实在没能感受出来什么成熟稳重。 一别五年。 这张脸虽然变化不少,但是在目光触及到之后,陆长亭的脑子里却陡然涌入了一股熟悉感,口中不自觉地喊了一声:“二哥。” 这人可不正是朱吗? 朱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笑容溢于言表,显然对于陆长亭的反应总体来说是很满意的,不过……“你刚才都猜出是我了,怎么还那般凶悍?嗯?”朱忍不住伸手狠捏了一把他的脸,虽然没了小时候那样的绵软ròu嘟嘟,但现在捏起来也是别有滋味儿啊。二哥如此想道。 “二哥若是不如做贼一般,我自然也不会如此!”陆长亭的声音回答得极有底气,丝毫没有愧疚和心虚感。 朱被怼得无话可说。不过朱此时心底还有些暗爽,就算这样久不见,长亭待他还是如从前那样嘛。 只是朱心情方才好起来,便见陆长亭要往门外走,朱一把抓住了他:“这是去做什么?” 陆长亭也很是无奈:“二哥难道没有想过,将我突然带到此地,会有何等后果吗?” “何等后果?”朱挑眉,竟是表现出了比过去更为任xìng的姿态来,“不就是引得老四到处寻你吗?” 陆长亭就默默盯着他,不说话。 朱着实有些承受不来陆长亭这样的目光,而后方才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陆长亭这才满意了,当先拔腿朝着门边走了过去,朱紧随其后,等即将要出门的时候,陆长亭才听见朱在身后幽幽道:“果然在长亭心底,还是老四最重啊……”这话怎么听都怎么透着股酸味儿。 陆长亭听得嘴角微抽,不过另一面,陆长亭心底的熟悉感越来越浓了。若是不说出这般的话来,那他怕也不是陆长亭记忆中的朱了。 陆长亭挑了挑眉,淡淡地接上了朱那句话:“二哥也重要。” 朱撇了撇嘴,一脸不信,他大步走到陆长亭身后,伸手仗着身高优势架着陆长亭就出去了,陆长亭:“……” 陆长亭这回是连挣扎都懒了,直接淡淡问道:“跟在我身后的那个小太监呢?” 朱笑道:“我怎么会知晓?” 陆长亭还是默默盯着他不说话,朱立马改口:“隔壁。” 陆长亭走过去一脚踹开了门,马三保正被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按在地上,嘴也被人堵住了,一张脸急得满面通红。 “松开。”陆长亭大步走进去对两名男子道。 男子却并不肯轻易松手。而马三保已经在见到陆长亭后,双眼便迸发出了惊人的光亮,身子激动得都微微抖动了起来。陆长亭心道,这孩子不会以为他方才遭遇不幸了吧…… “松开吧。”这次开口的却是朱。 那两名男子当即就撒了手,马三保一下子就蹿到了陆长亭的跟前,满脸紧张地道:“陆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 马三保的五官皱成了一团,道:“幸而陆公子无事,不然小的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陆长亭能看出来,马三保是真的害怕。其实联想到他来到燕王府的这段经历,就能知道他为何害怕了。毕竟他可是被明军当时的统帅蓝玉从云南掳过来的,进入燕王府后就被阉割做了太监,他从原本的贵族后裔,变成了如今的身份,可谓是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加之年纪又小,当然会忧心陆长亭出事牵连到他。 陆长亭安抚xìng地伸手拍了拍他。 而马三保此时已经转头对着那两名男子怒目而视:“你们是何人?难道不知晓燕王带了亲兵住在此处吗?胆敢掳走燕王府的人,你们担待得起吗?” 马三保虽是年少,但要装腔作势一番对于他来说并不难,比如眼下,强装出气势来,还是挺像模像样的。 朱在背后轻哼一声,道:“我就知道燕王住在这里,才会前来掳人。” 马三保大约是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又“厚颜无耻”的人,当时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陆长亭看不下去了,忙瞥了一眼朱,道:“莫要捉弄他了。” 马三保微微怔住,立即反应过来:“陆公子,这、这是认识的?” 陆长亭点点头:“你仔细瞧瞧这位是谁。” 马三保方才也的确是慌乱极了,后头又强行装出了镇定和气势,这才会忽略一些极为明显的东西,这时候经由陆长亭一提醒,马三保才陡然注意到朱的打扮着实不同寻常。 马三保心下一惊:“是……可是秦王?”不待朱开口,马三保已经跪倒下来,口中恭敬地道:“见过秦王殿下,小的未能认出秦王身份,请秦王恕罪。” 到这时候,陆长亭都不由微微有些佩服了,马三保的反应力着实够强的啊!而且陆长亭都忍不住好奇,马三保是怎么迅速判断出来,他就是秦王的?要知道马三保来到燕王府的时候,是洪武十三年,那个时候正巧朱棣到了北平的封地,马三保自然没到过应天府,也没见过朱了。如果说他是靠推断得到,那么陆长亭就着实不得不赞他一声聪明了。 “走吧。”朱看也没看马三保一眼。毕竟不是谁人都能入秦王的眼的。 陆长亭对此并不意外,他跟在了朱身侧,两人重新走到了屋外。 因为方才朱掳人的时候,动作极其干脆利落,并未有多少人注意到,因而哪怕此时他们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也都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幕。 朱俯身在陆长亭耳畔道:“你瞧,你失踪了老四都不知晓。” 陆长亭不冷不热地道:“除了二哥,也没人能让我失踪啊。” 朱咂了咂嘴,“这算是在夸我本事大吗?” 陆长亭微微一笑:“当然。” 其实朱在他跟前是极容易讨好的,就好比此时,哪怕朱脸上的表情不屑一顾,但陆长亭依旧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得到了拔高。 因为在外头站立太久的缘故,这会儿陆长亭就觉得有点头又有些泛晕了的,他走了两步,便忍不住脚下打晃,朱瞥见他的动作后,忙一把扶住了他,几乎将他半抱在了怀中,朱并不知道陆长亭是怎么了,口中还笑道:“让你随我过去,你却偏要留在老四这里,老四连饭都不给长亭吃够吗?瞧这身板瘦的,风吹来都打晃了。” 陆长亭没好气地道:“我这不是饿的,还不都怪你!” 身后的马三保听见陆长亭这么一句话,不由得立即抬起头看向了朱,要知道以陆长亭的身份,用这种口吻与王爷说话,那可都显得越矩了些,马三保还想着秦王若是生气,他便火速抢过陆公子就跑,并且马上大声呼救,请求燕王的支援!马三保倒是没想到自己那身板,能抢得过陆长亭吗?只不过,马三保更没想到的是,秦王在听过之后,并未暴怒,又或是斥责。 马三保只听见秦王没好气地问陆公子:“怎么又赖我了?我这才见到你,你和老四都一块儿待多久了?你身体不好,难道我还不能怪老四吗?” 紧接着马三保又见着陆公子冲秦王翻了个白眼,道:“我这几日本就生病了,你上来便那般恐吓我,现在回过劲儿来,我自然多有不适。” 马三保见过之后,顿时更为心惊胆战了,陆公子这般与秦王说话,真的不会招致秦王愤怒吗? 马三保只听那秦王惊异道:“你病了?当真病了?没有唬我?” 马三保这会儿算是放下心了,想来秦王与陆公子之间也有着几分jiāo情吧,因而才能仿佛至jiāo好友一般,毫无顾忌地和陆公子jiāo谈……放下心后,马三保便没继续盯着他们瞧了,毕竟盯着王爷看久了,到时候要受责骂的怕就是他了。 陆长亭和朱走在前头,其实隐约也感觉到了马三保紧紧盯着他的目光,陆长亭能感觉到马三保的紧张和关心。这般聪明机灵的人,只是年纪小了些,也难怪朱棣会直接让他跟着自己回屋子了。 陆长亭收起思绪,回答朱道:“嗯,我现在还头晕得很……” 朱着实很少见着陆长亭生病的时候,头一次见着的时候,陆长亭那生病了的小模样便很轻易地打动了他们兄弟几人。现在见陆长亭目光微微涣散眩晕,脸色发白,朱一下子又被唤起了过去的记忆。朱不由得将陆长亭搂得更紧了。比起过去,现在陆长亭姿容更为出色了!哪怕是脸色发白的时候,朱都不得不说,着实好看极了!若是为女儿,还不知道该是何等模样呢…… 朱轻咳一声,觉得自己着实想得有些不靠谱。 “到底怎么病了?你屋子在哪儿?我带你过去?”朱出声问道,陆长亭能明显听出来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低沉了许多,而朱脸上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了,这时候陆长亭才真正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成熟稳重的气息。 “让他带路吧。”陆长亭顿了顿,叫道:“三保,带路。” 马三保点点头,忙小跑着走到了前面带路。 “三保?”朱轻笑了一声,在陆长亭耳边道:“和长亭的名字比起来,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陆长亭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自己那个“狗儿”的外号,陆长亭冷着脸没搭理他,不过平心而论,他觉得三保还是比狗儿强的!强太多了! 有马三保在前面带路,他们很快便走到了屋外。 只是待他们刚刚站定以后,另一头便走来了两人,朱转头看过去,就见为首是个五官凶恶但却莫名透着股清秀温和的僧人,他后面还跟了个呆呆笨笨的小沙弥。朱也没在意,直接收回了目光。只是那僧人却是径直到了他们的跟前。 陆长亭转头一看,道衍!手里还端着碗yào!想也知道,那是给他的! 朱也注意到了朱手中的那碗yào,就在道衍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朱却是先开口道:“来送yào的?”说罢,他便直接伸手去拿道衍手中的yào。这朱和朱棣有一样的毛病,默认为自己是陆长亭极为亲近的人,这突然冒出来的和尚,他管他是谁?送个yào就成了,这yào自然是由他这个亲近的二哥来接手了。 道衍或许是认出了朱的身份,最后自然还是松开了手,同时他还微微躬身道:“见过秦王殿下。”毕竟之前在应天府的时候,道衍是跟在朱棣身边随侍的,见过朱并不稀奇。不过陆长亭瞧朱的模样,似乎并不记得道衍是哪号人物了。 朱端着yào碗便要推门带陆长亭进去,而陆长亭却是伸手拦住了朱,转而歪了歪脑袋,好让视线上可以更完整地看到道衍那张脸:“我四哥呢?” 道衍和朱的眉头都不约而同地抽动了一下,至于他们各自什么心情,那就只有他们各自才知道了。 “燕王还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陆长亭点点头,这才推开门进去了,只是因着头晕目眩的缘故,陆长亭差点又往下倒,朱和道衍几乎是同时伸手,只是最后拦住陆长亭腰的还是朱,朱也实在看够了他这走三步就摇摇晃晃的模样,干脆将人抱了起来,随后大步朝着床走了过去。 陆长亭:…… 他该说朱和朱棣果然不愧是兄弟吗?某些举动还真是如出一辙的相似! 朱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将陆长亭放上床以后,朱才又从身后亲随的手中,重新将yào碗接了过来,道:“现在喝吗?” 道衍在旁边道:“是要趁热喝的。” 其实陆长亭也觉得朱问了句废话。 但朱自己不觉得啊,他觉得自己分明就是在发挥兄长友爱精神,好好关心陆长亭,因而对于道衍那句代替陆长亭回答的话,朱就很不高兴了,他转头斜睨了一眼道衍,心中对这个怪异的和尚有了些不快。 朱将陆长亭扶住,一手端着yào碗便要给陆长亭喂yào。 这秦王哪里伺候过人啊?哪里能干这种活儿啊?朱的亲随一下子就急了,赶紧伸手就要去抢yào碗,口中还道:“主子,让属下来吧。”然后却是被朱毫不留情地挥开了,“尔等退开!” 听朱如此说,他的亲随就知道朱这是心头不快了,他们虽然有些心疼这被秦王照顾的对象,但到底还是按照秦王所说,往后面退了好几步。 唉,主子哪里伺候过人啊?这会儿别把人给呛死了啊!瞧着这人似乎还是燕王殿下身边的人呢! 亲随们还在妄自担忧着,谁知道接下来,他们却瞧着自家主子极为熟练地给陆长亭喂着yào……亲随们震惊了,那可是秦王殿下啊!他会伺候人喝yào? 过去在中都的时候,朱的确这般伺候过陆长亭,只是五年过去,他贵为亲王,当然什么伺候人的事都不用做,现在他的动作难免有生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7 章 但是放在不可思议的亲随的眼中,那就是令人震惊的熟练了! 这会儿,其实陆长亭并不希望朱这般耐心细致地喂着自己喝yào,毕竟他伤的是脑袋又不是手残了,端个yào碗还是很容易的,朱这么喂他,他老是忍不住担心朱会手一抖,或者灌yào用力过猛,直接把整碗yào都掼到了他的脸上。 当然,到最后,这些都没有发生。 朱对此很是满意,他又从找回到了在中都时照顾幼弟般的乐趣。说来也奇怪,回到应天府后,明明他弟弟也有那么多,但他却是对这些人毫无兴趣,并且照顾起来的时候,也觉得实在不顺手,最后就干脆都丢开了。后头到了封地,朱想了想,最后确认,或许人之间都是讲究缘分的罢。不过恰好他们朱家兄弟和陆长亭有缘分罢了。 朱将空了的yào碗递给一边的道衍,看也不看道衍一眼,便伸手摸了摸陆长亭的脑袋,俨然一副好兄长的姿态。 而陆长亭悄摸摸地瞥了一眼道衍,啊,脸色那叫一个臭。 陆长亭敢发誓,他从来没有在道衍的脸上见到比这更臭的表情。 朱对道衍的面色毫无所觉,当然,他也根本不关注道衍,对于他来说,这个僧人就是无足轻重的,可以跟负责端茶送水的划上等号的。 朱问:“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他身后的亲随实在忍不住嘴角抽抽。这哪有那样快见效的yào啊? 陆长亭也觉得朱这问题问得着实傻了些,不过他都躺下来了,自然比站着舒服,于是在朱灼热的目光中,陆长亭还是点了点头。 朱顿时便觉得这都是自己的功劳了,他微笑抚过陆长亭的头,道:“那你好生歇息,我便在你床边守着。” 陆长亭不得不出声提醒他一件事:“这里是四哥的住所。” 朱挑眉:“不是你的屋子吗?” 道衍在旁边chā声道:“燕王和长亭同住。”成功膈应了朱,也成功拉取了朱的仇恨。 朱不快地转头瞥了他一眼,随后对着陆长亭道:“这么大人了,怎的还和老四睡在一处?”说罢,朱又觉得这个语序不对,于是重新调整了一下,道:“老四怎么还这般不知轻重?多大人了!” 于是这口锅就被结结实实地盖在了朱棣的头上。 虽然说同住的确是朱棣提议的,但陆长亭自己也并不排斥啊,此时听见朱如此道,陆长亭的嘴角不由抽了抽,实在无言以对。朱棣这个弟弟对于朱来说,其实就是垃圾桶捡的吧? “有劳二哥为我cāo心。”朱那话才说完没多久,朱棣就外面推门进来了,身后还跟着程二和三子。 可见在背后是不能说人坏话的啊。陆长亭暗自感叹。 朱站起身来,倒是半点没有说人坏话被抓包个正着的羞愧,毕竟他的身份始终是朱棣的兄长嘛。“老四回来了啊。”朱很是淡定地道,兄长的架子倒是端得十足。 “二哥怎么来了此地?招呼也不打一声,倒是让我招待不周了。”朱棣也同样淡定地道,但陆长亭就是觉得这二人话中都各有机锋。 朱不高兴,朱棣也不高兴。 陆长亭一眼就从他们脸上看出来了。 陆长亭很是干脆一拉被子,“我困了。”言下之意便是,你们便不要在此吵着我了。 而朱棣、朱也的确很识相,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那长亭好生休息。”说罢,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朱棣又当先开口道:“许久不见二哥,想与二哥叙叙旧。” 朱道:“正有此意。”然后两人便很是默契地出去了。 道衍目送着他们出去,然后对身后的小沙弥道:“去泡壶茶来。” 陆长亭一头雾水地睁开眼:“道衍师父不走?” “人都走了,自然是我在此处守着长亭。”小沙弥很快就将茶水拎进来了,道衍一边倒着茶水一边口吻平淡地回答了陆长亭的话。 陆长亭:…… 他怎么有种道衍坐收渔翁之利的感觉呢? 陆长亭闭了闭眼,只要不去想道衍,倒是没一会儿也就睡着了。道衍放下手中的茶杯,朝着陆长亭的方向看了过去,目光落在陆长亭的脸庞上,睡着之后的陆长亭显得乖顺了很多,全然没有了白日里的锋芒。道衍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声音低低地道:“有意思。” 陆长亭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日早晨,醒来的时候,陆长亭见到的还是睡在一旁的朱棣,陆长亭刚睁眼不久,朱棣也就紧跟着睁眼了。 而这时候他们的门也被敲响了。 “长亭可醒了?” “老四!” 无疑,站在门外的便是朱了。 陆长亭不知道朱怎么醒得这样早,他正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朱棣按了回去,而后朱棣翻身起床,大步走到门边,只开了个缝,随后对着外面的朱道:“长亭还在熟睡,二哥先行用早饭吧。”说罢,他便不给朱半点余地的,甚至没给朱往里看一眼的机会,直接将门干脆利落地给关上了。 陆长亭:“……”他竟然还觉得朱棣这会儿挺有魄力的。 朱棣回转身来脱去外衫,搂着陆长亭便又继续睡了,朱棣的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陆长亭都有些蒙,尤其是当朱棣的手臂横亘过来将他搂住的时候,陆长亭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所适从,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明明这样的姿势,其实也很是常见不过,但是这会儿陆长亭却觉得腰间那只手臂实在有些发烫。 陆长亭强迫自己再度闭上了眼。 有人说回笼觉是最舒服不过的,陆长亭也这么认为,因为这一觉,他的确睡得很是舒服,在梦中,仿佛整个人都飘忽在了柔软的云朵之上,触感柔软,整个人都油然而生一股安心感。 或许是因为朱棣在身旁吧……陆长亭迷迷糊糊地想着。 等到陆长亭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他睁开眼转头去看,朱棣竟然也还在他旁边睡着,而且睡得很熟,但是因为过长时间地躺在床上,这会儿陆长亭已经觉得有些四肢发软了。 陆长亭动了动腿,然后他猛地僵住了。 而朱棣被他惊醒,随之跟着动了动,然后也跟着僵住了。 “长亭,你……”朱棣就来得及刚开个口,陆长亭情急之下,一脚把朱棣给踹下去了,朱棣毫无防备,摔了个结结实实,但偏偏这时候他也生不起气来,朱棣撑着地面爬起来,拍了拍手,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角上沾了的那点儿可疑的水迹,他犹豫着出声道:“长亭,其实这也……” 陆长亭生怕他说一句“就算是大人尿床也没什么关系”,想也没想就出口道:“那不是尿床!” 朱棣愣了愣:“……嗯。”但不是尿床,那是……朱棣再度僵了僵,然后走上前去,犹豫着安抚地拍了拍陆长亭的背,“无事无事,四哥……四哥也有过……” 陆长亭没想到朱棣还能丧心病狂到拿自己举例来安抚他。 他仿佛听见了永乐大帝的形象在心底“啪啪啪”,坍塌的声音。 “……”尴尬的死寂在屋中蔓延开来。 最后还是朱棣觉得自己身为兄长,应当好好引导陆长亭,于是他出声道:“要不先将裤子换了吧?” 陆长亭蹲坐在床上,这会儿也觉得有点儿胯.下生风。他瘫着脸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往屏风后头去了,去叫水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了朱棣的肩上。 朱棣转过身去,陡然间步子又停滞了一下,他俯下身,抓起了自己的衣角,朱棣伸出手指拭擦了一下,上面的痕迹自然就蹭到了手上。 原本这种时刻要么是觉得恶心,要么便是觉得没什么奇怪,也自然就不会去过多的注意,但朱棣却忍不住盯着多瞧了两眼,差点就俯下身去闻了。朱棣及时反应过来,收回手,穿好外衫,走了出去叫下人打水来。下人们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打了水放在门口,朱棣都没让他们进来。 可下人们不能进来,不代表朱不能进来啊。朱趁着门开的时候便闪身进来了,他的目光往床的方向扫去,一边还大步走了过去:“长亭呢?” 朱问完话,还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他怎么觉得有股味道,实在有些奇怪。 陆长亭在屏风后头突然听见了朱的声音,吓得顿时一激灵,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实在不想在这样尴尬的时刻,撞上朱棣和朱两个人啊! 但这一切似乎并不由陆长亭的心意来做主。 朱隐约瞥见了屏风后的陆长亭,当即便要往后走去,陆长亭吓得魂都快飞了,赶紧道:“二哥做什么?我要沐浴呢。” 朱棣瞥了一眼朱,道:“二哥,扛水。” 朱:“???”他朝朱棣手边看去,那里可不正是两桶水吗? “长亭不舒服?都不要下人进来?”朱问。 陆长亭在里头赶紧答:“我没事。” “先扛水。”朱棣淡淡地又提醒了一次。 朱无奈耸肩,当即便和朱棣一块儿……说是扛,其实不如说是抱着进去了。 陆长亭在屏风后头当先用衣袍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只是就算这样,等他们进到屏风后来,陆长亭都还是忍不住面上一红。这可太丢人了啊! 不过等那两人真的抱着水桶进来以后,陆长亭瞧着这两位明朝王爷的模样,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能有王爷给搬洗澡水,陆长亭觉得自己确实福气不浅了。 朱这厢放下水桶后,便打量了陆长亭一番,见他裹得严严实实,又脸颊绯红,那小模样,看上去还怪好看的,朱不自在地错开了目光,这才和朱棣一块儿出去了。 陆长亭松了一口气,立即泡进了澡盆子里。 其实他也很清楚这些现象都是正常的,毕竟谁不是男人呢?谁不是从这条路走过来的呢?虽说他这辈子没经历过,但他上辈子经历过啊。内里是个老司机的陆长亭,万万没想到朱棣将他当成了个小纯洁,还小心翼翼地安抚着他。陆长亭是又觉得羞窘,却又觉得感动。 除却朱棣,怕是也没谁会待他这般小心了。 陆长亭舒舒服服地泡完了澡。 而外头的朱却是慢半拍地想起了,那屋子里到底是什么味道! 朱脸色登时就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老四,你老实说,方才你和长亭在屋中究竟做了什么?”还这么见不得人!都不让下人进门! 朱棣不明所以:“没什么。”朱棣只是想着他得为陆长亭留个面子。 朱的目光冷了冷:“真的没什么吗?” 朱棣更不明所以了:“二哥若有话不妨直说。” 朱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眉头皱起,冷声道:“老四,你怎能如此禽兽?” 朱棣一头雾水。 朱却觉得,又来了,老四惯用的装傻招数!朱强行压下胸中的怒气,道:“你且等着,等长亭出来我再与你说。”说罢,朱竟是仿佛不愿再与他多待一般,直接快步走开了。 朱棣皱眉站在那里,想了想,朱究竟何出此言? 这会儿陆长亭在里头喊了声“四哥”,朱棣立即再度推门进去,这会儿朱棣才闻到了屋子里不同的味道,方才朱进来也闻到了?所以出去之后他的脸色变得那样难看? 朱棣这会儿的脸色也陡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朱是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朱棣的心突然间便狂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心底蔓延开了一股愤怒的滋味儿,但隐约中又好像有一层窗户纸,被谁捅破了。 ** 【道衍和朱的眉头都不约而同地抽动了一下,至于他们各自什么心情,那就只有他们各自才知道了。】 你们猜,他们当时什么心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今天我家小暹罗情况好些了,能自主进食了,不用我拿针管推了,但是发现他身上的猫藓有点多,啊,还得抠掉痂再上yào,QwQ太为难我了。 嘤嘤嘤今天码字码到脖子特别痛,趴地求爱抚…… 第92章 (已修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别名二哥心里苦。 朱尚炳,朱嫡长子,于洪武十三年十月出生,这一年洪武十六年。 嗯,历史上二哥死得很早的…… 后头这个儿子就继承了他的位置。这两章都比较日常,下面转下一档剧情。 ** Ps:带大猫去医院做了个检查,嗯,猫瘟,应该是小猫身上携带的。小猫刚到家那天,大猫就帮他刨猫砂埋粑粑,还老想闻他屁屁。后头发现小猫感冒,我把俩货隔离了,第二天给小猫喂东西,大猫都来偷吃。也说不清是哪个环节染上了。大猫到我手里的时候,四个月,前主人没给打过疫苗,不给做驱虫,我接手以后才开始打的疫苗,抵抗力不够强。现在查出猫瘟心疼死我了。大猫起码得在医院待上三到七天。幸好我送去得早,还没什么猫瘟的明显症状,我得每天上午去陪陪她,希望她能挺过来。今天我自己大姨妈也好多了,晚上我会好好补上更新的,还得多赚点猫粮钱等我家大猫回家呢。 嗦了这么多,就是跟大家解释一下我这几天总替换晚的原因啦,见谅啦! 陆长亭沐浴完后,就已经将紧张和尴尬的情绪完全摆脱了,他换上新的衣衫,藏起亵裤,先询问了小沙弥洗衣裳的地方,待到自己搓洗干净了这才晾起来,然后他方才去寻找了朱棣的身影。 王府下人告知他,朱棣和朱都到禅室去了,陆长亭便也只得慢腾腾地往着禅室而去。 让陆长亭没想到的是,马三保又跟了上来,三子也想跟着,两人就你看我我看你,瞧三子那模样,还颇有点儿活计被抢了的失落感。 陆长亭回头看了看他们,觉得有些好笑,随后就放任他们一齐跟在后头了。 陆长亭原本以为道衍也会在禅室里,谁知道推门进去的时候,只见着朱棣和朱对坐在那里,各自手中捧着一杯茶,一言不发。陆长亭看着他们的模样,脑子里顿时联想到了守在产房外的准父亲们……陆长亭一下子被自己的联想窘到了,忙收拾好面部表情后,走了进去。 “二哥,四哥。”陆长亭低低地喊了一声,顺便回转身将门给扣上了,马三保等人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8 章 被留在了外头。 朱和朱棣同时抬头看向他,令陆长亭觉得诡异的是,朱和朱棣看向他的时候,都是目光沉沉,带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味道。 陆长亭回望过去:“怎么了?” 朱和朱棣不约而同地收回了目光,但又谁都不开口说话,禅室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气氛之中。 陆长亭倒是不急,以他的观察来看,应当是朱和朱棣此时正觉得尴尬,反正尴尬的又不是他,他急什么? 陆长亭找了处地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时候朱当先开口了:“长亭,方才是怎么了?” “没怎么啊。”尴尬过后的陆长亭现在分外的淡定。 朱却仿佛认定了他在撒谎,不由拧眉道:“长亭,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难道你觉得二哥还不能为你做主吗?” 陆长亭实在听不大明白朱在说什么玩意儿,他诧异地看了看朱:“二哥,你希望我说什么?” 朱差点被他气个倒仰,什么叫我希望你说什么! 难道你不应当气愤地bào出老四的罪行吗! 朱棣看了看朱,实在是憋不住了,于是出声打断道:“二哥是否多想了?今日长亭不过晨起后……出现了点儿常见的状况罢了。” 陆长亭不知道朱是误会成了什么,但见朱棣这般委婉地为自己辩解,陆长亭便干脆大大方方地道:“二哥,我只是经历了每个人成年时经历的事而已。”他指的当然是初次遗.精。而且陆长亭自认为自己已经解释得很是清楚了。 但对于朱来说,却无疑是助长他朝着某个方向想得更歪了。 如何叫做成年时经历的事? 那不就是有了初次欢.爱吗? 朱对着朱棣怒目而视。 知道朱在想什么的朱棣:…… 陆长亭歪了歪头:“二哥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了。”朱的脸色很难看。 陆长亭瞥见他脸上的表情,顿时也有些无语,“二哥难道对此有何不满?”陆长亭心里也琢磨不出这个逻辑来,毕竟他初次遗.精和朱也没什么关系啊,朱的脸色这么难看做什么? 朱此时马上摇头连连,道:“我是对老四不满,他没有照顾好你,你还是随二哥走吧!” 陆长亭并不知道朱心底那惊世骇俗的猜测,只当是朱认为朱棣没有照顾好他,才导致他发育迟缓。不过陆长亭倒是觉得,一是因为他早就开过窍了,这辈子也就清心寡yù了,二是因为年幼时确实身体不大好。 这些跟朱棣都是没关系的。 陆长亭自然就出声为朱棣辩解了:“这又不干四哥的事。” 朱顿时更为火光:“这还不干他的事?他做出来的好事,他……” 朱棣眉头直跳,忍不住一把将朱拽住了:“二哥你莫要胡说!”这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当然,其实这时候朱棣心底本能地不愿意陆长亭听出来朱的意思。 陆长亭就算是再迟钝,也发觉到朱和他们口中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了,陆长亭起身走到朱跟前去,俯身问:“二哥你在说什么啊?” 朱实在是愤怒上头,他咬着牙道:“长亭你莫要为这人打掩护,你老实说,你今早叫水进去,却不让下人进门,好端端的,这般是为何?难道不是为老四作掩护吗?” 朱棣皱眉,再度拽了朱一把:“二哥。” 陆长亭这回倒是终于听出了朱的意思,陆长亭微微咋舌,朱到底是怎么联想到那方面去的?若是在之前,陆长亭还真不一定能想到这上面去,但是自从那次程二和他说了那些富商间的流言时,陆长亭便一下子就明悟了这方面的事,此时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想到了。 “二哥着实误会了。”既然知道朱在想什么,陆长亭就可以变得大方坦然多了,“我和四哥着实清白得很,今早不过是我身上出了状况,人生头一次。”陆长亭眨眨眼,“今早四哥还担心我不通此事,好好与我解释了一番呢。” 朱先是不信,后是震惊,最后是面色尴尬。 倒是朱棣站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 就在陆长亭说出那句“我和四哥着实清白得很”的时候,朱棣竟然条件反shè地想要否认了。朱棣知道这样的状态可着实不好,但是……但是这样的滋味,也并不会让朱棣避之不及啊,相反的,他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 也许在以后,长亭就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了。 陆长亭为了缓解尴尬,笑道:“此后,二哥和四哥都不能再说我年少了,毕竟如今也是可以娶妻的年纪了。” 谁知晓,朱和朱棣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同时垮了下来。 “长亭娶妻还早。”朱棣淡淡道。 朱也跟着道:“老四说得不错。”这会儿两人之间倒是不剑拔弩张了,反而达成了空前一致的意见。 陆长亭:…… 你不是怀疑我是断袖吗?我以这等方式告诉你我还是要娶妻的,二哥你怎么还是这般脸色难看呢? 陆长亭顿时有种,说什么都会戳到朱的感觉。 朱和朱棣对视了一眼,而后再度异口同声地道:“以后的事,长亭此时便不要多想了。” 陆长亭虽说对这等事的确不感兴趣,但是朱和朱棣的态度,总让他觉得自己以后若是打光棍,那定然是这二人的过错啊! “二哥,四哥,心急的是你们吧?”陆长亭懒得和他们说话了,干脆自己转身回位置上坐好了。 朱瞥了一眼朱棣,这会儿却是提了个极损的主意:“长亭不如和我去西安,西安多妩媚的姑娘,到时候长亭在那处多选几个做姬妾都可行。” 朱棣的脸一下子就黑了,顿时觉得朱就是来给他找不痛快的。 而陆长亭也不由出声道:“二哥莫要胡说,我对女子没甚兴趣。” 朱闻言,不由失声叫道:“你对女子没有兴致?那如何能行?不行,今日便随我去试一试……” 朱棣真想骂一句“胡闹”,但是好歹朱还是兄长呢,朱棣也就只能生生给憋回去了。 “二哥,我只是对胡乱和女子来往不感兴趣。”陆长亭没好气地道:“总归妻妾成群是不适合我的。” 朱听出了他话中的鄙夷味道,顿时赧然,还犹豫着解释道:“其实二哥倒也没有什么妻妾的……你说的是,男儿这般纵情声色,是不好,不好……” 陆长亭:“……”二哥你的骨气呢? 见总算避过了朱这出乌龙,朱棣也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陆长亭了:“现在头还晕吗?” “好多了。” 朱棣点头:“如此正好,重阳节时也能好好过了。” 朱在旁边chā嘴道:“长亭,我前来就是和你一同过重阳节的。” 陆长亭点点头。 朱心头略略有些失望,五年不见,特地为他而来,难道他就不该感动一下吗?朱心底的成就感一下子就消失了个干净。 “我先去喝yào。”陆长亭舔了舔唇,起身道。虽说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毕竟是和脑袋有关系,还是先将yào都按照医嘱喝掉才好。 朱马上跟着起身道:“二哥喂你。” 朱棣紧跟着也站了起来,陆长亭觉得自己从他的脸上也看见了跃跃yù试,陆长亭想也不想便一口截断道:“不!不用了!”陆长亭快步走到了禅室门口,门一开,正好对上外面道衍的那张脸,道衍抬起手臂,陆长亭一眼就看见了他手里端着的yào碗,陆长亭一愣:“给我的?” “嗯。”道衍将yào碗放到了他的手中。 朱棣在里头道:“都进来吧。” 于是道衍和陆长亭一块儿又转身回去了。 陆长亭端着yào碗几口就喝掉了,朱在旁边很是遗憾,再见到陆长亭,喂yào本该是多么拉近彼此的行为啊,偏生被这和尚硬生生地破坏掉了。 道衍和朱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对接。 奈何道衍目光沉静,朱连看也看不穿,朱顿觉无趣,便只得收回了目光。 “这位是庆寿寺道衍主持。”陆长亭见朱半点也没将道衍看在眼里,不由得出声介绍道。 “原来是主持啊。”朱这才多看了他两眼,随后道:“我怎么觉得有些面熟?” 朱棣道:“应天府见过。” 朱恍然大悟:“原来是他!”说罢,朱撇嘴:“相比起来,跟随我的那个僧人,可着实不如何了。”朱虽说傲气,不将人看在眼中,但他至少能瞧出道衍是胜过其他僧人的。 朱对道衍的兴致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随后他便收回了目光与朱棣道:“老四,待到重阳过后,让我将长亭带走如何?” 朱棣和道衍的面色几乎是同时一沉。 陆长亭在旁边默默吃点心,颇有点这和自己没关系的感觉。 朱棣一口拒绝:“不行。” 道衍扫了朱一眼,似乎在判断朱为何要带走陆长亭。 朱很是不痛快地反问道:“为何不行?长亭又并非你的所有物,我邀长亭前去游玩小住,有何不可?我特地前来北平陪同长亭过重阳,想来长亭也会不舍得拒绝我。是吧?长亭。” 陆长亭将那一口点心咽下去,缓缓道:“二哥,我不去。” 朱仿佛被抽了个大耳刮子:“……”朱愣是被噎得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而朱棣和道衍的脸色又不约而同地恢复了。 朱好半天才面色难看地道:“长亭,你怎能这般对待二哥?难道你真要辜负二哥千里迢迢前来看你的情谊?长亭,你没出过什么远门,你不知道西安如何,这世上可并非只有北平一地能让你住下来。不管如何,去瞧瞧风景也好,不是吗?” 陆长亭对于出门当然有所意动,能看到千年前的西安,那自然是一桩趣事,但……陆长亭也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和朱棣绑在一起的,现在自然不适宜再到别的地方去了。 于是陆长亭摇摇头:“我要跟着四哥。” 说出这话,当然是有陆长亭自己的考量,只是这话在朱棣听来,便无疑是一句令他感动的剖白了,他心中只能暗道,待陆长亭种种,倒是没有半分白待了的。朱棣心底一股甜意登时便dàng开了来……这会儿朱棣可是全然不担心陆长亭会跟着朱走了,其实想一想也是,从长亭选择来北平投奔开始,便能看出在长亭心中,最重要的便是自己不是吗? 陆长亭在说完那话之后,朱抿了抿唇,这下反倒是不生气了。 朱棣能看出来的,朱能看不出吗?他也知道对于陆长亭来说,显然朱棣更为亲近,但这也自然,当初他们兄弟几人一同离开中都,唯独朱棣后来又回到中都陪伴长亭许久,那样长的时间里,那些累积下来的情谊可不会作伪。 当然,理智上知道,可情感上不能接受啊。 朱想着过去,他待陆长亭可也不差吧,怎么长亭就能这般心狠拒绝了他? 朱垂下眼眸,淡淡道:“长亭且再想一想吧。” 陆长亭听见他这般口吻,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朱这是……心中憋着郁气了? “二哥也莫要误会,只是我近来病了,如何能走动?”陆长亭将口吻放得些许天真地道:“我倒是希望二哥能在中都留着呢。” 朱熟知陆长亭的脾xìng,当然知道陆长亭其实很少会说这样的话,那么陆长亭其中讨好的意味也就很浓了,可是,朱不得不说,这一套……他吃得很高兴啊! “等你病愈再说。”朱没有态度激烈地对陆长亭作要求,但也没有退让。 说明他还是没有放弃这个目的。 朱棣这会儿可是安心极了,半点也不忧心朱会将陆长亭拐跑。 安心之后,朱棣便是去做自己的事了,现在再留着陆长亭和朱在一处,朱棣便不觉得有何可担忧的了,甚至是他很乐得见着两人在一处时,陆长亭残忍拒绝朱。 朱棣和道衍很快就离开了禅室,朱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心中暗道一声机会来了。 当朱棣和道衍在这里的时候,朱总有一种自己被盯住了的感觉,这就算有满腔的话,倒也不好与陆长亭说啊,这下可算是等到他们走了,朱当即便和陆长亭坐到了一处。 书信里说来,和当面说来,那滋味儿还是大大不同的。 朱倒也不嫌费口舌,和陆长亭细细说起了他在封地上的事。 “我比老四更先前往封地,我在封地待了五年有余,长亭,你若到西安去,定然比在北平更为舒适。”朱还是没忘记说上这样一句话,其实他就是在隐晦地提醒陆长亭,现在朱棣对北平的掌控力还不够呢。 但是陆长亭又不在乎这个。 他摇了摇头:“留在北平也好。” “何处好了?老四整日忙个不停,顾也顾不上你。” 陆长亭这会儿倒是陡然想起了一件事:“二哥成亲了吗?” 朱抿了抿唇,垂下眼睑:“成亲了。”不知为何,朱有种淡淡的心虚感。 “二哥都成亲了,我过去自然不大合适。” 朱皱眉:“长亭这话说得不对,难道日后待到老四成亲时,你便也不留在北平了吗?” 陆长亭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瞬间的不快。他虽然想过从燕王府搬走,但他着实没想过朱棣主动抛下他的那一日。陆长亭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我会搬出燕王府。” 朱一边不快,但一边又有些诡异的心理平衡。反正长亭在这一点上,待他和老四的标准都是一样的嘛。 “那你到我那边去不也一样?你若不愿住在□□,我便可为你购置宅子……” “那怎么行?我不愿意白花二哥的钱。” “怎能算白花?”朱当即驳斥了他这句话。 陆长亭却是更直接地打断了他:“二哥,何况我在北平已经购置好宅子了。” 朱还是微微有些不敢置信的:“你何时购置的?怎么这样快?” 陆长亭当然不会告诉他,那是别人送的了,不然他觉得朱一定能说,那我送你一个宅子不也是一样? “二哥倒是小瞧我了。”陆长亭嗔怒的一句话,便将这个问题给含糊过去了。而朱的关注点本身也不在宅子之上,他很快便换了个战略。 “若是二哥有风水上的知识需要请教长亭呢?” “那二哥现在就说吧。”陆长亭很是真诚地看着他道。 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9 章 时被噎住了。 见朱突然不说话了,那么陆长亭就开始主动问话了:“二哥何时成的亲?” 朱的妻子可是倚天屠龙记里敏敏穆特尔的原型啊,陆长亭也很想知道,这位秦王妃是否当真如此美丽。 对上陆长亭那双好奇的眼眸,朱道:“你随我去西安我就告诉你。” 陆长亭:“……”堂堂秦王是如何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来的? 朱道:“长亭,我要请你去看的风水,可不是我嘴上便能说个清楚明白的。” 这一点陆长亭也知道,没有亲眼见到,便无法评判。但陆长亭还是忍不住挑眉道:“二哥此行前来,就是为了让我去瞧风水的?” “风水只是顺带的。”朱很是真诚地道,“若是长亭能常住西安,日后二哥要寻人看风水,那也有对象了啊。”朱将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陆长亭本来想问他,二哥那里不是已经有个陈方了吗?但这话放在此时揶揄似乎又不大合适,陆长亭犹豫一下,还是问道:“二哥要瞧的究竟是什么风水?” “家宅。” “□□的风水?”陆长亭微微挑眉:“二哥应当是有风水师的吧?” 朱也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他们如何能与长亭相比?” “二哥,说不定我还不及他们的本事呢。”天下之大,焉能说人人都不如他厉害? 朱道:“我也不瞒你,我有一两岁幼子,我担心有人对他下手……” 陆长亭整个人都仿佛被一道雷给劈中了,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两岁幼子?仿佛昨日,他们都还在中都一般,而今日却就陡然之间得知,朱不仅成亲了,而且连孩子都有了……但是想一想似乎也并不奇怪,当初他们结识的时候,朱就似乎已经有二十了,成亲之后自然当有子嗣了。 “二哥早如此说,我自然就应了。”陆长亭道。他不想去西安,是他不愿意朱棣多想,可如今出的事又非比寻常,陆长亭无论如何,也该为朱走这一遭。 朱淡淡道:“长亭是不知道,我那王妃已在重阳前夕不久,暴病而亡。” 陆长亭呆了呆:“病故了?”这么快就死了?他记得这位王妃本该是在朱病死后,以身殉葬的啊! 朱点头:“长亭与我走一遭吧。” “……好。”朱的言下之意,显然是觉得秦王府里的事故都和风水有关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有关,朱都需要他前去一探,起码是个慰藉。 那头朱棣根本不知道,就在他大意放纵的时候,朱还真出乎意料地将陆长亭给拐到手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那厢燕王府的外头,还有史嘉赐前来求见呢,更有刘镇抚的家人前来寻找陆长亭,只是他们都没能找到人,便也只有苦苦等待了。 另一厢,那被驱逐出庆寿寺的香客,自然是不信陆长亭所说的话。只是等回到家中,他的妻子告知他,大夫也拿儿子的毛病束手无策。 香客焦躁无比,与妻子日夜不能成眠。 如此过了两日…… 待他再愁眉苦脸地往着儿子屋中去时,却见儿子突然坐立起来,并不哭闹,只要着他抱。 香客惊讶无比,再观察暗下去,却见儿子竟是陡然之间病痛全消一般。香客不由得想到了那日那少年说的话…… 事后香客再与人说起这等奇遇时,他方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原来这人就是北平城中炙手可热的陆公子! 当然,以上乃是后话了。 转眼是重阳。 因着陆长亭刚刚病愈的缘故,朱棣也不敢带着他去登高,便只是令人摆了些初秋适宜享用的食物在陆长亭屋中,然后陪着陆长亭一边闲话一边吃食物。不得不说朱棣的构想是很好的,只是到了后面,却硬生生chā入了一个朱,朱棣虽觉遗憾,但也不好拒绝,便只有忍受之了。 席间时,朱突然出声问道:“老四知道长亭要随我去西安的事吗?” 朱棣愣了愣,随后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长亭要随二哥去西安?”初时朱棣是不信的,但是当他扫到一边的陆长亭没有出声时,朱棣就知道是自己大意了,竟然留给了朱挖墙脚的机会! 陆长亭瞥了一眼朱棣脸上的表情,低声道:“也不一定是现在吧……” 朱也不在意陆长亭这句话,反正应都应了,迟早都是得去的,抢他也能将人给抢去了! 朱棣不得不出声提醒:“长亭似乎在北平还应了人,要给他们瞧风水。” 陆长亭点点头。 还有个史嘉赐呢,他都将人家搁在一边儿好久了。 朱笑着摸了摸陆长亭的脑袋:“无事,我能等。”他也没对陆长亭说谎,他是想请陆长亭去看风水,但更希望陆长亭能就此长住,因而他有耐心慢慢挖老四的墙脚。 朱棣沉默地盯着朱那只手,差点把手里的筷子都给捏碎了。 朱棣觉得,下次他应当告诉道衍,庆寿寺不能随意接待他人,像那香客那样的,还有朱这样的,都该挡在大门外才好…… 朱知道朱棣心头不痛快,他面上更显温和,还伸手捏着筷子想要夹食物给陆长亭,只是他才刚伸出手,便被朱棣无情地挡开了。 朱棣面无表情地当先夹起食物送到了陆长亭的碗中。 朱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朱棣。 他怎么觉得老四对长亭,是真有那么点儿意思呢? 朱心头疑惑,便再度伸手尝试给陆长亭夹菜,却又一次被朱棣给挡开了,朱顿时上了火:“老四你干什么?”谁能霸道到这份儿上啊?连给夹个菜都不让了?朱一边上火怒斥的时候,也一边在观察朱棣脸上的表情。 奈何朱棣向来极为擅长隐藏自身表情,朱再怎么仔细看,也都只从他的脸上发现几分冷淡自持。别的那是半点都看不出来。朱咬了咬牙,心道只要是狐狸,那就总能被揪住尾巴。 朱棣瞥了一眼朱,道:“二哥,怎么?” 朱对上他那无辜的表情,就差没吐血了。本王怎么会有一个如此厚颜无耻的兄弟? 陆长亭貌似乖巧地继续吃着自己的,当作看不见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陆长亭想象了一下,假如此时道衍也在,那会是什么模样…… 正想着呢,门突然被敲响了。 陆长亭挑了挑眉,难道他这张嘴……这么灵? “谁?”朱不悦地问道。 “重阳不吃花糕吗?”门外的人声音低低地问。 这道声音,陆长亭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道衍! 陆长亭当先站起身来,不顾身后二人,直接大步走上前去将门打开了。还冲着门外的人语气温和,甚至是偏甜地喊了一声:“道衍师父,不如进来一起?” 屋内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一瞬间的变化,但是陆长亭都已经先开口了,他们还能说什么?何况道衍还是朱棣的谋士呢。 朱棣做主,开口道:“道衍也一同吧。” 好歹这里是在庆寿寺,那都是道衍的地盘呢。 道衍淡淡一笑,和陆长亭一同走了前来。 道衍身后的小沙弥托着几碟花糕,还有两壶重阳酒,托盘上还放有茱萸,以及……一盆菊花?陆长亭见状,不由嘴角一抽。要菊花来做什么?这难道就能伪装成赏菊了吗? 道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回头打量朱和朱棣,也都不觉得怪异。 看来这样的做法,似乎很常见。 道衍让小沙弥将手中托着的物品一一放下,连忙退出去了。 陆长亭从桌上捞起一只螃蟹,递给道衍:“道衍师父要尝尝吗?” 朱棣差点笑出了声,他轻轻拽了陆长亭一把:“瞎给什么呢?” 陆长亭这才骤然想起,是哦,螃蟹是荤腥,出家人自是不能沾取的,换了旁人也就罢了,谁让道衍还是庆寿寺的主持呢?虽说道衍的xìng子可不像这么守规矩的,但既然他坐在了这个位置上,那便要恪守一定的戒条。 道衍满不在乎地笑道:“嗯,我吃花糕就好。” 见道衍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意思,陆长亭方才放心了。 明朝时北方对于花糕做得很是讲究,面饼之中种枣栗,其面星星然。等到面饼做成后,再标以纸彩旗。以花糕祭先祖,同时也以花糕迎女儿归家来食。 这些陆长亭当然不知道,他虽然知道明朝历史,但对于有些节日风俗是知之甚少的,这些都来自道衍的解说。 因为道衍的chā.入,朱棣和朱的话题就不得不中断了,于是道衍就带来了一股学术派的清流。 开始给陆长亭讲重阳的由来、习俗种种…… 陆长亭也乐得听这些。 反正都比听朱和朱棣你酸我酸你好听。 这也是陆长亭难得听道衍说话这样认真的时候,道衍仿佛看不见另外两人的目光一般,淡定地坐在那里继续和陆长亭说话。 朱这时候确实不快得很。 老四也就罢了,毕竟几人是一处生活过的。 这和尚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这和尚又和长亭认识多久了?怎么就待长亭这般亲昵了?朱冷冷地盯着道衍。 但道衍是何等人啊?他岂会畏惧这点气势和冰冷的目光?道衍仍旧坐如松,还颇有闲心地问陆长亭:“长亭可知秋蟹如何吃?” 陆长亭当然知道,不过他好奇的是,听道衍这话,道衍似乎还很懂得了?陆长亭不由得向道衍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道衍笑道:“我虽不食此物,但却是瞧别人用过的。”说着道衍便取了一只蟹,下手开始为陆长亭拆蟹。 朱和朱棣这时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这不仅话都让道衍给说了,事儿也都让他给做了!而他们俩竟然还没反应过来!朱和朱棣的面色一时间都有点不大好看,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自己这样实在有些妄做兄长。 但是仔细想一想,他们还真不会拆蟹。 为什么呢?因为平日里这些都是下人代劳的啊。 尤其朱棣,平日里哪会有闲心来吃这样精细的食物?拆蟹那点儿功夫,他倒是不如去练会儿拳脚了。 朱和朱棣只能沉默地在一旁看着,心底越发地不是滋味儿。 不得不说,一旦放下偏见之后,陆长亭觉得和道衍相处倒也比较愉快,而且道衍还真的如师长一般,体贴地给他拆着蟹ròu,陆长亭还能说什么?再寒冷似铁一颗心,不也总有被软化的时候吗? 朱棣倒了杯重阳酒,然后陡然想起来,方才在道衍来之前,他不就是在给长亭夹菜吗?现在道衍给拆蟹ròu了,他继续给夹菜,喂花糕不就好了吗? 朱棣很快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心情重新恢复成了愉悦。 而朱在见到朱棣动作之后,愣了愣,想来想去,自己也没可做的事儿了。 二哥顿时气得心肝肺都疼了…… 小长亭怎么总是这么受欢迎呢? 第93章 (两万字修完) 作者有话要说:  改好了!两万字!昨晚真的只是手残在修文的时候,多贴了一次!以及,再说一次,提前购买了防盗章的,相当于花31点的钱看62点的文!而买成62点的,也没有亏,因为我替换字数不得少于两万字,也就是说相当于用62点的钱同样看到了更多的字数!没有骗你们的钱,真的没有骗你们的_(:з∠)_好了,我现在要去洗脸吃饭并且去医院,下午回来继续码字。 希望你们继续爱我。QwQ难受想哭。 吃了花糕、喝了重阳酒、拆了蟹ròu、chā了茱萸、赏了秋菊……一顿饭算是接近尾声了,因为一边吃吃停停,陆长亭倒是不怎么撑。而他也不大敢喝酒,因而吃完之后,陆长亭异常清醒,并不觉得困顿。 道衍倒是想继续和陆长亭说话,奈何朱的不快已经憋到极致了,他抓住陆长亭的手腕道:“长亭,我陪你出去走一走。”说罢,朱便要带着他往外走。而陆长亭惦记着道衍前来,肯定不是为吃一顿饭,更大的可能xìng是来找朱棣的,陆长亭也就非常“体贴”地给他们让出了“私会”的空间。 道衍和朱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并肩走了出去。 陆长亭倒是不排斥在外头走一走,毕竟睡的时候多了,若是再不走走,那岂不是更加难受? 毕竟他伤的也并非腿脚。 走出来后,陆长亭便问起了朱那个两岁多的儿子。 这个儿子并非出自秦王妃,而是出自次妃邓妃。听罢之后,陆长亭便诡异地看了朱一眼。 朱被这一眼盯得浑身发麻,赶紧道:“不过两个妻子,都是父皇所赐,不敢辞。长亭可莫要误会。” 陆长亭继续森森地看着他,仿佛在说真的只有两个吗? 朱装作没看见他的目光,只淡淡道:“长亭若是不信,届时去见着了便知晓了。” 陆长亭并不接他这话。 朱瞧上去并没有着急的意思,陆长亭心中对他说瞧风水的说法,也有些犹疑。只是因着他们之间的jiāo情不同,所以哪怕是有犹疑,他也依旧会按照朱所言,往西安去瞧瞧。 朱瞧了一眼他面上的表情,暗暗摇头,长亭实在太难诱拐,当初他若是肯跟他们一同前往应天府,那该有多好,到今日,长亭究竟跟在谁的身边,怕是就要有所变化了。 朱也知道世上没有后悔yào的道理,何况当初那本就是陆长亭自己的选择,旁人又岂能置喙? 朱将这一点抛到脑后,借着机会开始询问陆长亭在北平的生活,其实说白了,他就是想从中探出,朱棣对陆长亭究竟有没有过火的举动,朱相信,若是真的有,那么平日的细节里便必然能瞧出来的。 而当陆长亭说到他刚来北平,便被朱棣扔到校场上去的时候,朱顿时放下了心,但是紧跟着他就忍不住心疼了。 老四怎么舍得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呢! 天哪! 刚到北平来投奔他的小长亭啊,一定是在中都刚受了苦啊!老四就舍得将人弄到校场去和人打架?还打得鼻青脸肿? 朱的目光落到了陆长亭的脸庞上。 这张脸,谁能下得了手? 朱觉得,能干出这等事来,半点不知怜惜为何物的老四,定然不可能是对长亭有意思了,若是有意思,老四还敢如此吗? 朱一面气愤又一面安心,两种情绪jiāo杂在一起,复杂得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0 章 脸上的表情都跟着变得诡异了起来。 陆长亭准确捕捉到了朱脸上的不快,不由问道:“二哥觉得四哥这样做错了?” 朱冷声道:“自然是错了!若是长亭来到西安,我又怎会舍得如此待长亭?” “四哥自然也是舍不得的。” “他若舍不得,又怎会如此待你?”朱对朱棣的做法,显然是深深地感觉到了无法与之苟同。 陆长亭不自觉地反驳道:“怎会?四哥时常有带着亲兵与蒙古兵打起来的时候,四哥应当是为了让我更具自保能力,哪怕有一日他不在我身侧,我也能护佑好自己吧。”“二哥与四哥不同,西安少有与外敌jiāo战的时候,二哥自然是舍不得让我去吃这个苦了。” 这两段话,当然是谁的面子也没损,也谁都夸到了。 朱的面色稍霁,口中却是道:“若是我,我也仍旧是舍不得的,若是不能护佑住长亭,那我岂不愧对秦王之名?”朱的口吻便要霸道多了,带着浓浓的皇家味道,但同时,陆长亭也觉得有些不大实际。或许这在别人身上行得通,但至少在他身上是行不通的。 陆长亭摇摇头:“二哥,不一样的。”但为什么又说出这句话,陆长亭却是没有再详解了。 朱心中不理解何处不一样,但是见陆长亭没有往下说的yù.望,朱便也只有闭口了。 总之老四陪着长亭更长的时间,那就已经胜过一切了,怕是再有不好,在长亭的口中也都变作好了。这会儿朱倒是不担心朱棣对陆长亭有什么心思了,他反倒觉得陆长亭对待朱棣的口吻过于美化了,这难道不正是代表了长亭对老四的喜欢吗? 朱心底打了个激灵,果然还是得早些将长亭带走才好。但另一面,朱又忍不住想,他也不比老四差啊,怎么长亭待他就没有这份情谊呢? 就在朱思绪乱飞的时候,陆长亭突然出声喊了一句:“四哥!” 朱回头一看,可不正是朱棣站在那处吗? “老四怎么来得这样快?”朱微微一挑眉,显然是觉得还没和陆长亭说够话呢。 朱棣走上前来,脸上是说不出的复杂意味:“长亭说得不错,我自也是舍不得他受苦的。可是相比起来,我更不希望长亭日后因我的疏忽而遭受劫难,一切都不如现在便先强健自身,届时自然便可免去不少苦难。” 不得不说,当初朱棣将他抛上校场的时候,陆长亭是有些微的失落,但那个时候的陆长亭多么理智啊,他将那当做了是朱棣对他的考验,也当做了是自己的一次磨砺和提升,就是在这样波澜不惊的心境下,陆长亭……的确得以表现出了强大的另一面,当他站在与蒙古兵对战的战场时,他也是极为有底气的。 而这一切,都是来源于当初朱棣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而早已习惯一切都靠自身力量来解决的陆长亭,不得不说,渐渐地他便觉得朱棣这般行事方式,极为合他的胃口,朱棣是在以别样的方式来对他好,而不是简单粗暴地将你捧在手心便足够。 朱棣淡淡道:“长亭能懂得我的苦心,我实在再欢喜不过。”朱棣为自己的这番话作了结语。 朱当然是照旧无法苟同朱棣的话,可他也无法用自己的立场去指责朱棣何处不对,朱便只得撇了撇嘴,心中颇为有些发酸。 老四和长亭当着他的面,表现出这番互通心意的模样做什么?朱恨不得立即伸出自己的大手,将两人分开来。 “长亭,走了,该回去休息了。”朱棣突然道。 朱懵了懵:“这样快?” 朱棣不得不淡淡出声提醒他:“二哥,长亭还病着呢。” 朱此时虽然颇有一种放狼入室的感觉,但是此时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他能当着面问,你们二人究竟是谁对谁怀有男女间的情思吗?当然不能!误会了老四不要紧,若是误会了长亭那可就完了!那无疑是将在他和长亭本就不够牢固的情谊上再加点霜。 万一最后垮了怎么办? 朱咬咬牙,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道:“那长亭跟着老四去好生歇息吧。” 陆长亭看出了朱的不快,他也知晓,如今的朱能贪图他什么?所有情谊都不过真情实意、出自肺腑罢了!陆长亭自然是忍不住回头,冲着朱灿烂一笑,道:“二哥莫要难过,明日我便来寻二哥。” 朱原本见着陆长亭这张好看的面孔,就觉得分外惊艳,日后怕是都不好娶妻了,但是此时再见到陆长亭色如春花般的笑容,朱便更是在不知不觉间被惊艳到了。 尤其是那双小时还不大能看出来,而如今却愈发显形的桃花眼。 眼神似醉非醉,端的动人至极! 待到朱觉得自己反应着实太过夸张,于是忍不住收回目光时,他才骤然发现,陆长亭都已经跟着朱棣走远了。 朱不自觉地喃喃道:“便宜了老四了。” 但话说完,朱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着实太不对了!他怎么能这样说呢?什么便宜不便宜了老四!朱皱了皱眉,这才转身离去。 其实这厢朱棣也很是不快于陆长亭对着别人的灿烂笑容。 不过朱棣是个分得清轻重的人,他当然不会小肚鸡肠,揪着这个笑容不放。他一边与陆长亭往前走,一边开口道:“只要长亭能理解四哥的用意,便足够了。” 陆长亭歪过头看了他一眼:“四哥就没想过,万一我因此而心生不满怎么办吗?” 朱棣此时的口吻,其实就和刚才陆长亭说起他时的口吻一样,一样的笃定:“不会,我很了解你,我知道你不会因此而心生不满。”与陆长亭相处那样久的时间,他怎么可能还会看不出陆长亭的xìng子呢?骄傲,不易认输,极为独立。这些都是陆长亭身上极为鲜明的xìng格。还有,他也知晓陆长亭很聪明。所以他才敢那样大胆放手。 陆长亭点点头:“四哥了解我,也正如我了解四哥啊。” 这段极为简短的话,顿时让朱棣感觉到熨帖极了,这是照顾多少个兄弟都难以产生的滋味儿。 朱棣激动之下,抬手揽住了陆长亭的腰,朱棣满心都沉浸在他和陆长亭心灵相通这一点中,倒是没有想一想,这个姿势是不是有些过于亲密了。 等回到屋中后,两人便匆匆洗漱一番准备休息了。 近来因着陆长亭受伤的缘故,朱棣的作息也都跟着改了,反正能陪着睡的时候他都会陪着陆长亭入睡。今日也是一样。因为喝了些酒,心情愉悦的缘故,朱棣躺下去之后很快便入睡了,室内安静无声,陆长亭也慢慢进入了梦乡之中。 翌日他们是如何醒来的呢? 陆长亭没想到,哪怕没了朱来敲门,哪怕没了那恼人的香客,他们却也依旧不能睡个懒觉。 正想着呢,没一会儿,小沙弥敲门来了,口中道:“打扰燕王和陆公子了,那个香客,今日又来了,却说是要来见陆公子的,他一直站在庆寿寺门外,高声喊话,赶也赶不走,因着站在庆寿寺外,寺内武僧都不大好动手了。前面拿捏不定,便让小僧来询问陆公子了。” “道衍师父如何说?” “道衍主持还未起呢。” 道衍还会赖床?陆长亭微微挑眉。 陆长亭可是真没想到那香客还yīn魂不散,这次又来做什么?难道这次改要赖他了?总不会是那香客的儿子又出了什么毛病吧? 朱棣显然也和陆长亭想到了一处去,他和陆长亭对视一眼,皱眉道:“这等泼皮,教人赶出去就是。”这话既是说给陆长亭让他心安的,也是说给门外的亲兵,示意他们去驱逐人的。 亲兵和小沙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陆长亭觉得,想来要不了一会儿,他应当便能再接着睡一个安静的回笼觉了。谁知道,陆长亭刚躺下去没多久,小沙弥和亲兵便又回来了。 小沙弥在外头出声道:“那香客说是来请罪的。” 陆长亭:…… 多么熟悉的一段台词啊,难道这个也是被他一段话喷得改邪归正了? 朱棣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陆长亭的脑袋,口中道了一句:“长亭好本事。” 陆长亭自己都忍不住跟着叹气道:“我也觉得自己好本事。”这一个个的,挨他一顿打,受他一顿骂,都跟得了什么灵丹妙yào似的,这可不正是好本事吗? 朱棣做了主,对门外的人道:“放人进来吧。” 小沙弥微微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有种找准主心骨的安心感了,忙下去传达消息去了。 没一会儿,小沙弥便将那香客带到了院子里。 陆长亭和朱棣自然已经洗漱一番,换上衣衫走了出去。 这香客也算不得什么人物,何况之前还得罪了庆寿寺,小沙弥自然不会带他去禅室,于是他就只能在院中拜见陆长亭和朱棣了。 待走出去以后,陆长亭对上那香客的双眼,他能清楚地瞥见香客眼底的激动之色。 陆长亭环视了一圈小院,令他没想到的是,那香客竟然还拖家带口地来了,陆长亭好笑地想,这可真是标准的“我全家都感谢你”了。 香客和身后人齐齐弯腰埋头,随后还噗通跪地,整齐划一地的动作,让陆长亭误以为自己见到了武侠小说里被洗脑的魔教教众。 那香客讪讪笑道:“之前是小人有眼无珠,竟是不知晓陆公子大名,多有轻慢,万望陆公子海涵,今日前来是为求陆公子原谅,也是为酬谢陆公子。” 嗬!又一个上门送礼的来了! 朱不知是什么时候到了,闻言又赞赏又骄傲地看了看陆长亭,仿佛有人在给他送礼一般。 陆长亭察觉到目光,不由回头看了看朱,陆长亭倒是想起来了,那日他教训那香客的时候,总听见有人轻笑了一声,想来便应当是那时躲在暗处的朱。 “呈上来瞧瞧吧。”有人送上门来,陆长亭自然是不会拒绝。想来别人敢送礼,给出的也定然都是好东西! 朱、朱棣反倒是并不在意这香客口中送来的玩意儿,毕竟他们什么样稀奇的东西没见过面? 香客挥了挥手,便有小厮端了个盒子上前来了。 陆长亭瞧着那盒子做得倒是精美,不过由此也可推断,里头装着的东西定然不会讨他喜欢了。 小厮殷勤地送到陆长亭跟前,打开来,只见里头放着的是个金罗盘,模样打造得倒是极为精巧,一眼便能看出这罗盘是用来瞧风水的,而且还是厉害人物用来瞧风水的。但是,这些都只是外行人眼中的。毕竟真正厉害的风水师,又哪里需要这样的玩意儿呢? 什么金罗盘,也就拿出去装装逼了。 不得不说,香客送的东西着实不合陆长亭的心意。且不说陆长亭本身本事不低,极少有需要风水罗盘的时候,就算是陆长亭需要罗盘,以他的xìng子,也绝不可能拿着这样金灿灿的罗盘招摇过市。这是去给人看风水的呢?还是去招惹劫匪小偷的呢? 香客小心地打量着陆长亭的神色,低声问:“陆公子可喜欢?” 陆长亭摇了摇头:“收起来吧。”“你儿子如何了?” 香客满面汗颜地道:“原本请了大夫给他瞧,但大夫开了几贴yào,却是怎么也不见好,那大夫也说不清究竟是个什么毛病,小人便不敢再给他吃yào,连大夫都没了法子,本想着就只能这样干等下去了……小人却是突然想起了那日陆公子说过的话,胆战心惊地等了两日……却是什么事也没了,我这才知道,陆公子说的没错!” 言语间表述听来自然轻松得很,但是中间历程必然是极为揪心凶险的,若非最后没了法子,这香客也不会想到陆长亭的话。 陆长亭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因而听那香客说起的时候,也并不觉得惊讶。 他只淡淡点头:“好了便是好事。” 香客更觉得陆长亭这般模样,实在具有君子风度,也极为具有高人风范,心中仰慕那是层层往上拔高。于是等他想到陆长亭对礼物并不满意的时候,香客便觉得分外的焦躁了。 “陆公子喜欢什么?不如小人去为陆公子寻来?” “此物在何处打造?”陆长亭指着那风水罗盘问。 香客道了个地点出来,陆长亭一听,这不是计宝山那里做的吗?想来这次计宝山应当赚了不少……但陆长亭对这玩意儿的确没甚兴趣,他如今住在燕王府中吃喝不愁,至少不需要抱着个金罗盘回去。相比之下……陆长亭淡淡道:“你儿子的脖子上可有如意锁?” 香客怔怔道:“有的,陆公子怎么知晓?” “这难道不是习俗?”陆长亭微微挑眉。凡是稍有些家底的,在子嗣出生后,都会准备上如意锁。何况瞧这香客的模样,那般疼宠他的儿子,自然是少不了遵循这样的习俗。 香客汗颜道:“是,是习俗。”只是他总忍不住在眼中神化了对方。 “你若舍得,便将那物给我好了。”陆长亭道。 香客身后的fù人拉拽了他一把,低声道:“那怎么行?我们家孩子的如意锁怎么能给出去?” 香客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此时却反倒陡然间坚定了起来,口中道:“小人是相信陆公子的!给!下午小人便亲自送来。” 陆长亭扫了扫跟随香客而来的家人,道:“你们夫妻可千万莫要厚此薄彼。” 香客并未能听懂陆长亭的意思,但他面上还是认真地点着头,表示遵循陆长亭的意思。 “去吧。”陆长亭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说完便转身要走。 香客虽然恨不得多请教陆长亭一些东西,但他也知晓分寸,人家都展露出倦意了,他怎么还能去打搅了人家?香客带着一家子,又呼啦啦地出了庆寿寺。等走出老远了,香客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身旁长子的脸上,见长子一脸淡漠,不悲不喜的模样,香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会儿倒是陡然明白过来了陆长亭话中之意。 那陆公子竟然一眼就瞧出了,他待长子和幼子全然不同? 那香客向来认为长子是要扛家的,因而总是对长子不假辞色,而幼子出生后所佩戴的如意锁,那还真是长子所没有的。平日里香客觉得这些都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1 章 理所当然,今日经由陆长亭一提醒,香客才骤然发觉,长子与他们之间竟然已经是倍加疏远…… 那陆公子要走如意锁,恐怕并不是为了作什么用,而只是为了打破他们家中不平衡的境况吧,毕竟陆公子身在燕王府,连那金罗盘都看不上,那如意锁也更没什么值得他瞧上的了。 香客越想越觉得是如此,一心将陆长亭当做了什么千年难遇的大善人,事后还又令人准备了金银送往燕王府,如此香客方才觉得安心了。 这头陆长亭跟着朱棣一块儿,进了屋子继续休息,朱和道衍自然也都是连一句话都未说上,便只能瞧着他们关上了门。不过此时朱和道衍,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竟是觉得心里平衡多了。道衍不咸不淡地与朱见过了礼,而后便离开了。 重阳节后。 庆寿寺又来了一行前来借住的人,陆长亭并未如何关注,他只是疑惑着,为何朱棣迟迟不提离开庆寿寺,难道当真只是为了不让朱带走他吗? 陆长亭又在庆寿寺中住了两日,然后见着了像是士兵模样的人。 当过兵的和普通百姓区别是很大的,哪怕他们都穿着极其常见的平民服饰,但是陆长亭却觉得,他们仍旧是极为好分辨的。 燕王府的亲兵都是光明正大驻扎在庆寿寺中,那么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偏要强行扮作百姓,隐瞒身份呢? 陆长亭的疑惑,在见到一个人之后,陡然消除了。 高大的身形或许是因为刚刚病愈的缘故,而显得有些佝偻,只不过他脸上的青肿已经消去了不少,精神气也恢复过来了,陆长亭都有些难以将他和之前那般快死了的模样联系起来。 这是刘山刘镇抚。 刘山能活下来,都着实是陆长亭未能意想到的结果,但既然刘山活着了,还带着手下小兵出入庆寿寺,那么现在陆长亭可以肯定的就是,刘山已经对着朱棣投诚了,说不定刘山还供出了昔日同僚的恶行和弱点。自然这些都是不能被外人所知晓的,那么他们故作伪装的缘故也就很清晰了。不只如此,陆长亭也明白了为何朱棣会带着他在此停留如此之久…… 燕王府的亲兵为了维护燕王的安全,驻扎在庆寿寺外奇怪吗?不奇怪。燕王为了怀念马皇后,趁着重阳节在庆寿寺小住奇怪吗?也不奇怪。有燕王府亲兵驻扎的地方,谁人还敢轻易去呢?燕王府的人马,可以轻易地掩盖住刘山带来的人,而不会引起丝毫的怀疑。那些北平的地方官们,或许还沉浸在重阳节的氛围中,并不会注意到庆寿寺里来来去去的人。 这时候,陆长亭都忍不住想,那香客的出现是不是也恰到好处呢? 香客大闹了一番庆寿寺,传出去必然是个笑谈,世人往往都是喜好先入为主的,他们先听了八卦笑谈,自然就不会再关注别的事了,何况都能放香客进去的庆寿寺,又岂会内有乾坤呢? 陆长亭不知道这个主意是朱棣起的意,还是道衍提出来的,但不得不说,着实透着两分聪颖!令人止不住叹服! 刘山并不知道陆长亭在转念间,脑中便已经闪过了万千的思绪,他见了陆长亭,先是一惊,而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再之后才是讪讪一笑,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时候躲避也躲避不开了。 “陆、陆公子。”现在再想到之前陆长亭犀利的口舌,凶狠得仿佛不要命的拳头,饶是刘山这等大汉,都不由觉得心里一怵。 “刘镇抚。”陆长亭冲他点了点头,淡淡出声安抚道:“刘镇抚实在不必如此谨慎小心。”说罢,似乎正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一般,他冲着刘镇抚粲然一笑,便算作是一种安抚了。陆长亭可是很清楚自己笑起来的时候,拥有何等魔力。 而刘镇抚在触及到他脸上的笑容之后,也的确是忍不住有些晃了晃神。 “长亭。”正在两人用目光进行友好jiāo流的时候,朱棣的声音chā了进来。刘山忙扭头看去,心中暗道一声得救了,但此时在朱棣的眼中,刘山那张憨厚不少的面孔,却显得实在有些刺眼睛。别以为方才他没看见,长亭对着刘山笑了,还笑得极为灿烂! 刘山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些冷飕飕,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问道:“王爷,下臣可还是到禅室去等您?”刘山虽然不擅察言观色,但他却也能瞧出来,此刻的燕王,分明就是有话要与这陆公子说,刘山哪里还敢继续站在这里妨碍? “去吧。”朱棣也的确的是有话要与陆长亭说,因而他都未看刘山一眼。 刘山松了一口气,这会儿才觉得身上冷飕飕的滋味儿得到了减轻,他也不敢多想,赶紧先行离去了。 刘山一走,朱棣便抓着陆长亭的手腕将他带到了一旁去。 朱棣张口便道:“长亭怎么对什么人都能笑?”想一想从前在中都的时候,他们初初结识陆长亭,那时候的陆长亭可着实冷傲极了,没几个人能得他一个好脸,再看看如今,怎么什么人都能得长亭一个笑容?别说朱棣见着之后,心底颇为不是滋味儿了,哪怕是朱见到了,也会忍不住面露不快。 陆长亭对上朱棣的双眸,触及到里面掩藏起来,但还是不经意泄露了几分的怒气。 陆长亭有些惊讶,他只是笑了笑,就能引起朱棣这样大的反应? “四哥认为我不该笑吗?”陆长亭反问。 其实笑不笑本就不是多么严重的事,陆长亭对此并不在意,因为真正能令他开怀的时候甚少,大多数时候,都不过是因为当时需要罢了。 这时候朱棣被反问得有些说不出话了。 谁敢有底气说认为陆长亭不该笑?他也没这个资格!但朱棣对于方才那一幕的确是不乐于见到的,若是……若是长亭那般绚烂的笑容,只对着他一人展示多好! 朱棣被自己脑子里陡然冒出来的想法,着实了一跳。 他按捺住心底狂跳的yù.望,声音低低地道:“能得长亭的笑容何等艰难?但当我转头却发现别人能轻易得到的时候……” 其实话说到这里,陆长亭都已经明白过来了。原来朱棣是这样的意思。陆长亭当然能理解这种滋味儿,唯有对身边的人感情一日深厚过一日,才会多了在乎和占有yù。正如他有时候想到,若是燕王府多了个女主人,他便不得不搬出燕王府的时候,陆长亭如今的心情,相比刚到北平的时候,也有了变化,那就是占有yù的。 这再正常不过了。陆长亭暗暗道。 陆长亭出声辩解道:“二者怎能相提并论?与他们笑,不过出自礼貌,不管乐意与否,都该笑一笑,而与二哥、四哥笑的时候,方才是出自本心,随心所yù,要笑便可笑,不笑便不笑。如此,四哥可懂我的心意了?” 其实前头的话,朱棣几乎都没怎么听进耳朵里去,因为他就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如此,四哥可懂我的心意了…… 朱棣心底的**又控制不住地往外喷薄,他心底隐约有个声音道……我懂的。当然这么微弱的声音,很快就湮没在心底了…… 朱棣这才慢腾腾地理清了前面陆长亭说的话。 朱棣觉得,若是去掉“二哥”这个关键词,或许会更好。 朱棣温和一笑,道:“我懂了。” 陆长亭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他可不希望他的靠山误解了他。 “那四哥去忙吧……”陆长亭道。 朱棣却是忍不住道:“长亭与我一同前去。” 陆长亭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跟着朱棣去了。 他们来到了禅室,禅室之中已有刘山、道衍二人,见陆长亭和朱棣一块儿走了进来,两人都不觉得奇怪。 陆长亭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当个木桩。 就在刘山准备开口的时候,道衍突然出声道:“等等。” 刘山诧异地看了看道衍,却不是不敢有任何不满,毕竟这短短几日接触,刘山也已经感受到了道衍的本事,根据从陆长亭身上得来的经验,刘山知道,这样的人不好惹,既如此,那就不如多耐心些了。 道衍起身出去,没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却是多了两碟点心,道衍走进来,直接将点心放在了陆长亭的跟前,而后便若无其事地回去坐好了。 陆长亭这会儿反倒是有些淡淡的不好意思了。 朱棣见状,微微皱眉,却是什么也没说。 而那刘山只是暗暗在心头感叹,果然那个啥……蛇鼠一窝……陆公子和这个道衍主持就正该是一家人啊! 全然不觉自己用错词语的刘山,清了清嗓子,继续和朱棣汇报工作。 陆长亭越听越忍不住感叹,自己知道的太多了。 这刘山说的正是戍边军中的大问题! 种种罪状,都被他一一道来,按理来说,他这个位置也不会知晓太多事,可军中许多事都已然是墨守成规的了,刘山只消将这些默认的规矩一一说来,朱棣和道衍自然便能理清军中发生的事。陆长亭早前便听朱棣说起过一二,因而这时候倒也听得轻松,并不觉得令人难以理解。 就在这个时候,刘山再度说到了那个龚佥事。 “他知晓的比下臣要多得多……”刘山低头道:“但他的嘴很紧,而且凡是与他不对付的人,从来没有什么好下场……”刘山不免忧虑地道。 陆长亭却是忍不住笑了:“不过区区佥事,难道还能抵挡燕王吗?”龚佥事也不过是个官员而已,就算燕王要站在他的对立面上又如何?连燕王他都能有法子吗? 刘山咽了咽口水,“并非是我夸张,而是这龚佥事着实有些邪门……” 道衍笑道:“怕什么?长亭比他更邪门……” 陆长亭脸色一黑:“你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 陆长亭:…… “怎么邪门,说来听听。”陆长亭主动出声问道,毕竟再邪门,也不会比之前那当铺的掌柜伏志还要邪门了。 “陆公子觉得那龚佥事的年纪大吗?”刘山问。 “大。”陆长亭很耿直地道。 刘山:…… 朱棣轻笑一声,在旁边道:“在这个年纪坐上三品佥事的位置,已经是极为难得了,也是他过分年轻了,若非如此,一个燕王又如何?也不能轻易撼动他。” 陆长亭撇撇嘴,有这样夸张吗? 不过陆长亭心底也知道,是有这样夸张的。 正三品啊!那是什么级别了?不过北平是苦寒了些,因而这个三品才显得不是那样的有力度,但就算如此,这个位置也已经相当够唬人了!至少在北平是如此! 而这个龚佥事是怎么在四十来岁的年纪,坐到升迁如此之快的呢? 刘山撇嘴道:“他的上司都死了。” 陆长亭:…… 这得是何等的狗屎运啊?上司都死了? “龚佥事早年表现极为出挑,上司死了之后,他便准能升迁。” 陆长亭挑眉:“这也不对啊,若真是如此,那谁还敢做他的上司?”若是如此,那他岂不是处处遭排挤?一个在官场之上被上司联手抵制排挤的人,还能有未来,那可就真是奇了怪了! 刘山道:“嗯,初时死的是上司,后来死的就是别人的上司了,反正死去的人的位置,都总是会落入他的囊中。” 道衍看向了陆长亭,陆长亭无辜地反盯着道衍。 两人都在用目光jiāo流。 这是你的活! 不,这是你的活! 朱棣一转头就见他们眉来眼去的,顿时一股怒火隐隐在心底烧了起来,朱棣不悦地道:“这等jiān人,该早日杀了才是。”朱棣一腔不快,倒是全部化作怒火降落在了那龚佥事的身上。 刘山极为迟钝,跟着厉声应和:“王爷说得是!” 陆长亭:“……”你这风向变得可着实够快的,大半个月前,你还跟他们是一伙儿呢。 就在陆长亭走神的一瞬间,道衍出声了:“不如让长亭去瞧一瞧?” 朱棣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有事能绊住陆长亭,朱棣是喜闻乐见的。 重阳很快过去,临离开庆寿寺的时候,道衍还送了两盆菊花给陆长亭,但陆长亭觉得这玩意儿要来,能有什么用?他又不擅长伺弄花草,何况是……你见过谁给人送菊花的吗?陆长亭觉得道衍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不管陆长亭乐意不乐意,如今道衍站的位置乃是他的老师,老师有所赐,学生不敢不收。那两盆菊花最终还是跟着回到了燕王府。 等陆长亭下了马车,还不等和朱棣一同迈入燕王府,便有人凑了上来,口中道:“见过燕王殿下、陆公子,小人乃是史掌柜手底下的小厮,特意来求见陆公子……” 陆长亭这才想起,还有个史嘉赐等着他呢。 陆长亭摆摆手道:“此次是我疏漏了,不曾想到会有这么多事要忙,你且先回去,让你家掌柜不必再遣人来问了,若是我要去见他,会先让人上门知会的。” 那小厮却是不敢接这话,忙躬身道:“不不,哪敢劳烦陆公子,我每日多来跑跑腿也就是了。” 朱棣不愿看着陆长亭耽搁时间,继续和那小厮说话,便当即出声,一口截断道:“便按陆公子说的去做。” 那小厮头一次和燕王说上话,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点了点头:“……好,好!小人这便去回了掌柜。”说完,那小厮方才涌现了狂喜之色,而后一路狂奔着往外而去。 陆长亭:“……”如此一看,朱棣在北平的影响力也着实不低啊,一方面是来自于皇家天然的优势,一方面是因为朱棣率领亲兵守护北平,百姓们也都看在眼中,自然感动于心,综合两方面后,怕是不少百姓都对朱棣崇敬得很。 待那小厮走后,朱棣便当即伸手拉着陆长亭就要上台阶,朱从后头伸了一只手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说罢,朱揽着陆长亭的肩,将他带进去了。 朱棣:“……” 陆长亭倒是习惯了朱这般做法,朱的xìng子本就如此啊,因而他脸上的神色都始终是平淡的。 这一幕落在朱棣眼底,可就不是那么好受了。 一直让朱棣觉得很难以忍受的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2 章 是,陆长亭对别人和待他的时候,都没什么差别…… 朱棣有些头疼地跟了上去。 不过很快朱棣就更头疼了,因为朱留在了燕王府中,偏生此次前来北平朱打的都是正当旗号,朱棣自然也无法将人赶走,何况无论怎么说,朱都是兄长呢。 朱棣让人去给朱准备屋子,朱却是光明正大地蹭进了陆长亭的屋子。 “老四便不用为我cāo心了,就这样吧。”朱微笑道,一副我是好哥哥对弟弟很体贴不给你添麻烦的表情。 朱棣沉着脸道:“长亭如今已然习惯一人入睡了,二哥若是与他睡在,怕是不大好。” 朱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在庆寿寺里你不就是和长亭睡在一处吗?” 这会儿朱棣终于尝到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是什么滋味儿了。 朱在燕王府住下来的时候,另一厢,卫指挥使司的龚佥事在自己的小宅子中,为信佛的母亲请去了庆寿寺的主持道衍讲经。 在讲过一次后,龚老夫人便对道衍推崇备至,忍不住接连几日请道衍前去。 “我有个学生,我明日也带他前来跟随学习熏陶。”道衍出声道。 龚老夫人笑着拍了拍手:“好好,带来一处学,老身也好奇得很,道衍主持的学生该是何等风采。” 那龚老夫人长得着实不大好看,和龚佥事倒是很像,不过这龚老夫人面上透着股和善的味道,这点和龚佥事就全然不像了。 龚老夫人一心期待着第二日,道衍主持将他的学生带来。 当晚,龚老夫人都忍不住和龚佥事说起了此事,龚佥事微微扬眉问道:“那道衍还有学生?”龚佥事是不大看得起道衍的,一是因为相传道衍曾经在应天府随侍过燕王,二是因为在龚佥事看来,说破了天去这也不过就是个和尚,有何处值得他高看一眼的? 龚老夫人根本没听出来龚佥事不屑的口吻,她还微笑着道:“是啊,有的,说是年纪不大呢……” 龚佥事一直膝下无子,龚老夫人便因而对孩子和少年人都很是喜爱。 龚佥事也听出了龚老夫人的意思,面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了,他冷声道:“能有什么好看……”但同时龚佥事却是想着,等那道衍再来的时候,他定要好好盯着道衍,免得总撺掇得他这老母亲心思浮动。 道衍又过了三日才再度上门来。 龚佥事坐在屋子里往外看了一眼,因为视线被阻挡的缘故,龚佥事只能瞥见那道衍身后的确是跟了个少年。龚佥事干脆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等走出去,那道衍身后跟着的少年便登时映入了龚佥事的眼帘。 一身白色衣衫,容貌精致俊秀,双眼迷离朦胧,端的好看极了! 但就是这样个似玉般的人物,却是让龚佥事条件反shè地打了个哆嗦,身上的某些伤处仿佛都随之跟着隐隐作痛了起来。 这人是谁…… 这人是陆长亭! 那个营地中颇受燕王府亲兵追捧的陆公子! 龚佥事咬了咬牙,新仇旧恨仿佛在这一刻同时涌上了心头。 就在龚佥事走神的时候,那龚老夫人已经激动地将陆长亭迎进去了,一边由小丫鬟搀扶着往前走,一边口中道:“好俊的孩子!好俊好俊呢……”龚老夫人应当没甚文化,因而翻来覆去便都只能夸出这样的话来。 陆长亭原本想要冲那龚老夫人礼貌地微笑一下,但奈何他的脑子里陡然浮现了朱棣那张隐怒的脸,好像随时都在控诉他对待旁人实在态度太好,于是陆长亭生生地打住了这个笑容。 陆长亭只要不说话,便很容易就能伪装成高岭之花。 哪怕是陆长亭根本不搭理人,那龚老夫人都忍不住啧啧赞叹,看向陆长亭的时候目光里充满了惊叹。 虽然这个比喻或许不恰当,但陆长亭的确有种那龚老夫人仿佛要吃了他的感觉。这种莫名其妙化身为香饽饽的感觉,让陆长亭一点也不觉得愉悦。 道衍看出了陆长亭的不自在,便附在他的耳旁,低声道:“龚佥事膝下无子。”就这简短一句话,便足以令陆长亭明白过来了。陆长亭只是疑惑,他这副模样,看上去可丝毫不像是个孩子啊!那龚老夫人是如何从他身上找到慰藉的? 不解归不解,陆长亭却也不会去深究。 道衍又道:“这几日我是什么也没瞧出来的。” 言下之意,便是需要陆长亭好好瞧一瞧这宅子里的风水了。 陆长亭点点头。 道衍行事并不遮掩,他走在那龚老夫人身边,到:“我这学生极为擅风水,不如让他给宅中瞧一瞧,可是有风水不妥,这才造成了龚佥事子嗣不丰的结果。”说是子嗣不丰,那都是客气委婉的说法了。龚佥事娶妻二十来年,如今妻子都去世了,后头他又娶了填房,纳了三门小妾,在外头都还有着红颜知己,就是如此,他膝下却硬是连个女儿都没有。说是绝嗣之相也不为过。 龚老夫人闻言,自然是喜不自禁,口中连连道:“好好好……多谢多谢道衍主持,多谢这位小公子!”那龚老夫人看着陆长亭的眼神,更是如同看香饽饽一样了。 看得陆长亭都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过了没一会儿,龚佥事便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对他们有所提防,还是放心不下老娘,这才来瞧一瞧。 上次在营地里,陆长亭倒是没有仔细打量过这龚佥事的长相,毕竟他从头到尾倒算是沉得住气的,哪里及得上那刘山咋咋呼呼,一下子就让陆长亭记在了心头。 而此时仔细一瞧,陆长亭又着实很难从他脸上瞧出什么绝嗣之相,由此可见,这并非他命中注定无子。再说升官这方面,文官乃是拜文昌,武官乃是武曲,但不管文官武官,只要升官必然和禄宫挂上关系,若是脸上禄宫暗淡无光,又或是狭窄丑陋,那自然也就别指望升官了。 而这龚佥事的脸上,禄宫不说暗淡无光,但也绝不可能是禄宫行昌运的表现。 那也就是说,通过风水改气运的可能xìng是非常大了。 陆长亭脑子里百转千回的时候,他已经收回了打量龚佥事的目光,毕竟你也不能一直盯着人瞧,不然那岂不是显得你别有用心? 龚佥事冷着脸道:“未曾想到是陆公子大驾!我这小小宅邸,如何能容得下陆公子?” 陆长亭瞥了他一眼,嗬,看来还挺记仇,这是还记着上次朱棣为他揍了四人一顿的事儿呢?不过陆长亭也根本不在乎他记仇不记仇,不管这龚佥事如何想,陆长亭也都不会将他当多么大个人物,整日惦记在心头。 陆长亭和道衍神色都是波澜不惊,反倒是一边的龚老夫人闻言,当即便眉毛一扬,道:“说的什么话呢?” 龚佥事道:“娘,这位可是燕王身边的得意人,咱们这小宅子是容不下这般贵客了!” 燕王? 龚老夫人可没那么多鬼蜮心思,她也和普通百姓一样,对皇家充满了崇敬,此时听龚佥事如此一说,龚老夫人便更觉得陆长亭了不得了,这若是自家孩子那该多好啊……多出息多争气啊! 龚老夫人反过头来,怒视龚佥事,骂道:“不争气的东西!快收起你的胡话来!燕王殿下身边的贵人,你怎能这样说话呢?” 哈哈哈……陆长亭是真没想到这龚老夫人xìng子如此直,哪怕是面对自己儿子,那口下也是半点不留情。 当然,这只是陆长亭身边无父母,也并未在市井人家生活长大的缘故。毕竟在市井人家,这样的老娘可是极为常见的。柔弱的女子极其柔弱,而能扛起事的女子,则都大都嘴上泼辣,若非如此,又如何拉扯着孩子在市井间长大呢? 龚佥事被骂得神色讪讪,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陆长亭当然是在这时候,更加不遗余力地给龚佥事添堵了。 陆长亭一边走一边和道衍说道:“道衍师父可知道禄星?” “知道,福禄福禄,福管福运,而禄主管功名利禄。” “若要改善禄星,便可备风水物……” “什么风水物?” “如文昌塔,状元镇纸贵人笔,状元帽贵人扶,武曲峰,武曲大印……都可用于改变禄星。”陆长亭说罢,故意看向那龚老夫人,问道:“不知龚佥事可需要再提升一下禄运?” 陆长亭说完,还特特地看了看龚佥事的面上表情,龚佥事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劳烦陆公子为我cāo心,我却是并不需要的。” 龚老夫人又瞪了瞪他,这才对着陆长亭笑道:“是啊,我这儿子倒的确不需要这个。”说着龚老夫人便笑得越加灿烂了,毕竟她儿子今天这个位置,可着实不低了! 那可是三品官啊! 陆长亭点点头,笑道:“无事,我也不过随口一问。” 龚老夫人见了他的笑模样,顿时对陆长亭更为喜欢了,目光就不舍地来回在陆长亭身上打转,口中还道:“哎哟,这得什么模样的父母,才能教出小公子这样灵秀的人物哟……” 陆长亭只是淡淡一笑:“父母早亡。” 龚老夫人瞪大了一眼,登时心疼不已:“哎哟哎哟,这可怎么舍得丢手抛下小公子这样的儿子啊……” 龚佥事听不下去了,语气冷硬地道:“那又有何关系?父母早亡,陆公子才得以在燕王身边长大啊!” 这是朱棣对外的说辞,一直都是说,陆长亭是跟随在他身边长大的,因而才情感深厚地收作了义弟。恐怕没几个人会想到,陆长亭曾经以稚龄,自己打拼养活自己。 龚老夫人又瞪了他一眼:“说的什么鬼话?若你能生出陆公子这般灵秀的人物,我临到死,那都是笑着走的!” 龚老夫人这句话不仅恶心到了龚佥事,还恶心到了陆长亭。 那龚佥事是见识过陆长亭张扬凶狠一面的,他很清楚此刻陆长亭表现出的根本不是他的真实模样,就这样一个人!一个有足够手段,能将他整到哑口无言,甚至束手无策的人!龚佥事潜意识里已经将陆长亭提到了和自己对等的位置上,他心中不由想道,若他真有儿子如此,那不如掐死了好…… 陆长亭这会儿也恶心得不行呢,就龚佥事这种人,还真不配生出他这样的儿子……不行,陆长亭光是想到“儿子”这两字,就觉得恶心得不行。 龚老夫人对这些毫无所觉,她还边走边问道:“陆公子可瞧出什么来了?” 陆长亭将周围摆设都收入眼底,口中道:“莫急,烦请老夫人带着我在宅子里多走上一圈,最好是将宅子都走个遍才好。” 龚老夫人连连点头,并无异议。 龚佥事却是立即道:“那怎么行?到别人家中走上一遍,陆公子不觉得自己太没礼貌了吗?” 陆长亭淡淡道:“我只是瞧个风水,龚佥事急什么?龚佥事若是着急,不如早日生下子嗣,圆了老夫人的梦才好。” “是啊是啊!”龚老夫人连忙道,随之便带着陆长亭开始在宅子里走动了。 道衍轻笑一声,心道,果然还是陆长亭这张脸拿出来好使。 龚家的宅子并不大,陆长亭很快就走完了,宅子里涌动的气场很是微弱,实在让陆长亭觉察不出什么。但即便是如此,陆长亭那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还是让他发现了一处异常。 “那边是什么?”陆长亭指着一个院子的方向道。 这龚老夫人可没带着他过去,不过陆长亭大约也能猜到。 “是后院。”龚老夫人说归说,脚下却没有一点要挪动的意思。 果然!那里是龚佥事的后院,里头都是他的妻妾。 一个佥事,说起来,妻妾倒也不算丰了,多少富商人家,那姨娘都是十来个,甚至二十来个呢!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院子,却让陆长亭觉得yīn气极重。 这可就奇了怪了,若说其中没有点问题,陆长亭自己都是不信的。 “能否走近一观?”陆长亭问。 那龚老夫人对上陆长亭澄澈的双眼,可着实是毫无抵抗力,想着这陆公子年纪也不大,龚老夫人便点了点头,带着陆长亭上前了。 等上前之后,陆长亭便发现那屋顶之上,果真摆有一个小塔,塔尖扭曲,遥遥指向一个方向。但依陆长亭来看,这文昌塔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啊,放在屋顶上,这也没见着有什么气场流动啊…… 陆长亭暗暗皱眉。 而且这摆置也不该如此摆置啊,哪怕是再不通风水的人,一般拿回来之后,要么是摆在自己屋中,要么摆在厅堂,要么便是整个宅子的正中,如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这样摆置。 陆长亭故意皱眉,为难地道:“我似乎瞧出一些缘故了。” 龚老夫人双眼一亮,喜不自禁:“当真?” 陆长亭点头:“能否进去一瞧?” 龚老夫人咬咬牙:“能!” 陆长亭微微一笑,跨过门槛走了进去,陆长亭第一眼先将整个院子收入眼底,而这一瞧,陆长亭就发现了几点怪异之处。 “那是?”陆长亭指着院子中那口水井前摆置的香案,疑惑地出声道。 香案上摆了个无名的牌位,牌位跟前还放着果蔬和香。 若是寻常人来了,乍一见到,定然吓得屁滚尿流,说不出话来。 好端端的,谁会在院子里摆这个东西啊? 龚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是我儿那亡妻生前令人摆下的,我儿虽有多多不足,但他却是个极为重情的,儿媳走后,他也不许人动这个牌位。” “牌位是给谁的?” “我那儿媳早年的时候,是怀过孩子的,只是后头没了,伤心之下便立了这个牌位。” 陆长亭挑眉,是龚佥事的妻子让立的? 他们究竟有没有些常识,知不知道水属yīn,水井之前设香案,你这是找死呢?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陆长亭没有急着说出口,他只是继续打量院子,他发现院子的墙壁上有挖掘过的痕迹。 “院子修整过?”陆长亭问。 龚老夫人点头:“从前我那儿媳没了孩子以后,便总说夜夜都做噩梦,我儿便叫来人,又在墙上做了萧墙。” 萧墙,又称影壁,也就是挡煞气和鬼邪的,因而每户人家都必然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3 章 影壁的存在,这龚家多做一面影壁倒也不奇怪,但影壁坐在院子进门的地方不就成了吗?或者做在院子门外也成,怎么偏偏要依附到外墙上? 陆长亭本能地觉得有异,便又走到了院子外去查看,这一看,陆长亭就更觉得奇怪了,若是夜夜噩梦,为了使得鬼邪不侵,那做一面影壁即可,而这院子的四面墙上,共有足足四面影壁! 而这四面做得很是简陋,上面花纹简单粗糙,并无吉辞颂语雕刻其上。 陆长亭挑了挑眉,看来这影壁,是装反了……有花纹那侧竟然贴着墙的!陆长亭心中不由道了一声,有意思! 除此之外,陆长亭再打量宅子,倒是没什么了。 而这时候,院子里的屋门打开了,有两名女子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个丫鬟。龚老夫人道:“那二人便是我儿的两个妾了。” 陆长亭看了看那两名女子,脸色略有些苍白,看上去柔弱不禁风。 龚老夫人在后头咬牙道:“我儿极为钟情望亡妻,我那死去的儿媳,生前便生得极为柔弱,瞧瞧,后头我儿带回来的女子,竟也都是这般模样的……从前老人都说,身体弱的女子哪能生养呢?瞧吧,都这么些年过去了,愣是没一个肚子里有消息的!” 陆长亭暗暗皱眉,却是不对龚老夫人这段话作评价。 什么如何重情,若真是重情,便不该当着亡妻的名号来纳妾,这等行为,不就是等你死了之后,我再找个你的替身,来继续爱你吗?多恶心人啊!那填房也得多倒霉啊,才会嫁给龚佥事这样的男子! 这样的行为在古人看来是深情了,但在陆长亭看来便着实恶心! 他若真心喜欢一人,那便是从一而终,哪怕对方死去,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更改,更不会找什么替身,平白污了他喜欢的那人。 陆长亭收回目光,道:“我知道是为何了,但此时还不能告知龚老夫人,老夫人且等我一日,毕竟不好生证实一番,我也不敢妄言。” 都这么多年没有子嗣了,龚老夫人当然也不急在这一时,更何况陆长亭这张脸说出的话,那可真是说什么都好了。 陆长亭又陪着听道衍讲了会儿经,那龚老夫人听得入迷得很,满面喜色。陆长亭倒是听不出个什么来,他只觉得道衍可着实太能伪装了,现在摇身一变,便就是个佛法精深的高僧! 而早已经见过道衍真实模样的陆长亭,当然无法如龚老夫人这样真将他当做高僧,还听得入迷不已了。 讲完经后,龚老夫人亲自将他们送了出去,而后回转身来,便正好对上儿子那张脸,龚老夫人笑道:“儿子,说不定你这没子嗣的毛病,真能治好了!”说完龚老夫人便开开心心地扶着丫鬟的手臂走了。 而背后的龚佥事面色却是瞬间沉了下来。 早知道,他便不应该心软为母亲请来那个道衍讲经! 可是龚佥事也知道,这时候,后悔也迟了! 这厢陆长亭跟着道衍一同离开后,马车便载着两人直接朝着燕王府回去了。一回到燕王府,朱棣、朱、道衍三人便将陆长亭围坐在了中间,他们都等着陆长亭说那龚佥事如何邪门,可有破解之法。 陆长亭无奈:“都要听?” “这是自然。”朱道。 陆长亭摊开手掌:“给钱。” 道衍挑眉:“怎么还要给钱?” “听个说书的都得给钱呢,何况我呢?”陆长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得理直气壮。 三人闻言,自然只有马上掏钱,但他们都是什么人?谁也不是穷人啊,从身上掏出来的大都是大额的钱,最后都落入了陆长亭的口袋中。陆长亭满意了,然后看向道衍:“劳烦道衍师父先说一说今日我们去龚家发现的不对劲之处。” 道衍被他哽了哽:“我不仅给钱还得出力啊?” 陆长亭就看着他不说话,道衍无法,最后还是得开口,将龚家的可疑之处都说了出来。 “……不过这些我都不知晓何处可疑。”道衍作了结语,然后将时间留给了陆长亭。 陆长亭道:“那是因为道衍师父没我聪明。” 道衍:“……嗯,没你聪明。” 那句话本也只是陆长亭试探道衍底线的,他没想到道衍还真的就顺着他往下说了。 陆长亭暂时抛开这些思绪,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龚家事上。 “我们从龚老夫人口中得知,龚佥事膝下没有子嗣,但他面无绝嗣之相,这是第一点信息,而后又得知龚佥事的亡妻曾经怀过一个孩子,虽然最后没了,但可知龚佥事的身体是没问题的,若是他自身原因而不能有子嗣,那他应该早就请大夫去了,这是又一点信息,综上可以得出,问题出在了后院女子的身上。可一个女子无法有孕,那不稀奇,若是几个女子都无法有孕,而男方又无隐患,那可就稀奇了。” “我和道衍将目光锁定在了宅子的风水上后,便发现龚佥事妻妾居住的后院,显得很是怪异。屋顶有文昌塔,但文昌塔却并非我们常见的那一类,它的造型怪异,塔尖指向远方。而院子墙壁上有四面萧墙,萧墙还都装反了。若说正确摆置时,是挡外面来的煞和鬼,那么装反了之后,效用自然就变成了,挡住院子里的煞和鬼不让出去。” 站在朱棣身后的程二,听到这里时,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萧墙……还有这么个用法啊……程二觉得这可着实太危险了,在萧墙上动动手脚,都能给你招来灾祸啊! 旁的朱棣三人,只是微微皱眉,但他们的态度都表现得很是沉静,分毫不慌乱,也不惊奇。 “再说院子里,水井前摆香案牌位,说是祭奠亡妻那个不成形的胎儿,反正我是不信的。”陆长亭道。 “那还能用来作什么?”朱问。他们对风水之事都是一窍不通,便只有处处不解处处问长亭了。 “井水通yīn,你们想到了什么?”陆长亭一边和他们说的时候,其实也是一边在理清自己的思路。 “能想到什么?”程二在旁边小声道:“小长亭啊,我这满脑子都是鬼鬼鬼了啊!” 其他人也一样,的确是想不出来别的什么。 陆长亭耸耸肩,道:“什么地方才会摆香和果蔬?” “不就是牌位前吗?” “还有呢?” 程二激动地道:“坟前!”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近乎结巴地道:“那……那里不会是被当作了坟头吧?” 陆长亭并未直接回答他这话,而是道:“风水中讲究呼形喝象。很多风水物,就是缘于这样的道理。而你们再看龚家后院外,那四面萧墙可作什么?” 程二一边哆嗦,一边却又管不住他那张嘴,他低声道:“是……是棺材?”坟头之中,还能有什么,那不就是棺材吗?四面一拼,那就是棺材板了呗! 朱棣闻言,微微拧眉。 朱叹道:“嗬,这龚家倒是厉害!” 陆长亭又道:“女子属yīn,长住院子里,yīn气和yīn气jiāo融,生生不息,日子久了,身体便有所损伤,偏向yīn寒,因而后院中的女子,脸色苍白、弱不禁风,更无法受孕,这都是身体过于yīn寒了的缘故。” 朱棣不解道:“龚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谁会蠢到布这样一个风水局,来残害自身到几乎绝嗣的地步呢? “为了改禄宫啊!人的面相之上有禄宫,禄主功名利禄,我瞧他面相禄宫病不大好,然而如刘山所说那样,升迁能做到如此之快,那他的禄宫应该极为昌运才是!命中无禄运,这龚佥事便自己来招禄运!” 朱道:“长亭啊,可就这么个院子,如何招禄运?这般yīn损手段,还能招运?” “能!”就如那伏志的当铺一样,不也是坑害了别人,成就了自己吗?现在陆长亭倒是觉得这个龚佥事家中的风水,和那伏志如出一辙!说不定便都是出自那个风水师的手! “听说过坟荫后人吗?” “听说过。”朱棣和朱几乎是同时答道。 朱棣会听说,是因为很早以前,早在他第一次和陆长亭见面的时候,陆长亭便和他说起过了。 “要余荫后人,坟寝便必须选择一处风水宝地,可风水宝地难寻,若是寻不着,当如何?那便只有自己造一个出来!既然连风水宝地都可以造了,这坟寝自然也能造!萧墙、水井、牌位、居住于院中深居简出的女子……便可组成一个坟寝!然后坟寝之上安放文昌塔,文昌运转!命宫中禄星高升!” 其实当陆长亭理清楚这串思绪后,他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吃惊。 能想出这等法子,那风水师的脑子还是很活泛的,可以举一反三,但偏偏就是不用在正途之上。 “萧墙一是作棺材,二是挡住院子里的煞气和鬼邪,使得其不会跑出来损害到龚家其他人。”陆长亭淡淡道:“于是那些女子便被损伤了,渐渐自然也就无法怀孕,且身体日渐衰弱了。” 这龚佥事没有纳太多的小妾,恐怕只是为了不让她们发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毕竟一旦人多了,所有人都无法怀孕,也身体衰弱,那目标可就大了,自然会被怀疑。 陆长亭心头冷笑,这龚佥事为了升官发财,可当真是不折手段啊! 不过报应会迟到,却从来不会不到。 那龚佥事就算是日后再纳妾,不让其住在后院中,龚佥事也无法令那女子怀孕了。 命中没有的,偏要强求,龚佥事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然便要被剥夺走一部分东西,他与妻妾jiāo.合过后,又焉能全然没有影响呢?一是身体影响,二是命理改变之后带来的影响……总之,这龚佥事是要断子绝孙了! 朱此时已然皱眉,怒声道:“我大明怎么还会有如此德行有亏、心狠手辣、龌龊至极的官员!” 从朱这声怒骂,陆长亭就能听得出来,朱是真的极为厌恶这等行为。再看朱棣,同样如此。这朱家兄弟倒是如出一辙的嫉恶如仇,眼底容不下罪恶啊! “先拆了他的风水局就是。”陆长亭淡淡道。 “没了风水局又如何?也不能补救了。”朱皱眉道。 程二在后头忍不住再次感叹,风水这个玩意儿,可真是能化作一把利刃啊! “谁说不能补救?现在破了风水局,那些女子请个大夫瞧瞧,还是有用的。能补救总比不能好。而那龚佥事之前借靠风水局得到了那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这已经是逆天之举,风水局一破,自然会遭反噬。现在麻烦的是……yīn煞已成,若是拆了萧墙,yīn煞便会出来侵害到其他无辜的人……” 道衍道:“长亭可有想法了?” 朱棣和朱更是不开口说话,他们都在等着陆长亭继续往下说。他们对于陆长亭,已经有着极为深厚的信任了,想来再过几年,这种信任怕是会直接转为盲目。 “有啊,不如道衍师父多叫几个小沙弥,带过去念经吧?”陆长亭歪着头冲他笑了笑。 朱棣瞥见陆长亭脸上的笑容,默默地忍下了心底的不快。 道衍无奈一笑:“念经真能有用?” “自然有用!你还可以托个佛像来!” 道衍摇头:“这便罢了吧。” 陆长亭也不多说,他知道,自从林老爷那件事过后,不知道多少人都对佛像有了恐惧之心。 “明日劳烦道衍师父告知那龚老夫人,宅中风水有异,必须拆去萧墙,封了水井,取走香案,再以僧人念经驱污邪,再请大夫前来为后宅妻妾调理,如此方才可能有子。”陆长亭眨了眨眼,道:“道衍师父可以说得更严重些,此风水不破,便会断子绝孙!若是龚老夫人问起龚佥事为何如此行事,你就说,定然是龚佥事钟情亡妻,不愿别的女子怀上他的孩子,因而他定会阻拦老夫人拆墙,请老夫人为了子嗣后代,万要坚定才是啊!” 朱棣等人看着陆长亭,忍不住齐声道:“长亭……着实大才啊!” 这是让龚佥事自己之前用的假借深情的借口,将自己给坑进去了啊!而且有道衍这番话在前,先嘱咐了龚老夫人不要动摇,那么之后不管龚佥事说什么,龚老夫人都会认为他是编了话来骗自己。老人最重什么?最重子嗣不过!老夫人光是冲着“断子绝孙”这四个字,也会和龚佥事抗争到底的,除非那龚佥事当真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若真是六亲不认那也好办了。 明朝重孝道,他待老娘不好,那便成为了一个革了他的借口…… 反正陆长亭就是要他,进不得退不得,最后自己乖乖像刘山一样举手投降。 道衍微微一笑,点头道:“你且放心吧。” 陆长亭是很放心,以道衍那神鬼莫测的能力,要搞定这件事实在容易得很。只是可惜了那些女子……待到日后龚佥事身上利用价值尽了,总得让他偿还这份债才是。 陆长亭低头喝茶。 说了这么久可着实口渴了,他却没注意到身边人齐齐朝他投来的赞叹的目光。 长亭越发出色了。 四哥心底酸酸地想。 第94章 (修完) 翌日,道衍前往了龚家。 而陆长亭被堵在了燕王府的大门口,陆长亭看着眼前呼啦啦的人群,有点疑惑,他这是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吗?但敢来燕王府跟前找茬的也没几个啊!谁家胆子这样肥? 陆长亭示意身后的三子:“去,去问问。” 三子刚走了两步上前,陆长亭就见着了一个熟面孔从人群里出来了。 是林老爷。 林老爷忙笑着走到陆长亭的跟前,道:“陆小公子,这些都是曾经深受伏志所害的商人们,他们早就想着来感谢陆小公子一番了,奈何小公子踪迹难以捉摸,幸好今日是遇上了。” 陆长亭微微咋舌,他是着实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幕,毕竟他对伏志下手的时候,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人会惦记自己的恩情,但当他们送上门来感谢的时候,陆长亭不得不说,这样的滋味儿不坏。 上辈子他做风水师的时候,可比现在要风光多了,但那时候,陆长亭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碰上这般情形的。 见林老爷正在和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4 章 长亭说话,那些商人们便走得更近了,个个都是目光灼热地看向了陆长亭。 “我们今日是特特在林老爷的带领下,来见了陆公子,是为感谢陆公子的大恩!我们平日里都是一身铜臭气,这钱来钱去,倒也没什么可给陆公子作谢礼的,但求陆公子不嫌弃,日后到我们的铺子中,那必然是不敢收取陆公子半厘钱的。” 他们敢放出这等话,那也是经过考量的。 其一,陆长亭并非那等泼皮无赖之人,自然不会整日去找他们铺子的便宜,其二,陆长亭的背后是燕王府,多少人怕是要求着陆长亭上门,他们这般都着实不算得什么了。他们倒是想送东西,但才听说之前在庆寿寺,有个香客给陆公子送了个风水罗盘,都被驳回去了。众人满心以为,这陆公子不仅有大本事,还淡泊名利啊! 不得不说,他们可着实是产生了大误会。 陆长亭点点头:“嗯,心意到便足够了。”陆长亭倒不是很在意他们口中的话,他们会来感谢,陆长亭便已经感觉到了愉悦,而别的也就不重要了。商人重利,日后如何那都是日后的事,他们现在说得再好,陆长亭却也不会轻易当真。毕竟不是个个都如林老爷这般。 陆长亭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散去了。但林老爷却是从怀中抽出了一卷布,上面隐隐有墨迹透漏出来。 陆长亭见状,不由微微挑眉。这是何物? 林老爷将那卷布缓缓摊开来,竟然还不短! “上头乃是所有商户的名字、铺子,这都是他们自愿留下的,日后陆小公子若有需要,便直接上他们的铺子去就是。”林老爷笑着将那卷布递到陆长亭的眼前,好让他仔细瞧个清楚。 陆长亭看了看林老爷,林老爷冲他憨厚一笑,脸上的ròu都在微微抖动。但陆长亭很清楚,这个名单很有可能就是在林老爷的撺掇之下弄出来的,只有林老爷这么聪明,也只有他才是真正为陆长亭考虑更多的。 陆长亭当然也不会浪费林老爷的好意,他收下了那卷布,点头道:“今日诸位心意,我已然心领,便请诸位回去吧。” 众人见陆长亭始终不冷不淡,反而更想要上赶着报恩了,心底更是将陆长亭淡泊名利的形象抬高了不少。 待到他们散去时,心底都是久久回dàng着激动的心情。 陆长亭收起了名单,抬头看了看天空,日头正好,陆长亭微微笑道:“走,我们去龚家瞧瞧。”这样好的看戏时机,陆长亭当然不会错过。 此时那龚佥事应当在卫所,等他回到家之后,怕是整个人都会就此崩塌掉。 陆长亭勾了勾唇,自作孽不可活,早从他动了那样的歪心思开始,这一日的报应便已经在等着他了。 陆长亭上了马车。 只是马车帘刚放下来的时候,陆长亭骤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不得不掀起马车帘,重新走了下去。 “陆公子?”三子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想来想去,也就三子机灵些,陆长亭便道:“你去查一查那龚佥事的父亲是葬在何处的,若能查到地点,你便前去查探一次,记住方位和不对劲的地方,回来后告诉我。” 三子连连点头,很快便离去了。 因为三子走了的缘故,跟在陆长亭身边的便换成了马三保。其实马三保跟在身边倒是也能省很多事,至少他忠心护主,并且反应机敏,一个马三保倒是敌得过好几个王府下人了。 不过最终因为担忧陆长亭的安危,跟着一块儿去龚家的还有个燕王府的亲兵,一身悍气,走出去那都是寻常人绝不敢招惹的类型。 很快,马车在龚家门口停住了,门内的下人见着了燕王府的马车,哪里还敢做主?赶紧跑进去找龚老夫人了。毕竟这龚家的主母比个老太太的身体还不如,因而也就一直不管事,这龚佥事不在,自然就只有找老夫人了。 过了没一会儿,那龚老夫人便由丫鬟搀着出来了,今日老夫人的眼眶都微微泛着红,瞧上去像是刚刚哭过了一场,到这时候都还未能完全从情绪中撤离出来。 “是、是陆公子啊,快、快请进!”老夫人在看见他之后,眼底缓慢地迸shè出了晃眼的异彩。 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她哪里知道,陆长亭是来毁她儿子前程的。 龚老夫人热情地将陆长亭请了进去,比起上次来的时候,还要热情许多,毕竟上次对于她来说,陆长亭就只是道衍的徒弟,只是个长得很俊秀的少年,勾起了她想要孙子的心思……但今日可就全然不同了!因为她已经从道衍口中得知,若想要子孙后代,那便只有靠着这陆公子,那龚老夫人的情绪在大悲大喜过后,最后定格在了期盼之上。 她期盼着陆长亭能解决掉这个她心头多年的大患! 但龚老夫人却不敢催促。 现在她就差没用双手将陆长亭供起来了。 他们一行人很快走了进去,而这时候工匠们正在拆那四面萧墙。道衍就带着几个小沙弥站在一旁。见陆长亭过来了,道衍便立即三两步到了陆长亭的身侧:“长亭怎么过来了?” 陆长亭让他来传达话,难道不就是打算着不来吗? 陆长亭对上了道衍的眼眸,而后冲他眨了眨眼,低声道:“来瞧个……”后面的话就被陆长亭吞没在嗓子眼儿里了,但就算他不将话说完,道衍也能明白过来。 陆长亭就是来看笑话的。 道衍心下会意,自然就不会再多问了。 “可以让他们念经了。”陆长亭出声道。 那龚老夫人有刻意留意陆长亭说话,因而当陆长亭开口的时候,周围一片安静,从而衬得他的声音格外的清亮好听,道衍的目光不由闪了闪。 一时间周围的人也都跟着专注地看向了陆长亭。 “这么早就要念?”道衍疑惑地问道。 “嗯,就当先蓄力。” 既然陆长亭都如此说了,道衍自然也不会反驳,他马上便让小沙弥站好,开始念诵心经。 龚老夫人松了口气,站在一旁,面带笑容,像是听得渐渐入迷了一般。 工匠们也继续开始拆起了萧墙。 没一会儿,陆长亭便看见有女子惊惶地站在院子里,身后还跟着小丫鬟,若是没有猜错,女子便是龚佥事的妻妾了。 龚老夫人一回头也看见了她们,当即便不悦地道:“将她们都请回去,这时候都出来,成何体统?” 陆长亭却是心念一转道:“可请大夫了?” 见陆长亭出声,龚老夫人自是马上回过头来和陆长亭说话,“还没呢。” “既然大夫还没到,不如我便斗胆冒犯一二,先瞧一瞧她们身上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说罢,陆长亭还补充了一句:“我就在远处瞧着。” 既然陆长亭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加之龚老夫人心头还惦记着子嗣的问题呢,这才冲那几名女子招了招手。 女子们微微瑟缩了一阵,然后才走了上前来。 看见她们这般姿态,陆长亭都禁不住皱眉。若是没在龚家,她们也应当是花样年华,备受娇宠的。但是在龚家,却成了满足龚佥事yù.望野心的垫脚石。陆长亭压下心底的感叹,将这几个女子匆匆扫过了一遍。 她们离开龚家才是最好。 她们可不值得赔在龚家这个坑里! 陆长亭瞧她们的模样,可不像是靠yào理就能调理过来的,若是再不离开龚家,五年之内,身体底子会彻底坏死。 那一身yīn寒,别说怀孕了,日后身体上的疼痛都会被扩大,各种疾病都会随之冒出来。 这个后果,就跟人在yīn暗的下水道住了十年一样。 想一想也知道,那会酝酿出多少病来。 “得赶紧请大夫。”陆长亭道,“不然日后怕是难以调理了。” 龚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若是调理不好,那也无法,便只有再让我儿纳几门小妾了。” 陆长亭皱了皱眉,对龚老夫人这段话有些反胃。 现在瞧来,那龚佥事会酿成这般xìng子,与龚老夫人对其的教育也有关系了。别人家的姑娘在龚家可都是当草来看的,如此影响之下,那龚佥事又能如何爱惜身边妻妾呢? “那她们怎么办?” “龚家自也不会短了她们的吃穿。”这话就是当着女子们的面说的,但奇异的是,她们却似乎对此并不感觉到悲伤或愤怒,像是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一般。 她们是早就认定了自己身体有恙,不能生?所以被抛弃也是必然的? 陆长亭微微皱眉,道:“调理之后还是有可能的。” 龚老夫人点点头,问道:“陆公子瞧她们身上可还有别的异处?” “没了。”陆长亭倒也不好将她们打量太久,何况女子见了外男,总是露出畏惧的神色,陆长亭便愈加不好久留她们了。 龚老夫人点点头,这才让丫鬟将她们送回去了。 “对了,让她们留着丫鬟在屋中,紧闭门窗。”陆长亭突然想起了这一茬道。 龚老夫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现在她对于陆长亭的信任已经极为深厚了,自然是将那丫鬟叫住了,又仔细嘱咐了一番,丫鬟们小心地瞥了瞥陆长亭,也幸而陆长亭长得好模样,若是个中年男子跑来说这话,别说龚老夫人了,丫鬟恐怕都会觉得这人是满口胡话。 很快,丫鬟们都各自扶着女子回屋子去了,因为他们就在院子外盯着的缘故,丫鬟们并不敢怠慢糊弄,连忙按照陆长亭所言,将门窗都紧闭上了。 “将牌位也拆走,井也封上。”陆长亭道。 “这……等到萧墙拆了之后再封,不行吗?” “不行。”陆长亭没有多余的解释,只口吻尤其的斩钉截铁,那龚老夫人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忙又叫了一批工匠开始封井,取牌位。 屋内的女子们便只能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着实吓人得紧。 她们都不知晓出了什么事…… 不过接下来,她们将会更加的害怕,因为外面的动静只会大,不会小。 当这些声音配合着小沙弥们的念经声,而除此外,院子里便没了别的动静时,院子里的气氛显得是那样的可怖,众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唯有陆长亭和道衍二人,出奇的镇定。 很快,井被封上了,但是因为太过仓促,封得都很是粗糙,之后定然还需要再行填补。而这时候,下人们也端着香案出来了,他们谁也不敢去碰上面的牌位,只抬着香案僵硬地站在陆长亭跟前,等候龚老夫人的下一句吩咐。 陆长亭直接走上前,将那牌位取了下来。 陆长亭将那牌位抓在手里通体摩挲了一遍,看得旁边的人露出了惊骇的神色,只觉陆长亭的胆子着实太大,这样都敢上手去碰。 陆长亭根本注意不到周围的目光,他全身心都投入到了牌位上,他在观察这个材质可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但是观察到最后,这牌位都不过是个极为普通的牌位,但这不可能……若是没名姓的牌位,那也起不了这样的作用啊,至于龚佥事说这是做给那个死去的孩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立牌位都是有讲究的,牌位之上,必然有亡人、阳上人,还有生辰与死期,这样方才能一一对应,不然亡魂便对不准那个牌位,甚至民间有传言说,牌位残缺,会让进入地府的亡魂从而变得身份不明,说不定就要倒大霉了。 因而这牌位要想起到形成坟寝的作用,那么这牌位就必须按照规矩来。 就在陆长亭打算将牌位还回去的时候,他突然摩挲到了牌位背后,似乎有着突起。 陆长亭将牌位翻转过来,见背后靠近左下角的地方,有着一行朱漆小字,因为朱漆有些浓,干掉以后便成了突起。陆长亭举起牌位,艰难地辨认出了上面的字。 左边是生辰,中间是亡人姓名。 “母贞慧之墓”。 其实若是按照规矩,这样的遣词都显得很是不尊亡人。而后还有阳上人的名号,便是谁谁于什么时候立。 那阳上的人名字,乃名为东阳。 这又是谁呢? 陆长亭挑了挑眉,将那牌位顺手给到了道衍的手中,随后转头问龚老夫人:“敢问龚佥事的名字是?”陆长亭一直都只知道叫他龚佥事。 “名东阳,是他早死去的老爹给他起的。”龚老夫人道:“可是在上头见着我儿的名字了?他果然是为我那儿媳立的!说什么是为孩子立的!哼,尽是在骗我!” 陆长亭并未接龚老夫人的话,他转而问道:“敢问去世的龚夫人姓名?” 龚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僵了僵,道:“这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陆长亭也知道古时候女儿家的名字不是谁人都能知晓的,多少没嫁人的姑娘都是冠以父姓,如称作“林二姑娘”“赵四姑娘”,而嫁了人的女子,则是冠以夫姓,比如林二姑娘嫁到周家去了,那便成了周林氏。她们的名字只在丈夫口中被提起,当然婚前父母也会唤名字。可除此之外,她们的姓名便大都是不能为外人所知晓的。 所谓女子闺名,闺名闺名便是只有在闺中时方才能唤的。 陆长亭当然也能理解龚老夫人不愿说的心情,只是理解归理解,陆长亭还是忍不住觉得,幸而他并非女子,不然来到古代,该是何等步步艰难。 陆长亭直截了当地换了个方式问:“那么敢问贞慧是谁人的闺名?” 陆长亭觉得应该是龚老夫人的,毕竟上面称“母”,但是龚老夫人还活得好好的呢! 龚老夫人突然怔住了:“这、这是老身的名字啊!”龚老夫人愣在那里,脑子里一时间都还转不过弯儿来,大约是没想到那牌位上会有她的名字。 道衍在旁边拿起牌位一看,也随之挑了挑眉:“这可真是奇怪了啊……” 龚老夫人声音微微颤抖着道:“可、可否容老身瞧一瞧?” 道衍将牌位递给了她,龚老夫人看了看牌位后面的字,因为人老眼花,她看的时候难免久了些,等她终于辨认清楚之后,龚老夫人已经是面色发白,瞧上去还一副思维混乱的模样。 正好这时候,萧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5 章 被拆去了,砖块坍塌下来,发出劈啪啪的声响。 龚老夫人张了张嘴,颤抖的声音被盖过了。 而也就是这一瞬间,众人感觉到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大风凌厉yīn寒,众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但这大风似乎也就这么一阵,就在众人忍不住两股战战的时候,那股大风又突然没了。 龚老夫人在风中晃了晃,脸色惨白,甚至是化作了青灰色。 “陆、陆公子,方才那是……” “yīn气。”陆长亭眉头紧锁,“这与我初时判断的结果怕是有些出入。”既然龚佥事如今不在家中,自然这个风水局如何,都是由陆长亭一张嘴来说了。 龚老夫人已经彻底懵了。 这能不懵吗?任谁发现自己儿子无缘无故,将自己的牌位供奉了几年,那想到可不是会觉得毛骨悚然吗? 道衍问:“方才那是?” “煞带动了风,现在风停了,但并不代表气煞就不在院子里了,还在的,只是有些顺着溜出去了。”陆长亭淡淡道。 这时候那龚老夫人才慢慢回过了神,哆嗦着道:“陆公子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陆长亭倒是没有上前去搀扶着老夫人,毕竟他对龚家都没什么好印象。 他冷眼看着龚老夫人道:“这得问问您的好儿子了,为何要立您的牌位,这可是会折损寿命的……”其实不消陆长亭说,龚老夫人也知道这是会折损寿命的。 龚老夫人脸上难看到了极点。 陆长亭道:“若您不介意,便让我先将牌位带走。” 龚老夫人心有余悸地点着头,她抬起手无力地捂住了胸口,隐隐形成护卫之势。 陆长亭重新将牌位拿了过来,道:“那物能否取给我?” 龚老夫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见了文昌塔,龚老夫人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因而听陆长亭提起的时候,她便有些迟疑。 “这……” “您若信得过我,便将此物取下给我。”陆长亭也并不多做劝解,正是他这副无所谓的姿态,让龚老夫人最后下定了决心,当即让工匠又去取文昌塔。 道衍在一边看得咋舌。 长亭这不仅是破了人家的风水局,还要把人家的文昌塔都给挖走啊! 工匠很快就将文昌塔给挖下来了,而后陆长亭非常愉快地在推了人家的墙,封了人家的井,拿走了人家的牌位之后,还挖走了人家的文昌塔。陆长亭觉得,在那龚佥事的心底,估计自己也挺缺德的。 院子里这会儿突然传出了女子惊叫的声音。龚老夫人这才堪堪回了神,惊疑不定地看向了陆长亭:“这……这是……” “无事,只是破了风水之后的正常现象,里头有丫鬟守着呢。” 龚老夫人微微舒了一口气:“只要没什么鬼怪跑出来就好,我这老身子骨,可不经吓……” 陆长亭闻言淡淡皱眉,却是不说什么。 道衍看了看他,心中知晓,陆长亭此时对这龚家的印象已经是糟糕至极了。当然这龚家本也不值得同情。 工匠们收拾好东西,前来向龚老夫人复命并领取工钱。 这时候的院子,已经变得和之前判若两处了。 而作为将院子变成这般狼藉的陆长亭,心底半点也不觉愧疚。他扫了一眼院子,便也向龚老夫人告辞了。 龚老夫人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陆长亭要走,她便也放陆长亭走了。 等他们都离去了之后,龚老夫人回头看了一眼院子,不由皱眉,她这儿子究竟是在做什么! 难道连她这个老娘的xìng命都不顾了吗? …… 陆长亭从龚家出来以后,便不再掩饰脸上的蔑视了,他是着实瞧不上这龚家!若说之前那龚老夫人还令陆长亭觉得慈祥的话,那么现在陆长亭便已经很是厌恶这个老太太了。为长者什么姿态,便能教出个什么样的子嗣来。这龚佥事能有今日,倒也不奇怪了! 待上了马车后,道衍方才开口与陆长亭道:“你可是为龚佥事的妻妾觉得可惜?” “是觉得可惜。” “可她们有些是自愿为妾。” “自愿又如何?她们可不会想到,只是为个妾,却是要付出自己的xìng命。”到这时候,陆长亭都不得不怀疑,龚佥事最早的妻子,就是因为陷于风水局中,yīn气过重,加之流产后体虚至极,最后日渐衰弱而死。 “若是龚家倒了,她们又能何去何从?她们家中应当病不富庶。” “那也比丢命好。” 道衍微微一笑:“说的是,不管落得什么下场,都总比丢命好。” 陆长亭瞥见他脸上的笑容,总觉得道衍这般笑起来,实在令他觉得怪异。 陆长亭皱眉问道:“道衍师父这是何意?” 道衍收起脸上笑容,道:“没什么意思,只是骤然觉得,长亭着实心软啊。” 这句话听在陆长亭耳中,总有种意味深长的味道,但再看道衍的时候,又见他面上神色平淡,看不出别的东西来。陆长亭只得将道衍怪异的态度抛到脑后去了。 “咱们将牌位和文昌塔都拿走了,那龚佥事会如何?”道衍转了话茬道。 “没了升官发财转运的东西,他如何能不着急?加之有那伏志的例子在先,他自然更不乐意让我知道他做下的坏事,焦灼之下,他扛不过两日,便会主动到我这处来。”陆长亭很是胸有成竹地道。 若是没这个底气,他也不会马上对龚佥事下手了。 道衍点点头:“拭目以待。” 陆长亭顿时有种在道衍和尚跟前出了风头的满足感。 等回到燕王府后,道衍便很快离开了,因着朱棣还未回到府中,倒是朱当先迎了上来。 朱还对着陆长亭慨叹道:“如今长亭倒也不需要兄长陪同了。” “二哥若要随行也是成的。”秦王的名头多好用啊,不用白不用。 毕竟以前经常被陆长亭怼,突然一下子陆长亭答应得这样爽快,秦王还觉得有点受宠若惊:“长亭此话当真?” “当真。”这样朱棣还不用出面,全靠朱就能撑下来不少场面了。 这时候朱根本不知道,长亭是一心为老四打算的。他心中还洋溢着喜悦,心道虽然和长亭许久不见,但长亭待他却依旧亲近随和。 朱高兴之下,当即便带着陆长亭要出门去用饭,只是朱对北平多有不熟,便让手底下的人先去打听了一番,北平哪家酒楼最是美味。 陆长亭想了想,也没拒绝。 关系本就是在互相付出之中不断递进的,他总是拒绝朱也着实不大好。 陆长亭差不多将这北平的酒楼吃了个遍,其实倒也没什么新鲜的,也只有朱还当他没吃过,很是热情地将手下人报来的话,转述给了陆长亭听:“这家的香酥鸭最是好吃不过……” 陆长亭点着头,默默等他说完,方才道:“我是吃过的。” 朱愣TA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地笑道:“嗯,在北平待了这样久的时间,的确应当是吃过的。” 陆长亭点头,很是耿直地道:“是,北平的酒楼我都吃过了。” “都吃过了?”朱微微纳闷,他记得以前在中都的时候,长亭还是很抠门的啊,怎么现在突然之间变得如此舍得享用美食了? 谁知道下一句便听陆长亭道:“是啊,四哥带我吃遍了。连着一些小铺子也都去过了。”其实不数也就罢了,数一数,陆长亭自己都觉得微微吃惊,原来平日里看着朱棣好像在外面的时候挺多,但是陪着他吃饭的时候却从来没少过。 朱闻言,脸色一下子就不大好看了。 若说老四对长亭多有照顾不周,那他将人带走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可如今老四对长亭照顾如此周到,那长亭又岂会跟着他离开? 朱轻叹一声,心道不容易啊,如今老四也学会照顾人了。 若是陆长亭知晓他心中所想,定然会忍不住反驳他。朱棣一直都很擅长照顾人,只是从来不显山露水罢了。 等进了酒楼坐定以后,朱却没了先前的喜悦了,现在坐在这里,朱颇有种拾人牙慧的感觉,前头的殷勤都让老四献光了,现在还有什么意思? 朱便只有大手笔地让那掌柜上更多菜来了。 那掌柜不识朱身份,但却识得朱身上的常服,那可都是亲王才能穿在身上的,掌柜顿觉膝盖一阵发软,赶紧让人去准备食物了。因为朱点的菜着实有些多,自然的,其他客人就被推迟了上菜。 那些人可不知晓这酒楼里来了什么人,能来这里吃得起饭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寻常百姓贩夫走卒,刚巧了,就在陆长亭他们的隔壁,有人吵闹了起来,还嚷嚷着要掀桌子。 朱什么脾气? 他的脾气可着实不好,你这么一个好好吃饭的地方,变得这么闹哄哄的,朱当然不能忍!当即也拍桌子叫店小二前来。 过了会儿功夫,来的可不是什么店小二,而是掌柜。 掌柜小声解释了一番,而后隔壁桌的愤怒却是按捺不住了,还不等掌柜在这边将话说完,隔壁的人便大步走过来一脚踹开了他们的门。 “掌柜今日架子倒是大,不仅慢待我们,现在要见个面都不容易了!怎么?这边的人就比我们还要金贵了?”为首的是个公子哥儿,模样清秀。 朱冷冷地瞥了那掌柜一眼:“这便是你所谓的处置好了?” 这会儿朱心底更不痛快了,原本想好好请长亭吃个饭,怎么最后就变成了这样? 对于这群来掉他面子的人,秦王能有什么好脸色吗? 那头的年轻公子也看清了朱的打扮,朱生得英俊,身上气势又不输人,再看身上穿的衣衫更是不凡! 但年轻公子却并未立即肯定这人就是个王爷! 毕竟北平就一位燕王,其他成了年的王爷都各有封地,这里怎么可能会冒出来一个王爷呢? 年轻公子正待出声嗤笑的时候,他身后的人拉了拉他,在他背后低声道:“陆长亭……” “什么?” “燕王身边那个陆小公子!” 年轻公子对上陆长亭的目光,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既然是和陆长亭走在一处,那么这人便是王爷无疑了。 年轻公子忍不住捂了捂胸口,这才道:“敢问这位是?” 朱冷着脸道:“我是谁,轮得到你来问吗?” 年轻公子低下头,却是不敢反驳半句。 而这时候陆长亭却察觉到,人群中有一人朝自己投来了目光,而且这道目光过于关注了,让陆长亭不注意到都不行。 陆长亭顺着这道目光看了过去。 却见是个五官明媚的女子,那女子年纪不小了,应当近三十了,放在这个时代了,那都早该是生孩子的了。 而更令人觉得疑惑的是,女子姿态大方,毫不扭捏,哪怕有着这么多男子挤在屋中,那女子也不觉得有什么。 陆长亭迟钝地反应过来,她应当是个妓子。 那女子注意到了陆长亭的目光,还冲陆长亭笑了笑。 朱这时已经颇为不耐烦了,他扭过头来看陆长亭,便恰好扫见了那女子冲着陆长亭笑,朱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_没激情码字,还背痛,更不想写,想放飞,但是都快月底了………… 难受。 第95章 (已修完) 在场其他人自以为极会看眼色,见女子冲着陆长亭笑,便出声道:“原是认识的啊,那就好了,那就好了,今日之事,是我等太过鲁莽,才会冒犯了您,不如今日这餐,便由我等来请,如何?” 陆长亭闻言,不由得扫了一眼那年轻公子。 陆长亭不得不说,这年轻公子的处事能力着实差了不少。 果不其然,朱根本不给他面子,反而面色更冷地道:“我会在乎这顿饭钱?”朱嗤笑一声:“可笑!” 年轻公子脸色发青,只觉得朱着实曲解了他的意思。 陆长亭闭口不言,并未为那年轻公子说话。 他们的确是鲁莽,不会说话也是真的,若是换个八面玲珑的人来,定然不会将此事处理得如此僵硬。何况陆长亭本也是个护短的,对着亲近的和不亲近的人,那都是有着双重标准的,他当然不会为这些人说半句话。 但尽管陆长亭摆出了沉默的姿态,也依旧吸引了其他人。他们不敢得罪朱,却也不知该如何讨好朱,自然就想着不如从陆长亭身上入手了。 有人推了那女子一把,道:“还不快去向陆公子求个情。” 只能说这人着实是一巴掌拍在了马屁股上。 朱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女子被那一推,也的确是推到了前头来。 朱不由仔细打量了她两眼,是有几分姿色,但远远不够长亭看得上眼的啊!这些人胆子倒是不小,什么人都敢往长亭跟前塞! 那女子倒是并不娇怯,她大方地行了礼,道:“奴家纪紫蓝。” 这个熟悉的名字总算唤起了陆长亭的记忆。 纪紫蓝啊! 几月前他曾在青楼里见过的那位纪姑娘啊,后头朱棣还因着他的缘故,特地去瞧了瞧这个纪姑娘,那段时间里,还传出了不少消息,认为朱棣倾心于这个纪姑娘啊! 因而一时间,陆长亭看向纪紫蓝的时候就多看了两眼。 朱站起身来,走上前一把将陆长亭拽了过来,并且将他按在了位置上。 朱皱眉道:“你是何人?”问的自然是那纪紫蓝。 纪紫蓝也不隐瞒,更不扭捏,坦dàng地说了自己的身份。 朱一听,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心头那就更为不满了,看向这些人的目光瞬间转化为了冰冷之色。在他看来,这些人就像是要将他的长亭带坏一般。 青楼女子也敢往长亭跟前送,好大的胆子,这是在故意奚落谁? 其实送这样的女人是很常见的事,从前也不是没有人给朱送过,只是因为事关陆长亭,自然很多事就不一样了。朱当然恨不得事事都仔细把关,决不让人轻易玷污了陆长亭的眼! 不得不说,这一点上,朱倒是和朱棣极为默契的。 陆长亭哪里知道朱在想什么,他瞥了瞥朱,见他面上神色几乎到了冷酷的地步,陆长亭这才出声打圆场,道:“你们都出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6 章 有什么事都不该在此时说,平白搅了人吃饭的兴致。” 众人闻言,都是齐齐一怔。 虽然陆长亭这话极为不客气,但他们也确实不想再留在此处了,毕竟这位王爷身上的气势,着实太过压人了,他们再多留一会儿,怕是都忍不住要两股战战了。 于是他们尴尬地笑了笑,这便打算往外走了,只是他们走的时候,都还留下了纪紫蓝。 陆长亭:“……你们的人。” 他们忙摆手道:“纪姑娘不是陆公子的熟识吗?就让她留在此处好了。” “熟识?”朱在这两个字上加重了一下语气。 陆长亭暗骂了一句这群蠢货,口中却是立即解释道:“只是从前和四哥一同吃饭的时候,见过这位纪姑娘。”若是让朱以为他是青楼常客,那可就太冤枉了!何况陆长亭本能地觉得,朱应当不会希望自己的“弟弟”常往青楼去。 只是陆长亭全然忘记了,自己这段辩白的话,直接将朱棣给出卖了。 “哦,原来是老四啊。”朱口气轻飘飘地道。 陆长亭眼皮一跳,顿觉不好。 陆长亭心底有些紧张,一时间也就忽略了旁边的纪紫蓝,纪紫蓝柔声道:“若是二位不需要奴家留在此处,那奴家退出去便是。”显得倒是比之前那些人更知进退多了。 见纪紫蓝如此说话,朱的脸色也立时好看了许多,他便心情愉悦地示意手下给那纪姑娘打赏点东西,而后才让手下人将她送出去了。 陆长亭在旁边低声道:“二哥打赏的姿势好生熟练。” 朱:…… 陆长亭看着他犹如便秘的神情,顿时满意了不少。 来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待人都走光了,那掌柜才顶着脸上一块淤青探头进来了,小声问道:“您的菜都已经备好了,可是要现在呈上来?” 陆长亭坐回到了位置上:“呈上来吧。” 那掌柜松了一口气,忙捂着半边脸颊出去了。 “我有些饿了。”陆长亭道。 朱点点头,这才没有对着那掌柜发作。 这倒不是陆长亭有意拦着,而是越发作,到时候只会越坏了食yù。那掌柜今日处理得不妥当,做事极为不地道,自然会影响到他的生意,这也算是那掌柜该吃的苦头了。 很快,酒楼的伙计们都端着菜上来,乍一看,陆长亭会觉得,这整个酒楼的伙计都集中在这一处了。 不过这次倒是没别的人吵嚷了,菜也很快上完了。 朱的面色稍稍恢复了些,开始和陆长亭一起用饭。为了摆脱刚才的不快,陆长亭难得主动找了话题来和朱说,他简单提了伏志那桩案件,果然引起了朱的注意。 因为点的饭菜着实有些多,陆长亭很快就吃饱了。 旁边的朱也跟着放下了筷子,道:“我突然发觉,比之在中都的时候,长亭的心境似乎更为开阔了,也更近人了。” “是吗?”陆长亭自己反倒很是漫不经心的,他并没有特意注意过,自己的身上有什么我变化。 朱这会儿可不是滋味儿了,乍然发觉到陆长亭身上的变化,他就会跟着立即想到,这些都是跟在朱棣身边慢慢变化的,怎么当时陪着长亭转变的人不是他呢?虽然看上去长亭待他并未有半分疏离,但他还是错过了太多,这种遗憾是怎么也无法弥补得了的。 “好了,伙计!”陆长亭放下筷子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伙计听到声音,立马便进来了,弯腰问道:“陆公子有何吩咐?” “将这几样菜都给我装起来。” 这燕王府的陆公子要求将剩下的菜装好,当然不是因为抠门省钱,那伙计只当是陆长亭尤其爱吃这个,便当即准备了食盒将之装好。 朱皱眉道:“还带回去做什么?若要吃,改日再来便是。” 陆长亭指了指食盒:“四哥爱吃的。” 朱顿时觉得心中一痛,那心底的不痛快啊……真是越来越浓厚了! 如今长亭已经满心都是老四了……朱突然觉得,将那什么纪姑娘带回去也不错,至少可以防止长亭误入歧途啊!瞧瞧他如今是如何对老四的?若是哪一日长亭说他看上老四了,朱觉得自己都不会惊讶的。但不管日后惊讶不惊讶,现在他都应该先下手杜绝啊! 那什么纪姑娘出身青楼,定然对这类事最是擅长不过,到时候要勾住长亭应该不难…… 朱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应不应该将那纪姑娘带回去呢? “二哥?”见朱低头沉思久久不言语,陆长亭不由得出声催促了一句。 “那纪姑娘……” “她已经走了。” “走了啊……”这会儿朱也说不清自己心底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道:“走吧,回府去。” 陆长亭点点头,心底琢磨着这时候朱棣应当也回到王府了。 两人出了酒楼,上了马车,都各自有些走神。 等到下了马车的时候,朱问:“长亭,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什么喜欢什么样的?”不等陆长亭回答这个问题,朱棣就已经先chā声了。 陆长亭和朱砖头一看,朱棣已经站在燕王府的门口了,他在台阶上,他们在台阶下,朱棣正居高临下、气势凌人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二人如何得罪燕王了呢。 “四哥。”陆长亭上了台阶,将那食盒给了朱棣:“带给四哥的。” 朱棣面上神色多少有了些缓和。 朱这会儿全然忘记了刚才的问题,只是心头不屑,不过几道菜而已……但是转念想想,若是长亭给他带几道菜……那、那他也是很欢喜的……想着想着,朱不由看向了陆长亭。 陆长亭并不懂得朱的心理,所以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无。 陆长亭和朱棣jiāo谈几句,两人便一同跨进了王府大门,等走进去了,陆长亭才骤然想起后头还有个朱。 毕竟平日里他和朱棣一块儿习惯了,一时间真有点没想起来。 发现自己被忽略了的朱,心底一片酸楚。 把长亭带到西安去养两年,也会对他这么贴心么? 朱还在畅想着未来,陆长亭就已经陪着朱棣去厅堂用吃食了。 此时,龚家之中bào发出了一场剧烈的争吵,龚佥事回到龚家发现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风水局没了,再知道这是自己老娘下令拆的,顿时怒从心中来,管她是谁,当即就和龚老夫人吵了起来。 而龚老夫人想到白日里的牌位,也是胸中抑郁难挡,此时再见儿子陡然变成这般嘴脸,龚老夫人又气又急,甩开平日里的慈和,同儿子吵了起来。 龚佥事情绪激动极了,手上下挥动着,甚至险些打中了龚老夫人,龚老夫人心中更是气愤,奈何年老体弱,情绪冲击之下,她连连退步,甚至差点摔倒在地,待身后丫鬟扶住了她以后,龚老夫人便开始了哭天抢地……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当年若不是老娘辛辛苦苦拉扯着你,你怎能有今日?现在怎么了?出息了发达了,就想让老娘去死了?”龚老夫人骨子里还是那个市井农fù,骂起街来可是丝毫不气短。 龚佥事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想起来,若是龚老夫人这些话传了出去,那可就完了! 龚佥事赶紧压下心头烧起来的怒火,上前开始安抚龚老夫人:“娘,您莫要误会……” 这龚家闹着一出大戏,后院女子龟缩不敢出。 龚家下人中隐隐传开,说这龚家闹鬼了,为何呢?因为这龚佥事不孝啊! …… 燕王府中。 朱棣顶着朱的目光,非但没有如坐针毡,反而还分外的愉悦轻松,待他慢条斯理地用完饭后,朱便道:“许久不与老四切磋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来过两招如何?” 陆长亭疑惑地看了一眼朱,怎么好好的突然要切磋了? 但是朱棣却并不意外,并且还欣然接受了。 陆长亭自然也只好压下心底的疑惑,跟着走出去,看他们两人如何过招。 朱棣和朱都换一身衣衫。 他们身上的常服虽说再是常服,但也显得厚重了些,自然不方便动手,待到换了劲装后,二人站在一处,身高相近,却气势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两人都绷紧了面孔,像是即将要进行什么极为庄重的事一般。 陆长亭眨眨眼,让下人搬来了椅子,特别不厚道地在一旁当起了吃瓜群众。当然,陆长亭也并不是全然这样悠闲下去的,他着眼于观察他们jiāo手的动作和技巧,能学几招算几招,到时候再到校场上去打架,陆长亭又仗着这点优势去欺负人!多好!多快活! 朱家兄弟都是学过功夫的,毕竟明朝的江山是靠打下来的,洪武帝自然不会疏漏了儿子在这上面的学习,二人之间的较量便是谁也不输谁。他们在这样的时候,似乎也并不讲究什么兄友弟恭。 两个人的比试,陆长亭渐渐倒是从中看出了一点东西。朱的招式身手都属上乘,可见年少时洪武帝为他请的都是名师,而相比之下,朱棣的招式更为讨巧,也更能瞧出从战场上拼杀下来的痕迹。 朱的身上是潇洒帅气、游刃有余,朱棣身上的却只余满满煞气,而且他身上煞气形成的气场还在一步步增强。 陆长亭不得不说,自己都忍不住为这股气势所屏息倾倒。 当然,朱也不是吃素的,何况这里只是兄弟间的比试,而非在战场上与敌人拼杀,朱棣不自觉的就留了后手,一时间,两人胶着难分,直看得陆长亭都昏昏yù睡了。 而真当困意上头的时候,陆长亭也的确闭上眼这样做了。 霞光洒落下来,陆长亭半梦半醒之际,仿佛有谁在耳边发出一声暴喝,陆长亭忍不住睁开了眼,朱和朱棣都已经没有再动手了,他们站在那里,好半天动也不动。 “四哥?”陆长亭本能地脱口而出。 朱棣转过头来,露出了顶着一只熊猫眼的脸,不等陆长亭惊呼出声,另一端,朱也转过了头,看着陆长亭的目光竟是让他感受到了哀怨的气息。 再仔细一看,朱的下巴有些肿了。 难怪了,朱都没有直截了当地开口,而是选择了默默用目光传达。 陆长亭犹豫一下,大步走上前,什么也没做,只转头吩咐王府的下人:“还愣着干什么?去取yào!” 下人们匆匆跑走取yào去了。 其实早在他们开始jiāo手之前,伤yào就已经先准备好了,现在只是取出来就好,当下人捧着伤yào上前来的时候,陆长亭依旧光动嘴不动手,指挥着下人们开始给朱棣和朱二人上yào。 二人原本还愣了愣,但随即又想到了陆长亭的xìng子,以他的xìng子,的确会选择这样稳妥的做法,谁也不得罪,但理解归理解,这心里头还是有点不大痛快。 陆长亭这时候也不在乎他们痛快不痛快了,他打了个呵欠,转身就走:“我着实有些困了,便先回屋歇息了。”这两兄弟之间的事儿,他就不去掺合了。再打几架都成,反正陆长亭是看出来了,这两人都不会真下狠手,毕竟还有层兄弟关系在,现在也不像后头那样关系尴尬。 朱棣和朱眼睁睁地看着陆长亭走远,顿时衬得他们方才的举动幼稚极了。 朱推开了凑上前来的下人,眼神这才变得低沉了许多,“方才不过活动筋骨,老四可要再来一场?” 朱棣点头,捋了捋袖子,淡淡道:“乐意之至。” …… 陆长亭说是回屋休息去了,但实际上等到他回到屋子以后,便骤然清醒了不少,陆长亭坐了没一会儿,便有人来敲门了,陆长亭还当是朱棣和朱jiāo手结束了,便起身过去打开了门,谁知道门一开,却见外头站着三子。 陆长亭心中明白过来,应当是他让三子去做的事有消息了。 三子走上前来,道:“找到那龚佥事亡父的墓了,这也奇怪,按理说,这都应当是葬回族中墓园的,而龚佥事却偏偏要将亡父葬在城外。” “在城外?什么方向?” 陆长亭跟着三子走出去,便见三子抬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陆长亭闭上眼在脑子里大致模拟了一下,之前站在龚家院子里,那个文昌塔怪异的塔尖指向的……不就是这个方向吗? “明日陪我走一趟,去瞧瞧这龚佥事父亲的坟寝如何。” 三子点点头:“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了,去吧。” 三子走后,陆长亭又等了好一会儿,竟是没有等到朱棣二人,陆长亭有些疑惑,但既然他们不来,陆长亭也不会继续等着,陆长亭洗漱一番后便休息去了。 直到第二日醒来,到了厅堂和朱棣二人一同用早饭,陆长亭这才看出了他们为何昨日没有来找他了,毕竟以这两人的xìng子,打完之后应当是会来见他的才对。 不过只因为,这两人脸上都带了点伤,看上去有点滑稽罢了。 但是,陆长亭不得不说,哪怕是受了伤,其实他们身上的气势也丝毫无损。 只是陆长亭将他们俩仔细打量一番,最后发现朱看上去倒只是下巴上一抹红,除此以外,就是面部表情臭了些,别的都没有了。而反观朱棣呢,昨日的熊猫眼倒是消了不少淤,但嘴角啊、眼角啊,都还有轻微的撕裂伤,颧骨上也顶了一块青色。 那瞧上去可着实非一般的掉面子啊! 朱下手也太狠了些……陆长亭皱眉。 陆长亭自然就抛开朱,快步走到了朱棣的跟前:“四哥你没事吧?”陆长亭自己都没能注意到自己语气里的焦急,他甚至还一把拽住了朱棣的袖子。 朱棣对上他的眼眸,里头跃动着的光华,似乎透着几分关怀的味道,朱棣心中顿时如同喝了热汤一般熨贴。 “无事,不过皮外伤罢了。”朱棣当然不能在陆长亭面前示了弱,他轻描淡写地便将这些伤带过去了。 陆长亭却无法做到如他这般轻描淡写,他忍不住转头盯着朱,他也不说什么,就单单这样盯着,朱哪里受得了他这个目光啊,当即忍不住道:“长亭,我可没下狠手……”虽然他看见老四这模样,心底还挺开心的。 陆长亭当然不会信朱的话。 都成这样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7 章 ?那叫没下狠手? 陆长亭深以为,定然是朱棣不好对着兄长下狠手,这才反被朱揍了!但是仔细想一想,陆长亭又觉得不大可能,以朱棣的xìng子,他真的能忍让至此吗?陆长亭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朱。 陆长亭也更无法承认,朱的身手比朱棣好。 毕竟他可是护短的么,相比之下他自然更为维护朱棣。 朱很是不满陆长亭这样的目光,虽然陆长亭什么责备的话都没说,但朱能感受到啊!他能感受到陆长亭话里话外对朱棣的维护和关心。朱顿时郁卒到了极点,明明当初都是一同照顾长亭,怎么几年过去,就有着这样大的差距呢? 朱顿时堵心得什么早饭都吃下下去了,他抿了抿唇,道:“吃不下了。”说罢便快步出去了。 陆长亭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愣。 当然他不是因为朱的突然离去而发愣,他只是发现,朱走出去的时候……还一瘸一拐? 陆长亭呆愣愣地指着朱离去的方向,“四哥,二哥他……” 朱棣还是那般轻描淡写的口吻:“嗯,我揍的。一不小心,手滑。”他的口吻是多么的真诚啊,但陆长亭却是丁点也不相信。 陆长亭原本还担心着朱棣呢,这会儿什么心思都被打散了。他早就该想到,朱棣怎么可能会吃亏? 陆长亭忍不住想到了,之前他揍那刘镇抚的时候,朱棣也是满心以为他受了伤,结果最后反倒是那刘镇抚一身伤痛。 这一点上,朱棣倒是和他有些相似了。 陆长亭对着朱棣放下心的同时,却又忍不住牵挂起了朱,方才他虽然没有明着说,但目光却已经算是在谴责朱了,如今一看,这可不算是冤枉了朱吗?陆长亭能分辨出如今朱待他确实真心实意,自然这时候也就有了些愧意。 朱棣将桌上的食物分好,一转头却见陆长亭并没有要动筷的意思。 朱棣的目光闪了闪:“不想吃早饭吗?” 陆长亭犹豫一下,摇头道:“四哥先用吧,我并不怎么饿。”说罢,陆长亭便起身往外面去了。 朱棣看了看他离开的背影,目光再度闪了闪,里面滑过了几丝遗憾。 在长亭心中,他们大抵都是一样的,没有半点分别。 不过随即,朱棣的眼底又掠过了亮光。 没关系…… 陆长亭在燕王府里没能找到朱的身影,待问过王府下人之后,才知道朱已经出燕王府去了。 陆长亭想了想,朱就算心头再不痛快,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与王爷身份不符的事,陆长亭猜想,他此时应当在某个早点铺子里,等着吃早点。朱说是不吃,但哪能真的不饿呢?堂堂秦王,总不能给饿着了! 陆长亭想着便叫了三子,跟着一块儿出门燕王府的大门,就在他们正要下台阶的时候,有几个人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了,为首的还步履蹒跚,陆长亭定睛仔细一瞧。 那不是龚老夫人吗? 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乎陆长亭的意料。来的竟然不是龚佥事?还是说,在龚家,龚佥事已经说服龚老夫人,让她前来取回牌位和文昌塔了呢? 毕竟这两样东西捏在陆长亭的手里,龚佥事可难以找回替代的东西。文昌塔还好说,牌位却是不成的,牌位是有灵的,一人只有一牌位,便如同身份证明一般,这个不毁,后头另立的便起不了作用。 陆长亭知道龚佥事着急得不行,所以他才更能优哉游哉地等候着对方自投罗网。 只可惜最先来投的,却是老兵老卒。 陆长亭当然免不了有些失望。 “陆公子。”龚老夫人被搀扶着上前,脸上明显还留有提防之色,连带着她的面孔也变得冷漠严肃了起来。 或许那龚老夫人还竭力想要掩藏情绪,但毕竟一个老太太,能如何掩藏情绪呢?免不了就从眼里流露出来了。 陆长亭微微挑眉,心道,看来那龚佥事果真有本事,都到这样的地步了,还能忽悠动老娘来做卒子。 “今日老身为何前来,想必陆公子心中也是知道的!”龚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口气着实饱含着不悦。 但这龚老夫人着实摆架子摆错了地方。 也不想一想,现在她身在何处?这里可是燕王府的大门口!你在燕王府门口,一口一个老身,口吻又如此不悦,做给谁看?燕王府的守卫可不管你是做给谁看的,他们只会默认为你这是在挑衅燕王府的尊严权威。 陆长亭微微挑眉,并未立即应答龚老夫人的问题。 若是此时便开口了,那岂不是在龚老夫人跟前落了下乘,反倒衬得自己势弱了。 而这时候,也的确不需要陆长亭开口了,因为燕王府的守卫已经围将上来了。 “来者何人?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便胆敢在这里如此喧哗!”燕王守卫一声呵斥,那龚老夫人连同她身后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龚老夫人勉强站住了,还抬手抚了抚胸口,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儿子虽说是个佥事已经很了不起了,但在人家皇家人跟前还是不够看的,那龚老夫人面色发白,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低声道:“我乃是北平卫指挥使司龚佥事的母亲,我、我是来寻陆公子的。” “既然是来寻人,那便好生说话!在燕王府前喧哗闹事,纵然是龚佥事的母亲也不成!这是藐视皇权,知道吗?” 燕王府都是什么人啊,那都是认识陆长亭的,陆长亭和他们之间着实是有几分jiāo情的,自然的,他们就会偏向陆长亭了。不然他们不维护陆长亭,难道还去维护这个老太婆吗? 龚老夫人自从儿子发达以后,那受到的都是追捧啊,何况在龚家,龚佥事的一干妻妾也都是没甚主意,能任由龚老夫人搓圆捏扁,那龚老夫人平日里可都是享不尽的威风,因而在这里一时间被扫了面子,那龚老夫人还着实有些不大能适应。 “是、是……”龚老夫人只能僵着脸应了。 这会儿陆长亭倒是想起了兵书上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龚老夫人原本憋着一肚子的气势,但是经这样一折腾打断,自然的,龚老夫人就会比之之前要畏缩很多了,她要想再在陆长亭面前摆架子,那就不可能了。 而这时候陆长亭已经理清了思路,差不多猜到了龚老夫人为何会突然来找他了。 以之前与龚老夫人打jiāo道时的感觉来看,龚老夫人也并非何等慈善的人,若是龚佥事靠着前程、光宗耀祖这一说,来说服了龚老夫人,那么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在古时候很多人的眼中,许多东西都算不得什么,但唯独光宗耀祖这一道,是什么都不能阻挠的。 陆长亭扫了龚老夫人一眼,若是如此的话……那他也不用听她说什么了,直接晾着便是。 “我还有事,恕我不能陪龚老夫人了。”说罢,陆长亭便拔腿要走。 龚老夫人着急了,一把抓住了陆长亭的袖摆:“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公子!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你果然在骗我!” 陆长亭也有些不耐了,他不愿意和老人这样拉拉扯扯,毕竟老人经不起拉扯,你轻微一推就说不准怎么了,他冷声道:“我何处骗你了?那风水局的确能致人绝嗣!你若不想要断子绝孙,那便只有拆去那个风水局!你可以回去问问你那好儿子,为何如此做!” 到这里,陆长亭对她便算是没有尊敬了。 那龚老夫人被气得胸口都疼了,她连连捂胸,指着陆长亭说不出话来。 而一边的王府守卫看见她的姿势,又特别敏感,马上又上前道:“做什么呢?虽说你是龚佥事的母亲,但在燕王府门前也得遵循规矩!” 龚老夫人气得够呛,也只能收起了手。 谁让……谁让这里是在燕王府门口呢! 这龚老夫人头一回,对着皇家生出了些微的怨恨。 陆长亭心里还记挂着朱,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和龚老夫人在这里瞎扯! “回去吧。”陆长亭冷声说完,朝着旁边的王府守卫使了个眼色。王府守卫涌上来,直接将那龚老夫人隔开了。龚老夫人哪能干啊?一边挣扎一边喊道:“你……我只要你将那牌位和文昌塔还给我!那本就是龚家的东西!还给我!” “龚家的东西?”陆长亭特别厚颜无耻地道:“谁人能作证?” 龚老夫人蒙了蒙,大约没想到陆长亭会说出这番话来。 “那、那是……”龚老夫人咬咬牙,看着陆长亭的时候,眼底已经透出了几分怨憎,“那是我的!上面有名字!” 陆长亭不急不忙,摇摇头,道:“那不是龚家的,龚老夫人还活得好好的,哪里来的牌位呢?” 龚老夫人呆了呆,顿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句话了。 三子轻哼了一声,瞥了一眼那龚老夫人一眼后,心道,就您这段位,还来找陆公子的麻烦呢?早麻溜边儿去吧! 龚老夫人没了法子,便只有拿出多年前用惯了的法子,往地上一倒,就开始撒泼了。 “堂堂燕王身边的红人,还要讹人东西吗!连我这样的都讹啊!要不要良心?快将我龚家的东西还来……” 陆长亭嘴角微微一抽,他是真没想到龚老夫人会这样做,这般行为,那龚佥事怕也着实面上无光。 王府守卫见状,更是眉目一凛,伸手就要驱逐他们这一行人。 而陆长亭根本看也不看他们,直接走远了。 待龚老夫人被守卫们抓住的时候,还愣了好一会儿,怎么会这样……那陆长亭怎么就这样走了?龚老夫人正要扯开嗓子喊,还是她身后的丫鬟赶紧抓住了她,口中劝道:“若是这样下去,大人就颜面无光了啊……” 陆长亭走得远了,身后的声音渐渐地远了,不过他对燕王府的安保工作还是极为信任的,那龚老夫人是掀不起半点风浪的。 “走吧,去找秦王。”陆长亭道。 三子点了点头,忙在前头带路,出来之前,他们是询问过那王府中下人的,大概得知了朱去往的方向,而三子对城中极为熟悉,要准确无误地将陆长亭带过去,还是很容易的。 就在他们一路寻找过去的时候,朱正坐在一处酒楼中,面色臭到了极致。 长亭竟然还未来…… 朱在那里痴痴地等待了起来。 当那酒楼掌柜殷勤地来问他吃什么的时候,朱都觉得那掌柜的脸着实太不顺眼了。 朱三言两语将那酒楼掌柜打发走了,而后却又见着了个熟悉的身影。 朱叫来身边手下,问:“那可是那日那个纪姑娘?” 手下往下面看了看,那个被围起来泼茶水的,可不正是那日那个什么纪紫蓝纪姑娘吗? 朱一挥手:“去将人给我叫上来。” 等陆长亭在酒楼里搜寻到朱的身影时,他一眼就看见了朱身旁的纪紫蓝,纪紫蓝也冲陆长亭笑了笑,虽然纪紫蓝看上去模样有些狼狈,但脸上的笑容却是丝毫没受损,使得她看上去依旧那样的娇媚。 朱没想到陆长亭早不来晚不来,刚刚好这时候来了,这就很尴尬了,朱不知道对长亭说,他只是将这个女子叫来说说话,长亭会信吗? “长亭……”朱想要开口解释,而陆长亭也恰好和他同时开口喊了一声:“二哥,你没生气吧?” 朱愣了愣,随即心底蔓延上了一股感动,瞧瞧,长亭是何等的温柔!哈!老四就享受不到吧? 朱刚想说不生气,但随即又觉得这样松口得太快,于是朱便生生憋住了,导致他脸上的神色显得很是怪异。 陆长亭是当真以为朱生气了,毕竟换做谁这般被误会,心头都会不快的,陆长亭拉开凳子在朱跟前坐了下来。 “二哥莫要生气,我应二哥一个要求吧,二哥若有要求,我必然不会推辞!” 朱低头去看陆长亭,正好瞥见他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还有柔和下来的脸庞,以及很是好看的五官,眉眼仿佛都变得动人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周一也许就能接猫从医院回家了,到那个时候更新就会稳定很多了。 最近没力气写小剧场,就这样吧,想熬夜多写点字,把稿债还完的,奈何效率低下,趴。 第96章 (已修完) 燕王府。 一阵脚步声渐渐地距离厅堂近了。 王府的下人们抬起头来,看向那一行往厅堂而去的人,面上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不怪他们大惊小怪,只是燕王府中向来没有女子出没,此时乍然见有女子走了进来,他们如何能不惊讶?而且这女子还是跟在秦王身后进来的,下人们难免脑补出一段故事来…… 陆长亭和朱回到燕王府的时候,朱棣正好还未离开燕王府,只听得一声“秦王殿下和陆公子回来了”,朱棣抬头往厅堂外看去,第一眼先注意到的当然是前头的陆长亭,第二眼才是身后跟着的女子,朱自然而然地被他忽略了。朱棣对纪紫蓝可丝毫不陌生,毕竟之前他曾误会过长亭对这女子有意。 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朱家兄弟的思维模式还是极为相似的。 “长亭,这是?”朱棣目光冷淡地看向了纪紫蓝。 将朱带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还多了个人? 陆长亭对上朱棣的目光,他很确信自己从朱棣的眼中看出了这样一句话。 陆长亭毫不犹豫地马上将所有事都推到了朱的身上:“这是二哥要带回来的。” 朱棣脸上冷淡的表情顿时转变为了浅笑:“原来是二哥属意这女子啊。” 纪紫蓝抬起头来,颇为小心地看了看朱,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大约是她完全没想到,自己随意都能碰上当今皇帝的第二子秦王殿下吧。 朱摇头道:“不是我所属意。”朱说完这句话,别的倒是不肯多说了,反留下朱棣在那头淡淡皱眉,忍不住猜测起来。 长亭难道是同朱瞒着他? 那头纪紫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朝着朱棣分外得体地拜了拜,口中称呼“燕王殿下”,这便也算是纪紫蓝的高着了,哪怕是见到朱棣,哪怕是知道朱乃是秦王,她也没有丝毫刻意地去展现自己的娇媚,她的口吻平静大方,半点也不黏糊,若非她身上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8 章 着的青楼楚馆气,怕是真教人看不出她究竟是做什么的。 朱棣对她自然是没有半分兴趣的,只是将管家叫进来,让他给这女子安排个住处,若非人是跟着陆长亭回来的,朱棣也不会让管家去安排,而是随手丢给别的人了。 朱棣着实担忧陆长亭跟着学坏了,将那纪紫蓝安排下去后,朱棣便道:“想来今日二哥也累了,不如好好在屋中歇一歇腿脚,我便先带着长亭到营地去了。” 虽说朱棣并没有刻意的咬文嚼字,但陆长亭还是清晰听出了朱棣的意思。 啊,歇一歇……腿脚…… 这真的不是在隐晦地嘲讽二哥吗? 果然,朱也和陆长亭一样听出了个中的意思,朱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但是一想到自己带了个女人回来给朱棣添堵,朱便觉得心头舒服极了。 朱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去吧,我来北平本也是为歇一歇。”这倒是化解了朱棣话里提到腿脚的尴尬。 于是朱棣便迫不及待地带着陆长亭出门教育去了。 待他们走了之后,厅堂中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朱脸上挂着的笑容渐渐就没了,他脑中不自觉地回想起了,在酒楼中的时候,陆长亭望向他那一眼的模样。当时他便忍不住与陆长亭道:“那长亭满足我一个所求就是……下月随我去西安去如何?” 不出意料的,陆长亭毫不含糊地推拒了,表示这等要求和他的底线坚持所违背了,因而这个要求不能作数。 朱眉峰微微蹙了起来,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了回去,分外不解地道:“老四身上究竟有什么好的?” 至少他是做不出将长亭扔到营地去的事来啊…… 朱棣说是带着陆长亭去营地,而实际上却是并未往营地而去。 于是另一头,着实憋不住的龚佥事远远不如他想象中那样淡定,他去往了营地,等朱棣和陆长亭到来,可惜人家压根没去,龚佥事跟块牛皮糖似的,在营地等了许久,在营地士兵们眼中,他就是又去找茬的,自然那可就是越发地看不起这龚佥事了。 而朱棣带着陆长亭去往了何方呢? 朱棣带着陆长亭到了一处码头上。 眼前的水泛着绿,水面上的船只在微微摇晃着,而码头上的工人们还在吭哧吭哧地扛包。 陆长亭一脸疑惑。 这是……做什么? 难道是朱棣带他来瞧北平百姓生活来了? 陆长亭张了张嘴:“四哥?” “那女子怎会跟着你们回来?”朱棣问。 陆长亭:“……”将他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难道答错了,还要扔水里去? 见朱棣模样认真,陆长亭也不好不答,只得道:“那真的是二哥做主带回来的。” “与你无干?” “无干。”陆长很是肯定地道,但是等说完以后,陆长亭自己也有些郁卒,他怎么偏偏得和朱棣解释这事呢?就算朱棣误会,应当也无伤大雅吧。最后想来想去,陆长亭觉得,还是朱棣过于严肃的态度,直接影响了他。 陆长亭就仿佛早恋提防着被家长抓包的未成年一样…… 好吧,虽然他现在的年纪放在古代是该结婚了,但放在后世那也的确是未成年。 “四哥便不要为这等小事cāo心了……” “这能是小事?”还不等陆长亭将话说完,朱棣就已经皱眉打断了他,而且口吻无比的严肃。 陆长亭被朱棣这种近乎炙热的关心,说到哑口无言。 “长亭已无亲长,日后婚事也得由四哥来看着才好。”朱棣很是认真地道,陆长亭还能明显地听出他口吻中的不容拒绝。 陆长亭对这倒并不十分在乎,只是他忍不住想,连婚事都要chā手,朱棣是当真拿他做弟弟了,还是管得宽了些呢? 陆长亭倒是一时间错过了朱棣眼底掠过的异彩。 “那……听四哥的便是。”陆长亭根本不在乎现在口头上应一声,以他的xìng子,以后若是真有了自己的主意,那是谁说话都不管用,现在若是能说出来让朱棣开心些,那他说就是了。 “走吧。”朱棣不再就着这个话往下说了,同时还拔腿朝着码头的方向过去。 陆长亭愣了愣,不由得伸手一把抓住了他:“四哥去做什么?” “程二说这边能坐船游湖,我便带你去坐坐船,整日待在燕王府和营地里,也着实没甚趣味。” 陆长亭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来:“四哥,坐船游湖也不应当是在这里啊,那应当是在西面的湖啊,这里的船都是要运货的……”你要拿我当货物运吗? 陆长亭估摸着,朱棣应当就是看见这边有船,因而便很是粗暴地认为,这里就能坐船游湖了。 但都是水,都是船…… 那本质上也都是不一样的啊! 游湖看的是美景,你来这里,是要看吭哧吭哧扛包的工人吗? 朱棣面上略微有些挂不住,他转身忙道:“那我们便换到那边去吧……” 陆长亭摇头:“罢了,来都来了,自然也不能白来,虽说此水非那水,此船也非那船,但若要坐船一游应当还是可行的,不信四哥将那船老板唤来一问。” 朱棣本身对坐船游湖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程二说少年人应当会喜欢,朱棣这才动了心思。 既然陆长亭都如此说了,朱棣便当即将那船老板叫了过来。 船老板初时被叫住的时候,还以为是有人涮着他玩儿,哈!燕王!燕王殿下会跑到这么个破地方来吗? 但是见那传话的人打扮不俗,瞧上去还挺有气势的模样,那船老板犹豫一下,还是跟过去了。 万一他祖坟上冒青烟,真让他撞上这个大运了呢! 那船老板想到这里,步履都轻快了不少。 但这时候船老板都还是很实诚地在想,这燕王殿下会有什么东西需要他来运呢? 就在船老板走神遐想的时候,带路的人脚步已经停住了。 船老板抬头一看,当先见到的却是个模样极为俊秀的少年,那可着实生得好啊!船老板敢说多少女子怕是都比不过他。他的目光往旁边转了转,登时便瞥见了身着常服的朱棣。百姓们哪有不认识朱棣的?随着朱棣在北平的威望越来越高,不少百姓可都是以见过朱棣的模样为荣。 那船老板两腿晃了晃,顿时觉得有个馅饼咣当砸在了自己的头上,砸得他眼前都晃着金星,那可真是好半晌心情都平复不下来。 “燕、燕王……”船老板的声音微微哆嗦着。 朱棣见他这般模样,便直接开口道:“可有空余的船?” “有的有的!有很大的,敢问您要运什么?”说到了船,那船老板才恢复了正常。 朱棣淡淡道:“我要带人上船,租借一日,在水面上游dàng。若你那处有会驾船的,便再好不过了。” 船老板呆了呆,这……这是运人? “酬劳自然不会少了你的。”朱棣道。他可从来不是仗着权势,便欺压百姓的人。 “可、可殿下到船上是要做什么?只是……只是坐船游一游水面吗?”那船老板反倒还变得微微畏缩了起来,“那船上……可着实不怎么样……这、这小人着实担心污了殿下贵体。” 哈哈哈! 什么叫污了贵体! 陆长亭觉得这船老板说话,还挺好玩儿的,这用词着实有几分意思。 陆长亭觉得这个词放在朱棣的身上,可着实太好笑了,就仿佛什么地痞流氓,玷污良家fù女朱棣一样。 不过实际上,这样的说法并不少见。 朱棣自己淡定得很,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一回头来,瞥见陆长亭脸上的笑容,朱棣心底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不管坐什么船,游什么湖,能得陆长亭欢心就好。 “无妨,若是有,你便立即安排下去。”看到陆长亭的反应之后,朱棣心底顿时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便毫不犹豫地对那船老板道。 船老板这会儿也觉得吃了一颗定心丸。 既然贵人都如此说了,他自然不会将到了手边的好处都推拒出去!要知道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这船老板转念一想,甚至觉得燕王前来坐这船游个水面,那都比那些故作文雅游湖的人要好过不知道多少倍了! 不愧是燕王殿下,游湖都与旁人不同。 船老板敬服地看了一眼朱棣,忙转身去准备了。 陆长亭一脸问号。 不就走错了湖坐错船吗?这有什么值得敬服的?陆长亭觉得自己有些难以理解北平百姓的心思。 或许再过上几年,等朱棣手握兵权,彻底将那蒙古兵打个落花流水的时候,他们怕是会更加崇敬朱棣了!那时候,说不定朱棣在他们心底便被彻底神化了。 陆长亭收起思绪,道:“不如四哥再去订一桌酒,等到上了船,也能有些吃的。” 朱棣抚掌点头:“长亭说的是。” 自然跑腿的就是朱棣身边的亲随了。 等那亲随走了以后,朱棣才骤然发觉,似乎全程都是长亭在做主啊。朱棣不由淡淡皱眉,看来他还是对这些着实不擅长! 朱棣忽略掉心底的遗憾,倒是有些期待起了这别开生面的“游湖”。 因为是堂堂燕王要的东西,谁也不敢怠慢,船老板很快将船准备好,并且上下打扫了一番,连舵手也都安排好了。 而不久之后,酒楼的人也来了,他们赶紧摆好了饭菜和小酒,担心他们吃不够,酒楼的人还拎了炉子上去偎了些饭菜。看得陆长亭暗自感叹,这可着实是优厚的待遇啊! 难怪谁都想要有钱有权呢! 等一切都安置妥当之后,陆长亭便跟着朱棣上了船。 他们这行画风清新脱俗的人,自然吸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陆长亭不知道码头上会不会有人觉得他们傻逼,但是只要燕王在一块儿,再傻逼的行为,估计那都是超凡脱俗的! 上船以后,陆长亭简单打量一番,果然,船上虽然有房间,但却并不多,并且大都是通铺,这都是方便船工睡进去的,哪里像那些湖面上停着的画舫一样,里头很是精致漂亮,甚至还有丫鬟琴师陪同。 而陆长亭和朱棣落座以后,一回头看到的全都是**的男人。 陆长亭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四哥你不通这些玩意儿,就别学人请人游湖啊! 这可着实半点美感也无。 陆长亭干脆将自己的目光都放到了跟前的食物上。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落在别人眼中,那便囊括世间所有美感了,周围的景色越是寡淡,便越是衬得他分外好看,仿佛所有的光华都凝聚在他一人身上了。 朱棣不自觉地盯着他看了会儿,等船工大声喊道:“开船了!” 朱棣方才骤然惊醒一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厢朱在燕王府,还想着那纪紫蓝能给朱棣找多少的不痛快,却不知那厢陆长亭已经和朱棣愉快地坐船去了。 …… 船渐渐的驶离了码头。 那船工也不敢开太远,但当陆长亭往下面望去的时候,周边已经是一片绿莹莹的水面了。 给人以说不出的沉静大气。这还真是寻常游湖所不能带来的。 陆长亭的心境慢慢就平静了下来,他盯着湖面看了会儿,又望远处看了会儿。 绿色在眼中渐渐连成了一片,好看极了。但同时陆长亭的职业病也忍不住犯了,他忍不住打量了这处风水。 朱棣看他看得入神,便忍不住问道:“在瞧什么?” 陆长亭指了指远方的山,和近处的水。 “这里是个好地方。”陆长亭笑了笑,但是说罢,陆长亭自己又忍不住想笑,北平本来就是个好地方啊。 朱棣笑了笑:“是个好地方,长亭可喜欢北平?” “喜欢。” 朱棣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陆长亭初时不解,但后头就反应过来了,朱棣是觉得他这般便不会往西安去了吧。 若是换做其他人,或许就会觉得朱棣这般实在管得宽了,但是陆长亭倒是很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滋味儿。 船渐渐地驶得更远一些了…… 船内很是安静,但是陆长亭倒是很享受这一刻。 陆长亭低头吃着东西,这会儿,他哪怕是不和朱棣jiāo谈,他也依旧觉得很是舒服。 这会儿朱棣也是这样想的,他的目光落在陆长亭的身上。 就单单这样瞧着陆长亭,他便觉得很是满足了。 只是这样宁静的气氛,在不久之后被打破了。 陆长亭突然站起身来,皱眉问那船工:“这几个月以来,码头上是否常出事?” 船工咽了咽口水,愣愣地看着他:“没、没有。” “你没有说实话。”陆长亭道。 船工低下了头:“这些……这些在码头上是不能说的……” “你们掌柜不让说?” “不是……是这已经是大家默认的……”那船工也知道跟前的是燕王身边的人,旁边还坐着燕王本人呢,船工哪里还敢继续隐瞒? 朱棣也放下了筷子,着实有些好奇:“怎么了?” “风水,风水有问题!”陆长亭说罢,便伸手直接抓住了朱棣的手腕,将人带动着站立了起来。 温热的肌肤相贴,朱棣不自觉地低头看了一眼,顿时什么关心风水的心思都飘远了…… “你看……”陆长亭指着码头的方向。 朱棣这才跟着看了过去。 码头上的人都化作米粒大小的黑点,而码头两边竖起的桅杆显得有些摇晃,顿时衬得整个码头仿佛都摇晃了起来。 “这有什么讲究?”朱棣问。 陆长亭道:“这倒是并非什么风水局,只是有人做了什么蠢事,才显得这码头上的风水变得怪异了起来……” “和工人出事有关系?” “或许是有的。”陆长亭没有往深了说,他转过头来,正对上朱棣的双眼,陆长亭这时候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他们是在外放松游玩呢,他倒是动不动就又扯到风水上去了。 陆长亭挥退了那船工,拉着朱棣回去坐下,口中道:“没事,我们继续吧。” 朱棣也不多问,点点头,二人便又坐在一处了。 只是桌子底下,朱棣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背。 他们在水面上呆了许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9 章 直到日落西山,霞光落满水面,仿佛在上头铺了一层红,实在好看到了极致。 着实令陆长亭想到了那句“半江瑟瑟半江红”。 在如此美景之下,陆长亭和朱棣就多停留了一会儿才返回到了码头。 只是他们才刚到码头,便听见了哗然声。 码头之上不少人都围作了一团,口中大呼小叫着,吵吵嚷嚷的,陆长亭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勉强听清,他们在说的是……死人了? 死人了? 陆长亭心底咯噔一下。 就这一瞬间,那之前被他询问的船工,还有旁边的朱棣和朱棣亲随,都不由纷纷朝他看了过来。 都看他干什么? 陆长亭顿时觉得浑身都有些无所适从,搞得他跟死神小学生一样,走哪儿哪儿出事。 陆长亭拉拽了朱棣一把,道:“四哥,我们走吧。”这事自然有衙门的人来处置,那是当真轮不上他去做什么。 朱棣点头,他当然也不希望陆长亭掺合进这样的事里去。 反倒是那船工还忐忑不安地看了看陆长亭,像是有些不舍陆长亭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了。 这时候县衙里来人了,那些围着的百姓工人渐渐被驱赶开了,也正是这个时候,陆长亭见着了那地上躺着的人的模样。 竟然还是个熟面孔! 这不是那日他和朱去吃饭的时候,从隔壁间跑来发火的那个年轻公子吗? 陆长亭怔了怔,一时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这种生命无常的滋味儿,可着实让人心头有些复杂。 朱棣注意到陆长亭留意的目光,不由跟着看了一眼:“认识的人?” 陆长亭摇头:“只是见过一面。” 虽说为这人觉得可惜,但毕竟和他没什么jiāo情。 陆长亭和朱棣上了马车以后,便驱动马车出城去了。 难得朱棣没有要忙碌的事,陆长亭便让他和自己一同前去了。 他们来看的正是那龚佥事父亲的坟头。 等到了之后,陆长亭又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带朱棣来的,这岂不是平白给那龚家涨了面子?寻常人死了以后,谁能得亲王前来看一眼的? 陆长亭一把将朱棣按了回去,“四哥在马车上等我就是了。” 朱棣无奈,但也只能等在了马车上。 燕王府的亲随不知道陆长亭要做什么,但他们都知道和陆长亭打jiāo道的,都是些极为诡异的事儿,他们此时还是守着燕王更好。 陆长亭瞥了一眼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颇有些好笑。 看来他在燕王府众人的眼中,应当都极为具有杀伤力了。 陆长亭走上前查探了一番。 这坟寝的位置着实不如何,但是在观气的时候,陆长亭却觉得隐隐显出几分青云气。 所谓青云气,自然就是福荫后人,好叫他们青云直上。 陆长亭挑了挑眉。 他知道了,那文昌塔虽说能带来昌运,但毕竟这个昌运作用极小,再放置在宅中,都不如自家坟头冒个青烟来得快! 所以那文昌塔说白了,只是个制造坟头青烟的工具罢了。 那龚家做出来的坟寝,也是那龚佥事野心更甚,觉得不够满足,这才令人又做了母亲的牌位。 如此下来,便是父母的坟头都能福荫后人。 这样效力自然强,但毕竟他的做法乃是逆天的行为,有伤天和! 所以效用虽有,但副作用也是有的。 而想一想,拿坟寝来强做文章的,那效用的后遗症该是何等可怕? 这也就是他的升迁显得很是诡异的原因。他的上司就没一个落了好,长此以往,自然会有人盯上他。 现在陆长亭出现了,更早地就将他揪了出来。 正想着呢,陆长亭突然听见了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王府亲随转头看了一眼,道:“陆公子,有人来了。” 陆长亭盯着马车渐渐近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挪动步子。 那马车的车夫见着了他们,于是也转头和马车里的人说了两句话,而后车帘掀起来,里面的人面色难看地跳了下来。 陆长亭一看。 这不是龚佥事吗? 龚佥事赶紧快步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厉声道:“大胆!你要做什么?” 陆长亭没想到这龚佥事的反应如此之大,这是担心他掘了坟吗?陆长亭的目光淡淡扫过了龚佥事的面孔,口吻平淡:“不做什么,只是来瞧一瞧。” 龚佥事已经被陆长亭yīn得够狠了,此时当然不会信陆长亭的话。 只是来瞧一瞧?呵,以他看,定然是来找他弱点的! 那龚佥事顿时警觉了不少。 而此时他身旁的马车帘掀了起来,露出了朱棣的面孔,龚佥事一见到朱棣那张脸,也不自觉地有些腿软,甚至是觉得身上某些地方也跟着隐隐作痛了起来。 “燕王?” 朱棣这次可不给龚佥事面子到了极致:“本王只是想来瞧一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出龚佥事这样的臣子……” 龚佥事额上不自觉地流下了冷汗,他甚至不敢与朱棣对视,同时还觉得面上火辣辣的,脑子里更是乱作了一团。 为什么突然间燕王待他的态度就变成了这样?难道这陆长亭真的看出了那风水局的奥妙!知道了他的那些行为! 这龚佥事到这时候了,也都还在垂死挣扎不肯相信陆长亭的本事。 陆长亭三两步走过去,回到了马车上:“走吧。”他该看的也都看完了,而龚佥事心虚之下快速赶来查看坟寝,也算是坐实了陆长亭心底的猜测。 朱棣这才冷着脸放下了车帘。 燕王府的亲随看也不看那龚佥事一眼,只管护卫着马车离去。 也正是燕王府这般的姿态,才叫那龚佥事慌张了起来,之前他就听说过陆长亭的本事,但是他一直不知道陆长亭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可如今……龚佥事忍不住猜测,是不是陆长亭抓住了此事的把柄,要借由这件事在风水上做文章害他! 龚佥事想着那牌位和文昌塔,又想着风水的事……越想越觉得慌乱。 但是现在燕王连多看他一眼都无…… 别说那牌位和文昌塔能不能要回来了…… 龚佥事的心沉到了谷底。 燕王想要什么? 陆长亭上了马车后,便将那坟寝与龚家风水联系起来,和朱棣仔细说了。 朱棣听罢,都忍不住感叹:“这可着实精妙。” 陆长亭点点头,道:“我觉得伏志的风水和这龚佥事的风水,都应当是出自一人之手。” “那个风水师?” “嗯。” 朱棣轻叹一声,道:“我本意是想让他就死在狱中的。” 也就是说现在没死了。 “人在二哥那里,你去问二哥要吧。” 在……朱那里? 朱要那么多风水师做什么?难道真的是他在封地上出了什么事?需要风水师去解决才能行。 朱棣此时在陆长亭耳边淡淡道:“我有长亭就够了。” 明明是极为平淡的口吻,但陆长亭总觉得里头包含着不一样的味道一般。陆长亭的耳垂不自觉地蔓延过了一股酥麻的味道,陆长亭将这种滋味儿压了下去。 陆长亭僵着脸点点头,道:“四哥身边有我,自然不能再有别的人。” 朱棣当然知道陆长亭是什么意思,但朱棣也偏偏从中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滋味儿。 朱棣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他点头道:“长亭说的是,日后不能再有别人。” 陆长亭本来没觉得这句话哪里奇怪,但是当朱棣语速缓慢地重复了一遍,陆长亭就觉得很是怪异了。 陆长亭按捺下心底怪异的滋味儿,干脆低头不语,心里想着,等回去再问问朱就是了。 马车摇晃着回到了城中,很快也回到了燕王府。 踏进门之后,朱棣想到那个纪姑娘,还不禁皱了皱眉。不过进了王府之后,朱棣便发现那纪姑娘连出都没有出来,朱棣这才觉得舒心多了。 待他们坐定后不久,突然有个消息传来了。 说是县令的小舅子死在了码头。 那说的不就是那个年轻公子吗?陆长亭微微惊讶,原来那人是县令的小舅子? 手底下人正说着呢,朱就出来了,开口便是问:“谁人死了?”待到说完以后,朱还没忘补上一句:“若是在西安,应当更为安全些。” 陆长亭哪能不知道,朱这是还为腿脚的事儿不高兴呢。 陆长亭不由得道:“不管什么地方都会死人啊。”算是不咸不淡地帮朱棣扳回来了。 只是朱闻言,脸色变得更臭了。 而这时候,又一个下人进来了,口中道:“道衍主持求见王爷。” 陆长亭转头看向了朱棣,见朱棣脸上神色并不意外。 陆长亭心底便顿时有了个谱。 道衍是觉得死者和知县之间能做一做文章? “请他进来吧。”朱棣出声道。 陆长亭看了看旁边的朱,朱在这里听朱棣和谋士说话怕是不大好吧,于是陆长亭便很自觉地担任起了拉走朱的任务。 “二哥,我瞧瞧你……”陆长亭一边说着一边将朱拉了起来。 “瞧什么?”朱也不抗拒,顺着陆长亭的力道就被他拉出去了。 “瞧腿脚。” 朱气得抬手敲了陆长亭一把:“怎么?跟老四学坏了?乐得瞧我这般模样了?” 陆长亭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是真心来为二哥瞧一瞧伤的,若是严重了,那我定然是要责怪四哥的。” 朱当然不信陆长亭的话,但就算是不信,那听在耳中也很是舒服的啊! 朱眯了眯眼,将陆长亭带回到了他的屋子里去。 等进去之后,陆长亭一边去撩朱的裤腿,口中一边道:“前些日子,四哥是不是给二哥送了个风水师?” 朱看着陆长亭白皙修长的手指抚过自己的裤腿,咬了咬牙:“我就知道!”若是何时小长亭心底也处处记着他了,怕是日日都要做起美梦了。 这会儿朱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他怎么对一个人的执念这么大。 作者有话要说:  嗯,_(:з∠)_军政两方都不能再蹦达了,要被摁死了。 第97章 陆长亭说是给朱瞧一瞧腿,但毕竟他也不是大夫,自然也只是帮着上了些yào,意思意思一番便差不多了。 话题最终还是由陆长亭引导着,回到了那风水师的身上。 朱虽有不满,但陆长亭帮着上yào的举动,也算是抚慰住了他的心情。 朱抬手点了点手旁的桌案。 陆长亭立即会意,伸手给朱倒了杯茶水。朱坐在那里却是动也不动。陆长亭无奈,只能端起茶杯亲手塞到了朱的掌心。 朱握紧茶杯,舒服地眯了眯眼,道:“那风水师叫什么来着……” 陆长亭提醒他:“叫齐义……” “哦,对,齐义,他和陈方并不认识,但可以断定的是,曾经指点陈方的人,应当同齐义出自同宗。” 这点和陆长亭猜想的一样。 别看他们只是风水师,风水学上也分宗门派别的,陆长亭一眼就能瞧出来他们之间极为相似的行事风格。 “他人被扣在□□中了,若是长亭对他有所好奇,还得去□□见他才行。”朱笑了笑,眼底涌现了几分得色。 陆长亭往前蹭了蹭:“二哥应该知道得更多一些吧?二哥不肯多说两句吗?” 朱倒是想要故意瞒着不说,但奈何当他对上陆长亭的双眼后,便有些抵挡不住了。朱小心地避开了陆长亭的目光,道:“倒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自打中都那次之后,我方才关注到了这些人,手中能握到的信息分外的少。” “中都那次?” 朱点头:“也算是长亭提醒了我们。初时我们对风水都不知晓,还是从长亭的身上,我们方才领会到了风水的可怕之处,只要有心人,便能将风水化作手中害人的利刃。”朱的面色冷了冷,脸庞显得更棱角分明了些。 “自然的,这些风水师便要尽掌握于皇家之手才好。”朱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些。 陆长亭懂他的意思,这些风水师说白了就是还被当作恐怖分子来看押提防了。 难怪一旦发现都被送往朱那里了,与其说朱收着他们是为自己所用,倒不如说是扣着他们作扫尾工作。 宛如清道夫一般。 陈方和齐义到了他的手中,究竟变成了如何模样,怕是真只有到西安去一瞧才知道。想到这里,陆长亭不由看了看朱,朱还有多少话没有说出来呢?陆长亭看着朱的目光微微变了,朱哪能真如他表现得这样简单啊。 陆长亭摇摇头道:“且不说此人了,二哥既然要邀我去西安,不如便与我讲讲那西安的风土人情。” 朱面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怪异,他点点头道:“好,我与你仔细说说,你定然会喜欢上那处的……” 陆长亭心道,祖国大地每一处我都喜欢啊。 这头朱心情愉悦地和陆长亭jiāo谈下去,而另一头,道衍也和朱棣提到了那个知县。 龚佥事被捏住了把柄,马上知县又自己送上门了。 多么好的机会啊…… 道衍微微颔首,淡然笑道:“如此一来,事情便简单多了。” 朱棣叩了叩桌案,脸上虽然不见笑意,但口气倒是异常的柔和:“长亭倒是本王的福星了。” 陆长亭不知道朱棣和道衍在背后说什么,他陪着朱说了会儿话,直到时辰差不多了,陆长亭估摸着,那两人应当也该说完了,这才告别了朱。 朱看着陆长亭走出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好无情的小长亭。” 朱当然不会听见,陆长亭打屋子里出来以后,也跟着低声念道:“好会诓人的二哥……”朱着实太不够坦白了,陆长亭本能地觉得,朱说半句藏半句。 但是想一想,他和朱的态度半斤八两,陆长亭自然也没什么好怪罪的。 陆长亭干脆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去休息。 渐渐的,夜色降临,陆长亭裹着被子翻转了一下身子。 眼看着便要深秋了,天气自然跟着凉起来了,何况北平气候比起别处,的确要苦寒许多,一时间陆长亭还有些不大适应。或许真如朱说的那样,北平可远远不及西安舒适,可是舒适又如何呢?北平的苦寒,西安没有,而北平封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0 章 的燕王,那西安也没有啊…… 陆长亭想着想着便又重新闭上了眼。 隐隐约约的,陆长亭感觉到一双手摸上了他的被子。 陆长亭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等那双手将被子掀开以后,陆长亭更是浑身都蔓延开了鸡皮疙瘩。 陆长亭猛地睁开双眼,朝着来人看了过去。 借着暗淡的月光,陆长亭看清了对方的面孔:“……四哥?” 朱棣将被子完全掀开,然后慢条斯理地脱去了外衫,随后伸手拍了拍陆长亭的腰:“进去些。” 陆长亭顿觉腰上一痒,他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面上竟然罕见地有了点发烧的感觉。 陆长亭犹豫一下,还是往里蹭了蹭,顺利给朱棣让出了位置来。 “深秋了,冷不冷?”朱棣问。 “有些。” “在中都初见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时节。”朱棣口吻平淡地道来。 陆长亭以为他要和自己追忆过去了,谁知道就说了这么个开头,朱棣便没有再继续往下了。 陆长亭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只等来朱棣伸出大掌,盖住了他的头,轻拍一下:“睡吧,明日我有事要与你说。” 陆长亭差不多能猜到是什么事,自然心中也就不会好奇了,他闭上眼,拉了拉被子,这瞬间,朱棣突然翻过身来,无比自然地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温热的皮肤亲密地贴合在一处,陆长亭甚至有种,自己这样都能感觉到朱棣心跳节奏的错觉。 是他想多了吗? 他怎么觉得朱棣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就像是温和的人,陡然间撕下了一层伪装,变得危险起来了。 但是他仔细想一想,又没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毕竟朱棣并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同床而眠都是以前不知道进行过多少次的了。 应当是他最近过分敏感了吧……朱和朱棣在他眼中都变得不对劲起来了。 陆长亭翻了身,拿背对着朱棣。 嗯,睡觉! 朱棣在背后睁开眼,盯着陆长亭乌黑的发丝瞧了会儿,这才缓慢地挪开了目光。 朱棣心里只有一句话。 嗯,长亭的头发也挺好看的…… 北平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 龚佥事忙着取回自己的东西,重新回到自己升官发财的畅达路上。 而知县却是要在审理小舅子的命案时回避一二,这也就罢了,这还不值得那知县如此气愤,真正令他觉得愤怒的是,竟然有人怀疑他的小舅子死于他的手,并且还有人对这种说法举出了证据。 知县杀个人不算什么,瞒是能瞒得过去的,但知县夫人的娘家却是小有来头的。夫人娘家姓李,那李家老爷乃是平燕承宣布政使司一经历,从六品官,官不大,但承宣布政使司是做什么的呢? 管一省或数个府的民政、财政、田土、户籍、钱粮、官员考核、沟通督抚以及各府县…… 布政司的辖区可乃是一级行政区,在布政司做官的,自然比旁人高出一截来,何况这布政司掌的可是经济命脉、百姓生存、官员考核的大事啊! 光官员考核一点,便鲜少有人敢得罪了布政司。 说出来,你说你怕不怕? 知县在当地是地头蛇,是了不得,是敢与燕王做抗争,但正所谓一级压一级,何况没有那老丈人,知县又焉能有今日的快活? 如今老丈人死了儿子,知县头上又被扣了口锅,谁能真的保证不迁怒到知县头上?哪怕如今还只是怀疑,那两人之间也必然会有龃龉。 怪只怪这李家的年轻公子,死得太不是时候,死的也太不是地方。 就这短短几日,北平城中便都是在议论此事了。 陆长亭想要跟着朱棣一块儿出门去听个热闹,却没想到出了门便见到了龚老夫人那憔悴的面容。 这可真够有毅力的! 这几日,龚老夫人一日也没落下,硬是摆出了年老体衰的模样,还日日都不肯后退放弃。但是尝过燕王府守卫的厉害,龚老夫人也不敢在燕王府门前大声喧哗了,她只是坐在王府门口,吸引来了不少的注意力。 陆长亭猜测她应当是想等到更多关注她的人,到那时候,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假意告知周围的人,燕王府是何等的可恶…… 陆长亭今日也依旧没有搭理龚老夫人,只是和朱棣并肩走出去,正准备要上马车的时候,陆长亭还是觉得心头有些不痛快。 这龚家人在这里,他们可以置之不理,但毕竟着实抹黑了朱棣的颜面。 陆长亭将朱棣往马车的方向推了推,随后自己走到了那龚老夫人的跟前,微微弯腰,冷声道:“龚老夫人这是做给谁看呢?” 龚老夫人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他:“自然是求燕王识清你这贼人的真面目!” 陆长亭并不生气,淡淡道:“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拿回属于龚家的东西!”她说得理直气壮。 “龚老夫人啊。”陆长亭轻叹了一口气,带着浓浓的悲悯味道,就是这种口吻使得龚老夫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本能地觉得陆长亭接下来说出口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若是我真给了你,你怎么有颜面去见龚家列祖列宗啊?”说来也觉心酸,古时候嫁了人的女子便是一心为夫家打算了,为了博个好名声,多少女子主动为丈夫纳妾,还要日日cāo心儿女前程,事事都要顾及夫家面子名声。 这龚老夫人便是典型的这样的女子。 陆长亭也正是踩着了她的痛脚之上…… “你胡说什么?”龚老夫人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冲着陆长亭怒目而视,若非她这几日体力消耗过大,怕是就要忍不住冲上前来,揪着陆长亭一顿撕扯抓挠。 “我早便告诉过你,要么弃用这等yīn损手段,安生过日子,要么便等着断子绝孙,如今瞧来,老夫人是选了断子绝孙这一条。你那儿子靠着这等手段,得到再高的位置又如何?却连后都没有!何况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便当真不会来找他吗?依我瞧,龚老夫人死后,怕是都不得入龚家祖坟的,谁让你纵容儿子至此,连家族根本都不顾了呢……” 陆长亭说罢,轻笑一声,饱含嘲讽意味:“若他真想要,便让他亲自来吧。”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只是这颗枣,这龚老夫人不一定敢接。 果不其然,在陆长亭说完以后,那龚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却是没敢应陆长亭这句话。被龚佥事拉回到同一战线上的龚老夫人,再次忍不住动摇了。 放在龚老夫人面前的两个选择,一个断子绝孙,一个断绝儿子前程,哪个都是极为严重的后果。 她身边的丫鬟看着老夫人脸色都白了,只得赶紧将人抬回去了。 陆长亭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回到了马车边上。 朱棣撩起车帘,伸手拍了拍陆长亭的额头:“你可真够坏的。”话是这么说,但陆长亭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宠溺的口吻。 陆长亭对朱棣直白表露出的宠溺有些不大习惯。 这大概就是朱棣身上的变化之处? 变得ròu麻了? 陆长亭耸了耸肩,躲过了朱棣的手,三两步便登上了马车。 “去码头?”陆长亭看了看马车前进的方向,不由出声问道。 “去吧,也正好请长亭与我说一说,这码头之上,究竟有什么玄机。” “没什么玄机,只是一个蠢货,做了自以为是的风水,实际上,这什么也算不上,不过照葫芦画瓢,还画错了,反倒害了别人。”陆长亭说到这一点,就忍不住微微恼怒。 这等蠢人! 实在害人不浅! 朱棣拍了拍他的背,这是朱棣常对陆长亭做出的安抚动作,只是今日朱棣拍着拍着,便改为了轻抚,动作温柔得陆长亭有些不大适应。 陆长亭只得道:“我无事,只是一时气愤了些。”其实上辈子他也不是这样的,似乎这辈子他反倒变得义愤填膺起来了。 陆长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发生了这样的转变,但是更有血xìng些,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朱棣笑道:“长亭这样便适合做官,定能为百姓着想。” 陆长亭摇摇头:“我不适合做官,我只适合跟在四哥身边狐假虎威。”他说的可是实话的,官场水多深啊,自古如是,陆长亭自认他的脑子还玩不转的,他得修炼到道衍那个级别方才行,何况他本身对做官也没甚兴趣抱负。 朱棣心中一动,声音竟是微微低哑了些:“如此也好,那便留在我身边一辈子狐假虎威吧。” 陆长亭但笑不语。 这种话怎能当真?嘴上可以说,却万不能往心里去。 燕王哪里知晓自己说的话,并未被陆长亭当真,他见陆长亭笑起来的模样,还当是陆长亭被他所言感动到了,一时间燕王心底更仿佛融开了一腔春水般。 朱棣与陆长亭说起了别的话题,二人没多久便到了码头。 码头是什么地方?货物来往运输的地方,这北平里能有条运输的路,已然相当难得了,尽管这条水路并不宽阔,通向的地方也并不远,但这条水路始终都是无人敢动的,因而哪怕死的人是知县的小舅子,是燕平布政司李经历的儿子,这码头也不会因此而停工。 只是,就算不停工又如何?这些工人们哪个不是神色惶惶? 陆长亭指了指这些工人:“原先不重视,如今又来慌乱,那迟早还得出事。” 朱棣跟着陆长亭一起见得多了,自然也知道陆长亭为何会如此说,往往诡异的风水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不坚定,被扰乱之后便更是状况百出、心不在焉,如此下来,哪能不遭了道? 这些工人,包括船工在内,都是靠着水吃饭的,若是他们疏忽大意,那会如何?是不是也会掉进水里淹死呢?若是多出几桩事故,那这里也就可以成个鬼码头。 陆长亭快步走了上前,走着走着陆长亭发现朱棣的步履慢了些,他作为下属,自然不能越过了燕王去,陆长亭便只有伸手拽拉了朱棣一把,朱棣嘴角弯了弯,顺着他的力道便往前加快了两步。 没走上几步路,他们便到了那些船工的跟前。船工们是记得他们的,毕竟游湖游到这里来的,始终都还是少数,而前来游湖的恰好是燕王的几率那就更小了。 因而这叫他们如何会不记得牢呢? 船工双眼放光地站起身来,口中忙呼“燕王”“陆公子”。 “那李家公子究竟是如何死的?”陆长亭张嘴便如此问。 船工们自然不敢有所隐瞒,随后一一道来。 “他是来上船的,应当是要到临近的城池去。初时他要乘的那艘船是绑在岸边的,拴在桅杆上。等那李公子上船的时候,那桅杆突然晃了晃,像是要砸下来一般,李公子惊慌不已,这才掉进了水里。当时便有人下水去救了,但说来也奇怪……” “是啊,他们可都说这个事着实离奇得很……” “当时跳下水去救他的,确实是没能找到他的踪影,等找到他的时候,人都已经没气了。”船工扁了扁嘴道。 其实这些船工哪里管死的是谁呢?他们只管自己无事就好了。 陆长亭心底叹了声可惜。 这李公子死了,是送了个知县的把柄上来,但那么年轻一个人,这般死了,总归是让人觉得可惜的。 “难道水底还有什么能阻碍人的视线不成?”朱棣问道。 陆长亭摇头:“不是阻碍,但也是阻碍。” “何意?”哪怕陆长亭说得含糊不清,朱棣也丝毫没有焦灼,更没有不耐,他知道这时候的陆长亭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呢,他需要静静等着陆长亭说下去。 “不是有什么东西阻挡了视线,只是水底气场发现变化,加之那李公子陷入到了不该陷入的地方,这才导致众人被影响,一时间找不到他。” 前者乃是物理变化,后者却是玄乎极了,要与什么气场牵扯上关系。 “影响气场的是什么?” “桅杆为何不稳固?”陆长亭不仅没有回答朱棣的问题,反而还一口截断他的话反问道。 “因为石头松动?” 陆长亭点了点头:“土克水,因而有水的地方要有土和石头,方才能维持稳固,阻挡住水。若是土地的根基被动摇,自然的,水就泛滥猖狂,这码头上的土,便是被人动过了。” 朱棣从头到尾都很平淡,并不因为陆长亭口中所言而轻易表现出喜怒,他淡淡问道:“那这动土的人,是想做什么?” 陆长亭道:“码头上都是生意人,若非为了财,谁人愿意做这样的事?” 朱棣好歹也跟着陆长亭一段时日了,自然也懂得了个中些许浅显的道理,他问道:“水生金,而土克水,于是便有人动了歪脑筋,打起了码头的主意?”朱棣觉得这实在有些可笑,打起码头的主意又能如何?难道就不能聪明些吗? 其实倒不是聪明愚笨的问题,陆长亭很清楚那人的心理。 “应当是随处学了点风水知识,便自以为能搞定了吧。”陆长亭道。这次他的口吻就要平淡多了,没了之前的不快和厌恶,这也算是受朱棣此刻的平淡冷静所影响了。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半吊子坑死了人。”这可着实令人有些唏嘘了。 朱棣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触,他道:“不过知县这次倒霉了些……” 陆长亭听罢,也觉得有些想笑,这可正是一个人渣坑了另一个!只是那李公子无辜。 “那人要去土石,便定然要挖空地基,引流向他的地点。”陆长亭将话题扯回到了那人的愚蠢举动上,“要找出此人很容易,找人潜水下去,便可寻到引水的方向,自然也可找到,是谁这般蠢笨。” 朱棣当即转头叫来了人,令两人一同潜下水去寻。 之所以要两人,不过是担心水下出变故,也好互帮互助一下。 陆长亭在旁边道:“水下应当不会有异,毕竟就那人这么胡搞一通,什么用也没有,连个风水局都形不成。”放在他的眼中,就好比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燕王府的两名亲兵跳下了水。 周边的百姓见状,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1 章 纷纷围了上来,口中还道:“是不是燕王派人来治那水鬼了?”“一定是啊!都下水了!”“燕王着实为我们着想啊……”百姓们感动得不行。 原来这码头的人都是当作有水鬼啊。 陆长亭为百姓的淳朴忍不住想笑。 没多久,那两人便上来了,他们大步走过来,面上还带着笑容:“找到了。” 看来这也不是那样难找啊。 “下面挖空得有些厉害。”那两人说到这里,便收起了笑容:“在码头上地基被挖开,一两日瞧不出什么来,但是长此以往,怎能的经得起河水侵蚀?必然有垮塌一日。到那时候,就不是桅杆摇晃,掉下水寻不着人这样简单了……” 不用他们说完,陆长亭也知道会发生什么,若真是垮塌,那就不止是死一两个人了。 他们随即又压低声音道:“动手那人的店铺应当是后方的船铺。”这些话他们当然不能大声说出来,挖空地基这等事,那可是会引起百姓恐慌的,与其这样说出来,不如先解决了码头的问题,当然,最好是那时也不要说,就让百姓们将这次当作是有水鬼,杀死水鬼便可避免这种状况,这样是最好的。 “主子,咱们可要过去拿人?” 陆长亭转头看了看朱棣,朱棣掀了掀眼皮,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道:“不必,待入夜后再拿人。”言下之意,便是要避开百姓们了。 两人点点头应了。对于他们来说,夜晚拿人并非难事。 “既然并非有风水师在后指点,才造成了这等结果,我便放心了。”朱棣说罢,带着陆长亭回到了马车上。 陆长亭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朝着马车外看去,就在这时候陆长亭便发现有道目光正在窥视他,而那道目光掺杂着厌恶、憎恨以及害怕,陆长亭立即转头朝着目光的源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瞪视着他,不过男子在发觉到他看过来以后,便连忙收回了目光。 陆长亭轻笑一声,这就是那个铺子的掌柜?这就心虚了?难怪会做出这等愚蠢之事,这点着实不够陆长亭看的。 “怎么?”朱棣发觉到他的异常,忙出声问。 陆长亭指了指那个方向。 朱棣顺着看过去,自然也看到了那仓皇躲进屋子里去的男子,朱棣的目光有一瞬间的yīn沉,他低声道:“无事,明日他就不会出现在这码头上了。” 陆长亭倒是根本不在乎这人如何憎恨他,憎恨他的人多了去了,个个都计较,他还过不过活了? 马车很快启程,朝着燕王府回去了。 刚踏足进大门,陆长亭便得知道衍已经在府中等候了。 朱棣叫了程二去处置事务,这头便留下了陆长亭陪着道衍。因为之前的事,陆长亭对道衍已经多有改观,自然这时候与道衍jiāo谈也就显得自在多了。 道衍与陆长亭漫不经心地说起了一事。 “那知县和李家公子之间多有龃龉,为此知县和他的正妻还闹了不少次,在北平来上任时,知县带来的都是小妾,而妻子却是借口在娘家养病,便未曾前来。还是半年前,二人关系方才缓和,知县夫人便将弟弟叫到了北平,也企图与知县修复关系。” 也就是说,要往知县头上扣杀人的锅,是有很大可能的。 但是这个锅,怎么扣呢? 你不仅得有杀人动机,你还得有凶器啊! “李家公子上船那日,前去送行的有个丫鬟,那丫鬟乃是平日伺候知县和知县夫人的。” 陆长亭暗道,若是说那丫鬟受了知县的命杀人,可信度也许是很大的。 听到这里,陆长亭总觉得道衍还有什么话没有说。 他这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 正想着呢,便听道衍道:“码头上之所以会出事,是因为有人动了风水是吗?” “连风水都算不上,只是一个蠢货做出来的愚蠢行径。”陆长亭面上闪过了不屑之色。 道衍听见陆长亭这般口吻,淡淡一笑,道:“不管是不是风水……” “道衍师父都不希望我说出去是吗?”陆长亭接口反问道。其实道衍的意思已经表现很明显了,现在是要往人命案子上扣,自然就不能容得别的了,若是传出去什么与风水有关,那便会为案子添加一些迷惑xìng,反倒不好坐实知县杀人这一点。 道衍点头微笑:“长亭聪颖。” “我和四哥在码头时便已达成一致,不会将此事透露向百姓,只是为了不引起恐慌,毕竟那处地基被挖了,那可是面临着塌毁的危险。” 道衍但笑不语。反正不管陆长亭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所想要达成的结果是一致的就够了。 道衍也没有就着此事一直与陆长亭说,他转而说起了岐黄术,倒是真拿出了老师的架子来。道衍教的东西并不深,他口中说出来的全都是入门的东西,也是足够勾起人兴致的东西。陆长亭觉得倒是很容易接受,这一说便说到了晚上去,自然而然的,道衍就留在了燕王府中。 待到用晚饭时,便又是陆长亭、朱棣、朱、道衍同坐一桌。 陆长亭还好,气势会收敛,而另外三人也都是强势的人,坐在一处之后,可想而知是什么模样。 陆长亭夹在中间,觉得气氛着实怪异极了。 若他们只是身上气势怪异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还做出了诡异的举动,那就是齐刷刷地照顾起了陆长亭。 他就是五六岁的时候也没享受过这般待遇啊,怎么这般年纪反倒还被当作小孩子一般对待?奈何三人都是好心,陆长亭也不好推拒,便只能麻木着脸接受了。 就当是他曾经没有享受过的东西,如今都被一一补上了。 一顿饭的时间不长,因而这样诡异的局面倒也没有维持多久,而此时下人来报,说:“人拿到了。” 朱直接看向了陆长亭,他知道长亭定然会用借口将他拉走。 只不过今日朱着实想岔了,因为陆长亭自己也想听那掌柜如何为自己辩白,所以他并没有带着朱离去,朱等了半天等不到陆长亭开口,朱还觉得有些遗憾,毕竟虽然知道陆长亭那是借口,但朱还挺甘之如饴的。 就这么一会儿等待的功夫,亲兵就已经带着个蒙了头的男子进来了。 朱无奈,很是识趣地自己起身出去了,口中道:“无趣,我出去转一转,消消食。” “二哥慢走。”朱棣道。 他们之间都有一种默契,知道什么是该看的,什么是不该看的,哪怕是兄弟也不能过分侵入对方的生活。 亲兵将那人踹翻在地上,陆长亭觉得自己隐约中似乎听见了咔嚓一声响,像是骨头被踢断了一样,陆长亭光是听着都能想象出那股疼痛的滋味儿,那男子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想来是嘴被堵住了。 亲兵这才扯去了他头上的布袋,露出了男子的面容。 男子睁大眼,第一眼便是见着了陆长亭的脸,顿时畏缩不已,连连后退。弄得陆长亭自己都忍不住微微疑惑,他有那样可怖?陆长亭抬手抚了抚脸。他觉得自己长得挺赏心悦目的啊! 道衍在旁边轻笑道:“看来他也是知晓长亭大名的。” 哦,原来是这样。 陆长亭拆穿伏志之事,解决林家危机,在北平城中那可都是传得极为响亮,这男子是担心被他瞧出来什么吧?不过就那么拙劣的手段,还用瞧吗? 朱棣看了看男子,并未直接问话,而是对身旁的人道:“上刑具。” 男子再度瞪大眼,并且瑟瑟发抖了起来,他口中使劲儿发出了呜咽的声音,他是想要开口说话。 陆长亭觉得他大抵是没见过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我连问也不问你,就直接收拾你!给人酝酿出骨气的机会都没有。 男子剧烈地挣扎着想要开□□代,只可惜亲兵们还真的搬来了刑具。 明朝时的刑罚已经很是完善了,尤其是刑具更加花样百出。 此时程二挥开了其他人,握着一把小刀,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了。陆长亭还着实没见过他这般模样。 第98章 所谓什么样的属下,跟什么样的主子,程二和朱棣平时都瞧不出什么来,但当面色一沉下来,便是绝对的气势压人。 男子对上程二的目光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甚至出现了轻微的抽搐。 人的身上都是有味道的,男子或许就是从程二的身上嗅到了血腥味儿,方才吓成了这么个样子。 程二面无表情地一刀划在了男子的手背上,男子痛得呜咽声更响了,但是他却怎么也不敢挣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生生撞到刀尖上去。 血从他的手背蜿蜒而下,程二这才缓慢地收回了手,并且扯掉了他嘴里的布。 男子不停地颤抖了起来,口中道:“我……我……你们想问什么?我、我都jiāo代……我都说……” 程二冷笑:“你忘记了你现在在谁跟前吗?” 男子小心地抬起头,正对上朱棣那张脸,顿时更加惶恐不已,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改口道:“燕王,小人……是小人方才无状了,求燕王殿下饶了小人……” 当然,对付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完全不需要劳动朱棣,朱棣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陆长亭便也有样学样,跟着不再开口。 程二冷哼道:“莫要再说这些废话!你且说清楚,那挖空的地基是怎么惠回事?你想做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知道这会引起什么后果吗?”到了最后一句,便纯粹是怒斥了。 这叫程二如何不怒,这等自私自利不顾后果的蠢货,一刀宰了最为省事! 陆长亭和朱棣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厌恶地看了一眼男子,等着男子继续往下说。 男子咽了咽口水,果然不敢再废话,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目的jiāo代了。这也果然不出陆长亭的所料,那男子打的就是水生金的主意, “谁告诉你这个法子的?”陆长亭冷声问。 男子低着头,支支吾吾地道:“自己……自己琢磨的。” “就你这琢磨出来的水平,还敢用!连个正经风水师都请不起,难怪你一直没什么财运!你就这么穷死吧!”说完,陆长亭又马上更正道:“哦不对,你等不到穷死了,你害死了李家公子,你现在就能去死了!” 男子剧烈地发着抖,甚至不敢对上陆长亭的双眼:“……不,我不想死!不……我什么也没做啊,我真的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饶了我吧,不,饶了小人吧!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陆长亭实在有些瞧不上他这般模样,这男子低着头不敢抬,是因为他害怕泄露自己眼底的憎恨吧? “你是怎么做到的?”程二一脚踹在了他的腰上,力道之大,让那男子痛得惨叫了一声,仿佛杀猪一般。 男子疼得满头大汗,最后哆哆嗦嗦地道了出来。 要动地基,要挖开土石,那当然就得动工,动工就得要工人,不说十来个工人,但几个工人总是需要的,几个工人一下水,在水里捣鼓凿洞,常年待在码头的人能不注意到吗?所以能不动声色地将地基挖成这个样子,这男子必然是有特殊的手段方可达成。 男子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怕死的心占了上风,他沉声道:“是……是知县……” 知县? 陆长亭有些惊讶,怎么正好和他扯上关系了? 道衍点头,道了一声:“有意思。” 男子详细地将过程道了出来。 原来是他在城中四处散播消息,说码头年代久了,应该修一修码头了,知县收了他的钱,自然也就欣然应允,随后便将码头的工程承包给了他,男子从外地找来工匠,并且混入自己家中的仆人,一起开始了挖地基的过程。 知县都不知道男子要做什么,他只知道男子执意要修码头,左右花钱的也不是他,知县便放手让男子去了。 城中百姓和知县,都不知道那原本好好的码头,却是被男子变得比年久失修还要不如。 正是因为打着县衙的官方名头,这男子才能如此顺利地达到自己的目标,而百姓们也从未对他有所怀疑,到现在,码头上的百姓们都只当是水鬼,根本没想到这是人在背后作乱。 陆长亭着实忍不住了,口吻冷厉地骂道:“舍得花钱去贿赂知县,却舍不得花钱请个正经的风水师!脑子蠢成这样,难怪生意做不好!” 这些话可谓是句句都往男子的痛脚上踩,他气得瑟瑟发抖,但是却不敢抬头来看陆长亭,实在怂包到了极点。 “你确定是知县点的头?”道衍问。 “是、是知县身边的师爷收的钱,后头县衙里就来传话说,此事jiāo给小人了,当时不少百姓也都知道!” 这时候师爷还未官方化,也就是说衙门里是没有师爷这个职位的,他只是被知县私人聘请的。 陆长亭不由淡淡一挑眉,那不就是说,这师爷行事便可以全权代表知县的脸面了?毕竟这可是知县私人聘请的啊! 陆长亭想到这里,便不由转头看了一眼道衍,这时候道衍的眼底已经晕开点点笑意了。 陆长亭知道,道衍是准备给知县将这个套下得深一点了。 如果说一个丫鬟证实不了什么,那么这个男子却可以证实,从一开始挖地基就是在针对李公子,为了让那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为李公子的葬身地…… 这知县的运气,着实不大好啊! 这样都正巧被他们碰上了! 道衍和朱棣对视了一眼,随后出声问男子:“现在你的面前还摆有一条路,你可以不担罪名……”道衍口吻平静寡淡,但却对于陷入绝境的人来说充满了诱.惑。 “什、什么?”男子颤抖着道。其实他也知道,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一般掉下来的,那都是带dú的。 “指证知县与你完成了jiāo易,是让令你去挖空地基的。” 男子颤抖得更厉害了,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了,自己掉进人家大鱼之间的斗争了。 可是为了保命啊……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面的血是那样的刺眼惊心。 他不想死! 男子咬咬牙,道:“要怎么做?”说罢他猛地抬起了头,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2 章 期待地看了过来,只是等看见道衍的面孔之后,男子不自觉地畏缩了起来。 太可怕了! 这个人的五官,竟是让他第一眼就想到了邪恶和可怕! 道衍仿佛没有察觉到男子的目光一般,不紧不慢地和那男子说起了届时应对的方法。 倒是一边的陆长亭有点不大高兴。 虽说从前他也是这么看待道衍的面相的,但是如今他和道衍之间关系不同以往,自然心底也就有了一定的偏向xìng。男子那样的目光,就是令陆长亭感觉到不舒服,让他觉得这是对道衍的冒犯。 道衍似有所觉,在和那男子说话的时候,都转过头来看了陆长亭一眼。 陆长亭看了回去。 道衍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一边的朱棣很是不满这两人这般“眉来眼去”,于是暗地里伸手掐在了陆长亭的腰上,陆长亭腰上一痒,不自在地扭了扭腰,回头瞪了一眼朱棣。 朱棣却是被这一眼瞪得浑身舒爽。 单纯的程二更是对这空气中的气氛毫无所觉。 “……明白了吗?”道衍总算是说了结语。 男子小心地点着头:“明、明白了。”但实际上这会儿男子心底已经完全没底了。 知县是什么身份啊?一方父母官啊!他是什么身份?一个不入流的小商人啊!没权势没地位!人家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可是现在他能怎么办?他身前站着的是燕王,这位更加的位高权重,要他死,连手指都不用动,人家一个眼神,便自有会意的手下来出手了。 男子脑子里闪过了种种思绪,最后坚定了心底的信念。 为了活下来…… 知县又如何?这次知县若是真的被扳倒了,那么日后燕王在北平的威信会越来越高,而他好歹为燕王出过手,到时候也总能沾沾光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在眼前了! 男子向着朱棣发了誓,定会按照吩咐的去做云云…… 他们对男子的嘴脸都着实有些嫌弃,如今问清楚了,也jiāo代清楚了,自然就是直接将人驱赶出去了。 陆长亭有些好奇:“不用派人跟着他吗?” 朱棣淡淡笑道:“何必浪费人力?”说着,朱棣的手就仿佛漫不经心一般地抚过了陆长亭的头发。 道衍的余光注意到了朱棣的手上动作,不由眼皮一跳,解释道:“若他不去与知县告密,自然是好的,若他去了,那也无妨,也只是会增添知县的恐惧而已,而说出去就更没有人信了,堂堂燕王,犯得着故意陷害一个知县吗?” 道衍能说出这番话,那都是极为有底气的。 陆长亭不得不说,他正是喜欢这样的行事风格!畏畏缩缩踌躇不前没什么意思,胸有成竹大大方方,那才叫真气魄! 朱棣瞥见了陆长亭眼底的欣赏之色,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道衍师父今日便宿在王府了吗?”陆长亭毫无所觉地出声问道。 不等道衍开口,朱棣便已经当先道:“天色晚了,是宿在王府。”说罢,朱棣朝着程二道:“带道衍去休息,我便与长亭先行离开了。” 因着道衍来王府的时候不少,有时候是丫鬟带着他去屋子里,有时候甚至是不需要人领着他前往……但今日朱棣却是将人扔给了程二。 那程二也是实诚,带着道衍便往外院的倒座房走,这和内院可还隔着一道二门呢,而离陆长亭居住的院子,那隔的可就不止一扇门了。 道衍也发觉到了朱棣的用意,等踏进倒座房后,程二便听见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程二疑惑地看了看道衍:“道衍先生,可是何处不妥?” 道衍摇头,且摆了摆手。 屋门在程二的视线中被合上了。 程二摇了摇头。这道衍和尚的心思,还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李公子的家人很快赶到了北平,而知县夫人也与知县再度扯破了脸皮,知县的面子那就是被人扯下来往地上踩一般,或许正是太闹心的缘故,县衙里的公务几乎不能正常运转,这知县没好心情,其他人能讨得了好吗?谁都讨不了好! 李公子的家人来到之后,自然也听说了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因着知县和李公子确实有不和的前科,那李老夫人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就认定了乃是知县的错,当即就将知县状告了。 这知县犯罪该谁管呢? 提刑按察使司。 按察使司主管徒刑以下的刑名、诉讼事务,属于省一级的司法部门,当然徒刑以上的就得jiāo给刑部了。 按照当时的明律,知县就算是杀人也不大可能判死罪。 明朝官员犯罪有着两个减免罪责的途径,一是在审讯阶段,凡官员犯罪都由皇帝决定审讯和处罚,使得六品以下在外的犯罪官员有一次免罪机会,而在外六品以上以及京官有两次免罪机会;而另一次则是在执行阶段,大明律虽然规定犯公罪,应笞者赎罪,徒流以上记过考核,犯私罪至杖一百则罢职不叙。但明初还有个规定,叫“三犯如律”,意思就是说要犯三四次罪才会依律处置。 可见官员是有着极大的特权的。 唯有那些着实不走运的,直接得罪了洪武帝,那可就是定罪很快,弄死你也很快。 直接从朝堂上拖出去打屁股行杖刑的,那可真是比比皆是。 …… 总之这知县不大可能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李家老爷虽是布政司经历,的确不是好招惹的,但他毕竟位置不算高,要将知县弄死那还是有难度的。 因而知县之事上不到刑部,却可以上到按察使司。 待查实以后,方才是上到皇帝那里去。 然北平地偏,不过一小小知县,皇帝哪会在意你?虽说六品官以下都可有一次免责的机会,可这个机会是皇帝给的,皇帝不在意你,不愿意给你,自然也就没有了。 基本上,只要按察使司定下了,那么就不会再更改了。那皇帝不也得听下面人的意见吗?他对这知县又无好恶,长什么样儿都不记得,自然会听取按察使司的意见。 陆长亭想清楚个中关节以后,便有些好奇朱棣和道衍的主意了。 “若他不能死,那又该给以何等处罚?”若是轻了,没用处不说,还反倒是将敌人激怒,促进人家变得更为强大。 朱棣一副大局尽在掌握中的姿态,不急不缓地道:“长亭可曾听说过戴罪办事的条律?” 陆长亭顿时恍然大悟。 这在洪武年间十分常见。 因为早期的胡蓝案死了太多人,而后为了清除贪污的官员,也死了不少的人,明朝甚至出现了无官可用的情况,于是后头再有官员犯罪,便有了戴罪办事的条律,你犯了罪,我给你定罪,但你不会马上受罚,而是要先戴罪办事,你继续累死累活,我还不给你发钱。 这对于官员来说,莫过于比死还难受。 而且戴了罪的官员,哪怕一时官职没有被罢黜,但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上,却也无法和过去一样了。 这可就是典型的倒霉出了力,却还不能得个好的下场。 “四哥是打算如此定那知县的罪?”陆长亭问。 朱棣点头:“死都是便宜了他。” 敢触犯燕王,的确是死都便宜了他。 “过两日按察使司的人便要到北平来了。”朱棣淡淡道。 那到时候就热闹了。 陆长亭觉得自己已经能预见到,那知县到时候该是如何的面色难看,又或是惊慌失措,愤怒至极的了。 朱棣抬手轻拍了一下陆长亭的头顶:“且等着吧。” 他的口吻里是难得的轻快。 这份云淡风轻的表现,让陆长亭觉得迷人极了。 其实从一开始,朱棣就没将这些小喽放在心上吧,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有一日他会不花多少力气,便将这些人都解决了。 陆长亭倒也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贡献,毕竟朱棣身边还有个道衍,就算没有自己,朱棣也依旧能将这些人拿下。陆长亭倒是很庆幸,幸而自己现在还能有帮上忙,为朱棣省些力气的时候。 陆长亭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看向朱棣的时候,眼底也渐渐涌现了几分敬佩欣赏之意,这样的目光对于朱棣来说,那可是极为受用的,这么一比,那日陆长亭对道衍的欣赏也都不算什么了,朱棣甚至觉得,很明显,长亭在看向他的时候,目光更为柔和,更为欣赏。 朱棣顿时就满意了。 “今日可觉得累了?要去休息吗?”朱棣出声问。 陆长亭点了点头,疑惑地看了一眼朱棣。 他觉得朱棣最近变得很不对劲,这下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不是错觉,而是的确如此了。 “四哥……今日还是与我一起吗?”陆长亭迟疑地问出了声。 “嗯。”朱棣答得极为自然,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的口吻,陆长亭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面部表情,最后自然是什么也没发现, 陆长亭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和朱棣一同去洗漱、休息。 这秋日是越发地冷了,陆长亭口中都能呼出白气来,他紧了紧被子,想要塞住他和朱棣肩膀之间的缝隙,就在他拉拽被子的时候,朱棣突然覆身上来,将他整个人都裹在了怀中,虽然不得不说,这样还是挺暖和的。 “睡吧。”朱棣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仿佛带着魔力一般,陆长亭还真就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快要睡过去之前,陆长亭迷迷糊糊地想……朱棣是不是变得越发有魅力了?放在后世,那就是会撩妹啊…… 三日后,按察使司的人果真抵达了北平。 而这一段时间里,陆长亭也未再见那龚老夫人,显然龚老夫人又被他一席话说得动摇了,龚家这内部矛盾一出,自然也就没法子来找陆长亭和朱棣,不过陆长亭很清楚,那龚佥事也忍不了多久了。 之前他靠着不正当手段夺来的东西,当然还会带来糟糕的连锁效应。 得到了多少,他如今就得吐出多少…… 天道是很公平的。 暂且将龚佥事放到一边,陆长亭要跟随朱棣一块儿出门了。 朱棣身为北平领地的藩王,自然也该露个脸。 只是他亲王之尊,那按察使司的人自然轮不到由亲王接待,只有这些人迎接朱棣的道理。因为他们的马车便是直接朝着县衙而去,公堂上自然可见。那头按察使司的人一听,燕王从王府中出来了,那必然是要往县衙去的,他们哪里还敢拿乔耽搁?个个都恨不得撒开蹄子,飞奔向县衙,务必赶在燕王之前到达。 朱棣带着陆长亭在马车上倒是慢悠悠的。 哪怕没见到按察使司的人,朱棣也都能猜到此时他们是何等模样,应当是火急火燎的,谁也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朱棣笑道:“若是换做从前,这些人定然不会如此待我。皇子、王爷可着实不少,谁又比谁值价钱呢?” 值价钱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朱棣对此是何等的嫌恶了。 “也不过是成了年,封了地,领了亲兵,这才使人高看一眼。”朱棣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丝毫负面的情绪,他的口吻仿佛真的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 陆长亭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 其实他觉得此刻朱棣对他说的话,有些过于亲近了,简直就是完全敞开自己了。 陆长亭一时间没有说话。 朱棣也根本不在乎他说不说话,反正自己说出来,陆长亭听见了就行了。 都过了好一会儿了,陆长亭才突然间伸出手来,学着朱棣喜欢的动作,安抚xìng地拍了拍朱棣的手背。 朱棣也伸出手来,长臂一揽,便轻松地将陆长亭揽到了怀中,口中道:“马车颠簸,靠着歇息一会儿吧。”说着,他手中一带,陆长亭便自然而然地倒在了他的怀中,陆长亭自然也就矮了一头,自然的,陆长亭也就看不见朱棣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了,是那样的浓厚。 另一头,按察使司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县衙。 县衙里那叫一个兵荒马乱……小吏们走路都忍不住哆嗦,生怕何处做得不够好,出了毛病,引起上头不快。 没多久,燕王府的马车停在了县衙外,县衙门外的皂隶一眼就见着了,当即便转身一路跑着去叫知县了。 “燕王到了!燕王到了!” 这声音引起的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知县看似神色平和,甚至面带笑容,但实际上有多么的恼怒和憎恨,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按察使司的人,倒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总归这位是个亲王呢! 正巧赶在这时候来了,也不枉费他们一路紧赶慢赶了。 这时候知县淡淡道:“燕王殿下身旁,可有个极为难缠的人。” 按察使司恍若未闻一般。 都这个关头了,你还想着说别人坏话呢! 按察使司回头看了一眼知县,眼底带上了几分轻蔑不屑。若是以往,知县也不会如此,正是因为这几日的事情实在将他闹得烦了,知县才会如此沉不住气。 他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撂倒的那一日,因而当这一日到来的时候,他是这样的无措。 因为燕王要进来,他们连坐也不敢坐,只能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等待。 少顷,他们听见了脚步声,众人齐齐抬头朝外望去。 为首的人身穿赤色常服,头戴翼善冠,端的俊美无比!而跟在他身后的,有一五官生得极为精致的少年,那少年眉眼好看是好看,却透着股极为冷傲的气息,再看后面跟着的青年,太监,以及王府亲兵们……顿觉再没有人能胜过前面两人风采的了。 “见过燕王殿下!”众人收回目光,齐齐拜道。 陆长亭偏过头小心地睨了一眼朱棣,这时候的朱棣身上气势自然有所不同,在这些官员的跟前,朱棣身上的皇家气息颇为浓厚,端的贵气逼人。 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向来是这样的道理。你强他弱,你弱他便强。 若是堂堂王爷,非要摆出平易近人的脸来面对他们,只会让他们心底轻视而已。 此刻,眼前的官员们对上朱棣面色淡淡的脸庞时,便不自觉地心中一颤,低下头去不敢再打量。 “开始吧。”朱棣出声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3 章 。 “开始什么?”按察使司一个愣头青出声问。 旁边的人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背上:“当然是开始调查!” 那愣头青暗自嘀咕了一声,这么快…… 有朱棣在旁边盯着,当然快! 朱棣很清楚,这些人不得不快。 那知县的脸色可谓是难看至极,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们并无审讯之权。” 按察使司的人摇了摇头:“我们自然不敢审讯,但此事却要由我们来查实,知县不必忧心,若与知县无关,我们便只是单纯调查审讯此次案件。”言下之意便是他们对准的是案件,而非人。 可是知县哪里真能不忧心,他看着朱棣的时候,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yīn霾,他的确是生出了害怕,他不知道燕王会做出什么来,但他知道,这样的机会,燕王一定不会放过! 自然的,这次就轮不到知县坐于公堂之上了,他只能坐在一侧,他的对面便是朱棣和陆长亭。 而坐在公堂上的,便换成了按察使司佥事。 这位佥事姓刘,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满面老相。 陆长亭只打量了他一眼,便知道那知县怕是讨不了好。 为什么呢? 官场里靠什么?靠人情练达,方可步步高升。这般年纪,又是一脸cāo劳之象,然而他却只是五品佥事,可见其升迁速度着实应对不上他这张脸,因而也说明,他在官场之中不是太会变通,就是这样的人,才不管你是谁,有罪那便定你有罪,没有半分可以讲情面的地方! 多好啊! 这样的多好啊! 正想着的时候,陆长亭便听程二附耳道:“这个刘佥事,刺人得很,这知县想要逃脱出来,怕是不容易了……”程二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陆长亭嘴角微微一勾,看来被他说中了。 正笑着呢,陆长亭突然被朱棣拉了一把,然后朱棣的大手按在了陆长亭的肩膀上,将他按着坐了下来。 陆长亭转头看了看朱棣:“这样会不会不合规矩?” 朱棣摇头。 而其他人也的确对此没有意见,当然其中并不包括知县。 知县扫了一眼陆长亭,轻哼了一声,显然对陆长亭那是极为的瞧不上眼。 陆长亭才不管他瞧不瞧得上眼呢,眼下倒霉的人又不是他。 很快,李家人也被请到了县衙中。 因着今日的案子与知县有关,自然是禁止百姓围观的,而朱棣倒也没有动动手指,再坑知县一把。 等李家人进入到大堂之上,知县都仍旧放不下心,频频朝着外面扫去,因为他实在害怕再出现上次那样,百姓挤在公堂之外。 上次他虽丢脸,但无论如何也都比不上这次丢脸丢得可怕了。 陆长亭也注意到了那知县的动作,见他频频往外看去,陆长亭便忍不住想笑,这是有了心理yīn影了吗? 而李家人进来后,发现知县看也不看他们一眼,那更是怒火中烧,知县夫人更是忍不住在公堂上骂道:“没良心的东西!” 知县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何况出声骂自己的还是他的夫人,他若是接了口,下面岂不是还会吵起来?到那时候,他可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知县好险死死憋住了没有为自己开口。 李家人扫了一眼公堂上坐着的人,又看了看一旁的燕王,这才收敛了些,且连忙朝朱棣见了礼。 朱棣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甚至连应答也无,李家人也并不在意,毕竟这位是亲王啊!看不上他们是极为正常的。 很快,那刘佥事开始对他们进行了询问。 先是询问李公子和知县之间的关系,而后再是询问李公子为何会去码头,再请仵作说明那是如何死的…… 这么一串问下来,要么李公子就是死于意外,要么就是死于知县之手。 知县想将结果敲定在意外上,但李家人却觉得自己儿子没那么蠢,好好的会落水身亡,那一定与知县有关。 李家人带着情绪说话,自然越到后面越遏制不住,知县面上无光,也终于忍不住开始反击,谁也不输谁,一时间公堂之上吵闹得可就极为热闹了。 而这时候,陆长亭也才慢吞吞地chā了嘴:“有一事,不知是否该向大人禀明?” 那刘佥事张口便想斥责陆长亭有话快说,但是目光触及到一旁的朱棣,那刘佥事便生生忍住了,只得竭力地放缓语气,问道:“何事?禀来便是。” “我日前曾与王爷在码头游玩……”说到这里的时候,陆长亭敏锐地发觉到他们的面色都变得怪异了几分。 也是,去码头游玩,这个爱好着实迥异了些。 “我无意中发现那码头的风水有异,有人动了土石,使得桅杆动摇,船搬上后依旧摇晃不已,而事后我询问过那里的船工,他们证实,这段时日,确实也有船工跌落下去,险些就丢了xìng命……” “以你之见,这是风水所致?”刘佥事皱眉看了过来。 其余人也都跟着看向了陆长亭。 那知县在一旁已然心惊ròu跳了。 陆长亭这是何意?若说是风水之故,那岂不是就在为他脱罪了?难道说这是燕王打算拉拢他的手段?又或者是这陆长亭还憋了别的心思? 知县一时间拿捏不准,心头那叫一个难受。 而这头刘佥事已经忍不住道:“荒唐!哪有靠风水来定的!” 陆长亭淡淡道:“刘佥事若是不信我的话,大可将县衙yīn阳学的人叫来,让他前去一观,他的话自然比我可信得多。” 刘佥事说了方才那句话之后,又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的语气确实是太重了些。他小心地看了看燕王,口中软道:“那便让yīn阳学的人去瞧瞧吧。” 说罢,刘佥事便让人去找了yīn阳学的人。 那yīn阳学的中年男子走上前领了命,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知县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人身上似乎有了些变化,但仔细想一想,能有什么变化?应当只是瞧着干净了些,没以前那样邋遢了。 待他走了之后,李家人却是不干了。 “死于风水……的确是荒唐了……”知县夫人撇了撇嘴,道:“这不是放过了凶手,故意往这有的没的上面推吗?” 陆长亭看也不看她,只口吻冷淡地道:“我只是通过风水手段来观异处,那风水是为何形成?一乃天然,二乃人为,眼下便是人为,自然那摆弄出这般风水,就是凶手。我又哪里是故意往风水上推?” 那知县夫人微微脸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知县在旁边暗道,这陆长亭的嘴还是那般利害!但暗道之后,知县自己又忍不住背心发汗。 这陆长亭……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 程二知道陆长亭上次教训了那yīn阳学的男子,之后这人便分外地配合她们,程二原本还想和陆长亭调侃一下男子,但是他转头看了看,陆长亭和朱棣坐在一处,他要说话,那得弯下腰来才行…… 程二只得放弃。 他放弃了和陆长亭jiāo谈,朱棣可没放弃,朱棣也是记得这人的,毕竟这人还坐过王府的马车,被陆长亭逼得瑟瑟发抖,最后幡然醒悟。 “那人叫什么?”朱棣问。 陆长亭一怔:“我也不知道啊。”之前虽然和那男子打了jiāo道,陆长亭还给人棍棒甜枣一起上了,但他确实没问那男子的姓名,恰好此时被朱棣问起,陆长亭便想着,之后再问好了。 yīn阳学的男子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知县的心往下沉了沉。 上次他去伏志的铺子,看一眼便回来了,说是没什么风水阵,可见他的本事确实不高,这次回来,若是他也说没什么风水异处,那又该怎么办?风水成了无稽之谈,那么他身上的嫌疑也就扩大了。 知县心底隐隐有些焦灼。 他终于尝到了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儿。 早知道有今日,他便让这yīn阳学的人好生学着风水,日后莫要胡乱开口了! 刘佥事将男子唤上前,问道:“你去码头看了,可真如他所说,风水有异处?” 第99章 所有人都紧盯着男子,可以说,男子除了上次审讯伏志的时候,实在没有过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而这次和上次远远不一样了…… 男子深吸一口气,微微笑道:“有。码头的确有些问题,只是还远谈不上风水,因为只要稍微细心些的人,到了码头上一样能发觉到不对的地方。” 刘佥事皱眉:“此话何解?” 陆长亭知道这男子并不大擅言辞,于是接口道:“码头上也出过事故,只是都算不得严重罢了,但若是有心人留意一二,再派人潜水一探,便可知。” “这样简单?”刘佥事心中直道,若是如此,那这案子也太好结了些。 陆长亭又道:“我听那码头船工说,当时李公子落水后,便立即有人下水去救了,但奇怪的是,大家下了水却半天寻不着李公子的身影,等李公子自己浮上来的时候,便已然身亡了。” 其他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按察使司里的人忍不住叹了一声:“这可着实有些吓人啊。” 刘佥事再度皱眉:“当真这样玄乎?” “派人一探便知。”陆长亭淡淡道。他表面看上去平静,实际上这个时候心底老大不痛快了,这刘佥事也着实太过嗦了。 刘佥事扁了扁嘴,道:“那便派人前去查探吧。”因为刘佥事毕竟不是县衙的人,他自然无法指挥动这县衙里的皂隶衙役。于是他便看向了知县,知县这会儿也憋屈得很,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还得他下令指挥人去干活。 但是这事关自己的清白,知县心底再憋屈,该下令也还是得下令。 “我这便派人前去。”知县指派了几个人前去。 而刘佥事这时候才开口道:“慢着,为了公平起见,按察使司和燕王府也出两个人跟随前往,如何?” 知县气得直在心底骂娘,但骂完该如何还是如何。 这按察使司的不就是不相信他吗?但他没杀人就是没杀人!管他们玩什么把戏,想要看他的笑话那是不可能的。 知县冷声道:“那便按刘佥事所说去做吧。” 这时朱棣也松口点头道:“嗯,程二,带个人跟上去。” 程二点点头,笑着和他们一同走了出去。 接下来便是令人难耐的等待时间。 而知县在一番胡思乱想之后,抬头看向了陆长亭这方,他用目光向陆长亭传达着探究的意思,但陆长亭根本不搭理他,知县心底焦灼万分,全然不知道陆长亭究竟是何意。 而不管知县投去了多少目光,陆长亭都还在低头和朱棣耳语。 知县心底有些恼怒了,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耍着他玩儿吗? 因为知县过于频繁的举动,引得刘佥事都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刘佥事沉声问道:“知县频频看向燕王殿下身边的人是何意?” 李家人也一下子怒了:“难道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吗?” 陆长亭掀了掀眼皮,不急不缓:“难道刘佥事也以为我是在为知县打掩护吗?” 县衙众人心道,怎么可能? 当初伏志判案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他们可是记忆犹新呢!他们之间不结仇都是好的了,怎么可能会打掩护? 但刘佥事和李家人不知道啊,他们看着陆长亭的眼神都变得不对了,但奈何朱棣都一言不发,他们又哪里有资格说什么?再多的怀疑不满,也只有统统憋回去了。 这知县自己心里也纳闷呢,陆长亭连一句解释都不屑,难道这次他真的在帮自己?而且是来自燕王授意?越想便越觉得是这样,知县自己都忍不住相信了。 一时间大堂之上安静了下来。 陆长亭不得不中止和朱棣的闲聊,转头看了看刘佥事,淡淡道:“一切用事实说话,还请刘佥事不要妄加臆测。” 被一个布衣如此说话,刘佥事自然面上无光。只是每当他要发作的时候,便会对上朱棣那状似漫不经心的目光,最后自然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这时候,一皂隶跑了进来,口中结结巴巴地道:“外面来、来了秦王。” “什么?”按察使司的人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是二哥来了?”朱棣抬头道。 众人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秦、秦王殿下怎会在此?”按察使司的人说话都快哆嗦了,盖因秦王朱比燕王更为受帝宠,为人也更为骄傲,不好对付。 “有事顺路而来。”朱棣淡淡地一语带过。 这时候对于藩王必须留在封地上的限制,还远远没那样严厉。朱出现在这里,虽然令人诧异,但众人也不会过于较真。 刘佥事反应过来,忙道:“去,去请秦王!”说罢,他还立即站起了身,其他人愣了愣,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等他们出去迎,这时候脚步声便已经近了。 大步走进来的英俊男子,身着常服,头戴翼善冠,衣衫上有金龙,和朱棣的打扮极为相似,这不是朱是谁? 知县当然是没见过朱的,但按察使司好歹也是省级部门,自然是有幸得见过朱的面孔,现在朱送上门来,哪能不识呢? 按察使司的人甚至激动得双腿都微微颤抖了。 “嗬,这是做什么呢?审犯人?”朱的目光落到了公堂上,“按察使司的人?” “是,是,见过秦王殿下。” 众人纷纷朝着朱跪拜下来。 陆长亭能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在面对朱的时候,举动有所不同。可以说,他们骨子里对朱是更为恭谨和畏惧的。 朱笑着转头看了看陆长亭,然后直接大步走了过去,口中满不在乎地道:“你们继续做事吧,我和老四在一旁看着就好。”说完,朱还轻笑道:“新鲜。” 但是公堂之中的众人可就没这样轻松了,他们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一阵风吹来,只觉得脑门发凉。 刚才可都是紧张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不过这跟他们官儿太小也有关系,若是知府在此,若是按察使司的按察使在此,那么自然反应便要淡定许多,甚至还能做到不卑不亢…… 朱走到朱棣这边来以后,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4 章 顺着在陆长亭身边坐下了,看上去陆长亭就像是被他们俩夹在了中间一样。 大约是这些人也没见过这么画风清奇的坐法,一时间不由得朝他们这边扫了好几眼。 朱对此毫无所觉,还低头与陆长亭jiāo谈。 “这是处置谁呢?还需要长亭出手?”朱出声问。 “我就是来做个看客。”陆长亭低声道。 朱面带可惜之色:“这样啊,看来倒是不需要我了。” 闹了半天,是过来给他撑场子的?但朱棣也在这里啊!还着实不需要朱做什么。 陆长亭哪里知道,若是将一个人惦记在心头,哪怕知道他安全无虞,也总难免有两分担忧。 朱还想继续和陆长亭说话,朱棣就伸手横chā了一杠子,他的手掌搁在了陆长亭的膝盖上,有点引导着陆长亭转头看他的意思。 当温热的手掌紧贴着膝盖的时候,陆长亭不自觉地颤了颤。 总觉得浑身都有些奇怪…… 陆长亭自然也就不得不转头去看朱棣了,谁知道等转过头后,朱棣的目光却又并未在他身上,朱棣抓起茶杯放到了陆长亭的面前,模样漫不经心。 陆长亭:“……”难道说那个动作不是为了将他的注意力拉过来?他会错意了? 陆长亭这厢在低头思考,那头众人却是暗自惊诧不已。 这个少年到底什么来头?竟然和燕王、秦王都有jiāo情!燕王待他亲近不奇怪,毕竟谁待自己的亲随不亲近呢?可若是秦王都待他很好,那就不一般了! 那知县心头也有些后怕。 幸而之前没有给陆长亭太难堪的时候,不过转念一想,毕竟秦王的封地不在这里,就算给了难堪又如何?那秦王也是鞭长莫及啊! 陆长亭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将这些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陆长亭心底轻笑一声。 他们可真是将踩低捧高演绎得淋漓尽致啊! “回来了……”有谁低声道了一句。 话音落下后,便果然见被派出的那行人回来了。 这回来得可够快的! 刘佥事忙将人招到跟前,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县衙里的皂隶发现的情况,自然和之前王府亲兵下水发现的情况一样。那刘佥事又不蠢,这么一听,当即就反应过来,若是这样放纵下去,那是会出大事的! 刘佥事愤怒地一拍桌案:“谁胆敢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他们难道不知道,若是码头塌陷,会发生何等严重的事吗?” 回话的皂隶低头不语,谁敢来接刘佥事这个话?接了那说不好就要被迁怒。 当然,刘佥事也根本不指望他们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待到刘佥事怒气稍有平复后,他们才敢细细道来对那李公子死因的推断:“李公子不慎落水之后,应当是正巧掉进了被挖空的地方,因而救人的船工下水后,才未能搜寻到他的踪影。” 李家人已经软倒在地上,为李公子放声哭起来了。 “我儿死得冤枉啊……”李老夫人扶住女儿的肩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滑,知县夫人也跟着她一起抱头痛哭。 知县在一旁尴尬到了极点,但此时他的心底也松了一口气,至少这说明,与他没有干系了…… 这李公子会死,不过是自己时运不济,恰好掉进了那个洞里而已。 知县心道,难道他还能刚好知道李公子一定会掉进去吗? 此时刘佥事也是这样想的,刘佥事点了点头,道:“如此看来,这的确是个意外了……”因为没谁能算准,他一定会掉进洞里去。 李家人自然不肯接受这个结果,若是有凶手,至少他们能有一个憎恨的对象,而没有凶手,难道他们要去怨恨那个洞吗?不不,还有那个该死的挖空地基的人!但那又如何?这也很难定那人的罪啊! 李老夫人忍不住道:“请大人再细细调查一番。” 刘佥事自然听不得这样的话,像是在埋怨他过于轻率一般,他的脸色当即就拉了下来,道:“若是老夫人这般擅长断案,不如便请老夫人来说说好了……” 李老夫人被一顿呛,心底也很是不舒服。 陆长亭看着刘佥事这般姿态,实在忍不住暗暗摇头,就这xìng子的确如程二所说,着实够刺人的,谁让他不快,他便立即发作,这般风度都没有,焉能将官做大? 那李老夫人被扫了颜面,又是怒,又是伤心,竟是一不小心生生厥过去了…… 知县夫人扶着她,顿时哭得也更加厉害了,口中直喊娘。 公堂之中哭声震天,顿时就显得乱糟糟了起来。 刘佥事满面尴尬,又头疼不已,他小心地看了看燕王和秦王,见他们两人没有什么动静,刘佥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忙道:“快把老夫人扶下去歇息,还愣着做什么?” 皂隶点头,赶紧上前去扶人。 知县夫人怒瞪了那皂隶一眼,啐道:“莫要太欺人!”这话也不知是对刘佥事说的,还是对知县说的,但这两人谁的面色也不好看。 陆长亭道:“如今说这些做什么?不如先派人去找一找,究竟是谁挖了那地。” 陆长亭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刘佥事开口便能刺人固然是个不错的事,但他的办事效率,也着实太过低下了! 刘佥事被陆长亭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自己着实有些慢,他轻咳一声,道:“那便去将那挖地的那人带来。” 皂隶小声道:“已经去找人了,一会儿就能到了。” 刘佥事面上发红:“怎么不早说?” 皂隶心道,方才闹得那样乱,后面的话都没敢说。面上却是不敢辩驳的。 因着这是别人手底下的人,刘佥事也不好骂什么,便只能黑着脸认了,但是因着心底憋了股气,刘佥事转头再看那知县,也都顺带觉得不顺眼了。 陆长亭当然没有错过这样的细节,他甚至对此很是乐于见到。 有情绪才好,刘佥事心底憋着情绪,到时候只会是一古脑地对着知县发作出来。 陆长亭收敛起了目光,不再看那刘佥事。 其实有两个王爷在一旁,今日这事应当很快就会处置掉,毕竟谁也不想再劳烦两位王爷两次,甚至是几次前来听审。若这刘佥事效率高些,怕是也等不到现在了。 朱棣拍了拍陆长亭的手背,示意他不用着急。 朱瞥了一眼朱棣,注意到了桌案底下的这个动作,于是毫不示弱地跟着伸手,抓住了陆长亭的另一只手。 朱棣眉头皱了皱,只觉得这二哥实在太能搅浑水了! 怎么什么事都跟着瞎往上掺合? 朱棣瞧着朱那只手刺眼得很,但又不能给拍开…… 朱棣正想着呢,陆长亭这边倒是先忍不住了,陆长亭转头看了一眼朱,道:“二哥怎么突然变得这样ròu麻?” 朱心底发酸,怎么老四摸得,我就摸不得?但好歹是在公堂上,虽说有桌案遮掩,但也不好动作太过,朱只能生生压下,心道他总早些将长亭带走才好!长亭待老四这般特别,若说没有什么特别,他才不信呢! 见朱和朱棣都正常了起来,陆长亭才放下了心。 但是朱在那儿坐了一会儿,便又觉得不安分了,他歪过头,低声与陆长亭道:“长亭不觉在此等待实在无趣吗?” “二哥yù做什么?” “出去走一走?” 陆长亭有些哭笑不得,这也太过儿戏了吧,说走就走吗? 陆长亭踩了一脚朱:“且再等一等吧。” 朱轻叹了口气:“若非为长亭,我也不会来此处。” 陆长亭忙点头:“知道知道。”朱与朱棣xìng子不同,朱是做了什么,都得直言出来在陆长亭跟前讨个好的。 若是换在其它地方觉得无趣了,朱便早早起身离场了,朱回头看了一眼陆长亭,最后还是将这股不耐按了下去。 在朱等得极为不耐烦的时候,皂隶也带着人回来了。 朱和朱棣自然也都结束了桌案底下的小动作。 被带进来的那人畏畏缩缩地跪在了地上,仿佛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土里去。 “抬起头来。”刘佥事道。 这刘佥事别的本事没有,一身气势倒还是在的。 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当即打了个哆嗦,而他抬起头来,第一眼看的却并非刘佥事,他的目光在公堂之中胡乱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知县的身上。 知县瞧着这人只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倒是没想起来他是何人。 这也正常,毕竟作为知县整日里公务繁忙,不是事事都能留意到,人人都能记得牢的。 知县当然不会想到,正是他的贵人多忘事害了他。 那中年男子看向知县的时候,其他人也在看这中年男子,他的举动自然就落入了众人的眼中。 为什么好端端的,进来谁也不看,就看知县呢? 陆长亭在一旁都忍不住为这男子叫好! 看来他是为了活命,豁出去在演戏了,这演技也还真不赖! 接下来的审讯就变得极为简单了。中年男子将一个畏缩害怕、但为了保命迫于强权不得不开口的形象,演得活灵活现,中途他数次看向了知县的方向,若说初时知县还毫无所觉,那么到了后头,知县也琢磨出来不对劲了。 这人频频看他是什么意思? 暗示众人,他们两人之间有关系吗? 知县的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但他确实没有参与过这样的事,这些人想要硬往他头上盖黑锅,怕还是有些难度的! 知县哪曾想到,这个套子是设好的,就等他往下钻呢!他越是没有警惕心,越是安慰自己无事,那么他掉进去得就更快更轻易。 这会儿陆长亭都没能想到,一切会进行得这样顺利呢。 很快,那刘佥事问到了重点之上:“你为何做出这等事来?” “我……我……” “你难道不知道此事将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吗?”刘佥事的口吻顿时变得更为严厉,方才不能发泄出来的不快,这会儿都喷薄出来了。 男子打了个哆嗦,结巴着道:“不、不是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这一句话,顿时就为众人拨开了迷雾:“那么以你所言,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了?” 男子依旧哆嗦着不敢开口。 “有什么不敢说的?还是说那个人就在这公堂之上!”知县夫人走了出来,梗着脖子高声斥道。 男子照旧打着哆嗦,却不敢开口。 陆长亭在心底暗道了一声好! 就是要扭捏一些,迟迟不肯完全说出来才好,若是不等刘佥事多问,他便自己一口气jiāo代了,那成了什么?那岂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在作假?所以这男子倒也聪明,正是他犹犹豫豫的态度,才更引得人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他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此时按察使司有人出声道:“寻常人怎么能轻易挖动码头?若是如此行事,必然引来旁人关注。” “是啊是啊。”有人应和道。 陆长亭能想到的事,他们自然也有人能想到。 刘佥事脑子也跟着转动起来,他轻拍桌面,道:“动这样的工,还须得经过衙门里同意才行,那么此事工房必有记录!只消调出工房记录便是!知县以为如何?”刘佥事转头看向了知县。 知县虽然心底有不好的预感,但他们说得的确不错,因而最后知县犹豫一下,还是点头让工房典吏前来说清楚此事。说来也是知县太过大意了,他只想着今日众人不敢审讯他,虽然对他再有怀疑又如何?他无罪!若有罪,那也只有洪武皇帝才能定罪! 知县心底的危机感随着的时间推移被减弱。 他却忘记了,他算个什么东西?又怎么值得洪武皇帝来免了他的罪过。 没一会儿的功夫,工房的头头便拿着册子出来了,正如他们想的那样,上面的确是有记载的,其实不止是这个记载……陆长亭注意到工房典吏已经数次看向知县,一脸yù言又止的表情了。 是了,知县平日里事情多,很多小事他根本不会记在心上,而工房典吏就不一样了,凡是经手他的事,他应当能记得一清二楚。何况是这等动工的大事呢? 若非这么多人在场,他怕是便要忍不住提醒知县了。 “如何?”刘佥事问。 工房典吏翻开了文册,在翻到某一页后他停住了,并且送到了刘佥事的案前。 刘佥事皱眉看去,慢慢的,他的眉头舒展开了,面上的表情呈现出了非常奇异的状态,他放下了手中的册子,叹气道:“我知道是谁人了。” “是谁?”知县夫人当即问道。 刘佥事陡然转头看向了知县,目光如炬:“烦请知县好好与我说一说,为何这上面的记载却是经知县允许,方才将此项工程jiāo与了他!”刘佥事越说到后面口吻便越是严厉,到了最后更像是发出了一声暴喝。 知县懵了懵,才刚放下去的心陡然被高悬了起来,他脑子里甚至还没能拐过弯儿来。 “我……”知县咽了咽口水,脑子如遭雷击一般,着实有些蒙圈儿。他努力地搜寻着记忆,最后找到了那一段被他塞入犄角旮旯里的…… 是…… 是了…… 当初这人通过师爷,塞了一笔钱到他的手中。 他想着那码头也着实该修修了,不是有百姓反映过此事吗?有钱收,又能为百姓谋福祉,实在是皆大欢喜,太好不过! 那时候的知县,哪能想到今日呢? “我……”知县的唇动了动,但他却说不出有力的辩驳的话来。 钱是他收的,工程是他允许的!工房都是有记载的!当初这走的都是正常流程,没有任何可以诟病的地方,因而他才并未过分在意,但谁能想到,过去那么久之后,偏偏和此事扯上关系了呢?知县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谁会相信这是巧合呢? “知县可还有话要说?”刘佥事的声音变得更为严厉。 此时,公堂之上,众人都盯住了知县,唯有那被拿下的男子,才低头看着地面,一副不敢抬头的模样,而他这般姿态,无疑是更坐实了他背后就是知县一事。 知县哪有什么话可说?辩驳,无从辩驳! 明明是堂上官,如今却成为阶下疑犯,知县掩面扫尽不说,心也沉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5 章 谷底去,他着实是憎恶到了极点。 知县目光森森地看向了陆长亭。 陆长亭也不吝啬,正想要对那知县灿烂一笑,但是陆长亭突然间想到了上次朱棣和他说的话,于是生生止住了。想来也是,这知县算什么东西?哪里值得他这般一笑?于是陆长亭就只是和那知县对了一眼,面上闪过了点儿极为淡薄的笑容。 但就是这样淡的笑容,也让知县从中品味到了几分嘲讽的味道。 知县咬了咬牙,哪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若说之前对他的怀疑,还只是证据不足的话,那么陆长亭看似为他脱罪的举动,便是生生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切实的证据上去,而这个过程,陆长亭顶多就起了个引导的作用,其它的燕王府的人都未chā手,因而也就不会让人怀疑到他们身上去,刘佥事也会对自己查探得来的结果很是信任。 “你个丧尽天良的!”知县夫人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 她之前也怀疑自己的丈夫,但毕竟切实的证据没有摆在跟前,现在摆上来了,知县夫人如何能不崩溃? “我……我要杀了你!我那弟弟和你究竟有何冤仇,以至于你对他下如此dú手?”知县夫人踉踉跄跄地便要朝着知县扑上去。 知县面色发紫,可谓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心底死死地咬着燕王这个名字。 燕王……燕王……燕王! 燕王可真是好手段! 两边的衙役将那知县夫人拉扯住以后,知县便看向了朱棣的方向,而朱棣正低着头,一边摆弄手边的茶杯,一边和陆长亭低语,一派漫不经心的模样。直到这一刻,知县才真正认识到了,这位燕王,这位看上去平日不怒不喜的燕王,实在是佛面鬼心! 那头知县夫人和李家人对着知县咬牙切齿,而知县却是对着陆长亭咬牙切齿。 刘佥事道:“如此看来,那日跟在李公子身边的人也有必要调查一番了。”说罢,刘佥事还转头对着知县道:“知县不必忧心,若与你无关,自然便不会冤枉了你。” 但此时说这话,便显得极为讽刺了。 知县脸色yīn沉沉的,说不出话来。 朱棣这才慢慢站起身来,道:“罢了,今日就到此吧,我瞧诸位都还未歇息,便开始调查此事了,待会儿也得好好休息才是。” “燕王体恤我等,多谢燕王殿下关心。便等到查清那日跟随李公子前去的人,届时再集中证据,再次开堂。”这两句场面话刘佥事还是会说的,显然还没笨拙到家去。 “请。”刘佥事让出了位置,请知县坐回去。 知县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公堂之中气氛再度凝滞,唯有知县夫人和李家人哭泣的声音。 此时朱也站起身来,道:“走吧。”他抓住了陆长亭就要往外带。 陆长亭默默地身子往后挪了挪,露出了另一只被朱棣抓住的手腕。 朱棣淡淡地对上了朱的目光。 朱无奈,只得松了手,心里却是忍不住嘀咕,老四对长亭的占有yù怎的还越来越强了?似乎比他初到北平的时候,表现得还要深了。 陆长亭三人快步走了出去,身后的人才各自不同程度地松了一口气。 而知县此时还得平复好心情,为按察使司安置好住处。 若非想着自己就算杀了人,也不会受到什么严重的惩戒,知县便已经撂挑子和按察使司干起来了。 李家人从公堂离开的时候,都还没忘记回过头来,yīn森森地瞪上一眼知县。 知县心底如同一锅煮沸了的水,翻来滚去,难受至极。 走在回去的路上,朱皱眉道:“这个知县倒是会摆架子,瞧着表面恭敬,内里……”朱这句话点到即止,随即他话锋一转,道:“更为可笑的是,他竟敢对着长亭露出那般憎恶的目光。” 陆长亭暗暗道,其实这没什么可笑的,毕竟……毕竟他只是个平头百姓,若非左边坐了个朱棣,右边坐了个朱,那知县的表现只会更加不做收敛。 朱棣说话比朱更为直接:“不过蝼蚁矣。” 陆长亭忍不住看了一眼朱棣。他总觉得这次知县倒霉,似乎打开了朱棣的某一面xìng格…… 这个形象倒是渐渐和陆长亭心底的永乐大帝相重合了。 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皇家子弟,天生就该有这样的气度! 调查那日跟随李公子前去的人很容易,抓起来审讯,不说便拷打,饶是铁人也受不住,何况那日跟着李公子去的还有个丫鬟呢?就在其他人哀声痛呼不知道的时候,丫鬟服软了,招认了。 于是,两日后,再度开堂。 依旧是刘佥事高坐在上头,顶替了知县的位置。 而朱棣和朱也跟着到了县衙,一副颇为关心此案的样子。待进入到公堂上后,朱还厉声道:“若真有官员作jiān犯科之事,必要严惩!身为官员,当地百姓的父母官,尚且都不能以身作则,那他又如何服众?如何对得起父皇给的俸禄!” 这话当然就是故意说给那知县听的,知县心理素质再好,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说话的人是谁? 是朱啊! 那是皇帝的二子啊!说话很有分量啊! 旁人是不能对官员进行审讯,但若是秦王在皇帝跟前说上几句,要定他的罪还会难吗? 陆长亭在一旁听见,暗自笑了笑,先行跟着朱棣一块儿落座去了。 朱顿时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忙跟着走了过去。 “带丫鬟上来!”刘佥事高声道。 陆长亭再看向那知县的时候,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知县能不大汗淋漓吗? 他已经彻底明白,燕王这是要一指头将他彻底按死在地面上。 偏偏一旁还站了个秦王。 知县那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何处得罪了秦王啊! 这燕王和秦王的关系也素来没有传闻说极为亲密啊! 第100章 那丫鬟被带上来的时候,畏畏缩缩、战战兢兢,连多看一眼旁人都不敢,她身上倒是伤痕不显,瞧上去不像是被严刑逼供的模样。 陆长亭看了看朱棣。 他不知道朱棣收买过这个丫鬟了吗,但既然丫鬟要来招,那么结果便是十拿九稳了。 “当着这么多人,说吧。” 知县夫人在一旁皱眉道:“慢着,这不是我身边的那个丫鬟吗?” 刘佥事面露惊异之色:“夫人的丫鬟?” 李家人也跟着惊疑地看向了知县夫人。 知县夫人脸色微变,厉声问那丫鬟:“那日你不是告假了吗?怎会跟着公子去码头?” “夫人莫急,还请夫人等在一旁,由我等来问话。”刘佥事不悦地道。 这可真是不管原告被告到了他这里,都有可能被喷一顿。 知县夫人只能憋着气站回去了。 “说吧,为何去码头,谁让你去的,都去做了什么,为何如此做?都仔细说一遍。”刘佥事可算是从这小丫鬟身上找回威风了,于是拉长了脸,怒喝一声便将那小丫鬟吓得浑身哆嗦。 “贱婢……贱婢是……”丫鬟闭了闭眼,道:“是受老爷之命,送李公子前往码头。李公子掉下去时,我……我抓不住他……” “是抓不住,还是不想抓?还是你亲手推的?”刘佥事步步逼问。 “不,不是,贱婢没有此意!是老爷……” 知县顿时面如土色,心底大声咒骂,果真贱婢也!果真贱婢也! 知县比谁都清楚公堂上的规矩,他很清楚在这里大声为自己辩解,又或是大声斥骂这丫鬟,都是无用之功!越是如此,知县便越觉憋得厉害,一时间脑子里更是乱如麻,瞪着那丫鬟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就算……就算此事一过,他活了下来…… 知县也知道自己的下场绝不会好! 只是这燕王哪来那样大的本事,连他府里的丫鬟也能收买! 正想着呢,知县便又听那丫鬟道:“贱婢万没有要杀李公子的意思,只是老爷确实数次与李公子发生口角……老爷确实曾与贱婢提过,说恨不能杀了李公子……” 知县一听,顿时心跳如擂鼓,实在忍不住出声道:“贱婢莫要胡说!” 知县夫人也是双眼通红,朝着知县横了一眼:“夫君可是心虚了?” “你!” “肃静!”刘佥事气得一拍桌案。 “你,继续说!”朱指了指丫鬟,冷声道。 秦王一说话,其他人哪里还敢胡乱说话,全都紧紧闭上了嘴。 那丫鬟小心地瞥了一眼秦王,伏倒在地上哭道:“贱婢便只知晓这些了……” “不,你没说完。你不过是夫人身边一个小丫鬟,知县怎么会说这些话与你听?” 知县听见刘佥事如此问话,心顿时往下一沉,下一刻,他便听那丫鬟道:“贱婢……贱婢与老爷,有、有些首尾。” 知县听了这话险些晕厥过去,而那知县夫人此时已然变了脸色,忍不住破口大骂:“不知廉耻的狗东西!原来还有这么一出!说,是不是因为我那弟弟发现你们之间的龌蹉事,他才想要对我那弟弟动手的!”知县夫人气得破口大骂,脸上妆容也都花了,因而显得面目都狰狞了许多。 “不、不……”丫鬟被她的气势吓得跪伏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口中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模糊不清了,“是,是老爷,他,他……”丫鬟吓得哭出声来,呜咽道:“因为老爷对夫人的弟弟有、有非分之想……” 众人一懵,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整个大堂之上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知县最先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怒吼:“我要撕烂你的嘴!你这贱婢,胡说什么?” 陆长亭不自觉地一把抓住了朱棣的手腕,低声道:“他说什么?” 朱棣抿紧了唇,眼眉低垂并不说话。 倒是朱满面怒容,啐道:“这等东西,着实污了长亭的耳朵。” 陆长亭:…… 他也并非不通晓这等事的人,朱也着实太过忧心了。 陆长亭挪开目光看向那知县夫人,她抬手指着知县的方向,目眦尽裂,已经是快要yù厥过去的模样了:“我……我杀了你!” “肃静!肃静……”刘佥事这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被这混乱的场面气得连连拍桌。 若非有衙役拦着,李家人此时怕是已经扑将上来了,恨不得将知县撕了,但尽管如此,他们口中也忍不住口骂畜生,若是目光能化作利箭,那么此刻知县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既然如此,那么事情经过也就是一目了然的了。”朱冷声道:“剩下的便jiāo于按察使司吧。老四?”说着他看向了朱棣。 “按二哥说的做吧,只要本王的封地上不再出这样的岔子,本王便能放下心了。” 既然戏已落幕,自然也就没什么往下看的价值了。虽说朱棣嘴上没有言语,但是心底和朱想得差不多,同样不愿意这些污糟事污了陆长亭的眼。 按察使司弯腰应声,立即恭送他们离去。 朱跟着他们一同走到门口,突然又转头道:“正巧了本王也在此处,便正好修书一封,送回应天府去。” 那知县打了个哆嗦,实在是双腿一软,当即跌坐了下来。 他知道……完了! 若是早知道有今日,他定然不会选择和燕王作对!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 县衙的声音渐渐离陆长亭远去了。 陆长亭忍不住问道:“四哥,这出是四哥派人设计的?”陆长亭问这话的时候,自然是压低了声音,只和朱棣凑在一处,方才敢问的。 朱就只能不快地跟在他们后头,瞧着陆长亭与朱棣说悄悄话。 朱棣回头看了一眼朱,方才回过头来与陆长亭道:“并非出自我手。” 陆长亭微微皱眉:“瞧那知县的模样,平日里可着实瞧不出来啊……” “面相上也不能瞧出来吗?” “倒也不是,他算何人,怎么值得我去瞧面相?” “那长亭应当是听过人面兽心一词的吧?” 陆长亭点点头:“四哥说的是。”他脑子里回想了一下那李公子的模样,再想了想那知县,这知县的心思确实有些恶心啊……原来他屡屡和李公子起争执,皆是因为他瞧上了人家,而人家却硬是不从啊,难怪两人之间的龃龉那般深重。 “可说完了?”朱这时候才慢吞吞地赶了上来。虽说他心有不满,但他却识趣得很,知道什么时候能chā上前去,什么时候不能chā上前去胡搅。 “完了。”陆长亭点头道。 朱棣眉头皱了皱,不过很快便舒展开了。陆长亭是将话说完了,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朱便上前来了,逼得他只能将话全部咽回去了。 朱在陆长亭耳边嗤道:“那知县也着实太可笑了些!好好的,怎么行些不端之事?” 陆长亭皱眉道:“的确行为不端,他不忠妻子,与丫鬟苟且,又觊觎妻弟,岂止是行为不端……” 朱道:“不错,最可恶的便是他竟然觊觎一个男子!” 陆长亭再度皱眉:“就算是觊觎女子那也不对。” “觊觎男子更严重些吧……”朱迟疑着道,本来他是想用更为严厉的口吻,借此例来训诫陆长亭的,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朱又不自觉地将口吻放软了。话出口之后,他自己都颇觉得懊恼。 “这等恶事,怎么还分男女呢?”陆长亭反问。 “可这喜好男子……” 陆长亭恍然大悟:“哦,二哥是对喜好男子一事分外抵触吧。” 朱僵着脸点点头,表示了自己的不喜。 朱棣在一旁一言不发,像是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似的。朱扫了一眼他,心道,比起兄长之风,老四还是不及我啊。 “二哥的意思我明白了。”陆长亭点头。 朱盯着陆长亭的面容,心道你明白什么了呀你就明白了!你难道就没有点儿心虚,或者悔悟的表情?是长亭对老四根本没有此意呢?还是长亭根本不知道他对老四的喜欢便是断袖癖了呢? 朱在心底轻叹一声,这兄长果然不好做啊!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朱“慈爱”地笑着摸了摸陆长亭的头。看在陆长亭的眼中,只觉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6 章 的笑容着实怪异了些,还平白多了几分ròu麻。 “行了。”朱棣伸手一把将陆长亭拉了过去,顺手就塞进了马车,“旁人之事,何必多议论。那知县品行不端又不止在这一处。” 朱睨了他一眼,这才跟着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朱惦记着这样的事,点到即止便可,待日后再与陆长亭说也是一样的,便安安静静待在一旁了。而朱棣碍着朱在侧,倒也不好多说什么,一时间两人都闭口不言,弄得陆长亭颇为不自在,转头扫了他们好几眼。 这两人凑在一处突然安静下来,着实反常! 难道他们是被那知县断袖的癖好给吓住了? 陆长亭好笑地看了看他们。 这可真是直男的标准反应啊! 一路上无话,不知不觉间马车回到了燕王府外,而不待他们下马车,外面的程二就已经惊叫了起来:“主子!” “怎么?”朱棣掀起车帘往外一看。 陆长亭好奇不已,也跟着伸头去看,那外面跪着一个人,仔细一瞧,那可不是龚佥事吗? 陆长亭以为自己眼花了,还特意盯着瞧了好一会儿,最后陆长亭确定,没错,那就是龚佥事!他的的确确是跪在了那里! 这么快就服软了?陆长亭勾了勾嘴角,但是细细想一想,这也在他预计的范围内。 “原来是龚佥事。”陆长亭跟着朱棣走下去,当先走到了龚佥事的跟前,论起拉仇恨,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就他这口吻,分分钟就能撩起敌方的火气啊。 龚佥事脸上的表情也的确差点绷不住,但最终他还是谦卑一笑,道:“是,是,下臣特地前来求见燕王殿下。”这般姿态和之前相比起来,那可就全然不一样了。 陆长亭心中猜测,他多半是听说了那知县的消息,害怕自己也落得一样的下场,着实等不下去了,这才忙不迭地来告罪了。 “长亭。”朱棣看都没看龚佥事一眼,直接出声叫道。 陆长亭应了一声,于是马上跟上了朱棣。 朱在后头从马车上下来,扫了一眼那龚佥事,鼻间轻嗤一声,显然没有将这龚佥事放在心上。 龚佥事虽然没认出朱是谁,但却认得他身上的衣袍,顿时浑身发软,差点倒下去。原本不可一世,以为自己还能和朱棣抗争到底的龚佥事,这会儿却是什么得意都烟消云散了,仿佛yīn云罩顶一般,龚佥事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未来。 可是他又舍不得放下这些。 龚佥事看了看他们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冲了上去。 “殿下!燕王殿下!臣、臣愿意用东西来换!”龚佥事彻底抛开了面子,直接在朱棣的脚边便跪下来叩头不已,“求殿下原谅臣曾经的无礼和鲁莽。” 陆长亭特别烦这几个人,哪怕此时龚佥事已经放低姿态了,陆长亭也毫不客气地道:“你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来换的?还请龚佥事莫要高看了自己。龚佥事也莫要在此处跪地叩头了,不知道还以为我们燕王府欺负了你呢。” 之前他们不就是在散播燕王欺压他们的消息吗?现在再被陆长亭拎出来说,那可就着实不是一般的打脸了。 陆长亭看了看龚佥事尴尬得说不出话的模样,心里舒服极了。 朱走过来,一把揽过了陆长亭:“走了。”他和朱棣不同,他便不愿意陆长亭掺合到这些事里去,老四有什么就不能自己做吗?何苦支使小长亭呢? 当然,朱也不会说自己就是吃醋于陆长亭这般维护朱棣。 待朱带着陆长亭进去了以后,朱棣这才施舍给了那龚佥事一个眼神,“带他进来。” 程二点头,直接伸手将龚佥事拎了起来。 可以说龚佥事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了,他压下了心底的愤怒和屈辱,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被程二拎了进去。 陆长亭和朱都坐在厅堂里喝茶了,程二才拎着龚佥事扔在了地面上。 程二道:“还挺沉。” 陆长亭忍不住笑了:“辛苦了辛苦了。”说着递了杯茶出去,不等程二抬手呢,朱棣便已经当先伸手将茶杯接了过去,接到手以后,他还对着陆长亭微微一笑:“多谢长亭,正好四哥渴了。” 程二呆了呆,只能收回了手,心里忍不住暗自嘀咕,主子不厚道! 别说程二了,陆长亭和朱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朱一度怀疑,这还是老四吗?怎么变得这般无耻了? 朱棣浑然未觉他们的目光一般,端着茶杯坐了下来。 朱见状,再度识趣地退场:“长亭不如随我过来,二哥与你讲一讲西安的风土人情,如何?” 陆长亭有些疑惑,朱怎么偏挑在这个时候找他去?是不愿意他在这里旁听?想了想,也的确没什么好听,陆长亭便点点头,站起身跟着朱走了。 朱走了两步,还笑着回转身将茶杯抓了起来,道:“小长亭方才倒给我的,怎能落下?” 陆长亭嘴角抽了抽,这一定在计较朱棣刚才的话吧? 朱右手端着茶杯,左手揽着陆长亭大步出去了。 而趴伏在地上的龚佥事已经呆住了。 难怪……难怪上次他们为难了这姓陆的,最后惹怒燕王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原来这姓陆的,与燕王、秦王都关系匪浅…… 龚佥事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更觉得自己身上的罪过,怕是难以得到饶恕…… 他哪里知道,陆长亭就只是个便宜弟弟而已。 “龚佥事。”朱棣开口了,嗓音低沉。 龚佥事不自觉地浑身一颤,抬起头来,小心地对上朱棣的双眼,只觉得里面盛满了冷酷的情绪。 “说吧,把你该说的都说出来与本王听一听,千万不要有遗漏。” 虽然朱棣的口吻听上去很和缓,但龚佥事却忍不住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开始道来…… 龚佥事是当日那四人之中官儿最大的,比起旁人,他也的确拥有更多的花花肠子,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得以接触到比旁人更多的东西。又因为龚佥事的聪明狠辣,他们才敢让龚佥事接触到更多的东西。 能从他口中道出来的东西,自然也不是如刘山知道的那样单薄。 龚佥事在厅堂里待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待到下人将他扶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是挥汗如雨,目光微微涣散了。 陆长亭和朱在另一边聊了许久,最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往着厅堂过来了,朱更是放心不下,便也紧跟在了他的后面,等他们走过来的时候,便正好见到龚佥事被扶着出来了。 陆长亭挑了挑眉,走上前去:“问完了?” “完了。”答话的是程二,程二冲陆长亭笑了笑,那个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陆长亭顿时会意,也回了程二一个笑容。 不得不说龚佥事也着实太天真了,他真以为什么都供出来,便能被放过吗?既然现在他已经处在弱势了,那他有什么样的底气,以为他的敌人不会趁机杀死他呢? “还请龚佥事莫要这般姿态,不然……正如陆公子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燕王府欺负了龚佥事呢。”程二冷声道。 龚佥事面上发红,赶紧推开一旁的下人,自己出去了。 朱瞧了一眼龚佥事的背影,问道:“这人可是招惹了长亭?” “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陆长亭摇摇头,并无多少想要说起他的yù.望。 不多时朱棣也出来了,见到陆长亭便道:“他问我要了牌位和文昌塔。” “那四哥给了吗?” “没有。”朱棣的声音沉了沉,“进了燕王府的东西,哪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陆长亭笑了:“四哥说的是!” “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呢?”朱眯起眼问道。 陆长亭摇头,问道:“一个杀害妻子,不尊老母,迫害小妾,坑害上司,胆敢藐视皇威的人,二哥以为该如何处置?” 待陆长亭说完,朱便已然皱起了眉,冷声道:“自然该杀了!” 陆长亭点头:“我正在和四哥说的,就是如何杀了这人。” “呵,小东西糊我呢!老四想要杀人还不容易?”朱并不放在欣赏,他能说这话,自然也是有资本的。 这便是特权阶级手中所握有的资本! 只是朱棣哪能真这样随心所yù呢?若是想砍谁就砍谁,那日后洪武帝不还得怀疑这个儿子野xìng太过,日后怕是说篡位也就篡位了!那大手一挥,把朱棣给剁了可怎么好? 朱素来骄傲惯了,当然不会想到这些。 说到这里,陆长亭便不得不想起了一段趣闻,说是历史上,朱在前往西安就藩的路上,因为一点不如意,便鞭打了一个厨子,之后朱也曾有过如此行为,之后,还遭到了洪武帝的斥责,当然,洪武帝可不是认为人命贵重,纵然是王爷也不能随意鞭笞,他只是告诉这两个儿子,厨子虽是小人物,但若是得罪到底了,说不定便往你的碗里下dú了。 当然,洪武帝说了什么且不论,但朱、朱xìng情骄傲,受不得委屈是真。 “想什么呢?”朱棣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出声问道。 “我只道这龚佥事也算得上是心狠手辣了,怎的还这般天真?真以为什么都说了,便能重新拥有他从前的权势地位了?想得着实美好。” “最聪明是这类人,最蠢也是这类人。”朱棣淡淡道。 “原来长亭要杀的是方才那人啊……”朱摸了摸下巴。 陆长亭“嗯”了一声,随后又补充道:“其实倒也不消我动手,天道自在,他会遭报应的。” 朱忍不住笑了:“小长亭,你还信报应二字啊?” “我不信报应,但我信循环二字,他从风水局中得到了什么,自然便会失去什么。”陆长亭笑了笑,“如此瞧来我们便也不必花耗力气了……唔,四哥?”陆长亭话才刚说到一半,便被朱棣硬生生地将脑袋掰过去了。 朱棣还特别顺手地改掰为搂,搂着陆长亭的脖子便往一个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道:“该练功夫了。” 徒留下朱还在那里满面疑惑,这两人之间说亲密又过于亲密,但偏偏行事坦dàng,对那知县之事,也半点反应都没有。 朱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如明日便劫了长亭走来得好! 当然,朱也就只能在心底过过瘾,第二日朱趁着朱棣不在的时候,他便问起了陆长亭,何时能启程随他离开。 陆长亭掰着手指数了数…… “待我解决完几件事,自然可成。” 朱不好催促他,便纵容地道:“那我继续等你。” 朱是何等骄傲的人啊,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陆长亭自己反倒听得不大好意思了,陆长亭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来安抚朱:“二哥放心,我会尽快做完,便和二哥一同启程离开的。” 都到这时候了,陆长亭也就不纠结他的真实目的了,能让朱这般执着,应当不是什么小事,但也定然是和风水相关之事。 朱微微一笑:“那我便等着你了。” 陆长亭这才将记忆角落里的史嘉赐提了出来。 朱棣知道此事后,便道:“你可以让人去给他发个帖子。” “发帖?” “长亭如今在北平声名之盛,难道还不值得他亲自来接吗?” 陆长亭挑眉,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此事jiāo给你身边那个小太监便是。” 这说的正是马三保,马三保的出身并不差,他可是马哈只的儿子!他书是读过的,字是会写的,要写个帖子,对于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陆长亭本也不擅长这等事,有人解忧自然好,他将此事jiāo给马三保之后,便得到了马三保拍着胸脯的保证。 若是换做别人,或许会觉得支使三保太监来做这事,着实不大好。但对于陆长亭来说,可没这回事,你能指望一个连永乐大帝都使唤过了的人,还去小心翼翼对待郑和吗? “陆公子,陆公子。”有下人小跑着跨过了门槛,道:“陆公子,有人来送东西给您。” “谁?”来北平的时间不算长,但陆长亭在北平结下的善缘,却也不算少了,因而他也不知晓可能会有谁来送东西。 那下人想了半天,道:“是个男的。” 在一旁写帖子的马三保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下人,倒不是别的,只是这下人的眼力见着实不太好。 陆长亭无奈,只得道:“将人带进来吧。” 下人点了点头,忙退下去了。 过了会儿功夫,就见下人领着个男人进来了,陆长亭定睛一看,这个男子可不是之前那大闹庆寿寺的香客吗? 这段时日忙起来,陆长亭便将他抛到脑后去了。 香客一进门,便朝着陆长亭拜了拜,随后递上了一个精巧的盒子,陆长亭漫不经心地接过来,随手打开一瞧,里头是什么呢? 陆长亭微微惊讶。 如意锁! 他还真舍得给了? 香客尴尬地笑了笑:“这个锁早早便取下了,只是一直不舍得送来,小的和家里人也盯着孩子瞧了些时日,发现这还真是奇了!如意锁取下来之后,反倒身子渐渐好了……所以这才……这才敢送来……” 对于香客的这种心理,陆长亭并不觉得奇怪,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世间众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有脑子,知道先观察一番,那也是好事。 陆长亭点点头,将如意锁握在掌心:“盒子拿回去吧。” “这……” “有盒子对于我来说反而过于累赘了。” 香客点点头,这才收起了盒子。 “送他出去吧。”毕竟是在燕王府待客,既然这香客没别的事,便该让他离开了。 香客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身由下人领着出去了。 陆长亭将那如意锁放在掌心把玩了一阵,便放在随身的香囊中了。 之后帖子写好送到了史嘉赐的家中去,史嘉赐自然不敢当这是拜帖,第二日便驱动车马亲自前来迎接陆长亭了。 陆长亭跟着他一同前往了史家,随行的有马三保和之前那名会功夫的小厮潇潇。 三子反倒是不知道跟着程二学什么去了。 不过对于三子的现状,陆长亭是很满意的,学了东西以后不还是为他服务吗?现在连个学员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7 章 都不用jiāo,多么划算啊。而带上马三保也不错,他不愧是日后的郑和,如今陆长亭便已经能从他身上瞧出几分机敏了。 等到了史嘉赐的府上一瞧,陆长亭就不由得暗暗惊叹。 这才是真正的商人,之前码头上那个为了财源广进,便自己学了点儿不知所云的东西企图妄动风水的,实在无法与史嘉赐相比。 陆长亭能看出史嘉赐宅子里的风水是精心布置过的,他甚至还可以猜出史嘉赐应当花了大价钱,不然不会做到如此尽善尽美。这舍得花钱的人,自然也就极为能赚钱。 陆长亭笑道:“史掌柜的宅子里,哪里还需要我来指点什么呢?如今已然极好了!换我来做,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 史嘉赐眼底掠过了一丝异彩,大约是没想到陆长亭会如此谦虚,毕竟有本事还有地位的少年人,哪个能做到陆长亭这般?其他人若是瞧见这风水,为了彰显自己的本事,怕是早就将其斥责一通,说这风水极其的烂了,偏偏陆长亭却不…… “怎么?史掌柜对我这番话很惊奇吗?”陆长亭反问他。 “不,不是惊奇,是惊叹。”史嘉赐脸上涌现了极为浓厚的笑容,看着陆长亭的时候,目光尤为灼灼。 陆长亭只是笑了笑,却并未接史嘉赐这话,倒不是他腼腆,而是史嘉赐的话着实太过直白了,再配上那么灼热的目光,这几天脑子里萦绕着断袖癖的陆长亭,都快以为这史嘉赐是不是对他有意思了。 史嘉赐不知道陆长亭心中所想,他带着陆长亭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儿之后,便留陆长亭在宅子里用了饭。 史嘉赐也是个风趣人物,因着做生意四处奔走的缘故,那是搜集了不少各地的奇闻异事,都拿出来与陆长亭说了,若说初时陆长亭还能绷得住面孔,到后面那便真有些绷不住了。 史嘉赐说的实在有趣极了,若非场合不合适,对象也不合适,陆长亭觉得自己能听这些故事听上一天一夜。 “也不知我的这些长亭是否爱听,是我孟浪了。” “怎会?都很有意思。”陆长亭淡淡道。 饭桌永远都是拉近人关系的存在,一顿饭结束,史嘉赐也就自然而然地改了对陆长亭的称呼。 史嘉赐知道,他们也到了该散场的时候了,史嘉赐拍了拍手掌,下人便立即走上了前,史嘉赐笑着道:“将我为陆公子准备的东西送上来。” 陆长亭有些惊异,淡淡道:“我什么也没做,到头来却还能得东西……” “结个善缘,日后才好再请陆公子。”史嘉赐笑得无比自然。 陆长亭接过来一瞧:“这是什么?”那是个木牌,上面有个史字,像是身份令牌一般。 “史某不才,在其它各地也都有些铺子分号,若是陆公子在外时有需要,出示木牌他们便能为陆公子跑腿做事了。有这木牌标志的,都是史家的铺子。” 又来一个大手笔的! 跟之前林老爷送来的联名书分量差不多,但作用又各自不一样。 不过这史嘉赐送来得确实恰到好处,他正要和朱一块儿离开北平呢!虽说有朱护佑着他,但有什么比自己手中握着筹码来得更好呢? 陆长亭也就不矫情推拒了,他淡淡一笑收下了,道:“希望史掌柜背后的那位风水师莫要怪我抢了他的生意。” “怎会呢?那位风水师与我都不过萍水相逢才指点了我。”言下之意便是请陆长亭不要担忧这等纠纷。 瞧瞧,这就是聪明人,将事事都办得极为妥帖,摆宴、送礼都挑不出错处,甚至可以说是出彩的。 陆长亭点点头:“既然史掌柜家中风水皆好,我今日便也不多留了。” “是,我送你出去。”史嘉赐走到他的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亲自将他送了出去。 待陆长亭出去后,跟在史嘉赐身边的小厮才忍不住问道:“这人这样年轻,能行吗?老爷何必辞了那位本事大的风水师,来请这位呢?” “你懂什么?”史嘉赐淡淡道:“好的风水师虽然不多,但恰恰我都能请得起,唯这位……那是 作者有话要说:  旁人花重金也不一定能请得起的。现在,一张木牌能笼络了他,待日后……你当一个人的身价永远都不会变吗?” 陆长亭不仅是个风水师,他还是燕王的义弟啊。 怎么明白这一点的人,就那么少呢?不过少也好,正是少才留给了他抓住的机会啊! 第101章 走了史家,却还有个林家。 第三日,陆长亭便前往了林家,在帮着定完最后的风水之后,陆长亭便yù回到燕王府。 在将陆长亭送到门外的时候,林老爷忍不住问:“不是说还要再等两月吗?陆小公子怎的突然变得这样急?” 陆长亭淡淡一笑,转过身将林老爷阻在了门内。 “我要远行一趟,担心回来赶不及,便不如提前布好,如此也好令我放心了。” 林老爷瞪大眼,面露担忧之色:“这、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远行呢?何时、何时归来啊?陆小公子不在北平,我想一想都忍不住觉得心头上下颠簸,怎么也定不下来啊!” “放心吧,我只是应邀去给人瞧个风水,要不了多少时日便能回到北平了,如今我也已经为你的宅子布好风水,这段时日都可保你无忧,若是有异,你便去寻县衙yīn阳学的那位董正术。” 那yīn阳学的男子名董有,陆长亭也是这才知晓的。 林老爷此时却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他、他怎么能行?上次他还、还瞧错了伏志那当铺的风水呢!” “一次瞧错,却不代表永远都会瞧错啊,那李公子身死的案子,他不是便瞧得很清楚吗?” 林老爷何等聪明的人,哪怕陆长亭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他也很轻易地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这位董正术已然与陆小公子jiāo好?” “不才,之后恰巧教了他一些风水上的本事。”陆长亭说得云淡风轻。 但林老爷已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忍不住道:“还是陆小公子有本事,这等刁蛮之人,也能收于麾下,我在陆小公子这个年纪,还不知晓在做什么呢!着实连小公子万分之一也不及。” 陆长亭忍不住淡淡一笑:“我若能有林老爷这样的家财,我倒是愿意和林老爷换一换。” 林老爷却是意味深长地笑道:“陆小公子哪里还会愁这些呢?只要陆小公子想要,何愁会没有呢?” 陆长亭却是不语,这些话可不好再往下说了。 林老爷也是相当识趣地点到即止,他站在那里没有动,目送着陆长亭远去,半晌才叹道:“年纪轻轻,大有可为啊……” 他的声音渐渐被风吹散了。 而陆长亭也上了马车。 待回到燕王府后,陆长亭一进厅堂,便见刘山正在里头向朱棣汇报事宜。今日怎的将事都挪回到燕王府来做了?陆长亭正觉得惊奇呢,便听见了朱棣召他的声音。 “长亭,到我身边来。” 陆长亭当然不会有半分犹豫,他直截了当地走到了朱棣的跟前,朱棣还在和刘山说话,却还能分神出手拉着陆长亭坐下来。 他的大手按在陆长亭的膝盖上,让陆长亭想要动弹都不行。 陆长亭无奈,便也只有换个坐姿,好让自己更舒服地靠在椅子上。 不过他到的时候,似乎朱棣和刘山的谈话便已经接近尾声了,果不其然,两人并没有说上多久,朱棣便打发他出去了。 此时下人端来了新的糕点。 朱棣拿起糕点往陆长亭的嘴里塞了一块,出声问道:“长亭这便准备离去了。” 陆长亭道:“二哥催促我了,想来他也应当是有什么急事,不然也不会在北平等我这样久了。” 朱棣心道哪有什么急事,无非就是想要挖个墙角罢了。 但朱棣心底也很清楚,陆长亭对朱也是有情谊的,他当然不可能劝了陆长亭什么也不要管。 “好,早去早回。”朱棣道。 陆长亭微微惊异,朱棣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长亭要去,那是长亭有情义,我怎能因一己之私阻拦呢?”朱棣淡淡道,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打动人。何况是对于本就对他极为有好感的陆长亭来说,此时听在耳中,陆长亭自然忍不住觉得,这是朱棣在真心实意地关怀他。 “多谢四哥。” “腿长在长亭的身上,何须来多谢我呢?”朱棣说到这里,却是陡然话锋一转,“不过……” 还有不过? 陆长亭不由得紧盯住了朱棣的面孔。 “不过长亭不考虑见到那知县和龚佥事的下场后,再行离去吗?” 这二人当初都对陆长亭多有不敬,陆长亭低头想一想,还是有些想要见到他们狼狈的模样。 “……那知县的判决会等到何时?” “至少一两月吧。” 陆长亭:“……”他就说朱棣怎么答应得那样爽快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一两月,若不是急事,他也就等了,但是想到那日朱黯然下去的眸子,陆长亭便总觉得不大好意思。 “那还是罢了吧……”陆长亭想也不想便道。 朱棣轻叹一口气:“那四哥便也只有在燕王府等你归来了。” 听第一遍这句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当这句话再一次从陆长亭脑子里滑过的时候,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大对……但是细细一品,又找不出具体哪里不妥。 反正就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着实不大对劲…… “怎么?”朱棣见他面色怪异,不由关心地出声问道。 陆长亭摇了摇头:“无事。” 朱棣点头,这才安放下了心。 正巧这时候朱也到厅堂中来了,朱一见陆长亭坐在厅中,便立即加快脚步走上了前去:“长亭,如何了?”问的当然是他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已经差不多了。”陆长亭道。 “那何时能走?”朱忙问道。 陆长亭本想说明日,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一旁的朱棣之后,陆长亭到了嘴边的话,却陡然变作了:“后日。” 不过尽管他在心底推迟了一日,可那朱不知道啊,朱闻言,双眼一亮,脸上的喜色变得再明显不过。 “好!好好,那就后日!我这便先命人准备好,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 看着朱激动的模样,陆长亭心底又颇为不是滋味儿,他便只能安慰自己,的确是朱此时需要他,年幼时朱对他的好可不似作伪,现在他自然不能辜负了朱。 只是一边朱棣的脸色可实在有些臭。 能不臭吗?这朱挖墙脚也算是成功一半了……朱棣心底实在涌起了挥之不去的危机感。 “那……我先回去歇息了。”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太过怪异,他不如先行撤身离去来得好。 背后,朱棣和朱对视一眼,而后又各自收回了目光。 又是一日过去。 第二日一醒来,陆长亭便对上了朱棣的脸庞。 因为天气寒冷起来了的缘故,朱棣还依旧和陆长亭同宿一屋,若说原本陆长亭都觉得这样不大好了,但是最后他又因为快要离开,最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能与朱棣一起多处一时便是一时。 “明日要走了,今日想吃些什么?我让人去为你准备。”朱棣淡淡道。 陆长亭本想说随意,但是在目光触及到朱棣的面容之后,他便又踌躇了,“嗯,想吃烧鹅……” 朱棣这才忍不住笑了:“这算什么?处处都能吃得到的,你该说些珍稀难寻的食物,趁着如今还在燕王府中,四哥便令人去为你做了。” “也没什么……”一时间陆长亭哪能想起来什么菜名啊? 朱棣的手从被窝下顺着摸索过去,捞住了陆长亭的腰:“那……那我便做主去拟个菜单出来。” “好。” 陆长亭对朱棣是很放心的,朱棣清楚他的喜好口味,反倒是他,未必知道朱棣的习惯,不过这样也好,日后是要做永乐大帝的人,怎能轻易被人知晓自己习惯和喜好呢? 朱棣就这样搂着他的腰,在床上靠了一会儿。 陆长亭猜测,或许是朱棣在不舍吧。 一时间陆长亭倒也没排斥朱棣搂腰的动作,反正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了。 只是两人在床上赖了一会儿…… “咕……”陆长亭的胃里发出了不甘的呼喊声。 陆长亭伸手推了推朱棣:“四哥我饿了。” “那便起吧。” 陆长亭“嗯”了一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但谁知道爬着爬着,他便觉得自己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有些硬…… 陆长亭不自在地动了动腿。 再看向朱棣的时候,便见他面上微微发红了。 陆长亭顿时反应过来他刚才撞到什么了…… 脑子里仿佛腾的一下,就被一把火给点燃了。 陆长亭有一点尴尬,但是随即想到,晨.勃嘛,谁都会这样的……所以方才的状况也并不稀奇。陆长亭这会儿想一想,甚至还觉得,方才朱棣一直没有起身,是不是就是为了缓解症状呢?不过到现在仔细一算,这个时间可不短。 陆长亭淡定地起身往外走,口中道:“那我先行洗漱,四哥等等再来便是。”说罢,陆长亭从朱棣身上跨了下去,迅速穿好衣衫,随后便大步推门走出去了。 朱棣盯着他的背影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后才慢悠悠地撑着床铺坐起来了。 他还一句话都未说,陆长亭便当先出去了…… 实在有些可惜。 陆长亭洗漱完毕后,原本想先去厅堂等待,但后头想一想,若是这般行事,定会让朱棣以为自己耿耿于怀,那岂不是有些伤了感情?于是前后思量一番,最终陆长亭决定停留在原地,等着朱棣一同出来,随后再前往厅堂。 朱棣并不知晓陆长亭在外面等待,因而他在屋内摆弄了好一阵,方才推门出来,他不曾想到,门一开,便见到了陆长亭穿着青衫的身影,因是入秋,身上的衣衫已经有些厚了,但厚重的衣衫穿在陆长亭的身上,却半点不显背影臃肿,反而显得俊逸极了,无端就能教人从他的背影联想到他的面孔,该是何等的姣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8 章 正巧这时候一阵秋风吹拂而来,垂在陆长亭脑后的长发微动,连带着他的衣摆也动了动。 朱棣瞧着这一幕,倒是颇为想要上前,直接将陆长亭搂入怀中。 此时陆长亭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便转过了身,果然!朱棣正站在那里看着他! 只是朱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做什么? “四哥?”陆长亭眯起眼叫出了声。 朱棣一怔,猛地回了神:“嗯,长亭,你怎么在外头等我?”朱棣暗暗皱眉,早知道他便不在里头弄那样久了。 陆长亭猜测他方才应当是在泻火,此时倒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道:“我等四哥一起用早饭,毕竟明日就要走了。” 朱棣点点头,面上再看不出半点其它的神色,他同陆长亭一起往外走,口中道:“有长亭等我,倒是叫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陆长亭顿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可是燕王啊! 受宠若惊这个词可不是这般用的! 偏偏陆长亭一转头,就又对上朱棣那极为认真的面孔,愣是让陆长亭找不出半点开玩笑的痕迹来。 陆长亭便只能将话都憋了回去,也许……也许是因为朱棣将他放在了一个较为重要的位置上,所以才会如此说话吧。 不知不觉间,他们便走到了厅堂,厅堂之中朱已经等待得有些不耐烦了,见他们踏足进来,朱便立即上前问道:“怎么耽搁这样久?” 陆长亭摇了摇头,并不多言,只是推着朱去坐下。 朱见陆长亭走近了,顿时想要问什么都给忘光了。 待到坐定以后,下人们便端上了食物来。 朱瞥了一眼朱棣,道:“我那队伍中也没个丫鬟伺候,依我瞧,不如将那个什么纪姑娘带上一起,如此你在路途之中也有人照料了,老四也应当放心许多了。对吧老四?” 朱棣眉头紧皱,他当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冷声道:“二哥胡说什么?二哥在路途上都能安然无忧,我自然也不会担心长亭,跟着二哥,他哪里还需要什么女子跟随呢?小小年纪,身边若有女子,岂不是平白消磨了他的志气。” “这跟消磨志气有什么关系?”朱很是不服气,心道,你我过去难道不是如此吗?这个年纪可不小了!都能结婚生子了! “怎么没有关系?年纪小,心xìng还不够坚定,过早接触,便容易过早沉迷,别的什么抱负志气,不都容易被消磨吗?”朱棣不急不缓地淡淡道,根本不为朱的怒气所动。 这样的话,陆长亭听得可着实不少,因而渐渐都耳朵麻木了,左右他对女色也确实无多少兴趣,便也能体谅到朱棣护弟心切的心情了。 但朱却是头一回听到啊,心底忍不住大骂朱棣,都做到如此地步了,还说对长亭没有别的心思!你管天管地还管弟弟玩儿女人呢!简直比那知县还要恶dú可恶! “老四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朱厉声道。 陆长亭一见两人间气氛不对,忙出声道:“二哥莫怪,四哥一向都是以严厉教我,倒也没什么不好。”这两人说白了,就是教育理念发生了分歧嘛。陆长亭盯着他们俩,就觉得像是看见了一对夫妻为了儿子的教育问题,都快掀了盘子拎起凳子打一架的画面。 哦不呸呸呸……什么夫妻儿子的! 陆长亭觉得自己这都是被之前的知县给影响了,这才一个忍不住大胆联想了起来。 陆长亭轻咳一声,还待再劝,便听朱怒道:“老四说什么都是好的,我说什么都是坏的是吧?” 陆长亭听到这句话,登时心底咯噔一下。 怎么火烧到他身上来了啊?陆长亭心底泪流成河,忙站起身道:“二哥,我没有此意……” 朱根本不听他说话,面上怒火yù喷薄而出,他气愤地看着陆长亭,憋了半天憋出来了一句:“气死我了!” 陆长亭原本心跳如雷,但是在听见朱这句话以后,他高悬起来的心,顿时又回落了下去。 “二哥莫要生气。”陆长亭走到了朱的身边,双手搭在了朱的肩上,想要借由这个动作来安抚朱的怒火,朱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陆长亭的手上,手背白皙,透着红润,十指修长如葱段,因为年纪小的缘故,骨节还不十分地分明,用民间常言的来说,这便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 也难怪老四…… 咳。 陆长亭站在那里安抚的时间久了些,朱棣便有些不快了,于是伸手将陆长亭一把抓了过来:“早饭的时候,还不快些用你的饭?” 陆长亭眨眨眼,再看向朱的时候,朱脸上的怒火皆已经被平息了。 朱舒出一口气,道:“罢了,做兄长要有包容之心,二哥相信你到了西安以后,与二哥住不了多久,自然便也会听从二哥的是吗?” 陆长亭:“……”你错了,我谁都不会听从。 以他陆长亭的xìng子,哪有真正的服从呢?不过是选择为他好,且又符合他心意的来遵从罢了。 正想着呢,便又听朱再度叹了口气,道:“罢了,就算你不听从我的,还满心都是你的四哥,那我也得做个好二哥啊。” 陆长亭听到这句话,才是真正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啊,能说出这番话来才是朱。 陆长亭笑了笑:“多谢二哥如此包容我!” 朱瞥见他脸上的笑容,哪里还能气得起来?他低下头抓起筷子,道:“本该如此。” 方才是朱不快,但这会儿朱棣也不大想见到他们俩上演兄弟情深啊,于是便夹菜往陆长亭的碗里塞:“吃饭。” 陆长亭点点头,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吃早饭。 这凑在一桌,吃个饭都不容易了啊…… 陆长亭这口气才刚松完,也就持续到他刚用完早饭的时候。 下人来报,说是道衍主持来了。 陆长亭脑子里像是被一记响钟敲过的,铛的一声,震得他脑子发麻。怎么又来一个……搅事的! 没一会儿,道衍便被请进来了,道衍并不知晓陆长亭要动身的事,淡笑着走上前来,先行见了礼,而后才道:“长亭可知道,那龚佥事死了?” “死了?”陆长亭猛地一滞,转头看向了朱棣,怎的朱棣没有说此事呢? 朱棣云淡风轻地道:“忘记与长亭说了。” 陆长亭也知道朱棣应当不是故意忘记的,毕竟他很清楚朱棣的xìng子,因而陆长亭只是看着朱棣,等着朱棣往下说。 果然,朱棣顿了顿便继续道:“长亭要走,我心中又哪里记得下其它的事?自然便忘记了。”朱棣的口吻很是平淡,但却听得陆长亭极为不好意思,倒是朱在后面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陆长亭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道衍,却见道衍也依旧神色淡淡,似乎并未对朱棣这番话作出什么反应。 陆长亭顿时觉得跟这三人同时待在一块儿,实在太伤脑筋了! “长亭不打算去龚家瞧一瞧吗?”道衍顿了顿,道:“龚家有个小妾有孕了。” 陆长亭顿时惊讶不已:“怎么可能?” 那些女子的身体可不是这样一时便能调理好的,就算是她们的身体调养好了,那还有龚佥事呢,龚佥事的身体明显已经无法再孕育,怎么可能还使人有孕? 道衍道:“那女子的身体是你使风水手段,加上那些大夫调养的,而这龚佥事却是我出手调养的。” 陆长亭皱眉:“道衍师父为何如此?这等人怎么配拥有后代子嗣?”断子绝孙那才是对古人最重的惩罚。 道衍摇头道:“早前便与你说过了,有些女子或许是自愿为妾,有的也或许是被家人送去的,不管是哪一种,一旦龚佥事身死,她们便没了倚靠,也不可能回到娘家,龚家还少有积蓄,但龚老夫人如何舍得花在她们身上呢?唯有当她们有孕时,这龚老夫人才会恨不得将她们捧在掌心,小心养着。” 陆长亭心底实在掀起了惊疑的风浪,他没想到道衍会如此做。 而这时候道衍也确实提醒了他,古代女子是大不相同的,不是丈夫死了,还能活得很好,时代造就了现在的女子多柔弱,根本没想过丈夫死后自己能如何。 “道衍师父,怎会选择如此做?”他是没想到道衍身上会有善良的一面,这……这与历史不符啊! 正想着呢,陆长亭便听道衍再度出声道:“不过如长亭之意罢了,难道长亭不是觉得那些女子可怜吗?”听到道衍如此凉薄的口吻,陆长亭终于可以再次确定,没错,他还是那个道衍! “但是我也有一疑问,待到她们产下孩子以后,又待如何?那个时候,她们就失去自己的价值了。”这话说来残忍,但的确是如此啊。 “龚佥事死后,虽然龚老夫人会因为子嗣的问题,一时厚待于她们,但毕竟没了丈夫,很快,她们便能体会到与从前的不同,这段时期便是她们醒悟的时期,若是待到产下孩子,都还浑浑噩噩,看不清局势,难道长亭还yù帮她们一世吗?” 陆长亭一边点头,一边看向了道衍:“道衍师父说的是。”他这次的确是佩服了道衍,只是道衍口中所说,为了顺他的心意,倒是让陆长亭有些迷惑了。 这朱家兄弟好为人兄,转过头碰上个道衍,也好为人师吗? 道衍……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陆长亭也没掩藏自己疑惑的目光。 道衍恍若未觉一般,只道:“长亭不好奇那龚家如今成了什么模样吗?” “不好奇。”陆长亭摇头。他若是前去瞧那龚家,那龚老夫人能生吃了他。 道衍顿觉有些无趣,摇摇头道:“别的事你若好奇,便去问燕王吧。”说罢,道衍便走向了朱棣的方向,道:“此次前来,没有打搅到燕王吧?”说着道衍还恭敬地拜了拜。 “无事。”朱棣起身,直接将人带到了书房去。 朱坐在桌旁,悠悠然地笑道:“长亭还有何事没有料理的?我便陪长亭前去。” 陆长亭原本想着从计宝山处拿点风水物走,但是最后一想,这带着岂不是很沉吗?朱有权有钱,到了他的地界上,还愁买不到合心意的风水物吗? 陆长亭摆了摆手:“没别的事了……二哥,二哥就陪我在燕王府中走上一遭吧。” 朱点头,很是爽快地应了。 反正明日陆长亭就跟着他走了,此时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陆长亭走在燕王府中,不自觉地便回忆起了,自己初到北平的时候……那时候朱棣将他扔到校场上去,他未必是没有怨愤的,但是那股怨愤很快就消失了,然后转为了感激。 朱一低头就无意间瞥见了陆长亭嘴角的笑容,朱暗暗皱眉,这是想到和朱棣的回忆了吗? 不过再一想,到了西安,那不就是制造和他的回忆了吗? 朱的情绪顿时便大好了起来。 朱棣和道衍并没有说多久的话,不多时,朱棣便寻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寸步不离的道衍。 陆长亭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道衍,道衍这人也是挺稀奇的,朱棣待他越是不在意,他反倒待朱棣越是恭谨,做事也是多了几分热情。 察觉到陆长亭打量的目光,道衍抬起头来,和陆长亭对望一眼,随后还淡淡一笑。 朱棣道:“明日长亭要走,不如今日道衍便也留在一处用饭吧。” “要走?”道衍脸上淡淡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个一干二净,“去何处?” “随本王走。”朱冷声道,他与道衍可是不对付得很。 道衍脸上倒是再没有别的情绪,他看了看陆长亭,见陆长亭一副默认的姿态,道衍点头:“原来如此,那我自然要在王府多留一阵了。” 朱棣根本不管他们在说什么,他直接冲陆长亭招了招手,将陆长亭叫了过去。 “那龚佥事确实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陆长亭实在没想通,怎么这样快便遭了报应。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他为名利所奔走,如今便正是死在名利之上。” 朱棣虽然并未明说,但陆长亭却是一下子就明悟了。是因为龚佥事向朱棣坦白了,自然他背后保护他的人便怒急下手,夺走了龚佥事的xìng命。 “龚佥事得多谢他自己,好歹他这条命还有零星的用处。不动则以,那些人既然动了,便必然会留下痕迹,此事还可大做文章。”朱棣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语气道来。 陆长亭忍不住往朱棣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发现那一刻,朱棣脸上的表情有些冷。 陆长亭笑了笑:“可惜我见不着了。” 朱棣沉声道:“其实你跟着二哥去也好。” 陆长亭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朱棣继续往下说。 “从龚佥事、知县为开头,这之后,北平又怎会宁静?你若跟着二哥前去,至少是极为安全舒适的。” 陆长亭皱眉:“我并非前去寻求安稳舒适。”若要寻个安稳,他便也不用来朱棣这里了,这位可是未来要造反的人啊!在他通往帝位的路上,不知道有着多少的磨难啊! “我知道,但我却不愿你受此危险,到那时我还要分心照顾你,不是吗?” 这段明明是关心的话,但是听在陆长亭耳中,总觉得何处怪怪的。 “但是四哥……” “好了,不说了。” 于是陆长亭的疑问便生生被堵了回去。 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当初都舍得带他上战场,而如今却不舍得留他在北平?是被当初朱的那番话影响了吗?可朱棣也不像是会被随意影响的人啊。 朱棣伸手揽着陆长亭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除却刘山和已然身亡的龚佥事以外,当初冒犯过你的另外两人怕是也活不长久了。” “这样狠?”陆长亭暗暗心惊。 “世人不过皆为名利奔走,那么为此做出更为过分的事,倒也不稀奇了。” 陆长亭也从中听出了朱棣的态度,除却刘山外,那两人再如何死都与他没有关系,他不会伸手搭救。虽说人命珍贵,但这些倒也是他们应得的,因而陆长亭口中是说不出圣母话来了。 只是想一想那龚佥事之前嚣张的模样,陆长亭还是有些唏嘘。 之前拥有再多又如何?现在可真是全都失去了,连带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9 章 的xìng命! …… 当日晚上,陆长亭等四人围坐一桌,好生享用了一顿饭。 席间,毫无疑问,陆长亭又是那个被照顾的人。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便是深夜,朱棣和陆长亭一同回到了屋中休息,晨间的尴尬已然被陆长亭抛到了脑后去。 翌日,陆长亭揉着有些晕乎的头,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时候有人敲响了门。 “长亭!长亭!该起了!”朱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朱棣跟着也被惊醒了,陆长亭清晰地看出他的脸上笼了一层yīn云。 “四哥,我先起了。”陆长亭说着便要起身,谁知道朱棣突然伸手将他按了下去,朱棣口中吐出两个字:“别动。”声音说不出的低沉。 陆长亭自然动也不动,但这是要做什么? “让他等着。”朱棣又道。 陆长亭顿时哭笑不得,原来是为了这个。 “四哥,你先放开我。”陆长亭挣扎了一下,随之而来是熟悉的触感,陆长亭察觉到自己腿上的皮肤,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裤,又碰到了某处硬邦邦的部位。 这就很尴尬了…… 陆长亭正绞尽脑汁地想着用什么来打破尴尬的时候,朱棣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将陆长亭死死扣在怀中,身上的气息完全将陆长亭笼罩在了其中。 在这般气氛之下,陆长亭的耳根不自觉地红了红。 门外朱还在剧烈拍门:“老四!老四,快放长亭出来!” 陆长亭突然又想到了另外的场景。 这像不像是来抓出轨丈夫的? 陆长亭脑子里闪过了雪姨拍门的画面,而后打了个哆嗦,忙道:“四哥,你压疼我了。” 陆长亭确实没有见过朱棣这么霸道的时候,他觉得这一刻的朱棣,显得怪异极了,似乎和他心底好兄长的形象,完全剥离开了。 慢慢的,陆长亭感觉到抵着他的某个部位似乎渐渐软化下去,陆长亭暗暗松了一口气,心底却有种窘迫到极点的感觉,昨日都不算得什么了,哪里有今日的尴尬? 朱棣这才松开手,仿佛没事人一般地道:“去吧,二哥该怒了。” 陆长亭:“……”你早该放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长亭的眼中,谁都可以和四哥组cP,热爱和四哥私会的道衍,还有和四哥相爱相杀的二哥,还有日后陪伴左右的三保太监……反正就是没自己。摊手 你们猜_(:з∠)_四哥在屋子搞了什么事儿,然后才出来的? 第102章 车队已然在燕王府门外等候了,只是陆长亭几人却迟迟未从燕王府的大门跨出去,朱的手下在门外痴痴地等着,却又不敢催促,倒是和他家主子的心情差不离。 燕王府的厅堂之中,摆上桌的早饭还冒着热气。 朱棣慢条斯理地往陆长亭的碗碟中夹着的食物,口中还极为淡定地劝道:“长亭慢些用,吃得饱一些,路途才不会觉得难受。” 朱自是等得不耐烦,但朱棣这话又挑不出什么错处来,难道你能让陆长亭别吃那么多吗?朱便只得将满腔怨气都憋下去了。 其实陆长亭哪有这样娇弱?当初逃到到北平来的时候,除了初时还有相互扶持着安家父子外,后头便可是他一人独自行走奔波了。当时他连遇上比他凶恶的人都不怕,又怎会畏惧旅途上的一点儿不适呢?不过陆长亭心中虽是如此想,但实际上他对于朱棣的这般关心,还是极为受用的。 所以陆长亭只是微微一笑:“好。” 本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陆长亭的食量自然不小,这一吃他还确实吃了不少。朱由最开始的不耐,在旁边等到平静了下来。 陆长亭很清楚分寸,当然也不会故意留朱在一旁等着。他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站起身道:“让二哥久等了,我们走吧。” 朱面上立即扬起笑容,再也看不出半点方才的不快,他起身快步走到了陆长亭的身边,很是自然地接替了往日朱棣站的位置:“走吧。”朱说罢,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朱棣,谁知道朱棣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朱见状,心底反倒还有些失望了。 待走到燕王府门外,不仅朱棣跟着送出来了,就连道衍也都出来了。 直到踏出大门的这一刻,陆长亭才终于有了些不舍的情绪。陆长亭本就不是擅长多愁善感的人,因而他很难即时体会到什么离愁别绪,所以他的情绪也往往比旁人来得慢了半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陆长亭的表现便常常被人解读为冷漠。 陆长亭眨了眨眼,转过头道:“四哥不必送了,四哥进去吧。” 陆长亭说罢,还忍不住看了一眼朱棣背后的道衍。 若是他离开北平,道衍会不会心中高兴,这个整日赖着燕王的人终于走了? 正想着呢,道衍便对上了他的目光,两人目光相接,陆长亭却未能从道衍的眼眸之中瞥见任何情绪。 “老四怎的不将那纪姑娘送出来?”朱往后瞧了瞧,还颇为遗憾。 朱棣淡淡道:“此事不提。” 朱顿时憋气不已,嗬,你说不提就不提? “长亭,出门在外,万事小心。”朱棣看也不看朱,只一手按住了陆长亭的肩膀。 陆长亭以为朱棣不善言辞,便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其中已然包含了他所有的心意,谁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开场白而已,紧接着陆长亭便听朱棣细细与他嘱咐:“远行在外,吃食自然没了燕王府的好,但你切不能亏待了自己。衣行也是如此。你还要改掉你那晨起喝凉茶的习惯,每日醒来后,必须得换做温水方能饮下。还有,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饿得快,务必多备些点心在身边。吃饭的时候也勿要吃得太快,如此对身体实在不好……入冬被子不要裹得多了,免得反倒惹得你踹被子……” 朱棣语气轻缓,滔滔不绝,一时间将陆长亭说得都有些懵住。 陆长亭何曾见过朱棣这样的一面啊? 之前陆长亭和他们也曾分离过啊,但那时候朱棣可未曾与他说起过这些话,因而一时间,陆长亭还有些转不过弯儿来。听着朱棣用如此寡淡的口吻说着如此琐碎的话,陆长亭觉得有些好笑,但心底却又止不住的感动。 “四哥,我都知晓了。”慢慢听到朱棣说完,陆长亭才出声道。 朱虽然拉着脸在侧,但他也不得不说,朱棣这番话的确是对长亭用心至极。 “嗯。”朱棣淡淡地应了一声,突然上前将陆长亭拥抱在怀,他几乎是紧贴着陆长亭的耳侧,道:“长亭,记得归家。” 归……家。 陆长亭心底猛地被触动了一下。 曾经这个词对于他来说,是极为普通的,毕竟所谓“家”实际上也只有他一人在,但是现在从朱棣的口中说出来,却好像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滋味儿。 陆长亭忍不住仰头看了一眼燕王府的大门。 因为这里住着的人不同,所以这里才真正演变成了朱棣口中的家。 陆长亭点点头,下巴磕在了朱棣的肩上:“嗯好。” 朱棣顺手揉了揉他的发梢,“去吧。”说着他松开了怀抱,指尖抵了抵陆长亭的后背。 陆长亭骤然从朱棣的怀抱中脱离出来,一时间还有些不大适应。 朱棣张了张口,似乎还有话要说,谁知道最终朱棣也什么都没说。 是什么令他yù言又止了?陆长亭心底自然好奇,忍不住问道:“四哥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朱棣笑说:“等你归来时我便告诉你。” 陆长亭呆了呆,这不就跟那个穿山甲死前到底说了什么一样坑爹吗? “四哥……” “等你回来。”朱棣见简短的四个字作了结语。 朱在一旁暗道,老四可着实有心机!现在不说,非要留到以后说,那不就是为了勾住长亭的好奇心,好让他日后记得回到燕王府吗? 陆长亭想的倒是跟朱差不多。毕竟朱棣一直都较为抵触他在外远行,说不定这就是朱棣故意为之,好叫他不被朱拐跑,能早日回到北平。 左右朱棣不想说的话,别人就算费再大的功夫也都问不出什么来,既然如此,那也就只有干脆作罢了。 “那……那我便走了。”陆长亭动了动唇,半天却只挤出了这样一句话。他和朱棣本都非煽情之人,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悲情的话来。 “嗯。”朱棣往后退了一步,算是完全对陆长亭放开了手,就这样看着他走远。 朱深吸一口气,这会儿心底舒畅极了,可算是轮到他了,朱抓住了陆长亭的手腕,带着他往外走。 陆长亭忍不住回了一下头,正瞥见朱棣站在那里的身影,高大沉稳。 陆长亭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底好像骤然就平静了下来。 陆长亭转过头,随后便被朱推上了马车。 “长亭对老四这般依依不舍,着实叫二哥心头吃醋不已!”朱拉着脸道。 陆长亭没想到朱竟然说得如此爽直,忍不住笑道:“二哥生气什么?我如今不是正在二哥身旁吗?”这话可着实有些偷换概念了,在朱身边和他不舍朱棣如何能对比呢?不过朱却没听出什么来,他低头一想,倒也是,现在只怕是老四心中更为难过。 朱笑着揉了揉陆长亭:“长亭说的是,日后还长着呢……”言下之意无非便是也能在日后和陆长亭培养起感情来。 陆长亭聪明地没有反驳朱的话,反正日后朱能不能将他留在西安,全靠他自己的一双腿说了算。 外面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马车也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当马车平稳地出了城门时,陆长亭忍不住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不知不觉来到北平竟也这样久了。 相比起中都,这里虽有知县、龚佥事、伏志之流惹人厌恶,但陆长亭不得不说,这里却比中都更令他有归属感。 朱自然不愿见到陆长亭如此,他伸手遮住了陆长亭的双眼道:“莫要看了,不如在马车上好生休息一阵子?” 陆长亭点点头,靠在马车内的被褥便睡了起来。 这堂堂秦王出行,自然连马车也都是好的,里头被褥、暖炉那都是备好的,哪怕是长途远行,也不会让陆长亭有半分的不舒服。 这和之前他千里逃到北平来时相比,着实不知道好出了多少。 如今再一想起,顿觉恍惚不已。 朱从陆长亭的脸上瞧出了几分神思不属,便再度伸手遮住了他的双眼:“好生休息。” 陆长亭顺从地闭上了双眼。 朱盯着他的脸庞看了一会儿,心底忍不住嘀咕,长亭这模样着实生得好啊…… 当晚他们便歇在了一个距离北平算不得远的城镇。 朱是这样说的:“长亭很久未曾出远门了,匆匆赶路怕是会令长亭颇为不适,我们先放慢行程,待几日后再加快行程。” 不得不说,哪怕是离开了北平,朱待他也依旧很好,衣食住行处处关照,陆长亭甚至可以说是,跟着朱享上了亲王般的待遇。 就依朱所言,他们如此行了大半个月。 这时候俨然已经入冬了。 陆长亭最是畏寒,不过自从在北平待过以后,陆长亭抗寒的能力便得到了大大的提升,因而倒是不比往年,浑身都裹着厚棉衣了。 但朱却是不知晓的,他只知道过去在中都的时候,陆长亭穿得跟个包子似的,浑身圆滚滚,看上去再好笑,他也不肯脱下半件衣服来。 朱心头惦记着一点,便想到了当初朱棣陪着陆长亭睡觉的时候。 两人睡觉想来也是暖和许多。 早就娶妻的朱如此想道。 于是等他们在野外扎营时,陆长亭刚在帐子里睡下,便见外面人影一晃,紧接着他的帘帐被掀了起来,陆长亭被惊了一跳,整个人都差点跳了起来,“谁!” “是我。”朱钻进来,一手将陆长亭按了下去,然后跟着在陆长亭身边躺下了。 在外行走,自然不可能准备多么大的帐篷,这里头也就只有铺个床,只能摆个桌案罢了。 朱一挤进来,空间自然变得小了许多,但是突然间增强的暖意也变得很是明显了。 朱心道,果然是有效果的!难怪从前老四总爱和长亭睡在一处! 朱脱去外衫,然后掀起被子跟着卧了进去。 陆长亭被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惊呆了。 “二哥这是做什么?” “这般长亭便不会觉得冷了吧。”说着,朱翻转身子,将陆长亭搂在了怀中,几乎整个身子都随之压了上去,陆长亭怔了怔,全然无力反抗,他脑子里好半晌才拐过弯儿来,知道朱此举是为给他取暖,这是……学的朱棣?陆长亭有些哭笑不得,但实在困意上头了,陆长亭便也不说什么,抓着被子沉沉睡去了。 朱瞥了陆长亭一眼,心道,果然这般是有用的…… 朱闭上眼,便也跟着睡去了。 只是那头朱的亲随,到朱的帐外去请示他,却半天寻不着人,还是旁边守着的亲兵指了指陆长亭这边的帐子,那亲随张大了嘴:“睡、睡一处去了?”这陆公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那亲随纳闷无比。 这一夜陆长亭睡得很是安稳,倒不是别的,只是隐约让他有一种朱棣在侧的滋味儿,这种仿佛还置身在中都的感觉,自然令陆长亭心底安心无比,睡得也就很是香甜了。 他们赶路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因而昨晚朱便下令,令众人都好生休息一番,第二日不必匆忙晨起。于是这日清晨,陆长亭便跟着睡得久了些,等他混混沌沌地从梦中醒来,动一动腿,却发现自己好像也碰见了什么硬硬的东西。陆长亭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朱浑身一僵,也紧跟着睁开了双眼。 有了朱棣在前,现在陆长亭已经很是淡定了,同为男儿,这等事哪有不明白的?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晨.勃嘛,乃是正常现象,陆长亭上次不还遗.精了吗?只是他总归年纪不大,才未常常出现这样的状况。 陆长亭正想着说句什么话来打破现在的尴尬,朱却是掀开被子,猛地起身,仓皇地出去了,连外衫都忘记了套上。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陆长亭有一瞬间的呆滞,这……这反应可比朱棣激烈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0 章 了!陆长亭着实没想到,朱会有这样的反应…… 若说上一次陆长亭还有些尴尬,那么这一次他是什么情绪都没有了。朱棣会有,朱也会有,那不就是自然的现象吗? 陆长亭坐起身来,慢条斯理地穿好衣衫,跟着走了出去,当然,他也没忘记在手里带上朱的外衫。 而这厢朱突然冲出去,自然是惊动了他的亲兵,亲兵们惊诧地看向了朱,口中忍不住问道:“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但在那帐子之中,能出什么事?亲兵们也着实是想不明白。 “没、没事。”朱刚说完,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会儿朱才想起来,自己出来的时候,身上连个衣衫都没套齐,朱顿时面色难看了起来。他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跑出来,可着实丢了他秦王的威风和颜面啊! 朱站直了身体,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只是寒风刮来,朱觉得自己浑身都冻木了。 而这时候走到帐子外的陆长亭,也见到了朱的身影,他大步朝着朱的方向走来,而后将的手中衣衫递了出去,口中还道:“二哥急什么?我只是饿了,一时饿不死的。”这话自然是将朱方才的行为,解读为了是为他匆忙出来拿食物的。 尴尬自然全消。 朱回头看了一眼陆长亭,心底缓缓舒了一口气,等对上陆长亭那平淡的目光之后,朱这才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是有些过度了。长亭怕是还不知晓那是什么吧……他这般惊慌,是不是还反倒惊吓到了长亭呢? 朱哪里知道,这并不是陆长亭第一次见了,因而才能如此镇定呢。 “二哥快些穿好衣衫,我这便去洗漱了。”陆长亭将手中的衣衫再度往前送了送。 朱原本想冲着陆长亭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奈何刚才的冲击太大,这会儿朱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于是朱只得点点头,接过衣衫开始穿。亲兵们自然低下了头。这一个个的都粗心得很,并未发觉到朱的脸色有什么不对。 待到洗漱完后,食物被亲随送了上来。 若是往日,朱已经凑上前来,帮着陆长亭剥开食物了,而今日食物送来后,朱却是低着头只吃自己的,还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陆长亭不由微微惊诧,朱到底是怎么了? 害羞吗? 这倒是显得比小姑娘都还要害羞了! 陆长亭心底有些无奈,但也还有两分新奇,毕竟能看到朱这副姿态可着实稀奇极了。 待到用完食物后,亲兵们开始收拾行李。 很快,他们上了马车,只是等到上马车后,朱都没有再和陆长亭jiāo谈,甚至连多看陆长亭一眼都有些不敢。陆长亭实在是哭笑不得,明明是连子嗣都有了,朱怎么还表现得这样纯情? 其实哪里是朱纯情?不过是他觉得自己冒犯到长亭罢了,因而还哪里敢和陆长亭目光相接呢? 虽然陆长亭心底觉得朱没必要这样,但他又无法左右朱的想法,便也只有任由他去了。 很快,他们到达了又一处城镇。 自然的,他们在客栈落脚了。 因抵达的时候还是白日,定下房间以后,朱便带着陆长亭出去了。陆长亭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在城镇中散一散心,可谁知道陆长亭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直到朱带着他进了一处青楼楚馆。 陆长亭浑身的汗毛都zhà了起来,他条件反shè地想到了朱棣的嘱咐。 “二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陆长亭并非对寻花问柳之事全然无知的人,但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觉得无趣,也并不想去接触,这般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未来的伴侣,也对得起cāo心万分的朱棣。 朱自然知道陆长亭心头惦记着朱棣的嘱咐,但越是知道,他便越要将陆长亭往里带。 朱带着陆长亭寻了处厢房坐了下来,而后馆中的妈妈桑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些姿态袅娜的女子,虽然因着没有走近而不能窥得全貌,但依旧能瞧出几分娇美之态。 只是生得再娇美,陆长亭也着实没兴趣啊,因而陆长亭只打量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小城镇上的女子能好看到哪里去?当然,对于这些女子来说,也从未见过如朱、陆长亭这般长相标志的恩客啊。因而当踏进门来以后,她们便止不住地频频朝着朱和陆长亭看来。 面前这两位公子,一位生得英俊风流的好模样,另一位端的风光霁月的好模样!两人都穿着极为普通的深色衣衫,但却实在让人很难从他们身上看出半分沉闷的味道。 女子们悄然地红了脸庞。 陆长亭见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朱抬手按在了陆长亭的肩上,像是怕他跑掉一般,道:“哪有男儿不爱女子?长亭今日便莫要害羞,挑一个女子回去暖床,温香软玉在怀,寒冬之中可舒服多了。” 陆长亭忍不住惊诧地看了看朱,他确实没想到这些话会从朱的口中说出来,这可着实有些掉节cāo啊…… 察觉到陆长亭的目光异样,朱的心顿时收紧了一下,他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问话,道:“长亭以为如何?” “不如何。”陆长亭摇头,“我瞧二哥或许需要,那二哥挑一个便是。” “我?”朱猛地愣住,再联系起他口中的“二哥需要”,朱一下子便想起了晨间的事,朱的脸色顿时就有点不大好看了。 自然是羞恼愧疚的。 “下去!都带下去!”正是因为陆长亭说出了这句话,朱才更不敢再选这些女子了。 朱本是想着,若是无自己陪着陆长亭,那么为他选个极为漂亮的女子也是不错的,哪里知道最后还险些砸了自己的脚。 朱忍不住叹了口气:“长亭是将老四的话当作金科玉律啊!”到现在,朱都觉得陆长亭是因为紧守朱棣的规矩,这才不敢胡来。 陆长亭只摇摇头,并不辩解什么。 而朱脑子里闪过了方才那些女子的面容,是啊,这些人可都还不及长亭好看……许是长亭的要求太高了,因而才看不上这些女子吧。 “罢了……既然你不喜欢……”朱将那老鸨叫住,让她去做些食物送来。 老鸨呆了呆,有些转不过神来:“什、什么?”来青楼楚馆里寻乐子的人她见得多了,却还不曾见过这号来青楼楚馆里吃饭的人物!那一刻,老鸨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还愣着做什么?”朱冷冷地看了一眼老鸨,他身后的亲随也放了一叠宝钞在桌上,道:“还不快去?” 说实话,宝钞还是不如金银的吸引力大,但是这么一叠宝钞,还是令老鸨双眼一亮。 毕竟这时候白银已经禁止流通,而宝钞还没到贬值的时候呢! 老鸨喜滋滋地将宝钞揣好,赶紧出门让人做食物去了。这来青楼里的人,都多是来寻乐子的,哪有几个是来吃这饭菜的,自然这里的厨子的手艺就很是一般了。这手艺对于其他人来说,还是能下口的,可是对于吃惯山珍海味的朱来说,那便实在是难以下口了。 “这食物也太难吃了……”朱的脸色沉了下来,甚至还夺走了陆长亭的筷子:“别吃了,这都什么玩意儿?” 陆长亭也就只好乖乖坐在那里,不再动手夹菜来吃。 而那老鸨已经被吓呆了。 老鸨见朱身边跟的是什么人,她便知道这二位公子定然来头不小,定然是不好招惹的,不然你换个人前来,说自己要在青楼里吃饭,你看那老鸨会不会大耳刮子呼你? 正因为心底知道他们是贵人,老鸨这时候才有些慌了,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这……这……” 朱不耐烦地一挥手,道:“去外面买啊!” 老鸨微微松了一口气,赶紧站起身来,匆匆往外走去,还另外又叫了女子进屋来,有怀抱古琴的,有衣袂飘飘似要起舞的。 她们站定以后便开始表演了,弹琴起舞,看上去还像那么个模样,但放在朱眼底,自然也没什么可惊奇的,朱连半点赞赏的目光都没有。 女子们却是频频朝他们望来,眼底还缀满了情深之色。 陆长亭虽对女子没什么的兴致,但是舞蹈却是可以欣赏的。因而陆长亭支着下巴,认真地看了起来。 女子们察觉到陆长亭看过来的目光,顿时羞红了脸,跳得也就更加卖力了。 朱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若是陆长亭多看几眼女子,也能让朱心下放心,确认他确实没有断袖之意,但是真到这个时候,朱心底又有些不快了,他觉得自己知道,为什么朱棣不许陆长亭这么早便有女子在身侧了。 不仅仅是年纪小不宜沉迷女色的缘故,还有个原因是,这般捧在掌心不舍给出的珍宝,怎么能就这样随了别人呢?那种滋味儿……实在是太难受了! 朱忍了半天都没能忍下去,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出声斥道:“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实在不堪一阅!”说罢,他便抓住陆长亭的手腕,带着他往门外去了。 亲随、亲兵们自然是二话不说便跟了上去,因着他们这行人着实凶神恶煞得很,女子们连拦也不敢拦,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走开。 而等朱带着陆长亭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又碰上了老鸨,老鸨满脸错愕:“您这是……” “你这地方,实在不如何!”朱冷哼一声,便带着陆长亭出去了。 陆长亭还没回过神来。今日朱的气xìng怎么这样大? 后头那老鸨也是满脸莫名,只觉得今日她这里来了两个疯子! “这是找我寻乐子呢?”老鸨气得啐道。 身边的小丫鬟指了指老鸨的胸前,老鸨摸了摸胸口的宝钞,这才眉开眼笑起了:“只要有钱,多来寻几次开心,也不是不可啊!”只是她着实怀疑,今日来的这两个公子,虽然生得好看,但怕是有隐疾啊! 老鸨噗哧笑着进门去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被定xìng为有隐疾的陆长亭挣了两下,没能挣开朱的手掌。 “二哥。”陆长亭只得出声唤他:“二哥怎么了?” 朱渐渐冷静下来,道:“你四哥说得不错,你年纪小,还是不沾女色的好!” 陆长亭:“……”朱这才真是心如海底针,着实摸不着啊! 陆长亭想不通朱为何会突然有这种的转变,自然他也就不去想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改去了另一处酒楼,勉强用了些饭食,随后便回到了客栈。 陆长亭练了会儿字便早早歇下了,想着那晨间的尴尬,陆长亭猜测,朱怕是不会来了……如此一比较,陆长亭觉得朱棣的脸皮那是出人意料的厚啊,而朱的则是出人意料的薄啊…… 陆长亭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他闭上了眼,慢慢地就睡着了。 只是隐约中,他的脑子里还在闪现朱棣那严厉的面孔。 陆长亭翻了个身,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都拿我当小姑娘看呢……这严防死守的,像是生怕谁家姑娘来祸害了他一般。 就在这时候,陆长亭感觉到被子似乎被谁掀动了,陆长亭猛地睁开眼,正好看见一张脸,陆长亭着实被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退,才看清那是朱。 朱冲他笑了笑:“还是我来为长亭暖一暖吧。” 陆长亭:…… 这朱家兄弟,是不是都有点儿什么怪癖? 一旦放开心里那点儿尴尬之后,朱便大方了许多,掀开被子后,和陆长亭贴得更为紧密了。 这样是暖和多了啊…… 朱心道。 陆长亭被压得四肢都抬不动了:…… 第二日,朱的心情便恢复了,大手一挥继续上路,之后的路途之中,朱可就放肆多了,陆长亭觉得自己完全成了他的人形抱枕。 而朱也的确很喜欢这种滋味儿,虽说他早早就成亲了,但他一个正妃,一个次妃,都十分的拘泥,与其说是妻子家人,倒不如说纯粹陪床的,这陪床陪得还半点都不舒适,从前朱自然不知道欢欢喜喜搂着人睡觉的妙处,如今他才算是知道,为何老四总爱和长亭睡在一处了…… 如此几次下来,陆长亭却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按理说,不过都是宿在一处,应当也没什么差别,可陆长亭早就习惯了朱棣身上的气息,睡在一处虽然别扭,但却并不排斥,而朱呢,和他很少有这般亲密的时候,睡在一处,他虽然不觉得别扭,但是由于气息并未适应,陆长亭会本能地去排斥这样的行为。 待到又一日上了马车后,朱冲着陆长亭张开了怀抱:“长亭快来。” 陆长亭冷漠无情地拒绝了他:“二哥,我觉得天气暖和不少了,日后也不必委屈二哥与我睡在一处了。” “我不觉委屈!” “……” “可是二哥……”陆长亭面色严肃,正要继续往下说,却听外面的人道:“主子,我们是否要在这里歇息一下,再行上一天,便到了。” “那便不赶这个急了,先行寻客栈歇息吧。”朱道。 “是。” 陆长亭皱了皱眉,掀起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他们又抵达一处城镇了,而与之前的不同的是,这处城镇显得要繁华许多。 陆长亭放下车帘,继续严肃地与朱jiāo涉:“二哥不必如此,我已经这样大了,再和兄长睡在一处成何体统?” 朱这会儿也想到了,若是未来,陆长亭的身侧便该换做一个女子了…… 但是这如今想一想,怎么就觉得这么难以接受呢? 朱正待要开口,这头陆长亭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再度掀起了车帘,朝外面打量了几眼,而这几眼还不够,陆长亭干脆直接跳下了马车。 “陆公子怎么了?”亲兵惊诧地问。 陆长亭没有搭理他,而是在环视一周之后,陆长亭砖头去看朱,朱正巧也探头出来,问:“怎么了?” 陆长亭面色微冷,道:“二哥,我们当真没有走错路吗?” 朱的目光闪了闪:“怎会走错路?正是这条!” 陆长亭却是不信:“那二哥究竟要带我去往何处?”说是快到了,但这根本就不是在西安境内! 作者有话要说:  肌肤饥渴症的二哥,和脑袋绿得发光的四哥,直勾勾地盯着你们,为什么不给这个作者多一点评论和爱抚? 第103章 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1 章 了笑:“长亭,自然是带你去西安啊,之前不是便曾与你说过吗?” 陆长亭的目光冷了冷,直接打断了朱的话:“二哥为何不肯与我说实话?若是二哥不愿说,那便不用告诉我了。”说罢,陆长亭当先大步朝着客栈里进去了。 朱僵了僵,忙收拾好表情跟了上去。 “长亭,长亭……”朱跟进客栈,人都已经不见踪影了,朱心底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客栈中早就进了亲兵盯着,这时候自然是凑上前来,告诉朱:“王爷,陆公子上楼去了。”说着那亲兵还很自觉地给朱引起了路。 朱忍不住小声道:“小长亭脾气一日比一日盛了。”话是这样说,但朱脸上可没有半点的不满,他由亲兵带着上了楼,而后打开了一间屋子的门。朱往里看去,就见陆长亭端坐在里头的床铺上,低头整理着朱棣送他的字帖。 朱心底有些醋意,大步走了进去,道:“长亭当真生气了?” 陆长亭并不搭理他,待将字帖整理好之后,他才放在一处,都收了起来。 今日困倦,便不练字了。 陆长亭将行李放好,站起身来绕过了朱,对外头喊道:“伙计,打水来!” 伙计不敢有怠慢,小心地瞥了一眼朱,而后便打水去了。 朱便眼睁睁地看着陆长亭视他为无物。朱是什么身份?堂堂秦愍王,洪武帝极为宠爱的二子,在皇室子孙中,唯有太子朱标和皇太孙朱允踩在他的头上。朱当然没受过这样的气,但今日他就受了,朱除了觉得有些心焦外,别的情绪却是没了。 纵算陆长亭再如何冷漠待他,他也难以生起气来啊。 朱无奈呼出一口气,道:“明日,明日长亭便知晓了。” 陆长亭还是没有搭理他。 很快伙计送了水和食物来,陆长亭用些饭食,再洗漱一番,便早早上床歇息了。 朱这会儿倒也不好意思和陆长亭凑到一处去了,便只得先行离开。 陆长亭缓缓松了一口气,拉了拉身上的被子,闭眼睡觉,这倒是可以将朱阻在外了。 陆长亭极为厌恶欺骗自己之人,但因着对象是朱,他才只是当时气极,事后却早已得到了情绪上的缓解。他对朱欺骗他固然生气,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来都来了,发作脾气,要死要活,甚至闹得更为夸张,吵着回北平,都有用吗?都没用! 那都不如直面眼前。 朱用尽法子,将他带到这里来,定然只可能是为了风水上的事,既是风水,那么他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陆长亭也不再多想,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另一厢,反倒是朱有些难以安眠,辗转反侧直到了第二日。 待到陆长亭睡得神清气爽地起床,一打开屋门,便见朱跟个桩子似的站在了外头。 “长亭?”朱怔了怔,结结巴巴半晌才道:“你……昨日睡得可好?” “嗯。”陆长亭淡淡应了一声,虽然实质上他并没有回答朱的话,可对于朱来说,能应他一声,便已经是个好的兆头了,自然心下已觉欢喜。 “长亭随我上马车吧。”朱立即道。 若是面对其他人,他秦王自然不会如此期期艾艾,可眼前的人是长亭,朱这才难免小心几分。 “不……”陆长亭才刚吐出一个字,朱便扬眉道:“不?!” 陆长亭知道他想岔了,立即解释道:“早饭还没用呢。” 朱那颗悬起的心立时放了下去:“是,对,还没用早饭呢。”朱立即转身吩咐亲随去准备早饭了。 朱吩咐完后,才淡淡地松了口气,随后同陆长亭下了楼用饭。待到陆长亭慢条斯理地用完早饭后,他才携同陆长亭回到了马车上。 待上了马车后,陆长亭便闭上眼休息了,朱一肚子的话,便只能又憋了回去。 陆长亭也注意到了朱的动作,但他就是故意憋着朱的,骗了他,那总该让朱心底难安才好,若是轻易便原谅了他,那又如何能行? 陆长亭想着想着便当真睡了过去,朱数次看向他的脸庞,最后都只得叹息一声。 这处离他们的目的地已然不远了,不过半日便能抵达,当陆长亭饿着肚子醒来的时候,正巧马车停下了,陆长亭隐约能听见外面嘈杂的人声。 他们此时应当正在入城,前面有百姓吵嚷的声音,以及守城士兵大声呼喝的声音。 他们……到了? 陆长亭睁开双眼,朝着马车外看去,却见城门之上书“应天府”。 应天府……应天府是什么地方?乃是明朝的京师!洪武帝就在这座城里头!陆长亭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朱带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难道是让他为皇家做什么?可皇家又哪里需要他?既然是天潢贵胄,想要什么没有呢?他们招招手,便自然有无数风水师涌上来,又哪里需要千里迢迢,将他从北平带到应天府呢?除非是朱有事,而他唯一能信得过的便只有自己,所以朱才将他带到了应天府。 可应天府能有什么事和朱扯上关系呢?他可是已经在西安做了几年的藩王了啊。 想到这里,陆长亭也想不出更多的头绪来,便只得放弃。 “我在应天有旧宅,委屈你今日与我宿在旧宅了。”朱按下他掀起车帘的手,一边在他耳畔道。 陆长亭心中一动,朱这意思是……等到修整过后,还要带他进皇宫? “无事。”陆长亭心中猜测万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朱微微一笑,同一时刻,马车再度动了起来,朝着城内而去。朱在应天府自然也有自己的王爷府,只是比不得封地上的规模,但比之寻常人家,已然是豪华许多了。洪武帝本就待子孙大方,何况是朱这个极为得他欢心的儿子呢? 当陆长亭下了马车时,出现在他眼前的便是一座极大的宅子,宅邸门上有着“□□”的字样。 大门外除却守卫,还有下人、丫鬟,都恭候着朱的归来。 朱看也不看这群人一眼,轻轻握着陆长亭的手腕,便径直将他往里带去,下人们小心地瞧了瞧陆长亭,心下都忍不住好奇,这个公子是谁呢?怎能得殿下这般对待呢? 跨进大门后,便有个中年男子跟随上来,殷勤甚至是谄媚地问道:“主子,热水和食物都已经备好,您是先沐浴呢?还是先用饭呢?还有这位……这位如何安置?” 陆长亭猜这男子便应当是朱在应天王府的管家。 “长亭以为呢?”朱突然转过脸来问。 陆长亭一怔,没想到朱会先问自己,他也不拘泥那么多,反正现在站在他身后的是朱,陆长亭点头道:“先沐浴吧,一身尘土,总要洗一洗才能安心用饭。” “好,那便依长亭所言。”朱立即应和道。 那管家微微吃惊,不由多看了陆长亭两眼,随后他才小心地低下头,道:“那小人这便叫丫鬟领这位公子去洗漱。” “不必了!”朱想也不想便打断了他,“将两桶热水都备在本王的屋子里。换洗的衣衫……” “我有。”陆长亭马上道,他随身带的衣衫,还是之前朱棣特地命人为他做的。 朱也不多言,点点头,攥着他的手腕便继续大步朝前走,二人一路穿花拂柳,这才进到了院子里。 那管家已然是目瞪口呆,但惊呆过后,还是赶紧令人再备一桶水送到朱的屋子里去。 □□是什么地方啊?谁来都只有沦落到住倒座房的份儿,可这位小公子,却是被王爷径直带进了内院,带进内院不说,还是带进了自己的屋子,这如何能叫人不惊奇? 那管家哪里敢小瞧怠慢? 这厢陆长亭跟着进了屋子没多久,便有下人送热水来了,陆长亭拧了拧眉,难道他要和朱在一处洗吗? 朱看出了他的扭捏,心头顿时莫名有些不快,长亭与老四在一处的时候,什么都可行,怎么偏偏与他在一处的时候,什么都不行? 越想,朱的眉头便拧得越紧,道:“长亭别扭什么?难道往日我不曾见过吗?” 陆长亭嘴角微抽,这朱家兄弟说话都是如出一辙的口吻,这话,朱棣也说过。 陆长亭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大方地点头,道:“嗯,无事了。”反正便当作在公共澡堂就是。 此时水已经放好,待下人们出去了以后,陆长亭便大大方方地伸手解去衣衫,一件一件紧跟着落地。 朱愣了愣,反倒是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了,他还以为长亭会犹豫推拒……但仔细一想,长亭的xìng子不就是如此吗?分外的果断! 待衣衫落地后,朱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入目一片白皙……朱不敢再多看,犹豫一下,还是将自己那桶水搬到了屏风后。 陆长亭听见挪动的声音,不由转头看去,却见朱进屏风后去了,陆长亭顿时哭笑不得,怎么说一起的是他,最后先躲起来的却还是他? 不过也正是朱这般的举动,才让陆长亭觉得彼此更拉近了些。 陆长亭很快洗完了澡,换上衣衫后,他便到院子里去等待了。毕竟这是朱的屋子,他留在里头也着实无聊,他同时也担心自己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陆长亭在院子里转了两个圈儿,粗略打量了一番院子里的风水。 朱推门出来,见陆长亭环视四周,不由笑道:“长亭在瞧什么?瞧风水吗?” “嗯。” “我这王府的风水如何?” 陆长亭淡淡一笑:“不愧为□□,这府上风水找不出缺点来。”可见洪武帝对其的看重和恩宠。 朱咧了咧嘴,忍不住追问道:“当真吗?我可是甚少从长亭口中听见长亭夸奖谁家的风水。” 陆长亭心道,本来我们后头接触也不多,你自然没有听到过,当然,这话陆长亭是不能说的,于是他只是笑道:“难道二哥非要听我说不好才行吗?” 朱拍了拍他的肩背,然后就着这个姿势搂住了他的腰背,道:“走吧,去用些饭,长亭也的该饿了。” 虽然陆长亭很好奇朱究竟要做什么,但到底他还是什么都没问,耐心,再耐心地等一等……朱总会带他去的。 果然,待到用完早饭后,朱便让人备了车马,径直带着陆长亭出门去了。 等走到□□的大门外,朱突然回转身来,按住陆长亭好生打量了一番,见他身上衣衫丝毫不堕了他的气度,这才放下了心。 陆长亭也知道他在打量什么,不由暗暗一笑,朱棣特地命人做的衣衫,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来,上马车吧。”朱扶住了陆长亭的一只胳膊,将他塞上了马车。 待上了马车后,陆长亭刚要眯眼休息,朱就伸手握住了手腕:“今日长亭莫要慌张,二哥会一直陪在你的身侧。” 慌张?陆长亭暗暗挑眉,那么到底是什么事呢?才会让朱说出这样的话来。 马车稳稳当当地往前行着,前进了没多久,马车便停住了,似乎有谁将马车拦住正在盘问,陆长亭心里不自觉地一凛,他知道,要进皇宫了…… 紧接着他们便在不断的停顿之中,慢慢驶进了皇宫。陆长亭也不知道这个过程有多长,究竟花了多少的时间,不过因为陆长亭相当沉得住气,所以倒也并不显得煎熬。 久久之后,陆长亭听见外面有人道了声:“请秦王殿下下马车。” 那说话的人声音较细,听上去很是独特,陆长亭猜测,或许此人便是宫中太监。 马车停住,有人从外面掀起了车帘,陆长亭往外看去,便一眼见着了远处巍峨的宫殿,陆长亭收回目光,再看了看近处……马车前立着个小太监,垂手候着,而旁边还有个弯下腰来当脚凳的。两旁还有手持寒铁的士兵,看上去不苟言笑、煞是威风。 朱却是没有用那小太监当的脚凳,他沉下脸皱着眉,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那小太监抖了抖,却是不敢直起身子,而垂手站在一旁的小太监也甚为畏惧地低下了头。 当踏入应天府,踏入皇宫之后,陆长亭才真真正正体会到了陆长亭身上的皇家气魄,着实震慑人心! 此时陆长亭已经完全将他,和中都那个四体不勤连钱都赚不着的朱老二剥离开来了。 “带路。”朱冷声道。 小太监打了个寒颤,连忙低头转过身去带路,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但尽管如此,当陆长亭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也还是吸引足了众人的目光。 跟在秦王身后的,又模样生得极好的,还一身好气质的年轻公子,这人是谁呢?跟着秦王来做什么呢?他们都忍不住心下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根本没有一个人,将他往风水师的身上想。 这厢陆长亭只简略扫过眼前的地方,便立即收起了目光,这皇宫他可是来过的。别说他,在上辈子,这南京故宫可不是时时都有游客前来吗?因而这皇宫的大致构造他都是知晓的。当初他前往南京故宫的时候,都还出于职业癖,特特将这故宫的风水瞧了瞧,越是瞧便越觉得古人实在智慧非常! 正因着陆长亭曾经将这皇宫仔仔细细地打量过,因而这时候他才能丝毫不为所动。 莫说是周围的太监、守卫对此感觉到惊奇了,就是朱也同样忍不住惊讶。他知道陆长亭脾气冷傲,年纪虽小,却极为拿得住主意,不管遇见什么事,都少有为其所动的时候。但是朱没想到,陆长亭哪怕是到了皇宫之中,竟然也依旧能维持镇定,没有半分的慌乱,一身孤高气,自是衬得越发明显了。 朱心底既是惊叹,又是颇为自豪。 陆长亭好歹也在他手里学过读书写字,还要称呼他一声二哥呢,如今见到陆长亭这般出色,朱自然觉得引以为豪极了。激动之下,朱握着陆长亭手腕的力道就变得更大一些了,引得陆长亭好奇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朱接收到他的目光,当即改握为拍,微微笑道:“无事,长亭慢些走,走在我身后就是了。” 旁边宫人听见朱这般温柔的口吻,便如同头一回见着朱一般,连连惊奇。在皇家长大的,就算洪武帝对儿子教养得再为严苛,但他们毕竟从小接触的环境就是尊卑差距极大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2 章 ,皇子王爷在皇宫之中,自然就要摆出皇家的气度,朱在皇宫里自然是积了不少威严,宫人们何曾见过他这样一面啊?自然对陆长亭的身份愈加好奇不已。 朱嘴上说的是走慢些,但陆长亭能感觉到他的焦急,朱带着他一路疾走,很快便上了台阶,入了大殿。 陆长亭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来这里能是做什么呢?无非便是面圣。 朱家兄弟在他心底都不稀奇了,但这朱元璋,大名鼎鼎颇具传奇色彩的洪武帝,却令他觉得稀奇极了。谁能有这样的机会,回到千年前,见到明朝的开国皇帝呢? 陆长亭心中微动。若说之前他还能平静如斯,那么此时他的心绪便终于有了起伏变化。 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还以为陆长亭之前虽能维持平静,但真到要见皇帝的时候,还是有些发怵,于是朱心底一软,再度握了握陆长亭的手,道:“长亭莫怕,我不会害你,我只会好好地护着你。”能让秦王殿下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旁人便已觉受宠若惊,更甚至感动落泪了,偏陆长亭半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 朱这会儿心底都有些拿不准了,长亭这是害怕呢?还是不害怕呢? 正想着的时候,殿门外的守卫便将他们拦住了,而后一个太监朝着朱行了礼,随后恭恭敬敬地跨入到大殿之中,朝里通报了朱的到来,不多时,那太监便又转身出来了,目不斜视地躬腰道:“秦王殿下,皇上让殿下进去。” 但随即那太监一挥手,随后便有人上来对陆长亭搜身。 陆长亭在那里站得笔直,半点不露怯,就算是有人上来搜身,他的姿态都显得不卑不亢,还引得那太监多看了他一眼。 朱原本还有些担忧,担心陆长亭不适应这样的阵仗,但见陆长亭依旧不为所动,朱心里憋着的那口气顿时就松了,他就道长亭是厉害的,从前见了他们都从不畏惧,就算是来到应天府,来到皇宫,对于长亭来说,怕也不过是要见个厉害的人罢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朱到这时候才敢确定,自己将长亭带到应天府来,是个正确的决定。 “好了,请。”那太监喝止了守卫搜身的动作,转身走在前为二人引路。 朱这时候自然只得放开陆长亭的手腕,但是在放开之前他都还拍了一下陆长亭的手背,以示安抚。陆长亭心道,这朱家兄弟的动作还真是如出一辙啊!朱棣每次安抚他的时候,也总喜欢这样动作。 陆长亭收敛起思绪,很快踏入了殿中。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但陆长亭在闭眼又再度睁开之后,却能瞥见殿中极为强大的气场,源源不断朝外供养着金黄的气,那自然便是龙气了。 朱先出声道:“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 陆长亭自然落后一些,跪倒下来,口中呼:“草民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若说对古时有何不满,那便就是这一点了,动不动便要跪,他在北平燕王府住着何等舒适啊,突然来到应天府,还要小心万分,还要跪拜下来,陆长亭便着实不大适应了。但不适应归不适应,陆长亭还没大胆到见皇帝都不跪。他只能说,待日后朱棣做了皇帝,为了避免这些繁复的礼节,他便不如领些钱财自己周游明朝大好河山去! 想到这里,陆长亭自己也忍不住失笑,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能镇定到这个地步,都跪在洪武帝跟前了,他却还有功夫去想这些事,心底竟好似半点压力也无一般。 “老二回来了?”一道略略沧桑的声音响起了,只是叫人听不出喜怒来。 这时候的洪武帝已然有五十来岁了,放在后世还能算年轻,但是放在古代却着实不算年轻了,何况做皇帝的本就cāo劳无比,历史上着实少有长寿的皇帝就可见一斑。五十来岁的洪武帝这时候身体已经开始衰弱了,自然声音就显得苍老了许多。 “是,父皇,这便是儿臣找寻回来的风水师。”朱朗声道。 “哦,那便抬起头来让朕瞧瞧吧。”朱元璋口吻冷淡地出声道。陆长亭能从他的口吻中听出来,他对自己这个风水师并不在意,甚至说他对待朱的这种行为,就如同看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 陆长亭压下心中的疑惑,抬起了头,他的目光清明镇静,却并不放肆,也没有放出半分傲气。 在皇子王爷跟前傲气,或许还会让他们高看你一眼,但在皇帝面前还要摆弄自己的傲气,那就是找死了。 朱元璋在看清他的面容之后,轻轻地“啊”了一声,大约是没想到会有人生得这般好看,再看这人目光清澈,与那些寻常风水师全然不同,自然的,人都是视觉动物,一个好的模样,能叫人在第一眼过后不自觉地生出好感,何况年纪大的人,总对那些青年才俊欣赏几分的。 “倒是生得好模样。”朱元璋淡淡道,脸上的神色同时也缓和了许多。 就在朱元璋打量他的时候,陆长亭其实也在打量朱元璋,当然,他的动作很小心,所以并不会让朱元璋察觉到。 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洪武帝,并没有长着一张奇特的脸,既不像芒果,也没有麻子,虽然年纪大了,脸上难免出现了老人斑,但是却依稀能看出来,他年轻时候也是五官端正的,而加上做了这么久的皇帝,积威甚重,朱元璋的眉间有着较深的皱纹。 想来也是,能做皇帝的人,面相必然极贵! 能有一个好的面相,容貌又会丑到哪里去呢? 史书上将他的模样写得极为丑陋,多半也是为了凸显皇帝的独特而已! “你叫什么?”朱元璋又问。 若只是个寻常风水师,当然不值得朱元璋如此发问,只是因着他乃是儿子带回来的,这才多加过问了几句。只是朱元璋心底还是对陆长亭极为不看好的,叫个少年人来能有什么用?心底如此想,朱元璋面上表情却是更为温和了。 “草民名陆长亭。” 朱元璋本也只是随口问一问,此时听陆长亭说了,他也不会过多关注,只淡淡一点头,便转头问起了朱道:“如何?在府中住得可习惯?” 朱摇头:“不能日日侍奉父皇跟前,自是不习惯的。” 朱元璋这才笑了,道:“净会说假话!” 朱再度摇头:“全是儿臣肺腑之言。”他面上满是真挚之色。 陆长亭听罢,暗暗道,瞧不出来啊,朱原来也是会讨好洪武帝的!这话还说得挺溜!不过想一想,这样的技能应当是皇室子孙必备的吧!若是连皇帝的喜欢都讨不了,那还如何过活? “这两日,你便留在宫中吧。”朱元璋顿了顿,道:“正好,也瞧一瞧你带来的这个风水师,究竟有什么本事。” “多谢父皇!” “你去吧,带上他去瞧瞧。”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身旁的太监带他们出去。 “若真是风水上的问题,父皇便等着喜讯吧!”朱笑了笑,道。 “莫说大话!先去瞧一瞧再说……”朱元璋斥责了一声,口吻却并不严厉,他有多么疼宠这个二儿子,可见一斑。 陆长亭不由得脑补了一下,朱棣在皇宫时的小白菜模样。 朱躬身告辞,陆长亭自然紧随其后。 洪武帝让朱带他去瞧瞧,想必这瞧一瞧,便能知晓究竟是如何一回事了吧。 待出了大殿之后,一时间陆长亭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就这样轻易地见到了洪武帝?想一想曾经,他还不过是个费尽心力讨生活的小乞儿,然后转眼不过几年的时间,他便在这样的年纪见到了洪武帝,这是多少人一辈子也求不来的?莫说那些平民百姓了,就是那些巨绅,举人,又有几个是能见到洪武帝的? 陆长亭在心底轻叹一声,曾经他可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际遇。 “长亭莫怕,我们去瞧过之后便好了。”一时间,朱倒是比陆长亭更为紧张了。他是担心陆长亭怪罪他。 陆长亭点点头,面上不显半点情绪。 太监又引着路,将他们带到了一处殿外,这宫殿之外把守的士兵可丝毫不比方才大殿外的少,可见洪武帝对殿中人的看重。瞧这地方,不大像是后妃居所,自然便免去了宠妃的可能xìng。偏又受皇帝如此看重,那么此地便只能是皇太子的居所了。 陆长亭心中微微一动,皇太子的住处出了风水的问题?那为什么又需要朱去找风水师呢?而瞧洪武帝的模样,又分明对朱的举动不以为意……陆长亭前后推敲一番,便想通了个中关节。只有可能是皇太子的住处出了风水上的问题,而有人怀疑到了朱的头上,朱为了自证清白,自然不管洪武帝能找来多好的风水师,他都要先表态,也跟着去找风水师。瞧洪武帝方才的表现,应该还是对朱有所信任的,不然怕是早就对他们没什么好脸色了。 想着想着,他们便走到了殿门外,依旧有小太监上来对陆长亭搜了个身,然后才放他们进去。 在洪武帝的大殿外被搜身倒没什么,但是此时见着陆长亭被搜身,朱的脸色却是不大好看了,在他看来,这种行为便是对他的极为不信任。小太监见朱面色难看,吓得一哆嗦,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 “殿下,殿下请……” “里头都有谁在?”朱问。 “有太子妃,和几位太医在呢。”那小太监将头埋得更低,小声答道。 陆长亭心道,果然没猜错!里头住的就是太子朱标!看来这不仅是风水有问题,这风水还已经影响到朱标这个皇太子的身体了……若是谋害皇太子的大帽子扣在朱头上,也难怪朱如此气急了。但是想一想之前在北平的时候,朱不敢催促他,只默默等着他办完事的模样,陆长亭心底倒也有些微微触动。 朱虽然骗他,但到底待他还是好的,没有半分坏心。这放在堂堂秦王的身上,着实有些难得了。 朱轻嗤一声,带着陆长亭大步走进去了。 小太监忙跟上去,高声道:“秦王殿下来了!” 陆长亭原本还想着里头有女子在,他要不要避嫌什么的,但见朱都未开口,陆长亭自然也就不多嘴询问了。很快,他们便在屏风后见到了满屋子的人,有垂头跪地的宫女太监,还有跪坐于地的白头太医,还有床边一位体态纤细,模样文弱端方的女子,想来便是太子妃了!不过这位太子妃的气度倒是欠缺了几分。他们进来的时候,这位太子妃正痴痴地盯着床上的朱标,像是失了魂一般。虽是身在皇家,但这般模样和普通人家又有什么区别? 面对生老病死,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太医们当朝朱见了礼,而后才是朱唤了一声:“皇嫂。” 太子妃转过头来,甚为冷淡地看了一眼朱,陆长亭甚至能从她的眼底窥见几分怨怼。这是在怨恨朱了?陆长亭护短的心情发作,顿时也不快地皱了皱眉。 这尚未查清事情,怎么就给朱定了罪呢? 朱仿佛没看见太子妃眼底的怨怼一般,淡淡道:“皇嫂,这是我特地请来为皇兄请来的风水师。皇兄近来身体如何了?” 太子妃的目光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的,也颇为冷漠厌恶。 陆长亭心底叹了口气,既然这太子妃已然这般不待见他们,想来自己在她眼中,怕也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弄不好,他们还以为朱这是不想要太子好呢,所以才找了自己来。 太子妃开口道:“好多了。”如此简洁淡漠,摆明了不愿意和朱多言。 而朱显然也不想多问,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询问道:“那皇太孙如何了?” 这句话也不知如何触到了那太子妃的神经,她登时便目光锐利地看了过来,冷声道:“皇太孙也很好!”这倒是和之前文弱的模样判若两人了。 陆长亭本是不喜这人的,但见她这般姿态,倒也有了改观。 这太子妃瞧上去文弱,骨子里怕是刚强的。 第104章 朱待在这里也觉别扭得很,他瞧了瞧那太子妃,道:“既然皇兄和皇太孙都安好,那我便也可放心了,我这就带风水师前去瞧一瞧那宫殿……” 太医忍不住出声道:“秦王殿下,如今太子已有好转,怕是不需要再去瞧那风水了。” 听这太医言下之意,自然是不信什么风水之说的。 陆长亭正想着呢,便见那几个太医还朝自己扫了过来,眼底明显是极为不信任的目光,甚至还有的眼底带着几分薄鄙。 陆长亭虽然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很是不痛快,但他却不会轻易露了痕迹。被人小瞧也并非什么稀奇事,谁让他长了这样一张生嫩的脸呢? 此时太子妃和太医想得差不多,只不过她并非是全然不信风水,只是,她一不信陆长亭这个少年人,二是不信朱。虽说朱带风水师前往,是众人皆知的事,但已经是惊弓之鸟的太子妃却仍旧害怕朱再动什么手脚。 太子妃脸上终于见了点笑模样,她淡淡道:“是啊,秦王刚回到京师,不如好生歇息一番,这些事还是jiāo给旁的人来cāo心吧,太子身体已有好转,秦王也可放心了。” 陆长亭微微皱眉,同时朝着朱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出意外的,陆长亭从朱的脸上看出了不快,太子妃不喜欢朱,朱又哪里会喜欢太子一家呢?陆长亭不由再度皱眉,同时他也将头埋得更低了,免得自己一不小心泄露了情绪。 但朱哪里是太子妃三言两语便能推拒掉的,朱**地开口道:“关心太子,乃是为弟本分,既然风水师都请来了,不让他去瞧一瞧,那又如何说得过去?” 太子妃面上微恼,但朱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而来,太子妃哪里还能拒绝呢?自然便只能道:“那,那秦王便去瞧吧,不过……”太子妃笑了笑:“不过那边已经有父皇派过去的风水师而了。”言下之意便是用不上陆长亭了。 让太子妃失望的是,朱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他点头道:“我知晓了,那我便告辞了,皇嫂保重身体。”朱这几句关心的话都被他说得很是寡淡,可见他和太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3 章 一家关系确实不大好。以朱的聪明,若是要装出情真意切的模样,他不会装不出来,那么现在他的表现,就只能说是确实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就在他们往外走的时候,陆长亭扫了一眼太子妃的方向,那太子妃将太子挡得很是严实,太子长什么模样,什么脸色,睡着还是昏迷着,都一概不知……这可着实是将朱防得有些厉害啊。 待到出了宫殿后,朱的面色便立即沉了下来。他伸手攥住了陆长亭的手腕,不过朱此时看上去咬牙切齿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握着陆长亭的时候,动作却是极尽轻柔的。 “什么东西!”朱骂道。 陆长亭心底微微一惊,朱这不会是在骂太子一家吧?正想着呢,却又听朱道:“不过几个太医,倒是敢瞧不起长亭了……” 陆长亭这才放下了心,原来朱这是为他不快。 “走吧。”朱敢在门口斥骂那些太医,当然也说明了朱在宫中是个什么地位。见朱面色渐渐平复下来,陆长亭也就放了心。 朱牵着陆长亭的手腕,半点也不敢松开。旁人见他这般看重这个少年公子,自然心底也就起了几分敬畏心。 不得不说,朱这般行为对他还是极有益处的,至少叫这些人不敢小瞧了他去,无形中也减少了他在宫中的风险。 一边往前走,情绪平息下来的朱,也开始低声与陆长亭jiāo谈:“长亭,我确实并非育有意瞒你……” “我知道。”与太子有关的事,自然不能随意说出去,只是就朱骗了他这件事本身来讲,当然也没这样轻易便能让陆长亭原谅。 见陆长亭这般平静,朱却丝毫也放不下心。他知道陆长亭有多理智冷静,但此时长亭越是冷静,是不是便说明,越加对他失望透顶呢? 就算尊贵如秦王殿下,这一刻也感觉到了心一阵空悬,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长亭……”朱犹豫着出声道。 陆长亭也着实见不得朱这般模样,他不由看了看朱,问道:“秦王这是做什么?”朱可不该是这般犹豫的模样。 原本乍然听到陆长亭开口便喊“王爷”,朱心底一凉,顿觉不好,但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旁边的宫人后,朱这才想起,他们现在是在皇宫中,地点不一样了,自然陆长亭的称呼也就不一样了。朱心下稍定,也注意到了陆长亭方才那句意味深长的问话,是啊,他这般是做什么? 既是做错,那么大方求得长亭原谅便是,一次不成,还有二次,二次不成,还有三次四次……他是什么人?他是秦王!难道长亭不原谅他,便先自己没了分寸吗?朱心中顿时更为安稳了。论起如何哄好长亭,老四定然知道,改日给老四去个信问一问便知晓了。 大定之后,朱面上的神色就要好看许多了。他之所以会在面对太子妃的时候没什么耐心,不仅和他这段时日被冤枉有关系,还和他心中始终挂念着陆长亭有关系。朱抬手摸了摸陆长亭的脑袋:“多谢长亭提醒了我。” 陆长亭面上神色动也不动。 越是见他这般模样,朱心底的喜爱便越盛! 皇家子嗣可不少,但朱却觉得,再没有人能胜过陆长亭在他心底的地位了! 朱压下微微激动的心情,带着陆长亭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朱撇开了道歉的事,转而和陆长亭说起了风水正事:“出事的乃是太子之前居住的端本宫,出了事以后,太子便搬到文华殿了,连同妻儿一起。” “风水有异是如何发现的?” “宫中都养了些会瞧风水,通yīn阳学的,那日倒也是凑巧,太子身体日渐孱弱,正值生辰时,却突然病情加重病倒,昏迷了一夜,父皇震怒,派人来查。先是大夫,后是派锦衣卫chā手调查此事,随后钦天监介入,便有几个通yīn阳学的也来了……大夫久治不好,锦衣卫查不出头绪,唯钦天监的人说这是中了邪,之后宫中便开始搜罗可有人借巫蛊术来害太子。最后钦天监的人商量一番,报上结果说是风水有异,罗盘都有了示警。而后巫蛊术也未能搜出来,于是这风水有异的猜测,便算是坐实了!” “嗯。”陆长亭很有耐心地听着他继续往下说,这些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干系,但实际上,在之后追查动手的人时,却是很有帮助的。 “从风水上打开突破口以后,锦衣卫便再次chā手开始侦查,最后……” “最后查到了你的头上?” “嗯。”若是之前说起此事,朱已经忍不住愤怒了,但是经过方才陆长亭一句反问,朱便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重新找回了之前的理智,“人证、物证,一个都见不到,只有人在父皇跟前是抹黑我。虽说他们轻易也撼动不了我,可我却受不了这番冤枉,自然要寻人前来解决此事,长亭便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如何抹黑你的?” “说我府上养了不少的风水师,说不准早就有此图谋了。”之前说起这话,朱也是气急,他府上那么多风水师,不过都是为了追查当年中都风水之事!而如今却被人曲解成了这般模样!叫他如何能不怒?不过这些情绪现在都被很好地收敛了起来,再说起这句话,朱的口吻已经是不咸不淡了。 “钦天监的人本事应当很好吧……”陆长亭喃喃道。 “本事好又如何?本事好就没有瞧错的时候吗?”朱冷笑道:“我本没做过,他们想要往我身上推罪责,怕是没那么容易得逞!” “那你怎么敢信我?”陆长亭转头瞥了他一眼。 朱立即改为柔和的笑容,道:“这是自然,旁人怎能与长亭相比?”这话说得虽然谄媚了些,但还是真诚的,何况能得王爷如此谄媚,陆长亭也是独一份儿了。 陆长亭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嘴角:“那便让我好好瞧一瞧,这端本宫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吧。” 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宫人们自然离得远了许多,不过就算是如此,他们也能听见几句耳语,朱和陆长亭都知道他们能听见,也根本没有要掩盖的意思,这些话若是传入洪武帝的耳中那不是更好吗?这该叫冤叫屈,当然就得叫!只要别在言语间怪罪洪武帝就是了。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走到了端本宫外。 端本宫将会成为世代太子的住所,后世虽有宫殿更名的时候,但却极少有变动到其它大殿去的时候。 这端本宫的风水,陆长亭早在后世的南京故宫里便见过了,但是毕竟后世故宫都是经过修缮的,和千年前自然还是有着出入的,那风水自然也就免不了有些差异,因而陆长亭丝毫不敢托大,还未踏入端本宫,他便当先瞧起了宫殿的外观,其实这是最难动手的地方,毕竟堂堂太子居住的宫殿,谁敢来动工做手脚?这个目标太明显了。但就算明知不可能,陆长亭也没有放过。 有句话说得好,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若是他先入为主,忽略了这些地方,最后却导致出了问题,那该如何呢? 朱虽然也觉得没必要,但他见陆长亭瞧得认真,便很是自觉地没有胡乱开口,打扰了陆长亭。 很快,他们踏入了端本宫。 端本宫外的守卫目不斜视,就这样放他们进去了,显然是在来之前,洪武帝便已经吩咐过了。待踏入后,便能看见宫女太监还在里头清扫屋子,陆长亭见状不由皱眉。这般个破坏现场法,就算是有问题,谁又能找得出来呢? 朱注意到陆长亭皱眉的动作,不由道:“这是钦天监的人吩咐的,说是要去晦气。” “人也没在宅子里,何必这样心急?这样一清扫,旁人陷害你的证据岂不是也跟着没了吗?”陆长亭对此很是不满,难道洪武帝也就任由他们来吗?但是想到洪武帝对太子一家的看重,陆长亭便觉得,说不定这也是洪武帝准许的了。 朱这下撤下了心头的不快,自然轻松了许多,他冲着陆长亭笑了笑,道:“怕什么?我有长亭。” 陆长亭:“……”把你得瑟的,你咋不上天呢? 心底吐槽归吐槽,但陆长亭面上还是因着这句话而柔和了许多。 正好这时候宫人们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忙躬身见礼,一边也小心地打量起了陆长亭。这段时日里,端本宫里也来了不少人了,他们虽有惊诧于陆长亭的容貌好看,但别的惊讶却是无的,毕竟他们见的人可也不少了。 陆长亭直接无视了他们的目光,此时陆长亭的注意力在内殿几个身影身上,瞧那模样,他们应当就是钦天监的人。 这些人才是接下来陆长亭需要密切关注的对象。 宫人们呼喊“秦王”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当即便有人出来了,为首的是个老头子,身上的官袍空dàngdàng的,看上去很是干瘦,这样的人,第一面便给人以难以接触之感,陆长亭着实忍不住微微皱眉。和这样的人打jiāo道,麻烦了。所谓相由心生,看眼前这人,便能知晓他的xìng格究竟是何等的刻板顽固。 “见过秦王殿下!”老头子先行了礼,紧跟着出来的几人,也纷纷向朱见了礼。不管此事跟朱有没有关系,在洪武帝没有下定论之前,他都是极为受宠的秦王殿下,众人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陆长亭此时又注意到了两个人,那两个人并没有身着官袍,他们站立在这几人的身后,着白身打扮,一个堪堪步入中年,一个正值青年,这两人都很是沉得住气,面上冷傲,在钦天监的人都见了礼以后,他们方才拜见了朱。 朱对这些人都不敢兴趣,只匆匆扫了一眼,连话都没有多的一句,毕竟此时重要的是让长亭先瞧清楚这端本宫的风水问题。 于是朱挥了挥手,道:“你们不必管了,我带了一位风水师前来查探端本宫的风水。” 那老头子皱眉道:“秦王殿下如此大费周章,怕是不必要的,此处人已经不少了,便请秦王殿下将人带回去吧。” 朱冷声道:“本王带来的人,谁能置噱?今日本王便偏要让他来瞧一瞧!” “这瞧,也不一定能瞧出来结果啊……”有人小声说道。 陆长亭朝着那人看了过去,那是个较为年轻的人,约摸在二十六七的模样,难怪这么不懂规矩…… 陆长亭正想到这里的时候,朱就已然不快了,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人,道:“这等不通规矩的东西,怎么也能在皇宫中行走?冲撞了贵人,他担待得起吗?” 那人吓了一跳,大约是没想到朱到现在都还能摆王爷势头,顿时脸色都白了。 陆长亭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暗道了一声着实太蠢! 这样蠢,若是哪日死了都不稀奇。 钦天监赖是朱之过,难道他们便真以为都是朱的错了吗?现在洪武帝都紧闭着不曾开口,他们又哪来的权利,将这个罪过在朱身上钉死呢?这般态度,便可算作是藐视皇家了!朱要拿下他们还不容易? 虽然发作了一通,但朱也没兴致真将那人怎么样,不过借作敲打而已。朱带着陆长亭仔细查探起了整座宫殿,这下子,这些人倒是不敢有微词了。 所谓欺软怕硬,便是如此了。陆长亭心底觉得实在有些好笑。 朱压下心底的火气,暂时将这些小卒子都抛到了脑后去。 “长亭,如何?”朱放缓了语气低声问道。 陆长亭摇头道:“如今很难瞧出来什么。”痕迹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这不仅得靠细心观察了,还得靠运气。 朱心底微微一紧,但是在他转过头,瞥见陆长亭面上神色并不焦急后,朱刚紧了的心,立时便又松开了。 “需要些时日?” “这是自然,但是想来也花不了太长的功夫,能发现便是能,不能发现那便是不能,耗不到十天半月去。”至少依照陆长亭的准则来说,若能发现,那么几日内便能发现了。 朱闻言,顿时大为不悦地道:“也不知道这些人在拖延什么……”朱对陆长亭信任非常,既然陆长亭说耗不了那么久的功夫,便自然是耗不了。 “秦王殿下。”就在朱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便有人出来打搅了。 那人走到了朱的跟前,先是恭敬地见了礼,然后才将目光放到了陆长亭的身上,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陆,陆长亭。”陆长亭淡淡地应道,这开口的乃是那作白身打扮的青年,青年脸上的冷傲之色还未完全褪去,加上他年纪大身量高,站在陆长亭身前便颇有些压人的味道了。只是陆长亭又哪里会将这一点放在眼中?陆长亭仿佛对此毫无所觉一般,倒是叫那些钦天监的人得以高看了他一眼。 “方才听闻陆公子说,这查探的功夫花不了多少,耗不到十天半月,发现便是发现,没发现便是没发现,可是如此?”青年将陆长亭方才说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这下陆长亭也猛地反应过来,青年这是对他之前说的话,心头不服气呢。原他还以为这青年如何沉稳呢,没想到这便沉不住气了。不过,陆长亭方才那话,对于在场这么多人来说,都不会觉得好听。 这年轻公子口中的话,不就是在指责他们无能吗? 能站在皇宫中的人,自然都是精英!自然的,他们也就格外地难以忍受陆长亭说出口的话。 但陆长亭也不会后悔自己说了这样的话,他本也没说错,这些人也的确是将事情拖延许久,都还未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若非太子身体有所好转,洪武帝怕是已经在心焦之下,问他们的罪责了。有什么能力,便当什么样的差事,现在他们占着茅坑不拉屎,还不许人说了吗? 陆长亭分外镇定,点头道:“不错。” 也或许是因为身旁还站了个朱,此时陆长亭有底气极了。 “这位陆公子着实大才,依陆公子言,便定然是知晓太子宫中何处有异了吧?”青年立即便问道,他的口吻温和,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咄咄逼人的。 对于这个结果,陆长亭并不意外,凡是有些才气的,都难免恃才傲物,何况是方才被他打了脸,现在对方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他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4 章 找回去。 “阁下没听清我方才所言吧,我方才说的是,瞧得出便是瞧得出,瞧不去便是瞧不出,又怎么成了我已经瞧出何处有异了呢?”陆长亭大大方方地反驳道,他根本不在乎这点面子,一时争胜有什么用?要最后发现异处才有用。这时候实诚比撒谎更好,陆长亭没必要为了颜面强装自己知道了。 “行了。”朱chā声了,他冷冷地环视一圈众人,道:“既然你们花耗了这样久的时间都未能发现什么,如今还要跑出来为难别人一眼内便查出吗?” 青年面上虽仍有不满,但到底还是被朱的话安抚住了。 唯钦天监那老头子,笑道:“秦王殿下忘了吗?钦天监早就查出来了,只是殿下心中不信,这才命我等重新查探的。”这个所谓的查出,自然指的就是旁人所说,太子是受秦王所害的事了。 朱的面色有些难看,偏偏这老头子油盐不进,脸上刻板的笑容莫名变得yīn森可怖了几分。 经过这么一次jiāo锋,陆长亭也算是看出来了,与他们多说无益,这钦天监里,定然混进了故意与朱为难的人,若是此时还继续和他们一味进行口舌上的jiāo锋,那就着实是太笨了。 陆长亭轻轻拉拽了一下朱的袖子,因为这个动作做得极快,因而分外地不留痕迹,陆长亭偏心的一面再度展露了出来,他道:“殿下,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耽误了皇上的事。” 皇上的事?皇上能有什么事?他们都竖起了耳朵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顿时心乱如麻,想要阻拦秦王的脚步也就随之停滞了。 实际上陆长亭口中的事,也就是指这件事…… 当时在大殿中,不是洪武帝让朱带他先来瞧瞧吗?这就是皇上的事了! 但正因为陆长亭没有说明白,这才给这些人留下了无边的想象空间,自然的,他们也就不敢乱动了。只那青年,对着陆长亭笑道:“那我便等着陆公子大展身手了!”这青年的笑容是yīn沉沉的。 朱冷笑道:“若非父皇所请,本王便剜了此人的眼珠,剥去他的面皮。”当然这话是背过身来后说的,毕竟这样的话若是传入洪武帝耳中,说不准便要落个残暴的名声。那颇受洪武帝喜爱的太子可就温文良善得很!洪武帝喜好的是这样的儿子。 陆长亭摇头:“莫开这种玩笑……”陆长亭说着又拽了拽朱的袖子:“我发现殿中气场确实有不对的地方。” 朱心思却暂时不在这里。他暗暗道,长亭,我可未开半点玩笑…… “何处不对?”朱压低声音询问道。 陆长亭指了指一个方向,朱道:“那正是太子睡的地方。” 谁叫他比起旁人来说,自己的眼睛能看到些与众不同的地方呢?陆长亭自然比别人更容易发现这宫殿之中的异处。可这一点,别的人不知道啊,谁能想到陆长亭已然拥有这样卓越的本事呢? 方才那青年密切关注着陆长亭,此时偷听到陆长亭说自己发现了异处,不由觉得好笑:“谁都知晓那是太子起居的地方,这位公子指向那处是为何意?” 陆长亭根本不搭理他,而是大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朱自然跟上,而有朱在一旁,他们自然很是轻易地便入了那宫殿。 青年犹豫一下,也跟了上去。 钦天监的人自然也时时在关注他们,只是没那青年那样,敢做到如此明显。 陆长亭此时在屋中转了一圈儿,道:“这屋中的摆设应当是被挪动过的。” 但那些宫人打扫得一干二净,哪里看得出来痕迹?青年笑道:“公子可莫要过分随xìng妄言啊,公子瞧一眼便知道在屋中挪动过摆设,我倒是好奇公子的这双眼,究竟是何等厉害。” 对方针锋相对,陆长亭当然也不会示了弱,不冷不热地顶了回去:“自然,我的眼也不是谁人都能有的。” 那青年却更加觉得陆长亭在说大话,只轻嗤一声,便要看陆长亭如何继续扮下去。 “将宫人叫来问问吧。”陆长亭道。 青年忍不住笑了:“我还当公子有什么本事,原来公子的本事便是将宫人叫来拷问吗?” 陆长亭用仿佛看弱智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不管我有何本事,能最快问出结果的法子,我为何不用?” 他们为了故意卖弄,自然是靠一双ròu眼来瞧,但总有些东西并非一双ròu眼能瞧出来的,因而才进度缓慢……对于被分来和他们抢功,还大言不惭的陆长亭,他们心底都很是抵触抗拒,尤其这青年在见到陆长亭的傲气之后,便更为不满了,这才针锋相对起来。而此时被陆长亭藐视了一番智商,那青年的脸色被瞧得甚至有些发紫起来。 朱轻笑一声,知道陆长亭是谁人的面子都不会给,遂将宫人们叫了进来。其实陆长亭也不能保证,一定能从宫人们的口中问出什么来……毕竟端本宫出了事以后,宫人很可能有所变动,何况若是动的什么小东西,那宫人也不一定能想起来,事情都已经过去这样久了…… 但陆长亭没想到,还真从他们口中问出来了些什么。 “有……有动过……”答话的是个模样稳妥的大宫女:“是、是有一日,次妃在殿中时,便和太子说,要换了那美人榻,说是放在窗边才好。” 陆长亭扫了一眼美人榻:“还换了什么地方?” “这……” 那宫女似有难言之隐一般,半晌都不敢说话。 “怎么,有什么连本王跟前都不能说吗?”朱面色一冷,厉声问道。 “殿下,奴婢……奴婢……”那宫女脸色发白:“奴婢想着,此事应当、应当是没甚关系的。” 青年在旁边嗤道:“之前锦衣卫都未能问出来的东西,公子倒是好手段,一问便知道了。” 陆长亭丝毫不惊慌:“锦衣卫问的是刑讯官司,我问的却不过是殿中有何物挪动。”这等细节,想来那些锦衣卫也并不会问。何况这时候锦衣卫才成立一年,又能有如何厉害狠辣的本事呢?和后世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青年见往陆长亭头上扣帽子便只能撇了撇嘴。心道,这陆长亭倒是个聪明人! 这青年却是忘记了,他方才chā话,扫的岂是陆长亭的面子,那分明乃是秦王的面子!朱如何能忍得了他,当即便道:“来人,将此人送到父皇跟前去发落,便说他恶意阻挠他人查探太子之案,还敢对本王不敬……” 那青年呆了呆,这才跪地道:“秦王、秦王,草民并无此意……” 虽然口称草民,但却傲气不改。 陆长亭实在瞧不上他。他虽也有冷傲,哪怕面对朱家兄弟也是分毫不让,但那都是建立在他无错的基础上,而并非胡搅蛮缠,明明站不住道理却还要硬摆出架势来。 “驱赶出去!”朱看也不在看那青年一眼。 陆长亭淡淡一笑,这时候才道:“留着他吧,我也好奇,他有什么本事呢。 ” 朱冷声道:“这等人,能有何本事?” 陆长亭一边往着太子睡过的床边走,一边道:“他不是擅长搜寻宫殿吗?总能搜出来些什么的。” 这话不正是在打这青年的脸吗? 青年面上果真一片青一片红,仿佛开了个染坊似的,煞是好看。 陆长亭站定在床前,道:“可是这处有了变动?” 那宫女难以启齿,羞涩难当,那还能是什么不敢说呢?自然便是闺房之乐了。 宫女小心地点了点头。 “也是次妃让变动的?” 宫女“嗯”了一声,死死地埋下了头。 见这陆长亭当真三言两语便问出了些东西来,那青年的脸色是更为难看了。 “你不说也罢,那便让我瞧瞧,这究竟是动了什么。” 那宫女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陆长亭又道:“但你要记清楚,你若此时不说,之后便是隐瞒之罪了。” 朱闻言,赞赏地看了一眼陆长亭,还心道,长亭虽然从未接触过皇宫,但是这本事手段却分毫不差! 而陆长亭这番话,果然将那宫女吓住了。 宫女哆嗦着道:“也、也没什么……只是放了些求子的东西……” “下了yào?”朱面色一冷,顿时气势压人。 “不不,只是放了摆件……” 宫女指着床底:“真的、真的……” 陆长亭有些无语,这后宫之中的女人为了求子,还当真是用尽手段啊!陆长亭暗暗摇头,若是坐实问题出在这上面,那次妃的日子便要不好过了。 其实皇太子朱标并不过分喜好女色,加上洪武帝本也不喜如此,因而太子宫中妻妾甚少,除了继妃吕氏,便只有这位次妃能在朱标跟前说上话了。而观太子子嗣,除却元妃常氏留下的一个儿子,剩下的便都由吕氏所出……可见朱标多么遵从老朱家的惯例……这次妃在位置上坐得久了,看着皇太孙极为讨洪武帝欢心,心底会难受也是正常的。 只是难受归难受,做出这等行为,便绝对是愚蠢了。 这是陆长亭第二次爬床底,他熟门熟路地让人送来棉被铺地,而后对朱道:“劳烦王爷为我举灯。” 青年暗骂道,方才还道我不敬王爷,此时你不也是吗?那青年还颇为幸灾乐祸,哪里知道下一刻,秦王便乐颠颠儿地举着油灯,蹲下身去给陆长亭照明了。 青年刚展露出的一丝笑意,又生生被他吃了回去。 悲喜jiāo替,那叫一个难受! 第105章 就算是王爷之尊为自己照明,实际上陆长亭都还是有些嫌弃的,毕竟朱不及朱棣细心,和陆长亭之间的配合度也远远不够,这会儿陆长亭难免地想念起了朱棣。所幸这二人待他都较为纵容,陆长亭说什么,便按着去做什么了。 陆长亭搜寻了一番床底,最后发现了一处不正常的凸起。 那一块的砖明显要高出一截! 当然,这放在旁人眼里当然是瞧不出的,但陆长亭不一样,因为职业的原因,他平素便极为喜欢观察,因而与其他人比较起来,他的眼力也胜出一筹,这才让这处异样逃过他的眼睛。 陆长亭拉了拉朱的袖子。 朱对于陆长亭这般亲近的小动作弄得心底一阵欢喜,他凑上前去,低声问道:“怎么了?” “宫中有密道或者暗格一类的玩意儿吗?” 朱笑了笑:“自然是有的。” 陆长亭便伸手去摸了摸那块砖面,然后猛地使劲儿往下一按,只听得一声极轻的响动,“咯”砖面打开,露出了底下一个箱子。 朱有些惊讶:“这……” 这暗格不稀奇,但是长亭能发现并且将之打开,那可着实稀奇了!而且以长亭所言,出问题的便必然就在这上面。 陆长亭问:“能否取出来?”问的当然是朱了。 好歹这里也是太子的居所,并非他说动便能动的,万一不慎打开了什么不该打开的东西,便是为朱惹麻烦了。 “无事,打开吧,从太子搬出去开始,这宫殿之中便不可能留有什么敏感之物。” 听朱口吻这般放松,陆长亭也不犹豫,当然,他不可能自己钻进去拿,他看向了朱,于是朱看向了身后的小太监:“去将那个箱子取出来。” 虽说从太子搬出之后,这宫殿之中便没什么敏感之物了,但他们为奴,哪里敢动主子的东西?谁敢去探那暗格?除非是不要命了!也就是朱来了,他们才敢动的。而平日,就算是洪武帝亲来,也不可能弯下腰去打量床底的东西,谁也不会想到大费周章从一个暗格查起。 这倒是便宜了陆长亭,一来便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那青年也没想到,陆长亭当真一来便瞧出了异样,但此时他自然不能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于是他定定地看着小太监费劲儿摸出来的木箱子,神色不为所动。这随便打开一个暗格,便能说是有异样了?好笑!若是查实并无异样,到时候他便要瞧瞧这陆长亭如何下得来台! 这时候小太监们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放到了地面,在看了一眼朱后,他们便开始开箱了。 青年屏住了呼吸。 而这时候,其他人也听见了动静,忙跟着过来了,谁知道一瞧,那床边铺着被子,秦王手里端着油灯,几个小太监还围着一个木箱子。 这是搞什么把戏? 就在他们伸脖子上前来的时候,小太监们将箱子打开了,内景被露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里头放的是个佛……? 朱没经历过林家的事,看见这玩意儿当然没反应,若是程二等人在此,怕是已经忍不住打哆嗦了。 陆长亭看着那尊“佛”,慢慢皱起了眉。周围的人将那“佛”打量一番,也跟着皱眉不已。 “长亭,这是何物?”朱也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自然便只有询问陆长亭了。 陆长亭斟酌一番,道:“这不是佛。” 众人都是先入为主,认为被供奉起来的,不是佛能是什么?此时骤然听陆长亭如此说起,他们方才觉得惊讶不已,再仔细去端量的时候,便令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这个摆件,身上裹着红色僧衣,面孔却是孩童模样,两边垂髫,还面带笑容,乍一看,会让人觉得憨厚可爱,但是再看却会令人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众人实在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这是什么?”有人声音微微颤抖地问出了声。 此时陆长亭正不自觉地想到了朱棣、程二等人呢,突然听见有人这般问,他倒是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欣赏尽了他们面上掩不住的惊恐之色后…… “婴面鬼像。”陆长亭斟酌了一会儿才如此开口道,这都不算是什么风水摆件,这就是个害人的雕像而已,就如同巫蛊术中做的人偶一样的存在。陆长亭也只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个东西,这和林老爷家中那菩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看似为佛像,实际却大有乾坤!这个东西求的可不是子,那是小鬼。 陆长亭曾听闻,许多养小鬼的人家,便会供养这个东西,它能牵动yīn气,能招小鬼来,更能自身形成yīn煞,滋养小鬼。 那次妃将这玩意儿供养在太子的床下,她没毛病吧? 这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5 章 可太害人了啊! 陆长亭再看木箱里,便见里头还有着米碗和木筷,陆长亭对这可熟悉得很,之前在林老爷家中便见过一次。 朱看了看米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因放置在木箱中不好上香,便用此法替代吗?” 陆长亭看了他一眼,道:“秦王殿下聪慧。” 朱顿时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不过这抹笑容也只是一瞬间的,在这个当口,他发现了谋害太子的证据,当然不能笑,只能震怒或者痛心。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朱便调整好了自己面上的表情。 他厉声道:“快去禀报父皇,请他来此处!” 小太监哪里敢耽搁,让他们焦头烂额这么久的事,却在一夕间被解决了,宫人们都难免升起了些不真实感。 这厢洪武帝还在翻折子,他靠在龙椅上,颇有些疲累地揉了揉额角,随后问身边伺候的宫人:“秦王还在太子那里?” “应当在端本宫瞧风水吧。”身旁有人答道。 洪武帝失笑:“还真带个年轻小公子给他大哥瞧风水去了!” 话音刚落下,殿外便有人进来,道:“皇上,秦王殿下请您过去,说是端本宫的异处找到了!”那太监虽说已经竭力克制了,但还是展露出了几分喜悦来。能不喜悦吗?自从太子出了事,皇帝的情绪便变得极为善变了起来,轻易便能惹怒了他。 洪武帝先是喜色涌上了脸,甚至整个人都立了起来,但是很快,他便又坐了回去,面色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他淡淡道:“这个老二,怎么这般沉不住气?是寻到什么异处了?”洪武帝冷静下来以后,在他看来,老二才刚带了个风水师进来,而这风水师生得极为年轻,瞧上去便是个不中用的模样,那能找出什么来啊? 在洪武帝看来,这钦天监自然不会比不过那叫陆长亭的年轻人。 于是洪武帝便推断,这风水师定然只是发现了点儿微末东西,便大惊小怪了起来,而他那二儿子又不通风水,自然便被他糊弄了。 洪武帝方才的喜悦和激动,此时已经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那太监唤来了传话的小太监,让小太监在洪武帝跟前复述了一遍,那小太监虽然胆子小,但好歹是将整个过程说清楚了,并且没有丝毫的疏漏。 洪武帝听着听着还觉得这个风水师实在有些不着调,好端端的连太子的暗格都敢打开!这和暗格能有什么关系?那钦天监可都没瞧出来半分不对劲呢! 而此时洪武帝又听那小太监道:“……最后却见那木箱中取出了一个佛……哦不不,那陆公子说这不是佛,是、是害人的东西!” 洪武帝何其敏感?登时便想到了巫蛊一类的玩意儿。 “走!去瞧瞧!”洪武帝敏感的神经顿时被触动,哪里还能安稳地坐下去?谁敢如此残害他的太子?洪武帝已然在心头将那人凌迟了百遍。 只要是牵扯到这样的事上,洪武帝已经不管那陆长亭是否真有本事,他都绝不能轻易放过,他必须得亲自前往一察,方能安心。 洪武帝的御驾很快便抵达了端本宫。 陆长亭站在宫殿内都能听见外面清晰的请安声。 朱此时握了握陆长亭的手腕,温热的触感抵达皮肤表层,陆长亭略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受了朱的这份好意。 事关太子,待会儿洪武帝的口吻肯定不会如之前那样平淡,心焦之下的洪武帝,口吻也许会变得咄咄逼人……总之绝不可能是温和的态度,一般人怕是会承受不住洪武帝这般的问责吧?但这个一般人自然不包括陆长亭。 当朱元璋走进来的时候,陆长亭正稳稳地站在那里。 朱元璋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见他姿态丝毫不乱,心底倒是起了一丝赞赏之心,方才怒急的情绪,倒是渐渐被平复了。 只是平复归平复,朱元璋面上神色却丝毫不见缓和,甚至可以说,他此时的表情是冷酷的。陆长亭都有些不大敢与之对视。毕竟朱元璋身上的气势确实极为逼人,哪怕这位帝王已然年迈,但多年积威下来,一身气场自然不是盖的。 此时宫殿中众人,齐齐见过了朱元璋。 朱元璋先是看向了朱,道:“辛苦老二了。” 随后朱元璋便看向了陆长亭:“可是你发现的异处?”竟是连多余的话都不曾说一句,可见朱元璋在此事上的焦灼挂心。 “是草民。” “东西呢?” 朱立即转身命令小太监将东西呈上来,连同那木箱装着,之前陆长亭让人打开的时候是什么模样,那么此刻到了朱元璋的手中也就是什么模样。朱元璋扶住身边太监的手,站直了身子,好更清楚地瞧那木箱里的东西,这一瞧,朱元璋就变了脸色。 朱元璋是什么出身?那些民间鬼怪巫邪的传说听了不少,此时见到这雕像,他当然不会以为这的是佛,毕竟作为一个曾经当过和尚的人来说,他怎么会辨认不出佛像呢?这哪里是什么佛像!分明透着一脸邪气!再看那木箱中的米碗和木筷,这不就是将木箱当作一个小小祭案吗? 朱元璋的脸色越来越冷,布着皱纹的脸庞瞬间变得杀气腾腾起来。 其实别说是太子了,换做任何一个儿子遭了这样的罪,朱元璋都会如此愤怒的! 敢谋害皇帝的子嗣!这可是滔天的大罪了! 朱元璋盯着那佛像瞧了会儿,才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像?是用来做什么的?” 陆长亭微微诧异,他没想到这时候朱元璋还能维持住理智,连口吻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冷厉,陆长亭压下这份诧异,答道:“这是婴面鬼像,能聚yīn煞,招小鬼,书中曾记载,这是养小鬼的人家才会供奉的。” 不听还好,这一听,朱元璋的怒气便立时发作了,他挥开身边的宫人,上前一步直接踹在了太监的身上:“一群废物!连这等大事都没能发现半点!” 这端本宫中搬得差不多了,连个能让朱元璋砸一砸泄愤的玩意儿都没有,那太监便只有受着了,众人也吓得齐齐跪地道:“皇上息怒!”再一看,大家脸色都白了。 陆长亭这个现代人毕竟还是不大能习惯这样的规矩,因而他的反应慢了半拍,就是他慢了这半拍,朱元璋的目光就朝他扫了过来,陆长亭的心脏不自觉猛地一缩,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跟着跪下去的时候,却听朱元璋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这口吻并不严厉,当然也并不温和就是了。 朱见状,心下微微有些着急,生怕朱元璋对陆长亭做了什么。 这会儿陆长亭倒是冷静了不少,只是心底还有余悸挥之不去,他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地道:“草民乃是风水师,惯会观气,从踏入端本宫后,草民便在观察这端本宫中的气,好的气运,便是福气,那是不一样的,而坏的气会形成煞,有的气煞会损气运,而有的气煞便是损害人身。先是根据宫女口供,草民认为这屋中有什么地方被动过了,随后草民便是在这宫殿中发现了气煞,再根据气煞的流动,寻到了此处来。” 朱元璋当然也不会去细究这个过程,毕竟这个并不重要,他之所以要询问一番,是为了消除陆长亭身上的可疑。见陆长亭答话的时候,丝毫不惊慌,朱元璋便稍稍放下了心。 “宫女口供?哪个宫女?为何锦衣卫没能查出来?”朱元璋最后一句话,当然不是冲着陆长亭说的。 之后宫女被带上前来,自然是将之前对朱说的话,再度对朱元璋说了一遍。 不久之后,那位次妃便被带过来了。 陆长亭打量了一眼那位次妃,那是个生得极为娇俏的女子,瞧那俏模样长得像是十六七岁一般,光看外表倒是极容易给人好感,着实不像是会做出这等事来的人。但……但若是用面相上的法子来瞧她的容貌,陆长亭便瞧出了些不对劲。 鼻梁凸节,印堂窄小,眼尾尖刻。 她笑起来的时候,这些是很容易被忽略掉的,但她在朱元璋跟前站定,收敛起面上的笑容时,这些特征便显得明显许多了。 这是个心胸不宽,心底颇有些算计的女子。 在次妃过来的路上,朱元璋已经平息下怒火了,因而次妃来的时候,朱元璋只是面上神色显得冷酷了许多,他扫了一眼次妃,道:“柳氏,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次妃愣了愣,当先跪地,道:“可是媳fù何处做得不妥?惹得父皇生气了?” 次妃柳氏,地位仅次于继妃吕氏,因着生得娇俏,一张嘴倒也会说,因而在太子和洪武帝跟前都有个脸面,甚至可同继妃一般,称呼朱元璋为父皇。往日听着不觉得什么,那都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而此时朱元璋再听次妃如此称呼,脸色霎时一沉。 “你倒是撇得干净!朕的儿子还躺在床上!”朱元璋被她的姿态激怒了,眼白都微微泛着红了。 陆长亭见状,在一旁暗暗摇头,这个柳氏太聪明了,她定然不会就此认罪。 果不其然,柳氏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父皇发现了吗?” “媳fù只是……只是……只是对太子确实缠了些,才致太子损了体魄……”这话里话间便是往闺房之乐上引了。 之前那宫女,不也正是因为这是闺房之乐,于是才没有多说吗?但事情真的能如柳氏想的那样,完美被引向另一个方向吗?陆长亭心底忍不住笑了,这柳氏便实在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他们既然找到她头上了,那自然是发现她借闺房之乐为掩盖做的小动作了,不然洪武帝又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召来训斥呢?若当真只是为闺房之乐,那么洪武帝应当只是吩咐后妃,将柳氏私底下叫去,再叮嘱敲打一番。 现在处境都这样明显了,想也知道是洪武帝对她起了疑心啊! 柳氏如何还能抵死不认呢?就算不认又如何?柳氏着实太小瞧洪武帝了。只要他心底认定的事,哪怕你不认罪又如何?一样能办了你。 朱元璋挥挥手,示意人将木箱子抬了出来,小太监们没有给柳氏辩驳的机会,直接就打开了木箱,柳氏的目光触及到里面的东西,目光明显闪了闪,整个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这和她方才伪装出往后退缩可是全然不一样的。陆长亭的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上,自然没有错过柳氏的种种表现,如此瞧来,这柳氏并非是受他人蒙骗了,而确实是出自她自己之意。 可她身为太子次妃,待到日后太子登基,她虽做不了皇后,但位分也绝不会低,朱标xìng慈和,对待妻妾都相当不错,想也知道她的将来是何等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就是明知道有这样的未来,她却偏要冒险谋害自己的夫君,当今的太子,用的还是如此yīn损的手段…… 这是和老朱家有着深仇大恨吗?若非如此,陆长亭便着实想不出个中原因来了。 “眼熟吗?”朱元璋冷声问:“若是觉得陌生也没关系,从你方才开口开始,朕便知道你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辩驳便不必了……来人,去知会太子妃一声,告知她,谋害太子的凶手已经被抓住了。” 柳氏脸上闪过了错愕之色。怎么会……怎么会如此? 陆长亭心底暗暗轻笑了一声,洪武帝行事本就如此!柳氏在皇宫这样久,却半点都没领会到吗?不过想想也属正常,毕竟洪武帝对太子极为疼爱看重,爱屋及乌的,对待太子一家人也都很是不错,柳氏怕是就这样跟着太子见多了洪武帝慈和的一面,便真将他单单当作是个慈和的父亲了,却忘记了他乃是明朝的开国皇帝,有着铁腕手段! 而就在此时,有个人弱弱地出声道:“皇上,草民斗胆请问陆公子,如何能判定,太子之过便是由这婴面鬼像引起的?” 柳氏听见这句话,登时便顺着那人目光看向了陆长亭。陆长亭毫不意外地瞥见了柳氏眼底一闪而过的憎恶。 朱元璋极为不耐:“方才陆公子不是已经说过这婴面鬼像的后果吗?若非由它而起,以你所见,又该是因为什么而起?”朱元璋的声音陡然转冷:“朕让你们仔细查探此事,你们可又查探出结果了?” 陆长亭转头看去。 那出声质疑的便是之前不满他的青年,而此时青年跪倒在地上,面色微微发白,自然不敢答,也答不上朱元璋这话。 “皇上,可这……这……”钦天监的人也按捺不住了,但他们却又不敢说皇上此举太过草率,一时间纠结在了那里。既然皇上跟前不敢放肆,但他们却是可以用目光谴责陆长亭,一时间,这些目光就纷纷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陆长亭站在那里,照旧动也不动。 “你们在此处继续搜寻宫殿,看可有遗漏的地方。”朱元璋扫视了一眼跟前的人,众人自然点头应声,不敢多言半句。而后他才又看向了陆长亭,口中的话却是说给朱的:“带着他过来。”这个“他”指的当然便是陆长亭。 “是,父皇。”朱此时面上的神色已然放松了许多,他拍了拍陆长亭的腰,“长亭,走。” 陆长亭虽然觉得那只大手拍在腰上有些别扭,但好歹没像朱棣那样,拍错位置的次数永远比拍对的次数多。 朱元璋阔步出了端本宫,哪里看得出是个五十来岁的老人?陆长亭和朱紧随其后,两边拱卫着宫人,很快便消失在了端本宫众人的眼中。钦天监的人,和那两名特被请来的风水师,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他们辛辛苦苦忙活这么久,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少年,劈手就抢夺过了他们的功劳……这叫他们心中如何能甘心? 而次妃柳氏跪伏在地面上,身边的宫女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去搀扶。很快,一群冷着脸腰间佩刀的人大步走了进来,直接将次妃柳氏带走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那一身煞气,等他们走了都还叫钦天监的人觉得心有余悸。 这厢朱元璋带着陆长亭二人就近择了一处偏殿进去说话。 朱元璋的确很关心儿子,开口便是问道:“那宫殿中可还有别的异处?” 陆长亭当然不敢将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6 章 说满了,于是他摇了摇头,道:“不好说。”他丝毫没有为自己说了句废话而感觉到惶恐。 之前朱元璋便对陆长亭外表气度很有好感,之后虽然误会他是个绣花枕头,但等到误会解清之后,朱元璋心底的好感便更是层层拔高,因而此时朱元璋对他,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了,哪怕听见他如此回答,也只当是陆长亭xìng子谨慎不敢妄言,而不会觉得是陆长亭本事微末,这才无法察觉。 “无事,一日瞧不出,那便多花几日。”现在拔出了一个来,朱元璋心底已然大定,至少比之前那群人忙忙碌碌,却什么都寻不到也好。 陆长亭也差不多猜出了朱元璋的心思。 洪武帝现在应当是要先从柳氏下手,从她身上搜罗出更多的讯息吧?这事光靠柳氏一人之力,不可能进行得如此顺遂才是,想来背后还有主使,或是同谋。 看来这下锦衣卫派上用场了! 虽说是初设的锦衣卫,但严刑拷打对于他们来说,应该并不生疏吧,要想从柳氏身上问出东西来,应该是不难的。想到这里,陆长亭便未再往下想了,反正这些都该是洪武帝去cāo心的事了,总之不会再被有心人怪到朱身上就是了。 “你年纪轻,却很有本事,你是何地人士?可曾想过入当地的yīn阳学?”朱元璋问他。 看似关怀欣赏的话,却并不足以让陆长亭激动起来,陆长亭很清楚,这些不过是朱元璋随口问上的一句罢了,就算他立了功,但他毕竟只是个风水师,只是个极为普通的平民,自然不值得朱元璋挂心,也不可能得朱元璋立即一句,问他是否要入钦天监。 “回皇上,北平人士,未入yīn阳学,做个闲散的风水师很好。”陆长亭答得很干脆利落,不带半点刻意的谄媚。 朱元璋对他识趣的姿态很是满意,道:“原是北平人士,此次老二便是去北平带他回来的?” 朱点了点头,姿态大方。 朱元璋此时却还不知道,陆长亭还住在他四儿子的王府上呢! “嗯,之后几日你便留在宫中吧,待到事情了结后,朕必然有重赏。”朱元璋见陆长亭很是靠谱,自然便不需要敲打了,于是很简单地以这段话作了结语。 “是,草民谢过皇上。”陆长亭躬身道。 朱元璋此时还惦记着别的事,当然不会再耗时间在这风水事上,他对朱道了句:“既然回来了,便好生歇息,莫要将自己累着了,和你大哥一样躺在床上。” “多谢父皇,儿臣知晓。”朱恭送着朱元璋出去了。 朱和陆长亭一起并肩站在门外,看着朱元璋远去的身影,道:“父皇这般便是彻底消去我身上的嫌疑了。” “恭喜二哥。”陆长亭道。 朱却是yīn沉沉一笑,道:“没什么可恭喜的,这背后是谁存了害我的心思,我却还不知晓。” 陆长亭闻言,倒也挺心疼朱的,从他们在太子妃处遭受的待遇,便可知晓,自从有这样的流言传出后,朱身上背负了多少的猜忌……对于朱这样骄傲的人来说,肯定令他很是难以容忍。 “此事就算二哥不动手,皇上也会查清楚的吧。”陆长亭压低声音道。 一声低沉的“二哥”,顿时便让朱的心情好了许多。 皇宫这么多人,却是比不上一个长亭啊……朱在心底轻叹一声。 “今日歇在何处?”陆长亭好奇地道。 “自然是与我一处。”朱说完没多久,便有太监前来,请陆长亭前去,朱蛮横地将那太监挡回去了,直接带着陆长亭跟着自己一块儿去住旧时皇子的宫殿了。 一边和朱往那边走,陆长亭一边淡淡道:“怕是明日会有不少人,议论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了。” 朱笑道:“哪里是来历不明的人,是议论这个本事高超的人!”有他在,他怎么会允许别人说了陆长亭的坏话?当初他对长亭说的话都还犹在耳边呢!他跟老四不一样,他会将长亭护得死死的! 陆长亭淡淡一笑。若真是议论他的好本事,那钦天监的人,怕是该瞧他横竖都不顺眼了。 说话间,两人便已经进入到了殿中。 这时候殿中正安静得很,宫女太监们见秦王来了,顿时忙得不可开jiāo,生怕出了半点差池,便被秦王怪罪到头上。 待安置好后,陆长亭与朱一同进了屋子,扫视四周,却并未发现什么东西,一时间陆长亭有些失望。 朱看出了他的失望,解释道:“许久未住,自然许多过往痕迹都没了。”这是在皇宫,宫女太监们自然最是勤快不过,当然是日日都会将屋子清扫干净,这时日一久,还能留下痕迹那就奇怪了。 陆长亭原本还想瞧一瞧,那永乐大帝幼年时生活起居的地方呢!现在自然只有作罢。 既然没了什么新鲜可探的,陆长亭便也只有洗漱一番,好生与朱休息在一处了的。当然,这晚同床共枕是难以避免了。原本陆长亭还觉得这样不大好,但是后头想一想,这皇宫他是初来乍到,确实不如老实待在朱身边的好,至少各方面都有了保障,而且跟着朱一起蹭一蹭亲王的待遇,那也是极好的。 翌日晨起。 宫女端着水进来的时候,打量了陆长亭好几眼,眼里满是好奇和惊异。 陆长亭瞬间便知晓,看来这已经是传开了。 其实能不传开吗?皇太子病倒的事牵动着整个皇宫啊,现在有人一来,便瞧出了太子病倒之事的起因,那如何能不引起皇宫震动?何况背后的洪武帝也有意放纵这样的发展,好使之消除秦王朱身上的流言呢?所以,这传开的速度自然就快了许多。 朱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倒是引以为豪得很,还笑道:“长亭本该如此大放光彩!”朱心底更觉得老四将长亭送去校场的行为,实在是不可取了!依照长亭的本事,在应天府都是能闯下一番事业的,拘泥在北平王府中,又有何意思呢? 这时候朱倒是忘记了,自己其实也是想将陆长亭拐到自己王府上去的。 两人简单洗漱过后,用了饭,便再度往端本宫去了。 只是今日不仅钦天监的人在,连太子妃也来了。 当陆长亭和朱踏入到端本宫中后,站在里头的太子妃便立即转过了身,口中唤了声“秦王”,只是态度依旧冷淡,随后她便看向了陆长亭,而这时候她面上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 “是陆公子吧?多谢陆公子了!”太子妃的口吻显得真诚了许多,并且紧接着她便为自己昨日的鲁莽道了歉:“昨日是我不识陆公子本事,这才说了胡话冒犯了陆公子,还请陆公子不要计较。”作为太子妃能放下身段来说这话,已经是分外难得了。陆长亭不由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太子曾有元妃常氏,乃是开国大将常遇春之女,正所谓将门虎女,也确实遗传了其父之风,颇为落落大方,而继妃吕氏父亲不过是太常寺卿吕本,陆长亭记得此人还曾经是元臣,投靠明朝后有过一段好日子,只是后头办事不力,经历了好一段波折,最后官位便定在了太常寺卿上,也就是管宗族祭祀的长官。两者相比,差距甚远。因而大多对吕氏的评价都是温文端庄。 不过今日陆长亭倒是见识到了这女子的另一面。 并非表面柔弱的女子,骨子里也是柔弱的。 太子妃并不知晓陆长亭在打量她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现在她只着急于一件事,拜托陆长亭找出剩下的异处。 太子妃不知道陆长亭在想什么,此时陆长亭也不知道朱在想什么。 朱瞧着陆长亭望向太子妃时那专注的目光,心底咯噔一响,这长亭平日看不上任何女子,这不会一看……便看上了不该看上的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四哥为什么放心让二哥带长亭走,不仅是因为二哥能护他周全,还因为四哥知道,二哥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真要有女子接近长亭,二哥也是会严防死守的…… * 再去写一章,祝福我能早点写完吧。QwQ 第106章 朱张了张嘴正要出声,陆长亭就收回目光掉头走了。 陆长亭此时还记挂着正事呢,自然没太多闲心仔细去打量谁。毕竟这里很多人,自这一次后,后面都不会再遇见了。就说这太子妃,到朱标洪武二十五年病逝之后,便也会跟着殉葬,而他等这次事件了结后,便会回到北平,等再到应天府来,便应当是朱棣杀过来的时候了,到那时,钦天监的这些人怕是也换一波了…… 陆长亭将这些琐碎的思绪抛到脑后去,直接走向了皇太孙朱允的屋子。 就在陆长亭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人出声了。 “陆公子不是惯会观气吗?怎么就不能一口气将整座端本宫的异处都瞧出来呢?这般故意藏着掖着,难道是为了讨更多的好处?”这人虽然已经竭力压制口吻了,但还是透出了些许针锋相对的意味。 此话一出,朱跟着太子妃都皱了眉。 “是吗?”不待朱和太子妃开口,陡然便有一道低沉的嗓音chā.入了进来,众人对这道声音再熟悉不过,闻言之时,便忍不住浑身一颤,纷纷转过身来,跪地呼道:“见过皇上!” 太子妃对此倒是并不惊讶,只微微躬腰口称儿媳见礼。她在太子身边久了,自然知晓洪武帝对太子的看重,洪武帝会亲自前来,并不奇怪。 朱元璋此时沉着脸,目光锐利地看着跟前的人。 朱元璋的年纪渐渐大了,连孙辈都有了,寻常时候都是慈眉善目的,但真到了这样的时刻,他的威势却是无人能及的,只消寻常一个眼神,便能将这些人吓得两腿发软。 一时间端本宫内竟是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 “你,起来说说,你凭何指责他藏着掖着?”朱元璋直接点中了那青年。 青年还以为洪武帝根本没注意到开口的人是谁,哪里知道一来便点中了他,他不由浑身一僵,他慢腾腾地站起身来,结结巴巴地道:“是、是他自己昨日说的,自己惯会观气的,一眼便瞧出了这屋子的不对,怎么便瞧不出其它的呢?草民也是疑心他欺瞒皇上,这才有此猜测……” 都到这时候了,青年自然要聪明一些,推说都是为了皇上着想。 陆长亭心下觉得好笑,不由看向了朱元璋。 洪武帝又哪里是这样好糊弄的?他当然不会因青年这样一句话,便喜笑颜开地放过了他。 朱元璋看向了陆长亭,淡淡道:“陆公子可要为自己辩解?” 这时候太子妃也跟着朝他看了过来,目光带着惊疑不定之色。 陆长亭在心底轻叹一声,这太子妃护短固然好,但这疑心病也着实重了些…… 不过陆长亭此时心下半点慌乱也无,从洪武帝方才说话的口吻,他就能听出来洪武帝的态度,并未对他起疑。当然,这也许是因着朱的原因,毕竟去怀疑儿子带回来的人,那和怀疑儿子有什么差别? “草民观气时,若是身旁有这样吵嚷的人在,便定然静不下心来,一口气观个到底。”陆长亭淡淡道。 听他如此说话,朱忍不住笑了笑,果然是长亭的风格,怼谁都不会带迟疑一下的,但同时朱的心也微微悬了起来,他不知道父皇是否容得了长亭这般口吻。 此时陆长亭还在继续往下道:“观气并非是一眼便能瞧出来的,昨日与皇上讲述发现过程的时候,草民也并未说自己一眼就发现了,只是听在旁人耳中,倒是显得很轻易一般。草民不过是自打走到端本宫外,便开始细细端详,待走进来以后,也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这才得以窥见几分。没成想到,这居然也成为了别人怀疑草民的理由。” 这话说罢,连太子妃都微微赧然了起来。而再看那青年已经低下了头,虽然辨不清面容,但是陆长亭猜测,他此时心底应当正在痛骂自己。 但是痛骂又有什么用呢?从他开口那一刻开始,便注定结局了,谁让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妄自揣测一番,便敢攻击他人。”朱元璋厌恶地看了一眼青年。 之前青年来的时候,朱元璋待他是温和的,但自从他们谁都找不出异处来之后,朱元璋待他们便没了当初的耐心,此时还不自量力地跳出来挑事,那便生生是送了错处到朱元璋的眼皮子底下,朱元璋自然心头老大一阵不满。 青年无意中对上朱元璋这一眼,登时浑身发软,差点就这样倒下去,口中只能讷讷道:“皇上……” 朱元璋重新看向了陆长亭,问:“他既然冤枉了你,便是他有错,你yù如何处置他?”言下之意便是,这青年如何处置都听陆长亭的。 那青年一听,这还了得?当即便吓得开始告饶了。 “皇上,草民绝无恶意构陷之意啊!皇上……皇上!求皇上饶过草民吧,草民这也是为太子着想啊!” 陆长亭的目光扫向了那青年。这人是典型的不到黄河不死心,方才都还能出言推脱,这会儿却是吓得面上发青,整个人都软倒在了地面上,说不好下一刻便要涕泗横流。着实毫无风骨可言! 这样瞧来,初时他身上展露出的沉稳,都不过是假象了。 “那草民便斗胆了。”陆长亭道。 朱元璋等着他往下说,他就等着瞧这陆长亭能如何斗胆。 “请皇上将此人扔出去吧。” “扔?”朱元璋注意到了这个特别的字眼。 “令两名侍卫将他举起来,扔到殿外,定要高高举起,重重扔下,那才叫扔。”陆长亭淡淡道。 这青年是为太子之事而被寻来的,陆长亭当然不能开口便是将此人赶走,但就算是不赶走,他自也有法子整治他。被侍卫举着扔出去,想也知道什么面子里子都会被丢尽。而这个要求过分吗?不过分啊,只是让人将他赶出端本宫而已,还没说彻底将他从这次事件中驱逐出去呢。知道的人,只会说他心怀宽广,被人这般攻讦,眼看着还有洪武帝做主呢,他却满不在乎,只选择了这样的惩罚。 这难道不是心怀宽广吗? 谁会想到,这让那青年丢了多大的脸呢,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7 章 会想到,要是真按照陆长亭说的这样扔出去,不说那青年会断肋骨,至少疼痛上几天是有的。 朱元璋闻言,这才忍不住又将陆长亭扫了一眼,笑道:“好,那便依照你所言!”“来人!” “皇上!皇上饶命啊!”青年哪能不知道这会令自己多么丢脸呢?他顿时便慌乱了起来,甚至还从地上直起腰来,想要去抓朱元璋的衣摆。 朱元璋面色变都不变一下,倒是太监走了上前,一脚正踹在那青年的手上,青年惨叫一声,倒了回去。而此时侍卫已经上前来了,拎着青年便要往外走。 陆长亭出声道:“等等……” 侍卫转过头来,疑惑地瞧着陆长亭。 “换个姿势,用抬的。” 侍卫看了看朱元璋,见皇上都默认了,侍卫这才将那青年放下,改拎为抬,这瞧上去就像是什么一般?竟像是抬尸体一般。 那青年丢脸极了,剧烈挣扎起来,仍旧不断地口呼“皇上”,侍卫面无表情地往他嘴里塞了布,并且双手更有力地钳住了他的四肢,练武之人力道之大,青年痛得脸色一片青白,五官都随之微微扭曲了,若非口中被堵住了,他必然会发出凄惨的吼声。 侍卫将他抬着出了端本宫,陆长亭置身端本宫内,过不久,便听见了一声闷响,想来是侍卫当真按照他所说,将那青年这么扔下去了。 陆长亭可不会对此人有半分同情,那青年之前故意攻讦他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后果吗?青年定然是想过的。若是陆长亭真的被他坐实了欺骗之责,那欺君将会受到怎样的责罚,想也知道是极为严酷的,说不准朱也会跟着被怀疑。 这些后果他不可能想不到,而他想到了,却偏偏还要如此做,那么他此时遭受的一切,自然也都是活该了。 陆长亭没再看那青年被抬出去的方向,他只是不着痕迹地看向了钦天监的那些人,毫不意外的是,陆长亭从这些人身上看出了几分畏惧。 初时,他们怕是当自己乃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绣花枕头,但现在自己本事展示了,更在洪武帝跟前挂上了名,来找茬的他也丝毫不手软……他们自然知道,这哪里是什么绣花枕头?这分明是有本事还聪明、极不好惹的一个人。 陆长亭对于这样的场面自然喜闻乐见,他们不敢再做那青年第二来招惹他是最好的。 “多谢皇上。”陆长亭躬身道。他是当真多谢洪武帝,毕竟洪武帝给了他这样的脸面。 朱在旁边也微微松了口气。他就知道长亭是个聪明的!一时间,朱倒还有些失落,长亭的本事这样大,好不容易没了老四跟着,却还是没他什么施展的地方……长亭从前需不着他们,如今大了便更需不着了! “昨日朕未能在场,便不曾瞧见你是如何找到那处,今日朕便也来瞧一瞧,这风水yīn阳学何等奇妙。”朱元璋淡淡道。 朱乖觉地凑上前扶住朱元璋,给他当了手杖。 哪怕是听见朱元璋说他要在旁边瞧,陆长亭也没有紧张或是惶恐,他微微弯腰道:“不过是些微末本事,能得皇上赞赏,草民喜不自禁。” 朱暗道,长亭啊,你这脸上半点也瞧不出喜不自禁来啊。 朱元璋也觉得这少年实在有趣得紧,忍不住多看了陆长亭两眼,道:“那便开始吧。”若非那人耽搁了一阵,早早便应该开始了。 太子妃也跟着走到了朱元璋的身侧,一行人就这样走在了陆长亭的身后,等着瞧陆长亭又奇迹般地发现什么异处。 陆长亭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大概也就这么一次了,连洪武帝都走在他的身后…… 这时候陆长亭哪里知道,以后他还能让永乐大帝走他身后呢。 …… “还去太子的屋子?”见陆长亭走的方向,朱元璋惊讶地出声。 “嗯,确认一番是否有疏漏,那日的宫女若是还在,便可将她也叫来。不,若是之前伺候太子的宫人还在,便都叫来。”陆长亭道。 若是别人来说这话,朱元璋定然会认为这人没什么本事,偏还喜欢大费周章地折腾,但陆长亭之前便已经令众人惊艳了,朱元璋对他又有几分欣赏,此时听他说出这样的话里,便觉得这是负责任的表现。 年纪轻轻,却还能做事缜密,着实不错! “去,去将原来伺候在端本宫的宫人都找来。”朱元璋吩咐了身边一个太监,那太监也不敢耽搁,连忙就转身出去了。 这头陆长亭也走到太子屋中去了,自从昨日他来过之后,今日便没什么宫人敢去清扫了,虽然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才来保护现场实在有些迟了,但是聊胜于无嘛。 陆长亭在屋子里转悠了一会儿,可把钦天监的人憋坏了,在他们看来,昨天陆长亭之所以会出风头,其中投机取巧的成分居多,毕竟还只是个少年人,手中就算有本事,难道还能敌得过他们这些常年与这等事打jiāo道的人吗?钦天监的心中多有憋屈,偏偏又不敢说,谁让前头已经被扔了一个呢?要是这几个月里他们能有成效,那自然也好说话,偏偏他们除了推到秦王身上以外,便再无别的成就,眼下自然也就没了说话的资本。 瞧瞧这姓陆的,说着什么怕有疏漏,才在屋子里多加查看,瞧他转来转去分明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偏偏皇上还认为他是行事谨慎细心……越想钦天监的人便越觉得怄得难受。 陆长亭哪能注意不到他们的神色,钦天监的人脸色越是不快,陆长亭就越是开心。反正从他被朱带来开始,他就是以外来者的身份chā手了这件事,相当于原本跟前摆着好好的一个大饼,突然来一个人要把这个饼给吞了,他们能高兴吗?尤其是这个人还把他们的脸面都踩了下去,所以从这个时候开始,陆长亭就已经等于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了。 所以,陆长亭也不可能和他们握手言欢。从一开始,他们就在对立面上。除非陆长亭真是个平庸的人,可他陆长亭会甘心平庸吗?他当然不会甘心收敛,掩藏自己,就展示平庸的一面。若是为别人的目光所活,那不知道该有多累。 要嫉恨,就嫉恨去好了。陆长亭脸上闪过了笑容。 就在众人都紧盯着,瞧他要玩出什么花样来的时候,陆长亭却是睡到了那张美人榻上去。 钦天监的人见状,气得鼻子都歪了。其他人也跟着微微拧眉,不知道陆长亭这是做什么,不过洪武帝这点耐心还是有的,因而他一言未发。 钦天监的人气坏了,这陆长亭可恶!但更可恶的是,皇上竟然纵容了他的这般行为! 但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一幕是很赏心悦目的。 穿着白披风的少年,仰躺在美人榻上,墨色的发丝从榻上垂落下来,窗外几点日光漏进来,落在白如瓷的面孔上,衬得容貌熠熠生辉起来,加之对方五官都生得极为精致,尤其躺着时,那双眼便平白多了几分慵懒味道。再瞧那披风的羽领拱卫在他雪白的脖颈边,这会觉得他是个风水师呢?说是哪家的贵公子也不为过。 众人瞧着这一幕,倒是觉得心底的躁郁渐渐被一双手抚平了。 而此时陆长亭也根本不是在上面睡觉休息,他又不是疯了,当然不可能让洪武帝在一旁瞧着,自己还舒服地睡在榻上了。他放在披风的手,实际上已经绕到美人榻下去了,陆长亭摸索了一番,最后从美人榻底下摸到了一处挖空的地方…… 还真有?陆长亭眼底目光一闪。 那日那宫女就说了两个地方,之前他觉得床底更为隐秘,所以先搜寻了床底,但是想着总不能错漏,因而他才决定将目标较大的美人榻也搜寻一番,谁知道就这样凑巧呢? 陆长亭指尖动了动,从里头勾出来了些丝线,他抬起手来,借着窗外的日光看清了手上的丝线。 不,那哪里是丝线?那分明是长长的发丝…… 因为反光的缘故,旁边的人根本看不见什么发丝,他们就只能看见陆长亭抬起的手,指节修长,手腕白皙纤细,美是美,但是…… 钦天监的人实在憋得狠了,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出声道:“他是在玩儿什么把戏?” “总不至是在糊弄我们吧?” 钦天监的人一边说一边朝着朱元璋看了过来,他们都想从洪武帝的脸上看出不悦的神色,但是他们失望了,他们什么也没能瞧出来。朱元璋紧紧盯着陆长亭的那双手,他知道,这个少年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旁边的太子妃屏住了呼吸,跟着紧紧盯住。 在场这么多人,怕也只有朱一人最是闲适了,他对陆长亭的信任是日渐加深,几乎快到了盲目的地步,此时哪怕陆长亭做出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来,朱也都会认为那定然是有原因的。 陆长亭躺在那里看了会儿,发现只是很普通的发丝,但是它却放置在了一个一点也不普通的地方啊。 陆长亭很纳闷,怎么这些人都没反应? 他转头过去一看,这些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满眼的求知yù。 陆长亭这才想到,或许是发丝太细了,站在他们那个位置,根本瞧不清楚……于是陆长亭从美人榻上翻坐了起来,而这时候门外也有了脚步声,想来是那些宫人被叫来了。 屋中沉寂的气氛顿时被打破了。 陆长亭站起身来,瞥见了钦天监众人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之色,陆长亭心底轻笑一声,随后大大方方地递上了手中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太子妃微微低头瞧了一眼,小声问。 太子妃自然认得这是发丝,但是被陆长亭特意找了出来,太子妃便想着,这应当没那样简单,所以才不敢轻易开口说这是何物。 陆长亭也没开口嘲笑太子妃竟然不识得此物,他将手中发丝再往前送了送,好叫他们都看个清楚,口中才道:“这是头发。” 众人盯着他掌心的发丝,黑黝黝的,和白里透着粉的掌心映衬在一起,反倒将这家伙的手衬得格外好看。 钦天监的人心下有些不屑,实在不知他故意如此卖弄作什么?这有什么好瞧的?难道他从头发里又瞧出了什么乾坤来? “不知皇上可曾听过这样的说法,命中缺什么,便在屋中摆置什么,但摆置却是有讲究的。比如添男丁困难的人家,便是缺了东角,于是要在东角种花或摆兔,即可补救东方。而补角乃是真有需要时方才能使用的法子,若无此需要,偏要瞎添上东西,那就不是在补角,而是在引祸了。” 朱元璋面色一冷,威严尽显,他看向了陆长亭的掌心,“那么依你所言,此物便是画蛇添足,用于引祸的了?” 陆长亭点头:“发属yīn,常有人用此物来做鬼祟之事。此处乃是屋子的东角,位于震位之上……” “这是要使朕的太子绝了子嗣?”朱元璋怒道,他的五官登时变得杀气腾腾了起来。 钦天监的人瞪大眼,心底暗暗叫苦,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谁会去注意一张美人榻呢?谁会去探寻美人榻上有什么呢?甚至可以说,他们完全没有朝补角上面去想。 “并非如此,东角位于震位,属木,代表家中大子,此位若遭害,必将落到大子身上。” 陆长亭话才刚说到这里,朱元璋的身形不由晃了晃,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致,那太子妃也是面色发白,微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朱眼疾手快一把稳稳扶住了朱元璋,口中道:“父皇莫急,先听他说完……” “对,说,你接着说!”朱元璋这一句话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陆长亭道:“不必说了,请皇上命人将那美人榻翻过来,瞧一瞧那挖空的里头都放了些什么东西。” 朱元璋立即便按照陆长亭所言,命令太监将那美人榻翻了过来。 而此时那些被叫来的宫人们也进了屋,因着朱元璋没下命令,宫人们便只得低头跪在地面上,口中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只听得“嘭”一声巨响,那美人榻被翻了过来,因为发出了不小的响动,太监们还跪到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这时候,众人也看清了那美人榻里掉出来一点的是什么。 “往外掏。”陆长亭淡淡道。 太监们小心地看向朱元璋。 “掏!”朱元璋面孔已经冷到极致了。 太监们哪里还敢耽搁,立马就撸起袖子开始掏里头的东西,但谁都没想到,里头掏出来之后,会是散落一地的头发…… 黑黝黝的,纠缠在一起。 胆子小的,喉咙里咯了两声,便捂着脸瘫倒下去了。 头发当然不吓人,谁头上没个头发?但当这么多头发纠缠在一起,又是从美人榻里头掏出来的,众人能不被吓坏吗?就连钦天监的都憋不住面色发青。 朱元璋的脸色也是发青的,但那是被气的。 陆长亭蹲下身去仔细瞧了瞧。 朱皱眉,忍不住道:“长亭,这些……你不怕吗?”他堂堂七尺男儿,瞧着都觉得恶心极了。 “不怕,倒是有些恶心。”陆长亭口中虽然如此说着,但他却是瞧得连头都不抬一下。陆长亭甚至还伸出手去,将那些发丝缓慢地拨弄开来,随后他方才道:“这些来自不同的女子……” “这有什么讲究?”朱问。 “因我对这等害人之法并不了解,所以也只学得一点皮毛,我曾听过,说是聚发可聚yīn气,若是聚死去之人的,则yīn气更甚……”陆长亭这会儿也是专注极了,因而一时间都忘记了自称“草民”。所幸朱元璋也很是专注,因而并未注意到陆长亭的这点儿不守规矩。 “所以这些都来自一些死去的女子?”朱元璋的面色已经沉得可怕了。 “或许,这不好断定。”不似后世科技发达,他也并非法医,能瞧出来自不同女子已经属于不易了。 朱元璋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也不会非要为难陆长亭。 “里头还有别的东西吗?”朱元璋问。 太监摇头:“回皇上,除了这些便没别的了。” 陆长亭转头看向之前被他询问过的宫女,那宫女已然是面如土色,抖如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8 章 糠。陆长亭问她:“这些可是次妃做的?” “是、是……”宫女应答的时候,已经趴伏在地面上,忍不住哭出了声,显然是怕极了。 “那时候你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是……是次妃说,说她将她同太子的头发绑在一处,求个天长地久罢了……奴婢、奴婢当时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这般争宠的手段,实在太常见不过,就连太子当时也未加阻拦。 陆长亭对这宫女的话倒也不意外。 只是太子妃的脸色难看极了,就连朱元璋也是怒道:“日后宫中必要禁止这等风气!” 那些拿头发相缠当闺房乐趣的,日后怕是要碰钉子了,说不好还要遭责罚。陆长亭不由暗暗感叹,这次妃柳氏也着实算聪明了,从这些地方入手,着实令人防不胜防。单看这么久都没人察觉到其中问题,就可见一斑了。 朱元璋冷着脸道:“将她拖下去。” 那宫女当然是吓得立即跪地求软,哭得脸都花了,但就算她哭得再柔弱,最后也还是会被士兵带下去。 其他宫人眼看着那宫女被拖了下去,自然吓得魂不附体。 陆长亭瞧着这一幕并未阻拦,有这宫女在先,等会儿从其他人口中问话便要容易多了,所谓杀一儆百正是这个道理。 朱元璋盯着地上那一团团yīn森森的黑发,冷声道:“太子有一长子,名雄英,去岁五月初一而亡,他只活了八岁……” 陆长亭心底微微一惊,这时候才记起,历史上似乎确实是如此,原本太子朱标的元妃常氏给他生下了嫡长子,只是这个儿子早早便死了,于是继妃吕氏生下的朱允才成了皇太孙。陆长亭是真没想到,这二者会有关系…… 这朱雄英的死竟然不是意外! 陆长亭朝着朱元璋看了过去,见他眼眶已然微红了,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悲恸之色。洪武帝向来疼爱孙辈,尤其是太子的子嗣,那朱雄英之前身为嫡长子,想也知道洪武帝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少的疼爱和心血,谁知道才仅仅活了八岁便去了……原本随着日子过去,那点悲痛也渐渐消散了,但如今却知晓,孙子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死于他人的蓄意谋害,洪武帝自然是更加地悲痛,也更加地愤怒了。 “这dúfù!dúfù!”朱元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被朱扶住的一只臂膀也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抖动了起来。 朱见状,忙抬手安抚过朱元璋的背,口中忙不迭地劝道:“父皇,父皇息怒!如今jiān人已被抓住,再无作乱的可能,父皇也能为雄英报仇了,父皇万万不要气垮了自己。” 太子妃在一旁眼眶微红,扶着朱元璋却是不敢出声,毕竟她是继妃,这死的是前头元妃的儿子,她此时出声自然尴尬,若是被谁当作她乐于见到朱雄英死去,那就麻烦了! 这会儿太子妃倒是领会到了几分,之前太子一出事秦王朱便被疑心上的滋味儿了。 陆长亭瞥了一眼太子妃,心中似笑非笑。他对这太子妃欣赏归欣赏,但他却也是护短的,之前朱被那般冤枉,太子妃还对他横眉冷对,此时太子妃倒也知道这是个什么滋味儿了,多好! “她是想要做什么?她这是要太子一家的xìng命吗!是不是时日一久,连朕的xìng命也想要害了去?!来人,传朕旨意,让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率人亲自前往,将柳家抄家下狱!” 这话一出,除却朱和陆长亭二人外,其他人吓得脸色都白了。 锦衣卫有巡查缉捕、掌管刑狱之权,他们可以直接逮捕任何人,进行不公开的审讯,派出锦衣卫去拿人,已然是很了不得了!而现在皇上盛怒之下,竟是直接派出了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他们已然可以预见到那柳家将是如何血流成河了…… 陆长亭沉默不语,心底暗暗叹气。 这次妃一害害的可不止是太子和太子的子嗣,却还有她一家,甚至是满族啊!只要出了手,害了人,哪有不被发现的道理?这次妃之前难道没有这样的觉悟吗?此时谁都不敢为那柳家求情,当然也没谁愿意去求情。 柳家女犯下这等大罪,害死了太子的嫡长子,灭了满族都是活该! 这放在古代,便就是如此。 陆长亭的目光投到了旁边宫人的身上,他们已经快要昏厥过去了,显然是被盛怒之下的洪武帝吓得不轻。 这头,朱安抚了朱元璋好一阵,才勉强将他的怒火和悲痛都安抚住了。 朱元璋长叹了一口气:“若是太子知道雄英死于他的次妃之手,还不知该如何悲痛。” 毕竟死的是太子的子嗣,并非自己的兄弟,也不是自己的子嗣,朱劝慰的话都得小心着说,免得又被有心人扣上大帽子,往日再能说会道,这时候也都变得言辞匮乏了起来,朱花了极大的功夫才劝住了朱元璋。 朱元璋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洪武帝,自然不会过于沉溺悲痛中,他收敛起面上神色,再度看向了陆长亭。 而这一次看向陆长亭,朱元璋眼里的温和已然多了不少,这些温和也没有半点作假。 “你再瞧瞧,这屋子还有什么问题?可会妨害到皇太孙?朕必有重赏!重赏!”朱元璋在“重赏”二字上刻意加重了读音。 太子妃此时也满脸焦灼地看向了陆长亭,生怕自己的儿子也步上了朱雄英的后尘。 陆长亭当然不会傻到真一个个地方找过去,他转头问那些宫人:“你们在端本宫中伺候了许久,端本宫中一草一木,你们应当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你们仔细瞧一瞧,这屋中,还有什么地方变动过?” 第107章 谁也不想做那宫女第二,因而哪怕这时候他们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却还硬撑着,甚至是上赶着想要回陆长亭的话,这时候抢着说出来的,好歹功能抵过吧…… “陆公子,奴婢、奴婢知道……” “奴婢想起来了……” 一时间宫人的声音都挤在了一处,听起来着实嘈杂得很,但就算是嘈杂,这时候却并不会令人不快。不仅如此,相反的,它还令人专注非常,甚至喜笑颜开。太子之事从这位陆公子打开一个突破口之后,便是一路顺风了起来,他们能不喜笑颜开吗?就连洪武帝此时都是难得地极为有耐心,就等着听这些人招个所以然出来。 之后根据这些宫人所言,陆长亭又命人仔细搜查了几个地方……倒是再无所获。 朱元璋和太子妃听得报上来的话,倒也不知道是该喜好,还是该忧好。 陆长亭倒是神色淡淡,镇定得出奇,太子妃不自觉地看向了他,待见到陆长亭这副姿态后,太子妃顿时受了影响,一下子也变得沉静了起来。 这些宫人见没能立功,面色愈加白了,只盼着能再有个机会。 这时候陆长亭也慢腾腾地道:“还有皇太孙的屋子。”陆长亭就这么简短一句话,便又将朱元璋和太子妃的心说得提了起来。 “去!去瞧瞧!”朱元璋绷着脸道。 陆长亭摇了摇头:“今日已经是乏了,不能再瞧了……” 钦天监的人倒吸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幸灾乐祸,装什么装?不过都是为皇上一句吩咐便跑断腿的人,这时候倒还拿乔起来了,眼下正是紧要的时刻,皇上能吃你这一套吗? 朱元璋听见陆长亭这句话的时候,心底的确闪过了怒火,但随即朱元璋就敛住了情绪。其他人倒是不需要休息的,但却个个都是没本事,这么多人瞎忙活,却还不抵陆长亭转悠上一圈,想来个中所费精力也是不一样的……太子的事都这样久了,他虽然心下也焦急,但这几日却是等得的。 朱元璋并非昏聩之人,自然不会因着这个便立即治了陆长亭的罪。他不仅不会治罪,还反倒和蔼地道:“今日也确实让人cāo劳够了,长亭便在宫中好生歇息一番,待休息够了再来瞧。”竟是连明日再来的话都不说,只说等休息够了,这是何等宽厚! 直叫旁人难以置信。 这陆长亭的运气也着实太好了些!秦王待他如何,这宫中上下都知道了,现如今就连皇上对他也是分外的宽和……他们再对比起来,那实在是被衬到地上去了! 朱在旁边微微一笑,这倒是彻底放下了心,他尽酢酩亭本事不浅,果然!就连父皇待他都慈和了起来! 朱此时就颇有些自家人,怎么瞧都怎么好的意思。 朱元璋脸上的笑容渐渐浓厚了起来,他道:“来人,将给陆公子的赏赐拿上来。” 小太监闻言,忙快步跑了出去,待到回来的时候,身后又跟了几个太监,他们手中都托着木案,案上自然摆了不少东西。粗略一扫,便能见着绮、帛等物…… 在朱元璋的示意下,小太监们将木案送到了陆长亭的跟前,陆长亭的目光瞬间便落在了其中一个木案上。那木案之上放着的是什么?竟然是个风水罗盘!而且还是金子打造的,那一身金灿灿,险些晃花了陆长亭的眼。陆长亭及时收住了情绪,这才没有显露出什么不该显露的来。 他是着实没想到,皇家竟然也会如此简单粗暴,给他送个金子造的风水罗盘,难道世间众人都以为风水师便该配这样的风水罗盘吗? 想着这好歹是洪武帝所赐,别说拿出去用,光是供起来,也都是件可以光宗耀祖的宝物了。 陆长亭跪地叩首,谢过了朱元璋。 朱元璋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几分,道:“你在北平的时候是做什么的?你这本事着实令朕都吃惊。” 陆长亭却觉得朱元璋这只是眼下尊重他,才说了这样的话来。毕竟谁不知道洪武帝身边那位大名鼎鼎的刘基!这位才是真本事!算命、相面、风水堪舆、奇门阵法……无一不精,因而也常被人说是在世的诸葛武侯。刘基常伴朱元璋身侧,朱元璋自然是见识过他的本事的,那么自己这点微末本事自然也就不配被洪武帝看进眼中了。 若非洪武八年刘基便已经病逝,这太子之事也拖不到这样久,自然也就不会有陆长亭展露本事的机会。 种种思绪心下转念而过,陆长亭面上却是露出了笑容来,带上几分平民对皇帝该有的敬服孺慕之情,道:“在北平时也不过是个给人瞧风水的,没什么大本事,能得皇上一声赞赏,实乃草民之大幸!” 什么叫“没什么大本事”?旁边的人却觉得脸皮被这句话给抽得火辣辣的疼,顿时越加在心底认定,这人脾气嚣张跋扈,不将他们放在眼中……不然故意说这话来讽刺他们做什么?他们都没能料理掉的事,在这陆长亭手里三两下便解决了,偏他还要说自己没什么本事……这如何叫人不咬牙切齿? “你倒是自谦。”朱元璋只淡淡道了一句,倒也不再多夸,毕竟钦天监的人这次再没本事,那也终归是他的臣子,要夸陆长亭这个白身,点到即止便可了。何况……何况他发现这陆长亭,不仅年纪轻,行事谨慎,就连其它方面也是看似张狂,实则却是个进退有规矩的,不管遇着什么都是好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这样的人……在一处小地方给人瞧风水都实在可惜了些……当然这些想法朱元璋都掩了起来,并未外露出来。 “走吧,长亭随老二去休息,太子妃去照顾着些太子,朕也回去瞧奏章了。”朱元璋淡淡道,这句话看似平淡无奇,但是常常在御前的人都听出了朱元璋话语间,满是对陆长亭的看重。不管这份看重能有多长,眼下就足够令人眼红的了。 太子妃虽有不舍,但也还是老实地告退了,这陆长亭都说疲累了不瞧了,她自然也没法子逼着人去瞧。 陆长亭跟在朱身侧,落在朱元璋后面,一行人就这么出了端本宫,而那托着赏赐之物的小太监,也就顺便给陆长亭送到了住处去。 这么大的阵仗,不多时便又传遍了皇宫,他们说那秦王殿下找回来的风水师好本事,只短短两日,便揪出了太子宫中两处有异样的地方,还颇得皇上赞赏,事后还赐了不少的东西呢……那小太监跟着将赏赐之物送过去的……诸如此类的话。 只那次妃在宫中一时间无人敢提起。 不过很快这事前朝应该也会知道了,毕竟锦衣卫都已经出动了,那也就是一转眼的事了。 陆长亭和朱一同回到殿中,朱刚命人关上屋门,便激动地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了抱陆长亭,口中道:“二哥没有看错,长亭果真是个有大本事的!”朱是真心为他欢喜,喜形于色的模样哪里像是堂堂秦王? 陆长亭眨眨眼,倒是没说什么,这时候他总不能自夸,没错没错,我是很厉害吧? 朱根本不在乎陆长亭应没应他的话,毕竟长亭幼时的时候便常常是这样,高兴了就给你个好脸,说话都是温柔的,不高兴的时候便是面色冷凝,不管谁招惹他都讨不了好,更别指望听他温柔地说什么话了…… 朱只当是那钦天监的人太不知死活,这才将陆长亭气着了,朱倒了一杯茶给陆长亭,斥道:“钦天监的人今日这般给你没脸,日后二哥自会为你找回来,总有一日得收拾了他们,旁的本事没有,往我头上栽赃倒是快!”那钦天监站在了陆长亭的对立面上,又何尝不是站在了朱的对立面上?若是朱真有问题那还好,说不定他们还能得个不畏强权的名头,但现在朱嫌疑已经被消除干净,日后有的是他们吃不着兜着走的时候。 陆长亭还是没说话,钦天监怎么样跟他也没干系……日后连多的牵扯都不会有,他何必挂心?若是待到朱棣登基的时候,他在朱棣身边还是那个极为讨得喜欢的义弟,钦天监的人自然连碰都不敢碰他。 “你也累了,可要歇歇?我让人去做些汤来。”朱见陆长亭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的模样,便当即转了话茬。 朱待陆长亭倒是和多年前没什么分别,都是极好的,但陆长亭却是将那杯茶往朱的跟前推了推:“二哥,茶凉了。”陆长亭还记着他从燕王府出来的时候,朱棣难得一反平日寡言少语的姿态,絮絮叨叨地嘱咐他莫要喝冷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9 章 模样。 毕竟他和朱棣一起生活的时间更长,甚至都快到密不可分的地步了,他虽对朱棣了解不多,但朱棣却是极为了解他的,连他的穿衣、吃饭、寻常小习xìng,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每晚一盅汤是备着的,白日里也是不许他喝冷茶的,练功夫、写字都是日日从旁督促着……若是换做别人,定然会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过拘束了,半点自由也没有。但对于上辈子半点亲情也没品尝过的陆长亭来说,他甚至是享受的。 看似冷酷实则细心万分的朱棣,再和许久没照顾过人,终究差了几分的朱相比起来,自然是高下立判。 陆长亭眨了眨眼,一时间忍不住想起来,此时朱棣在做什么?那龚佥事死后,事情可还顺利?那知县又如何了?马上又要入冬了,那些蒙古兵可有趁虚而入? 朱这头还在暗叫自己想得不周到,忙将宫女叫进来换了茶水,又吩咐熬汤、备点心去了,那宫女羞怯地看了一眼陆长亭的方向,知道这位公子虽是布衣,但却得了皇上的看重,哪里敢怠慢?忙去传达朱的吩咐去了。待吩咐完,朱一回头来,便见陆长亭陷入沉思的模样。 朱不知道陆长亭在想什么,便问:“太子宫中的事可是令长亭觉得烦恼棘手?” 陆长亭醒过神来,摇了摇头:“不棘手,也不烦恼。”他给人瞧风水瞧得多了,也确实有出现疑难的时候,但他若是轻易便烦恼了,那这抗压能力岂不是太低了些?风水没看多少,自己倒是先抑郁了。 “那长亭是在想什么?不如说出来,二哥也好为你分分忧。”朱正想着,终于有他派上用场的时候。 哪里知晓,陆长亭张嘴便是道:“在想四哥!不知道今岁过年的时候,我能赶回去吗……” 朱顿时大为吃醋,不由酸酸地道:“长亭心底就装了个老四!” 陆长亭也不装傻,很是认真地点头道:“这是自然,心就那么小一处位置,四哥都占好了!” 朱轻叹一口气,抚了抚陆长亭的脑袋,道:“小孩儿心xìng!”但朱却是不生气了。若是陆长亭一味说他和朱棣都重要,那他才不敢信呢,长亭会与老四亲近也属正常,长亭这般大方说出来,倒是更惹人喜欢了。 陆长亭心道,也就你和朱棣还觉着我是小孩儿了,不过陆长亭很清楚这种滋味儿感觉倒是不坏,这至少是一种朱和朱棣都想知道护着他的表现,这样多好。 没一会儿,热茶点心都送上来了,陆长亭吃过一些后,热汤便也送上来了,这会儿陆长亭倒是找到了点在北平王府的滋味儿,陆长亭随意吃了些,便觉得困意上心头了,转身脱了外衫,被子一捂便睡着了。 朱坐在一旁盯着陆长亭的睡颜瞧了会儿,这才起身出去了。 这事了了,他的事却还没了呢,当初那些恶意构陷他的,总得有个下场才能消他心头不快。 门开了,很快又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床上的陆长亭睁眼瞧了瞧,而后又立即闭上了眼。 ……四哥此时在做什么呢? 燕王府 朱棣坐在主位上,手边摆着茶水、点心,茶水还是温热的,只是点心都凉了,也不见动了几块,只因燕王府上下早已养成这点小习惯,日日都要备着点心,只是这爱吃的人走了,自然就吃起来就慢了。 此时朱棣跟前站着一个人,正是那知县,那知县还是身着官服,毕竟他还未被定罪呢,自然该做什么便依旧做什么,只是比起往日的道貌岸然,好一副君子守礼的君子模样,今日却是面色发黄,眼下青黑,瞧着便是个日日不能安眠的颓丧模样。再看一旁,还有一个老头子坐在下侧,那老头子是谁呢?却是知县夫人的父亲,平燕承宣布政使司的李经历。之前他虽怀疑知县,但这个女婿好歹是个知县呢,若只是起了误会,他气势汹汹地冲上前来,最后又该如何收场? 这李经历也是个人精,自己不好马上起了冲突,便先派出了夫人去闹,等到这头说知县的罪证都坐实了,李经历便立即收拾一番,直接朝着燕王府而来了,进门便是跪求燕王为他做主,莫要饶了知县这等恶心肠的!那李经历是真的愤怒悲痛,毕竟就一独子,谁能想到是被自己的女婿觊觎,随后杀死呢? 李经历前脚哭诉,后脚那知县就到了。 自从那日罪证坐实以后,知县便着实好好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叫做一朝失势众人厌弃……知县百口莫辩……幸而此时他的罪状还未传入百姓的耳中,不然成为百姓茶余饭后闲谈不说,他这个知县便也真的是要倒大霉了!一个被百姓笑话,不得民心的知县,还能做什么? 如此蹉跎了一个多月,知县想着那信怕是已经送到了应天府去了,于是咬咬牙,还是求到了燕王府来。 到这时候,知县才不得不承认,燕王是个有本事的,不是谁人都能轻易招惹的,眼下他招惹了,燕王便终于动手收拾他了……可这些知县也只能埋在心中,他就算再倾诉自己的冤屈也没用了,而他背后的人也已然放弃了他,毕竟罪状是实打实的,当时又那么不凑巧,秦王、燕王俱在,还有提刑按察使司的人作证,承宣布政使司的人也都盯着…… 这如何救?没法救! 知县知道自己已然成为弃子,可只要圣旨没降下来,没定他的罪,便一切都还有救……只是、只是服个软罢了……只是服个软…… 知县那张短短一月内便尽显沧桑的脸上,涌现了悲痛和愧疚之意,同时他利落地跪倒在了地上,叩头道:“王爷,往日是下官行事过于粗直,多有冒犯王爷之处,今日还请王爷勿要与下官计较……”既然他已经和李经历撞上了,那么他便更要抛开脸面去讨好燕王,向燕王求饶,让李经历亲眼瞧着他获得燕王的原谅,李经历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为难他了。 知县打的是好算盘,自以为自己还有最后一根求活的稻草,可实际上,他现在已经被朱棣捏在手中,生死自由全由朱棣决定,他又哪里来的底气,朱棣一定会饶了他呢? 知县一时间忘记了那龚佥事的死,只想着此时求饶为时不晚。 而朱棣这时候却是想着陆长亭。之前这知县是如何待长亭的,他若是轻易饶过了这知县,那成了什么?朱棣没看知县,也没看那李经历,这二人谁的面子他都不给,当然,朱棣有这个资本不给他们面子,只要朱棣想,哪怕是知府、知州到了他的跟前,他照样可以不给面子。 朱棣转头问程二:“长亭可有来书信?” 程二摇摇头。 朱棣的面上闪过了失望之色:“到了西安,倒是乐不思蜀了。”实际朱棣心底也知道,陆长亭跟随着朱去的是应天府,毕竟他派了人一路暗中跟随,只是去应天府这话,他自然不必明着说出来。 而此时那知县脸色发白,已经明白过来,燕王为何不肯瞧一眼自己了。是那个陆长亭!他得罪过燕王,但至少面上都是恭敬的,明着挑不出错处来,唯那陆长亭,他几次三番不给面子,在公堂之上便话里话外地刺他,知县心头也知道,那陆长亭对他是厌恶极了……燕王难道真要为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便放弃了拉拢自己的机会?知县竭力安慰着自己,但心里却实在没底,毕竟那之前在公堂上燕王如何维护那陆长亭,他是看得一清二楚。 朱棣方才问程二那话,固然有真心询问长亭近况的意思,但也有给知县提个醒,好叫他自己吓个够呛的意思。 这做了亏心事的人,自是越想越觉亏心,别人添油加柴都不用,他便能陷入自己的猜测和恐惧之中了。 一时间,知县和李经历都被晾了起来,虽说一个跪着,一个坐着,但时间一久,两个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 这燕王……果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朱棣将手边茶水推远,对程二道:“取纸墨笔砚来,我写封信给长亭寄去。” 程二暗暗咋舌,能得燕王亲笔信嘘寒问暖,这可真是独一份儿了!日后怕是连燕王妃都没这样的待遇呢!心里嘀咕着,程二倒是很快带着小太监去取笔墨纸砚等物了。 这知县顿时更觉眼前一黑。 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燕王确实待陆长亭不一般! 朱棣扫了一眼手边的两碟点心,沉声道:“也不知晓长亭是否能在过年前赶回来……”若是长亭不回来,少不得便要他跑一趟应天府,亲自将人接回来了。 这头知县也和朱棣有了一样的盼望。 那陆长亭若是回来了,好歹他能有个求饶的对象,若能换得陆长亭的原谅,至少燕王能愿意放了他一马了,可若是连个人都见不着,他去求得谁的原谅啊? 知县埋着头,那模样瞧上去颓唐至极。 这厢朱棣写完了信,jiāo到了程二的手中:“去吧,送到应天府□□上去。”朱棣jiāo完,便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小没良心的,连一封信都不来!便也只有他主动写信去了……想着想着,朱棣因为表情冷酷而显得坚硬的棱角,顿时变得柔和了许多,眼角的笑意渐渐都带了出来。 那知县和李经历,自是更加被他抛到了脑后。 知县小心地抬起头来,无意间瞥见朱棣的面部变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这已经是陆长亭在皇宫停留的第三日了。 陆长亭一早便醒了过来。因着洪武帝将他看入了眼的缘故,如今就连呈到陆长亭跟前的饭食都不一样了,陆长亭盯着轻笑了一声,抬手淡定地用了起来。 朱也不知做什么去了,昨晚竟是不曾见他。 陆长亭正想着呢,朱就推门进来了,朱微微惊讶:“怎么这样早便起了?” “还要去端本宫。”陆长亭头也不抬地道。 朱忍不住笑了:“今日就别去端本宫了。” 这回倒是轮到陆长亭惊讶了:“二哥?” 朱在他身边坐下,颇为好笑地道:“长亭这倒是笨了一回,你这么急着去查探皇太孙的屋子做什么?还嫌他们觉得你这活儿做起来不够轻省吗?你不如好生歇息一日,也不去争个急,好叫大家都知道你的辛苦才是。” 陆长亭目光闪了闪,心道朱果然心眼儿多。 “二哥说得有理。”陆长亭当然不会拒绝朱这样的好意,何况朱说得也不错,这个急的确没必要去争。 “快些吃,待到吃完了后,二哥便带你出去转一转。”朱道。 要领着他在皇宫里走动?陆长亭微微挑眉,这也是好事,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殊荣,虽说几百年后他已经在这样的地方走了一遭,但见识一下几百年前的南京故宫,那也是别有滋味。 陆长亭很快就用完了早饭,正待他们要出门的时候,洪武帝遣人来问了问他们,得知陆长亭还要休息一日后,那传话的小太监都依旧面带喜色,没有半分的不快,等那小太监走了之后,陆长亭也未受到什么斥责,他便知道洪武帝待他是纵容的。陆长亭也不客气,当即抛开脑子里的风水,安心和朱一起在皇宫里休息了起来。 朱虽然许久未回到皇宫了,但他在皇宫余威尚在,宫人们见他领着陆长亭在花园中转了起来,个个都避得老远,生怕打搅了秦王殿下的雅兴。朱对他们的识趣也很是满意,他与陆长亭在一处时,的确不喜欢宫人们往前凑,尤其是还有些宫女,见了长亭的好模样,便面色俏红,那便更不能让她们往上接近了…… 正想着呢,朱却是听见一阵女声近了。 朱微微皱眉,这处往日宫妃是极少往这边来的,何况皇帝都不在,她们来做什么? 陆长亭也觉有些尴尬,万一冲撞了哪个娘娘,那可就不好了。 但此时他们避也避不开,朱便叫来了宫女:“去告诉来的人,本王在此处。” 宫女依言去了,但是没一阵那宫女便又回来了,不仅她回来了,身后还来了三名少女,那三名少女皆是裹着一身绫罗绸缎,身上袄裙的颜色甚是妍丽,裙摆之上像是开出了朵朵花儿一般,只头上没什么累赘的饰品。 瞧她们这般打扮,陆长亭猜测,应当是明朝公主了。 陆长亭眸光微闪,这些明朝公主可少有下场好的呀,就有好几个公主的夫君牵扯入了胡惟庸案,以及之后帮着建文帝抵御朱棣,那下场自然都不必说……没了夫君的明朝公主,却不似唐朝前期的公主那般大方改嫁,就只能这般守着终老。一时间,陆长亭对这些正值花儿般年纪的女子,还有几分可惜。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二哥在此。”为首的少女道,这少女生得正是最娇俏美好的时候,五官长开来,端的明媚妍丽,只是粗粗一观面相,陆长亭便觉得这位明朝公主的脾xìng应当不大好。 朱与几个兄弟都谈不上什么兄弟情,更别说是妹妹了,他淡淡地点了点头,只是问了一句:“你们三人怎么还在宫中?我记得你们当出嫁了才是。” 陆长亭无力吐槽,心道朱你这当哥哥的,说话未免也太直接了些,就不能给你妹妹留一层薄面吗? 对面三人果然是面上红了。 还是那为首的少女道:“去岁五月本该出嫁的,但是侄儿病逝,父皇甚为悲痛,太子哥哥身子也不大好,我们的婚期便也推迟了。” 陆长亭略略惊讶地看了少女一眼,这公主倒是聪明,知道正值那样的当口,若是那时候成婚,洪武帝定然都没什么心思去管女儿的婚礼,若是再等一等,拖上个一年,待到洪武帝心头悲痛淡了,再看到推迟婚期的女儿,心中愧疚必然更甚,届时自然会愿意给予女儿更多的厚待。 朱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多看了一眼这几个惯来被忽视的妹妹。 陆长亭这会儿站得有些腿麻了,见朱和她们正说着话,便自己转身寻了个凳子坐下了,等坐下来之后陆长亭才想起来,这似乎不大合规矩,毕竟他还未朝几个公主见礼呢。 其实此时这三个公主,也都忘记了这一茬,她们也听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0 章 这宫中来了个极其厉害的风水师,将端本宫的麻烦解决了一半,连父皇都对此人称赞有加,她们见过皇宫里请来的风水师,大都是中年人,留着胡须,一副刻板相,还极为轻视女子,说是女子身上yīn气重,会坏风水……实在气煞了她们!这回听说来的风水师,还得了二哥秦王的维护,她们方才好奇了起来,心道也不知又是个什么鬼样子…… 想着她们出嫁不是今年,便也一定不会出了明年,这便是最后自由的时机了,三个公主闲着无趣,一合计,便出来瞎碰了,谁知道就这样好,便真碰上了。 更令她们想不到的是,这风水师并非中年人,不是中年人也就罢了,竟然还生得这般年少俊美,眉眼好似那画儿一般,看着这么个神仙人物,再联合起宫中对他的传言,顿时便为这人身上添了一层神秘色彩。 陆长亭察觉到了这几个公主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原本碍于礼教,他不好意思转头去看,奈何这几道打量的目光着实太过强烈,陆长亭微微蹙眉,随后转头看了过去,陆长亭当先和那为首的少女对上了目光,少女轻哼一声,别开了脸,另外两位公主面上也微微泛起了红。 陆长亭却觉得这着实不大好。 虽说少女本容易羞涩,但若是都瞧着他脸红,让洪武帝误会自己勾引他女儿怎么办?于是陆长亭扫过她们的面孔后,便冷淡地收回了目光。 朱轻咳一声,道:“汝宁,你可是还有别的事?” 汝宁公主?那么剩下两位,应当和汝宁公主同年成婚的,便应当是怀庆、大名两位公主了。要问为什么陆长亭会记得这么详细,实在这三位同年出嫁的公主,命都着实不大好啊!汝宁公主的驸马因胡惟庸案牵涉被杀,怀庆公主的驸马因建文年间与朱棣传递消息,被建文帝下了锦衣卫大狱,许久之后放出来却也不久便去世了,而大庆公主的夫君则是因为抵御朱棣,最后被擒,在途中就死了…… 也就是说,这三位公主的驸马都死翘翘了…… 这运气……也着实是没谁了。 “我听闻二哥带了风水师回来,和怀庆、大名闲着无趣,便前来瞧一瞧。”汝宁公主的口吻甚为随意,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这时候,这位还未出嫁的公主还能保持住几分公主的天真高贵,但是一旦出嫁,怕是就全然无存了。 “他叫什么?”汝宁公主又问。 朱微微皱眉,但到底还是答了:“他叫陆长亭。” 汝宁公主眨了眨眼,面容显得更为娇俏美丽了,道:“长得倒是个好模样,我还不曾见过这样的风水师呢!”这话说得倒是大胆了。 不过朱似乎早就知晓这个妹妹的xìng子,因而也只是皱了皱眉,斥责的话却是未说。 陆长亭虽然觉得这公主大胆了些,不过倒也不厌恶,只是转过了头,不过这一转头,他便又对上了另外两位公主的目光,这两位公主,怀庆公主淡定得很,大名公主很是害羞,相同的是,她们在对上陆长亭面孔的时候,都悄悄地脸红了。 身在深宫,哪里见过陆长亭这般俊美的公子,兼之气质本事也为人称道,本是年少慕艾的年纪,自然忍不住地脸红。 此时,远在燕王府中的朱棣,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再写一章来替换…… _(:з∠)_ 第108章 三位公主都是有婚配的,陆长亭待在这里让她们瞧着,虽说她们也并无恶意,或许只是纯粹欣赏,但陆长亭总觉得有些尴尬。陆长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久未与这个年纪的女子接触的缘故。 正巧此时有太监喜笑颜开地跑过来,跪地便道:“太子殿下醒了!太子殿下醒了!” 顿时气氛就被搅破了,陆长亭也终于觉得那份尴尬被打消了。 朱等人面上都闪过了喜色,道:“醒来就好。” 三位公主也是口中连连称喜。 那太监顿了顿,看向了陆长亭,道:“陆公子,太子妃请您过去,您瞧这……” 这是请他去瞧太子?陆长亭微微扬眉,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朱接收到陆长亭肯定的目光后,方才转头对那太监道:“你去吧,待会儿本王便携陆公子一同过来。” 太监见事情办成,脸上笑容顿时浓厚了两分,忙退下去了。 汝宁见状,道:“我也随二哥一同前去吧。” 怀庆、大名自然也跟着道:“我也是。” 都要一同去见太子,这正常得很。想着那里应当有许多人,这三位公主怕是也不会顾着打量他了,陆长亭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汝宁还当朱马上便要走,谁知道转过头来,却听她的二哥问那位陆公子:“饿不饿?渴不渴?”倒是慢条斯理得很。 汝宁不由得多打量了陆长亭几眼,这个陆公子到底有什么地方特别呢?二哥如此护着他,就连父皇也称赞他……汝宁盯着陆长亭漂亮的五官瞧了好一会儿,方才挪走了目光,长得比女子还要好看,这般男儿日后怕是都娶不到妻吧!汝宁脑子里不自觉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见自己对这小公子这般关注,汝宁心底又有些懊恼,于是便低头催促道:“二哥还要用饭食吗?太子妃嫂嫂都来请了……” 朱道:“我是忧心待会儿长亭饿了渴了。”朱的关怀不似作假。 陆长亭嘴角一勾,脸上漾开一个笑容来:“怎会?难道偌大的太子宫中,会没食物茶水供给我吗?”这抹笑容,端的迷人极了,直叫人那瞬间看呆了去。 “大哥刚醒来,想必那殿中正乱得很,哪有功夫照顾长亭的吃喝呢?”朱这点料想得但也没错。 但是陆长亭脑子里闪过了太子妃的模样,她请他前去,便算作是有求于他,只要吕氏不笨,便会事事都处理妥帖,绝不会怠慢了他半分,因而陆长亭倒不是很担心。现在去吃东西,又仓促又耽搁时间,倒是没必要了。 “不用了,我们直接过去吧。”陆长亭道。 见陆长亭拒绝,朱自然也只得顺了陆长亭的意思,他道:“那便去吧。”原本朱还想伸手摸一摸陆长亭的脑袋,但旁边还站着人,朱自然不好如何下手去摸了,于是只得生生按下这种yù.望,和陆长亭一同往花园外走去。 走了几步,朱还是让三个妹妹走了前头,毕竟他身边有个陆长亭,走在她们前头便不大像话了。 汝宁三人回头瞧了一眼陆长亭,这才大方地走在了前面。 很快,他们便到了太子宫中。 太子妃听见脚步声,只当是陆长亭来了,亲自率着人出来了,谁知道一见,却是三个妹妹,顿时呆愣住,差点回不过神来。还是等见到随后而来的朱和陆长亭,太子妃那颗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去。 “秦王殿下,陆公子,太子刚刚醒了不久,听闻秦王殿下要来,便已经由人扶着坐起来等候殿下了。殿下、公子请。”太子妃当即扬起笑容道。 能得太子妃这样亲自迎接,给陆长亭的面子不可谓不大了。太子妃能不如此对待陆长亭吗?很明显只有陆长亭能快速解了这困境!她之所以是太子妃,之所以地位高,都是因为仰仗了太子,若是太子有事,她还能讨得了好吗?自然,她也只有先捧着陆长亭了。让太子妃觉得高兴的一点是,这位陆公子很是省心,并不给人添乱,更不仗着洪武帝看重便如何跋扈…… 朱带着陆长亭大步走了进步,这回反倒是三位公主落在了后头,太子妃一心系在太子身上,便只是匆匆寒暄一番,又令身边大宫女好生看管住了陆长亭,这才跟着走了进去。 陆长亭转过屏风后,也总算是见着了这位早早病逝的太子朱标。 朱标倚靠在床边,床前跪着宫女太监小心地伺候着。 或许是因为久病的缘故,朱标的精神不太好,直到听见脚步声后,朱标方才睁开了双眼。 这个五官端正,眉眼慈和的男子冲着朱笑了笑:“二弟来了。”口吻倒是不见半分怨怼,竟像是对之前有人抹黑朱半点不知情一般。 朱标长得并不如何出色,但胜在一身贵气,而且那张脸极容易给人以温和近人之感,这般模样倒不大像是洪武帝,也不知是否遗传自了马皇后的模样。想到历史上对马皇后的记载,陆长亭觉得应当是的。马皇后在世时,便是马皇后常在洪武帝跟前劝诫,以拦下洪武帝许多过分残暴的举动,待马皇后去后,便是太子朱标时常拦在洪武帝跟前,也幸而太子朱标极为得洪武帝的喜欢,不然换做个别的人,早为皇帝所不容了。 那往重了说,可就是子忤逆父啊! 朱标的目光扫过了陆长亭,他当然不知道陆长亭是谁,只是见陆长亭容色出众,又跟在朱身侧,这才眼底掠过了惊异之色,但惊异归惊异,陆长亭还不值得引起太子朱标的注意。 朱标冲朱招了招手,将朱叫到了跟前去,笑道:“二弟何时回来的?我这浑浑噩噩地睡着,竟是不知晓日月了。” 陆长亭特地留意了一下朱标的姿态,他脸上的表情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他的眼底一片澄澈,瞧不出半分虚伪的味道,可见朱标待弟弟的确是一片真诚之心。 历史记载,朱标便常在弟弟朱、朱、朱棣、朱犯错的时候,为其求情。至于其他年纪更小的弟弟,倒是并未提到过。但正是如此,陆长亭才觉得朱标待弟弟的确是一片真心。若是只要皇室中人,太子朱标都照拂有加,一种可能便是他是个极其博爱的圣父,一种可能便是朱标擅长做戏。因为只要是人,便难免有偏心的时候,你与我自小一起长大,与我相处时日更久,我与你自然感情更胜别人,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朱标与这四个弟弟之间,年纪差距不大,而且他们都是在明朝建立之前出生的,可以说是共患难过来的,感情自然和明立之后出生的皇子不同。 陆长亭在暗自猜测朱标为人的时候,朱标已经和朱说起西安来了…… 太子妃走进来,虽对朱有不满,但到底还是因为夫君的醒来而露出了笑容。太子妃的目光触及到旁边的陆长亭,不由吩咐身边的宫女太监道:“去准备些点心茶水取来。” 宫人们瞧了一眼陆长亭,顿时会意,无比自觉地便下去准备点心和茶水了。 朱闻言,不由微微挑眉,朝着陆长亭看了过来,眼里满满都是惊讶和赞赏。他没想到陆长亭早就算准了这个结果! 朱标因为朱的注意力转移,不由得跟着再度看向了陆长亭,这时候朱标才出声问:“二弟,这位是?” 太子妃忙上前道:“太子,自您病后,秦王殿下便开始四处搜寻能治住那风水的人,这便是由秦王带回来的风水师,前两日已经正是他从端本宫中搜出了异处来。” 朱标闻言,却是先拍了拍朱的肩,苍白的面庞上露出笑容来:“着实累着你了。”这态度倒是和太子妃迥然不同的。太子朱标与兄弟之间的感情果然深厚! 朱摇摇头,并不说话。 陆长亭看出了朱此时的意思,之前朱被冤枉的时候,满心不快,估计想着等朱标醒来后告知于他,谁知朱标这般态度,朱倒也不好说出来给朱标添烦恼了。 正巧这时候点心茶水都送上来了,陆长亭便默默不语,只吃着自己的东西了。 这头太子妃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笑容更见灿烂,她还指着陆长亭道:“这位公子姓陆,名长亭。这几日为端本宫的事也是累着了,父皇都不忍心,忙赏了他些东西!” 朱标对于自家父皇的眼光还是很肯定的,虽说这公子瞧着年轻,但本事定然不低,于是笑着也令人赏了陆长亭东西。 朱标就这点脾气好,待人是没得说的,因而才得了贤德的名声,不过他对待陆长亭,还是和对待亲弟弟有着差异的。 而后三位公主也上前来,和朱标说了些喜气的话,朱标顺着关心了妹妹一阵,屋内一派和乐融融。太子妃放下了心,这时候才出声问陆长亭:“依陆公子看,太子如今身上可还受那风水的影响?” “受的。”陆长亭想也不想便道。 太子妃怔了怔:“可是……可是那物已经取出来了,怎么还会……” “整座宫殿中的风水邪物不完全除去,影响自然还在,且就算除去,也还须再布下风水阵排解之前留下的后患。” 太子妃难免露出了失望之色:“竟是……竟是还要这般折腾一番吗?” 此时只听得有太监道了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惊了一跳,忙转过身去,而这时候朱元璋已经大步踏将进来了,他挥退身边的人,开口便是道:“折腾也无妨,只要能彻底解决此事,再无后患。”经历了这样严重的事,朱元璋当然清楚并非一夕间便可以恢复到从前的。 陆长亭微微躬身低头,并没有应朱元璋这话。 应了那还了得?那岂不是等同他又接下来后续的活儿,且看那林家当初恢复调理多久啊,那可是几个月的功夫啊!而且太子这里还不能和那林家等同,太子这里必然是要等到完全确认无误之后方才能离开的……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还能回北平吗?过年什么的自然是想也别想了。 朱元璋倒是没有急着说这话,他大步走到了朱标的跟前,扶住了朱标的手臂,和朱标低声说起了话,父子情深,实在比寻常百姓家还要胜出几分。 过了好一阵,朱元璋才回过头来,先是关怀了三个女儿,最后是表彰太子妃辛苦了,最后的最后,朱元璋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回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长亭辛苦。”朱元璋慈和地笑道,“若有何需要,告诉秦王便是。” 陆长亭点头,谢过了他。 朱元璋此时却是并不提要陆长亭全权负责的事,只是关心地道:“今日可休息好了?” 能得洪武帝一句关心,不知道多少平民百姓会激动得晕厥过去,只恨不得奉献一切为皇帝分忧解难了。但陆长亭毕竟不是明朝土著,对洪武帝始终缺乏那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1 章 深厚至极的崇敬和信任。所以他虽然觉得洪武帝姿态温和,却并不会为之如何感动。 “回皇上的话,下午回去再睡上一觉,便应当能恢复大半了。” 若是别人来说这话,那就是恃宠而骄了,可是陆长亭来说这话,却是真诚至极的,令人生不出半点恶感,反而令人觉得他本就应该好好休息,若是休息不好,那才叫人觉得怜惜。 果然,朱元璋并不生气,反而笑道:“那便好生休息吧,来人,待日落时分,将膳房里备着的汤和鲜果给秦王殿中送去些。”说是送给秦王,实际上便是赏赐给陆长亭了。 鲜果? 这样冷的天气,还有新鲜的水果? 陆长亭双眼微亮,倒是期待了起来。 北平那处产出的水果很少,从外地运来又要耗费人力物力,也多亏他是跟在朱棣身边,才能蹭着属于燕王的待遇,不然他怕是也吃不上这等水果!此时朱元璋肯赏赐他这个,陆长亭自然欢喜不已。 一屋子的人,这会儿都瞧着陆长亭呢,谁让他就是屋中的焦点呢? 众人将陆长亭面上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心道,总算是摸对这位陆公子的胃口了。 对付那种无yù无求的人最是麻烦不过,这陆公子有个突破口也是好的,虽然此时身在皇宫,但他们能好好待人家陆公子,自然便不会用强权压人,以此胁迫他来做事。 “长亭此时观太子,太子可还有xìng命之忧?”朱元璋出声问。 陆长亭摇头:“无事,令御医随时候着便是。”治疗病体可并非他所擅长。 尽管陆长亭这话说了跟没说是一样的,但朱元璋还是心境平复了不少,对着陆长亭也更加地和颜悦色了,他道:“既然陆公子累了,便回去好生歇息吧。” “是,多谢皇上体恤,草民告退。”陆长亭也觉待在这里不自在,因为接下来肯定是朱家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场景,他留在这里,自然显得不lún不类了。 朱看了看陆长亭,陆长亭冲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然后自己退了出去。 他们都在此处,朱当然也不能就这样跟随他离开,所以陆长亭还是自己现行离开为好。 待走到宫殿外,便立即有太监和宫女来引路,半点也不敢怠慢了陆长亭。只是他们才刚出了宫殿,便和人撞上了。这行走过来的人,阵势可不小!前呼后拥的,生怕哪里疏漏了,让前头的小主子受了苦。 跟在陆长亭身边的太监宫女立即顿住了脚步,躬腰道:“见过皇太孙。” 皇太孙? 陆长亭心底惊讶无比,不由得直直朝这位皇太孙看了过去。哪里知道,他在瞧对方的时候,对方竟然也满面好奇地在瞧他。对方稚嫩的脸庞上只有好奇和惊叹,却没有别的情绪,陆长亭便也就放心打量起这位皇太孙了。皇太孙朱允今年应当是六岁的年纪,所以瞧上去格外的稚嫩可爱,加之平日养尊处优的缘故,使得朱允瞧上去脸蛋还ròu嘟嘟的。不过虽然如此,但却已经能从他的眉目间,瞧出来几分他母亲的容貌痕迹了。 瞧这样子显得很是乖巧,应当很是讨人喜欢。 当然,历史上朱允也的确很讨洪武帝的喜欢。 只是陆长亭此时,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面前这张软糯糯的脸,和那个锐意削藩的建文帝联系起来! “你便是为我父亲瞧病的人吗?”尽管身后的宫人已经出言小声催促了,朱允却是稳稳地站在那里,就这样紧盯着陆长亭,像是要从陆长亭的身上瞧出一朵花儿来一样。 他年纪虽小,但陆长亭却已经能从他身上瞧出坚定的味道了,他应该有着自己的想法,并且能为之坚持,看得出来被教导得很好。 “我不是瞧病的。”陆长亭微微弯腰,好方便如此与朱允jiāo流,“我是瞧风水的,知道什么是风水吗?” 朱允瞧着面前这个容貌俊美,五官漂亮的高个子,眨了眨眼:“不知道,那你能告诉我吗?” 此时朱允身后的人都已经快急坏了,忙催促道:“皇太孙,我们该去瞧太子了,太子妃还在等着您过去呢。” 朱允虽然面上闪过了几分不舍,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点头道:“我们走吧。” 陆长亭估摸着这小孩儿应当是没见过自己这样的人,所以才一时觉得稀奇,忍不住与自己攀起了话。陆长亭直起腰来,目送着朱允一行人远去,这才让宫人带着自己继续回宫殿去。 这朱允他还是少接触为好……毕竟日后是要与朱棣为敌的,如今见得多了,日后保不齐便对这么个孩子有了恻隐之心,这样可着实不好。所以不如一开始便减少接触,没了接触,朱允对于他来说,便自然只是个陌生人了。 想到这里,陆长亭便觉得心底的主意拿稳了,待他回到殿中后,便也当真早早洗漱,睡到床上休息去了。那些送东西的太监得了洪武帝的吩咐,不敢早一刻,也不敢迟一刻。刚好在宫人前来唤陆长亭用晚膳的时候,东西便被送来了。殿中宫人们就瞧着洪武帝跟前的太监亲自将食物送了来,那是看得瞪大了眼,半晌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位陆公子真真好本事啊! 宫人们暗暗咋舌。 待食物在陆长亭跟前一一摆开,他跟前的桌案很快便被塞了个满满当当,那场面还是足够震撼人的,看得周围宫人好一阵艳羡。这位也是个布衣百姓呢,却先得秦王关照,后有皇上青睐……谁若是能修得这般本事,那便真是祖坟上都冒青烟了! 陆长亭哪里知道这些宫人的赞叹与羡慕,他刚拿起筷子,便听外面的太监说是秦王回来了,陆长亭先往嘴里塞了两口吃的,这才抬头看了过去,果然是朱回来了。 “你在回来的路上碰见皇太孙了?”朱在他身旁坐下,开口便是问道。 “嗯。” “他进门后问太子妃什么是风水去了,还满口说要报答你。”朱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时候的朱允xìng格单纯,身份也单纯,对于朱来说就是个年幼可爱的侄子,自然在朱口中,还是带着几分疼宠味道的。 陆长亭当然是跟着淡淡一笑:“这才是真正的孩子气。”显然是在驳斥朱往日的话了。 这时候陆长亭当然不会露出什么别的情绪来,建文帝削藩那是以后的事,要杀叔叔那也是以后的事,他现在说出来可没什么作用,不仅如此,还反而会破坏如今的氛围,现在的朱家不是正当好吗?他自然不能去说这些。 朱哈哈一笑:“那是侄子,长亭是弟弟,在我心头都是一样的……” 陆长亭嘴角抽了抽,秦王你可真行,拿我和一六岁小孩儿放一块儿! 这会儿宫女送来了新的碗筷,朱却是推到了一边去,低声问:“长亭,今日你也瞧见了,允他身上可有不妥之处?” “说话的时候太短,没能瞧出来,明日吧,明日便知道了。” 见陆长亭口吻镇定,面色都丝毫不动,朱便顿时放下了心。朱都没注意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对陆长亭的信任,是越加地深了。 陆长亭看向了跟前的果盘,里头摆了几个苹果,因为是明朝皇宫中的贡品,哪怕是到了冬日,却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瞧上去也是外皮红润饱满,对于陆长亭来说,还是充满吸引力的。陆长亭抓起一个送到了嘴边,咬了一口后,便见朱正笑看着他:“好吃吗?” 那句“好吃”被生生堵在了陆长亭的嘴里。 其实汁水倒是甜的,只是……只是这苹果的味道半点也不脆啊!咬入口就是软绵绵的味道,对于吃惯脆苹果的陆长亭来说,这味道可着实不大好。但好不好,那都是洪武帝所赐,自然的,最后都得说一句好! 陆长亭笑了笑,将苹果让给了朱:“好吃的,二哥要尝尝吗?” 朱本是想说,他往日都吃得不少,也没什么稀奇,还是陆长亭自己吃好了,但是等陆长亭将苹果递到跟前来的时候,朱犹豫一下,还是转而拿起了苹果,长亭递来的,那滋味儿……自然是不一样的。 “味道着实不错。”朱吃来倒很是香甜。 陆长亭舔了舔唇,实在有些想念那脆苹果的味道,马三保还是早些下西洋才好。中国古时候的苹果都是口味绵软的苹果,而脆甜的苹果,却是从西洋传回来的。这时候,他自然也不能指望更多了。 陆长亭推开桌案,站起身来,道:“我去接着睡觉了。” “不吃了?” “吃撑了。”陆长亭说着便往就寝的屋子去了,随后自然有宫人跟上去引路。 朱看了一眼陆长亭的背影,低声道:“长亭真是不管到了何处,都能最快地适应啊。” 不知不觉低下头来,朱发觉自己已经将苹果啃得差不多了,他随手扔掉了苹果核,洗净了手,道:“走吧,伺候本王也去歇息。” 剩下的宫人忙也跟了上去。 陆长亭为了养精蓄锐,早早便入了眠,朱进屋子的时候,他便已经睡着了,陆长亭睡熟之后,也不管给朱留个位置了,他手脚都舒展开了,自然是将床铺占了大半,朱个子比他高出一截,身形也要宽上许多,这又如何能睡得下?朱无奈,便只有委委屈屈地去睡屋中的小榻了。 真当躺上去以后,朱倒是又不觉得委屈了。 能有个对象可以为之付出,想来竟也觉得心底是一片舒坦的味道。 不知不觉,朱便闭上眼…… 夜色很快溜走,一骑快马入了应天府的城门,很快,马儿行到了□□外,马上的人身手敏捷地跳了下来,道:“我乃燕王亲随,燕王殿下特谴我来送信与秦王殿下!” 门口的人查过腰牌以后,便将这人请到了王府中去。 因着是燕王府来的人,府中管家斟酌一番,还是亲自接待了此人,并告知他:“秦王殿下如今住在宫中呢。” 那亲随面不改色地道:“那我便在此处等候秦王,这信不得经他人之手。” 管家无法,只得由他去了。 燕王府内。 朱棣忍不住问起程二:“长亭怎的还未回信?总不至在应天府出了什么事吧?” 程二从未见过主子这般耐不住气的样子,忍不住道:“主子,您这已经第五次询问起此事了,就算长亭写了回信,却也没这样快传回来啊。” “那亲随的马不够快?”朱棣皱眉反问。 程二却觉得此时已经与他家主子无法沟通了。 正好这时候外面有人通报,说那知县又来了,程二方才松了一口气,好歹注意力能转移些许了。 这是在端本宫中的第四日,因着与皇太孙有关,朱元璋也不愿见到自己的儿子再失嫡子,因而对此事甚为看重,在批阅完奏折后,朱元璋便又亲至了端本宫,随后太子妃也来了。 陆长亭已然适应了这样的阵仗,哪怕是洪武帝就在跟前,他也能半点波澜都不起了。 只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皇太孙也被带来了。皇太孙年纪尚小,并不知道这些神神鬼鬼之事,还只觉得好玩儿极了,被宫女带进来后,朱允的目光便紧紧黏在了陆长亭的身上。 众人都瞧着陆长亭,甚至有几分大气都不敢出的意思。现在皇太孙的安危可都还指着他呢! 陆长亭没有说话,只是踏入了皇太孙之前的住所。 此时自然又是先让宫人来指认挪动过的地方。 宫人争先恐后地要与陆长亭说话,没一会儿便将宫中动过的地方,供了个一干二净。 朱元璋都忍不住眼底闪过了赞赏的光芒。说来也不是什么大的伎俩,但是这陆长亭着实胜在脑子灵活!能迅速分析好局势,并对其作出判断。其人品xìng又高洁,不示弱不后退,也不仗势欺人、得寸进尺,实在难得啊! 朱元璋此时倒是觉得有些可惜,这样的人怎么没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呢?光是做个风水师都有些埋没了他。 陆长亭若是知晓朱元璋心中所想,定然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参加科举……?他怕是连第一轮考试都过不了!他上辈子本就是毕业许久的人,对于读书一事着实生疏得很。跟着朱、朱棣学习,都不过是为尽快融入到明朝中,说来说去都只是为谋生罢了。 “现在被挪动过的一共有五处,皇太孙极为喜欢的摇椅,用饭的桌案,桌上的砚台,上梁,和……鱼缸?”陆长亭微微挑眉,没想到朱允年幼时竟然还喜好养鱼。 许是陆长亭这一下的口吻稍微有些惊诧,等他朝朱允看去的时候,朱允的脸颊便冒出了红来,此时羞涩地忍不住往太子妃身边凑,满是羞愧的模样。 其实养鱼也是正经爱好,陆长亭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稍微惊诧一下,却没想到也引得朱允倍加在意。 这皇太孙对他人情绪也忒敏感了些。 朱元璋出声道:“以你所看,应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陆长亭并不一口应下大话,他极为镇定地道:“请皇上先容我在屋子里走上一圈,四处都走一走……方才能有更为明显的感应。” 钦天监的人想要嗤笑,却又不敢笑,便只能生生憋着了,等陆长亭无意间一回头的时候,便能见着把脸都憋紫了的钦天监的人。 陆长亭突然停在了朱允睡的床前,他指了指床前不远的地方:“那是?” “冬日了,烧炭用的暖炉呢。”太子妃答道。 陆长亭又转头看向了另一边,那是一个造型奇特、占地较大的鼎……陆长亭走上前,往里探去。 果然,这正是被朱允用来养鱼的。 只是近来气温有着越渐下滑的趋势,这水都给冻上了,里头的鱼也不见了踪影。 陆长亭嘴角微抽,转过身来道:“皇太孙有福,躲过一劫。” 朱元璋眼皮一挑,面色一沉,问道:“这是何意?” 陆长亭却觉得这般低级的风水知识,那钦天监的人究竟是眼瞎到了何等地步,才未能发现? 其实正是当局者迷,这钦天监的人在端本宫中,那是越找越找不到,陆长亭脑子清明,一来便发觉了。 “暖炉,乃是火。” “鱼缸,乃是水。” 朱元璋道:“鱼缸挪动,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2 章 于暖炉正面,水火相冲……长亭要说的,可是这个意思?” 陆长亭点了点头,不由问:“皇太孙怎么会将鱼缸放置此处?” 这样诡异的举动,难道就没一个人拦着吗?竟是到了现在才发现。 朱元璋不急不缓地道:“允喜欢,希望每日早晨醒来,都能瞧见这心爱的鱼儿,这便命人摆在了床边。” 原是朱允的喜好所致啊! 陆长亭看向朱允,却见他脸色羞得通红,正小心地拿目光睨着自己。 陆长亭顿时哭笑不得极了,他转过脸,对朱元璋道:“皇上,只怕此事背后也有人唆使。” 其实不用陆长亭提醒,朱元璋也知道,但陆长亭既然提醒了,朱元璋自然也不会驳斥,反而还只会愈加夸他。 朱元璋夸奖过陆长亭后,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若非太子还在旁边,朱元璋便已经忍不住再骂起那次妃柳氏了。 陆长亭此时的面色也不轻松,因为他觉得以这柳氏的手段,应当不会只准备这么浅显的局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困到不行了,大家晚安,还有两章,白天一定能替换完的! 握拳! 第109章 谋害太子一家,乃是要牵连全族的大罪,稍有不慎便是人头落地,从往美人榻里藏东西,就能知晓她该是何等细心聪明,绝不会将这些放在明处,轻易就能被人发现,就算明处的布置出自柳氏的手,那么暗处也应当还另有布置,方能保证皇太孙如那嫡长子朱雄英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若结果只是不痛不痒,柳氏何必冒这个大险呢? 待这厢众人震怒完后,再看向陆长亭,却见他还在屋子里转悠,朱元璋皱眉道:“可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陆长亭也很是实诚地道:“不敢肯定,但不能轻易错漏。” 这几个月洪武帝听那些含糊的话还会听少了吗?他现在更想听的还是陆长亭这样的大实话。 果然,就算陆长亭如此实诚地说了,旁边钦天监的人都露出了轻嗤的神色,朱元璋却是脸色未变,还点头认同了陆长亭的话:“是,不能错漏,你做得很好。” 钦天监的人自然又是好一阵失望,直感叹这陆长亭着实太会蛊惑人心!就连皇上竟然都对此人百般纵容……他们却不想一想,若是他们有本事些,自然也是一样享受这种待遇。 陆长亭转悠了一圈,身后的人就跟着他转悠了一圈。 “如何?”太子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太子等人反倒格外的镇定,就连小小的朱允也是一脸平静,似乎并不知晓大人们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 陆长亭摇了摇头。 钦天监的人顿时双眼一亮,甚至可以说是两眼放光。 陆长亭自然没有错过他们的表现,将他们的表情收入眼底后,陆长亭都能立即想到他们此时在想什么了。 哦,终于来了!他终于不能再出风头了!一个少年,章法都不讲,哪能有什么真本事呢? 陆长亭抿了抿嘴角,压下了心底嘲讽的味道,随后道:“还是问一问她吧,这般水平,要么她乃是隐藏颇深的风水师,要么便是背后有人指点。”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次妃柳氏。 “现在,难找。”陆长亭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派了贴身太监出去传达口谕,倒是教钦天监的人愿望又落了空。 如今他都找不着了,皇上怎的半点也不发作呢? 待到吩咐完后,朱元璋却是又看向了陆长亭,淡淡道:“难找,却并非找不着,是吗?” 钦天监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道:“皇上,臣等有话说。” 朱元璋目光冷淡地瞧了他们一眼,姿态瞧不出喜怒来:“说。” “方才这位陆公子已经寻得了一处异样,而现在又遍寻不得其它不妥之处,是不是这屋子里,已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了呢?”开口的是个较为年轻的男子。 随后那为首的老头子也上前一步,道:“既然陆公子精力不足,那不如还是jiāo由臣等来搜寻……” 前头他们才将秦王得罪了,后头眼看着连这点功劳也都要丢了,他们可是为此cāo劳了几个月啊,若真是半点都没捞到手,且不说白费了功夫,就说此事过后,皇上会如何看待他们?他们走出去又将如何遭受嘲讽?不为那点功劳,就是为了这点面子名头,他们也是承受不来的。 此时眼瞧着这陆长亭让出了位置来,他们自然激动不已,心中直呼,可算等到这机会了! 朱元璋皱了皱眉,却并未应下。 钦天监的人平日里饬风水时较少,不如陆长亭的本事倒也正常,朱元璋虽有失望,但到底不会大加责罚,只是钦天监的人一次次踩到了线上。就好比之前他们将怀疑的目光看向了秦王,再好比现在凑着上前说这些酸话。 正当朱元璋准备出言斥责他们的时候,陆长亭开口了:“几位大人说的是,请皇上一边查探那人的背后之人,再一边吩咐几位大人来料理后续事宜吧。”是陆长亭怂了吗?当然不是!是他谦虚了吗?也不是! 钦天监的人站出来,陆长亭初时是不屑,但到了后面却是喜闻乐见。 多好啊! 钦天监的人实在是太贴心了! 他正想着能不能在年前赶回北平呢,钦天监的人便送上来了,这可不是他推辞不愿的,而是谦虚大方地在钦天监索要的时候,给了钦天监。能有人来处理后续事宜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本来他此行前来,也是为朱来的,现在朱的嫌疑洗清,自然也就不再需要他做什么了。 陆长亭心思百转,面上却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不带半点不情愿的味道。 朱元璋都惊讶了。正常人不是应该将这份功劳、权利牢牢掌握于掌心吗?谁会舍得分给他人?而且陆长亭都已经打开一个突破口了,可以说是在大家如同苍蝇一般团团转的时候,给指引了一个明确的方向,接下来便着实容易多了,这不就等同于往人家手里送现成的吗?他竟然舍得? 朱元璋心底顿时又觉得好一阵可惜。 这样的人,有真本事,年纪轻,又知进退,姿态更是不卑不亢,不因旁人夸奖而骄纵,也不因别人嫉妒讽刺而心神不定。 这样的人才,可以道一句世间罕见了! 在朱元璋看来,这样的人,便是恰好正适合做官的人。 “此事先不提,朕已经派人前去审讯她,不如长亭一同前去?” 竟然被洪武帝拒绝了?陆长亭心底微微有些郁卒,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般不经意的举动,却是反倒令朱元璋对他赞赏更甚。 以洪武帝现在之言,他是要亲自前往诏狱审讯了? 陆长亭犹豫了一下。洪武帝令他跟随,便也算作是有两分看重的意思了,这边给了面子,是为了之后更好地使唤他吧,陆长亭觉得自己已经将套路摸得透透的了。既然都是洪武帝说了算,被使唤也是迟早都逃不脱的,陆长亭自然是大大方方一点,道:“那便都听皇上的。” 陆长亭这话说得真诚,没有半点委屈和怨怼的味道。 朱元璋满意了,让宫人们准备了茶点,等陆长亭歇一歇再前往诏狱。太子妃也不含糊,立即便张罗了下去。 这等待遇,顿时让钦天监一众人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公平,和强烈的失落感。他们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为何皇上不肯将此事jiāo与他们呢?难道是皇上当真对他们失望至此了吗? 钦天监心底颇有些没底,尤其目光对上陆长亭后,便更觉得没底了。 这人的风头正是盛的时候,不如再等一等,等他犯错的时候。年轻人多有心浮气躁的时候,怕是要不了多久,他们便能等到了。想到这里,钦天监的人们才觉得心下大定。 很快,茶点送了上来。 朱微微一笑,还冲陆长亭眨了眨眼睛,陆长亭恍然大悟,这是朱私底下告知洪武帝的?洪武帝有心赏赐他,自然准备些茶点,也就不算什么了。 只是这样一番动作,瞧在别人眼里,怕是又要嫉妒死人了。陆长亭心底暗暗觉得好笑,同时朝一旁钦天监的人瞧了两眼。他们在这里忙活许久,怕是还没得过这样的待遇吧。 陆长亭很是轻易地就从他们面上,窥出了几分暗压着的不快来。 这样的神色瞒不过他,因为他很是擅长观察人,而这样的神色同样也瞒不过洪武帝,因为洪武帝这般人物,谁都难以瞒过他的眼睛,何况人越来越精,没有经受过太子离世重创的洪武帝,这时候还敏锐着呢! 陆长亭心底暗笑,他们还没这份自觉呢。 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陆长亭面不改色地用掉了茶点。 引得太子朱标都顿时高看了他一眼。 吃个茶点不算什么,这茶点是由皇上赏下来的没什么,但你见过当着皇上、太子、王爷公主的面……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吃下来的人吗? “好了。”陆长亭道。 朱元璋点头,道:“太子妃便陪着太子回去好生歇息,允许久未见二叔了吧?不如好好与二叔一起玩玩儿,汝宁你们三人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汝宁三人低着头,在朱元璋跟前乖觉许多,此时闻言,自是只有点头不已。 朱元璋这才由朱扶着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等走到门边的时候,他才如同突然想起什么事来一般,回过头来对着钦天监一行人道:“今日你们便好生搜查一番端本宫,不得破坏端本宫中任何一处,若是寻得异处,朕便有赏。” 但这最后一句话怎么听,都怎么像是还藏了一句话未说。 这若是寻不到该如何呢?重罚吗? 钦天监的人低下头来应了声,心底却有些没底,总觉得自己方才似乎做了个什么错事。 陆长亭看了看朱的背影,向太子妃道了声:“点心甚为美味,多谢太子妃。”说罢,他便朝太子告辞跟了上去。 依照洪武帝的话,这前往诏狱朱都是不去的,唯有他一人跟着去。 这可真是教人……受宠若惊啊…… 虽然不大适应朱不在身边,但是陆长亭从不畏惧独自一人,此时自然也是一样,去了诏狱又不能吃了他,那待在诏狱里的是别人呢! 想着想着,他便走出了端本宫,待出来后,便不见朱的身影了。陆长亭抬头望了望朱元璋的方向,而后立即跟了上去。 御驾行得极慢,等陆长亭走上前来以后,方才加快了脚步。 朱元璋微微歪过头来,冲陆长亭笑道:“你倒是聪明,知道有些话现在还不让太子知道。” 陆长亭淡淡一笑,道:“太子刚刚病愈,自然不能让这些事扰了太子殿下。” 朱元璋点头:“正是如此。”若是太子得知,自己的枕边人害了元妃留下来的嫡长子,岂不是刚刚病愈,便又被气得晕厥过去?陆长亭这般行事,便正好迎合中了朱元璋的心思,自然能引得朱元璋高看一眼。 待出了东西六宫后,便有马车来到了跟前,朱元璋由身边小太监扶着上了马车,随后那小太监便转过身来,朝着陆长亭伸出了手,道:“请。” 陆长亭有些惊讶,这可是御驾啊! 小太监瞧着他动也不动,朱元璋坐在马车内,闭眼小憩。 陆长亭看了看朱元璋,这才跟着坐了进去,那小太监也跟着上去,紧挨着陆长亭坐了下来,陆长亭估摸着他不仅是进来伺候皇上的,还是坐在旁边提防着他的。 陆长亭收敛起了目光,也学着朱元璋的模样,闭上眼小憩了起来。 马车内登时便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小太监偏转过头,小心地看了陆长亭一眼,心道了一声,聪明人,随后便低头摆弄桌案上的茶水去了。 陆长亭看似闭眼小憩,实际上却是在细细回想端本宫中的模样……想着想着,陆长亭便入了神,连什么时候马车停住了都不知道。 陆长亭乍一睁开眼,便和朱元璋对上了眼,陆长亭着实被吓了一跳,勉强才稳住了面上的表情。 朱元璋倒是面上慈和地一笑:“人年纪小,随处都可入眠。” 陆长亭迟疑了一下,随后还是点点头,面上绽出了笑容来。 “下马车吧。”朱元璋脸上笑得更是慈和地道。 陆长亭当先跳了下去,粗略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建筑,便不再多瞧了。此时,朱元璋由两名太监扶着走了下来,建筑之中也很快迎出了一个中年男子,男子五官凌厉,怪异的是,他面上的眉毛极为疏淡,这样的人,多是没甚感情的人。 陆长亭猜测,此人便应当是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毛骧。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出来的锦衣卫跪了一地,加之这群人本就气势强盛,此时跪倒下来,便更显得排场震撼人极了。 此时朱元璋对于自己改设的锦衣卫,还是极为满意的,于是他的脸上闪过了赞赏之色,随后才将为首的男子叫了起来:“毛骧,柳氏何在?朕要亲自审讯。” 若是寻常诏狱,自然不需要堂堂洪武帝前来,但谁让这柳氏,害的乃是太子的嫡长子,他原本的皇太孙呢! 毛骧并不知道具体出了何事,将那柳氏族人拿回来以后,这还是头一次面到了圣,自然心中嘀咕不已,怎么皇上亲自来了…… 随后,毛骧的目光还落在了陆长亭的身上。 陆长亭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 毛骧此时或许正盯着他在想,这小子是谁吧? 因为洪武帝有令,等进去了之后,毛骧也不敢多言,直接便带着他们前往锦衣卫诏狱了。 锦衣卫的诏狱,狱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 当陆长亭踏入之后,便觉得一股yīn寒将他紧紧裹在了其中,用风水学上的角度来看,这样的地方,实在是糟糕到了极点,那绝对是要绕道走的。 正胡思乱想着,便听那毛骧道:“皇上,便是此处了。” 陆长亭将目光从湿滑的地面移开,抬头看向了跟前的牢狱。这间狱房的栏杆极为粗壮,应当由精铁制成,中间缝隙极为细微,只能容一指通过。这样的地方,yīn寒不散,易聚yīn魂,可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3 章 到了这里,都要变成糟糕的人了。 就在此时,陆长亭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里面饱含着怨憎的味道。 陆长亭顺着看了过去,而后便看见了栅栏的缝隙里,有一双猩红的眼睛,陆长亭都差点被吓了一跳。 “将她带出来。”朱元璋瞥了一眼后道,随即他便转过身去,朝着审讯的刑室去了。 洪武帝何等人啊,这诏狱就算再yīn森,也半分都影响不到他。 陆长亭抽回目光,也跟了上去。 明朝乃是刑法、刑具都极为完善的一个朝代,这个时候的刑具,可以玩儿出不少的花样来,陆长亭向来都是在文学作品中瞧过,毕竟这在电视上都是不让播的,眼下瞧着却是要近距离上演了…… 陆长亭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刑室因为皇帝的到来,特意被人清理过,显得整洁了许多,朱元璋踏足进去后,只瞧了一眼,便道:“换个刑室。” 候在一侧的锦衣卫颇有些不能理解,这好好的,为何要换呢? 陆长亭却是第一时间,便猜到了朱元璋的想法。 这样干净的地方,是方便了皇上,好不污了龙体,但同时也降低了对那嫌犯的恐吓xìng啊! 什么样的环境便会带给人什么样的感觉,之前那逼仄不透风的狱房,带给人的感觉便是yīn沉沉、寒气萦绕的味道……那么一个刑室带给人的绝对不该是整洁亮堂。 毛骧观察到朱元璋的神色后,也心念陡转,瞬间便明白了过来,马上请罪,并且令身边锦衣卫重新准备了刑室。 陆长亭跟随着朱元璋换了地方,没多久,次妃柳氏便被带了上来。次妃柳氏还是穿着之前的华服,只是这身华服满是脏污,甚至还有破损的地方,瞧上去可实在不怎么好看。柳氏的头发倒也没怎么乱,只是有些发丝垂下,瞧着模样狼狈了些。 柳氏的面容惨白,模样却是出奇的沉静,唯有在接触到刑室里的血污后,才微微畏缩了几分。 这换了之后的刑室是何般模样呢? 刑具都挂在一面墙上,上面还带着锈迹和血污,第一眼看去的时候,便会觉得上面都是死气。而地面上也是脏污的血迹,深深的,仿佛嵌进了地里,见着的人,都能隐约想象得到,当时受刑的人,那血液是如何从他体内流出来浸染地面的…… 再瞧瞧这昏暗的灯光,和一旁面容冷酷的锦衣卫。 哪怕是大汉进来了,也会被刑室里血腥逼仄的味道,吓得浑身发软……更不提柳氏这样娇宠长大的女子了。 果然,就算柳氏已经竭力压制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了起来。 朱元璋这才慢腾腾地坐了下去,冷眼看向了柳氏:“你还没见过你的家人吧。” 柳氏被锦衣卫按倒在了地面上,艰难地抬起脸来看了看朱元璋,她满眼恐惧,面无人色的脸上渗出了密集的汗珠。 “皇上既要冤枉我,不如便一刀杀了我,何必又牵连我的家人?”柳氏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说出这等话倒也不亏心,人证俱在,还敢不认?”朱元璋越是听她如此辩解,便越觉得愤怒烧头,他的孙子啊!就是丧生这女人的手中啊!她却还敢如此狡辩!她疼惜她的家人,这朱家的皇子皇孙难道便不是人了吗?越想,朱元璋越觉得可恨。 只怕这柳家在背后也多有指使。 毛骧上前一步,道:“皇上,听闻柳家长子的第三子刚满月……” 陆长亭的心猛地一挑,顿时反应过来了毛骧是什么意思。柳氏害死了皇家子孙,那他们便可拿柳家的子孙下手。 柳氏喉咙里顿时便bào发出了嘶声的尖叫:“不!不!我柳家并未做错什么,皇上为何如此待我们!” 陆长亭看向了朱元璋和毛骧,这二人神色都未改变,想来对这样的场景竟是毫无感觉。 朱元璋似乎察觉到了陆长亭的目光,还转过头来,微微笑道:“长亭怕是第头一次见着这样的场景吧,第一次见了害怕也是正常的。” 陆长亭笑了笑:“劳皇上关心了。” 柳氏冷酷地瞧着他们这般温言细语,脸上神色忍不住扭曲了起来:“皇上……这人明明是胡言乱语,栽赃于我!皇上如何能信他呢!皇上,求您明察啊!我柳家一片忠心啊!” 陆长亭转回头看了一眼柳氏。他都有些佩服她了,若是换做寻常人,这时候已经是涕泗横流了吧?哪里还有力气为自己,为自己的家族申辩?柳氏怎么就不知道,自己越是这般作为,便越是暴露透彻呢?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在刑室外响起了:“皇上。”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站在门口的那位锦衣卫,怀中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原本还天真无邪地笑着,只是在看见了这么多人以后,孩子受气氛所感染,立即便哭了起来。 陆长亭的心里不免一紧。 洪武帝能是什么手软的人吗?自然不是,哪怕是小儿到了跟前,该下手的时候,他一样能下手。 作为曾经生活在民主法制社会的陆长亭,实在有点不大能适应这样的行事,但是他是什么身份?这时候,他不能开口,就算开了口也没有用。 柳氏此时已经忍不住吼叫连连了。 “皇上!皇上怎能如此待我柳家!” 朱元璋正待点头,陆长亭忍不住出声道:“皇上。”既然他见着了,那便也没了法子,见着也不能不管,只是这个管的方式,不能太蠢,愚蠢的行径只能是将自己搭进去。 “可是觉得不适?”朱元璋倒是很有耐心地转过了头。 陆长亭摇了摇头:“柳氏的嘴捂得太紧了,光这样,是没法子,怕是只会越发激得她嘴硬。” 毛骧扫了一眼陆长亭,瞧他这般文文弱弱的模样,心下登时觉得好一阵不屑,这般书生气,想来是没见过什么血的,自然不知道这刑讯的手段何等厉害,这进了锦衣卫诏狱的,嘴捂得再紧,都能问出来。 “小公子是没见过这等手段吧……” 陆长亭点头,很是实诚地道:“确实没见过,所以我也想了个法子出来。” “什么法子?”朱元璋倒是并未生气,反而还很给面子地问出了声。 “草民不过通些风水,自然也只能从这上面作文章了。柳氏不怕死,或许她连家人的生死都不在乎了,可若不仅仅死,而是就此断子绝孙,世上再无柳氏一族呢?” 朱元璋静静听着他说话,并没有急着应答陆长亭这句话。 毛骧皱眉道:“此话何解?”不过毛骧倒是没出声嘲讽陆长亭,概因陆长亭口中所谓的断子绝孙、再无柳氏一族,着实有些惊人。 这话便也只有皇帝才有底气说了! 陆长亭道:“指挥使莫要以为我在说笑,只要柳家人身死,哪怕在外仍有未能捉拿到的柳家人,也都没有关系,只要将柳家人的尸体,埋入我指定的地方,再设下风水阵,想要柳家断子绝孙便可让柳家断子绝孙。”这还是陆长亭头一次说这般反派言论。 但虽是第一次,陆长亭的表现却极为优异。 他面无表情,口吻冷淡,语速缓缓说来的时候,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柳氏在一瞬间的呆滞过后,已经忍不住冲着陆长亭破口大骂了起来,旁边的锦衣卫冷酷地堵住了柳氏的嘴,于是昏暗的空间里便只剩下了柳氏呜咽的声音。 毛骧咋舌不已,“这等本事……着实……令人惊叹。” 就算是锦衣卫指挥使,也忍不住为这等狠辣手段咋舌。 家族、香火、光耀门楣的概念,是深深刻进中国人骨子里的,而这些在古代时尤为深重!尤其是明朝,本就是一个极为讲究宗族的朝代! 柳氏一人,牵连柳氏一族,就此在世上湮灭…… 柳氏就算死了,怕也不敢下黄泉吧,她敢面对她柳家的列祖列宗吗? 这一招……太狠了…… 柳氏憎恨地看着陆长亭,恨不得吃他ròu喝他血一般。 虽然被柳氏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怵,但陆长亭是何等沉得住气的人啊?他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动摇。 朱元璋此时方才出声道:“这也是柳氏一族该得的,柳氏初时对皇孙下手,对太子下手,难道不曾想过牵连家族吗?想过,却还是做了,那自然该承担应有的罪责。” 陆长亭不得不说,洪武帝这话说得还挺对的。柳氏自己都不为自己的家人着想,怎么还能奢望受害者去同情可怜她的家人呢? 陆长亭此时出声,也不过是不愿见到婴孩受刑,这对于他来说,出于人道主义也实在是太难坐观下去了,等这过了之后,柳家人如何被满门抄斩,那都不关他的事了。 “长亭说的建议极好,就依照如此做吧。但该受的刑,还是要受……”朱元璋冷声道:“柳氏一人犯下的罪孽,岂是柳家身死便能偿还,唯有刑罚惩之,再送上断腿台,方能解朕心中怒火。” 柳氏瑟瑟发抖,两眼眼泪混着污迹从她的脸上滑落,她奋力挣扎了起来,手下竭力地挣扎着,奈何她却被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既然她不说,便都带下去吧。”朱元璋淡淡道。 此时陆长亭稍微有些心虚,也不知道洪武帝是不是瞧出他的心思了? 陆长亭清了清嗓子,又道:“皇上,不如将柳家年幼的子弟,都同她关入一间狱房如何?” 朱元璋微微诧异:“这是何用意?” “她残害了皇家子嗣,自然不能轻饶,便让她日日瞧着柳家年幼的孩子,也叫她好好想一想,被她害死的皇孙,此时也正如柳家的孩子一般,正盯着她,瞧着她,想要问她为何下得了如此狠手……” 话说到这里,柳氏就剧烈地打起了寒颤,显然已经被陆长亭这番话带入到了那个场景之中。 朱元璋抚掌称好:“不错!好法子!”虽然有些话陆长亭没有说出来,但朱元璋也能从中窥出来。这不仅是给柳氏制造恐惧,还是用柳家的子孙来敲打她,她越是瞧着柳家子孙,便越会想到,这些孩子将因她而死,就是这些,柳家未来的希望,将会彻底不复存在…… 如此下来,柳氏还能忍得过心底的拷问吗? 柳氏自己也清楚一点,所以她畏惧、害怕,瑟瑟发抖甚至是到了抽搐的地步。 柳氏的手指用力地抠住了地面,喉咙里发出了激烈的吼声,但是谁让她的嘴被堵住了呢? “将她送回去。”朱元璋道。显然,他觉得陆长亭提出的法子都很有意思,可以好生惩治柳氏,消心头之恨。 毛骧点点头,命人将她抓了回去。 柳氏却是朝着陆长亭的方向伸出了手,脚下蹬地,竟像是不愿意离开一般,但锦衣卫的力气何其大?轻松地便将她带了出去,柳氏只能瞪大眼,眼瞧着自己越来越远。 婴孩啼哭的声音还在耳畔,柳氏也已经是泪水满面。 待脚步声渐渐远了,陆长亭便见毛骧目光微亮地瞧着他,道:“这位公子zhēn rén不可貌相啊……皇上,这等人才,正应当到锦衣卫来啊!” 陆长亭:“……”谁想到锦衣卫啊! 朱元璋此时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笑道:“他不能来做锦衣卫,朕觉得,应当考科举做官,长亭这般人才,若能为官,那定然能为大明做出不少贡献!” 陆长亭这瞬间有点懵。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一下子都赶着上来夸我了? 毛骧说他该到锦衣卫也就罢了,他方才装腔作势说的那些话,的确是将他塑造成了一个,人面兽心、歹dú心肠的衣冠禽兽,或许正是这点很得毛骧的心。但是,洪武帝又为何这般夸他?他不过是展露了点儿风水本事,若是夸,那也应当是说他当入钦天监才是,这和科举出仕有什么关系? 朱元璋瞥见陆长亭面上的错愕,不仅不生气,反倒还觉得心情大好,起身道:“走吧,回宫去。” 陆长亭点点头,没有忘记提醒锦衣卫一声。 “不出两日,她必然软化,再久下去……”陆长亭顿了顿,道:“我怕她疯了。” 毛骧看着陆长亭的目光更为欣赏,他抬手一掌拍在了陆长亭的肩背上:“你着实聪慧啊!当真不考虑一番,到锦衣卫任职吗?” 毛骧现在是一改之前的先入为主,对陆长亭是越加地欣赏,哪怕是陆长亭因为过分美貌而有些娘唧唧的外貌,都让毛骧觉得,这人好看本事又好,那不是提高锦衣卫整体水平吗! 陆长亭听得嘴角直抽。 被锦衣卫指挥使瞧上,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相比之下,他还不如去考科举呢! ……反正也考不上嘛! 陆长亭匆匆挥别了毛骧,大步走了出去。 待回到皇宫后,朱元璋的御驾便远去了,应当是处理政务去了。 陆长亭便回到了秦王殿中,进去的时候,陆长亭还能听见孩子的笑声,应当是朱允了。 陆长亭推门走进去,便见朱允扬起脸来,笑意盈盈,端的一派天真可爱! 陆长亭不由得想到了诏狱中的那个婴孩,幸好,他还是出手了…… 朱见他进门,便立即将陆长亭招了过去:“你们年纪差不多,长亭陪着他玩儿吧……”说着,朱松了一口气,显然是不想带孩子了。 陆长亭:“……”您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和朱允年纪差不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该凌晨三点写完的,但我居然龟速地写到了下午三点…… _(:з∠)_去写下一章。 第110章 将麻烦甩给钦天监以后,陆长亭便心安理得地闲了下来。 “如今端本宫也无要紧的事,不如便回到宫外去,如有事,父皇定会再传召,届时进来便可。”陆长亭没想到,当先说出这话来的,是朱。 陆长亭虽然猜测,朱多半是不愿再和朱允这个屁孩儿,培养什么叔侄情了,但此时他们俩的想法正是不谋而合,陆长亭当然也就顺水推舟,应下来了。 朱前去向朱元璋辞别后,便带着陆长亭出宫去了,临了出皇宫的时候,朱允还扒拉着宫人的手臂,依依不舍地瞧陆长亭和朱的方向瞧了好几眼。 那边钦天监的人还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4 章 自得意着,总算从陆长亭手中扳回一成,他们哪里知道,陆长亭根本没将他们放在心上,此时已经欢欢喜喜出宫去了。 待回到□□洗漱一番,朱便让陆长亭收拾一番,yù领着他在应天府中走一走。谁知,刚换了一身衣衫,便有管家双手呈着一封信上来了。 “秦王殿下,陆公子,这是燕王府来的。前两日,殿下在宫中,小的们才在这时候呈了上来。”管家躬下身,将手中的信往前递得更近了。 “燕王府来的?北平?”朱当先伸手将信接了过来,展开瞧了一眼…… 陆长亭伸手直接将信夺了过来:“二哥,是给我的吧。” 朱的脸色臭了臭,却是没有伸手再夺回来:“是你的。” 朱棣的xìng子哪里是喜欢写信的?若是寄信来,便也只有可能是给陆长亭的。 陆长亭慢条斯理地拆了信,朱当即凑了上来:“写的什么?”陆长亭本能地胳膊一拐,避开了朱的目光,气得朱小声嘀咕了一句:“小气!”其实呢,朱也未必真对那信上的内容有兴趣,若是真瞧见了,只怕他还会觉得ròu麻。谁知道老四平日里瞧着稳重自持,私底下却又是个什么闷骚样子。 实际上,朱棣也确实并非会将ròu麻之言载于信中的人,陆长亭展开信后,所见到的大都是关心询问的话,而后才是说起知县等人……那龚家破败在先,知县倒台在后,已经吓住了不少人,私底下自然是识时务地开始往燕王的方向倾倒。虽是寥寥数语,陆长亭却能猜到朱棣该是如何忙碌。 再往下瞧,便是朱棣问他,年前可能归去。 陆长亭心底微微一暖,颇有些触动。他习惯与朱棣一处过这样的节日,他自然是要回去的。 “都说了什么?”朱忍不住好奇地问。 “问我何时回去,能否赶上过年。” “过年?”朱的音调陡然拔高了,“你过年还要回北平?” 陆长亭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是自然。” 朱顿时心头好一阵郁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只要再拖上半月,你便赶不上了,自然是留在应天与我一同过了年,再随我到西安去……” “还去西安?”陆长亭挑眉:“我不去了。” “原本答应好了的……” “可二哥骗了我呀!” 朱面色发青,只能哽了回去。是啊,可他骗了长亭,就这一点,便让他在长亭跟前没有半点说话的资本了。 陆长亭也不是故意要噎他,见朱眸光黯淡下去,陆长亭便抬手拍了拍朱的肩背:“总之过年前我定然是要赶回北平去的,往年过年也是我和四哥一同过的。” 朱轻叹了一口气,道:“过去你还同我一起过的呢。” “应当补充一下,是同你、四哥,一起过的。” 反正就是少不了老四是吧?朱恨恨地道。 “你回不去的。”朱道,他这可不是赌气,而是陈述一个事实:“这次的事虽然已经被你打开了突破口,但却不是这样快便能了结的,还记得在中都和北平作乱的风水师吗?这柳氏行事,背后是不是也有这样一个风水师指示呢?” 陆长亭顿时也想到了这点:“不错,二哥说的不错,那柳氏背后,是不是也有这样的风水师呢?他们从中都时开始便想要谋害皇嗣了……”越想陆长亭越觉得这就是一张大网啊! 若真是这样,那么这事情也确实是一时间了结不了,可了结不了又如何?那也与他没干系啊。 “此事我不chā手,我只管瞧端本宫的风水异处。”陆长亭道。 “迟了,父皇不会这么快便放你走的,哪怕你将后续事宜都jiāo于钦天监,你也不可能这样快便离去。”朱无奈地道。 陆长亭皱了皱眉,这一点是他想岔了,为皇家做事,可不是事情完成便能立即拍拍屁股走人的。 朱瞧着陆长亭的模样,这会儿也有些不好受了,毕竟是他将人带来的。“你若真想回北平,此事……我再想一想办法吧。”原本朱还信心满满,觉得自己离将陆长亭成功挖墙脚不远了,但此时却发现,原来还离着老远呢,老四已经比他占据着太多的优势了。 陆长亭听到这句话,倒是心下一喜,毫不吝啬地扬起笑容道:“那便辛苦二哥了。”说罢,他还抬手象征xìng地给朱捏了两下肩。 朱刚闭上眼美滋滋地享受了两下,睁开眼就没了。 “小长亭啊,你这表面功夫做得可真够表面的啊……”朱只得叹了一声,随即还是照常该出门出门。 来到应天府好几日了,这还是陆长亭头一次正儿八经地在外面走一走。 朱对应天府自是熟悉得很,直接就带着陆长亭去寻小吃了,这才令陆长亭终于得到了几分满足感。就在他们游应天府的时候,皇宫之中,贴身太监走到了朱元璋的身侧,那太监道:“皇上,柳氏认罪了。” 朱元璋微微一笑:“不出两日,果真不出两日,是个有本事的。” 太监虽然不知皇上口中夸的是谁,但他却本能地觉得,应该就是那位初来乍到,却本事卓绝的陆公子吧……能得皇上如此一声赞,日后怕是要平步青云的哟! 陆长亭和朱在外面玩耍至了黄昏,方才回到秦王府中。 他们刚一踏进王府门,便见一位公公等候在里头了。 朱是认得他的,开口道了声:“怎么是刘公公来了?” 那太监笑了笑,道:“来向陆公子传皇上口谕。” 陆长亭稳稳地站在那里,面上瞧不出半点受宠若惊之色,他淡淡道:“公公请说。” 那太监暗暗感叹了一声,难怪这陆公子得了皇上一声赞赏呢。 “柳氏认罪了。” 陆长亭并不意外,那样的法子,一般人都是承受不来的,何况从锦衣卫将柳家幼子抱出来的时候,那柳氏挣扎得那般剧烈,便可知道,柳氏对着柳家子孙是有着心软一面的。至于她为何能狠下心谋害皇族中人,陆长亭就不去管了。至少可知,柳氏一定扛不过这样的法子。 “皇上还说,明日前往诏狱,陆公子继续同行。” 这点,陆长亭也不意外,他点点头,对那太监道:“辛苦公公了,我都知晓了。” 朱也在旁边道:“本王明日陪同长亭进宫。” 那太监笑盈盈地走了。 虽说他并未如何讨好陆长亭,但朱却从这太监的口吻中听出了小心翼翼的味道,可见太监是不敢慢待长亭,而这个原因并非来自于他,更大可能xìng是来自于是父皇…… 是父皇对长亭透露出了几分欣赏吧? 朱盯着陆长亭的侧脸,不自觉地微微一笑,当初他和老四,也正是如此欣赏长亭啊! 陆长亭仰起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二哥,我有些困了,我去歇息了。” “去吧。”朱还有别的事要处置,自然就无法跟随陆长亭一同就寝了。 陆长亭熟门熟路地进了屋子,挥退丫鬟下人后,陆长亭匆匆洗漱一番便躺倒在了床上,白日行走许久的疲惫,在这一刻渐渐消散了。 躺了一会儿后,陆长亭从怀中摸出了白日那封信。 陆长亭忍不住展开信,就这样仰着头又瞧了一遍。 “长亭,如晤……” 陆长亭原本还记着要回一封信,只是捏着信纸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待到醒时,陆长亭觉得身上陡然一阵凉。 冬日啊! 他可畏冷了啊! 谁敢揭开他的被子! 陆长亭愤怒地睁开眼,朝着来人瞧去,谁知触手却是一片温软,陆长亭当时吓得魂都飞了,一下子就翻身坐了起来。 这不是朱! 对方是谁!敢在这样的时候潜入□□来! 陆长亭心头扬起一阵愤怒:“你是何人?!”因着此时灯火皆熄,陆长亭眼前也是黑漆漆一片,只能隐约瞥见一个身形……陆长亭心底不快更甚。 对方似乎被陆长亭这声惊住了,结结巴巴地道:“王、王爷这里已经有人了?” 是个女声。 陆长亭的脸色登时黑了个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就是冲着朱投怀送抱来的呢,谁知道今日朱根本未归来这间屋子,她便投错了地方,还满心以为是先有人占了她位置…… 陆长亭一把推开那凑上前来的女子,道:“王爷不在此!你走错了!还不快快离去?” 那女子自然是不信,王爷的屋子不睡王爷,那能是谁?她还将陆长亭当作了与她争宠的人,口中哀怨地道:“王爷,我是绿碧啊……” 我管你绿碧还是碧绿……脑子都不长一个,爬什么床!若是秦王当真在此,他早出声了啊! 察觉到那女子凑得更近了,甚至还伸出手来摸索,陆长亭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也不想便粗暴地将对方推开了,随后从她身上跨越下去,打开屋门走出去,大声喊道:“来人,捉贼啊!” 想着用这般办法来爬床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说人家来色.诱的,那也着实不太好,闹出去毁的可都是朱的名声!陆长亭便干脆说了句“捉贼”。 那里头的女子也是一愣,忙辩解道:“我不是贼!你是谁?你休要霸占王爷……” 陆长亭脸色更难看了。 不过他这一声,总算是激起了响动,很快便有府中下人和侍卫举着火把前来了,没一会儿,朱也到了,身后还跟了太监和丫鬟,就连管家也起来了。 管家许是年纪大了,披着外衫哆哆嗦嗦,指挥着下人来抓贼。 朱沉下来脸来:“我秦王府还能进贼了?这倒是新鲜!” 管家吓得哆嗦得更厉害了。 没一会儿,下人和侍卫都进去了,又没一会儿,众人便听见了一声尖叫,那声音高得仿佛要窜入云中去。 朱皱眉:“还是个女贼?” 下人和侍卫很快齐刷刷地退了出来,低着头道:“请殿下进去瞧瞧吧。” 陆长亭就站在朱身边,心道,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不过幸好,这些下人侍卫都是聪明,知道牢牢锁死在窃贼论上,而不会说出去什么不该说的话,毕竟王府中有人爬上王爷的床,这说出去可绝对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朱心底此时也大约有了猜想,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只叫了贴身太监,一个丫鬟,然后带着陆长亭一同进去了。 这时候一阵冷风吹来,陆长亭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实在忍不住迁怒那女子。 瞧瞧,他被吓得措手不及,出门来连外衫都顾不得套上,这一身冻也冻死他了!好好的一个觉,被搅成这个样子,他能不生气吗? 朱注意到陆长亭在哆嗦,忙取下了身上的披风,直接罩在了陆长亭的身上,然后一只手搂住他的肩,这才带着他跨过了屋门。 这一进去,丫鬟点起了烛火,那床上衣不蔽体、匆忙遮掩的女子,就这样映入了他们的眼帘中。 朱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致。 陆长亭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幸好他躲开了。陆长亭这会儿甚至觉得,经这么一遭,都快给他留下心理yīn影了。古代怎么就兴这一套呢? 那女子见秦王来了,马上扯过被子遮住了身子,抽抽答答很是可怜地道:“奴婢,奴婢只是来见秦王殿下的,奴婢不是贼……方才那些人看光了奴婢……奴婢不能活了……”说着便嘤嘤哭泣了起来。 陆长亭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女子实在太不够聪明了,她说的这番话,就是将她自己往死路上推啊。 一个胆敢勾引主子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她口中说旁人看光了她,或许是想勾起秦王的怜惜,但别说这个目的达不到了,恐怕她说要死,朱还真能让她去死。这下子她丢的可就不只是脸面了啊…… 不出陆长亭的所料,朱抬手捂住了陆长亭的双眼,而后语气冰冷地道:“将她就着被子抬出去。” “抬、抬哪里去?”太监弯腰小心地问道。这太监的面上倒是没什么多余的神色,瞧来很是淡定。 “她想在哪里寻死,便抬她到哪里去。”朱的声音因为这句话而显得更冷了。 那女子呆了呆,并未想到朱口中说出的,会是这样一句话,可她已经顾不上去想为何秦王会如此无情了,眼下保命最为重要……她从床上翻滚了下来,只听得膝盖撞地一声响,她倒是干脆利落地求了饶。若是她早能这般聪明,何至如此? 朱却看也不看她,道:“带走!” 朱是见到陆长亭可怜巴巴被裹住的模样,便觉得胸口一阵火焰灼烧,叫他怎么也容不下这个女子! 那女子放声大哭,一边挣扎一边告饶,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距离秦王越来越远。 “长亭,你没事吧?”朱说着便皱起了眉:“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的。” “没事。”陆长亭说完,这会儿倒是想起来,那张被他抛弃下的信纸了……陆长亭趴在床上翻找了一会儿,总算是将信纸找到了,他从床上下来,将信纸折好,好好地放入了怀中。这一幕当然落入了朱的眼中,朱心底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老四的信都这么宝贝…… 不过心头酸归酸,朱倒是并未说什么酸话,他攥着陆长亭的手腕往外带,口中道:“今夜便换个地方就寝吧。” 陆长亭对此当然没有意见,他一想到要睡回那张床上去,也都觉得怪怪的,倒是不如直接换一处地方了。 待在外面又冷又困,等被带进暖融融的屋子后,陆长亭便觉一阵困意上了心头,倒是没什么心思去想别的了。 之后那女子如何处置,她是如何进了秦王的屋子,陆长亭都没去深究了,这些事自然有朱会去处理,陆长亭现在想起半夜被冻醒,触手一片温软的感觉,都还觉得分外的惊悚,着实满脑子的yīn影。 若是远在北平的朱棣知晓了,定会感谢朱。 感谢朱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最终让长亭对女子产生了yīn影…… 翌日一早,陆长亭和朱洗漱后,便早早用了食物,准备着往皇宫里而去。临出门的时候,陆长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等上了马车,陆长亭的脑子转了半天,这才想起来,似乎……□□的管家不见了?陆长亭不由得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5 章 想到了昨日的事。 陆长亭压下种种思绪,将这件事从脑子里排了出去。 若真是和那管家有干系,那也不过是他自作自受了,擅自做主放纵这等事的发生,往严重了说,那便是随时都有可能出卖主子。身为王爷,身边最不缺的便是伺候的人,朱自然不会再留着他。 这厢朱瞧了一眼陆长亭神思不属的模样,只当是他是昨夜惊魂还未定呢。 此时朱心底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平日里长亭是何等无所畏惧的一个人啊,谁能想到他却经不起这般惊吓呢……这会儿朱想着想着,又觉心疼极了。若是这般下去,长亭岂不是对女子更是不喜?若是再无改善,岂不是便宜了那老四? 待两人入了皇宫,便有太监领着陆长亭到洪武帝那处去了。朱则是走到半道,就被太子朱标截胡了。 二次入诏狱,陆长亭已经没了之前那样的新鲜感。在黑暗的通道里,他们七拐八拐走到了地方,然后陆长亭便听见了嘈杂的孩童哭泣声,以及女子嘤嘤的哭泣声,间或夹杂了些吵闹的求饶声。 他们拐过了这个弯儿,进入到刑室中,便见到了趴在地面上的柳氏。 和之前见到的有所不同,不过两日不曾见到,她便平白多了几分苍老和颓唐,头发垮塌散乱,泛着青白色的脸庞上,还挂着残留的血污以及未干的泪痕,再低头看身上的衣衫,更加破烂不堪了,瞧上去像是在地面磨损过的一般,当时她一定是在地面上奋力挣扎吧…… 细看,陆长亭甚至还能看见她因为剧烈挣扎,而翻过来的手指甲。 陆长亭的心尖不自觉地颤了颤。 光是瞧着都疼啊! 陆长亭最见不得这样的画面了,他马上转开了目光,目不斜视地在朱元璋身边站定了。 柳氏如今已经不再是太子次妃,朱元璋待她也只剩下厌憎冷漠,自然此时出言也甚为直接:“说吧,前因后果,如何做的,都说一说。” 其实柳氏是如何做手脚的过程,陆长亭脑子里已经大致有个框架了,当然,还有些他所不知道的,便只能听柳氏说来了。 先是说太子屋中的摆设,果然,都正如陆长亭发现的那样,没有半点疏漏的地方。 听到这里,朱元璋还转过头来,笑看了陆长亭一眼,倒也算作是对陆长亭的赞扬了。 再接着,说到了皇太孙的屋子,鱼缸的事也说了。 这个布置本也只是障眼法,为了不让人发现埋藏更深的风水阵。 陆长亭忍不住chā嘴道:“这个障眼法,做得可着实不好。” 因为刑室里寂静得很,就剩下柳氏说的柔弱嗓音,陆长亭突然开口,轻易就将众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柳氏是很憎恶陆长亭的,这一点陆长亭自己也清楚,毕竟都这样久了,愣是没人发现她动的手脚,而自己却是一来就捉个正着,于是她的生活被打破了,她从高高在上的太子次妃沦落成了阶下囚,就连她的家人也因此而受牵连。 自己窥破了她的yīn谋,她能不恨吗?但恨又如何?陆长亭可是半点不会后悔的。 那些罪犯还都憎恨法律和警察呢?难道为了怕憎恨,便住嘴不说吗?正如洪武帝所说,早前柳氏犯下这等事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家人的下场吗?她自己都不为此而着想,还要别人去心疼什么? 陆长亭大大方方地回望了过去。 柳氏见目光对他毫无作用,气得又瞪了他两眼,声音沙哑,且极为不忿地问道:“你为何说这个障眼法做得不好?”若是没有陆长亭,是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的! “障眼法是放在明处的,做得很是浅显的,这不就是等着人来发现吗?一旦障眼法被发现,便有人知道宫殿中被动了手脚,为了安全起见,自然为大肆搜寻,直到完全确认安全之后,方才会放手。”陆长亭顿了顿:“而你做的这个障眼法就尤为拙劣,稍微有些风水本事的,都不可能选择如此做。” 柳氏咬了咬唇,冷笑道:“倒是我蠢了。” “是你蠢了。”陆长亭毫不客气地道,气得那柳氏是当场变了脸色。 “鱼缸有水,入冬结冰,便不成水了。暖炉有火,但只有秋冬才会放置。这两者,难以并存,水火相冲之说便大大打了折扣。胆敢到皇宫里动手脚的人,会用这么拙劣的法子吗?既然拙劣,那就说明,屋子里还有另一处高明的了。” 一旁的锦衣卫们听得云里雾里,朱元璋和柳氏却是瞬间明白了陆长亭的意思。 什么障眼法,在懂行的人眼中,不过是yù盖弥彰、弄巧成拙罢了。 柳氏缓缓吐出一口气,满是悲凉味道地笑了笑:“是,是我蠢笨了……” “接着说吧,那个被障眼法隐藏起来的……风水阵。” 大约是被陆长亭打击到麻木了,柳氏现在对陆长亭已经升不起半点的憎恨仇视了。 “没有人会去注意大殿中什么东西被挪动了,他们谁会想到,风水之上也能动手害人呢?”柳氏惨然一笑。 这会儿陆长亭倒是被激发了些灵感,他出声道:“让我猜一猜,你是在哪里动了手脚……是上梁吗?” 除却上梁和鱼缸外,摇椅、桌案、砚台,都不是好作风水用的。 柳氏目光闪了闪:“是……是上梁……” “上面放了什么?” “一块铁。” 毛骧嗤道:“这是做什么?”显然是对这柳氏的举动,觉得不能理解。 “梁,乃一屋最重要的地方,民间常说,人是不能睡在屋梁之下的,否则夜夜都会觉得难以呼吸。” 毛骧笑道:“这个我倒是听说过的。” “铁,有重逾千金的寓意,铁压于梁……便好比压住了整个屋子的脊梁。换做人,若是压住了人的脊梁,你能站起来吗?” 朱元璋身边的太监已然听得咋舌。 毛骧皱眉:“这样便能害人了?那这害人,也未免太过容易了些,岂不是人人都能用此法去害人了?” “非也!无论何事,都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指挥使的事只有指挥使能做,一样的,这风水之事,便也只有风水师才能做,有时候,如何不着痕迹地去害人,比造福人要更难。能不动声色布下风水阵的,必然是本事不小的风水师。寻常人,哪怕是怀抱风水书籍,也难以在一夕间便借此来害人的。” 闻言,众人这才浅浅地松了一口气。 谁叫这陆长亭说得着实太过可怖呢? “还做了什么?”陆长亭说完,突然蹲了下去,众人都是一愣,毛骧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借指挥使的刀一用……” 毛骧皱了皱眉,但见皇上都没有说什么,他便当真取下了刀来,递到了陆长亭的手中。那刀颇有些分量,陆长亭只觉得掌心一沉,随后他便满不在乎地用刀尖就这样在地面上画了起来。 地面上覆满了泥土灰尘,用刀来画画,痕迹还是很明显的,线条也是很流畅的。 只是毛骧的脸忍不住黑了黑,这小子是在做什么?拿他的绣春刀来画画? “……全都是在金上下功夫?” “什么?”朱元璋都没能听明白陆长亭的意思。 那柳氏也是满面错愕地看着陆长亭。 “铁,五行属金。要做成风水阵,必然是在金上下功夫的。” 朱元璋此时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怪异。 陆长亭倒是心下明白,应当是洪武帝想起来了,皇太孙的八字里,是与金相克的! 只是皇太孙是何等人?八字自然不能说出来,所以哪怕洪武帝变了脸色,却也不曾说什么。 这次妃柳氏,好歹也是太子的枕边人,会知道八字并不奇怪。 陆长亭都忍不住皱眉,八字啊!知道一个人的八字之后,要动点手脚来害他,可真是太容易了啊!想想那些常出现在历史上的巫蛊之说,若要行巫蛊来害人,那也都是手握生辰八字,然后再施行的啊! 这会儿陆长亭的脑子倒是转得飞快。 木生火,然火克金。 之所以要挪走桌案、摇椅等物,是因为它们属木。放置金属的地方,便不能放置木。 而东北方是艮卦,代表幼子,五行属土,若是在这一块上放置属木的东西,木克土,于是东北方遭压制的同时,也避免了压制金,使得这个害人的风水阵再不受拘束。 刚才陆长亭用刀画的,便是屋中方位摆设,画成平面图之后,这些便变得极为一目了然了。 除了这些地方以外,应该还有放置金的地方,使得形成一个循环…… 金…… 陆长亭心中陡然一惊,是了,原先他以为鱼缸这个障眼法是柳氏自己想出来的拙劣法子, 此时恰巧柳氏在惶恐中开口了:“有,还有一物,应在放置在殿中。” “那个架子?”陆长亭问。 “什么架子?”朱元璋皱眉。 “是因为那个架子,才引发了你们做这个风水阵的灵感?” “是。”柳氏咬唇,看着陆长亭的目光更加恐惧了。眼前的这个人哪里还是人!他什么都知晓!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陆长亭这才看向了朱元璋,问道:“皇上可曾给皇太孙赏赐过什么礼物?” 朱元璋眉头紧皱:“朕赏赐给皇太孙的东西并不少……” “可属金的呢?” “那个架子!”朱元璋这才想明白那个架子,究竟是什么架子。 明朝江山是打下来的,因而他都要求子孙勤练功夫,强身健体。这一点,瞧之前的朱、朱棣便知道了。奈何太子和皇太孙的身体都算不得如何强健。朱元璋为了寄托这种美好愿望,便送了个兵器架给皇太孙,好让皇太孙日日对着兵器架,以做激励。 那兵器架不似成年人用的那种,而是特意做得袖珍了许多,于是便当作摆设放在了皇太孙的屋子里。 “刀兵本就是金属xìng最强的时候,尖利物件摆置过多,便可能招致破损、开刀、出血等现象。正是这个兵器架,带给了他们灵光一闪。兵器架乃是皇上赐下,谁会怀疑到这上面来呢?” 话说到这里,朱元璋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 “若是将兵器架放在柜子里,便也不至如此了,奈何皇太孙孝顺孺慕,定是将兵器架放在了屋中,好日日观赏,这样一来,金气四溢,刀光剑影,自然成了凶煞。”何况……何况这皇太孙怕是还命里与金相克呢? 朱元璋冷声道:“来人!马上去将端本宫中,皇太孙的兵器架销毁了!” 陆长亭出声道:“这倒不必,放在演武场里,或是放在柜中便可了。皇上送给皇太孙的,若是不见了,皇太孙还不知该如何伤心呢。” 正是如此,朱元璋才越觉得气愤。 他送给允的东西,本是寄予了他一腔期望与疼爱,谁知道,竟是被有心人,做成了害人的玩意儿! 柳氏叩头道:“别的我便真的不知道了……” “那个鱼缸……是为了生金吧?”先在想一想,这应当还是出自背后那个风水师的手笔。 鱼缸乃是整个风水阵的枢纽中心。 水金流转,成一循环,自然生生不息,久而久之,屋中煞气渐浓,必然危害皇太孙,悄无声息如嫡长孙朱雄英一般丧生。 第111章 “不是说是什么障眼法吗?”毛骧疑惑地出声问。 他们不通五行,自然被陆长亭绕晕了,就连那柳氏都是一脸懵懂,显然并不知道鱼缸的真实作用是什么,由此也可判定,她的背后的确是另有他人了。 “是个障眼法,是迷惑人的障眼法,我以为这是个拙劣的障眼法,可谁知道底下还藏着更为丰富的内容呢?鱼缸乃是由铁制成,乃是属金,而金生水,水可生金。鱼缸可看作传输的通道,水乃是枢纽,将整个屋子中属金的东西都串联起来,形成风水杀阵。” 朱元璋的愤怒渐渐平息了下来,闻言反而冷笑道:“纵他百般心思又如何?朕容不得半点危害皇嗣的手脚。那鱼缸摆得如此明显,朕第一时间便是令人将之处置了。” 陆长亭倒是觉得,或许是背后那人忘记了冬日摆有暖炉,于是水火相冲这一点吸引了陆长亭,反倒将最不该暴露的鱼缸给暴露了。 陆长亭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算是误打误撞?之前他还嘲讽人家脑子蠢笨,想出这等障眼法,正是等着人来发现呢!现在一想,倒是冤枉人家了,只是这风水师的运气着实不大好…… 柳氏死死埋着头,不敢言语。 “说吧,现在便说你那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朱元璋冷声道。 柳氏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陆长亭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的剧烈挣扎。 “我不知道指使我的人是谁。” “到现在都还不肯说实话吗?”朱元璋脸上怒气骤然闪现,他抬手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桌上摆着的刀具跟着抖了抖,反shè出凌厉的寒光。 柳氏跟着打了个哆嗦,低声道:“我是当真不知晓……当时将这些告知我的,不过是一个传话的人。” 陆长亭心底暗暗惊诧,瞧这描述,分明就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啊! 果然,当他看向朱元璋的时候,他发现对方的脸色也变了。这对于朱元璋来说,便是更难以忍受的了!一个皇帝,怎么能有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呢?就这些贼人耍这样的花招,还耍到皇宫中来了,那便更是不能忍了! “朕倒是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般牵连!”朱元璋的面上更见冷意,“那传话的人是谁?” “我身边自幼陪伴的一个nǎi娘,叫李大娘,只是……” “只是不一定寻得到这人的踪影了。”毛骧沉下脸来道:“若是能早些供出来,此人绝对逃脱不走。” “毛骧,你亲自带着人去拿人。” 陆长亭忍不住道:“你明明是太子次妃,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来?难道你不知道,这会牵连你的家族吗?”现在既然别的都问不出什么来,陆长亭便觉得,说不定动机背后有点东西。 柳氏僵了僵,依旧有些不大情愿,而这一次的挣扎表现得比方才还要强烈。 “我的母亲柳氏……”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6 章 柳?你的母亲不是刘氏吗?”朱元璋面色更沉。 “那不是我的生母,我的生母乃是我父亲出了五服的堂妹,那时候她父母亡故,成了孤女,在柳家借住了一段时日,便和我父亲有了我。”翻出上一辈的事来,对于柳氏来说,自然是羞耻至极,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挣扎无比,不愿开口。 “我父亲娶了刘氏,刘氏进门便有孕了,只是因为意外没了孩子,那时候祖母对这一胎抱着浓厚的期待,父亲便只有瞒着,将我生母生下的孩子充作刘氏的孩子。” 陆长亭心里暗暗感叹,这可真是一出狗血大戏啊!但这和杀人动机有什么关系呢?那柳氏的生母和太子也不可能见过啊,毕竟差距摆在那里,难道是她指挥柳氏动手谋害太子和皇孙的吗? “你作为柳家的嫡长女出生,受尽宠爱,进宫便是太子次妃。”朱元璋冷笑道:“你对得起柳家吗?对得起太子吗?” 柳氏咬了咬唇,继续往下道:“柳家有了女儿,上下欢喜不已,刘氏xìng软,哪怕我并非她的女儿也很是高兴。我生母便做了妾,偏居一隅,终日不出门。可谁也不知道……” “她……”柳氏的唇颤了颤,“她乃是白莲教后人。” 朱元璋一脚将桌案踹翻了,怒火烧上了他的面孔:“白莲教的?!好哇!朕竟然不知,这臣子家中还有白莲教的人!还生生让太子娶了你这样的女人进皇家!” 陆长亭都被朱元璋的动作惊了一跳,这洪武帝虽说年纪不小了,但体力还尚好啊! 他的目光挪到了柳氏的身上…… 白莲教啊……朱元璋建立明朝后,明教和白莲教便成了他的眼中钉啊!此时听见,岂能不怒?再一联合白莲教的做法,朱元璋自然认为这就是要谋夺他的江山!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什么样的行为最不能容忍?你平日再如何作恶,唯独觊觎江山的行为,对于他来说是最不能容忍的! 因而这时候朱元璋的暴怒,对于陆长亭来说是丝毫不意外的。 柳氏匍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的身子颤抖着,两行眼泪默默流了出来。 “生母于两年前病逝,我只是……只是遵了她的遗命。” 陆长亭暗暗皱眉,这可着实是愚孝了,原本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但却偏偏掺合了进来…… “初时我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可是等我知道是做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已经走上谋害太子这条路了,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我只能竭力将所有的事做得更没有痕迹。”柳氏喉中挤出了呜咽的声音,“但求皇上勿要怪罪柳家……” 陆长亭沉默地站在了一旁。以他对洪武帝和这个时代律法的了解,柳家逃不过去,只不过是舒服地死,还是受尽折磨去死的差别而已。 前天他能为不愿看到婴孩受折磨而出声,但如今他却不能开口,因为这个罪过实在太大了。 谋害皇嗣啊!还和白莲教有牵扯啊!洪武帝只要稍微狠下心,想着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那么柳家就不可能存活下来。 陆长亭舔了舔唇,出声道:“既如此,那风水之事,也都清楚了,只待回去一一解决便可。” 朱元璋这才勉强收住了怒火,问柳氏:“可还有别处动过手脚的地方?” 柳氏叩头道:“没、没有了。”毕竟太子子嗣不丰,妻妾也甚少,白莲教动手就是冲着太子和皇太孙来的,别的自然就没必要费功夫下手了。 朱元璋满面寒霜地站了起来:“回宫。” 见审问出了结果,毛骧这个指挥使自然也觉省力不少,忙步子轻快地送他们出去了。 而伺候在朱元璋身边的人,都知道此时皇上的心情不大好,谁也不敢去触了朱元璋的霉头。 待出了诏狱后,陆长亭方才觉得周围的空气骤然一轻,整个人都从那种压抑的气氛中释放了出来。 朱元璋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太监也不敢出声催促,而陆长亭就更不在意了,他很是淡定地等候在了一旁。 “走吧。”朱元璋出声道。 陆长亭还是按照之前那样,跟着一同上了眼前模样低调的马车。 上了马车后,朱元璋的情绪也依旧不高,他闭上眼,面容显得冷漠,甚至是有些冷酷。陆长亭很乖觉地坐在那里,就连呼吸声都刻意轻了不少。 陆长亭犹豫一下,于是再度跟着闭眼装作小憩。 其实这会儿陆长亭心底却是在想那白莲教。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白莲教啊,陆长亭是着实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白莲教胆子也着实大,还真敢对皇室子嗣下手……他们难道不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吗?原本朱元璋就对白莲教很是提防,眼下定然是恨不得屠尽白莲教众了。 马车很快回到了皇宫中,这次朱元璋便直接带着陆长亭往端本宫去了,显然是要陆长亭迅速将剩下的烂摊子收拾了。陆长亭知道此时朱元璋的情绪不高,当然很识趣地也不去招惹朱元璋,不就是多干一会儿活吗?死不了人。若是令洪武帝心底不快,那便只有死了。 待踏入端本宫后,里头已经有人在候着了,当听见御驾到了,他们便立即站起了身。 “见过父皇!” “皇上万岁!” 数道声音jiāo织在了一起,他们一直起身,便见到了朱元璋冰冷的脸,他们心底一惊,还以为是什么也没拷问出来,于是个个也都跟着忧心忡忡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便要辛苦你了。”朱元璋回头来看了一眼陆长亭道。 “能为皇上分忧,草民之幸。”陆长亭的口吻很是寡淡,半点讨巧的味道都没有,但也正是如此,才使得其中的可信度变得更高了。 朱元璋面上神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身后太监推上了椅子,朱元璋方才坐下去歇息了起来。朱见他神色着实不大好,忙上前去给朱元璋做起了按摩。 这厢太子妃焦灼得很,想问又不敢问,最后只磨磨蹭蹭走上前去,道:“这、这是要扫除剩下的异处吗?” 陆长亭点点头,看向了一旁钦天监的人:“几位找得如何了?” 钦天监的人步子有些踌躇。陆长亭见他们这般模样,就知道多半是没瞧出什么来。但钦天监的人会愿意再出这个丑吗?陆长亭觉得,他们怕是就算没什么,也会编一点什么出来说。 不出陆长亭的意料,钦天监那个老头子,颤巍巍地走上前去。 “回禀皇上,屋中异处有四!”老头子说得倒是铿锵有力,奈何他身后的人却是不慎表露了心虚之色,这一幕正好入了陆长亭的眼,自然的陆长亭也就不信他们是真发现什么了。 朱元璋定定地看着钦天监一行人,面上喜怒不显。 陆长亭瞧着这一幕,心底却突然觉得,洪武帝未必不知道这钦天监是在瞎糊弄……钦天监的人还自以为瞒过了皇上,而实际上呢,他们的那些小动作全都落入了洪武帝的眼中。 “哪四处?”朱元璋冷声问。 钦天监的人知道近来皇上的心思都难测得很,因而这时候听见他声音冰冷,倒也丝毫没有起疑,还微微笑着,恭敬而又谦虚地指出了几个地方来。 陆长亭当时便觉得实在有些好笑。 这几个地方,不正是之前宫人供出的地方吗?不过是捡了些便宜,竟也敢拿出来说道! “那以你之见,这几处都是何缘故啊?” 那老头子顿了顿,像是陷入了沉思中一般,随后他才胸有成竹地开口道:“那砚台……” 陆长亭也就默默听着这老头子瞎扯。平心而论,这老头子也还是有几分本事,不然让人瞎扯那都扯不出来。只是他怕是不知道,在牢狱之中,柳氏便已经招得干干净净了,此时他再说出来,洪武帝一听便知道是不是骗人的。 陆长亭又瞧了瞧老头子说得激动的面孔,心下有几分同情,现在说得慷慨激昂,一会儿怕是只会更加颓丧……这钦天监的也是没赶上好时候,这会儿洪武帝的心头,恐怕正是不舒服,需要寻个宣泄口的时候呢! 满殿的人就听着那老头子说得天花乱坠,仿佛下一刻便能解决了这端本宫的困窘。 而太子和太子妃还当真有些信了,太子妃原本看着陆长亭的目光,最后殷切地转移到了那老头子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朱元璋一声怒喝:“够了!” 那老头子瞬间傻了眼,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他是毫无准备,全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殿中其他人也是齐齐一愣,连呼吸声都不敢喘得响了。 “净是些胡言乱语!”朱元璋毫不留情地怒斥道。 身后朱连忙伸手扶住了他,生怕朱元璋这么急怒攻心之下出点问题。 那老头子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低声为自己辩驳道:“皇上,臣、臣没有胡言乱语啊……”他根本都还没想明白这发生了什么事呢。 陆长亭淡定站在一边,当着自己的吃瓜群众。 “还敢狡辩!”朱元璋怒气更甚,目光冷厉如刀,看着那老头子的时候,像是要从他身上生生刮下几块ròu来。 那老头子如何受得了这样的目光,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甚至额头上也开始往外渗汗。 “那柳氏已然招供!和你所说之处一句也对不上!你胡编乱造了多少话出来,你自己心里头清楚!”朱元璋冷笑道:“钦天监是个什么地方?在这里呆久了,连欺君之罪是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吗!” 老头子这会儿是浑身骨头都软了,他整个人都趴到了地面上去,此时更多辩解的话是一句也不敢说了,口中连连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陆长亭再抬眼看他,已是一身大汗淋漓,哪里还有方才口舌翻飞的自信模样。 太子和太子妃更是愣住了,不知道父皇是发的哪门子的火。 那柳氏招了? 柳氏……柳氏?太子不由出声问道:“父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柳氏?”太子又不蠢笨,实际上这时候他的心底已经了几分猜想。毕竟从他醒来后,除了一直守在床边的太子妃,其余姬妾都来瞧过了,唯独他那次妃柳氏……却是久久不见踪影…… 太子温润的嗓音,总算将朱元璋的冷静唤回了一些。朱元璋冷冷地瞥过钦天监一干人后,方才收回目光,不再对那老头子发作。 陆长亭暗道了一声,这钦天监的人怎么个个都有些榆木脑袋?若是聪明的,应当跟着求饶,自然便能平息洪武帝的愤怒,而眼下洪武帝虽然因为太子几句话而熄了怒火,但等到之后,却未必不会找钦天监的麻烦。 方才钦天监的表现,往轻了说就是个行事鲁莽,没有真才实学便出来卖弄,但往重了说却可以定为欺君大罪! 这定为哪一个,不过看他们够不够机灵了。 朱元璋怒火稍熄后,道:“太子,是朕疏漏,才会让你纳了这等女子为次妃。这位陆长亭陆公子,乃是你二哥寻来的风水师,想来你也知道了。正是他发现了柳氏这dúfù的yīn谋!并且还发现……”朱元璋咬牙切齿地道:“还发现了你的长子雄英,也是死于这等风水邪术!” “柳氏被拿下诏狱后,未至两日便招认了。她供述了她动手脚的过程……”说到这里,朱元璋便不由再度看向了钦天监的人,只是他的目光比起方才更为冰冷了。 钦天监的人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才他们那一番话,岂不是成了笑话?顿时便闹了个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跪地告饶。可这告罪该如何说?他们当然不舍得承认自己在胡说,于是口中只道一句“臣等才疏学浅”,便妄想能糊弄过去了。 可是在太子一事上,是能轻易糊弄的吗? 这钦天监的人,也着实不会看时机! 朱元璋看也不看他们,只淡淡对陆长亭道:“接下来该如何?” “拆!有问题的,先都拆走……” “这上梁……”朱元璋皱眉。 “无须拆走,只消找出其中压放着的铁便是了,想来对其动的手脚,也不会太过夸张,否则便会惊动他人了。” 朱元璋点点头,指挥一批侍卫在屋子里搜寻了起来。而他们则是退到了门外,宫人们很快将桌椅搬了上来,一干人便也就陪着朱元璋坐了下来,只是陆长亭、钦天监等人,是没法坐的。 这时朱元璋的目光扫过陆长亭,出声道:“来人,给他也看个座。” 太监忙又搬了张椅子里放在陆长亭的身后,陆长亭也不客气,谢过朱元璋后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只是钦天监的人,面色就有点不大好看了。同样是来瞧风水的,原本他们还高了这陆长亭一等,可谁知道,这陆长亭竟然面子比他们还要大了…… 心底抱怨归抱怨,钦天监的人却是不敢表现在脸上。 太子此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好半晌他才哑声道:“父皇,当真是那柳氏做的吗?” 朱元璋冷声道:“证据确凿。” 太子长叹了一声,眼眶霎时便红了:“是我疏忽了,才致雄英早早夭亡,若非如此,他如今该仍旧在我膝下,唤我一声父亲。” 朱都没想到会有这样一番翻转,他忙出声劝道:“大哥莫要如此伤心,雄英侄儿已经不在,大哥再多悲痛,也只是坏了自己的身体。”这话便说得有些直白了,意思就是你哪怕再伤心,再哭,再悔恨,那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 “你二弟说的是,你便不要再揪着过去的事,平白坏了自己的身子。”朱元璋话虽如此说,但陆长亭瞧他那模样,也不过是刚刚从悲痛中脱离出来。 家中稚子被人害死,谁人能做到不悲痛呢?就连朱这个做叔叔的,面色都不太好看,眼里也更是带着愤怒和痛惜。 朱身上的污蔑是被彻底洗清了,但却揭露出了一个更令朱家人悲痛的事来。 若是朱雄英死了便也死了,虽说那时悲痛不能自已,但随着时间流逝,渐渐也就过去了,但今日却又重新揭开这个伤疤,并且还得知他是死于非命,自然是让人悲痛更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7 章 从前。 太子道:“父皇,您放心吧,我不会累了自己的身体,父皇也莫要太过悲伤。”说罢,太子便沉默了下去,面上很明显地笼着一层郁气。 丧子之痛,又哪里是三言两语便能打消的呢? 陆长亭倒是都有两分同情这太子之家,因为要不了几年,太子也会病逝,朱元璋晚年丧了嫡长子,那时候才是最为沉痛的打击……不过陆长亭很好地收敛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轻易外泄出来。天潢贵胄,哪里轮得到他去同情? 没一会儿,侍卫们便出来了,身后跟着小太监手里托了个托盘,盘子里放着几个黑黝黝的铁块,个头都不大,但瞧上去应当不轻。 “皇上,都拆干净了。” “这些铁块应当是之前皇宫修缮的时候,放到了梁上。”小太监低着头解释道。 朱元璋的脸色很是难看,斥道:“之前便没有一人发觉到其中的不妥吗?之前大肆搜寻端本宫,都搜出来了些什么东西!连这未能发现!” 钦天监,侍卫,宫人,包括锦衣卫……这会儿都令朱元璋觉得没用极了。 这都几个月了,没有半点发现,若是一直没有起色也就罢了,大家都半斤八两,偏偏中途杀出了陆长亭这个程咬金,平衡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再加上揭露了太子嫡长子的死因,又扯出了白莲教,朱元璋心头自然掀起了一阵狂怒,再看这么些人,那就是越看越不顺眼了。 估摸着在这群人心底,自己也就是罪魁祸首了吧。陆长亭很是无奈地想道。 虽然陆长亭并不在意这些人会不会视他为敌,但是能减少这种几率的时候,自然还是减少一下为好。于是陆长亭沉稳的声音响起了:“应当是先入为主了罢。” “什么?”朱元璋怒气发作的声音被打断,于是他转过头,目光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人的视线是平的,我们往往容易忽略两处地方,并非犄角旮旯,而是我们触眼可及的……头顶以及脚下。众人都知道搜寻整座宫殿,但谁也不会想到房梁和屋顶,这正是所有人的盲区,因为人们会理所当然地忽略掉自己头顶上面的风景。” 这么一解释,便立即将罪责减轻了几分,朱元璋面上的表情也顿时松缓了不少。 钦天监的人战战兢兢好半晌,方才松了一口气。 “都收起来吧。”陆长亭指着那铁道。 朱元璋皱眉:“这些还留着做什么?应当立即销毁才是!” 陆长亭摇了摇头:“为何要销毁呢?这些铁曾经压过房梁,取下后另作他用,比如建造地基时放入,便可稳固四方,使得建筑永不坍塌,若是放在地面,便可安神镇宅……其作用大着呢!” 饶是朱元璋也免不了微微惊讶:“这般害人的东西,竟然还有这样的妙用!” 陆长亭点头,看向了旁边钦天监的众人:“诸位大人应该也知道此等用法吧……” 钦天监的人见陆长亭送了个好上来,自然连连应声:“回禀皇上,正是如此!同样的物件,却是有着不同的用法。” 虽说朱元璋对陆长亭的能力已然很是信任,钦天监的本事也的确有所欠缺,但是一个是乍然冒出来的人,另一边却是多年处在皇宫,一直用着的钦天监,自然是在钦天监出声作证后,朱元璋方才敢相信。 “那便依你所言,留着吧。” 小太监闻言便端着托盘站到了一边去,等着之后再听命令,方才知晓这托盘该放往何处。 而眼下,朱元璋也没什么心思去计较那些铁块了。 从前挪动的桌案、摇椅等物,全都在陆长亭的指挥下,回到了从前的地方。待到所有都归了原位,该拆的地方也都拆去后…… 众人再看向屋中,总莫名有种顺眼了许多的感觉。 “现在又该如何?”朱元璋问。 钦天监的人讪讪地退了回去,知道这是人家陆长亭一人表现的时候,根本轮不上他们。 “调,慢慢调理风水,方可恢复从前。” “如何调理?”朱元璋又问。 陆长亭心道,若非你是皇帝,这话我还真不乐意回答你。 这要是真说出来,他想要离开皇宫回到北平,是不是便变得更难了?但皇上有问,他自然不能不答。陆长亭斟酌了一番,道:“拆去风水阵,使得生生不息的煞气就此断绝,余下的便好化解了。从柳氏jiāo代的来看,他们的目的,是想使太子和皇孙得了病,再悄无声息地死去。虽然如今太子和皇孙已然搬出宫殿,所受影响渐渐变小,但仍旧应先给太子和皇孙配上护身、化解病灾的风水物,调理自身气运后,才是调理宅子风水。” 众人都静静听着陆长亭往下说,谁也不敢打岔。 朱元璋微微皱眉,目光紧紧黏在了陆长亭的身上。 当然,他这个皱眉的动作可并非是不满,而是代表了在思考。 “要调理宅中风水,做个除煞的风水阵便是了……火克金,土克水,再做个以火、土为主的风水阵放置于宫中,不到两月,便能使得煞消散。” “还有……” “还有?还有什么?”朱元璋追问道。 “阳宅之中,讲究一个九宫定方位,九宫又有九星,一白贪狼星,二黑巨门星,三碧禄存星,四绿文曲星,五黄廉贞星,六白武曲星,七赤破军星,八白左辅星,九紫右弼星。其中二黑五黄,二黑乃病符星,代表yīn暗的地方,二黑所聚之处,容易有灵界产生;五黄乃是唯一看不见的星,五黄的煞是瞧不见的,皆因五黄指因果数,便是人在宿世因果中所要面对的灾难。于是在阳宅之中,最常要化去的便是二黑五黄的煞。有一物,可常挂宫中,待到屋中金煞消除之后,都可继续挂着此物,长久下来,便能消灾解难,日日保太子、皇孙平安。” “哦?何物?”朱元璋的双眼微微亮了,这样的玩意儿,朱元璋都是充满了兴味。因为按陆长亭所说,凡是阳宅,便都有二黑五黄,这两种煞也都是难以避免的,若是能有解决的法子,自然好。 陆长亭看向了一旁钦天监的人:“他们应当是知晓的。” 钦天监那老头子松了一口气,心道可算是有了机会,忙上前道:“化二黑简单得很,殿中整洁便可避免,化五黄却是要挂上六铜钱,挂上六铜钱,便可化泄五黄煞。” 朱元璋看着钦天监的目光总算没有那么冰冷了。 朱元璋点点头:“那便依照如此去做吧。” “六铜钱五行属金,用的时候须得小心,皇上要吩咐底下人,莫要为了讨好圣心,便特特制出巨型的六铜钱来,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反而会成祸事。要挂便挂普通的六铜钱,否则挂不如不挂。”陆长亭想了想,还是另外嘱咐了一声。 这时候陆长亭根本没想到,小小的六铜钱,后头还能用以成大事。 朱元璋听罢,脸上神色更加趋于温和:“嗯,朕会吩咐下去的。” 那钦天监的老头子顿时扼腕不已,可惜自己反应太慢了些,不然便也能说出这番话来,讨得皇上另眼相看之了。 “那这太子和皇孙的风水物应该配什么?” “太子的很是简单。” “哦?简单?”朱元璋微微疑惑,心说这么多人都解决不了的事,当真如此简单吗?但是当他对上陆长亭那双明亮的眼时,朱元璋便觉得,放在这少年的身上,似乎确实什么事都不难。 “皇上有龙气护体,有上天庇佑,若有皇上亲手题字,再放于香囊之中,令太子随身佩戴,便可起护身之用。”这番话可不是他在拍马屁,而是当真如此。 “字有灵,皇上亲手写下的字便更具灵气,自然能护佑太子。”陆长亭又补充道。 这番话虽然不是拍马屁,但胜似拍马屁啊,朱元璋原本又是心下悲痛,又是面有怒色,但是他的悲痛和怒气,竟是渐渐都在陆长亭说话的声音中得到了化解。到了此时,朱元璋的脸上已然浮现了些微笑意。 “若真如你所说,那么朕给皇太孙赐幅字不也成了吗?” 陆长亭忙摇了摇头:“万不可如此!皇太孙年纪小,承不得太过厚重的福泽与龙气。他本生在皇家,吃穿用度已经是世间最好,身上已经聚拢不少福泽,若是此时再加上许多……那便是过犹不及,反成祸害了。多少孩童便是因此而身体孱弱……皆因一个年纪小,身体弱,承不起的道理。” 朱元璋皱眉,倒觉得这事难办了起来。 给皇家子孙最好的,这不难,但若是不要那么好的,那才叫难! 陆长亭这会儿却是想到了一物。 或许上天真是早有安排,他从庆寿寺香客手里讨来的如意锁,这时候不是便正好排上了用场吗? 陆长亭淡淡道:“草民有一物,可献给皇太孙作护身之用。” 钦天监的人见状,顿时又是扼腕不已,心中暗恨,这人着实太会拍马屁,偏生还能将此事做得顺理成章,丝毫不令人厌烦!他们哪里知道,这人长得好看啊,那自然也是倍加分啊! 钦天监的人暗恨归暗恨,但一面他们却是也有些期待,这陆长亭能掏出来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机油群拼文,写不完的要发红包,我天天发红包,都快成穷光蛋了。_(:з∠)_ 为了不成穷光蛋,我要好好去写下一章了!握拳! 第112章 正巧,那如意锁因为模样小巧,没什么重量,于是陆长亭是随身带着的,此时倒也正好取出来。 众人都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等着瞧他拿出来的是何物。 陆长亭摊开手掌,众人就见那白皙的掌心之上,躺着一把如意锁,锁是金子造的,金黄的色彩和白皙的皮肤放在一处,竟是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这是那把如意锁?”还是朱最先反应过来这是何物。 毕竟刚好在他们离开北平之前,那个香客便将这把锁送来了,朱自然是记忆犹新。 陆长亭点了点头,对朱元璋道:“这把锁乃是一个富商人家的幼子曾佩戴的……” 还不待陆长亭说完,那头钦天监的人便打断了他的话,道:“那你这是何意?将富商家幼子用过的东西给皇太孙?你将皇家尊严置于何地?” 朱元璋扫了出声那人一眼,面上仍旧瞧不出喜怒,待他回过头来再对陆长亭说话时,便是问:“不错,商贾人家用过的东西,怎能给皇太孙用呢?” 钦天监的人心中暗道,总算是捏住这陆长亭一处把柄了,想必是这几日的风光叫他忘乎了所以,这才胆大地说出这等话来。谁敢让皇太孙用别人用过的东西?这陆长亭倒也十分好笑。 陆长亭却像是根本没发现他们的幸灾乐祸一般,也并不收起手中的如意锁,他道:“皇太孙只能佩戴这样的东西,此物是最合适的。若是钦天监的各位大人有其它的法子,自然也可说出来,我们探讨一二,辩论之中方可得真理啊。” 钦天监的人一些子就脸黑了,暗骂这陆长亭着实不厚道,现在竟是将他们也跟着拉下了水。 朱元璋的目光紧跟着也扫了过去。 钦天监的人心下一慌,只得出列答道:“回皇上的话,皇太孙体弱,确实应当细心挑选风水物,时间紧凑,一时间臣等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来。” 这话他们自己说得都心虚,明显气息都不稳。 朱元璋的怒火很是轻易地就被这句话撩了起来,他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道:“那便闭嘴吧。” 钦天监的人心一紧,只能再度讪讪地退了回去。 “草民为何敢说,皇太孙只能用此物,自然是有缘由的。皇太孙要寻一个能护佑他的风水物,而这风水物要有福泽在身,却又不能过于深厚,这个度正是难以把握的。”陆长亭顿了顿,方才继续道:“此物乃是那商贾人家中,长辈特地令人打造的,而后更是送往了寺庙之中开光,可谓是凝聚了长辈一番爱护之心,凝聚了心意之后的如意锁,自然是具备灵气的,其中福泽深厚,自然不必说。但奈何那家幼子,也是年幼、体弱,承载不来这样深厚的福泽……” 这回便是太子疑惑地出声了:“如你所说,福泽深厚,幼子承受不来,那皇太孙岂不是一样不能承受?” 陆长亭摇了摇头:“商贾之家长辈打造出的东西能和皇上赐下的东西相提并论吗?商贾人家的幼子能和皇太孙相提并论吗?” 众人顿时会意。 那皇上赐下的自然是最好的!皇太孙也自然比那商贾人家的幼子更为尊贵!眼下不能用皇上赐的,那便只有降一个度,这商贾人家的如意锁也就入了眼,承载了深厚的福泽,但又不必担心福泽过于深厚,以致皇太孙不能承之。 只是钦天监的人忍不住又腹诽,这陆长亭又一次不着痕迹地拍了皇家的马屁。 此时再看朱元璋和太子朱标的脸色,果然,这二人脸上的表情都温和了许多,尤其朱元璋脸上还有着宽慰的笑意,虽然这笑意很是浅淡,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对陆长亭的满意。 “将如意锁取来朕瞧瞧。”朱元璋这话一出,便相当于是同意陆长亭的话了。 陆长亭恭敬地将如意锁递了上前:“皇上。” 朱元璋接过来以后,放在掌心把玩了好一阵,方才道:“是个好东西!长亭献上的正和朕心意!” 此话一出,钦天监的人便知道,陆长亭这是又一次入了皇上的眼,无论旁人再有什么质疑,那都没用了。钦天监的人低下头去,这下倒是识趣地没有再出声驳斥陆长亭的行为。 朱元璋转手便将那如意锁jiāo到了朱标的手中:“太子回去之后,便将此物系在允脖颈间吧。” 朱标小心地收了起来,点头道:“是,父皇。” 旁边的太子妃面上总算见了点笑容。知道儿子不用遭罪了,能避免那些灾祸,太子妃自然心下是欢喜的。 此时朱元璋道:“既然朕的字乃是好东西,那朕不如多写几幅,分与朕的儿女们?” 陆长亭心说这样可不好,你全都给发了,那泛滥成灾的玩意儿还能好吗?何况……何况日后朱棣要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8 章 拾兄弟们的时候,若是兄弟手中有着皇上的墨宝,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陆长亭心下心思万千,但嘴上只是道:“写这幅字的时候必然是承载了皇上一番关怀之心,因而写下的时候,会损耗精力。这自然无法多得了。不只如此,无论何事都讲究一个适度,好的东西能多固然好,但却万不能泛滥成灾。” 敢将赐予皇子皇女墨宝说成是泛滥成灾的,也就陆长亭一人了。 钦天监原本还想幸灾乐祸一下,但是想到这陆长亭得天独厚的好运气,便也只有压下去了。 说不准……说不准皇上就放纵他的这般行为呢…… “嗯,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老二、老四守着西北、东北两处要塞,朕便只再给他们二人写上一幅字,应当是可行的吧?” “可行!”陆长亭点头道。 朱元璋面上的神色这会儿已是万分柔和了,他问:“那调理的风水阵……” “jiāo由钦天监的各位大人便可完成了,我若再做下去,便是献丑了。”陆长亭这话说得很是违心,众人也能瞧出来。 那钦天监的人面色发红,却是不敢反驳陆长亭这话。 朱元璋将陆长亭打量了一番,突然出声道:“长亭可是有何急事?似乎长亭不愿在皇宫中久留。” 陆长亭心底咯噔一下,他没想到洪武帝竟然如此敏锐。 这个时候隐瞒辩解当然不是什么好法子,洪武帝这样的人,会乐意听你精心编好的话吗?何况其实这时候,陆长亭心里也挺不痛快的,他原本的任务只是帮朱洗去嫌疑而已,可不包括这么多麻烦都要由他来解决,养着钦天监做什么用?现在他什么法子都给出来了,只待最后一步步落实便可。只要这钦天监并非全都是傻子,那就能都处理好。 想来想去,陆长亭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是,快过年了,草民得回北平呢。” 朱元璋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还是年纪轻了,还不知圆滑变通。”话虽是如此说,但朱元璋表现得,却是对陆长亭很是欣赏喜欢的模样。 你平日可以做个圆滑世故的人,但将这一套用到皇上身上的时候,皇上可绝不会开心。皇上巴不得,所有人在他跟前都是诚实的。当然,那些过分诚实而说话难听的人,也会惹得皇上所不喜。眼下陆长亭就把握好了这个度,有之前积攒下来的好感,现在说的话又并不难听,反而只显得无比率真,当然比起辛苦编出话来,更能得皇上喜欢了。 何况因着出身的缘故,朱元璋的家庭情怀还是很浓重的,他疼宠长子和孙子,对待朱这个儿子也很是宠爱……总的来说还是重亲情的,只是到了晚年长子丧生后,其他儿子手中权柄日渐壮大,他才有了变化。 可以说这时候陆长亭这番话,是很得他心的!在他看来,陆长亭也是个很重亲情的人。 “朕也想让你回北平去过年,奈何眼下太子怕是不能离了你啊。”朱元璋这段话可算是将陆长亭高高抬起来,给足面子了。 陆长亭早从朱那里听过猜想了,所以这时候虽然失望,但这种情绪倒也并不强烈。 陆长亭只得躬身道:“能为皇上和太子分忧,长亭之幸。” 朱元璋忍不住再度笑了起来,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那还年轻着呢!”朱元璋更觉得惊讶和喜爱,十七岁能有这样的本事和品德,怎能叫人不喜爱呢?“如此年轻,难怪恋家,若是年前赶不回北平,便让秦王带你入宫来过年如何?” 陆长亭是真的惊住了。 这洪武帝没说错话吧?这皇帝也有一时冲动的时候吗? 其余人也都是一愣,他们什么可能xìng都想到了,但唯独没想到朱元璋会如此说。 “如何?”朱元璋还追问了一遍。从这一遍便可看出,他方才所问并非一时激动之言。想也知道,洪武帝这般人物,怎么可能有冲动的时候? 只是陆长亭依旧想不通,自己身上究竟哪一点入了洪武帝的眼? 陆长亭收拾好表情,粲然一笑道:“方才被这番惊喜冲得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多谢皇上厚恩!”其实他心底是不乐意的。 和皇家一起过年,怕是处处都是规矩,哪里及得上他和朱棣一处自在?但是这等隆恩,旁人狂喜还来不及,哪里有拒绝的道理?陆长亭当然也不能做这个例外,就是再不乐意,也应当作出欢喜姿态。 而这次朱元璋没能瞧出来他的心口不一,盖因陆长亭有心伪装,便实在难以有人察觉,还因为陆长亭当先露出了笑容,这段时日陆长亭大都绷着脸,此时绽开笑容,不正如那冰雪初融一般吗?自然是吸引住了众人的视线。 “好,这几日你也辛苦了,领了赏后,便和秦王一同回去歇息吧。”朱元璋这才慢慢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恢复了威严的模样。 陆长亭朝旁边的小太监看去,原来这赏赐都是早早准备好了的。 此时朱标出声道:“父皇,我也要赏赐他一番才好。端本宫之祸,多赖小公子解决了。” 说罢朱标便让身边的人去取自己的东西来。 “小公子的年纪正是应当考科举的时候,不如我便赠我幼时的笔墨纸砚与你,如何?” 陆长亭实在忍不住腹诽。 您这还不如直接给我送钱呢! 笔墨纸砚有什么用啊?他在燕王府又不缺这些,拿着太子赐下的回去,还得小心着别磕了碰了。就算再名贵……对于他来说,都是没用还反添麻烦啊! 而且陆长亭还想不通的一点是,为什么他们都觉得他会考科举?他长了一张科举脸吗? 很快,朱标身边的小太监便将笔墨纸砚都取来了,朱标招了招手,将陆长亭叫到跟前去,亲手将笔墨纸砚jiāo付到了他的手中。 陆长亭还得再度露出笑容,“谢太子!” 还是朱更为了解陆长亭,他知道这时候陆长亭多半已经不耐了,于是出声道:“长亭应当累了,父皇,我便先带他回去歇息了。” “是,今日应该是累得狠了,今日便在宫中歇息吧……”朱元璋道。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陆长亭和朱自然都不好推拒什么,便都点头应下了。 陆长亭和朱一走,朱元璋一行人自然也就没了留在那里的必要,左右现在事情都已经得到解决了,再离开也都没什么妨碍。只是钦天监的人被留在了那里,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能想着,好歹这调理风水还得他们上呢!那时候挽回圣心应当是来得及的! 陆长亭和朱又回到之前住的殿中,因着是洪武帝身边的公公将他们送过来的,殿中宫人们便再度在心底将陆长亭的地位往上提了提。 陆长亭将笔墨纸砚放在桌上,盯着瞧了会儿,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还没回朱棣的信! 这倒是正好了……陆长亭想着想着便铺开了纸张,就着朱标送的东西,开始给朱棣写信。 朱瞧他模样便知道他在做什么,心中虽有不忿,但还是识趣地走开了…… 也许日后,便变作是长亭给他写信了呢? 初时提笔,陆长亭还不知该如何写,但到了后头,便渐渐有了往信里写上很多内容的yù.望……这一写,陆长亭便沉溺到了其中,对于外界的感应变得极为微弱了起来。 待他终于写完提笔,一看,殿中居然点起了蜡烛。 “已经这么晚了?” “是啊,你写得跟入了迷似的。”朱的口吻颇有些酸意。 说罢,他敲了敲桌案,门外的宫人闻声而动,推门进来,手中还端着食物。 陆长亭收拾好纸笔,肚子里应景地咕了一声。 待饭菜摆好以后,陆长亭却没有急着动筷,而是将信jiāo于朱,道:“二哥,劳烦你派人为我送回北平去了。” 原本朱还多有不快,但此时听陆长亭声音温软,自然的便转了态度,微微笑道:“此事简单。” 陆长亭松了一口气,心道朱还着实好哄。 可比朱棣好哄多了…… 朱接过信后,当即便唤了贴身太监进来,让他火速将信送出宫,jiāo于王府上的人立即启程去送信。陆长亭顿时放心不少,只是不知道朱棣看到信的时候,该是何等心情了…… 陆长亭重新坐回到桌案边,谁知道这时候洪武帝和太子陆续的赏赐就来了…… 都是吃食,但都是皇帝和太子的规格啊!旁人是吃不到的!哪怕它们只是吃食,那也都是一身金光闪闪的吃食啊! 陆长亭还没觉得什么,倒是殿中一干宫人看得咋舌不已,望向陆长亭的目光充满了崇拜和艳羡。 陆长亭觉得,大约他要名满皇宫了…… 不得不说,洪武帝和太子赐下的食物,的确很是美味,陆长亭好好地品尝了一番,当即就体会到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手握权利……因为好吃的也会跟着多起来啊!多享受啊! 陆长亭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随后又和朱在宫中走动了两步,消消食。 月光落在陆长亭的脸庞上,倒是将他的模样衬得好看极了…… 朱看着他无瑕的侧脸,心中一动,出声取笑道:“那日我三个妹妹见了你,事后都称赞你模样生得俊美!” 陆长亭呆了呆,道:“二哥这样说不大好吧……” 朱见他第一反应不是欣喜于女子的欣赏,心下便有些失望了,长亭还是半点都没有开窍啊……朱收敛住情绪,好使其不表现出来。 朱笑道:“这有什么不妥的。” 陆长亭心说,那三位公主不是都许了人家吗?虽说这是私底下,但这样说也总归不好吧……难道说明朝皇室,便没这么多拘束礼教? 陆长亭想不明白,而此时朱见他半点不感兴趣,也就顺着换了话题。 陆长亭哪里知道,这会儿正说到这三位公主,改明儿就真撞上了…… 待消了食后,朱便带着他回到宫殿歇息去了,两人便也将就着睡在了一处。其实应天府是远没有北平苦寒的,陆长亭倒也能忍受,奈何朱总一腔热心,觉着他会被冻着,便恨不得日日都陪在他身侧一般。 陆长亭虽然觉得好笑,但一面还是免不了有两分感动。 说来说去,也是因为当初他和朱棣一起开了个坏头,于是朱便觉得这才是暖身的最佳方式。 这一夜因为彼此都有些累了,于是一夜无话,就这样过去了。待第二日陆长亭醒来,便不见了朱的踪影。 陆长亭洗漱一番后,待他开始用餐时,身边的太监便凑了上前道:“秦王殿下有事出宫去了,命小的领着陆公子在宫中花园转一转,若是公子喜欢,午膳也可摆在花园里。” 既然朱都吩咐好了,他也就没什么可cāo心的了。 陆长亭很是放心。 吃完早饭后,陆长亭先是就着纸笔练了会儿字,然后又随意看了些杂书,他方才让太监带着自己出去转了起来。 入了冬,也没什么女子愿意到花园里转悠。 没什么花瞧也就罢了,来了那可只有冷风等着刮脸呢!后宫女子都爱惜自己得很,哪会舍得让凌厉的寒风来刮过自己的脸?因而到了花园之中,也就孤零零的就他们这一行人。 陆长亭觉得这行为瞧上去似乎有些傻缺…… 正想着呢,便有太监躬身问他:“陆公子若是喜欢,可在亭中摆上汤锅,热上一盅酒,再放上暖炉……如此享用午膳……” 原本陆长亭都打算打道回府了,听这太监这么一说,顿时便被勾起了几分馋意。但陆长亭到底理智还在,他出声问道:“当真能如此?” “当然能如此!”太监答得很有底气。 这应当不只是朱嘱咐过的结果,是洪武帝留他在宫中的,兴许那洪武帝身边派了太监特意来嘱咐了一次,那也说不准呢。 那太监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陆长亭也就合理地享受自己的特权了。 “那便依照你所说的做吧。”陆长亭淡淡道。 那太监得了令,立即便眉开眼笑起来,他转身指挥着其他宫人忙活了起来。 这皇宫之中,效率也是非比寻常,这令一下,没多久便有汤锅端了上来,里头放了鸡ròu鸭ròu火腿,还有些山菇菌类,汤面都浮着一层金黄.色,那叫一个好看!着实勾得人食指大动。 而后还有些小点心,和油zhà的小食端了上来,实在太合陆长亭的口味不过。 要想这么齐全地一块儿吃到这些东西,还当真只有在皇宫中方能享用到了。 汤锅往火炉上一架,没多久……酒也送来了,也跟着温在了炉子上,旁边还煨着饭。将饭盛一些起来,送到口边,竟是带着一股酒香。 味道是诱.人的,但陆长亭却有些迟疑,不知该吃还是不该吃…… 毕竟他的酒量算不得好…… 正犹豫的时候,陆长亭便听亭子外远远地传来一道女声:“什么地方传来的香气?谁冬日还在外头吃东西不成?” 他们似乎是被太监劝住了,陆长亭听那太监的声音道:“公主,里头乃是陆长亭陆公子呢。”表明身份,便是劝着公主不要往前来了。 陆长亭并不知道来的是哪位公主,他往口中塞了点饭,酒香弥漫口间的时候,他便转头去瞧了,因为距离算不得近,再加上有树木遮掩,陆长亭便只瞧见了裙摆,并且瞧见了那并非一位公主,而是三位都来了。 那就应当是上次遇见的那三位了。 正想着,她们便绕过太监直直地朝陆长亭这边过来了。 公主要见人,虽说不大合规矩,但却是谁也不敢拦的,他们自然就只有眼睁睁地瞧着公主们进了亭子。 陆长亭站起身来一瞧,正是那日那三位公主。 他再一想到昨晚朱与他说的话,陆长亭便觉得有些微的尴尬,果然是不能在人背后言是非的,这可实在经不起说,一说便来了…… “见过三位公主。”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陆长亭不得不起身见了礼。 这一见礼,陆长亭便注意到,这三人中,还真有一人正在悄悄打量自己。对方以为自己的目光多么隐蔽,但她却不知道陆长亭的感觉有何等敏锐。 陆长亭也隐晦地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9 章 那道目光看了过去。 在偷偷打量他的是大名公主,年纪最小,个子也最矮,一眼瞧上去,便让人想到长不大的妹妹。大名公主的五官生得并不差,只是太过腼腆了,这才被两个姐姐盖过了风头。 要说她们之中,生得最好看得还是汝宁公主…… 咳。 陆长亭觉得自己的打量着实太不礼貌了,于是忙收回了目光。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这三人心中,他倒是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汝宁扫了一眼跟前的摆设,问道:“在此处用饭?你倒是闲情逸致!” 陆长亭只淡淡一笑,别的并不多说。他本就不适合和公主多加jiāo谈,自然是能用笑糊弄过去的,那便用笑糊弄过去。 只是陆长亭忘记了自己的笑容多么好看,当他笑起来之后,跟前三人都微微红了脸。不是她们把持不住,或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身在深宫,少有见外男的时候,这一见偏生就是个模样顶好的少年,自然忍不住脸红。 尤其大名公主,再看他的时候便显得更加偷偷摸摸了。 陆长亭注意到这一点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若是想看,不如大大方方地好好看……但这话他也不能对人家说啊。 汝宁指了指汤锅道:“我能坐下来一同吃吗?”她身后的宫女立马变了脸色,忙一把抓住汝宁的裙摆:“公主……我们该回宫去了……” 公主和男子在亭中用饭,那传出去会是什么样子。 汝宁却是不管不顾,就在陆长亭跟前坐了下来,并且还压低声音道:“那日我听见你管我二哥也叫‘二哥’了,你胆子倒是不小……是我二哥认你为义弟了吗?” 朱倒是不曾如此说过,倒是朱棣对外,从来都是说他乃自己的义弟。这么说来,他也就算是朱的义弟吧。于是陆长亭点了点头。 不过之后他还得再多注意一下称呼,免得传出去了,总归有着影响。 “那也勉强算是我们的亲戚了……”汝宁开口便是如此道。 陆长亭着实被惊了一跳。 开口就是攀亲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天潢贵胄呢! 陆长亭忙道:“公主说笑了。” “谁与你说笑了?”汝宁斜睨了他一眼,坐下来便要与陆长亭jiāo谈,其他两人也有样学样,跟着坐了下来。 这人都落座了,宫人们又能如何?总不能将公主们都揪起来啊,于是也只有乖觉地守在后头,听候着主子的吩咐。 汝宁说是要jiāo谈,便当真和陆长亭jiāo谈了起来,陆长亭初时还有些抵触,但到了后头,也就渐渐和对方聊起来了…… 怀庆和大名二人,就坐在一边,眼巴巴地瞧着他们,眼底满是好奇。 这时陆长亭才顿悟过来,这哪里是人家对他有意思啊……想也知道他的魅力没这样大,只是他放在人家眼中很稀奇罢了,而且她们也很想从他口中听点儿有趣的事出来。 毕竟,在大婚之前,这便是她们这辈子最后的放纵了。等到嫁了人自然还有更多的束缚加在身上…… 大明公主,生活不易啊!陆长亭在心底暗暗感叹了一声。 光自己吃,让公主就这么瞧着也着实不太好,陆长亭便干脆令人再去准备碗筷来。 没一会儿,亭子里的景象便变作了四个人围着一口锅吃得正香。因为有女子在,那温着的酒很快酒被撤走了,倒也省却了陆长亭喝与不喝的纠结。 不知不觉便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因为食物是温着的,所以也不担心会冷掉,竟然一吃便吃到了这个时辰。 而这时候朱也来接陆长亭回去了。 汝宁三人依依不舍地瞧了一眼陆长亭的方向,这才也带着宫人归去了。 朱就是典型的护犊子心理,见陆长亭对女色没兴趣的时候,他又担心到了极点,而真等陆长亭和女子走近之后,朱心底又很难接受…… 朱在心底低低地叹了口气,若是长亭永远是那个十岁小长亭多好。 两人回到宫中,另一面太子朱标和洪武帝也收到了下面人报上来的消息。 先是说陆长亭用那笔墨纸砚了……先是写信送往北平去了…… 朱元璋笑了:“怕是送信回去给家里人吧,倒是跟个孩子似的。” 那太监又禀报说,陆长亭早晨还练字看书了。 朱元璋点点头,更觉对这少年喜爱不已:“果然是个爱读书的。” 太监又说了陆长亭吃汤锅,撞上三位公主的事。 朱元璋皱了皱眉,但到底没说什么,很快便挥退了太监。 大明的公主大都是嫁到了洪武帝的臣子家中,还有些是小有家世的,公主嫁过去后,便是牢牢将这些人家把握在了皇帝的手中……朱元璋不知道他那三个女儿,是否对陆长亭动了心思,但他知道,皇家的公主是不可能嫁给这样的人物。 哪怕这个人再有本事,再如何年轻有为……都不行。 当然,这时候的洪武帝根本不知道,这会儿舍不得女儿,以后赔的就是儿子了。 陆长亭将端本宫剩下的事宜全部jiāo给了钦天监,于是他便在皇宫中过了几日悠闲日子。 冬日越发地冷了,陆长亭也就没再往那花园去了。待到朱料理完手头的事后,便说要带陆长亭回秦王府去住。 □□可要自由多了,陆长亭自然是欣然应允。但是考虑到洪武帝的心情,在走之前,陆长亭还是先到端本宫去晃悠了一圈,确认钦天监的人超常发挥、没有掉链子以后,陆长亭这才放心地踏出了端本宫。 “等等……” 嗯?谁在叫他?刚走到殿门外的陆长亭不得不回了头,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跟前站了个中年男子,着白身打扮。 这人并非钦天监的人,他也是布衣,之前和那被扔出去的青年走在一处的,这人表现得比青年要沉稳多了。只是他这时叫住自己,是什么意思? 陆长亭微微挑眉:“阁下有何事?” 中年男子神色淡漠,没有敌视的味道,却也没有套近乎的意思,他只是用很平淡的口吻问:“见公子本事高强,便想问一问,公子师承何门何派?” 这风水也是讲究一个门派的!不同的门派,看风水的路子便不同……陆长亭知道这个规矩,因为这个规矩哪怕是到了几百年后也依旧存在。 只是他还当真无门无派…… 于是陆长亭随口道了一句:“无名。” “无名门下?”那男子竟然还当真了,还低头细细思索了起来,瞧上去应当是在搜寻记忆,寻找关于这无名门派的信息。 陆长亭嘴角抽了抽。 瞧上去这样严肃沉稳的一个人,怎么这样容易被忽悠呢? 陆长亭道:“我还有事便先行离去了,阁下请便。” 男子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待陆长亭转身大步向外走的时候,他还隐约能听见那男子低声嘀咕:“从前着实没有听过啊……” 无名,无名,你上哪儿听去啊! 燕王府 朱棣转头,很是认真地问程二:“今日也没有收到长亭的信吗?” 程二犹豫道:“许是……还在路上吧……” 朱棣皱眉,沉吟半晌:“收拾东西。” “啊?” “回应天。”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以后,洪武帝的肠子都悔青了…… _(:з∠)_ 和机油拼文到现在,困困哒,大家晚安。 第113章 藩王要回京师,自然非同小可,程二虽是快快收拾好了东西,但却还要先传信回应天方可启程回京师。 这厢陆长亭跟着朱回到了秦王府,只是过上几日,方才进宫一瞧,隐隐站在了为钦天监把关的位置上,地位着实有些超然得过了头。若是放在之前,钦天监定然难以容忍这样的局面出现,然而钦天监的人也终于聪明了一回,知道眼下正是陆长亭深受圣宠的时候,他们若是再不识趣,岂不是反倒惹得皇上发作他们? 钦天监的人个个都乖觉了起来,虽然面对陆长亭时仍旧冷冷淡淡,但好歹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了。 陆长亭也觉得省心不少,这“监工”做起来倒也风生水起。 只是应天终究不比北平,他在北平已经熟悉得差不多了,出门都自由得很,今日有这个相邀,明日有那个相邀,偶尔再同朱棣去一趟军营,两人再联手坑个人……如今再回想起来,竟是觉得那样才叫过日子。 如今在应天府,虽说因着圣宠,谁也不敢怠慢了他,但终归是差了太多…… 陆长亭实在有些想念北平了…… 一转眼,陆长亭在应天也停留满一个月了。 他打着呵欠从被窝里爬出来,想着朱棣呵斥他的模样,换了衣衫,洗漱干净,便出门去练功夫了。 这会儿回想起北平生活,陆长亭觉得营地里那群王八蛋都挺惹人怀念的。 陆长亭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朱从背后走上前来,道:“今日随我进宫。” 陆长亭想着也该去端本宫瞧瞧了,便顺着点了头。 如今陆长亭在宫中也大小算是个名人了,待他和朱踏入之后,便有太监迎上前来,先是笑问:“秦王殿下可是要去见皇上?” 朱点了点头。 “陆公子可是要去端本宫?” 陆长亭也点了点头,心说这太监葫芦里卖的什么yào。 “既如此,那便请秦王殿下和陆公子,都随小的前往端本宫便是了。皇上、太子都在端本宫中。”这太监一边说,还一边灿烂地笑。 朱微微惊讶,没想到这时候父皇都还抽时间往端本宫去,但是想到这次事件非比寻常,父皇重视些倒也是有可能的…… 朱点点头,便让那太监在前头领路了。 他们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端本宫外,令陆长亭诧异的是,他又看见上次和他作对反被扔的青年了。瞧这模样,是摔伤好了?陆长亭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走了上前。 那青年原本是和之前拦住陆长亭的中年男子正在说话,中年男子说着说着,便突然住了嘴。 青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出声问:“怎么了?” “陆公子来了。”中年称呼陆长亭的时候倒很是客气。 “陆公子?什么陆……”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他是猛地想了起来,这位陆公子,究竟是谁。青年迅速转过头来,便正好对上陆长亭那张淡漠的脸。 陆长亭还以为这青年要说什么话了,谁知道青年突然跳脚,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朝着后面退了过去。 众人都是一愣,全然没想到青年在见到陆长亭后,会这样敏感地落荒而逃。 朱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果真小人也!” 青年闻言,顿时面上一片红一片白,显然是羞耻到了极点。 “走吧。”陆长亭催促了一声,示意朱不必在这般人身上浪费时间。 朱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和陆长亭跨入到了殿中。 一踏进去,陆长亭便听见太监高声道:“秦王殿下同陆公子来了!” 里头的人便走了出来,当先的正是太子朱标,朱标笑道:“可算来了。” 朱笑了笑,同陆长亭一起走在了朱标身后,一行人跟着进了里面的屋子,待走进去一瞧,果然,朱元璋已经端坐在里面了。 朱元璋抬头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笑道:“都来了?长亭过来,瞧一瞧他们做得如何?” 毕竟是太子寝宫,就算是jiāo给钦天监,朱元璋也并不能完全放下心。 此时钦天监的人都不知道,若是此时陆长亭看过后,说一句不妥,那么朱元璋对待钦天监也就不再会有半点手软了。 钦天监的人虽说不如陆长亭的精通,但他们的本事也并不差,得到陆长亭点拨之后,他们便知道该如何了,何况钦天监的人并不少,所谓集思广益,这么多人来做这么一件事,若是还做不好,那他们也不可能吃钦天监这碗饭了。 陆长亭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们的布置,低声道:“好了,他们做得很快,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能好了。只是太子不能急着搬回来,调理风水至少得等上六十天。” “为什么是六十天?这也有何讲究吗?”朱标出声问道。 “由天干地支相配而来,我们常言六十一甲子,正是一个循环。六十年是不可能了,但六十天却是可以做到的。一个循环,将污浊煞气都排走。” “原来有如此讲究!”朱标叹道:“家宅风水之中也多有学问啊!长亭年纪轻轻,却能怀有如此才华,实在叫人忍不住赞赏万分!” 听着朱标这番话,陆长亭的面色微微有些怪异。 从前也瞧不出来啊,这朱标竟然有着这样率xìng的一面,夸起人来都是不打半点折扣的。这实在是出了陆长亭的意料。陆长亭自从认识了朱棣以后的,他的立场便是坚定在朱棣这边,因而他因为偏心,多少有些先入为主,本能地对这太子没什么印象。 但此时见了,陆长亭却觉得,若是朱标没有早早病逝,他做皇帝或许也不错…… 毕竟朱标不死,朱元璋便不会悲伤过度,一心想着提携孙儿上位,而孙儿年幼,力量尚且微弱,便只有拿几个叔叔给他壮声势,要叔叔们为他鞍前马后,一面还要削了叔叔的权利……矛盾自然就此引发。朱家几个年长的兄弟,如朱、朱棣等人,与朱标还是有几分兄弟情谊的,朱标乃是嫡长,是大哥,他们可以对朱标信服,而朱标也不需要踩着弟弟们树立威信…… 但这些事,大哥可以,若是侄子就不行了。 一个rǔ臭未干的小子,便要指望他们鞍前马后地卖命了?叔叔们光是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陆长亭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朱标虽好,但比起朱标的温良谦恭,他更喜欢朱棣的铁血xìng子,他更喜欢那个说出“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永乐大帝! “长亭,长亭……”朱的声音突然将他唤醒了过来。 陆长亭一抬头,才发现众人都瞧着自己呢,看来他这个神走得有点远了…… 朱元璋并不生气,反倒还笑了笑,指着陆长亭说:“果然是年纪小,在想家呢吧?” 有朱元璋的话给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0 章 做台阶自然最好不过,陆长亭从善如流地笑了笑,道:“是啊……去年这个时候……” 不对,去年这个时候他可过得一点也不好,去年这时候他还在逃亡路上呢,就连夜晚都无法安眠。因为那时的他还是个孩子,还尚且年幼,也没什么厉害的功夫,要想保住身家不出意外,路上便得万分小心,不能露了半分怯。 “去年这个时候还在家中依偎着火炉吗?”朱元璋心情更好了,他似乎很享受见到别人露出天真的一面来。“朕知道北平乃是苦寒之地,想必长亭在家时,都是依偎着火炉的吧……” 陆长亭跟着笑了笑,却是没回答这句话。 您倒是也知道那是苦寒之地呢,那您怎么不记得您四儿子也被您发配过去了呢?这话,陆长亭也就只能在心底腹诽一二。说不定对于洪武帝来说,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正是在磨砺儿子吧。 朱元璋今日倒像是对陆长亭起了兴趣一般,他又开口问:“长亭从前可上过学?你父母没有将你送去读书考秀才吗?”在他看来,以陆长亭的聪颖,想要考秀才应该并不难。 朱心疼地看了一眼陆长亭,心中还有些担忧父皇一句话戳了长亭的伤疤。不过同时他心底还有些自豪,毕竟当初对长亭的教育,他也有出一份力! 朱标没有错过二弟那一眼的心疼,朱标不由看向了陆长亭,心里同时暗自嘀咕了起来,难道是家中有什么艰苦之事? 朱标正想着呢,便听陆长亭淡淡开口道:“早已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是他没有说出自己曾经是个乞丐。毕竟以前他在中都是个黑户,他对于中都来说,就是一个莫名其妙消失了的人。 “孤儿?”朱元璋一愣,全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毕竟陆长亭一直都表现得进退得体,给人的感觉便是家教应当是极为良好的。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模样端方的少年,却是父母双亡的呢?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朱元璋心下便已经闪过了种种思绪。 初时他是觉得不可思议的,或许是着实少见陆长亭这样年少有为的人物。但是思及自己也是年少时便没了父母,就连兄长也都没了,不也是自己一路打拼过来的吗? 正是因着这段经历的相似,朱元璋看向陆长亭的目光,便愈加的欣赏和慈和了。 陆长亭被朱元璋的目光瞧得浑身都有些麻麻的。他隐约能察觉到洪武帝的想法,其实他还真没法儿和洪武帝相比,两人之间差得远了去了……洪武帝是真牛啊!他好歹还多了上辈子的经历呢! 心中腹诽归腹诽,陆长亭面上却是挂着笑容。 一时间,屋子里倒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看得钦天监的人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恨……陆长亭还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其中面色最为复杂的就是那个见了他便落荒而逃的青年。 这些人肯定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看风水的,怎么偏偏就他入了皇上的眼? 陆长亭心里顿时就笑开了。不得不说,这种滋味儿还是很好的。 朱元璋虽为皇帝,不必顾忌别人的痛处,但他还是知道多提父母便是戳陆长亭的伤疤,于是他将这个话岔开了:“你年纪还轻,将来是大有可为的!” 能从一个皇帝的口中说出来这样的话,那简直就是将陆长亭捧到天上去了。 朱标和朱二人始终面带微笑,像是听不出朱元璋的话过分赞誉了一般。只是苦了钦天监的人,就眼睁睁地看着陆长亭这个毛头小子,从初来乍到,再到大展拳脚,再一步步越发地受洪武帝看重…… 这个过程对于钦天监的人来说,着实又煎熬,又叫人嫉妒。 夸赞过陆长亭后,朱元璋的话题便转到了朱的身上。人家父子说话,陆长亭自然不好掺合进去,便对那瞧着他都面露惊恐的青年道:“劳烦诸位大人再同我在端本宫中走走,也好瞧瞧,可有疏漏的地方。” 钦天监的人自然不乐意,若是真的同他一起走了,他们成什么了?陆长亭一人的陪客吗?他们岂不是再度颜面扫地? 朱元璋听见了这边的声音,道:“若有疏漏之处……朕也正该问罪钦天监了。”后半句声音陡然低沉了不少,吓得钦天监的人顿时觉得双腿发软。 钦天监的人哪里还敢拒绝呢?何况他们就是再蠢笨,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他们的生死,攥在这陆长亭的手里呢!若是陆长亭有心与他们过不去,只消说这风水还有问题便是了。眼下陆长亭正是深受信任的时候,他们就算为自己辩驳恐也无济于事。 “是。”钦天监的人应了声,转过身来,还得对陆长亭笑脸相迎,“请。” 那青年也总算学聪明了些,不敢再去捋陆长亭的锋芒。 当朱元璋和儿子们闲话的时候,陆长亭一行人已经出了屋子。 端本宫规模其实并不小,但有问题的地方却不多,何况陆长亭有一双利眼,这是别人拍马也赶不上的本事,因而只是简单走上一遭,陆长亭便已经将整个端本宫的情况都了然于心了,他总不能再接着转两圈…… 陆长亭犹豫一下,还是打算转头回去了。 这再看下去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眼看着陆长亭就要返身回去了,那青年终于按捺不住了,一个箭步上前,问:“你究竟师出何门何派?” 陆长亭微一挑眉,指了指脚下:“身在皇宫之中,谈什么门派?” 陆长亭知道,朱元璋因为对明教的厌憎,连带着对江湖组织都没什么好感,实际上风水等拜在谁门下,都是很正常的事,就跟读书人拜在大儒门下一样,其实倒也没什么,若是拜了个好师父,还能更得看重。但错就错在青年不该这么问,一问门派,自然就被陆长亭将话引着往偏移的路上走了。 青年显然也听出了陆长亭的揶揄之意,登时面上一阵臊红。 “我、我并非此意,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跟谁学的?”青年笑了笑,只是那抹笑容着实有些yīn沉,“你的路子和旁人都不一样,我很想知道谁人才能教出来这么厉害的陆公子呢。”青年这话就显得有些尖酸了。 并且他这番话还顿时引得了所有人的关注。 他们也都很好奇,陆长亭这样的本事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虽然他们心底再不愿承认,但事实摆在那里,眼前的少年的确是以极小的年纪,却学得这样多的风水知识。 要知道很多东西并非你看一看书便能会的,而是要进行实地cāo作,累积经验。若只是背一背书,那谁都会背,但要将这些知识真正运用到现实中来,自然不是一般的困难。 这也正是为什么许多行业,都要年纪越长,才经验越丰富,也更令人放心。 钦天监的人难道当真没本事吗?不是,他们其中也有擅风水的,但是都在陆长亭跟前露了拙,因而在他们看来,陆长亭身上所拥有的本事经验,应该是至少四五十岁才能拥有的。 他们当然不知道,历经两世,陆长亭也的确活了四十多年,尽管上一世陆长亭死的时候才二十几岁。 陆长亭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这些,所以陆长亭扫过他们期待的表情,最后道:“你猜。” 青年顿时憋了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 “你叫什么?又是跟谁学的风水?”陆长亭反问那青年。 青年顿觉陆长亭这口吻实在太不客气了,他却忘记了自己方才问话的时候,也着实好不到哪里去。 不等那青年屈辱地开口,一旁的中年男子倒是先说话了:“我们二人出自同门,我名杜乘兴,他名王昭。都是拜在青瑶道长的名下。” 钦天监的人很给面子地道:“青瑶道长啊!青瑶道长的名气可不小!他的本事也着实不小!”夸了他们的老师,自然他们面上也有光。 王昭笑了笑,面上难免带出了几分得意之色,再看一旁的杜乘兴,面上却并不见多少引以为豪的神色。待到钦天监的人住了嘴后,杜乘兴便道:“谬赞了。”这谦虚的姿态倒是摆得好。 至少他这模样不会招致陆长亭反感。 只是陆长亭没先想到,这中年男子和青年竟然会是出自同门,之前他那样折辱这青年,中年男子可是半句话也未说啊。再瞧这青年对中年男子半点怨恨也无,那就应当是中年男子比他地位更高了…… 陆长亭心底如何想,面上不会有半分表现。他淡淡道:“哦,知道了。”他对那青瑶道长半点夸奖也无,自然是将那王昭狠狠刺激了。 钦天监的人都如此给面子,偏这陆长亭……王昭恨恨地瞪了陆长亭一眼。 陆长亭当然也不会就这么受着。 看来这王昭是还没吃够苦头,还没学乖啊。陆长亭往前走着走着,突然回过头来,冲着王昭露出了一个yīn沉沉的笑容。王昭眼底闪过惊恐之色,整个人都往后退了退。 陆长亭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吓到全身发软,但见王昭此时的表现,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长亭将他们抛在后面,快步走向了之前的屋子。 陆长亭进门的时候,太监对他笑了,同时还道了一声:“陆公子回来了。”也算是对里头的人说了一声。 朱元璋马上便看向了他,问:“如何?”看来之前的意外,着实让朱元璋太放不下心了。 就这么一瞬间,钦天监的人,还有杜乘兴二人,也都紧紧地盯住了陆长亭,生怕陆长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都无事。”陆长亭淡淡道。 朱元璋闻言,脸上这才涌现了些微的笑意,而身后一群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朱元璋转头与朱道:“今年倒也正好,你们兄弟都分开许久了,平日也都没什么机会见上面,今年过年都在一处,也能叙叙话了。没两月,老四也要回应天来了,老二和老四一向关系不错,届时便由老二去接他吧。” 老四?朱棣?陆长亭的呼吸顿时都乱了一拍。 这太突然了,朱棣怎么也要来应天? 朱这会儿也很惊讶,但在朱元璋说完之后,朱还是露出了笑容,道:“没想到老四也回来了,届时自然是儿臣去迎他。” 相比起和朱,太子朱标与朱棣的情谊就要浅薄些了。因而这时候朱标面上虽有喜色,但却并不如何浓厚。 朱元璋停留在这里的时间也有些久了,他起身叫走了朱标和朱,显然是去处理政务上的事了。陆长亭一人回秦王府又不大好,毕竟秦王府的主人未在身边。陆长亭由太监送着出了皇宫后,便在外头转悠了起来。 因为这段时日朱有带着他四处走一走,所以陆长亭对应天府多少熟悉了一些,至少一个人走在街上,并不用担心走丢。 陆长亭有很久都没有这样一个人了,在北平的时候,他身边大多时候都有朱棣在,之后还有三子跟在身后。等来了应天府,朱更是不敢对他丢开手,只有进宫后,朱才会先行离开,但那时候他身边也有太监…… 久而久之,陆长亭都快忘记当初那个孤零零、孑然一身的自己了。 陆长亭一人在街上转悠了起来,还趁机买了点儿小吃。陆长亭模样出众,一路上当然也不乏打量他的目光。陆长亭倒是很享受这样的时刻,这会儿再细细回味,陆长亭已经不大能想得起,之前做乞丐的时候,孤独挣扎求存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陆长亭在外头转悠到天色近晚,方才往□□回去了,等一踏到门口,里头的人便迎了出来。 □□的管家换了,换成了一个更为年长的,这个管家却要更情绪外露写,就好比此时,他一见陆长亭,便立即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慌忙将陆长亭迎了进去。 “王爷已经在等着陆公子了,回来好一阵不快,还当陆公子不见了。” 这个“不快”,陆长亭估摸着都只是委婉的说法。朱说不好回来后是发了一顿脾气。原本陆长亭还觉着没什么关系,但此时听了管家说的话,他自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两年,陆长亭的个子又蹿高了不少,他长腿一迈,轻轻松松地跨到了前面去,那管家在后头追都追不上。 此时朱应当在厅堂中…… 陆长亭进去一看,果不其然,朱正面色沉沉地坐在里头。 陆长亭跨入到厅堂中,下人们忙识趣地退了下去。 见人都走了,陆长亭方才出口喊道:“二哥。”这是最好用的哄住朱的方法。 朱朝他看了一眼,虽然表现细微,但陆长亭还是察觉到他的面色缓和了些。 “二哥为何生气?”陆长亭在他手边坐了下来。 朱沉声道:“老四要回应天,你很高兴?” “这是自然。” 这四个字轻易地撩起了朱的不快,但是紧接着陆长亭又反问他:“难道二哥不高兴吗?” 朱的话顿时就被堵了回去。 难道他能说自己不高兴吗?当然不行!于是朱只能勉强答道:“我也是高兴的。” 陆长亭不说了,就这么无辜地盯着他,像是在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这样生气呢? 朱那股窜起来的火气,顿时就被按了下去。原来就是一股无名火,自然来得快,去得也快。平复心情之后,朱面上表情就好看了许多。 “怎么不留在皇宫等我?”朱又问。 “一人本就无趣得很,想着不如在城中走一走……” “人生地不熟,你就不担心找不到回来的路了?”朱忍不住问。 “自然不会,之前二哥带我走过,我自然不会忘,何况□□应当是极为有名的,人人都知道在什么方向,就算我走丢了,问一问便也就知道了。” “那若是遇上歹人呢?” 虽然觉得朱想的不大可能,但陆长亭还是毫不敷衍地回答道:“天子脚下,能有什么歹人?纵算是有歹人,二哥可是忘了我一身功夫?我也好奇,什么歹人能比那些蒙古兵更为厉害。” 望着陆长亭自信满满的脸,朱没话说了。 虽然心底仍有不满,但这时候的朱,却不得不承认,当初朱棣将陆长亭扔上校场的举动,是为了能让陆长亭在独立的时候也很好,半点也不缺乏自保的能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1 章 “那……那你可曾想过,等我回到□□,却遍寻你不得,那时又该是如何焦灼?”朱说起这个便老大不高兴了,“回来见你不在,还当你是知道老四要来,高兴过了头,这才迫不及待从我秦王府出去了……” 陆长亭很是坦然地立即道:“没有告知二哥,让二哥担忧,乃是我的过错。” 陆长亭道歉道得太过从善如流,反倒让朱说不出话来了。 “但是二哥后面的担忧是为何而起?就算我知道了四哥要回应天,也不会离开□□啊,四哥应当要等接到皇上的旨意,方才会启程吧。” 朱彻底说不出话了,所谓关心则乱,他之前也是一时间脑子里浆糊了,但此时经由陆长亭这么一提醒,便显得他的担忧都多余了。 朱顿时有种自己的智商被鄙视了的感觉。 陆长亭瞥了瞥他,斟酌着出声道:“我知道二哥担心我,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若是独自离开,定然会提前告知二哥。” 虽然是道歉的话,听着也让人觉得很舒服,但朱就是心底陡然咯噔了一下,本能地觉得后半句话听着怎么有点儿难受。 朱将这种感觉从脑子里挤了出去,面上温和了许多:“那这话你可记住了。” 陆长亭点点头:“记住了。” 朱的心情顿时往上拔高了一些。 “走吧,就等你用饭了。” 这个习惯因为早在北平王府就养成了,所以陆长亭也知道,哪怕是在外面,这顿饭也要留着回去吃,因为有人会等他。 有人等待的滋味儿是很美好的。陆长亭当然会珍惜这个行为。 陆长亭今日便没有在外用饭,只是吃了些小吃,但少年人,消耗得快,所以陆长亭摸了摸肚皮,便跟着朱用饭去了。 走在去用饭的小路上,朱忍不住道:“若是老四回了应天,你还跟谁住?” “四哥。”陆长亭想也不想便道。他叫朱棣一声四哥,当然早就不是因为年少时候,被朱家兄弟玩xìng大起而要求的。这声“四哥”比起过去,要多了很多东西。 朱也能感觉到这种不同,所以他才越发地想不明白,也就几年的时间,老四是给长亭灌**汤了吗? 朱不死心地问:“为什么?” “许久不见,甚为想念。” 朱哀怨地道:“倒也没见你想念过我……” “想念了。” “什么时候?”他都没发觉到! 陆长亭很不要脸地道:“都已经想念过了。” 朱对上他那张诚实又认真的脸,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正巧这时候也已经走到摆饭的地方了,朱只得收了声,先带陆长亭去用饭了。 朱也知道,有些问题问多了那是相当没意思,反正只要知道……长亭心中老四第一就够他伤心一阵子了。 而接下来,应天也逐渐步入了最寒冷的时候。 陆长亭估摸着,朱棣也许已经启程往应天而来了…… 因为还剩下堪堪一月的时间便要过年了。 陆长亭拢了拢身上逐渐厚重起来的衣衫,坐在桌案前,凝神静气,练字。 这本来并非他所愿,奈何自打洪武帝认为他应当考科举以后,太子朱标也说了同样的话。在端本宫的风水逐步改善,朱标和朱允都身体康健之后,朱标那是对陆长亭更为感激和欣赏,隔上两日,便遣太监来送书与陆长亭,显然都觉得陆长亭是个可造之材。 在这样的影响下,朱渐渐也觉得这是个好路子,于是开始督促起了陆长亭的练字大业。 在古代考科举,字什么样儿,将起到极大的作用。 陆长亭之前都是跟着朱棣学字的,朱棣那一手字,年少的时候还只是筋骨分明,内外都透着一个“直”字,但是到了北平后,加上年纪渐长,他那一手字便显得更为锐气了。朱棣学问不如别的兄弟,但这手字还是很具有大家风范的。 陆长亭在他手底下学的字,当然也多是大开大合的味道,但他到底不比朱棣,其中的锐气就要弱上不少,不过陆长亭向来给人以冷傲的表象,多年下来,自己xìng子也逐渐朝着这个方向接近,观字如观人,陆长亭的字就有那么点儿狂傲。 刚开始往纸上写的时候,陆长亭还收敛着呢。因而字体看上去有形无神,而形也大多是朝着早期朱棣的字靠拢。 朱哪能瞧不出来?当即酸溜溜地道:“不愧是老四教出来的。” 陆长亭眨眨眼,默默装作听不见。 朱指了指书上一段:“再抄。” 写几个字是看不出功底来的,除非是大家。 陆长亭便提笔继续,越往下写,便越是尽显狂傲。 朱虽然瞧着也挺喜欢,但还是摇了摇头:“这样不行……” 陆长亭就被迫走上了,再度习字,学会收敛气的道路。 ……这一练就是大半月过去了。 朱高兴多了。 里头可没老四的味道了。 不过很快朱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老四到应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我还能再写一章! 第114章 陆长亭从皇宫出来回到秦.王.府,待进了府门,他却迟迟不见朱的身影。 这可就怪了,往日这个时候,朱定然是在府中的……难道朱也进宫去了?陆长亭叫了个下人上前来,问他:“王爷呢?” 那下人一弯腰,恭恭敬敬地答道:“王爷去城门接人了。” “接谁?”陆长亭愣住了,但实际上他心底已经隐约有了个猜想。 “说是燕王殿下到应天了。” 朱棣回应天,是一路轻装简行,抵达应天的时间也就比陆长亭预计的,要早了很多。他的马车很快便行进了城门,城门外的百姓伸长了脖子遥遥望着这辆马车,心里猜测着上头是哪位达官贵人。 只是马车刚进城门便被拦下了,城门内的士兵探头到了朱棣跟前,笑道:“燕王殿下,有人在等您呢。” 有谁会来等他呢?长亭…… 朱棣的嘴角翘了翘,而后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立即便看见了不远处停着的马车。想来长亭便是在里面了。 朱棣微微加快了脚步,直直朝着马车而去。 很快,马车门也开了,里头的人走了下来。 朱棣只看了一眼便顿住了脚步,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 “等长亭呢?很可惜,来的是我,长亭没来。”朱微笑道。 朱棣脸上的表情慢慢转为平静:“有劳二哥来接我。” “先入宫吧。” 朱棣点了点头,心底有着压不下去的失落。不过想到随后便能将陆长亭从秦.王.府带走,朱棣的心情便好了不少。 朱大约也想到了这一点,进宫的一路上,表情还有些臭。 这厢陆长亭在秦.王.府等待了一会儿,都有些忍不住也想前往城楼了,幸而他想到,朱棣还要进宫去,陆长亭方才生生按捺住了这个yù.望。 朱棣进宫的时间倒也不长,朱元璋和朱标都忙于政务,只是将他找过去说了会儿话,便让朱先带着弟弟出宫歇息去了。 朱棣也不在皇宫多留,大步便跟着朱往秦.王.府回去了。 “老四跟着我做什么?”朱虽然心底知道朱棣要做什么,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 去接长亭。”这句话被他说得那叫一个自然。 朱顿时听得胸闷不已。谁让长亭是别人家的呢? 朱棣说到做到,待出了皇宫后,朱棣的马车便跟在了秦.王.府的马车屁.股后头,就这么亦步亦趋地到了秦.王.府的大门外。 朱棣仔细盯着大门瞧了会儿,却不见陆长亭的身影。难道长亭不知道他已经到应天了?朱棣压下心头的失望,大步走了下去,目光依旧紧锁着门口不变。 待朱下了马车都有些意外,长亭竟然没有迎出来?这倒是令人惊奇了。 两人齐齐抬脚上了台阶,王府门外的守卫大喊了一声:“王爷!燕王殿下!” 朱棣还被这嗓门的守卫惊了一跳。 这时听得门吱呀一声响,一个人影闪现了出来。穿着一身厚重的棉衣,五官明媚的脸被绒绒的衣领托着,衬得唇红齿白。 朱棣发现,他又长高一截了,如今瞧上去身形显得更为修长了,若是脱去一身棉衣,想必更为风姿迷.人,他此时的模样,倒是更多让朱棣想起了他过去在中都时,因为怕冷而生生裹成了一个团子。 朱棣在打量陆长亭的时候,不自觉地定住了脚步。 朱瞧着这一幕,轻嗤一声,别过了头。 这时候陆长亭也看清了朱棣的身形,他快步跨出了大门,到了喉咙间的一声“四哥”最后又被咽了回去,这里这么多人,若是如此叫,便不成样子了。 朱棣见陆长亭张嘴,就知道他要叫自己了,谁知道最后陆长亭又闭上了嘴,朱棣心底也有点儿挥之不去的遗憾。不过随即朱棣便一个大步上前,揽着陆长亭的肩膀便带着他往里走,不知道的还当这里是他的王府呢。 朱眉毛一扬,自是立即就跟了上去,心头还对朱棣的举动老大不满。 见自家王爷和燕王一同进来了,一路上的下人自然是连忙躬下了身,连多打量一眼都不敢。他们都不知晓,他们的王爷还心中郁气不解地走在后头呢。 一边往前走,朱棣便一边笑着抚了抚陆长亭的头,道了一声:“长亭终于长大了。” 许是他们很久都没分开过的缘故,乍然一分开,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但当朱棣再见到陆长亭的时候,都忍不住觉得陆长亭身上的变化极大。就好像一夕之间拔高了起来,整个人都从脆弱如瓷的少年,直接成长为了峭壁上挺拔的青松。 这句话初次听,陆长亭还嘴角翘了翘,心底涌出了几分欣喜,但是这句话在舌根上来回嚼过两遍,陆长亭便总觉得这句话有些意味深长,背后像是还有着另一层含义一般。陆长亭被自己的联想惊到了,不知觉背后一阵发麻。陆长亭看了看朱棣。 朱棣却是一派平静的模样,似乎刚才那句话并没有别的意思。 见朱棣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陆长亭倒也不好再猜疑什么了,他丢开心中的怪异感,道:“四哥,我们走慢些吧,这里好歹是二哥的地盘。” 因为周边下人离得远,陆长亭才敢如此出声呼喊。 朱棣听到一声“四哥”,自是满足得很,再听陆长亭言语间都是他们才是自己人的味道,朱棣自然更是满足了,于是他点点头,跟着陆长亭一起等着朱赶上前来。 朱大步追上来,微笑道:“看来老四一路上并不怎么辛苦啊。” 陆长亭看向了朱棣,两人目光相接,朱棣笑了笑道:“自然是累的,只是归心似箭,自然也就不在乎了。” 若当真对应天有这么多留恋,从前怎么不见他求父皇要回应天来?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为长亭罢了。朱暗暗皱眉。 陆长亭低声道:“辛苦四哥了。” 朱听到这句话,自然更为不快,心中认定老四是学坏了,如今也知道用苦ròu计来骗长亭了。 陆长亭倒是没想过这是什么苦ròu计,舟车劳顿,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会觉得疲累,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朱棣这样的人,不会将这股疲累表现在面上而已。 说话间,他们便走到了厅堂内。 下人上了茶点,三人先坐着歇息了一会儿。 从进了厅堂后,朱棣的目光便落在了陆长亭身上,半点也不曾挪动。原本陆长亭只以为他是太久没见自己,才会有这样持.久的打量,但是等到后头陆长亭便有些受不住了。因为当他穿着一身棉衣,往椅子上坐的时候,却发现浑身圆滚滚的,坐上去以后实在有点儿挤,整个人就跟卡在里头了一样。偏偏朱棣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往椅子里……那个滋味儿实在是说不出的……尴尬。 朱也注意到了朱棣的目光,不由道:“老四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担心我将长亭喂瘦了吗?” 朱棣摇摇头:“能看出来,二哥没将他喂瘦。” 陆长亭:…… 意思是说他胖咯? 朱棣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走到了陆长亭的身边,伸手牵过了他的手腕,将他从椅子上拉了下来,随后极其自然地道:“我也有些累了,我便直接带长亭去收拾东西,好早些回燕王府吧。” 朱的面色有点不大好看,但他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只是他就没有再跟上去了。等陆长亭和朱棣一走出去,朱便低头喝自己的茶了。只是这茶喝起来都是苦的……朱沉着脸将茶杯放了下去,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也敢拿来给本王喝?” 管家忙不迭地端了茶杯下去,让丫鬟来换茶水。 朱却觉得胸中哽了一口气,怎么都舒不出去。 这厢陆长亭已经带着朱棣往后院去了。朱待他也同朱棣一样,都不住什么倒座房,直接便带到自己的院子去了。不过自从那日出了那女子的乌龙后,陆长亭便换了屋子,就连朱也没回那个屋子睡,因而这时候朱棣跟着陆长亭进了屋子,都还根本不知道,陆长亭和朱也同了个床共了个枕。 朱棣一进屋子,便看见了里头摆放着的书,还有桌案上的纸墨笔砚,俨然就是常用的模样。 朱棣还是很欣慰的。毕竟当初是他教的陆长亭写字,长亭好学,其中自然也有两分他的功劳。只是待朱棣走近了,才发现放在这屋子里的书还真不少,并且都是与风水无关的书籍。这放在北平是绝对不可能见到的。朱棣不由惊诧地问出了声:“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长亭指了指书,又指了指笔墨纸砚,无奈地道:“长者赐,不敢辞。” 朱不像是会送陆长亭这些东西的人,而他也算不上是什么长者。这京师之中,有什么人能让陆长亭说出这样的话来,那自然只有一人皇帝。 朱棣走得更近一些,还伸手将桌上的笔和砚台都拿起来瞧了瞧。 只消看一眼这两样东西,朱棣便知道这笔墨纸砚乃是极为难寻的佳品,但再仔细一瞧,朱棣便觉得有点眼熟了。这是……“这是太子的东西?”朱棣声音更为惊异地问。 陆长亭倒是不惊讶朱棣怎么会一眼认出来,毕竟自小都是生活在一处的,太子用的东西自然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2 章 旁人不同,朱棣自然也就能认出来。 陆长亭点了点头,指着笔墨纸砚:“太子幼时用的。”再转头指身后的书:“皇上初时送了些,后头便是太子送的了。” 朱棣条件反shè的地皱了皱眉,随后脸上才缓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的长亭太出色了。” 又是这样…… 陆长亭忍不住皱眉,乍然听上去没什么不对,但是细细一品味,却总觉得听起来怪怪的。 朱棣的目光一直都落在陆长亭的身上,此时当然没有错过陆长亭的反应,他就这么瞧着陆长亭的耳廓上渐渐蒙上了一层薄红。 朱棣顿时觉得一身疲累全消。 陆长亭有些发愁:“这么多东西都很难带走啊……” “这不难。”朱棣走到门外,将自己的亲随叫了进来:“去将他们都叫来,将陆公子的东西搬回燕王府去,府中应当已经知晓我回来的消息了,让他们那边也派人前来接东西。” 那亲随点了点头,长腿一迈出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陆长亭眨了眨眼,不得不说,有个人cāo心这等琐事,还是相当省事的! 朱棣帮着陆长亭将一些贴身衣物简单收拾好,放在一处,随后二人便一同跨出了门。而那亲随的动作也很快,没多久便将人都唤进来了,书和衣物都是用大的木箱子一装,轻轻松松就抬了出去,笔墨纸砚当然不能慢待,要小心包好再放进去,以免磕了碰了。 有人抬着箱子出去了,陆长亭也就能和朱棣一同轻松地往外走了。等走到厅堂的时候,朱还坐在里头,手中握着一杯茶却没有饮下。陆长亭估摸着那茶怕是都凉了。不知道怎么的,瞧着这副模样的朱,陆长亭竟然觉得他身上有股落寞的味道。 “二哥。”陆长亭走近了以后,才低低地叫了一声。 朱抬起头,身上的那股落寞味道登时又消失了个干净。 是错觉吧…… “二哥,我走了。” “嗯。”朱低低地应了一声,这才懒懒地一掀眼皮,看向了旁边的朱棣,道:“如何?我没有慢待长亭吧?” 朱棣微微一躬身,笑道:“多谢二哥照顾了。” 陆长亭却顿时有种朱棣在拉仇恨的感觉。 朱棣说罢,便牵着陆长亭的手腕跨出厅堂去了,陆长亭回过头来,见朱微微眯眼,坐在那里脸色晦暗不明。 出了秦.王.府后,两人上了马车,伴随着车轱辘和马蹄走过地面的声音,他们抵达了燕王府。之前,陆长亭也曾多次从燕王府外走过。这地界,虽说平民不得接近,但他和朱一处的时候,却是能走近的,所以陆长亭对这处大门倒是并不陌生。 朱棣带着他大步走了进去,剩下的自然有别的下人去cāo心。 一进燕王府,便是烧水、做饭,好让他们的王爷解了旅途的劳累。 陆长亭连燕王府里什么模样都没能仔细打量,便被朱棣拎着去用饭了,待用完饭后,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再之后便直接休息去了。陆长亭原本是要睡到朱棣隔壁去的,只是临了要进门的时候,朱棣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脖子,低声道:“许久不见长亭,倒想与长亭秉烛夜谈一番,也好听一听这段时日长亭都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陆长亭真想问他一句,你不累吗? 但是陆长亭偏转过头去,便正对上了朱棣熠熠生辉的双眼,陆长亭犹豫一下,便点了点头。 此时才刚刚有了夜色,陆长亭倒是清醒得很,和朱棣躺在床上闲话几句倒也不错。 “先说说从北平离开后,路上有发生什么事吗?” 陆长亭回忆了一下,低声道来。 少年特有的声音,还带了几分沙哑,在夜色之下低低道来,听在耳中是别样的味道。 对于此时的朱棣来说,无异于一种享受,朱棣忍不住闭上了双眼……静静地感受着声音摩挲过耳朵的感觉。 说着说着,陆长亭就有些口干舌燥了,陆长亭低声道:“四哥,我去倒杯茶。”说着,陆长亭便掀开了被子,只是等他坐起来之后,却久久听不见朱棣应答的声音,陆长亭回转身一看…… 朱棣睡着了。 脸上还明显有着几点抹不去的倦色。 看来他是真的累了。 陆长亭起身倒了茶水,入口冰凉,陆长亭匆匆咽了两口,便回去继续休息了。闭上眼后,紧贴着身边的热源,陆长亭倒也很快睡着了。 还是这样要习惯多了……在睡过去之前,陆长亭不由想道。 翌日醒来后,朱棣便恢复了神清气爽的模样,虽说之前朱已经领着陆长亭在城中逛过了,但等朱棣休息好了之后,陆长亭还是跟着他又出去转了转。 如此过了几日,便又到了陆长亭该进宫去的时候了。 朱棣和陆长亭jiāo谈过后,也早就知道了这样的习惯,于是他也换了身亲王常服,跟着陆长亭一同进皇宫去了。 陆长亭朝着端本宫去,哪知道朱棣也紧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陆长亭有点儿想不明白:“你不去见皇上吗?”进宫后第一件事,自然是拜见皇上。 “父皇此时正在处理政务,我便不前去打扰了,我随你前往端本宫瞧一瞧,也好看看之前谋害大哥的地方。”在宫外时朱棣都是称太子,进了宫便自然成了大哥,陆长亭从这样细微的变化里,也能感觉到朱棣和太子朱标的关系算不得如何好。 陆长亭点点头,也不多言。 想来朱棣在宫中,也定然不似朱那样,处处讨喜欢,处处受追捧。 两人一同进了端本宫后,还是王昭最先看见了陆长亭,他一见着陆长亭,就条件反shè地哆嗦了一下,然后疾步往后退了退。 朱棣见状,不由好奇:“这人怕你?” 陆长亭轻笑一声:“谁知道呢?” 朱棣看了一眼他轻笑起来,五官都跟着明媚起来的模样,心底顿时有些酥酥麻。 “先进去吧。”这回改成了陆长亭拉着朱棣往里走。 那王昭不认得朱棣是谁,但钦天监的人却是认得的,哪怕昔日这位皇子并不如兄长受.宠.爱,但那也不是他们能蔑视的,自然是齐刷刷地见了礼,口中道:“燕王殿下。” 这时候王昭才惊异地往朱棣看了过来,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陆长亭后,便又往后缩了缩。 陆长亭见状,对着朱棣低声道:“他一定是在想,我身后又多了个燕王,那我便更可恶,又更不好惹了。” 朱棣闻言,大约也猜出这人和陆长亭之间的龃龉了,朱棣笑道:“我本就是你身后的靠山。”说罢,朱棣朝那王昭看了一眼。王昭在这头才刚松了一口气呢,便突然感觉到有人朝他扫了过来,那道目光锐利非常,冰冷得教他心胆俱颤。 王昭抬头看去,正好看见那燕王正yīn沉沉地看着他。 王昭大惊失色,脸色直接转为了煞白,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甚至直接藏到杜乘兴的身后去了。 陆长亭的注意力早已不在那王昭身上,并不知道王昭被朱棣一个眼神吓得恐惧至极,他继续朝里走去,打量殿中细节,以及瞧一瞧宫殿之中的气运可有变化。 一番检查之后,自然还是无事,陆长亭也不愿多留。这里的人多不是喜欢他,而他更是不喜欢这些人,所以也没必要扎堆在这里,还互相瞧着心烦了。 只是陆长亭没想到,他刚和朱棣走了出去,便见一个太监朝着他们过来。 那太监笑着躬身道:“请燕王殿下同陆公子到皇上跟前走一遭吧。” 想了想洪武帝此举的目的,倒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儿子进宫来了,自然要见,这边还有个督工大儿子宫殿的,那也要见。所以便有太监来将他们二人一同请去了。 跨进大殿的时候,陆长亭一眼便能瞧见那个伏在案上工作的声音。许是伏案的动作维持得有些久了,听太监报他们来了,朱元璋猛地抬起头来,面上瞧着像是还有些晕眩。 “嗯,先过来。”朱元璋低声道。 于是陆长亭和朱棣上前去了,等他们站定以后,朱元璋都还没有立即说话,陆长亭便知道他这是在平复刚才那阵晕眩呢。 这皇帝,果然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活儿。 半晌,朱元璋才出声道:“老四这几日休息得如何了?” 朱棣点头微笑道:“劳烦父皇挂念,如今已经精神极了。” “那就好,许久不曾见你,我瞧你又长高了不少。”朱元璋笑了笑,倒是一派慈父模样,口中说的也都尽是家常话,倒是没有陆长亭想像中那样的皇室该有的味道。但是仔细一想,本来也该是如此。老朱家都是很有小家庭风格的,明朝的皇帝们也并非时时都端足了架子,他们也会在日常中自称“我”,也会做些接地气的事。 朱棣依旧笑道:“父皇敏锐。” 朱元璋意犹未尽地还和朱棣说了好久的话,真真是闲话家常。 原本陆长亭还觉得气氛挺好的,恰好这时候太子朱标来了,朱标高高兴兴地喊了声“四弟”,然后便走到了朱元璋的跟前来,朱元璋面上神色越见柔和,出声道:“今日来得早了些,身子如何?我让人送了食物到你宫中去,怎的太监回来说没用?” 朱标温和笑道:“是太子妃亲手做了些吃食,我早早带着允一起用了,后头父皇令人送来的食物,自然是用不下了……” 朱元璋皱眉:“那得让她按太医嘱咐下的去做。” 朱标点头称是。 陆长亭瞧着这父子二人之间的对话,这才终于察觉到,为何朱棣和洪武帝说话的时候,气氛显得有些怪异了。朱棣和朱元璋说话,那分明就是分别许久,对儿子都不熟悉了,这才有了这些看似关怀但实际算不得如何亲近的问话。什么休息好了吗,长高了吗,在封地如何?你若是换个八卦邻居住隔壁,他也能问你这样的话来。 相比之下,洪武帝面对朱标时更为慈和不说,言语间更显熟悉和亲近,而朱标更是如此,在洪武帝跟前,仿佛将洪武帝当作民间普通的父亲一般。 之前朱棣回答的时候,却是看似挂了笑容,实则回答都很简练,可以说是较为公式化的。 种种心思从陆长亭的心底闪过,面上他却就是个一言不发的背景板。 直到那厢朱元璋和朱标说完了话,他才转过头来,又问:“长亭怎么和老四在一处?难道在北平时,你们便认识了吗?” 朱棣点头道:“回父皇,陆长亭在我府上做事。” 朱元璋点了点头,倒是对这个结果不奇怪,毕竟陆长亭也说了自己父母双亡,若是背后没有个托着的,那他怎么能舒舒服服地活到现在?还养成这般出色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朱元璋突然将话题扯回到了朱棣的身上:“你年岁也不小了,你二哥都有子嗣了。若是你无相中的女子,待明年开春后,我便将沐英的女儿指给你如何?” 陆长亭眨了眨眼。 沐英??? 难道不应该是徐达吗? 朱棣微微皱眉,道:“女子如何能受得了北平的艰苦?” “怎会受不了?北平那样多女子,是如何活下来的?”朱元璋想不通自己的儿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些都是北平世代生活的,自然不一样。”朱棣摇了摇头,道:“沐英乃是开国功臣,父皇的得力臣子,儿子娶了他的女儿,带到北平去,若是苦了他的女儿,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呢?” 朱元璋眉头皱得更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皇家要他一个女儿,乃是他之大幸!能跟着你前往北平,那也是他沐家的福气!”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女子之命实在轻贱,在这等君臣博弈之中,算得了什么? 陆长亭记得历史上的沐英是个聪明人,表现得对皇帝很是尊敬服从,因而那么多开国功臣都死了,沐英的下场倒是还不错。 只是陆长亭着实不记得,这位镇守云南的西平侯,哪里有个女儿了?不过……以古时候对女子的不重视程度,也有可能只是记下了儿子的名字。 朱棣还是摇头道:“娇滴滴的女子,去了北平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模样?” “那你想如何?一辈子也不成亲吗?”朱元璋有些怒了,“朕也是为你好,若有王妃随你去北平,至少你身边也有照顾之人。那沐家如今镇守云南,沐家的女儿想必也是吃得了苦的……” 朱棣此时却是突然道:“父皇,若是真要娶妻,不如由儿子自己来挑吧。” 朱元璋皱眉:“你想挑谁?” “信国公有个族弟,在北平任职,此人有一子一女,他的女儿便是在北平长大,不如便定下她吧。”朱棣淡淡道,语气沉稳得很。 朱元璋这会儿倒是不怒反笑了:“从前我还当你不通男女之事,比你弟弟都不如,原来这是心底早已有了人,还憋到今日才说……那么这个女子便是信国公的侄女了……信国公膝下无女,若是侄女倒也如亲女一般……”朱元璋低头思索了起来。 陆长亭猜测,洪武帝这时候思考,绝不是在思考这个姑娘如何,是否适合朱棣,他是在思考,让信国公汤和的侄女儿嫁给朱棣,是否能起到相应的作用…… 皇帝的子女,多半都是用于联姻,巩固皇权与兵权之间的联系。 当初徐达的女儿嫁给朱棣也正是如此,只是这一世不知为何,徐达似乎没有女儿,只有儿子。 徐达显然比汤和更厉害,不过徐达死得早,也没什么大用,反倒是汤和极为长寿,足足活到了七十岁,在诸多开国功臣之中,这可着实太难得了。之后汤和还会加入攻打乃儿不花的队伍。据说野史记载,朱棣领命打乃儿不花的时候,汤和这等老将,还不大能瞧得上朱棣。若是有了姻亲关系,届时汤和必然是对朱棣知无不言的罢。再想一想,汤和告老还乡之后都是被恩准到中都修建府邸。而汤和的儿子全都死光了,必然更会竭力帮助朱棣这个侄女婿吧…… 陆长亭觉得细细一合算,还……挺有缘分的! 若是没了徐达,有汤和也不错。 只是这番理智地分析完之后,陆长亭总觉得心底怪不舒服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3 章 像是……就像是有什么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间没有了一样…… 陆长亭不知不觉地便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了。 朱元璋还在思考。 倒是朱标没那么多心思,他笑道:“四弟难得有喜欢的女子,不如父皇便允了他吧。”朱标可不如朱元璋的远见,当初朱元璋为皇权扫清开国功臣的时候,朱标便很是难以理解,甚至多次劝谏,那时候还有马皇后在世,两人合力,还真劝住了不少朱元璋的行为。那时候朱标没这么敏锐,这时候也还是一样。 此时朱标都已经出声了,朱元璋若是再不说话,那便是有些不像样子了。 “罢了,那便遂了你的意,待年后我便下旨赐婚。” 回过神来的陆长亭,这会儿更是难受了。 这话怎么听都怎么觉得不顺遂…… 日后燕王府就要多了个燕王妃了啊……多个燕王妃了啊……这句话就跟车轱辘似的,在陆长亭心底来回地转悠,心底就跟被碾过似的,不舒服极了! 此时朱棣却是很严肃地更正道:“不是喜欢,只是儿子觉得,此女在北平长大,正好。” 朱标笑道:“四弟害羞,不愿承认吧。” 朱元璋也跟着被逗笑了起来:“头一次成亲,你从前也是如你四弟这般……” 那厢朱标和朱元璋又父子情深去了。 陆长亭还在这厢忍不住皱眉呢。 朱棣这时候突然回头来看了他一眼,看得陆长亭一头雾水,心底也更为不痛快了。你要娶燕王妃你看我干什么啊? “好了,老四便回去休息吧,这几日长亭也辛苦了,也回去好好休息。” 朱标在旁边补了一句:“也好好看书。” 朱元璋笑了:“说的是,待日后,你便可成为太子麾下得力之人。”朱元璋对陆长亭是当真欣赏的,不是因为陆长亭的风水本事有多好,而是在他看来,这个人的可塑xìng极强,又有原则,不卑不亢,想来甚是合太子的脾胃,若能为太子所驱使,也是一桩好事。 朱棣带着陆长亭告了辞。 待出来之后,陆长亭总觉得朱棣的面容似乎冰冷了许多,连带着五官都显得锐气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建文帝会被搞死呢?因为四哥想了想,我不能让我媳fù儿去别人麾下干活儿。所以……就干死建文帝自己上位好了,这样长亭就是给我干♂ 活♂ 儿了。 ** 看到赐婚不要慌张啊,这是老jiān巨猾的四哥为一劳永逸做铺垫的,四哥不会娶妻的…… ** 今天更新之所以这么晚,是因为我满心都是双十一,机油还在群里各种分享,各种刺激我……不说了,我要去刷淘宝了,我很抱歉我食言了,昨天没写第二更,第一页留言的旁友,我会给你们发红包的。 ** 醉了,为啥秦.王.府三个字会被河蟹,还锁我QwQ 第115章 若是旁人得了赐婚,定然喜笑颜开。偏偏朱棣不同,这一路走出来,陆长亭就没见他有面色恢复的时候。 是洪武帝哪句话惹得他不快了? 陆长亭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想到,或许是那句“待日后,你便可成为太子麾下得力之人”。自己如今明显是跟朱棣绑在一处的,洪武帝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的确有可能惹得朱棣不快。毕竟……这可是在抢朱棣的人啊! 陆长亭想了想,还是出声道:“四哥在想什么?可是生气那句话?”因为身旁还有太监宫女在,陆长亭自然不好将话说得更为直白。 幸而朱棣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嘴上却并未说话,像是还沉浸在怒气之中。 陆长亭想了想,便不着痕迹地用手背碰了碰他。 朱棣陡然感觉到手背上一片温热的触感,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心底一阵酥软,但面上却依旧是冰冷锐气的模样。 陆长亭见他这般模样,不由皱了皱眉。只是心底却渐渐浮现了不可忽视的欢喜。 好吧,他不得不说,朱棣如此看重他,是会让他情不自禁高兴起来的,也终于叫他放下了心。年少时,哪怕朱家兄弟待他再好,他却始终认定那是随时都可能会变的。这跟陆长亭一直以来的人生经历有关。所以他绝不可能轻易地放下了戒心。 到这时候,陆长亭才真正觉得,自己身上的确是有令朱棣舍不得丢开的东西。 陆长亭思考这些的时候,便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去,视线也渐渐垂了下去,瞧上去便是极为不高兴一般。 朱棣看了看他,心往下沉了沉,但同时又冒出了一点儿欣喜。 长亭又是为何不悦呢?可是因为父皇要为他赐婚的事?…… 朱棣忍不住伸手搭在了陆长亭的肩膀上,他总觉得自己应当说些什么……至少应当解释清楚那汤和侄女的事。 朱棣望了望眼前的宫门。 陆长亭这会儿想了个透彻,抬起头来,神清气爽,面带微笑。 朱棣心底的那点儿欣喜,顿时就碎成了渣渣。 都这样了,长亭也半分反应都没有? 两人出了宫门,上了马车,陆长亭便马上道:“四哥若有不快,不如说出来与我听听?” 朱棣看了看他:“若我成婚,长亭待如何?”他心道,但凡长亭表露出了半点不快或难受,他都能道出“长亭待我之心,便如待长亭之心”的话来。 陆长亭闻言,略去心头那丁点儿的不快,道:“若是四哥成婚,我自然便搬出燕王府,住到买好的宅子里去。” 朱棣顿时失望不已,同时他也没有掩饰自己面上的遗憾,道:“你要搬出燕王府,日后可是要当真到太子手底下去?” 陆长亭心说,你是不是傻! 若非朱棣傻,便是朱棣以为他傻。 他和朱棣、朱都很是亲近,而后又亲口在洪武帝面前承认,他的确是在燕王府做事,那么毫无疑问,他身上不是被打上了秦王的标签,便是被打上了燕王的标签。就算他真的不在燕王手底下干了,听了洪武帝的话,去给太子打下手。太子啊!早早就被立为储君的太子啊!他手下会缺人吗?可以说谋士三千! 在这样的情况下,陆长亭还一头扎进去,身上还带着曾事他主的标签,就算太子不介意,别的人为了出头,也会乐此不疲地告诉太子,这人搞不好是你弟弟派来的卧底!你弟弟说不定包藏祸心! 自古以来,这样的桥段可从来不会少。 所以他得是多么傻,才会真的跟着太子干啊! 就算真有一日他跟着太子干了,那也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燕王府不得已而为之。但是瞧朱棣这般模样,应该不可能放他去做。 陆长亭抬起头来,和朱棣的目光对上,而后他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朱棣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马车内置有热茶,朱棣先给他倒了杯茶,推到陆长亭的手边,而后才道:“长亭走后,龚佥事身死,跟随他的人自然忙不迭地自己来请罪了。我也正从他们口中得出了一个人。” 虽然朱棣这变换话题的速度有些快,但陆长亭还是很快跟上了。 “谁?”陆长亭问。 “高云虎,此人在平燕承宣布政使司任分守道参议,从四品。” 从四品……官也不小了。官场之上,向来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说法,这高云虎不知道压死过多少个人了。 而后朱棣又道:“分守道是负责什么,负责向各府、直隶州传达、催办布政司的公事……” 陆长亭顿时了悟。这是多么好的和其他官员接触的机会啊!若有此人做枢纽,必然能将他们都串联起来! 陆长亭没有chā话,他静静等待着朱棣继续往下说话。 “高云虎有个岳父,乃是都指挥使司一位千户,正五品。” 怎么又扯上他的岳父了?正五品,倒是还不及高云虎的官职大。 “此人名汤一海,乃是信国公汤和的族弟。” 陆长亭这才不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那位汤家姑娘便是这汤一海的女儿? 朱棣将陆长亭面上的惊讶收入眼底,面上冰冷之色已经完全褪.去,他微微笑道:“汤家人丁单薄,当初汤一海跟随军中,勉强也混成了现在的千户,虽说是平燕就职,不比其他人瞧上去更为光鲜,但他身上有个他人所不能及的一点。” 陆长亭接口道:“他是信国公的族弟,仅这一点,便应当有无数人都会给他面子了。” 朱棣点头:“正是如此,我与他不同,我到北平才堪堪几年,而他……明朝建国多久,他便在平燕都指挥使司待了多久。十几年下来……” 陆长亭再度接口:“树大根深。” “不错,正是树大根深。高云虎乃是洪武七年才到平燕就职的,当时还不过一小官,后头入了汤一海的眼,娶了汤一海的长女,有汤一海指点开路,自是一路高升。岳父还是五品官,他便已是四品官了。” 朱棣这番话也正透露出一个信息。 高云虎在汤一海的跟前,还是矮了一头,他是受汤一海指点的。简而言之就是,高云虎的任何作为,都可能来自岳父的授意。 包括和朱棣不对付,明里暗里都想要勒住燕王好让他不管事儿。 陆长亭暗暗咋舌。 真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段……那朱棣说要娶汤一海的女儿,又是什么意思?报复?不可能!以朱棣的手腕,加上道衍的智计,他们能轻松处在上风,朱棣又何必用这样的法子来报复汤一海呢?这也着实太不君子了。 所以……朱棣是有别的目的?但一时间陆长亭还真想不出来。 朱棣一直都在打量陆长亭,哪怕是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半分都没有从陆长亭的脸上撤走,因而陆长亭细微的表情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等看够了陆长亭的疑惑,朱棣方才接着出声道:“汤一海只有三个女儿,其中只有二女儿出自正室,这个二女儿……” “便是你口中的……嗯……”陆长亭没把这句话说完,而是含糊了一下。 朱棣点了点头,接着道:“二女儿名汤芸,生得貌美……” 听见这么一个形容词,陆长亭心底隐隐有些烦躁。 这世上生得好的女子多了去了…… “三女儿……” 怎么又说到三女儿身上了? “三女儿艳色更甚,但毕竟是姨娘所出,汤一海便想着,女儿的价值总不能就此浪费了。” 陆长亭眼皮一跳。 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陆长亭心底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汤一海便将此女送往各同僚家中……” 陆长亭的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天下怎会有这样的父亲?如此狠得下心,用女儿来为自己铺就一条大道。 “汤一海三个女儿,以三女儿容色最为出众,大女儿有无颜之说,当初将大女儿嫁给嫁给高云虎时,汤一海并不大将这个女婿放在心上,待到女婿越发出色后,汤一海为了笼络住女婿,也曾将三女儿送到高云虎身边。”朱棣口吻虽然甚为淡漠,但陆长亭却从其中听出了嫌恶之意。 是该嫌恶。 这汤一海一家,实在将人恶心到了极点! “这汤家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四哥为何还……” 朱棣道:“我只是不愿接受父皇的安排罢了。还有个原因……不说也罢。”不是不说也罢,只是眼下还不能说。 陆长亭眸光一闪,笑道:“四哥是要端了汤家?汤家若倒下……”自然,自然也就没什么娶妻之说了。 陆长亭顿时吐了一口气郁气。 这股郁气究竟从何处来,他却是没想过的。 朱棣点头:“正是如此了,我与汤家从来便不该走在一处。” “等明年开春赐婚时,那该慌乱起来的是高云虎一行人……而那汤一海……汤一海本就想要将二女儿嫁得更好一些,若是听闻皇帝赐婚……” “他便会立即倒戈?” 朱棣再度点头。 陆长亭想了想也是:“翁婿关系是最坚固的,却也是最薄弱的,这汤一海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能瞧中高云虎的本事和官位,自然也能瞧上跟皇家做亲戚的美.妙。从此后,他可就不只是多了个信国公族弟的名头,那可还是燕王的岳父,皇家的外戚!” 朱棣点头道:“……正是如此。” “汤一海若有倒戈,要将他们这些人拿下便更容易了。” “不错。” 陆长亭点点头:“原是如此,倒是我误会四哥了。” 朱棣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亮光,他满是期待地问陆长亭:“何处误会我了?” 陆长亭看了他一眼,直觉得朱棣此时表现得着实有些怪异。 “我还以为四哥瞒着我们,私底下便和谁家女子私定终身了呢……” “说的什么胡话?你这是从前话本看多了……” 一说话本,倒是轮到陆长亭自己不好意思了,他还记得自己当初误买到小.黄.书的时候……咳。 陆长亭装作就此揭过不提。 朱棣见他模样,当然也不会戳穿。 不过此时,朱棣却是突然严肃了面孔,道:“所以,日后长亭莫要再提搬出燕王府的话了。” 陆长亭眨眨眼:“嗯。” 其实……其实他心底也隐隐松了一口气。 如今他想要单独住的心情早已经没当初那样强烈了。 朱棣面上表情这才渐渐柔和了起来,轻拍了一下陆长亭的臂膀,道:“此事你便不要放在心上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只是心道,这或许是道衍的计策! 果然老jiān巨猾,诡计多端啊! 陆长亭暗自咂嘴。 他哪里知道,推翻汤家是既定事实,但是说要娶汤家女儿,不过是朱棣为了某个原因而想出来的法子,纯属附带而已! 这其中远远扯不上什么计谋。 马车很快停在了燕王府外。 二人下了马车,便听下人道:“秦王在厅中等待王爷。” 朱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陆长亭有些疑惑。 待走进去之后,陆长亭的疑惑便被解开了。 朱说他是在陆长亭走后,极为难以适应,因而才会特地到燕王府来探望陆长亭。朱棣这回倒是大方,朱来了,便以礼相待,一口一个二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4 章 只是朱瞧上去一脸没睡醒的起床气后遗症似的,和他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了些。 陆长亭今早起得急了些,这会儿还有些困顿,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便道:“二哥与四哥说话吧,我去歇着了。”话说完,陆长亭还当真快步离去了。 朱坐在那里目瞪口呆。 朱棣缓缓走上前去,问道:“二哥可有话要与我说?” 朱没好气地道:“我没话与你说。” 虽是碰了壁,但接下来几日朱也都常到燕王府来,顺便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洪武帝见着,既然老二老四都回来了,那不如将老三老五也叫回来……于是晋王朱,周王朱也都被叫了回应天,只是因着消息传递终究还不够发达,所以他们还要迟些方能到京师。 陆长亭在燕王府中,倒是难得过上这样一段宁静舒坦的日子。 转眼已是深冬。 年关在即。 朱棣整日留在府中歇息的时候便更多了些,不过虽说是歇息,但实际上也还是会有北平的消息传递到他手中,总有些是需要他亲自去处理的。 朱和他对比起来,倒是忙了不少,渐渐倒也不见来燕王府的身影了。 就是这样的时候,突然一日,朱棣对陆长亭道:“应该有奏报送到京师了。” “什么奏报?”陆长亭有些摸不着头脑。 “汤家的。”朱棣说得简练。 不过陆长亭却大约知道,这就是汤一海的催命符了,不过朱棣之前说等明年……也就是说此事不会这样快便揭发。 朱棣看了看他,道:“汤一海靠着信国公族弟的名头能混到今日的地步,可见这个名头还是有些用处的,自然的,下面有人会压一压。只是汤一海的种种举动,信国公并不知道,一旦他知道……” “一个利用自己名声来做恶事的族弟,留着有何用?信国公应该会这样想吧。”能活到那样大岁数的信国公,会是放纵旁人来拖累自己的人吗?当然不是!信国公心中只要稍微知道一点洪武帝对他的不满,他应该都会夹起尾巴做人。 朱棣点头,笑了笑:“长亭聪颖。” 陆长亭但笑不语,其实这是谁都想得到的推论。只是有些身在局中的人才会想不明白,比如那汤一海和高云虎。他们也就仗着天高皇帝远,一旦被汤和得知,他们又岂会讨得了好?就算现在不倒,待到锦衣卫越发壮大之后,他们的一举一动怕是也瞒不过锦衣卫的眼睛。朱元璋对贪官污吏何等痛恨之……到那时候,自然也是一番血流成河。 汤一海和高云虎怕是忍不下那颗贪婪的心! …… 虽是到了年关,这明朝京师可不像后世那样,年关到了,便是小偷流窜嚣张的时候。这里显得安稳极了,如同一个铁桶一般,任何危机都透不进来。 这时候明朝初定,出现这样的现象也并不奇怪。 一个朝代在刚开始的时候,总是鼎盛的。 陆长亭前世还常听闻,明朝百姓视洪武帝如神明一般,凡洪武帝所言,必然都视为真言。因而洪武帝定下的皇太孙上位却被燕王干翻后,据说很长一段时间都对永乐大帝心存不满…… 正想着呢,陆长亭却见朱棣走了进来。 陆长亭顿时有些汗颜,果然背后不能言人是非,这一说,人便到了。 朱棣半搂着陆长亭将他拉拽了起来,随后便有个中年男子进来了,男子身后还跟了个人,像是给他打下手的。 朱棣绕到了陆长亭的背后,按住他的肩膀,道:“别动。”声音低沉,热气熏洒在陆长亭的耳垂旁边,弄得他好一阵不自在。 “做什么?”陆长亭声音出口后,才发觉到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陆长亭不由皱了皱眉。 这时那男子走了上来,掏出了布尺……陆长亭这才反应过来,是要给他做衣裳。 朱棣在他身后道:“过年自然该穿新衣裳。”倒是一派好兄长的模样。 陆长亭也不推拒,点点头也就受了。 只是冬日里穿的衣裳厚得很,若是就这样丈量,自然不准确。陆长亭便只有匆匆脱下身上的衣衫,随后还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太冷了…… 下人们赶紧将碳盆搬了进来,陆长亭站在火旁,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只是同时感触更为清晰的是朱棣放在他肩上的双手。 陆长亭竭力使自己忘记了这种诡异的滋味儿,将目光集中在跟前的男子身上。 那中年男子知道是在燕王府上做事,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他一丝不苟地丈量着陆长亭的尺寸,朱棣便不得不退到一边去。 这时候陆长亭便能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而且这道目光从他身上一寸寸梭巡而过,实在让他止不住地觉得怪异。 好在丈量的时间并不长。 中年男子收起工具,朝着陆长亭躬了躬身,随后便告退了。 而陆长亭身上的那道目光还未散去,陆长亭不得不回过了头,谁知道朱棣竟是照旧大大方方地盯着他。陆长亭实在是忍不住问了:“四哥在看我身上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吗?” “在瞧你的身形长了不少。”朱棣很是认真地答道。少年整个身子骨儿都拔高了起来,显得越发地好看了……脱去一身棉衣后,便显得腰肢细了许多,身形挺拔了许多,脖颈秀美了许多……处处都是好的,自然他会忍不住多看上几眼了。 朱棣这是半点也不脸红。 陆长亭还不知朱棣心中想的什么,他打了个激灵,赶紧向朱棣伸出了手:“四哥衣裳!” 朱棣将手中抱着的衣裳抖开,走上前去亲手给陆长亭穿了起来。 京师燕王府的下人们头一次见着这样的阵仗,还个个都有些目瞪口呆。 为了不让陆长亭受凉,朱棣倒是动作很快地给陆长亭穿好了,陆长亭面上紧绷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下来。 那中年男子取走陆长亭的尺码后,衣裳做得还挺快,不过三日过去,便将衣裳送到燕王府来了。朱棣掏钱令人精心做的衣裳自然不同,这衣裳没有陆长亭如今身上穿的那样厚重笨拙,但暖和却是一样暖和的。若是穿上这新衣裳,陆长亭那被棉衣掩盖起来的气质,也能就此释放出来了。 陆长亭将新衣裳穿上了身。 暖和,贴身,做工都是极好的。 陆长亭也不吝啬地称赞了那男子两句。 就在称赞的话出口以后,朱棣面上也跟着涌现了两分赞扬的神色。 男子这才喜笑颜开了起来,看着陆长亭忙道:“公子穿这身衣裳最是合身不过!着实俊美不凡啊!”好话都说了一箩筐,那男子方才离去。 朱棣用指尖顶住陆长亭的肩膀,将他好生打量一番后道:“明日便这般进宫吧。我的长亭好看极了……” 陆长亭这会儿更觉得不对味儿了。 他记得从前朱棣并不会这样说话…… 这反常的事多了,陆长亭自然也无法当作是错觉了,只是他暗暗记在了心中,并没有立即将疑惑表现出来。 因着朱棣还有别的事,陆长亭便先自己回屋子练字去了。 明日便是除夕了……万一太子让他写个字来瞧瞧,总不能露了怯啊!好歹也是永乐大帝教出来的! 陆长亭练字练到困乏了,方才丢手上.床睡觉去了。 一.夜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陆长亭睁开眼后,便是过年了。 陆长亭有一瞬间的迷茫,不过在有人敲了两下门,随后大步走进来,顿足在他床边的时候,陆长亭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能在这个时候堂而皇之走进来的,只有朱棣了。 陆长亭起身穿好了衣裳,用着热水洗漱一番,擦净脸,跟着朱棣一起出去用早饭。毕竟是过年,纵然只是个早饭,却也做得是五花八门,还个个模样小巧精致,陆长亭光是瞧上一眼便觉得,今日靠着吃这些他便能饱了。 当然,这也只是说笑罢了。 陆长亭跟着朱棣一起,每样只用了一点。 有时候糕点大了,朱棣还会掰开,扔一半到他碗中,另一半放在自己碗中。 不知不觉的,早饭便填满了陆长亭的肚子。 随后朱棣便先行进宫去了,他总得去给洪武帝请个安。 陆长亭便跟着程二在燕王府中瞎晃悠两圈,再到王府瞎晃悠两圈。只是王府周围连行人都见不着,这也就罢了。应天府不比北平苦寒,北平下雪,这里却是不下雪的,也就是说……连个雪景都瞧不着…… 陆长亭实在有些失望,待转过身来,对上程二那张脸的时候,陆长亭却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有事与你说。” “与我?”程二微微惊讶,没想到陆长亭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往前凑了凑,热情地问道:“小长亭,怎么了?”程二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想出来,陆长亭会有何事要与他说。 “近来你可有发觉到王爷有何处不对劲的地方?”比如……不好女子,真的改好男子了…… 很可惜,程二并未能领会到陆长亭暗藏的含义,程二摇摇头,笑道:“王爷能有何处不对劲?” 陆长亭咬了咬唇,道:“你有没有察觉他有……断袖的倾向?” 程二着实被他这话惊了一跳,忙笑道:“你胡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不过说完,程二的目光便不自觉地定格在了陆长亭那殷红的唇上,因为咬过之后,更显得鲜艳yù滴,程二心底一跳,忙挪开了目光。心说长成你这样儿的……要是哪天王爷真断袖了,貌似也不奇怪。 “什么可能不可能?”不待陆长亭问得更仔细些,朱棣便从王府大门里跨出来了。 陆长亭只得闭了嘴。 这样的猜测是有些大胆,但朱棣待他较之从前也着实暧.昧了些,怪异得他都能明显感受到了。 “走吧,该进宫了。”朱棣提醒道。 “这么快?” “嗯,时辰差不多了,待进了宫,也不是一时就能吃上饭的。”朱棣一边说,一边将陆长亭推到了马车上。 陆长亭满心失望,这般倒还不如在北平自在!还能有雪看! 不过失望归失望,到了该进宫的时候,陆长亭自然也只有乖乖跟着朱棣进宫去过年。这对于旁人来说,怕是一辈子也难寻的殊荣吧。陆长亭只能换个方面想……能在皇宫里头过年,倒是值得吹嘘到老了。 两人进了宫后,果真如朱棣所说,并非立即直奔主题,而是先被宫人请到了一处偏殿等候。 不多时,朱也来了,不过朱在殿中没坐一会儿就被太监请走了,说是洪武帝有请。陆长亭心想,这大概就是受.宠.和不受.宠.最明显的区别了。陆长亭转头看了看朱棣,却见朱棣面色平静,似乎对这等事根本就不在乎分毫。 陆长亭张了张嘴,和朱棣闲聊了起来。 在这里干等下去可不是个事儿! 陆长亭有意试探朱棣,便刻意问他:“那日四哥拒绝得那样干脆,若是那西平侯的女儿,生得容色殊丽呢?”西平侯说的便是沐英。 朱棣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冷淡地道:“女子生得好看不好看与我没甚区别。”说罢,他方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陆长亭。 陆长亭被他这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手心都微微出了汗。 他的心逐渐往下沉了下去。 他几乎可以肯定了…… 朱棣这般口吻,若非断袖,那还能是什么? 殿中的气氛一时间有些紧绷。 就在陆长亭想着再度开口的时候,殿外的宫人却是突然道了一声:“见过晋王殿下,周王殿下。” 陆长亭扬了扬眉。 是朱和朱。 他还记得当初在中都时这二人的模样。 只是过去时间太久了,何况那时候陆长亭与他们二人的关系,着实比不上与朱、朱棣的关系。或许会变了不少吧……陆长亭一边起身一边抬头看去。 进来的两个华服男子,前者生得模样清俊,一身说不出的翩翩风.流味道,只眉眼间还能瞧出几分熟悉的痕迹。他是朱。 也只有这时候看着他,陆长亭才能想起来历史上对他的记载:文学宋濂,书学杜环,善骑shè,有谋略,修目美髯,顾盼有威,多智数。 再看后者,容貌则不过清秀而已,五官显得要寡淡了许多、这人是朱,但陆长亭实在很难从他身上看出当年的味道。 不得不说的是,因为毕竟不在中都了,此时恢复皇家身份的二人,瞧上去气度都还不错,一眼便能教人看出,他们乃是贵公子。 从前在中都的时候,他们怎么看怎么傻……和如今着实差别太大了…… 陆长亭收敛起思绪,以草民的身份朝两人行了礼。 那二人见着陆长亭,也是猛地一怔,随后还是朱不可思议地出声道:“……可是长亭?” 这回倒是陆长亭惊讶了。 因为他根本没想到,朱还能记得他。 陆长亭点了点头,道:“是草民。” 陆长亭的容貌和气质其实变动不多,只能说是比之过去更甚而已,要认那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朱看着他这张脸,很快便唤醒了脑子里关于中都时的记忆。于是对于陆长亭口称“草民”,一时间朱还有些不大适应。 他点点头道:“不必如此多礼。”他扫了一眼旁边的朱棣,“你随四弟而来?” 陆长亭点头,随后看向了朱。朱一直都没有开口,不过在陆长亭看过来之后,朱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这副模样,不由让陆长亭感叹,变化着实太大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朱竟会变得这样沉默寡言起来,而朱却变得八面玲珑了起来。 这二人相继落了座。 朱实在好奇陆长亭怎么会在此处,于是便问出了声。 朱棣淡淡道:“瞧风水。” 朱更为惊奇了:“长亭厉害,瞧风水都瞧到应天来了。”那时年轻,他还觉得擅风水实在了不起,但是后头年岁渐长,他便知道这些乃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了,当然,因着擅风水的乃是陆长亭,自然还是有所不同。 陆长亭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说。 说来也真是奇怪,或许当真是人之间的缘分问题吧。分别许久之后,当他再见到了朱棣和朱的时候,便好似没有分离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5 章 般,很快便融入到了过去的状态之中。而面对朱、朱时却不行。 这时候陆长亭突然听那朱夸道:“许久不曾见,没想到长亭已经生得这般好模样了,长亭可娶妻了?” 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陆长亭鬼使神差地朝朱棣瞥了一眼,然后他准确地捕捉到了朱棣眼底的冷意。 陆长亭这会儿都已然忘记朱的问题了,他脑子里只来来回回地晃dàng着一句话。 朱棣不仅断袖了,还是对着他断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给留评的都发了红包,第一页发的多一点,后面发的少一点,因为当时是批量送的,如果留过两次评论的,可能会收到重复红包…… 就酱,白天更新再见啦~ * 关于你们猜测的那个汤家姑娘…… 揉脸,四哥是要搞她全家啦! 第116章 朱虽然问了陆长亭成婚与否,可实际上他想知道的yù.望也并没有那样强烈,毕竟许久不见,说话动作间难以避免生疏感,自然这出口的问话,也多半只是出自排解生疏的问候,而并非一定要知道答案。 朱棣代他答过之后,朱便没有再问了。 这时候朱回来了,跨进门来看见朱和朱还顿时一愣,随后才笑着大步走上前来。朱就比朱棣要多话许多,当即就和朱闲话了起来,一时间生疏感倒是减少了许多,没一会儿,朱面对陆长亭的时候,倒也能笑得一派自然了。 眼看着便是到中午的时候了,太子朱标也进来了,在见到陆长亭后,他还特地对陆长亭笑了笑,顿时引得朱朱多看了好几眼。 “走吧,到时辰了。”朱标笑着道。 陆长亭微微错愕,这不对啊,年夜饭也应当是等到晚上才是啊…… 朱棣伸手攥住陆长亭的手腕,将他从位置上带了起来:“应当是安排做了变动,中午还有诸位妃嫔皇子公主在场。” 而晚上就没有了? 看来这皇宫之中摆个宴,也有亲疏之分,待到入夜后,还能同洪武帝坐在一处用饭的,应当便是更得他喜爱的人了。 想着想着,陆长亭就被朱棣带着出了大殿。 方才坐着时还不觉得,加之殿中光线终究不如外面的明亮温暖,待走出来后,众人才发现陆长亭这般模样,瞧着好似那不沾红尘的冷傲贵公子,着实好看极了,叫人一时间都想不出来赞赏的词。 朱还盯着陆长亭笑了笑,笑得陆长亭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朱棣回头扫了朱一眼,然后隐隐护卫在了陆长亭的身侧,不着痕迹地挡开了朱的目光。 按理来说,朱棣这般护着他,他应当开心的,但是陆长亭这会儿只觉得心往下沉得更厉害了。 朱棣越是这般护着他,不越是说明待他不同寻常吗? 这真是让人连半点侥幸都难以产生。 陆长亭一路低着头,没有外泄出半点情绪。 朱见他这般模样,不由笑着低声道:“难道是方才被瞧得害羞了?” 朱皱了皱眉,一巴掌拍在朱的腿上:“说什么呢?” 这一巴掌倒是唤醒了朱关于中都更为深层次的记忆。那时候,陆长亭生得瞧上去还要小巧许多……倒是确实很讨人喜欢。那时候朱便常常护着陆长亭了……不过……朱看了看前面的朱棣。 不过如今怎么变成四弟跟他走得更近了? 朱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一转眼,他们就已经走到偏殿内了。从偏殿,他们方才能入大殿。 偏殿里守了不少的宫人,待他们一进来,便是先为众人脱去身上披风,清楚寒气,烫一烫手……方才有太监前来引着他们往大殿中去。 大殿之中是没有百官的,许多位置都还空着,那些妃嫔皇子皇女们,都还未到场。毕竟他们是由太子亲自叫来的,自然有所不同。 陆长亭正想着自己不知该坐在多么靠后的位置上,谁知随即便听朱棣在身边对宫人吩咐道:“将陆公子的桌案摆在我身旁便是。” 宫人愣了愣,有些不敢应。 朱标笑了笑,道:“便按燕王说的去做吧。” 宫人这才敢挪动位置。 但此时陆长亭可半点也欣喜不起来,他只觉得不自在极了,尤其是在他刚刚窥破朱棣秘密的当口……可是这些他又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出来,陆长亭便只有装作毫无波动地坐下了。 很快,朱元璋也走进了大殿中。 看着坐下的几个儿子,个个都是一派优秀模样,朱元璋不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只是他的目光在陆长亭身上停滞了一会儿,随后笑道:“长亭怎么和老四坐在一处了?” 朱棣笑了笑:“习惯了。” 朱、朱听朱元璋都亲自过问陆长亭了,他们不由得更为惊奇地朝陆长亭看了过去。 瞧风水…… 他得是瞧了什么样的风水,才能瞧到皇帝的跟前来啊! 若是到了皇帝跟前倒也不算多么稀奇,可眼下父皇待他的口吻可是出奇的温和,明显带着长辈之姿,这如何能叫人不震惊?这世上能有几人做到如此?长亭说是瞧风水的时候,口吻也未免太淡定了些! 朱和朱的脑子里不约而同地闪过了,在中都时陆长亭镇定自若的模样,这样一联想……似乎倒也不意外。 毕竟陆长亭自小就是这样沉着冷静。 朱朱都是天之骄子,也没觉得陆长亭这样的表现是否过于逆天。 再说这厢朱元璋,听闻朱棣的回答后,还有些惊奇:“习惯了?难道从前在北平时便是这样吗?” 朱棣点点头,大大方方地道:“回父皇,我遇见他时,长亭还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家中正遭了不幸,我将他带回王府后,他便视我为兄长,日日紧跟不离身,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儿子心软,每日用饭都让下人特地将桌案摆在身边,久而久之倒也就习惯了。” 其实任谁看着朱棣那张脸,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心软之人。 陆长亭觉得他可真会睁眼说瞎话。 其他几位王爷也纷纷在心头表示,这话可真够瞎的!明明是你对人家寸步不离还差不多……他们回想了一下当初陆长亭冷淡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出他对人寸步不离起来,是个什么模样…… 朱元璋闻言笑道:“原是如此,这倒也算作有缘了!正因当年老四心软将他带回王府,这才有今日长亭显本事救了太子。” 朱二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救了太子啊…… 他们都知道他们的父皇有多么疼爱看重太子朱标,若是为着太子,那倒也正常了! 朱棣这般大方说出他待自己如弟般的话来,接下来做什么亲密的动作,都不会引人注目了。 陆长亭也是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脑子一动想通了个中原理。 陆长亭这会儿就有些忍不住觉得,朱棣着实……老谋深算了……这个词好像也不对……算了,就这样吧。未来能当上皇帝的人,脑子能蠢笨吗?当然是比旁人更为灵活!说是老谋深算……或许也真不为过! 朱元璋也未能与他们说上几句话,因为很快,妃嫔们、皇子皇女们纷纷到了大殿中。 妃嫔们进殿时,原本的注意力都放在朱元璋的身上,只是待她们携着子女落座后,便注意到了几位王爷这边一个全然陌生的面孔。对于她们来说,陆长亭当然陌生了,毕竟陆长亭虽在皇宫走动,但也不可能见到后妃。 这人是谁?妃嫔们诧异不已。 能打扮成这般模样,模样气质又是顶好的,还能坐在王爷之中。 宫中后妃自然是认得成年的王爷皇子,如何瞧,这位也不应当是皇室中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公子…… 这是许多妃嫔第一时间想到的疑问。 不过等她们慢慢冷静下来之后,其实陆长亭的身份就很好发现了。毕竟在这段时日关于那风水师的传言可不少,都说他本事好,生得还俊美无匹,还是个年纪轻轻的人。好端端的,宫中不可能突然冒出这样一人,便只有可能是这风水师了。 聪明的妃嫔已经收敛起了视线。 很快,在朱元璋开口之后,宫宴开始了。 在这样的宴席之上,又能吃到什么东西呢?哪怕是在皇家的宴席上,那也和赴旁人宴是一样的,都没什么可吃的,重点也不在吃上面。 这是难得皇家这么多人聚在一处,往日里见不着朱元璋的妃嫔和皇子皇女,这时候方才能得见,自然是抓住机会在朱元璋跟前留下好印象,能争几分宠便争几分宠。 宫女们自大殿外鱼贯而入,将精美的菜式摆放在众人的桌案上。 有些妃嫔注意力已经不在上面了,她们开始想尽法子和朱元璋说话。朱元璋后妃虽然不少,但他着实不是个爱女色的,能得他敬重不变的也唯有马皇后一人。别人说什么不管用,让马皇后说一句话便管用了。待到马皇后病逝后,众妃嫔虽然面上不显,但心底肯定各有各的打算,都觉得这是机会来了,谁知道朱元璋更不愿意常踏后宫了。 这个难得的机会,又有儿女在身边能拉拉好感度,她们自然不会放弃。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之中,陆长亭却总觉得从妃嫔那边,有一道目光始终在瞧自己,那人似乎不大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目光,所以一下子就被敏锐的陆长亭发现了。 陆长亭心底暗暗皱眉,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妃嫔也会这样关注自己。 他隐晦地顺着这道目光看了过去,然后便锁定在了一个女子的身上。那女子很是年轻,生得娇小可人,瞧她的衣着打扮,位分应该不及其他人。不过这女子虽然瞧上去年轻,但身边却是依偎了个小姑娘,那小姑娘顶多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或许是因为遗传自母亲,所以瞧上去也分外的娇小软糯,这么锦衣华服地一打扮,实在可爱极了。 但就算将她们瞧上一眼,陆长亭也实在想不通女子一直盯着自己做什么。这两人对于他来说,可是完全的陌生人啊,而他对于她们应该也是陌生人。 陆长亭正在思考的时候,突然,他察觉到自己的膝盖上一阵温热,是朱棣的手掌放上来了…… 朱棣这是在调戏他吗?! 陆长亭顿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了,那妃嫔为何打量他也都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若是不知道朱棣的心思也就罢了,偏偏他已经猜到了,这时候自然也就觉得怪异极了……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快了起来,胸腔之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灼烧般。 陆长亭忍不住挪动了腿。 朱棣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反应,还低声笑了笑。 这种仿佛成竹在胸,半点也不担忧的笑声,让陆长亭分外的不快。于是他冷着脸,从桌案底下直接将朱棣的手推开了。 朱棣脸上的笑容反倒是更浓了。 陆长亭顿时再度皱眉不已,怕是没人能猜透朱棣的心思,起码此时他就是猜不透的。 “动筷吧。”朱元璋出声道。 陆长亭不再看朱棣,而是拿起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朱棣若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大约是知道没法儿从陆长亭身上占点儿便宜了。 不过在他目光触及到陆长亭微红的耳廓时,朱棣心中一下子便更觉得舒畅了。 随后酒被盛了上来,酒香开始在殿中飘dàng,还传播开一股温热的气息,哪怕还未饮酒,都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陆长亭心底的不舒服,稍微被抚平了许多。 这时候朱元璋却突然出声道:“李妃在瞧什么?朕看你都瞧了许久了。”朱元璋的声音微微不快。自己的妃嫔过多关注别人,自然不快。 陆长亭朝朱元璋的方向看了一眼,李妃,说的便是刚才一直打量他的女子了。 明初后妃设置,没有那么多等级划分人数规定,除却皇后外,便都是妃子和宫嫔。而其中有名号的妃子少之又少。明初似乎仅有九人。这李妃当然属于没名号的。陆长亭猜她位分不及其他人,倒也没猜错。 此时因着朱元璋这一句话,将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李妃的身上,李妃有一瞬间的惊慌,大约是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同时盯着她的时候。不过终归是在宫中待得久了,那李妃的应变能力倒是并不弱。 李妃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指着陆长亭的方向道:“妾正好奇呢,这是哪家的公子?着实生得好模样。”李妃明显摆出的是长辈瞧晚辈的口吻,自然就没什么关系了。 只是这种话什么时候能说出来?有人隐晦地扫了一眼李妃身边的小姑娘,心底忍不住嗤笑出声。这是见人家能与王爷扎堆,便以为可以给女儿寻个好下家了呢!却也不仔细想想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一个瞧风水的而已,放在民间都是下九流的玩意儿,若非救了太子,得皇上看重,又怎么登得上大殿?这李妃倒也是个傻的! 不过这些人心底嗤笑归嗤笑,但却没有一个人想着要提醒李妃的。 朱元璋闻言,面色也有些复杂,他知道这李妃的意思,但是……虽说朱元璋能瞧好陆长亭,但毕竟陆长亭如今的身份摆在那里,李妃就算再相中人家,他也不可能嫁公主给陆长亭。嫁给陆长亭,何不嫁给功臣后代呢? 朱元璋当作听不出李妃话里的含义一般,淡淡道:“便是他救了太子一命。”别的不再多说。 李妃愣在了当场,全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句回答。怎么、怎么可能呢?虽说宫中多有传言,说那个解了端本宫风水困局的,乃是一个俊俏少年,但谁会信呢?一个少年就能做到这等地步,那钦天监还留着做什么?而且就算是风水师得了看重,李妃也根本没想过他能同诸位王爷坐在一处啊。 就是在种种先入为主的猜测之下,李妃才未能窥破陆长亭的身份,这才闹出了这般乌龙。 李妃这会儿想了个明白,脸登时就红了,她低下头去装作用食物,恨不得将刚才那话吞回去,心里还忍不住怨恨那些暗地讥笑她的人,和误导了她的陆长亭。倒是她身边的女儿眨了眨眼,一派淡定姿态。 陆长亭这会儿其实也挺尴尬。他又不笨,当然也察觉到了那李妃的意思。虽然他也不可能禽.兽到对一个小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6 章 有意思,但是李妃方才还是一副欣赏的姿态,听闻他是风水师后,便立即摔了脸子。 陆长亭这个被无辜搅进来的人,也跟着没了颜面。 陆长亭掩下心底的不快,低头继续用食物。 朱棣的手再次搭上了他的膝盖,还轻拍了一下,这回倒是令陆长亭又好气又好笑。本来是极端暧昧的动作,但是加上这个彼此都熟知的安抚动作之后,个中味道就变得复杂起来了,陆长亭自然是忍不住好气又好笑。 陆长亭低声道:“我没事。”自然,这个音量只堪堪足够他们二人听到。 “嗯。”朱棣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头朱元璋也有些恼怒,这李妃着实不会办事儿!表露出意思来的是她,回过头生气拉脸子的也还是她!她这般行事,又叫陆长亭如何下得来台?少不得还要他和太子去补偿人家。 李妃还全然不知道自己遭厌弃了,别的妃嫔已经忍不住暗暗笑了起来。 这顿宫宴,因为李妃的搅合,陆长亭是半点年味儿都没感受到,哪怕他们瞧了歌舞,瞧了烟花,大殿之中和乐融融…… 但在陆长亭看来,都没意思极了。 这顿饭吃得实在没味儿。 不过幸而宫宴的时候算不得长,很快,妃嫔便领着子女先行退去了,然后才是几个成年的王爷,陪同着朱元璋出大殿。 待走到殿外,朱元璋便关心地问道:“长亭书读得如何了?” 陆长亭:…… 或许朱元璋觉得这是一种关心他的表现吧,也就相当于在施皇恩了。但是陆长亭此时的心情就跟刚吃完饭,就听家长问你作业写完了吗一样的感觉。 陆长亭神色复杂地回答道:“还有许多不懂的,看得慢了些。” 朱元璋笑道:“那好办,让老四给你请个老师。” 之所以没说让太子请,那是因为陆长亭确实还不够资格,太子能请来的那岂止是老师?和太子打jiāo道的都是大儒!他就是想认识普通的老师,也没地儿认识去啊。 朱棣点头应道:“父皇说的是。” “用了饭后,想必会昏昏yù睡,长亭便跟随老四去歇息吧。”作为皇帝,能关心到这样的地步,也确实是不大容易了。 陆长亭点头谢了恩,不管那李妃如何,至少洪武帝并没有得罪自己,陆长亭当然也没什么怨气,该做到位的礼节他是半点都没少。 见陆长亭依旧进退有度,朱元璋放下心的同时,不由又再度好好审视了陆长亭几眼。能有如此心xìng的人,绝不会是凡子。 一行人很快散去。 朱等四人,好歹当初是有过中都同盟之谊的,感情自然比起其他兄弟要好上一些,因而难得聚在一处,便也一同去殿中休息并闲话一二。 若是马皇后还在的时候,他们当然不至如此悠闲,至少还要去给母亲拜年,陪母亲说话。但如今马皇后去了,又有哪个后宫女子担得起他们拜年叩安呢? 待到进了殿后,陆长亭便歇息了起来。只留下朱家兄弟面面相觑。 朱低声道:“长亭莫不是生气了吧?” 朱棣站起身来:“我去瞧瞧。” 朱跟着起身:“我也去。” 朱和朱就这么抬头看着他们,犹豫着要不要也说一句“我也去”,却听朱棣转过身来道:“二哥你就别去了,人多了,更惹心烦。” 说罢,朱棣就已经当先过去了。 朱很不服气地回过头来问两个弟弟:“我会讨人烦吗?” 朱忙笑着道:“怎么会呢?四弟说话也太戳人了些!” 朱则是闭口不言,毕竟朱和朱棣都是他的哥哥,他能说一人对说另一人错吗?当然不能。 陆长亭靠在榻上小憩,因着刚才在宫宴上也没吃多少食物,所以这会儿躺下来正好。只是他才刚刚入了觉,便察觉到谁掀开帘子进来了,携裹着一阵风吹了进来,不太冷,却有些凉凉的。 陆长亭睁开了眼,便正瞧见朱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这就有些尴尬了。 这样的姿态,让陆长亭有种受制于人的错觉,甚至恍惚觉得眼前的朱棣过于强大了,让他本能地生出了一种危机感。 陆长亭立即撑着小榻坐了起来,位置变换之后这才让陆长亭觉得舒服多了。 “四哥可是有事?” 朱棣道:“那李妃所言你大可不必理会,不过一个总是昏头的妃嫔,总爱说些胡话。还有其余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那个其余,指的自然便是朱元璋说的话。 你连你爹的小老婆都敢骂啊!陆长亭眨了眨眼,道:“我没事。”朱元璋当时说那句话,虽然令人不快,但是若作为父亲,这般考量也没错。我娇滴滴养大的女儿,嫁给你这样的人?若是他有女儿他也舍不得。虽然也许其中更大的原因,是嫁给他没有值当的利益关系。 倒是那李妃的态度确实令他不快。 自己眼巴巴地凑上来,发现没自己想象中的价值,又甚为厌弃。他陆长亭又没上赶着去求她! 陆长亭暗暗皱眉。 其实别说这时候了,就算是放在后世,风水师也并非什么受人尊敬的职业,除了那些人有求于他的时候,方才是分外尊敬,但心底如何看待他,那便说不准了。而古代本就是阶级制度分明的时代,风水师就算是被视为下九流都不奇怪。 陆长亭这时候却不得不想了,日后他还能转到什么上面去……虽说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吃饭,但没办法,什么时候都免不了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而他,不想去做下下等…… “我当真没事,四哥不必放在心上。”陆长亭淡淡道,看上去也的确很是沉着冷静,他的脸上绝对发现不了什么恼怒和自卑。 反倒还让他别放在心上。朱棣忍不住笑了笑,在陆长亭跟前蹲下身来,道:“长亭想过科举?还是从军?若留在钦天监也是有可为的,总归是个官儿,但……” “但是却并无多少前途可言。”陆长亭接口道。 其实做什么都莫过于掌握实权于手,有实权在手,那才是真正能硬气起来的东西! 朱棣点头:“是。” 权臣能弄风云,武将能掌人命。 道衍这样的最适合做权臣不过。但他……他也不适合去做武将啊!陆长亭拧了拧眉,道:“四哥,我且细想一番吧。” 在北平,他是本事强大的风水师,也是燕王府的人,挂着燕王的名头,又有本事强大的光环,自然受人尊敬。但在一个小地方受尊敬又如何?到了应天,怕是谁人都能瞧不上他…… 陆长亭将这些思绪都从脑子里排了出去。 “四哥我想睡一会儿。”陆长亭抬起头道。 “好。”朱棣站起身来,取了薄被披在陆长亭的身上,而后才走了出去。 陆长亭总觉得朱棣也许察觉到了一点自己态度的变化,陆长亭眉头皱了皱,拉了拉被子睡过去了。 殿中暖融融的,一觉便睡到了晚上,正好到了该用饭的时候。 陆长亭从榻上坐起来,往外面一看,灯火通明。 “醒了?”一道声音骤然响起,陆长亭转头一看,朱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此时正看着他呢。或许是因为烛光的缘故,将朱棣的面孔照映得格外的温柔暧昧。 陆长亭扔开薄被,起身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朱棣赶紧将披风给他罩了上去。 陆长亭本来也习惯了朱棣这样关怀的动作,就无比自然地受了,等受了之后,陆长亭才想起来那份尴尬。陆长亭心底不免有点儿懊恼,他怎么觉得如今朱棣的套路,就是传说中的温水煮青蛙呢? 幸好他这青蛙还没等煮熟就骤然发觉了。 陆长亭不着痕迹地推开了朱棣的手,“是该用饭了吗?” “嗯,一起用年夜饭。”这话从朱棣口中说出来,顿时多了几分温暖的年味儿。 只是陆长亭一想到,等会儿还有其他人就觉得不大好了。 他跟着朱棣走了出去,外殿之中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有殿外还守着宫人。 皇宫之中的年夜饭,其实也没想象中那样的满汉全席。和中午时精致的菜肴相比,晚上的年夜饭反而要简单许多,不过却也朴实很多,正适合在寒冷的冬季用来填饱肚子。 倒是挺符合洪武帝的xìng子。 他和马皇后都不是奢靡的xìng子,还时常教导子女不得过分奢侈,皇宫之中的宫殿都少有重新修筑的时候。白日不同,那是象征皇家的脸面,当然不能将宫宴往简陋了弄。可是等到晚上,为了教导儿子,洪武帝自然会将年夜饭往朴实的方向发展。 宫人们将他们领到了一个屋子之中,这屋子虽然不小,但是放在皇宫中却着实算不得大。 而饭菜便是摆在这里头。 而且是在一张大桌之上,倒是颇有民间百姓过年节时的味道。 朱等人已经在桌边围坐而下了。 朱棣带着陆长亭也上前坐好了。陆长亭微微挑眉,这桌子虽然大,但是塞得下这么多人吗?总不至于年夜饭便只有这几人吧?洪武帝应当还有其他喜爱的儿子吧? 正想着,就又见两个青年走了进来,皆着亲王服,还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白日里可没见他们二人。可见是刚刚赶到京师的。 两个青年走上前来,惊奇地看了一眼陆长亭,随后便道:“二哥,三哥,四哥,五哥。” 朱点点头:“来了,坐吧。” 这二人也不多话,当即上前在桌边坐好了。看上去贵公子气息更为浓厚的那青年先问道:“父皇还未来?” 回答的还是朱:“嗯,此时父皇与大哥还在处理事务。” 那青年低低地应了一声,也不多问。 只是陆长亭却注意到,另一个更为傲气的青年,面上却闪过了一丝不屑。 这位看来是个不太能掩饰自己情绪的主儿啊! 陆长亭暗暗将两人的容貌和表现都印在了脑子里。 没多久,朱元璋就带着太子到了,同样跟来的还有皇太孙朱允,太子妃却是没来。若有马皇后在,怕是太子妃也能来了。只是如今没了马皇后,太子妃身为女子,自然不能再来。 陆长亭心底却觉得这也挺不厚道的,年夜饭都是一家团圆才吃的,这洪武帝是满足了自己团圆的yù.望,却把人家太子妃撂到了一边。 人家一家人还没团圆呢! 不过腹诽归腹诽,陆长亭面上是滴水不露。 实际上这顿晚饭,朱元璋原本是不打算让陆长亭来的,他能在皇宫中过年,本已经是旁人一辈子也享受不到的了,只是想着白日李妃太过得罪人了,朱元璋这才默许了朱棣将人带来。 朱元璋牵着朱允,走了过来。 同时也有宫人再摆了一张小的桌子上来,陆长亭恍然大悟,这才是洪武帝坐的。 待看到朱标、朱允和朱元璋三人坐在一处之后,陆长亭不由感叹,果然这皇子间也都是分个等级低位、特殊待遇的。 陆长亭收回目光,毫不意外,又从傲气的青年面上瞥见了一丝不快。 朱元璋很快也注意到了这二人,倒也拿出慈父的姿态,与这二人说了几句话。 陆长亭这才知道,这二人,瞧上去更为贵公子气的乃是楚王朱桢,据说自出生时便极为得洪武帝宠爱,而另一傲气的青年,乃是齐王朱,这位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下场似乎并不大好。 不过瞧这二人行事风格,便能窥出一二了。 待人都落座以后,饭菜也都上齐了。 因为有太子在身边,朱元璋倒是很少有和其他儿子jiāo流的时候。 所以说啊,这当父母的就不能生很多孩子,因为一旦子嗣多了,就难免有偏心的时候,这一旦偏心就得出问题了。凭什么你对他好,不对我好啊,不都是你的血脉吗……幼时可能只是难过一些,到了大时不难过了,但是却可能因此而引出更大的矛盾。 陆长亭将他们所有人的表现都收入了眼底,然后默默低头吃自己的东西。 这一顿饭还真是看似温暖,实则……怕是要叫有的人冷到心底里去了。 陆长亭一边想一边吃,吃着吃着,碗里就多了点儿食物,陆长亭转头一看,朱和朱棣同时扔的,两人还都期待棣看着他。 陆长亭顿时觉得这二人实在好笑不已。 嗯……这顿年夜饭,对于他来说,倒也还是温暖的。 毕竟跟前还坐了个朱棣和朱呢。 能在一处过年,已是最好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光观yīn宅阳宅不行,还得将风水用到更大的地方…… 大家晚安~ 第117章 烟花在空中zhà开来,盛放出绚丽的花朵。 陆长亭和朱棣正好走到了宫门外,不由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二人便一同上了马车,朝着燕王府的方向回去了。 守岁放在皇家似乎挺稀奇的,但是老朱家还当真这样做了,一行人还当真熬到了这个时辰方才散去。洪武帝让诸王爷不必回到宫外的府邸,时辰太晚宿在宫中便是。朱等人都应下了,唯独朱棣带着陆长亭出宫了。 虽然过年的时候,许多人都不会早早睡去,但是当他们的马车行在街道上的时候,街道上却是空无一人的,因为此时百姓们都守着自己家中的火炉炭盆呢。 烟花声虽然是吵闹的,但街道上却是安静的,陆长亭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两个空间一般……哦不,应当是三个空间。陆长亭觉得此时的马车内更为安静,而且安静得有些令他无所适从。 朱棣瞥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朱棣便干脆闭上眼装作休息去了,大约是通过这样的动作,来缓解陆长亭的尴尬。 可事实上,这时候陆长亭觉得更尴尬了。 因为朱棣越是如此,就越是坐实他对着自己断袖的事实。 若是正常情况下,朱棣应该察觉不到半分不对劲,正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了,所以朱棣为了避免他尴尬,才会做出这般行为。 许是因为喝了一些酒的缘故,这时候陆长亭头有些晕乎乎的,陷入了一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境地之中。 既然……既然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那就随它去好了……陆长亭眨了眨朦胧的双眼,身体晃了晃,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7 章 倒在了马车壁上。 朱棣听见动静,不由睁开了双眼,他紧紧盯着陆长亭因为醉酒和疲累而闭上的双眼,暗暗在心底描绘着这双眼睁开时的美丽。等到确认陆长亭着实是睡过去之后,朱棣才伸手将陆长亭扳向了他的方向。 等马车到燕王府外的时候,朱棣也直接制止了下人开口,免得将陆长亭吵醒了。朱棣将陆长亭抱了起来,直接带向了陆长亭的屋子。朱棣当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还不识趣地非要和陆长亭接近,先留足一定的时间,想必将来会更顺利。 陆长亭这一觉睡得并不大安稳。 他的梦中总是出现朱棣的面孔,在中都时候的,在北平时候的,还有如今在应天的…… 搅得陆长亭一点也没睡好,直接导致接连几日,他面对朱棣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弄得燕王府一干人胆战心惊,总觉得有一日燕王会发大火。但谁知道等来等去,也没见他们王爷有半点发火的迹象。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他们怎么觉得王爷反而……反而心情更好了呢? 年节一过,几个王爷便不能在京师久留了。 朱棣陪着陆长亭最后往端本宫走了一遭。 有陆长亭盯着这几个月,端本宫也没什么问题了,钦天监可以完美解决。 陆长亭从端本宫离开的时候,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有他在上头压着,他们也可如常发挥了。这时候钦天监的人还没想到,等他们了结完端本宫的麻烦后,迎接他们的便是洪武帝的处置。 等陆长亭都走出一截路了之后,却是正好撞上了杜乘兴和王昭二人。 杜乘兴二人先是朝朱棣见了礼,而后才问道:“陆公子可是要走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不明白这杜乘兴特意还来找自己说一段话,是出自何意。 杜乘兴用波澜不惊的口吻道:“嗯,陆公子一路顺风,来日再见。” 这个来日再见,被他咬得有些刻意。 陆长亭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两眼,杜乘兴这是暗含了别的意思在其中吗?但是杜乘兴着实太过沉稳,比王昭要内敛得多了,一时间陆长亭是实在从他身上瞧不出什么来。 反正他与杜乘兴也不过多说过两句话而已,陆长亭抛开不放在心上,转头就和朱棣离开了。 走出没多远,他们便又遇上了个太监,这个太监是洪武帝打发来请他们的。 陆长亭估摸着也就是洪武帝不放心,想要再多问一问。 那太监引着他们入了大殿,朱元璋和朱标都在里头,朱标身子还未大好,如今在殿中,都是坐在朱元璋的下首。不过见朱棣带着陆长亭进来了,朱标倒是直接站立了起来。 “老四可是明日离京?”朱标当先出声问。哪怕是赶在了朱元璋之前出声,朱标也没受到半分责难。 朱棣点了点头。 朱元璋先看向了陆长亭:“长亭可是随老四一起回北平?” 陆长亭点了点头:“京师虽好,但气候于草民却是不大适应。” 朱元璋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怎的这样傻?多少人想留在京师不成?你却偏要回北平那个地方去!不觉那处天气苦寒吗?” 陆长亭在朱元璋跟前,很乐得装一个不卑不亢,还少年意气得有点傻的人,他高声道:“燕王都不觉北平苦寒,草民又怎会觉得?” 朱元璋哈哈笑了起来:“好!说得好!年少若有磨砺,于心xìng上乃是极大的提高。有此番经历,长亭将来必然能成长为我大明的栋梁!”后半句话,也许洪武帝对着许多进士都说过,但是前半句话他说得再真实不过。 正因为中都和北平的经历,朱棣才能心xìng坚毅,手段果决狠辣,直到一举撬翻了侄子的位置啊! “既然北平于你是个好地方,那便回去吧。”朱元璋笑道。 这厢朱标露出了可惜的神情,道:“若是长亭喜欢应天,留在这里便是最好不过了,在此处也可请到更好的老师。”朱标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单纯觉得,陆长亭在这里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他很欣赏陆长亭,就连他的父皇也很欣赏陆长亭,所以朱标从未怀疑过陆长亭身上的价值。 朱棣淡淡一笑,道:“如今不是从前了,如今想要寻到好的老师,已经没那么难了。” 这段话倒是勾起了朱元璋的回忆,他轻叹一声,点了点头,道:“是,正是如此。”不过这回忆也就是一瞬的事。对于朱元璋这样的人来,是绝不会轻易沉溺在伤怀的情绪之中的。 朱元璋抬头看向陆长亭,笑道:“朕便等来年,长亭金榜题名站在大殿之上再见之时。” 若陆长亭只是个风水师,那便也没什么再见的价值,毕竟陆长亭出现的时候,那绝对代表着谁的宅子风水又出了事,就跟侦探出现的地方必然要死人一样。因而平白无故的,怕是谁都不会愿意见到陆长亭。 也只有如朱元璋口中所说,等来年金榜题名之时,那时候朱元璋是很乐得提拔陆长亭的。若能真走到这一步,那就说明陆长亭的本事确实不一般了。趁着他还年轻,若能培养成为太子手下的能臣,那实在再好不过! 陆长亭也很配合,面上闪过激动之色,朝着朱元璋和朱标的方向拜道:“是!长亭定然不辜负皇上期望!” 听他如此激动地说话,朱元璋还暗叹了一声,果真是赤子之心! 与陆长亭说完话后,便是朱元璋和朱标一同嘱咐关心朱棣。这个过程很短暂。毕竟朱棣长大了,朱元璋和朱标与他也无多少话可说。 待到结束之后,陆长亭正要和朱棣离开,太子朱标却是突然出声叫住了陆长亭,道:“长亭既要走,我便送长亭一物。” “何物?”陆长亭一愣。 朱标笑道:“书。” 陆长亭差不多也能猜到。太子朱标是个赤诚风雅之人,他送不来金银这等黄白之物,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给陆长亭送书。 陆长亭此时对于读书早已没了抗拒之心,自然是高兴并且面露感激之色地应下了。 随后便有太监捧着东西上前来了,陆长亭接过来,却发现有些怪异。 这书的封壳上乃是没有字的。 陆长亭心底不免疑惑不解,这到底是何物? “去吧。”朱标这才挥挥手道。 陆长亭点点头,再度谢过了朱标,这才和朱棣一同走了出去。毫无意外,朱棣今日的脸色也很难看,面上都快能刮下冰棱子来了。 陆长亭原本是不想与朱棣说话的,但是见他这般模样,却还是忍不住道:“四哥还在担心什么?我早就与四哥说清楚了。” 朱棣摇了摇头,道:“心中知晓,但见之仍旧会恼。”他上次和这次恼的都不是陆长亭,而是他那见了什么好,便想往太子手中塞的父皇。 陆长亭再好又如何?再好也只能是他的。 朱棣的眸光沉了沉,不过面色倒是逐渐缓和起来了。 他们出了宫门,很快便上马车回到了燕王府。 想来这身后的皇宫,怕是要许多年都不会再进来了。陆长亭心底出奇的平淡。反正待日后朱棣做了皇帝,这皇宫也就不稀奇了。 陆长亭想到这里,骤然惊醒。 对啊,朱棣未来是要做皇帝的,他此时能断袖,是因为这时候的他还全然没有要做皇帝的心思,但等到以后他醒悟过来,决定去争夺皇位,那个时候的朱棣自然会走上正途,不再记得当年的这点心思。 陆长亭心里越发地平静了。只是在内心深处,有一个地方似乎因为想到了这些而微微难受了起来。 到那时,朱棣会不会觉得,当年情意都不过是一时被迷了眼? 想一想,还真是有点儿痛快不起来。 “燕王殿下,到了。”外面的太监低声道。 车门被推开,一股寒风灌了进来。陆长亭当先走了下去,然后一眼便看见了站在王府门口、长身玉立的朱。陆长亭往前走了两步,朱棣紧跟着走上前来,手中捞了一件披风,他将披风罩在了陆长亭的身上,才放陆长亭走到了朱身边去。 朱抿了抿唇,自然对朱棣的这般行为有些不快。 “长亭,如今年节已过,你还要随老四回北平?”因为个子要更高一些,朱低头问道。 之前陆长亭便是以要回北平过年节,而拒绝了朱再说去西安的提议。但现在已经同朱棣一起在应天过年了,自然的,这个借口也就不作数了。 其实问这话的时候,朱心底还微微有些忐忑,毕竟之前陆长亭拒绝得太干脆,何况他在陆长亭跟前还犯了过错呢。 若是放在之前,陆长亭的确是会拒绝朱,但是如今不一样,他想到了朱棣对他不对劲儿的态度,想到了两人相处时的尴尬…… 陆长亭轻描淡写地道:“西安可有什么吸引人的玩意儿?若有,我去便是了。” 朱呆愣在了当场,有点没反应过来,这……这个结果着实来得太突然了! 一旁的朱棣倒是反应更快,他的脸色直接黑了个透,面上的冰寒之色比之前更甚。陆长亭也察觉到了朱棣的变化,但是陆长亭却强迫自己忽视了朱棣的表情。至少在短期内,他没办法做到和朱棣坐在一处,还和过去没什么两样。既然如此,那不如干干脆脆跟随朱去西安。 朱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事,此时他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笑道:“好好,西安有意思的东西多了去了,二哥带你处处都去领会一番!你先收拾东西?走走,我去给你收拾。”说罢,他还一口气将身边亲随叫了过来,道:“去府中喊几个人来,为陆公子收拾行囊。” 之前在秦.王.府的时候,这亲随就见识过朱对待陆长亭如何体贴了,此时自然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就回府去叫人了。 朱棣沉声道:“慢着!” 那亲随脚步滞了滞,还是赶紧一溜烟儿地跑了,他的主子是秦王,他只能听秦王的吩咐,要是稍有差池,被主子治罪怎么办? 朱棣看着那人跑远,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此时朱得了陆长亭松口,正是高兴的时候,见朱棣面色不快,他便从善如流地开口道:“老四,不是我说你,你待长亭的态度得改一改了,你不能日日将他拴在你身边吧?” 朱棣冷笑:“二哥这话说得太没道理,之前二哥请长亭去西安看宅子,将他从北平带走的时候,我可有半句二话?” 朱厚着脸皮道:“既然之前都行,为何这次就不行了?” “自然不行!长亭于我已经如亲人一般,他跟着二哥几个月,纵然我相信二哥也免不了心底担忧,他若是再前往西安,这一去还不知有几月,我心底又该是何等担忧?二哥可为我考虑半分?”朱棣冷声道:“何况,二哥莫要忘了,你还骗了我和长亭,说是去西安,却将长亭带到了应天府来。二哥行事如此不可取,我不许长亭再跟二哥一同离去,哪里不妥?” 朱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忍不住暗暗骂道,怎的几年不见,老四的嘴皮子功夫这么厉害了?以前可没见过他这样儿!偏偏朱棣这番话还真叫他答不上来……朱暗暗咬牙,只能干巴巴地道:“你心疼长亭,我便不心疼了吗?我也是一样心疼的。此次实乃事出意外。之后我定然能将长亭照顾得更好……” 朱棣冷着脸不为所动:“长亭的行李,包括他这个人,都在我府中,若无我的同意,二哥便不要想将长亭带走了。” 原本陆长亭被朱棣那句“长亭于我已是亲人”感动到了几分,再听他说出担忧之心,便更有犹豫了,但是听到后面这段话,陆长亭骤然间便坚定了要跟着朱的想法。朱棣太有本事了。之前朱棣于他只是普通兄长,对他好只能感动他,将二人之间的关系连接得更为紧密,但如今不一样了,如今朱棣对他的好,都让陆长亭觉得,其中带上了捕猎的意味。这让他觉得,朱棣想将他变成瓮中之鳖。 尤其再看此时,朱棣的姿态何等强硬,若是真等回到北平,没人能强大得过朱棣去。 不管他种种猜测正确与否,他都还是避开朱棣一段时日更好。 想到这里,陆长亭也不再犹豫了,当即就出声道:“四哥,我想去西安瞧一瞧。”原本风水师也不能困居一隅,若是能走向更广阔的地方,倒也是个好事。 朱棣面上冷酷之色稍有减退,他看着陆长亭,问:“为何?” “在北平太久了,想到其他地方去走走,多观一下风水奇局。”陆长亭说这话的时候,面部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格外的镇定。 陆长亭和朱棣都是比较能控制自我情绪的人,也都是较为坚定执拗的人,自然两个人合不上的时候,就只能这样僵持住。 朱轻咳一声,道:“长亭说的是啊。” 朱棣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定定地看着陆长亭。 陆长亭并非喜欢拖泥带水、遮遮掩掩的人,既然此时矛盾引发出来了,那就得正面解决,而不是藏着捂着延后解决,猜到现在也差不多了……陆长亭抿了抿唇,道:“四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朱棣看了看陆长亭被风吹拂得微微发白的脸,点了点头,转身当先走在了前头。近来陆长亭身高拔高不少,腿也长了不少,他轻轻松松地跟在了朱棣的身后。朱顿了顿,也马上跟了上去,心里暗自嘀咕,老四会不会火气上来揍长亭啊? 朱棣将陆长亭带到了书房里去,朱正要跟进去,朱棣便大力关上了屋门,力道之大,若是朱没躲闪开,说不定鼻子都得给拍肿了。 “老四怎么脾气这么大了?”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退后几步,然后等候在了屋檐下。 万一……说不准……老四把长亭给揍了呢?他好赶紧破门进去救人啊! 书房里的隔音效果自然非同一般,古人还是很注重保密效果的,在书房里站定以后,陆长亭心底平静了许多。 “说吧。”朱棣道。 说实话,陆长亭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朱棣这般模样了,因为朱棣在他的跟前一向都能将情绪管理得很好,所以当看见朱棣这般怒容的时候,陆长亭心底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8 章 确有一瞬间的发怵。不过此时他倒是渐渐地平复下来了。 “我心中有话想问四哥,我不知道这仅仅是我自己的猜疑,还是确有其事,所以我需要问问你。”陆长亭向来冷静镇定,但毕竟是问这样的事,这时候他心底难免有些微的紧张。 朱棣当然知道陆长亭要问的是什么,他知道陆长亭已经察觉到了,他以为陆长亭还会装作不知道,或者干脆含糊过去,但是没想到,陆长亭会选择在这样的时候,干干脆脆地揭露出来,但是细细一想,的确这样才是陆长亭的风格。 “你说。”朱棣脸上冷酷的表情彻底软化了下来。这一刻,他等了很久,这会儿心底也有些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情。 “近来四哥待我似乎有了变化,我本不敢疑心四哥,若是轻易便怀疑了四哥,和当初北平那些商贾有何两样?但是事关于我,我心中始终难安。次次察觉不妥之后,便有了猜测。四哥之所以拒绝沐家女儿,改选更好掌控的汤家女儿,并非是因为四哥不愿娶妻,而是因为四哥喜好男子?”这番话有些长,前面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能够自然而平静地引出最后一段话。 说出这番话后,陆长亭的心跳变快了起来。敢对燕王说出这样的话来,怕是也只有他了。 朱棣动了动唇,面上的表情彻底融化为温和之色。 陆长亭没有错过他面上半点的表情变化,因而心不由得往更深的地方沉了下去。 “我是不想娶妻……” 陆长亭刚刚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被朱棣的下半句话给揪紧了心。 “……都是因为长亭啊。”朱棣面不改色地道。 陆长亭觉得胸口哽了一口血,这干我什么事? 他半点也不想担上这样大的罪过! 陆长亭辩驳道:“因为我吗?四哥是喜好男子,还是……还是因为,喜欢我?”后面半句话有些难以启齿,但陆长亭实在太想问个清楚了,所以他咬咬牙还是问出了口。 朱棣口吻笃定:“自然只是因为你,别的人又怎能入我的眼?” 得到肯定的话,那一刻,陆长亭突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甚至耳边的声音渐渐都离他远去了,他完全沉浸在了那一刻的呆愣之中,脑子混乱如浆糊,实在难以在短时间内将这样震撼的事,梳理个清清楚楚。 “长亭……” “我想去西安。”陆长亭醒过神来,更加重了这句话。 朱棣皱了皱眉。以他对陆长亭的观察,长亭应当已然习惯这般姿态不是吗?难道说长亭对他没有半点意思? “如今这样,就算是回到北平,我也只会急于搬出燕王府,四哥何不让我好生冷静一番?”此时的陆长亭也就外表看起来冷静了,实则是半点也冷静不下来。 朱棣皱了皱眉,但却认真思考起了陆长亭这段话。 其实陆长亭还想问,为什么,你看中我哪点,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断袖,难道你当真永远不娶妻了吗?但是此时陆长亭心底的情绪还尚且未平息,最后想了想,还是放弃了问这些话。 “好,去吧,好好在西安玩儿一段时间。”朱棣直接将陆长亭去西安定义为了去玩儿,自然的,北平就成了陆长亭的家,其中暗示的含义莫过于就是陆长亭始终还是得回到北平。 陆长亭当然也不会去争执这句话,他点了点头,心底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事你得怪二哥。”朱棣突然道。 “什么?”陆长亭皱眉不解。 “从前我虽觉得长亭好,但从未有过这样明显的心思。” 陆长亭闻言,耳廓忍不住发红。他上辈子还要英气些,也有不少女孩儿跟他告过白,但他从来没有过这一刻这样的体验,心跳加速,上肢发热,连带着耳根都烫了…… “是二哥来到北平以后,见你我关系亲近,总疑心我和你有什么首尾,便明里暗里打探过我……” 陆长亭瞪大眼,随着朱棣的话,细细回忆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是……那个时候朱也打探过他了,那时候他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所以也未曾放在心上。原来那时候朱就觉得他们俩之间好得不正常了吗? “正是有二哥打探,我才渐渐注意到这一点。之后那次,二哥与我打起来,哪里是为切磋,不过是以为我禽.兽将你染指了而已。”朱棣说这段话的时候,表情实在太过平静了。 倒是陆长亭听得耳根更为发烫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陆长亭咬了咬牙。 朱棣到这里也不再多说了,他道:“你去吧。” 陆长亭点了点头,心底感觉有些怪异,朱棣这样痛快放手,总不至于心底还有什么计谋吧? 虽是如此想着,但陆长亭还是走到门边,推开门走了出去。 朱棣站定在书房里,看着陆长亭的身影渐渐到了朱的身边,然后便低下了头,他抬起手看了看。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他是多么想要伸手将陆长亭强硬地留下来。这世上最不能压抑下来的就是感情,满腔情意,一旦打开了那个阀门,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不过最终他还是强忍住了。长亭说得对,该给他留一个思虑的时间。 逼得太紧,适得其反。 这厢陆长亭走出来之后,朱便立即凑了上前来,道:“如何?没事吧?” “没事,四哥同意了。”陆长亭这时候再看着朱,便觉得心底格外复杂了,这会儿他甚至有些怀疑,朱棣是不是故意说出那番话的,好拉一部分火力到朱的身上去。 朱笑着道:“那便好!秦.王.府的人已经到了,我让他们去为你收拾行囊。” “嗯。”说着两人便一同朝着陆长亭的屋子去了。 朱心底免不了高兴。 风水轮流转啊!之前是朱棣到他府中接走了长亭,现在便又轮到他将长亭接走了…… 朱心情愉悦到了极点,帮着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快了不少,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便将陆长亭的衣物都收拾好了。其实他的衣物都不多,主要还是洪武帝和太子赏下的东西,这些不得不带上。 不过朱到应天府来的车队本就规模不小,不似朱棣那样轻装简行,因而朱要将这些东西跟着带到西安去,也容易得很。 收拾好了后,陆长亭和朱才又走到了那书房外。 朱棣还站在书房内,姿势都没怎么变过,看着他这般模样,倒是让陆长亭觉得实在忍不住微微揪心。不说情爱,他的确是将朱棣视为半个亲人的。这么几年相处下来,感情自然不似作伪。所以他也不愿见到朱棣这般姿态。 “走吧。”陆长亭转过头不再看。 朱朝里头的朱棣道:“明日一早便要启程,我先将长亭带回去了。” “嗯。”朱棣沉声应道。 朱很快就将人带回去了。 陆长亭在秦.王.府用了晚饭,洗漱一番,便准备就寝。睡着了,自然便没这么多思绪挤在脑子里了。 谁知道朱突然推门进来,道:“长亭!不如我们还是今晚就启程吧!此次进京,我带了不少的人手,哪怕是赶夜路,也没有半分关系。”何况洪武帝担忧儿子们的安危,还特特拨了锦衣卫一路随行。 陆长亭有点儿没明白意思:“为何要夜晚启程?”这么急着回西安?“可是出了什么事?” 朱摆了摆手:“不是,只是我这心里始终放心不下,为免老四反悔,我们还是早早启程更好。” 陆长亭:………… 对上朱那双格外真挚的眼,陆长亭也不好说什么,一面觉得好气,一面又觉得好笑。 “那、那就走吧。” 朱闻言,顿时面上喜色更浓,他赶紧帮着陆长亭罩好了披风,将人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才带上了马车。于是秦.王.府的这行人就这样提早出城去了…… 自然的,消息也报到了皇宫之中。 朱元璋听完太监汇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个老二,怎么连弟弟的手下都抢?” 那太监躬身道:“秦王说是他的府上也出了些问题,这才将陆公子带过去了,陆公子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走一走总是好的。” 朱标在旁边抚掌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得好!”说罢,他便转头看向了朱元璋道:“父皇眼光实在极好,这个陆长亭,确实有意思,实在太合儿臣心意。” 朱元璋看了看他,低声道:“好是好,不过你白日里送他的东西,乃是你幼时亲手写下的手记?” 朱标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难得见此人才,又救了我和允,免去了端本宫之危,自然只有送此礼物,才是最为合适了。我瞧他的模样,收到时也很欢喜呢!” 朱元璋忍不住轻叹一声:“太子啊,你总是这般仁善。” 朱标反问道:“父皇,仁善不好吗?”洪武帝教他习武,处理政事,大儒们教他读书写字,而立身立xìng却是马皇后所教导。 对于马皇后来说,她认为自己将儿子教得很好,将来会是个仁慈朴实的君王。但是对于朱元璋来说,一面欣喜儿子心xìng赤诚,但一面又不免忧心,明朝虽立,但仍有不少内忧外患,他能压下吗? 朱元璋只有在心底更坚定了,在他儿子上位前,他必要扫清一切功臣能将带来的阻碍。 …… 接收到陆长亭已经跟着朱出城消息的不止皇宫里,还有朱棣。朱的举动哪能当真瞒过他?朱棣也能窥破朱如此行为的心思。朱棣强压下心底的不快,令下人也去收拾东西了。 程二回到燕王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探头探脑一番,而后问朱棣:“主子,长亭呢?” 朱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并且还起身出去了。 程二被这一眼看得胆战心惊,浑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那厢朱棣却是推门进了陆长亭之前睡的屋子,里头的丫鬟正在收拾床铺,打算换下来洗掉。 “别动。”朱棣的声音骤然在屋子里响起,惊了那丫鬟好大一跳。 “是、是……”丫鬟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只要放开被子退了出去。 朱棣走上前去,将被子重新铺开,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随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脱下外衫躺了进去。 朱棣闭上眼,想象着陆长亭躺在床上的模样。 ……这光棍日子真不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二哥一直是神助攻啊……揉脸 第118章 时值一月,冬雪初融。 朱一行人队伍庞大,一路行来,因为声势太过吓人,倒是没什么人敢来招惹,唯恐避之不及,于是他们抵达西安的路上分外顺利。 一入西安,雪便已经都融去了。 只是融雪过后,也最是寒冷不过。陆长亭缩在马车内,捧着手炉,浑身都裹着厚厚的带绒大披风,披风边上一圈儿白绒绒的毛,拱卫着陆长亭那张脸,着实好看极了。 真如那冰天雪地里走出来个雪神似的。 马车不知道又行了多久,陆长亭忍不住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正犹豫着要不要再睡一觉的时候,便听外面的人道:“主子,前面便是城池了。” 陆长亭松了一口气,忙坐直身子,抬手推开车门往外看去,果然,已经隐隐能瞥见城池的轮廓了。 也就是那么一会儿的功夫,马车便近了城门,城门外的士兵在检查过往行人和马车。 秦王的车驾自然不同,那士兵一眼就认了出来,于是赶紧上前来迎车驾,百姓们也自发开道来,马车很轻易地便进了车门。待进了城门之后,陆长亭耳边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嘈杂了起来。就好像一时间从一个空间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 朱笑道:“好歹这里也曾是唐朝的都城,哪怕至今也依旧繁华。” 唐朝的都城长安,便是在此。 陆长亭上辈子也到陕西旅游过,倒是并不觉得稀奇。 西安曾是许多朝代的都城,西周、秦汉、隋唐……都曾在此定都。这里沉睡着无数帝王,在后世更被称作东方帝王谷。那个时候,陆长亭便因着这个名号,对西安这个地方充满了向往。不知道,百年前的西安,和百年后相比,又有着什么样的差别。 因为此时西安已经不属都城,自然的,城中许多建筑都沿自前人,着实少有改动的地方。 马车在一路热闹喧嚣的声音走到了秦.王.府外,这时候已经基本听不见什么声音了,毕竟王府附近,是不得有人接近的。 秦.王.府的人应当是提早得到了消息,所以早早地等候在了府门外。马车车门一打开,便有个作太监打扮的人走上前来,躬身道:“主子!” 推车门的是陆长亭,他探出头来,眨了眨眼,当先跳了下去。那太监被他吓了一跳,忙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不是自家王爷,顿时更恐慌了,忙又继续往马车内看去。 马车内的朱已然不像是在陆长亭跟前那样随意了,此时的他端起了气度,自是更为有王爷的风采了。 那太监见了朱,才松了一口气,一口气道:“热水饭菜都已备好,主子请。” 朱点点头,走了下去,却并没有立即挪动脚步。 “长亭瞧这秦.王.府如何?”朱问。 陆长亭也就依言,真的抬头打量。朱不愧在洪武帝跟前也是个受.宠.的,虽说洪武帝要求儿子们节俭,但是儿子去封地上了,洪武帝不愿亏待了儿子,便特令人建造了这样的府邸。 北平的燕王府相比之下,就显得要寒酸许多了。 这处秦.王.府便是一个缩小的皇宫,眼前是高高修起的城垣,四面环绕,城楼之上覆以青色琉璃瓦,若是他没记错,这四面应当都有一道大门,大门饰以丹漆金涂铜钉。而这四城正门,南曰端礼,北曰广智,东曰体仁,西曰遵义。端的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占地应当近五百亩。 现在他们便是在广智大门前。 这可真是后世见不到的雄伟奇景啊! 陆长亭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位王爷,靖江王。据传他的王府最为规模宏大,光是修建都耗时了二十年,王城周围是三里长的城恒,内外以方形青石修砌,十分坚固。靖江王府也是后世保存最完好的明代王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9 章 “如何?”见陆长亭久久不语,朱反而还有点忐忑起来了。 旁边的太监更小心地看了看陆长亭,心里暗暗猜测着这人的身份,竟然能得秦王殿下如此小心对待。 陆长亭收起目光,道:“秦.王.府应当是风水大家盯着建造的吧?哪里挑得出错处来呢?” “与老四的府邸相比如何?” 陆长亭默默回想了一番燕王府的模样,若是和秦.王.府摆在一处,那大约便是一个为乡土挫,一个为白富美了。 但陆长亭嘴上不会这样说啊,他只是淡淡一点头:“不错。” 朱知道他是不会说老四的不好,当即撇撇嘴,却也不再多问。 “坐马车进门去?还是?” “走。”陆长亭虽然表现得很是淡定,但他却很想将这处几百年前的亲王府邸好生打量一番。 “好。”朱当即陪着陆长亭往里走去。 跟在后头的一行人苦了脸色,只得赶紧跟上去了。 待进了正门后,便是基高六尺九寸三组正殿。陆长亭越看越觉得燕王府太寒酸了……当初督造的时候,估计洪武帝压根儿就没怎么上心吧。 朱抬手指道:“这里乃是承运殿、圜殿和存心殿。” “要进去瞧瞧吗?”朱问。 “走。”陆长亭言简意赅地道。 他的态度不免又引得一旁的人关注不已,直想着这人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还敢对王爷这样不客气?但他们仔细打量一番陆长亭的打扮,却又瞧不出个什么来。 朱带着陆长亭走进了承运殿。承运殿最为高大,乃是王府建筑的主体,阔达十一间。 宫殿窠拱攒顶,中画蟠螭,再饰以金边,画八吉祥花。殿中的座位用红漆金蟠螭,挂帐用红销金蟠螭,座后壁则用画蟠螭彩云。 活脱脱的土皇帝啊…… 再想想燕王…… 陆长亭突然觉得心底那点儿对朱棣的不满,都这么着烟消云散了。 就朱棣那燕王府撑死了也就是郡王府的规模……这建造的时候,也实在太不走心了! 朱注意到陆长亭皱眉的动作,忙又问道:“怎么了?” 陆长亭摇摇头:“二哥这里太过金碧辉煌,着实震住我了!” 朱却是丝毫都不信的,他笑了笑道:“若是觉得此处好,那便一直在此处住下不好吗?” 陆长亭没应答他的话,这种话可不能承诺。虽然眼下来西安是个好选择,但以后如何,谁人知道呢? 没得到陆长亭的回答,朱也不沮丧,他笑道:“长亭会爱上此处的。” 陆长亭又在殿中转了一圈:“这里是用来举行仪式庆典的?” 朱点头:“正是。” “殿后也是分前中后三宫?” “不错。” 陆长亭暗暗咋舌,若是分前中后三宫,那么屋室就绝对不会少。 “我带你过去。”朱道。 “好。”陆长亭跟着朱一块儿往外走,于是一行人不得不又呼啦啦地跟上去。 到了殿后,果然又分前中后三宫,各九间。宫门两厢等室九十九间。宫殿室屋约莫有八百来间。这个规模……实在叫人惊叹。 这也就罢了,各处亭台楼阁,雕廊画栋……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走动而过的丫鬟,也都是作宫人打扮,还都长得挺好看的。朱这是艳福也比朱棣更多啊! 和皇宫一样,后宫乃是女眷住所。陆长亭自然不能去。朱直接将他带到自己的宫殿跟前,而后将陆长亭的住处安排在了右边偏殿之中。又是叫旁边伺候的人好一番惊叹。 唯有始终跟着朱的亲随一行人,暗暗撇嘴,心道,日后你们就见怪不怪了! 朱指着眼前极为宽阔的屋室,问道:“长亭觉得此地如何?” 陆长亭点点头:“不错。”他不会过分夸耀,却也不会出言贬低。 但这两个字对于朱来说,已经是一种夸奖了,朱笑着搭在他的肩上:“你若宿在此地,入夜后若有何事,我也好过来瞧瞧你。” “王爷,您要去瞧瞧公子吗?”旁边的一个丫鬟低声问道。 陆长亭被叫惯了“公子”,乍然一听那丫鬟如此说话,还着实有点不适应。 朱微微皱眉,道:“可是邓妃让你来的?” 丫鬟摇了摇头,受朱气势所慑,顿时有些不敢说话了。 邓妃?是了。陆长亭这时候想起来,之前在北平时,朱便和他说自己的正妃王氏病逝了。这一点倒是和历史不大相符。而且这王氏一死,朱的二儿子也就没了。 陆长亭问他:“二哥要过去吗?” 朱摇头道:“将公子抱来。先摆宴。长亭与我先去泡个热汤吧。”前两句话都是对下人说的,最后一句自然是对陆长亭说的。 还泡汤?总不至于有温泉吧? 一个小太监在前头开路,很快便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偏殿。此时自然有人将他们的衣物送来。 陆长亭踏进殿中,便能感觉到一股热气裹着水汽扑面而来。 待绕过屏风后,陆长亭便见到了一个大池子。这当然不是温泉,毕竟这池水里并没有硫磺味儿。这里应该就是普通的热水池。 接下来,有提着水桶的小太监鱼贯而入,将手中的热水倾倒到池中去,正是印证了陆长亭的猜测。这池子里头的水果然都是灌起来的。这也太奢侈了些…… 想到自己和朱棣平日用木桶洗澡的简朴,陆长亭忽然觉得他们可真够土包子的。 朱指了指眼前的池子,笑道:“这个很舒服的,长亭不快快脱去衣衫来试一试吗?” 陆长亭有点不大自在,但是想一想,也不可能人人都断袖啊!陆长亭心底的那点疙瘩很快就消弭了。他从善如流地脱去衣衫,跳进了水里。陆长亭是会游泳的,当热水将他包裹起来的那一刻,他就忍不住游动了两下,但是游了两下,陆长亭就放弃了。 热气氤氲,再埋着头都快喘不过气儿了。 不过就那么两下,也足够吸引池子边上的人的目光了。 那打水来的小太监都眨了眨眼,有些看呆。 朱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将注意力从方才那弧度优美的脊背上收了回来。 因为池子够大,两人完全可以各泡各的。池子虽好,但也不能泡久了。很快两人便起身由太监伺候着擦净了身上的水,再换好衣衫。经过热气蒸腾之后,陆长亭觉得这会儿饿极了。 朱叫了小太监领路,他们很快朝着用饭的屋室中去了。 刚一进门,陆长亭便闻见了香气。 再看桌上所摆的食物,也比燕王府要精致许多,菜样也要多上不少。 朱让陆长亭坐在了自己身侧,好方便为他夹菜。陆长亭知道朱一心将自己当做弟弟一般,反正也习惯了朱这般行为,便任由他去了。至于旁边有多少人看得眼球脱了眶,那就不干他的事了。 饭菜的味道着实不错。 若是等日后郑和下西洋,带回来更多新奇的玩意儿,那时候明朝的食物怕是会变得更加丰富。 因为确实饿了,陆长亭正沉浸在美味的食物之中,他刚夹起一块八宝鸭ròu,便听外面有谁道了一声:“王爷。”这是道女声,还是一道较为娇柔的女声。 紧接着便听一阵脚步声近了。 朱皱了皱眉,放下筷子道:“邓妃怎么来了?难道不知本王正在待客吗?”这话是骂下人,却也是说给门外那人听的。 正好此时门外的人走了进来,听到这句话便是一僵,不过随即那女子便满不在乎地扬起了笑容,像是根本不曾听到朱的话一般。 陆长亭也抽空打量了一眼这位邓妃。 这邓妃周身绫罗绸缎,明朝的袄裙很容易将人衬得较胖,但是穿在邓妃的身上,却反倒衬得她体态婀娜。再瞧她脸若银盆,眼若圆杏,生得好不俏丽。一般生得这般模样的人,哪怕是年纪再大一些,都会显得很是少女。 这么一比…… 人家朱都有美娇.妻了,朱棣还屁都没有一个。 那邓妃也是走近了才看见旁边还坐了个俊俏少年,顿时“呀”了一声,忙捂着脸后退了两步,道:“是妾鲁莽了,不曾想到王爷这里正在待客。” 虽说邓妃生得俏丽,还给朱生下了嫡长子,但此时朱却极为不给她面子,冷声道:“你身边的丫鬟既然都知道本王回来了,怎的没告诉你本王还有客人?” 邓妃顿时又是一僵,忙笑道:“王爷说的什么话?”说着,她转身拍了拍手掌道:“妾将炳儿也带来了,王爷走的这几月,他可想念王爷了,不如今日便在一处吃了吧?” 这话说得有些越矩,不过由年轻女子做来么,倒是叫人不舍拒绝。 当然这个不舍的人绝对不是朱。 朱皱眉道:“本王确实许久不曾见他,将公子留下,你带着下人回去吧。” 陆长亭看了看邓妃,估摸着邓妃又该被呛得一僵了。 果然,邓妃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这时候,nǎi娘将一个孩子抱了过来,那孩子约莫三岁的样子,这么小的孩子模样都是可爱的,一双圆眼滴溜溜地转着,不哭也不喊,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朱的方向。 这孩子也是一身绫罗绸缎,只是好笑的是,他的头上剃得光秃秃、圆溜溜,一根头发也不剩。皇家子嗣都是这般,和民间一样,十岁前的皇子皇女们,都不留发,谓之“如佛子焉”。不过,这时候还未回暖,这么小的孩子,头上应当戴着爪拉帽才是啊。 朱见了模样,皱眉斥道:“他的帽子呢?” 邓妃也跟着皱眉:“许是来的路上被大风刮走了。”说着邓妃便伸手将孩子接了过去,还抬手盖住了孩子露在外面的头。 朱看得实在闹心,便道:“都坐下吧!” 陆长亭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退开,朱便已经伸手按住了他的膝盖,不许他起身。 待新的碗筷被摆上来,那邓妃也和小公子落了座以后,朱才道:“这乃是本王义弟,名陆长亭,将在王府中住上很长一段时日。” 义弟?邓妃的眸光闪了闪,对陆长亭淡淡点头,道了声:“陆公子好。” “见过邓妃。”陆长亭口中如此说着,人却是没有站起来行礼。谁让他正被朱按着膝盖呢? 朱毕竟年纪还轻,对子嗣虽然喜欢,但到底还不到如何上心.宠.爱的地步。这也都是皇家的弊病,认为子嗣反正都会多起来,自然也就不是那么上心和稀奇了。 何况在朱看来,长亭初至此地,他应当尽心尽力地做好兄长,先好好陪着长亭才是。这里的一切对于长亭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便不能对长亭有半分怠慢,以致让长亭生出孤独的感觉来。 因而朱没有将儿子接过来哄着,而是继续自如地给陆长亭夹菜。邓妃看着这么一幕,不由微微呆住。 陆长亭这会儿倒是觉得,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如此动作,还有个深层的含义,那便是用最有效直接的手段,告诉所有人他的地位。如此也能解决掉不少麻烦了。 所以陆长亭直接受了朱的照顾。 一顿饭吃到一半,陆长亭再往周围看去的时候,也能瞥见旁边下人的面上有了表情变化,他们看向他的时候,变得更加小心了。 因为席间有孩子在的缘故,那邓妃着实没能吃个名堂,许是平日照顾孩子不多的缘故,邓妃抱着孩子在席上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陆长亭暗暗摇头。这孩子已经是三岁的模样,他完全可以自主进食,但是这孩子自打进门都是由nǎi娘抱着,而后又由邓妃抱着,三岁孩子啊,这个年纪的孩子可不轻了,邓妃竟然能一直抱着不撒手。这也着实太过娇惯了,这对孩子来说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而邓妃手忙脚乱的照顾他,也绝不是什么好的表率。若是父母经常大大咧咧、手忙脚乱,孩子长大以后也多半容易出些粗心大意、手脚不协调的毛病。 显然朱和邓妃,包括满屋子的下人都没意识到这有哪里不对劲。 陆长亭心道,所以年纪轻了是当真不适合成婚啊,因为担负不起成婚后的责任。不过这些话陆长亭也是腹诽一阵。此时若是说出来,也太扫人面子了,他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呢。 碍于有邓妃在场,陆长亭很快就结束了用饭。 其实因为他上辈子的经历,有女子在一旁一同用饭,他没有半点的异议。毕竟他不是原装的古人,也不会讲究女子不上桌的习俗。奈何他和邓妃并不熟悉,邓妃除了最初打过招呼外,也不再看向他,朱也没有要如何引见的意思。自然的,饭桌上的气氛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快些结束吃饭的动作了。 朱站起身道:“带着炳儿回去休息罢,时辰不早了。”“长亭,我再领你在王府中转一转。” 陆长亭点了点头。 邓妃自然有所不满,她抱着孩子拍了两下,道:“炳儿这般想念王爷,王爷不陪陪他吗?”邓妃的声音有些哀怨。 这会儿陆长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成了人家一家人团圆亲热的阻碍,于是他不主动道:“二哥将派个太监供我驱使便是。” 邓妃听见陆长亭还敢称呼秦王为“二哥”,这才真正地惊讶了,同时在心底也对这个义弟的身份,有了更为明确的认知。 邓妃此时辨别不出陆长亭究竟是什么来头,但她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于是此时笑了笑道:“那……那王爷还是陪陆公子吧。”说完,邓妃脸上闪过了失落之色。 这样一个美人露出这般神态来,还是很让人心疼的。但是朱这般人物,什么样儿的美人没有见过,自然不会对邓妃有所心软。他摆了摆手,道:“那你去吧,小心护着孩子,别让他受了凉。” 朱这般举动可着实有些渣啊!但是想到这是什么时代,这里土生土长的人,都是受到什么样的教育和影响,陆长亭也就没法指责朱了。不过朱怎么不学他老朱家的优良传统,尊重妻子呢? 待邓妃一行人走了后,屋子中便陡然安静了不少。 朱亲自取来了披风,将披风罩在了陆长亭的身上。 下人们又暗暗将这个细节记在了心中。 “走吧。”朱塞了个手炉到陆长亭的手中,才带着他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0 章 。 陆长亭顿时好一阵无语,瞧朱这模样,照顾人也是挺好的,但是瞧邓妃那怨念的模样,想来是连被夹菜的待遇都未曾享受过。 待走出去了之后,朱似乎看出了陆长亭的心中所想,于是出声道:“你觉得我待邓妃不好?” 陆长亭点了点头。 “父皇待母后从来敬重,我自然知道这样的道理。只是长亭,我的正妃乃是去了不久的王氏,而非她邓妃。” 一个称呼上的差异,便可判别在朱这里,正妃和次妃的地位。 陆长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正是因为有洪武帝在前面做榜样,所以朱才会敬重正妃王氏,而次妃却不被他放在心上。虽然正妃和次妃所出都是嫡子,但想来在朱的心中,只有王氏一人,才如当年的马皇后一般,是值得被好好对待的。 得了这样的回答,陆长亭便更无法说朱渣了。 或者还应该说朱非常的有原则,没有丝毫.宠.妾灭妻的想法。 这也算是古代封建社会下的一道特色了! 只是见到朱这样,陆长亭就不由得想到了朱棣,朱棣又是拿他当什么?陆长亭暗暗皱眉。 “怎么走神了?”朱突然出声道:“总不至于这才到西安,便想老四了吧?” 其实以前朱也总说这样的话,但是自从陆长亭知道了朱棣的心思后,再听到这样的话就觉得心底的滋味儿格外怪异了。 陆长亭当即摇了摇头,却没过多的辩解。 朱也根本没将陆长亭的怪异反应放在心上,他继续道:“我心中对邓妃不喜是有原因的。王氏……你可能不知道王氏的来历……” 陆长亭心中默默道,我知道,我知道她是河南王王保保之妹,我还知道倚天屠龙记里的赵敏原型就是她呢。 “她并非汉人,而是蒙古人,兄长是河南王。而邓妃的父亲乃是邓愈。二人之间的悬殊是存在的。王氏聪颖机敏,但因为出身的缘故,在我王府中向来恪守本分。而邓妃则不一样了。正妃不能做的事,她都敢做……” 陆长亭心道,这也正是妻和妾的区别了。古时候为什么有的大户人家,总有人喜欢小妾,而不喜欢自己的正妻。皆因为正妻必须得端庄温婉,舍不下面子去做跌份儿的事。而小妾就不一样,只要是能讨好男子的事都敢做。但是这邓妃的父亲乃是邓愈啊,这位是明朝的开国名将,被封为了卫国公啊!朱也说了,邓妃的出身不低,那邓妃怎么舍得下面子来将自己视为妾一般? 正疑惑着呢,便又听朱如此道:“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世间女子哪能个个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但她偏偏胆大,敢打探我同王妃的行踪,一旦王氏不在我身边,她便凑上前来了,初时我还没察觉,后头才发现,这女子倒是心大,人都安chā到我和王妃身边去了!” 陆长亭暗暗咋舌。可见媳fù儿娶多了不是什么好事。 “王氏来到王府身子便不大好,待她病逝后,邓妃便处处以正妃自居,更为胆大地令手下丫鬟管起我的行踪。”朱冷笑道:“今日便正是如此。” 被朱这么一说,陆长亭倒是也对那邓妃有些不快了。 不说别的,但就以王氏去后,邓妃便以正妃自居这一点,让人心底确实有点膈应。 就跟王氏终于死了,轮到她上位了一般。 “若非她育有一子,而我也只有这个独子,我早就发作她了。”朱皱眉:“说起此事,当初我在北平也并非全然骗你。我这府中是有些怪事……王氏身死的时候,腹中还有胎儿。若是她能活下来,我也不必这般容忍邓妃了。” 这点当初朱可没说啊! 不过既然到西安来了,他也定然会为朱瞧一瞧。 “先不说此事,人都走了那样久了,不急在这一时。”朱笑了笑,道:“之前你问我西安可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齐义之事算不算有趣……” 齐义,就是之前给那个当铺做风水阵,最后被送到朱这里来的那个风水师。 “哦,你之前提起过这些人兴许有组织?” 朱点头道:“此次大哥出事,最后你们从柳氏口中问出了白莲教,是吗?” 陆长亭点头。 “自我大明建立之后,那明教和白莲教便时常作乱,唯独这次将风水与白莲教牵扯上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怀疑,这些处风水事故都与白莲教有关系?正巧,西安也有作乱的白莲教,并且我曾在父皇处领命,清扫当地白莲教教众。长亭可有兴致?” 有!太有了! 朱的这个猜测是合理的。 明教和白莲教都巴不得搞死明朝皇室的人,只是在明朝年间更为的活跃还当属明教,白莲教都是清朝时更为活跃。 联合在中都时发生的事,可以看到事件的目的都是为了谋害皇族,目的动机相同,自然就可以大胆猜测二者之间的关系。 陆长亭还没见过活的白莲教,那柳氏根本不算。朱此时一提出来,他自然觉得有兴趣极了! 若是能用风水手段,给朱提供清扫的机会,那就更有趣了! 陆长亭知道这些民间组织的威力,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而且这些可能威胁到统治政权。就算没那样大的能量威胁统治,但是蛊惑群众、煽动百姓、四处作乱造成的麻烦,也足够令皇帝头疼和震怒。想一想未来当皇帝的是朱棣,陆长亭就有种义不容辞的感觉。 这时候陆长亭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还在本能地关心着朱棣呢。 两人一边在王府中转悠,一边说着那白莲教的情况,不知不觉时辰便不早了。 “明日.你先歇息一日,后日我带你在西安城中走一走。” 陆长亭点了点头。 因为陆长亭就住在偏殿的缘故,所以二人回去也是一同回去。 只是没想到,两人才刚刚走到了大门外,便见邓妃从里面出来了。 陆长亭暗暗皱眉,知道今日怕是要遭。 从中都的时候其实就可以看出来,朱的脾气没那么好,甚至他的xìng子还有些急。只是他和朱关系很好,朱在他跟前又一向是温柔兄长,这才没有表露出凶残的一面。但毕竟都是皇室出身,朱又并非那等不受.宠.的庶子。朱的掌控yù应该是不会小的。 而现在邓妃的举动,便是告诉朱,在他走后的几个月,邓妃驯服了下人。 你要驯服你手底下的丫鬟小厮没什么关系,但是驯到朱的寝殿中来,这就是要出大事了…… 朱必然不会容忍,何况本身朱就已经在心底积蓄很多不快了呢? 不出陆长亭的意料,朱在看见邓妃以后,当即就冷了脸,同时还冷笑道:“邓妃好大的本事,本王不在寝殿之中,你也能出入自如。” 邓妃顿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忙跪了下来,道:“王爷,求王爷恕罪,妾也是心焦之下才会进入到寝殿的……” 这个谎撒得不高明。 因为方才邓妃迎出来的时候,分明是脸上挂着笑容的,焦急的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焦急的理由,能让你进入本王的寝殿?” 别说是王爷,就算是普通官员的屋子,也不是妻妾能进去的,因为里头很可能放着私密的东西,那些作jiān犯科的不论,就说正常的官员,里面或者有着牵涉政务的东西,这些东西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因而,古代妻妾是没有进入夫君寝房和书房的资格的。 若是王爷,比起普通官员就要求更甚了。 打个比方,你见过能宿在帝王寝宫的后妃吗? 邓妃的做法自然是触到朱的底线了。 邓妃跪下来,仰头看着朱,眼里泪水yù落未落:“王爷知道的,还能是什么事呢?炳儿又说见鬼了。” 第119章 邓妃给朱生的这个儿子,名叫朱尚炳,生于洪武十三年,三岁有余。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能口齿清晰地说话。 但是,三岁的小孩儿就对鬼有认知了? 陆长亭不得不再一次感叹,朱包括邓妃对孩子的教育,着实奇葩了些。 朱对邓妃的话,见怪不怪了,显然这样的事已经在王府中发生过多次了。他当机立断地道:“你们去将公子带过来。”朱这话显然是在吩咐一旁的下人。 邓妃呆了呆,没想到朱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下人听命,很快就跑开了。 陆长亭觉得这会儿实在有些尴尬,朱等会儿肯定是会憋不住要发作的。 “二哥,我有些困了,我先去休息了。”陆长亭chā声道。 朱明白陆长亭的意思,当即点头道:“你去吧。”说罢,他还点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太监跟上了陆长亭。 陆长亭直接绕过朱和邓妃,进入到了偏殿之中。 邓妃睁大了眼:“他进了偏殿?他……他宿在此处?”相比起担忧被秦王责骂,邓妃这时候更震惊于陆长亭大步走进了偏殿之中。 朱却是缓步朝外走去,口中冷声道:“将次妃带过来。”这句话明显带着命令的味道。 虽说这殿中的下人都放了邓妃进去,但那是下人们认为无伤大雅的情况下犯的错,实际上他们还是听命于秦王,如今看着秦王发火,他们哪里还敢有怠慢?自然是赶紧围上前去,冲着邓妃道:“次妃请。” 无论是哪个女人,都不会愿意听到,别人时时提醒着她你比谁矮了一头。 这一声“次妃”,无疑让邓妃微微变了脸色。 “王爷……”邓妃低低地唤了一声,满面畏惧之色,也不敢去追究陆长亭的事了。 这厢陆长亭进了偏殿后,自然也就不大能听清外面的声音了。陆长亭揉了揉额角,他可最是害怕掺合进这种家务事之中了。 因为朱给陆长亭造足了势的缘故,跟进来的小丫鬟和小太监怕极了他,陆长亭刚一坐到小榻上,那小丫鬟便直接在他跟前跪了下来。 陆长亭着实惊了一跳。 难道他这张脸看上去像是在发怒吗? 小太监端了盆水到陆长亭的跟前来,那小丫鬟俯身低头便要去脱陆长亭的鞋袜。这会儿陆长亭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要给他洗脚。陆长亭可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就算是在燕王府的时候,燕王都不拘泥这些规矩,自然他就更不会去享受了。因而一时间,陆长亭实在不适应极了。 “不必了。”陆长亭收回了脚,但那小丫鬟却是更害怕地看着他了,似乎他一旦拒绝之后,那小丫鬟便会倒大霉一般。 陆长亭无奈,只能催眠自己一番,古代社会不就是如此吗?他合上眼,干脆不去看那小丫鬟的动作了。小丫鬟看上去年纪小,但是手法却很娴熟,一番安捏下来,仿佛一身疲累都消去了。那小太监还体贴地搬了小桌子到陆长亭手边,桌上摆着热茶和一些小点心,这些点心都并非过分甜腻的口味,在这个时候吃最是合适。 而后那小太监又是一阵忙活,检查窗户,调整烛光,连床也仔细检查了一番是否妥贴。难怪人人都想要权势富贵,这般奢侈的生活,谁会不喜欢呢? 待做完脚部按摩后,小丫鬟还小心地给陆长亭套上了雪白的袜子。而他的鞋子却被取走了。 陆长亭正诧异的时候,就见小太监将厚厚的地毯铺了下来,如此便可免去弄脏袜子。但是……真的太奢侈了!陆长亭也只能感叹,秦.王.府可真有钱! 小丫鬟又问:“陆公子可要看书?若是看书,奴婢便将灯点上。陆公子爱看什么书,奴婢也可立即去取来。” 陆长亭摆了摆手:“我去歇息了。” 小丫鬟等着他睡上.床,赶紧走上前去,帮着掖了掖被子方才退出去。那小太监还笑道:“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唤小的一声便是,小的夜里就宿在外头呢。” 陆长亭“嗯”了一声,躺在松软的床上,很快闭上了眼。毫无疑问,秦.王.府是极为舒适的,但是舒适过了头,反倒叫陆长亭有些不大适应的感觉,就跟土包子一朝成了土大款一样。陆长亭硬是辗转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朱也许是和邓妃说话的时间久了些,之后陆长亭都没听到朱的声音,当然也或许是他睡得太熟了,朱走到殿外他都不知道。 这厢陆长亭虽是难眠了些,但终归是睡着了,那厢有人才是真的辗转反侧。朱棣一行人比朱更为轻简,自然回到北平也很快,而一跨进北平王府的大门,管家便迎了上前,见朱棣身后没有陆长亭的身影,管家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后才道:“主子,陆公子没有跟着您回来吗?” “嗯,怎么?” 管家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道:“这是之前您往京师去了不久,王府的人便将陆公子的信带回来了,老奴想着您都往京师去了,定然能和陆公子见到,于是便不曾再将信送到京师来……如今主子回来了,老奴也好将信jiāo给主子了。”那管家松了一口气。他是亲眼目睹,看着这位陆公子如何变得越来越重要的,自然他如今不敢有半点的怠慢。 朱棣怔了怔,一身的疲累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消去了。因为在应天府的时候,陆长亭也并未和他提起这封信,所以朱棣并不知道陆长亭还给他回了信。是因为那时候陆长亭也没想到他会直接往应天府去吧。 朱棣将信攥在手中,绕过管家大步朝里走去了,原本他都抬起手,打算一边走一边拆来看的,但是当手放上去的时候,朱棣又犹豫地将手收了回来。他将信放入怀中,没有急着打开。 等到洗去一身灰尘疲累,再用过饭后,朱棣叫来王府中留守的亲随,细细询问了那亲随这段时日北平和王府发生的事。这么一折腾,已然是夜深深了。朱棣迈着稳健的步伐往屋子走去,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步伐之中其实夹杂了几丝急躁的味道。等进到屋子中,朱棣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他在桌前坐下,缓缓展开了信纸。 陆长亭的字长进了不少,其中难免有一丝他的味道。这一点发现,让朱棣心底顿时涌起了不可说的味道,带着隐秘的欢喜。 朱棣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地梭巡而过…… 许是真的叫习惯了,哪怕是在信中,陆长亭也分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1 章 语化,一口一个四哥。若是旁人来看,定然会觉得陆长亭这封信不够庄重,但朱棣却觉得看着舒服极了,光是看着信上的文字,便足够让他想象出陆长亭叫出声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 虽然没了人,但好歹还有一封信聊以慰藉,朱棣自然不肯看得快了,他一字一句,越是往下看,就越觉得心底涌起阵阵温暖,恨不得将字句都嚼碎了吞进肚子里去。 朱棣不知道陆长亭还要过多长的时间才能想清楚,朱棣无奈地收起了信,可能之后的日子里就只有这封信陪伴了。 而实际上,还没到之后的日子里呢,朱棣握着信便有些难以成眠了。他的脑子里频繁地闪过了陆长亭写在信中的话…… 在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之后,长亭是否会后悔在信里用这般亲昵的口吻与自己说话呢。朱棣心底渐渐蔓延开了一股焦灼和难耐的滋味儿,这让他更加难以入眠了……朱棣如此持续了好几日,方才恢复了正常睡眠,靠着那封信倒也能将他心底的难耐安抚住了。 在西安城的秦.王.府之中。 陆长亭睡了一觉之后醒来,刚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格外澄澈溜圆的眼。 是朱的儿子! 朱尚炳虽然见到陆长亭醒过来了,但他还是蹲在陆长亭床边,充满好奇地看着陆长亭,姿势和目光都不带挪动一下的。 陆长亭压下了起床气,低声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从昨晚朱说的话来看,可能是在那邓妃说儿子见鬼以后,朱便让人将儿子带来跟他一同睡了,小孩子或许是白日里睡得多了,所以这一觉并不长,早早就醒了。而朱因为舟车劳顿还在熟睡,下人们又都守在外头,自然也没谁注意到这么个小孩子偷偷跑到偏殿来了,毕竟偏殿和正殿是相通的。 这番陆长亭都在脑子里猜测结束了,朱尚炳却只是看着他,不发一语。 小孩儿是很难琢磨的,虽然陆长亭也是在孩子堆里生长起来的,可他们那个乞丐窝,就算是三岁孩子都很精了,哪里能拿他们来衡量朱尚炳这个秦王嫡子呢?所以哪怕是朱尚炳不说话,陆长亭也并不觉得奇怪。 陆长亭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若非朱尚炳的到来,他肯定不会起身。此时寒气还未完全消退,这个时辰若是窝在被子里,该是多舒服啊。偏偏朱尚炳来了,朱又累了,陆长亭也不想去打搅他,便只有自己起身将朱尚炳盯着了,三岁的孩子,一个不留神就容易出意外。 待陆长亭穿好衣服之后,朱尚炳便顺着床沿爬到陆长亭的枕头上去坐着了。 陆长亭:“……” 这孩子可真够熊的! 但是考虑到朱和邓妃平日里对他的教育,怕是这孩子对错礼仪都不知道。而且他刚才爬床的动作都显得很是笨拙,完全没有一个三岁孩子应该有的灵活。 想着想着,陆长亭也就宽洪大量不和这小孩儿计较了。 陆长亭在凉了的水盆里洗了手,然后又在火炉上温了温水,给自己和朱尚炳都倒了一杯。而后他将水递到了朱尚炳的跟前:“渴不渴?”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另一只手往嘴边送水杯,喝了两口温热的水之后,陆长亭觉得一股暖意直接通达到了肚子里。 朱尚炳抬起手碰了碰水杯,然后一翻手将水杯打落下去了。 地上铺了地毯,水杯打落下去,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但是水却洒了陆长亭一身,连带床也湿了。 陆长亭其实没什么带孩子的耐心,毕竟他自己生长的环境,从来没有这样娇惯的孩子。在乞丐窝里,没谁有功夫去想着发脾气,如果有功夫,他们更多的是去想,自己要如何生存下来,活过许许多多个冬天……所以,陆长亭会帮助吉祥,会疼惜安喜那样的孩子,可唯独朱尚炳这样儿,他是真喜欢不起来。 陆长亭差点压抑不住心底的怒气,但是他的目光对上朱尚炳那张脸之后,陆长亭心底那点儿怒气又烟消云散了。 这是个根本不通是非的孩子。 朱尚炳的脸上还挂着天真的表情,没有半点恶意和发脾气的迹象,仿佛刚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动作。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掀翻杯子,会给别人带来怎么样的麻烦。 但是朱尚炳并不蠢,好歹也是老朱家的苗子呢! 他好奇地看着陆长亭,是在观察陆长亭的反应,然后根据陆长亭的反应来判定自己做得好与不好。 小孩子就是这样,如果他打人骂人没有礼貌,也能获得大人的赞赏,那么他就会认为这些举动都是正确的,是会被夸奖的;如果小孩子在不小心伤害到你之后,发现你会露出难过的表情,甚至会哭泣,他就能感受到自己做错了,这些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陆长亭更想要吐槽这秦.王.府的教育水平了。 只管生不管教,算什么父母? 身为孤儿的陆长亭对于这一点怨念尤大。 陆长亭不好越俎代庖教训别人家的孩子,他便只有站起身来,准备往正殿去。 谁知道这时候朱正好也发现孩子不见了,找到了偏殿来,下人们也纷纷被惊动了。朱原本就因为儿子的擅动而脸色难看了,此时走进来一瞧,被子湿了、地毯湿了,连带陆长亭身上的衣衫都湿了,地上还滚着一个茶杯。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朱的脸色顿时更为yīn沉了,他从喉间挤出了怒声:“朱尚炳!这便是你的教养吗?给我滚下来!” 再看朱尚炳还坐在陆长亭的枕头之上,朱便更觉得怒火中烧了。 陆长亭实在很少看见朱发脾气,昨晚是一次,今日是一次,不过昨晚显得更为冷酷,今日则是怒火喷薄。 周围的下人吓得跪了一地,还有丫鬟磕头低声道:“主子勿要动怒,公子还小,想来不通事呢。” 那丫鬟却没想到朱怒火更甚,直接抬手一指那丫鬟:“把她给本王拖出去。” 话音一落,便有两个粗壮的下人上前来将那丫鬟拖出去了。 再看这厢朱尚炳已经吓傻了,停滞在了要哭不哭的模样上。 陆长亭轻咳一声道:“二哥,将他们都挥退吧。”这个他们,指的当然是这么多的下人。 孩子再小也有自尊心,而且这份自尊还很敏.感,若是父母总是不分场合地大声指责孩子,不仅很难矫正他们的错误行为,还可能给孩子留下yīn影,导致其变得自卑起来,从而长大都始终背负着这样的yīn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朱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但既然陆长亭出声了,朱要给他面子。朱沉着脸挥退了下人。经过陆长亭这么一打断,朱升腾的怒火也多少被平息了。 “他虽然打翻了茶杯,但我看他好像并不知道这是错误之举,二哥不如多耐心教导他一下。如今三岁还有大把时间来纠正……” 身为皇室后代,此时若是都纠正不了,日后那就真的没什么本事了。毕竟是第一个子嗣,朱对这个孩子还是怀着期待的,此时听陆长亭一说,朱顿时就想到了朱尚炳的教育问题。之前是他疏忽太多,但如今他对邓妃愈加不满,再看朱尚炳盛了这般模样,自然是要亲手教导了。 陆长亭伸手摸了摸朱尚炳的头,朱尚炳刚才是真的被吓住了,这时候都还表现出了心有余悸,他脸色发白地往后缩了缩,不过最后陆长亭的手掌还是落在了他的头顶上,或许是因为陆长亭这张脸太具有欺骗xìng的缘故,朱尚炳眨了眨眼,最后还是任由陆长亭摸了,而且他苍白的脸色也明显得到了缓和。 见到这一幕,朱觉得心底舒服多了。 “长亭,他没烫伤你罢?”朱出声问。 陆长亭摇了摇头:“是温水。” “温水也不成。”朱皱眉:“这次不好好教,下次打翻的说不准便是热水了。” 陆长亭倒是很认可这一点,但二哥啊,教也不是你这么个教法啊! “二哥下次莫要当着那么多人说他了,他会害怕的。”陆长亭说完,还忍不住补了一句:“当年二哥教我的时候,怎么那般耐心没对我发作半点脾气?” 陆长亭这句话勾起了朱的回忆,那时候朱好不容易从陆长亭身上体会到了做兄长的滋味儿,还满心觉得自己能成为人家的依靠,自然是耐心无比。朱撇嘴道:“谁能与你那时相比?那时你小小年纪,却生得很是好看,又早慧得很,和你沟通容易多了,那时候你学起来也快啊。很多事理不消别人教你你便会了。如此乖巧,试问谁人对着你会没有耐心?”何况那时候朱还年轻着呢,没现在的积威,也没有昨日邓妃那样的先将他气得发作。 陆长亭闻言:“……” 果然不该拿自己来作比对。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儿!该不会正是当初朱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乖巧,于是如今面对朱尚炳时才会这样没耐心吧?但他那时本身和朱尚炳的年龄差距也很大啊…… + “我知道长亭在忧心什么。”朱拍了拍他的肩,还顺手搂住了他的肩。 “我确实应当好好教一教他了,邓妃着实太不会养孩子了。还有这打翻茶杯的动作,我总得好好问问,是谁教他的。总有个人在他跟前常做,他才会去学……”说着说着朱的面色便yīn沉了下来。 朱尚炳又害怕地抖了抖,但是口中始终不发出什么声音,看上去像是另一层面意义上的乖巧了。不过陆长亭觉得,这样的乖巧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陆长亭再度抚了抚朱尚炳的头顶,这样轻柔且有安全感的动作,慢慢让朱尚炳不再发抖了,他坐在湿了的枕头被子上,看上去可怜巴巴极了…… “先给他擦擦吧。”陆长亭道:“免得着凉了,我还有些发现,待会儿再与你说。” 陆长亭两辈子年纪都不大,但他照顾教育安喜还是小有经验的,如今倒是可以拿出来用一用。 “好。”朱这才又将下人叫进来了。 下人们进来以后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残局,而这时候邓妃也来了。或许是从哪里听闻了风声。 毫不意外的,原本面色就还没恢复的朱,此时脸色着实好看不起来,“邓妃怎么来了?” 邓妃满面焦灼,眼眶微红,看上去像是随时都要落泪一般,她粗略扫过现场的残局,道:“妾听闻炳儿做了惹王爷不快的事,炳儿之过,便是妾之过,妾先代他……” 邓妃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朱打断了:“代他?你如何代他?以后你也代他吃饭穿衣,读书明理,娶妻生子吗!”这话可谓是批驳得毫不留情了,周围的下人们听见了这话也只能当作没听见,继续动手做自己的事。 邓妃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颜面被扫得一点也不剩。不过邓妃跪地的动作倒是做得很利索,并且很快认了错:“是妾说错了话,求王爷赎罪,炳儿在何处?让妾瞧瞧他吧,昨日他才受了惊……”邓妃说着说着眼泪便流出来了。 爱子之心本无错。邓妃这番表现也确实是高招。但是对于一个已经很是瞧不上她的男子来说,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会令对方觉得不快。 邓妃此时说的话,便让朱觉得她这是在故作姿态,再一想到她总是能极快地收到消息,朱便更为不快了。 邓妃要是再聪明点儿,更会审时度势一些,就会知道这个时候chā.进来,最后反倒只会是自己送上门来被责骂。 “主子,公子已经换洗好衣裳了。”一个丫鬟走出来低声道。 “嗯,长亭随我进来。”朱淡淡道,全然没有要叫上邓妃的意思。 这个举动无疑是更不给邓妃脸面了,邓妃不由想到了昨夜秦王对她的那些斥责之言。从前……从前王爷是从来不会与她说这些的,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呢?王氏没了,她应当更受.宠.才是啊…… 邓妃小心地抬起头,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朝着陆长亭的背影看了过去。 王爷是从应天回来之后陡然改变了态度…… 邓妃身边的丫鬟娇兰将她扶住了。 邓妃咬了咬唇,将娇兰推开了:“既然是我惹怒了王爷,我便在此请罪吧。” 娇兰目光闪了闪,陪着跪了下来,但同时她却是悄悄在邓妃的裙底下塞了绒布条,袄裙宽大,能轻松罩住让旁人看不出半点异样来。 这厢陆长亭和朱进了正殿后,朱尚炳已经换了一套衣衫,正坐在地毯上玩耍了。只是在看见朱进来后,朱尚炳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陆长亭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声道:“养得太娇气了,脚不沾地可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连攀爬都不擅长,这样下去,怕是连路都走不好。还有,胆小敏.感,不爱开口说话,也都不算什么好现象。二哥你得多多cāo心才是啊……” 朱被说得有些脸红,也觉得自己没将儿子教好。他收敛起了面上的怒色,而后在朱尚炳跟前度拿下来,尽量将语气放得温和些,问:“掀杯子的动作是跟谁学的?”朱原本生得也英俊倜傥,他温和笑起来的时候,自然就生出了几分亲和感,至少朱尚炳对他不再害怕了。 朱尚炳摇了摇头:“没有。” 朱皱眉,当然认为朱尚炳在撒谎。 陆长亭跟着蹲下身去,低声道:“拿个杯子来。” 丫鬟不敢迟疑,马上送了杯子前来,只是这次的没装水。 陆长亭将杯子伸到了朱尚炳的跟前,朱尚炳有些害怕地看了朱一眼,但是因为朱方才只是发了火,却并未告诉朱尚炳什么是错的,什么是正确的,所以朱尚炳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把被子掀了。 “好玩儿吗?”陆长亭问。 朱尚炳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没、没水。” 陆长亭一听他说话,更是叫遭。这表达能力也不是太好啊…… “谁常常陪着你这样玩儿啊?” 对于朱尚炳来说,这个行为多半是玩闹的行为,与其问他跟谁学的,不如问他,谁陪着他玩儿的。 朱尚炳想了想,道:“……nǎi娘。” “怎么玩儿的,你也教教我。”陆长亭低声道,他的声音更为好听,一时间朱尚炳更加放松了。 朱尚炳小心地看了一眼朱,见朱没有反对,他方才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2 章 :“你来。”朱尚炳对一个丫鬟招了招手,并且按着那丫鬟让她蹲下,而后朱将茶杯还到了陆长亭的手中。陆长亭暗自皱眉,但表面上却很是配合地抓着茶杯重新送到了他的跟前,朱尚炳抬手就打翻茶杯,茶杯砸下去,刚好砸到那丫鬟的额角,虽说没有流血,但也是青了一块。 若是里头还装着滚烫的热水,那效果…… 到这时候朱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快和锅底媲美了。 “这样好玩儿吗?你们是不是玩儿得很开心?” 朱尚炳点了点头:“会笑,nǎi娘会笑。” 朱忍不住chā声问:“你娘呢?” “她,她看着,她不会玩儿。”朱尚炳道。 但就算是朱尚炳的话里透露出信息,说明邓妃不会玩儿这样的游戏,但光是看着儿子被教坏却不加制止,这已经令朱觉得难以忍受了。 “去,去将邓妃请回她的住处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踏出门一步。” 太监领了命,飞快地跑了出去。 陆长亭轻咳一声,道:“昨日不是说孩子见鬼了吗?不如我去瞧瞧?”说着陆长亭便要站起来,朱却是一手将他按了下去,道:“不急,说不好什么见鬼之说都是邓妃编撰的!” 说罢,朱又目光明亮地看着陆长亭道:“长亭着实太过厉害了,那见鬼之说究竟是真是假,不如先请长亭询问一番吧?” 陆长亭:“……”他一转头,就见朱和朱尚炳这对父子都盯着他。 “好吧……”陆长亭无奈。其实小孩子说谎的可能xìng很小,邓妃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在这样明显的事上来教朱尚炳撒谎。但是眼下很明显,邓妃在朱的跟前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度。 因为和安喜沟通的经验,陆长亭倒是很轻松地从朱尚炳口中问出了结果。 他没有撒谎。 但是一个三岁孩子原本应该叙述流畅的,放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很是笨拙。 自然暂时无法获取更多的信息。 “明日吧,明日我带你去瞧瞧。”朱做了决定。 陆长亭知道他今日还得解决那个nǎi娘以及邓妃越权之事,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我饿了。” 朱笑了笑,道:“怎的不早说?”随后,他忙叫人准备早饭去了。 暂时将朱尚炳jiāo给丫鬟后,二人先各自洗漱了,待到洗漱完,用饭的时候也就到了。三人一同用起了早饭…… 而此时外头的邓妃也迎来了不好的消息。 秦王身边的太监竟然要请她回到住处并禁足。 邓妃跪在那里的身影一下子就僵住了,王爷怎么会待她如此狠心?若是禁足,那她连跪地求得王爷心软的机会也没了……而且颜面还要丢得更加厉害…… 邓妃不想回去,但那太监满面冷酷,半点也不允通融。邓妃还能如何?自然也只有跟着那太监回去了。 娇兰扶着自家主子,主仆二人的面色都泛着白,像是下一刻便要晕厥过去一般。邓妃这般俏丽的女子露出这等神情,还是很惹人怜惜的,只可惜朱并不在此处,也就没人欣赏了。 待她们回到屋室之中,外面便被人上了栓,那是当真将她们禁足在里头了。 作为王府次妃,邓妃何曾遭受过这样的待遇? 邓妃急急地喘了两口气,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娇兰赶紧倒了茶送到她的手边,愁眉不展地道:“主子,我们该怎么办啊?” “娇兰,你说,王爷为何突然间态度这般迥异?”邓妃脑子里来来回回闪现着,那陆长亭跟随秦王一同走进正殿去的身影。邓妃和娇兰对视了一眼,这一刻,两人的思维诡异地对上了。 “是……是因为那个陆公子吗?”娇兰咽了咽口水,小声道。 “王爷说是义弟……” 娇兰却仿佛得到了底气一般,撇嘴道:“什么义弟?这等把戏不过糊弄人罢了!长得那般狐媚子模样,一回来便要住王爷的偏殿,王爷处处照顾他不说,就连您去瞧了一眼,王爷都大发脾气。从前王爷多疼公子啊……您再瞧瞧,今日公子不就是打翻了个杯子,王爷便那般发作,甚至还连您都跟着责罚了,这难道不奇怪吗?” “是啊,这一切都是自王爷从应天府回来开始有的变化……” 娇兰更是愤愤了:“早便听说有些男儿生得模样好,好端端的正事不做,偏去勾.引对别人家的夫君……这陆公子与王爷的关系必然有鬼!您可得当心了。”娇兰暗暗在心底道,这个人长得可太好看了啊!瞧那皮肤白的,一双桃花眼媚的,满府上下谁人能敌?娇兰再回想一番那陆长亭的模样,只觉得他走路都是在勾引人! 满府上下谁人能敌? 邓妃脸色越来越白,顿时如临大敌一般。 走了个王氏,却是来了个俊俏少年吗? 这头还在用饭的陆长亭,哪里想得到自己躺着也中qiāng……他和朱觉得人家邓妃有鬼,人家邓妃并着她的丫鬟还觉得他俩有鬼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买了新的风水资料书,一打开全是文言文…… 作者君脑壳痛……_(:з」∠)_ 第120章 (修) 今日天色很好,温暖的阳光洒在陆长亭的身上,让他觉得舒服极了。 天气在逐渐回暖了。 这让陆长亭的心情稍微愉悦了些。 屋室之外跪了一地的人,个个都是神情惊慌,生怕跟大公子的nǎi娘一样,被无情地拖下去。 朱尚炳也站在这里,只是受气氛的影响,他害怕地往陆长亭的腿边缩了缩,相比之下,他觉得这个长得好看的人,比他的父王更能让他得到安全感。朱瞥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这次朱归来发作了不少人。之前不曾离开西安,他自然没发现这些细枝末节,但是等归来之后,朱却是对这些变得极为敏.感,这么多人非要上赶着当他眼里的沙子,朱当然也不会容下来。 邓妃尚在禁足中,听人说秦王在惩治朱尚炳身边的人,邓妃当时就慌了。 娇兰还在她耳边叱骂:“主子您得小心了啊!您看看,他一来,便蛊惑得王爷对您不喜,连公子都跟着遭了迁怒。如今还chā手到公子身边去了!您想想他是个什么人啊?一个男人,生不出孩子,他这是想要把持住您的骨ròu啊!您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若是被他蛊惑得不认母亲,那可怎么好啊?”娇兰仿佛已经看到自家主子悲惨的未来,越说越夸张。 但陆长亭的模样确实生得太好了,邓妃一闭上眼,那张漂亮的脸就在她眼前晃dàng着,挥之不去。有几个男人抵挡得住这样的容貌呢?他不信什么真如王爷说的那样,仅仅只是义弟而已。哪有住到隔壁去,一门之隔的义弟?妻妾都不见得和他这般亲密过!再一想到自己辛苦生下的儿子,邓妃便更觉得难以忍受了。 “我要出去。”邓妃咬咬牙道。 “可是、可是王爷罚我们禁足……”娇兰犹豫着出声。 她越是提到禁足,就越是让邓妃怒从心起:“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物,王爷真能为他将我禁足吗?”此时邓妃根本不知道,这禁足之事和陆长亭半点关系都没有。 邓妃强行打开了门,带着贴身丫鬟和随侍太监便要往外走,王府侍卫阻拦不及,只能看着邓妃走远。他们倒是想拦,但男女有别,谁敢碰次妃呢?若是寻常妻妾也就罢了。这位可是王府次妃啊,仅次于正妃的位置,那的确是王府的主子之一。现在正妃没了,又只有次妃膝下有子,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做正妃呢?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可不想将邓妃得罪狠了,将来邓妃更进一步了,可不会记着王爷将她禁足了,她只会记得他们这些侍卫拦过她。 所以之后见拦不住邓妃,侍卫们也就放弃了。 这是邓妃自己要上赶着去触怒王爷,跟他们可没什么关系。 邓妃带着人冲到了朱尚炳的院子里,一见满地跪着的下人,邓妃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对那陆长亭怨恨更甚。 朱扫了一眼邓妃,他对于邓妃的到来并不意外。将邓妃禁足,不过是为让邓妃颜面扫地,而并非将邓妃禁锢在里头。正好邓妃在这个时候赶来,也好杀鸡儆猴让她好好瞧瞧。 “既然来了,那便一同看着吧。”朱淡淡地道。 邓妃心里一阵空悬,脸色都忍不住微微白了白。她轻轻地应了声:“是。”姿态端的娇柔美丽,惹人怜惜。 只是朱连看也不看她。 能让一个男人的目光不再朝她看过来,那就只能是有着更吸引他目光的人出现了。 邓妃咬了咬牙,朝着陆长亭看了过去。 她一点点用目光描绘着这个少年的轮廓……之前是她没将对方放在眼中,因而没有仔细打量过,直到这一刻,她才完全地看清楚,这个少年究竟有着怎么样出色的面容,其眉眼之精致美丽,世间少有能人及,邓妃仔细打量的第一眼,都忍不住被对方那双漂亮极了的桃花眼所迷惑,更何况秦王呢?邓妃用力地咬了咬牙,直到腮帮都有些发酸,她方才打住了这个动作。 “你说炳儿常见鬼,我也心下难安,便请长亭来瞧一瞧,你身为炳儿的母亲,自然应当在一旁看着。”朱淡淡道。 邓妃此时却是别的都听不进去了,她的关注点就纠结在了陆长亭的身上。 王爷竟然要让这个少年去处理此事?谁知道他会对自己的儿子做出什么事来!邓妃先入为主,不管陆长亭做什么,她都会往yīn谋方面去想。此时自然是横竖看陆长亭,都觉得他包藏祸心,说不好便要借机在宅子里动手脚,害死自己的儿子! 邓妃强压下心中怒火,露出一抹笑容来,道:“王爷,这样怕是不大好吧……陆公子是王爷的义弟,这等下九流之事,怎能让陆公子来做呢?”你若还固执要做,那岂不是就将自己和下九流放在一处了。邓妃心底轻笑一声,她就不信陆长亭如此还要坚持。 陆长亭何等敏锐?当即就发觉到了邓妃的轻视和敌意(?)。陆长亭不知道邓妃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但他不得不说邓妃太小瞧他了。 “次妃说的哪里话?风水相宅,怎是下九流之事?京师皇城便曾得诚意伯指点风水。难道诚意伯所为也是下九流吗?”陆长亭淡淡反驳,只要和他关系亲近的人,其实这时候已经能感受出来他的不快了。骂人不得骂父母,不得论长相,不得挞职业。陆长亭两世为人,都以风水为职。在京师时那李妃便是如此惹怒了他,洪武帝都不曾在他跟前说是下九流,如今邓妃倒是敢说! 陆长亭这段话中提到的诚意伯便是刘基,字伯温。民间常有传言称“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说的便是他。刘基身上更冠有“诸葛武侯”再世之称。虽说他早从明朝开国以后,便不大得帝心,但明面上洪武帝对他依旧照拂有加,还有个诚意伯的名头挂着,在他于洪武八年逝世后,民间关于他的传言便更多了。 邓妃敢说诚意伯下九流吗?这可是当初同她父亲一起帮着洪武帝打江山的功臣老将啊! 尤其人已逝世,便更没人敢在背后议论他了。 邓妃面色微微发白,没想到自己信心满满,却反被将了一军。这时候,邓妃已经肯定这陆长亭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了。这般口舌伶俐,这般不肯输人…… 邓妃不得不看向了朱,顶着他那挟裹怒色的目光,低声道:“妾并非此意,只是这样的事着实太劳烦陆公子了,陆公子是贵客,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妾早就请过风水师了,只等王爷回来才敢做主,不如今日便将那风水师叫来吧?”为了儿子,邓妃只有服软,一口一个贵客、劳烦,这是将陆长亭的地位捧得高高的。 “你懂什么?若是旁人都能瞧的话,本王还会等到现在吗?风水师随处可寻!但有长亭这般本事的,却没几个人!”朱不耐地道。 邓妃被斥责了两句,顿时憋屈极了。什么本事?勾.引人的本事吗?那是没人能和他比…… 邓妃自然心中难受又不服,她咬了咬唇道:“难不成陆公子还会风水吗?”打扮成这个样子,又年纪这样轻,哪里像是学风水的?邓妃是不信的。 朱没理她,倒是转头对陆长亭道:“走,我带你进去瞧瞧。” 陆长亭点了点头,将朱尚炳留给了个小太监照顾着。 邓妃虽然没得到回应,倒也不沮丧难过,只默默地跟在后头,一块儿往里走去。 伺候朱尚炳的下人们哀求地看着邓妃,但是邓妃却多看他们一眼也无,直直地就掠过了他们。下人们看着邓妃远去的背影,软倒在了位置上。 堂堂王府的风水是毋庸置疑的,在建成之间定然就有高明的风水师从旁督建。所以整体上不大可能挑出问题来,陆长亭认为这里应当和皇宫一样,只是局部上的改变,导致风水有异,于是宅子出现异状,使得孩子以为见了鬼。 陆长亭走进去,先将院子内的全貌都收入眼中。 朱低声问:“这是瞧什么?” “先瞧外六事。” “何为外六事?” “外六事者,便是屋外之物,如桥梁,大门,车,池塘,柴堆,塔,亭台,碾子等物……” 朱点头,问道:“瞧这些是何用意?” “外六事,俱有五行所属,若是放置在不当的位置上,形成冲撞,便有煞气而出。瞧阳宅,自然先瞧外六事。”说着,陆长亭走进了朱尚炳平日就寝的屋中:“再看五黄,有人又称之五鬼,五鬼位乃是风水之中极为重视的方位之一,是一种力量极强的地煞。有人常说,五鬼位便是屋中最衰的地方。若是屋中有摆置不当的地方,便会招动五鬼,放出煞气。” 旁人听得云里雾里,全然不通什么五黄五鬼之说。 邓妃心中不屑,嘴上只是装作好奇地道:“是吗?妾怎么听闻,五鬼乃是瘟神呢?指春瘟、夏瘟、秋瘟、冬瘟及中瘟才是啊。” 朱皱眉,对邓妃的chā嘴很是不满。 陆长亭回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民间还说五鬼乃是智穷,学穷,文穷,命穷,jiāo穷五种穷鬼呢。一词多义,并不少见。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3 章 鬼还是星命家所称的恶煞之一。” 邓妃低下头去,不敢再言,只是脸色却怎么也好看不起来。陆长亭这话,无非便是嘲讽她少见多怪了。 “那一屋之中五鬼位在哪里?”朱又问。若是知道五鬼位在哪里,他们日后注意便是了。 “须得根据大门的坐向来计算。” “那五鬼位上不能放什么?” “这便多了。” “鬼遇金杀子孙,遇水家中不安和,遇晦气之物,便会催生煞气。若是屋主人命中有五鬼,再遇五鬼出现的流年,屋主人再睡于五鬼位上,煞气便至极致,重者可害人xìng命。” 说到这里,陆长亭便不得不再度感叹,用风水杀人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朱皱了皱眉,耐心地陪着陆长亭慢慢查看起来。 邓妃忍不住又问道:“陆公子可看出来什么了?”说罢,邓妃勉强露出了笑容,脸上写着焦灼,道:“请陆公子原谅我这个做母亲的焦灼之心。” “我再瞧瞧。”陆长亭说完,还问朱:“二哥若是方便,将炳儿的生辰八字给我过目一遍如何?” “可。”他信得过陆长亭是其一,他的儿子不过王府公子,生辰八字虽重要但却不至像太子皇孙那样,这是其二。 说罢,朱便让人去取朱尚炳的八字了。 邓妃顿时就傻了眼,秦王当真要将她儿子的八字给出去?谁知道这个陆长亭会拿着他儿子的八字去做什么?偏偏邓妃也知道,此时秦王已经对她极为不满了,她若是再出声,秦王必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她。 邓妃只能困在焦灼之中,到底还是没敢开口。 待八字取来之后,陆长亭也当真只看了一眼便还给了朱。 朱接住记载八字的布,微微惊讶:“这就好了?” 陆长亭点头,指了指脑子:“记在里头便是了。”只看一眼也是为了避免引起邓妃不快。毕竟对于古人来说,八字是尤为私密的事。 朱点点头:“如何?” “八字缺火。”说罢,陆长亭不由挑眉:“他的名字倒是起得正正好了。” 朱笑了笑:“当初起名时也是费了些功夫的。” 听他这话,陆长亭便知道当初应当是特地请了人,根据八字起的名字。洪武帝给儿子们都做了辈分谱,就如秦王的儿子中间取字便是尚。尚字不能变,就只有在末字上动手脚。尚炳,这二字凑在一处的意思也正正好。 “他忌水。”陆长亭又道。 朱点头。水火不容嘛。 “溪河、池塘都属水,最好是让他避开为上。” 朱再度点头。 “若是犯了八字,也是有可能出现见鬼之说的。”陆长亭道。 “好,日后我会让人多多盯着他的。” “但不只是池塘河溪等物……若有形似水者,也依旧属水。木长,金圆,土方,火尖,水动,此五行之形也。若有色似水者,同样也属水。木青,水黑,金白,土黄,火赤,此五行之色也。六事之形与色,皆可用以判别五行属xìng。曾有一例,说是一庙宇刷红,在一白方,尚主瘟火。其实这庙宇便并非属土,而是属火了。” 朱的理解能力很强,他点头道:“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 陆长亭轻笑道:“若是没这么多讲究,人人都能轻易看出来,那我们风水师岂不是没饭吃了?” 朱却偏生要错解他的话,笑道:“就算能轻易看出来,长亭也不会缺了饭吃啊。二哥怎么舍得让你挨饿?” 其实朱家兄弟待陆长亭向来如此ròu麻。jiāo情好的朋友,感情好的亲人,说出这等话来都不稀奇,并不单单只是情.人之间才会说的。可这厢邓妃早已经先入为主被深深影响了,此时哪怕是听朱一句笑言,她也觉得很是难以忍受。 这二人之间……果然不寻常。邓妃死死咬牙,至于陆长亭刚才说了些什么,她倒是不记得几句了。当然,听明白的也没几句。 陆长亭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最后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见陆长亭慢慢皱起了眉,朱顿时以为下面的事是何等棘手,不由连忙出声问。 “不是风水的问题。”陆长亭低声道。 “啊?难道是真有鬼?”邓妃吓得花容失色,但实际上她心底是对陆长亭极为不屑的,她认为陆长亭此时之言,不过打肿脸充胖子。 陆长亭摇摇头:“不是风水,也没有鬼。” “那是……”朱也跟着皱起了眉,难道陆长亭也看不出是什么问题,但若是他瞧不出来,他也不会如此笃定地说没有鬼啊。 “有人装神弄鬼。” “可你不是说炳儿没有撒谎吗?”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年纪小,当然不知道是有人装神弄鬼骗他。” 邓妃忍不住道:“当真是有人装神弄鬼吗?可……可事情都持续这样久了,炳儿总说见了鬼,在王府之中,谁人能装神弄鬼?” 陆长亭知道邓妃不喜欢他,自然的,他也就没必要去贴着人家。所以陆长亭听邓妃如此说,便只淡淡道:“若是邓妃不信,便请您相中的风水师来看看吧。”毕竟人家是朱尚炳的母亲,担忧和不信任是正常的,倒不如让她自己请个风水师来瞧瞧,好叫她放下心。至于那风水师会说出什么来,不在陆长亭的考量之中。若是说了什么不恰当的,最后决定权不还是在朱手中吗? 陆长亭倒是觉得真没什么可担心的。何况有时候也的确不能听一家之言,万一别的风水师确实发现了他的疏漏之处呢? 邓妃抿了抿唇,有些委屈,像是被陆长亭这话刺伤了一般,低声道:“妾没有此意。” 朱此时倒是更担心陆长亭心有不快,他朝陆长亭看了一眼:“长亭,你不必在意……” 邓妃闻言,心底更不是滋味儿了。 陆长亭摆了摆手:“我是很诚恳地提出建议,你们都不用以为我生气了。说不定我确实有疏漏呢?事关孩子,慎重为上。” 朱犹豫一下,点头了。他是很相信陆长亭的,既然陆长亭都这样说了,那他便这样做就是了。 “先回去吧。”陆长亭道。 朱的步子没有动,他朝邓妃看了一眼,目光里带着探究的味道。邓妃被他看得往后缩了缩,更显得娇.小可怜了。 “二哥,走吧,炳儿怕是有些害怕了。”陆长亭出声提醒道。 朱这才动了步子。 待他们的身影从院子里离开之后,邓妃才慢腾腾地抬起了头。娇兰赶紧扶住了她,低声道:“主子没事吧?” 邓妃咬了咬牙:“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更令她恨的是,这人将她的儿子一口一个“炳儿”地叫,那般的亲昵。邓妃却是不想一想,陆长亭既然是朱的义弟,那么便是朱尚炳的长辈,叫“炳儿”再是正常不过。邓妃更不知道,这本就是朱的授意。 邓妃满脑子都塞着陆长亭那张好看得过了分的脸。 “走,回去。”邓妃低声道:“去请之前的那位风水师。” “是。”娇兰低头应了。其实那陆长亭长得还挺好看的,若非是这人和王爷有些不清不楚,她怕是都要沉溺在那人的容貌之中了……倒是可惜了,好好的什么不做偏来做这个!娇兰心底颇为嫌恶地想。 待回到殿中,朱便不解地问出了声:“长亭,我记得你向来不喜别人对你的怀疑不信任,今日怎么……” “情况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陆长亭淡淡道:“且等那个风水师进府再说。” 朱却是极为不以为然:“还能有什么好的?你可是给皇宫瞧过风水的,这等山野间的风水师,还能比得过你?” 陆长亭忍不住笑了:“二哥这话说得太过偏颇了,有本事的人是不拘泥在何地的。山野间往往还更容易出高人呢。” 朱也跟着笑了:“我也没想到长亭这般谦虚。罢了,不说了,此事不急,再等一等吧,反正这几日我都会将他留在我殿中。” “嗯。” 两人说着话,在床上睡觉的朱尚炳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 “父亲。”朱尚炳小声道,然后他的目光扫到了陆长亭的身上,随后双眼一亮:“陆哥哥。” 朱闻言,不由皱眉道:“长亭,我们二人的模样看上去年岁差距很大吗?我都是父亲了,怎的还管你叫哥哥?” 但是不得不说,或许是接触风水等物的缘故,陆长亭显得特别的有灵气,于是连带也就显得面嫩,不管怎么样,看上去都是翩翩美少年。 陆长亭但笑不语。 因着朱尚炳的缘故,朱想将陆长亭带出去走走的计划暂时搁置了。两人合力纠正了朱尚炳身上的一些毛病,一转眼便是两日过去了。虽然还没有将西安城走一走,但陆长亭觉得就当休息两日也不错。 到了第三日,有丫鬟到了朱的跟前来报:“王爷,邓妃已经请那yīn阳师到府上了。”这丫鬟乃是邓妃身边的娇兰,她跪在朱的跟前,小心地抬头看着朱。 这女子也正当妙龄,生一张圆脸,上看上去青春活泼。不过陆长亭瞧着瞧着……他怎么觉得这个丫鬟有点儿隐晦朝朱抛媚眼的意思。 只可惜朱根本没注意到。 若是陆长亭没在身边的话,说不定朱便注意到了,但是正因为陆长亭在,朱一心想着要拿住兄长的架子,摆出兄长的表率,绝不能让长亭学了坏的去,自然的,什么丫鬟抛媚眼,就全然不被朱看在眼中了…… “长亭要去瞧瞧吗?”朱转头看着他问。 “自然要去瞧的。”陆长亭站起了身。 朱尚炳眼巴巴地盯着他们。 朱当机立断,让一个太监抱上朱尚炳,他们一块儿朝着朱尚炳居住的院子去了。 他们到的时候,那风水师已经到了。 因着此时周围有这么多人,倒也不讲究什么女不见外男,邓妃大大方方地站在院子里,周围守着侍卫下人。 陆长亭一眼就看见了那风水师,倒不是那风水师模样如何出众,而是他的打扮太好辨认了。 穿着道衣,手中托着风水罗盘,头上还戴着一顶高高的帽子。 这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不过看他模样,很容易让人觉得是四十岁,因为这人一看便是平日不注重养身的,所以身子看上去有些虚,有些显老相。不过陆长亭很少用第一眼的印象去定义一个人,除非是观面相得知的东西。所以此时陆长亭并没有粗鲁地断定这人本事不高。 男子摸着胡子,正在与邓妃说话。 朱有意想听这男子在说什么,所以没有让周围人出声,他带着陆长亭走近了,便能清晰地听见那男子道:“宅子之中的确是有些问题,邓妃不必忧心。待小人细细说来……公子见的不是鬼,乃是yīn煞,但yīn煞可招鬼,煞气入体也容易早夭……” “什么?!”邓妃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尖利,她整个人都变了脸色,似乎很是忌讳这风水师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yīn煞?yīn煞从何而来?”朱chā声道,他跟着陆长亭混久了,当然也知道这煞必然得有个出处,就好比前两日陆长亭细细与他说那五鬼起的煞。这可不是空口就能说的。 那男子怔了怔,转过头来。 邓妃忙跪地请安:“妾见过王爷,王爷,这便是妾请来的风水师,人称桂师父。” 那桂师父没想到这么快便见到了秦王,转过身来瞪大眼,赶紧也跪地行礼,口中道:“小人见过王爷。” “起吧,说说,yīn煞从何而起。” 桂师父倒是显得很沉稳,颇有些胸有成竹的味道,他指了指一个方向:“yīn煞从此处而起。” “为何而起?” “还得往那方看看。”说着桂师父便大步走了过去。那里是院子一角,桂师父大步走过去以后,便蹲了下来细细察看,随后又站起来大声道:“王爷,yīn煞是从地底聚集而生的,这里有洞,自然便出来了,最后停滞在这个院子里久久不散。” 陆长亭和朱走上前去一看,地上果然有个洞。 不过陆长亭却没看出来什么yīn煞。 “那地底下的又是怎么来的?总不会这地下本来就有吧?”朱皱眉道。其实朱只信任陆长亭一人,难免从一开始便对这风水师不喜。所以语气之中也就没那么客气了。 那桂师父还沉得住气,并不被朱的模样吓住,他站起身往院外走去:“王爷不如随小人一起来找一找这个源头。” “好,跟上。”朱说罢便跟了上去。 于是那桂师父走在前,后面浩浩dàngdàng跟了不少人。他们慢慢走过了一处处建筑。每走过一处,桂师父都道:“不是这里。”一次又一次,慢慢的,他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了。 朱有些失去耐心了:“还没找到吗?” 桂师父低声道:“请王爷再等一等,小人能感觉到,离源头近了。” 是吗?陆长亭也闭了闭眼,试图来感受。只是他尝试了好一会儿,也什么都没感觉到。不可能啊……陆长亭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此时邓妃面上露出了丁点儿不易察觉的笑意,瞧吧,这陆长亭没什么本事。只可恨王爷一心维护他…… 那桂师父突然顿了顿脚步,面上欣喜若狂地道:“就在前头了!就在前头了!”说着那桂师父竟然拔足狂奔起来。 但这时候朱却不再前进了。 秦王都不往前走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动脚步了,于是只有那桂师父往前面去了。 邓妃小声道:“王爷,怎么了?” 陆长亭也好奇地看向了朱,却见朱的面孔有些yīn沉,陆长亭不由也出声道:“二哥,怎么了?” “那边乃是已故王妃的寝殿。” 正妃与次妃一字之差,但二者居住的寝殿规格却是全然不同的,就如同皇宫里皇后与皇贵妃的差别一样,就算你荣...宠...再盛,只要你不是皇后,你就断然没资格享受这等待遇。 远远望去,那边正妃的寝殿规模不小。 陆长亭心底飞快地掠过了什么,他撞了撞朱的手臂,道:“二哥,我们还是跟上去看看吧,都走到这里来了。” 朱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稍微好看了些,他点点头,跟着陆长亭一起往前去了。 身后众人见秦王动了,这才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4 章 续跟着往前走。 等陆长亭和朱走到寝殿外的时候,桂师父已经转过身来,激动地指着眼前的宫殿道:“王爷,就是此处了!yīn煞便是从此处传出!” 朱面色微冷,问他:“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桂师父微微错愕,道:“小人、小人不知……” 朱观他神色不似作假,脸色稍有缓和,但语气依旧冰冷道:“此处乃是本王病逝的王妃生前所居的寝殿。” 桂师父跪地道:“是小人冒犯了,但yīn煞确实从此地传出。怕是……怕是还和已故的王妃有些关系……”桂师父说罢,便额头触地不敢看朱的面色。 陆长亭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他走上前道:“你站起来。” 桂师父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看陆长亭,陆长亭长得太好看,桂师父当然不会忽略他,只是桂师父不知道他为何要与自己说话。 朱道:“起来吧。” 听了秦王的命令,那桂师父方才敢起来。 陆长亭指了指殿中的方向,道:“我也是风水师,桂师父不如同我一起进去一瞧?” “你、你也是风水师?”桂师父惊了一跳。 陆长亭点头。 桂师父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去,只是他看着陆长亭的时候,眼底难免透出了点儿不屑,在他看来,陆长亭这般模样的人,是不大适合风水的。说他是贵公子有人信,但若说他是风水师没人会信! 王府中的侍卫和下人们不自觉地看向了两人,这两人之间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众人看了半晌,最后目光还是落回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还是陆公子看起来更有仙人味道啊! “如何?我们一同进去瞧瞧?”陆长亭道:“比个胜负?” “胜负?”桂师父终究还是被陆长亭的外表所骗,心底轻视了陆长亭,他大方一笑,道:“好啊,请!” 陆长亭面色冷淡:“嗯。” 桂师父皱了皱眉,心说这少年人,架子拿得倒大。 此时朱道:“长亭,我与你们一同进去,邓妃也来吧。”随后他又点了几个侍卫,多的却是不带。毕竟这里是已故王妃居所,人多实在是不尊重亡者了。 “好啊二哥。”陆长亭应了声,也只有和朱说话的时候,陆长亭的声音才和缓了许多。 那桂师父却突然间懵住了。这少年管秦王叫“二哥”?这样的人物怎么还说自己是风水师啊? 桂师父咽了咽口水,心底有些悬空了……这样的人,自是不好得罪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长亭万万没想到,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狐狸精…… 第121章 因着陆长亭与朱的关系,那桂师父终究还是怕了陆长亭,眼底的轻视收敛得干干净净。 倒是个识时务的。 “我们分头瞧瞧,什么地方有异,最后一同告诉王爷,如何?”陆长亭问他。 桂师父只当陆长亭就是个闹着玩儿的,哪家贵公子真能瞧风水呢?不过是少年人爱逞个能出个风头罢了,就算是真会瞧风水,就他的年纪,桂师父可不信他真的会什么。 但这些心思也只是在桂师父心底过了一遭,他面上笑道:“好,就随这位公子。”姿态倒是大方得很。 他这般姿态,倒是让陆长亭有些迷惑了,那他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强装出来的呢?陆长亭看过不少人,就比如陈方,那就是个没本事还强装高手的,实际上根本经不起陆长亭的拆穿。那么这位桂师父呢?是桂师父当真看出了和他全然不同的东西来吗?为什么刚刚好就是在已故王妃的居所呢? 刹那间,陆长亭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的思绪。 他将这些思绪都短暂地掩盖下来,转身朝着和桂师父完全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朱自然是跟在了陆长亭的身后,邓妃犹豫了一阵,最后也还是跟上了陆长亭,她口中笑道:“左右那桂师父身边也还有侍卫和下人盯着呢。” 朱没搭理她。 失去人心很容易,但是要挽回人心可就太难了,何况是朱这样的人呢? 邓妃咬了咬唇,也知道如今朱是不好讨好的,但她最后什么也没说,什么撒娇委屈都被她收了起来。 陆长亭很快就在殿中屋室转过一圈之后,和那桂师父再度碰上了。 桂师父微笑道:“公子可瞧出什么来了?” 陆长亭盯着桂师父打量了一会儿:“看桂师父的模样,心底已经有头绪了?” 桂师父笑了笑,道:“正是!” 随后,他们又集中到了一处,都等着桂师父来讲述自己的发现。其实这种经历对于陆长亭来说还是很新奇的,毕竟,自从他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之后,在他的跟前便少有人能发挥出水平了,所以说是时隔多年也不夸张。 待所有人都聚拢以后,桂师父方才点了两处地方,道:“这两处yīn煞最为浓厚,不过……这两处,王妃生前都居住过?” 有个丫鬟惊呼出声:“旁人都不知道王妃曾居住过这两处,你怎么知道?” 一般来说,睡觉的地方都定在一处,好端端的,当然不会擅自挪动位置,只是自从王妃大病之后,便换了就寝的屋室,过去的屋室还特地熏了一遍,就是为了去病气。可谁知道哪怕是换了就寝的屋室,没多久王妃还是撑不过去了。 这些王府中的人知道不稀奇,但外头的人都只知道王妃病逝,哪里会知道王妃生前住在哪里这等私密的事呢? 朱的眸光沉了沉,看着那桂师父的目光却并无赞赏之意,他淡淡问道:“为何会有yīn煞?桂师父,你还是没有告诉本王。”好歹也是洪武帝的儿子,朱拿出气势来的时候,自然慑人无比,旁人连他的目光都不敢轻易对上。 再当他的目光锐利地从桂师父身上梭巡而过,那便更是给人造成相当大的心理压力。桂师父有些畏惧地看了看朱,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额头上微微渗出了汗珠,道:“是,是小人之过。因为王妃乃是因病而亡,所以去后也必然会在常常起居的地方留下晦气,晦气积攒到一定地步后便会催动煞气。且、且小人隐约看见殿中有供应王妃之灵位。其实只要有墓地,灵位便是不必要的……殿中煞气浓重,会更受灵位的影响,转而成为yīn煞。民间常说的鬼,多半都是这样的清形。因为煞气由王妃而起,所以见鬼的人就算是看见王妃的鬼魂也不奇怪。” 这番话乍然一听,说得还是有鼻子有眼的。 但朱总觉得他说得没长亭好,何况……朱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煞气乃是由王妃而起!你这等人,也敢议论王妃吗?” 朱在迸出冷声的那一刻,身上的杀气也紧跟着迸了出来。 那桂师父就算再沉得住气,到底也还是畏惧了朱身上的杀气,当时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口中道:“小人句句属实,绝无半点冒犯王妃之意。” 陆长亭的目光忍不住再一次梭巡过这位桂师父。他因为高度的紧张和畏惧,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来。不过这桂师父的心理素质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他没有表现出慌乱来,口中的话仍旧是有条理,并且是口吻坚定的。 陆长亭再度疑惑了,难道说真的是自己水平不够了?但是不可能啊,以这桂师父所言,若真是这样的煞气,那么对于他来说,实在太简单不过了啊,他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而且桂师父的那段推断有些问题。病死过人的地方要形成晦气,再从晦气形成煞气,这个过程可太漫长不说,要达到见鬼的效果,而且是在这样短的时间里,那就只有是在短期内密集地死了很多人,并且都是病死的,那么毫无疑问,这个地方就能快速累计晦气,最后转为yīn煞。 既然有疑惑,陆长亭自然也不会憋着,他大大方方地问出了声:“桂师父,短期内想要达到如你所说那样的效果,怕是不容易吧?” 桂师父不慌不忙:“那公子以为如何?” “我认为这应当是在殿中病死很多人才能达到的效果。” 桂师父轻笑一声:“公子偏颇了,公子为何不看看已故的乃是什么人呢?若是我没瞧错的话,王妃走的时候,似乎还有身孕。王爷,小人说得可对?” 朱没说话,他紧紧盯着桂师父,面上都是不喜之色。这桂师父说话,总是令他感觉到极度的不快。 此时那丫鬟再度惊叫出声:“你一个风水师如何知道?” 朱很是厌恶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丫鬟,冷声道:“拖下去。” 那丫鬟呆了呆,马上跪地求饶:“王爷,王爷饶命啊,奴婢口有失言,奴婢知错了……王爷……” 她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侍卫捂住她的嘴,仿佛拖麻袋一样,毫不怜惜地直接将她从殿中拖了出去。 陆长亭看了一眼那惊慌失措的丫鬟,而后回过头来问桂师父:“所以呢?” 桂师父笑了笑,胸有成竹地道:“女子属yīn,未出生的婴孩同样属yīn,而且两者都属极yīn,在病死后,这种yīn气自然更为浓重。哪里是常理能衡量的呢?当yīn气极盛时,自然的yīn煞就产生了。” 陆长亭还是觉得不对。 这桂师父前言后语总透着些串连不上的味道,若是先前陆长亭只是有着浅浅的怀疑的话,那么此时他心底的怀疑就浓厚至极了。端因为那个丫鬟。 旁人或许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陆长亭何等敏锐啊?他觉得这一切都显得太过巧合了。没错,是巧合。 秦.王.府的下人会这样没规矩吗?他们或许会通融邓妃,给邓妃一些无伤大雅的消息,但是他们绝对不敢在秦王的跟前,这样越矩地惊呼出声。这种规矩应该是刻入他们骨子里的,哪怕没有时刻铭记这些规矩,但他们也本能地知道这样的行为是不能做的。 可眼下呢?这丫鬟一次出口也就罢了,竟然还两次惊呼出口,都是为了应答那桂师父的话,衬托出桂师父的厉害之处。毕竟他本来不应该知道的东西,他都说出来了呢,那不是很厉害吗? 这样的手段,以前陆长亭为了取得雇主的信任,也会用一用。但他总觉得,这桂师父和那丫鬟之间,彼此配合的味道太浓了…… “王爷,小人所观察出的便是这些了,若是这位公子还有与小人不同的观点,便请公子说出来吧。”桂师父的声音响起了。 陆长亭再看向他,桂师父还是那样的沉稳。 这个人身上的破绽很少,但他身上违和的地方又太过明显…… 陆长亭道:“我什么也没看出来。”陆长亭的姿态倒是很坦dàng,但他一身气质实在太出色了,哪怕是说出这样的话来,都让人对他生不出什么苛责来,反而觉得放在他的身上,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值得被原谅的。 桂师父想笑最后又将笑憋回去了,所以一时间他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奇怪。 陆长亭知道,他这是瞧不上自己,桂师父心底一定是对自己的什么都没发现发出了嗤笑声。 “什么都没发现?怎么会呢?”邓妃惊愕出声:“公子的本事……陆公子的本事应当是比桂师父更为出众的啊!” 朱闻言,脸色却是有些难看,直觉得邓妃是在故意给陆长亭没脸。 陆长亭听见这句话的同时,也在心底轻叹了一声,邓妃说出这句话来,可着实算不得明智,毕竟前两日她还表现得不信任自己,现下来说这样的话,定然会被朱以为是故意为之。 朱冷声道:“长亭的本事本就比他高出一筹!在应天府时,父皇都称赞过长亭的本事出众,钦天监都少有人能与之比肩。”朱说罢,目光再度从那桂师父身上梭巡而过,同时口中极为嫌恶地道:“他算是什么东西?也配与长亭相比?” 桂师父的脸色微微发白,面上显露出了紧张来。 这头邓妃也是一愣。 被、被洪武帝夸赞过?事关皇帝,这样的话就肯定不会是朱编撰出来的,可……可是就这样一个空有外貌的少年,真的能得到皇上的夸赞吗? 还是桂师父更识趣,马上跪地道:“是,王爷说的是,小人必然不敢与公子相比,但是风水学问之中,疏漏是常有的事……”桂师父心底也打鼓得很,被皇上夸奖,他是真的有本事吗?还是说,皇上夸他,也不过是为了哄一哄少年罢了?桂师父还是不肯相信前一种可能xìng。 桂师父在说完这句话后,脸色慢慢地又平复了。 陆长亭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他们原来是拿自己当花瓶呢,陆长亭一面哭笑不得,一面却又灵机一动,干脆拿出个花瓶贵公子的形象来,笑道:“是吗?可我从来没有疏漏的时候啊。” 桂师父心里骂你吹什么牛逼,但面上他什么也不敢说。哪怕这人再没本事,但这人与秦王关系深厚,又曾得皇上夸奖,他一个草民敢说什么?这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所以我认为桂师父都是在一派胡言。”陆长亭淡淡道。 桂师父和邓妃的脸色都一同变了。桂师父咬了咬牙,看着陆长亭的目光就跟看着胡搅蛮缠的纨绔公子哥儿一样。 “二哥以为呢?”陆长亭转头看向朱。 朱当然是更信任陆长亭,正要开口,邓妃便带着哭腔道:“王爷,此事涉及到炳儿啊,还是慎重为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请王爷继续听桂师父说下去。” 桂师父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上去就像是受强权所压迫的可怜小老百姓一样。 朱冷笑道:“那你便说说,既然发现了yīn煞,这yīn煞要如何处置吧。” 陆长亭冷哼一声,紧紧地盯着那桂师父,目光不善,无形中又给桂师父增加了压力。原本朱心底憋着不快,但是他对陆长亭了解多深啊,当即反应过来陆长亭的表现不对劲。长亭为何会如此呢?只能说明他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既然长亭会如此做,那就一定是有问题,朱对此毫无疑问,所以他也配合起了陆长亭,和陆长亭扮演起了不同的角色。只是同时,朱也更留意这桂师父了。长亭之所以态度有异,是不是因为这桂师父有问题呢? 桂师父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当秦王在邓妃的劝解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5 章 还是决定好好听他所言。桂师父缓缓道来:“若要除去yīn煞,只需做两件事。一,撤去灵位并且销毁牌位桌案贡品等物;二,烧了这座大殿。火能去除一切晦气。” 听见这两句话,陆长亭毫不客气地嗤笑出了声。 如果说先前因为桂师父的胸有成竹和沉稳不变,导致他对自己的怀疑拿捏不住的话,那么此时就全然没有这样的担忧了。因为他完全可以确定,这桂师父就是个骗子!一个演技倒是足够去拿奥斯卡的骗子! 什么用火去晦气?根本不可能做到!若是这样简单的话,日后给人家瞧风水的,凡是有煞气和晦气的地方,都对人家说你放把火就好了,你这不是找打吗?风水学哪有这样简单。 可是桂师父这样胆大,敢骗秦王? 陆长亭将邓妃头一次提起桂师父时,到桂师父出现,再到这一路上桂师父的表现,再到现在桂师父说出解决的办法,全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串联起来……可疑的点都提溜出来。 陆长亭心底渐渐有一个怀疑成形了。 那厢桂师父听见陆长亭的嗤笑声,抬起头来道:“公子以为我说得不对吗?请公子指教。”话是如此说,但桂师父却表现出了几分傲气和坚定。就这样的演技,若是普通人,怕是真的就相信桂师父了。 但是这么几年下来,朱对陆长亭的信任实在非常人所能比的。何况经过应天府的事之后,朱对他的信任是更甚从前了。相比起来,一个完全陌生的风水师,一个是陆长亭,他自然不会选择相信这风水师。 陆长亭淡淡问道:“我很好奇桂师父跟谁学的风水?出自何人门下?”拜在应天府的经历所赐,陆长亭倒是也知道一些风水的门派和组织了,还有些风水大师的名头也都被他记了下来。 桂师父不慌不忙,道:“公子,在下不才,堪堪拜在东留先生的门下。” 东留?这可真是巧了,陆长亭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也没想到这样正正好。之前在端本宫的时候,宫中有钦天监、杜乘兴、王昭三人。杜乘兴为了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做过自我介绍,后头更是坦率地告诉他,自己被请到皇宫来,是因为在外有点儿薄名,人称“东留先生”。杜乘兴的xìng子和王昭完全不同,杜乘兴说起这话的时候,半点夸耀也无,仿佛就只是说自己的另外一个代号而已。 陆长亭是真没想到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巧合的事。 谁能想到,他前脚结识了东留先生,后脚便有人告诉他,他拜在东留先生的门下呢? 陆长亭出声道:“东留啊,倒是有些名气,看不出来,桂师父也是自大师门下啊!” 桂师父微微一笑,像是谦虚地表示此事并不足为提一般。 “不过这东留先生我有幸见过一面,不知道我们所遇是否为一人,请桂师父说说,东留先生生得什么模样啊?”陆长亭问。 桂师父依旧没有半点慌忙,道:“老师年纪并不算大,瞧着比我年轻些……”桂师父细细描述一番,倒是的确和杜乘兴没有二样。 但陆长亭还是不信。 桂师父身上违和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所以桂师父越是表现得□□无缝,就越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 邓妃在旁边笑了笑:“妾虽然是一介fù人,不过也曾听过这东留先生的名号,实在厉害得很,桂师父既然师从自东留先生,想来的确是有大本事的。” 陆长亭很是不屑,心道我还被洪武帝夸过呢,真要比这些虚名,桂师父能及得上他?这应天府一行,别的没有,但陆长亭的名头是赚足了的。 朱看了看桂师父,道:“这几日桂师父便留在王府中吧,此事本王还得思考一番,不能单凭你一张嘴说道。” 桂师父笑了笑:“王爷慎重些是好的。”桂师父此时已经放心不已了,毕竟在他看来,秦王已经不再受那陆公子的影响了。桂师父在心底嘲讽一笑,这陆公子果然是个公子哥儿,竟然敢直接说自己什么也没发现,自然秦王是不会信他了。 桂师父觉得这胜利手到拈来,从地上站起身来后,还冲着陆长亭淡淡一笑。 而陆长亭也将纨绔贵公子表现得淋漓尽致,冲着那桂师父极为不悦地冷笑了一声,随后看向朱道:“二哥,这人净是胡扯。” 邓妃此时和那桂师父想得差不多,所以哪怕陆长亭再出声对朱说话,邓妃也没放在眼里。若说唯一让她放在眼里的,只有陆长亭和朱之间过分亲密的动作。邓妃看得心里难受,干脆柔声道:“王爷,妾出去陪一陪炳儿。” “去吧。”朱虽然允许了,但随即又对身边的太监道:“半个时辰后,将公子带到本王殿中去。” 太监自然点头应声不已。 邓妃往外走的身影不由得僵了僵,不过她好歹知道此时朱正对她不满,所以这时候她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只有邓妃自己知道,此时她的心里对陆长亭何等的厌恶。若没有此人,她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呢?邓妃闭了闭眼,随即在心底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什么关系的,她总能讨回来的。一个男人……长得再好又如何?能生孩子吗?能嫁给王爷吗?邓妃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待邓妃和桂师父都走后,陆长亭也很快和朱回到寝殿之中。朱挥退了所有的下人,他给陆长亭倒好了热茶,放好了点心,然后才道:“长亭可是觉得那桂师父有问题?” “二哥,我心中有一猜疑。”陆长亭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只是实在有些冒犯。” 朱拈起一块点心,塞到了他的嘴里,笑道:“你我二人之间何来冒犯之说?” 陆长亭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嗯。”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收敛起来了,转而严肃地道:“二哥,我们抛开别的不说,只说那桂师父最后提出的解决的法子,他说一是撤掉灵位,二是烧了大殿。撤掉灵位,若是真有yīn煞的话,是会有些见效,但是明明还可以有更好的法子,为什么不说?却是选择这样的办法?王妃的灵位是谁人都能动的吗?这样的法子明显是下下策,但他却只说了此法,对其余的抛开不提。” 朱皱眉道:“我也正是不满于他这一点。你说得不错,王妃的灵位是谁人都能动的吗?他不过区区风水师,谁给他的胆子说出这样的话?” 陆长亭目光闪了闪:“二哥说得不错,谁给了他这样的胆子。”陆长亭并不在这句话上过多纠.缠,他顿了顿,接着又道:“再说那一把火烧了的解决方式,这更是无稽之谈!风水之中,从来没有一把火便能驱了晦气和煞气的说法!之前这桂师父倒是说得还有鼻子有眼,可以看出是有点风水基础,但越往后便越是胡扯。可他为什么非要这样胡扯?对风水学稍微精通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法子是在胡扯。那他为什么不换一个更像样的说法呢?换一个更像样的,岂不是更能将我们骗住吗?” “是啊,为什么。”朱面上的表情渐渐消失了个干净。 “只有一个可能……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有着明确的目的xìng。”朱抿了抿唇,“不错,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的行为了。” 陆长亭又道:“还有那丫鬟……” 朱脸上这才见了点笑意:“这不用你说,我也注意到了。所以我才立即让人将她带下去了,先关上一.夜再行拷问。” 朱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皇宫啊!他会一点心眼和警觉都没有吗?自然不可能! 陆长亭和朱对视一眼,默契一笑。 “长亭所言,极为有道理。既然有着极强的目的xìng,那么反推便可了。”朱冷声道。 这就跟从杀人动机来推断嫌疑犯是一样的道理。 这可以迅速地筛定目标。 陆长亭没有chā嘴,因为他心底其实已经有一个人选了,但是他不能说,站在他的立场不能这样去说。所以只能看着朱自己来推断。 “撤去灵位,烧毁王妃生前的寝殿……长亭可知我为何对那桂师父那般不满吗?” 陆长亭摇了摇头,等着朱往下解释。 “长亭,对于已故王妃来说,被怀疑yīn煞由她而起,已是极大的不敬,若是再撤去灵位,烧毁宫殿,她的面子便也等同被扔到地上踩踏了。” “是谁会想要将已故王妃的脸面这样踩踏,连死后的尊严都半点不留给她呢?”朱眸光变得yīn沉了起来:“邓珠。” 这个邓珠,毫无疑问,便是邓妃了。 朱会这样直接叫出她的名字来,可见朱心底对她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点。 陆长亭没有说话。 而朱却仿佛已经认定就是她了,厉声道:“就是她了!自从王氏走后,一直以来以正妃自居的便是她!但皇室王爷的正妃哪里是那样好当的?当初她做了次妃,那便只能是次妃。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想将王氏的痕迹彻底从秦.王.府中消弭,以达到她摇身成为王府女主人的目的?还以炳儿做筏子。”朱说到后头已经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陆长亭猜测的也正是她。 实在是邓妃身上的疑点甚多,动机、行为疑点,她都具备了,让人如何不怀疑到她的身上去?何况从之前朱的叙述中,陆长亭就知道邓妃对已故的王氏没有多少尊敬之情,若是尊敬的话,她便不会在王氏去了之后,这么快就想要上位了。 若那桂师父真是受邓妃所指使,那邓妃也未免太过可怕了些。她这可是利用手段,想要光明正大将属于王氏的东西,彻底驱逐出秦.王.府啊,连个灵位都不留啊!这是何等令人心中顿生寒意? 朱冷笑道:“她想要达成目的,也得可看我同意与否,这秦.王.府可不是她说了算。我这便让人将那桂师父抓起来……” “二哥等等。”陆长亭按住了朱的手背。 朱被迫又坐了回去,陆长亭的掌心温热,朱不大自在地将手收了回去,问道:“长亭可是还有话要说?” 陆长亭点了点头道:“二哥,从那桂师父的表现,你也应该看出来了,他极为沉得住气,是个擅长做戏的人。你就这样将他拿下,他也未必会愿意认罪。” “愿意不愿意又如何?我也拿他有法子。”朱冷声道。不过一介草民,放在他堂堂秦王的眼中,自然不算什么。 陆长亭摇头:“那邓妃呢?还有,万一是我猜错了呢?” “长亭怎会猜错?” “总得有这样的预想,所以还得等证据确凿,都呈在他们跟前,自然也就无法抵赖了。桂师父是邓妃找来的,这一点邓妃没法否认,我们先得证实这桂师父的确是满口谎言。我可以说他所说都是无稽之谈,但毕竟只是我口中所言,难以成证言,不如再请个有名望的风水师前来……”陆长亭与朱嘀嘀咕咕,仔细商量了一番。 待他们说完之后,正好是朱尚炳被送回来的时候。 朱将朱尚炳叫到一旁去,好生陪着玩了一会儿,突然间,朱生出了个想法来,并且这个想法不自觉地从他口中说了出来:“若是长亭一直留在西安就好了,我看炳儿很喜欢长亭。” 陆长亭只是笑了笑,却并没应答。 朱叹气:“也不知那两年老四给你灌了什么**汤,现在除了他你谁都不要了是吧?” 陆长亭听着这话,顿时心底的尴尬又浮动了起来。于是陆长亭只能继续闭口不答。 朱叹道:“若是你告诉我,我便也那样对你,看你会否愿意留在西安。” 陆长亭摇了摇头,斟酌道:“不一样,二哥大约不知道,我本是不愿寻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朱扬眉:“这是为何?” 陆长亭道:“我那时知道你们身份不凡,觉得自己和你们本也没什么未来可言。”说完,陆长亭自己又觉得这句话似乎有点怪怪的,怎么说得像是他在和朱家兄弟谈恋爱一般。陆长亭压下这种诡异感,道:“何况人长大总是会变的,或许我大了,便不再你们喜欢了,也或许你们更大一些了,便也不会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陆长亭是傲气的,但那从来都是在风水之上。而在人的情感之上,他从来都没什么安全感。你能指望一个没体验过什么亲情友情爱情的孤儿,有什么安全感吗?他从来都不吝于用最坏的去猜测这些情感。 朱从没想到,原来陆长亭还是这样想的。 他忍不住轻拍了一下陆长亭的头,“你竟然还敢这么想!我和老四对你不好吗?自然是过多少年都不会变的!你也没变啊,你还是那个长亭!”总是令人喜欢,丢不开手的长亭。 陆长亭心道,那是因为我们现在都没变,所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仔细想一想,其实朱和朱棣都是有变化的,变得更有城府了,更会收敛情绪了,同时朱还更为高傲了,脾气越发地不好了,只是这样的坏脾气暂时被他藏起来了而已。但是很神奇的,他们对待他的态度却好似从来没变过一样。 连普通的亲情都没得到过,他怎么会想到,自己能从皇家子弟的身上得到这些东西呢? “好吧,不说这个,所以当初你谁都不愿意跟着,那么后来为何又独独选择了老四?” “多两年啊!”陆长亭说得理直气壮:“不过若非那时候我在中都惹了人,我也不会从中都离开去找四哥。” 原本朱是哭笑不得的,但是听到后面一句话,朱的脸色登时就变了,冷声道:“谁人敢惹你?” 朱何其护短,到了他的口中,自然就不是陆长亭惹了人,而是谁人惹了陆长亭了。 陆长亭将当初的事简单讲了一番。 朱皱眉:“这些人也敢欺负你?” 陆长亭心道,都欺负完了。 朱还要说话,门外却有太监走来跪地道:“王爷,王府外有人求见,说是从应天府而来,寻陆公子的。” 陆长亭在应天府能认识几个人?还特地来寻他?不可能是太子或者洪武帝派的人,因为若是他们派的人,这太监便会说了。 “他叫什么?” “那人说自己姓杜,是个风水师。” 陆长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6 章 有些惊讶:“杜乘兴?” “谁?”朱当然不记得这样的小人物。 陆长亭嘴角勾了勾,脸上笑容灿烂:“杜乘兴,端本宫中的风水师之一,他还有个身份。” “什么?” “人称东留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和群里读者打赌,说我周五之前能替换完,她们竟然都不信,气死宝宝了! 哼,看,宝宝早起写九千! 我厉害吗?哼,快夸夸我啊!哼!我跟你们嗦,我下午会再更一章! 第122章 所以背后不能妄议他人,否则说曹cāo曹cāo就到,当真不是开玩笑的。只不过,这杜乘兴的到来对于陆长亭来说是好事,对于那桂师父来说,就不一定了。 朱和陆长亭对视一眼,最后从彼此的眼中都瞥见了几点笑意。 “将人请进来。”朱下达了指令。 那传话的小太监自然不敢耽搁,忙转身快步去了。 “走吧,移步大厅。”朱出声道。 陆长亭点头,待走了两步之后,陆长亭突然顿住了脚步,道:“二哥,你得派人去盯着桂师父,最好连邓妃也一起盯住了。” 朱微微挑眉,明白过来陆长亭想做什么了,他点头应道:“好。” 陆长亭微微一笑,和朱一同大步走了出去。他们走到大厅中去的时候,那杜乘兴还没到。这很正常,毕竟秦.王.府的规模不小,走进来是要花些功夫。 陆长亭和朱坐着用了会儿点心,喝了两口茶,然后才迎来了杜乘兴。杜乘兴走进来,遥遥一拜:“草民见过秦王殿下。”随后,他才看向陆长亭,道了一声:“陆公子别来无恙。” 之前在端本宫的时候,陆长亭一直都表现得较为冷漠,甚至是冷傲,从王昭在他那里吃了亏以后,几乎所有人都给陆长亭贴上了不好相与的标签。 而此时,杜乘兴却眼睁睁地看着,陆长亭勾了勾嘴角,心情愉悦地对着他露出了笑容来,口中还道了一句:“别来无恙。”虽然只是简单四个字,虽然只是一个笑容,但是这放在陆长亭的身上,实在显得太不可思议了。 杜乘兴看着陆长亭脸上的笑容,都不由得感叹,这少年生的模样,实在是世间少有的俊秀! 杜乘兴避开了陆长亭那双仿佛颇具蛊惑力的眼,严肃的面孔上也缓缓展露出了笑容:“陆公子,冒昧打扰了。” “不冒昧。”陆长亭对于杜乘兴的到来,那就是喜闻乐见啊,“敢问前来可是有何事?” “云游到了西安,听闻陆公子在秦.王.府上,特地前来见陆公子一面,若有机会,愿与陆公子好生切磋一番。” 陆长亭笑道:“好啊!”姿态端的爽朗。 这番与在端本宫时截然不同的态度,着实将那杜乘兴惊了一跳,要不是确认眼前的人确实是陆长亭,杜乘兴便会觉得他被鬼上身了。 如今看来,或许是陆长亭本就xìng子豁达吧,之前在端本宫所为,也不过是因着钦天监的缘故。 陆长亭根本不知道,这杜乘兴已经将自己脑补成了一个何等豁达的高洁人物!他对杜乘兴展露笑脸,对他温和以待,都不过是因为杜乘兴来得恰当好处了啊! “你称我为陆公子,我还不知如何称呼你呢?”陆长亭突然道。 杜乘兴微微一愣,随后道:“称我杜兄吧。”显然他是摆出了与陆长亭平辈论jiāo的姿态来。 光是这一点,这杜乘兴可就比那王昭强了太多。 “你在外有名号‘东留’,不如我便称东留兄吧。”陆长亭见他并不计较辈分的问题,此时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称呼起了杜乘兴。 名字不过代号矣,杜乘兴也并不放在心上,他点了点头道:“好。” “日后东留兄也不必客气。” 杜乘兴从善如流地改口:“陆兄。” 两人之间好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但是搁在朱的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越发地不是滋味儿…… 都怪长亭太好了啊,世间这么多人都忍不住喜欢他。朱在心底感叹一声,随后让人给杜乘兴搬了座椅,上了茶点。 杜乘兴落座后便沉默了,其实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长亭看了看他,出声问:“东留兄可定下与我切磋的时间了?” “还未,若是陆兄有主意,那便听陆兄的。” “好!正好!秦.王.府中有一处,我瞧过之后,并无问题,但有个风水师却说是有煞气,不如便请东留兄也瞧一瞧,评判出最后结果来。我这里还有一事,也想请东留兄为我证实。” “现在?”杜乘兴一怔。 陆长亭摇了摇头:“两日后,如何?东留兄可有什么不便之处?” “无不便之处,两日几时?我必然准时到达。” “不如请杜先生住在王府中,时候到了,请杜先生出来便是。”朱出声道。 杜乘兴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确有不便之处,还望见谅。陆兄告诉我是几时,我那日必然准时到,半点也不耽误陆兄的事宜。” 陆长亭闻言,忍不住又在心底感叹了一声,瞧瞧,王昭和杜乘兴看上去乃是熟识,但是王昭怎么就没从杜乘兴这里学到点儿东西呢?杜乘兴说话显得又真诚又很是讨喜,自然,陆长亭和朱都不好再劝。 “巳时,如何?”陆长亭问。 杜乘兴点头:“妥。” 说完话后,杜乘兴便又沉默了下来。可见之前在端本宫的时候,王昭的沉稳是装出来的,而杜乘兴的沉稳乃是来自于他的沉默。 朱见状,便立即让人送他出去了。 杜乘兴对秦.王.府也没有什么留恋的意思,跟着太监走出去,背影很快就远去了。 “之前伺候朱尚炳的那些下人呢?”陆长亭突然出声问。 朱不知他怎么突然对此好奇了,但还是答道:“都被关起来了,等待发落。” 陆长亭笑了笑:“关起来好,院子里伺候的所有人都被发落了,这再看看还有鬼吗?” 朱开始没明白陆长亭的意思,但是很快朱就反应过来了。之前长亭不是在看过之后,说那是装神弄鬼吗?最有可能动手装神弄鬼的,自然就是院子里伺候的人,若是人都被发落了,之后也没鬼出现了,那不就是说明,正如长亭所说的那样,乃是有人刻意为之吗? 朱yīn沉沉一笑:“长亭说的是,咱们就等着瞧一瞧,那鬼……还会出来吗。” 那厢邓妃被牢牢看管了起来,这次因为有着朱的严令,所以侍卫们直接将门从外面锁上了,同时还把守在门外一步也不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把守什么罪犯呢。 邓妃当然忍受不了这样的境地,她叱骂外面的侍卫,甚至是在屋中低声哭泣……使尽手段,邓妃也没能从屋子踏出来一步。 娇兰守在她的身边,低声道:“主子,是不是因为您找来的风水师,扫了那陆长亭的面子,所以他才又与王爷说了些什么,王爷便将咱们关得更严了。” 娇兰越是说,邓妃的脸色便越是往下沉。 “别说了!”邓妃猛地一拍桌子,桌面上的茶杯都跟着抖了抖。 “这陆长亭着实是块巨大的绊脚石……”邓妃咬了咬唇:“王爷从前从不会如此待我,王氏在时,他都是更为.宠.爱我。如今王氏都没了,他一个男人,还想能得到什么?不过因着容色殊丽,一时得了王爷.宠.爱罢了!一个男人,只是一个男人……” 娇兰低声道:“可谁能胜得过他那张脸呢?就算年岁老去,容颜不在,但那还要等上好多年……主子,您必须得想想法子啊。他才刚到王府几日,便给您带来这样大的麻烦,待到日后他站稳脚跟,还有主子的容身之处吗?”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可是有什么法子……”邓妃咬了咬唇:“他不是女子,自然不能用寻常手段……我再想想……” 娇兰小声道:“不过主子也不必太过忧心,等王爷为了公子妥协了,撤了王氏的灵位,烧了宫殿,那时候那陆长亭的面子也会跟着扫地。毕竟……之前他还总与王爷说,公子的住处什么问题也没有。这往轻了说,是他没本事。往重了说,那就是他故意想要害死公子。王爷何等睿智之人,定然会心中厌恶他的,就算嘴上不说,但只要有了一次不快,离日后的厌弃还会远吗?” 邓妃微微一笑:“你说的是。”邓妃倒是忘记了,娇兰这句话同样可以用在她的身上。 现在朱已经对她有了不满,那么离日后的彻底厌弃还会远吗? 接下来两日,朱绝口不提风水之事,也未将那桂师父叫来询问。他带着陆长亭在西安城中转了起来,从早到晚,府中几乎不见他们二人的身影。 几百年前的西安城和几百年后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朱见他很有兴致,还道日后带他去瞧一瞧那些古老的帝王陵寝。陆长亭自然是乐得答应。 这么一转悠,便是到日落时分。 第二日,依旧如此。 只是入夜之后,朱带着陆长亭去了一处酒楼用饭。 这处酒楼店面很宽,看上去很是阔气,尤其当朱和陆长亭到的时候,还能看见里头攒动的人头。这处酒楼的生意很是火bào啊。 陆长亭并不喜欢和人挤在一处,他仰头看了一眼,道:“二哥,此地有什么值得一尝的美食佳肴吗?” 朱却是神秘一笑道:“带你进去你就知道了。” 陆长亭不好拒绝他的好意,便只有跟着一块儿往酒楼里走,侍卫将他们护住,前面开道,后面拦住那些不长眼冲撞上来的。 陆长亭微微松了一口气,有人护着,当然就好多了。 他忍不住再度感慨,有权势果真是极好的!吃饭都不用排队! 知道是秦王大驾,酒楼掌柜亲自迎了出来,将他们接到了包厢之中,而后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听朱点菜。 此时陆长亭再看外面那些拥挤的人,便觉得心底舒服多了,甚至还觉得轻松了起来。 待那掌柜走后,陆长亭才听见朱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手下的人怀疑这里藏了白莲教的人。” “这里?”陆长亭陡然一惊,没想到自己离白莲教那么近,难怪朱要带他到这里来。 所以今日他们根本不是来用饭的,而是来看白莲教的,或者也可以说是先来踩点的。 朱点了点头,道:“俗话说大隐隐于市,白莲教并非是藏在那些小地方,相反,他们很聪明地藏在了最为热闹的地方,如此更能避开旁人的怀疑。” 陆长亭点点头,对这个解释并不意外。 这些精通藏匿的人,当然会玩这样的花样儿。 这处酒楼虽说外面看起来阔气,但里头却并非如此,看这里挤了这么多人,便知道并非什么高档场所。酒楼之中的包厢也只是单独用屏风隔开,实际是可以通过屏风的间隙往外看的。 所以陆长亭很是轻松地便观察到了酒楼之内的模样。 陆长亭不认得白莲教,不知道白莲教的人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白莲教的行为特征,他只粗粗看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没看出来。毕竟他对白莲教的认知仅仅来自于百科和一些影视形象。 “二哥,我什么也看不出来。”陆长亭无奈地道。 朱无奈地看了看他,随后跟着朝外面看了过去。陆长亭屏息等待着朱指出那些人身上的不同之处,随后陆长亭听见他说:“我也看不出来。” 陆长亭:??? 那一瞬间,陆长亭觉得朱在驴他。 偏偏这一刻,朱的神色很是真诚:“我是当真看不出来。”朱说罢,还失笑道:“长亭,他们又不会在头上写着名字,自然是瞧不出的,你以为我一眼就能瞧出来了?若是如此,那捉他们岂不是省力得很。” 陆长亭无言以对,竟然还觉得朱说得有点对。 朱问他:“你觉得这处风水如何?” “什么?”陆长亭怔了怔:“你说这酒楼?”朱是想从这些白莲教众依存的地方下手?先坏了风水? 朱点头:“长亭,既然风水有这般妙用,如何不可用到此处来呢?白莲教为祸民间、作恶多端,妄图颠覆大明,这等组织着实不应当存在于世间。” 当然,这些话都是朱压低了声音,几乎紧贴着陆长亭的耳廓说的。一旁的侍卫们恍若未见一般,面色都不带变一下的。 陆长亭也并非那等死板之人,半点不懂变通,若是有利的事,用这等手段也无不可。 “二哥让我好好瞧瞧。”陆长亭低声道。若是能通过此法拿下白莲教的人,对于陆长亭来说,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当然,还是一种新的挑战。或许,还有个好处,那就是日后朱棣上位后,至少不用为白莲教作乱而头疼不已了。 种种思绪飞快地从陆长亭脑子里掠过,然后他再度往外看了出去,只是这一次怀着全然不同的目的。 正好这时候掌柜亲自领着伙计来上菜了,那掌柜在看见朱和陆长亭耳语的姿势后,不由目光微闪。 掌柜殷勤地笑了笑,道:“殿下慢用,小人告退。” 陆长亭盯着那掌柜看了一会儿,低声道:“二哥,这回我倒是瞧出些不同来了。” “什么不同?”朱微微挑眉,实在有些惊讶,毕竟方才陆长亭还说自己什么都没瞧出来,怎么突然间又瞧出来了? “擅风水的人,多少会瞧一些面相,会起卦算爻。我粗粗观他面相,乃是见血之相。” 朱不解:“这是何意?” “就是说他从前杀过人。” “这……这都能呈现在面上?”朱啧啧称奇。 “自然能,杀过人的,和没杀过人的,面相大有不同。一个酒楼掌柜,好端端的,怎么会杀人呢?那自然说明他有异了。”陆长亭淡淡道:“不仅如此,我还觉得这个掌柜会点儿风水。” “这也能看?”朱更觉得惊奇了。不过若是陆长亭所为,似乎就算做再多惊奇的事也都不奇怪。 “这不是看,而是……怎么说呢,味道,靠味道辨别。同行的,身上自然有同样的味道。” 朱点头:“这倒也是有几分依据,初时我手底下的人怀疑上这里,便是因为察觉到这酒楼里的人,有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7 章 过人血的味道。我手底下的人,都是宰过人的,自然对这方面也更为敏锐。” 这大约就跟前世,干了许多年的警察,能一眼认出来小偷、吸.dú.者和杀人犯一样。因为长期与之打jiāo道,所以已经形成了自身的敏锐反应。 陆长亭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低声与朱道:“白莲教也有风水师,便要棘手许多了。”而且白莲教是除了佛教、道教以外的又一重要宗教,他们信奉弥勒佛和明王。一般在这样的组织之中,风水师怕是只会多不会少。甚至还有可能其他方面的能人。 之前陆长亭没想到这一点,还是那掌柜提醒了他,此时陆长亭难免有所担忧。不过担忧归担忧,并不代表他就此畏惧了。 朱笑了笑:“岂能难倒长亭?” 陆长亭也跟着笑了笑,不再看酒楼,而是低头专心地吃起了饭。 整个酒楼内部和外貌都已经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了,自然不用再花时间去细看。 这酒楼之所以会生意火bào,也是有原因的,至少食物的味道的确是不错,而且这里价格不贵,所以稍有些钱便都能到这里来用饭,而不用受什么限制。人多起来之后,秦.王.府的人也的确很难判别,究竟哪些才是白莲教的人了。同样的,来的人多之后,谁也不知道这么多人,是否会在潜移默化之中,被白莲教所影响。 百姓们都是很容易煽动和蛊惑的。 这处酒楼都快成为朱的一块心病了,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始终都不敢对这里采取什么措施。直到陆长亭为他提供了一条新思路。风水稍有疏漏,便可用以害人……有些人受其所害,最后却连原因都找不到。实在是不动声色便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之后吃饭的过程中,两人很少再jiāo谈了。 毕竟是在敌人的地盘上,他们就算装作纯粹来吃饭的,但心底到底还是本能地不愿在这里多待。他们认真地用完了饭,很快就带着侍卫离开了这里。 而陆长亭和朱都走出一截路了,陆长亭却还能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在打量他…… 陆长亭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是那个掌柜?难道那个掌柜也从他身上看出了些什么?陆长亭心底隐隐有些鼓噪,那是一种终于迎上对手的感觉。 陆长亭闭了闭眼。 朱见他站在马车前不动,不由问道:“长亭,怎么了?” 陆长亭摇了摇头:“我没事,二哥,上去吧。” 听陆长亭如此说,朱不疑有他,只当是陆长亭疲累了,他点点头,扶着陆长亭上了马车。果然,没一会儿陆长亭就靠着马车壁睡着了。朱笑了笑,看了看陆长亭,最后也跟着闭上了眼。 陆长亭这一觉睡得有些沉,等他清醒过来之后,却发现现在已经是早上了,外面太阳升起,日光照shè进来,暖洋洋的,倒是叫他有些不想起来了。 不过没一会儿,陆长亭便不得不起床了。 因为朱尚炳不知什么时候又偷摸摸潜入了偏殿之中,他小小的身子就趴伏在地面上,好奇地看着床上的陆长亭。陆长亭不知道他来了有多久了,但是肯定不能让朱尚炳就这么趴着。 陆长亭掀开被子,迅速套好衣衫,然后快步走过去,将朱尚炳从地上抱了起来。 外面的人听见响动,便立即进来了,放热水、拧毛巾、备漱口水……还有个太监体贴地将朱尚炳接了过去。朱尚炳有些方面和安喜很像,他不会哭闹,哪怕是被个太监抱在怀里,他也就靠着太监,眼巴巴地看着陆长亭的方向。这番神情,实在像足了安喜。 难免的就勾起了陆长亭几分怜惜。 陆长亭这时哪里知道,他若是对朱尚炳有半点怜惜,转身就得被邓妃记恨上。 没一会儿的功夫,朱也起了。他们迅速洗漱好,用过早饭,估摸着一会儿杜乘兴都快到了。于是朱才对身边的太监道:“待会儿将桂师父和邓妃都一同带到厅中。” 他说的乃是“带来”,而不是“请来”,聪明的已经反应过来,秦王这是对邓妃有所不满了。 待陆长亭和朱慢条斯理地朝着大厅走过去,那桂师父和邓妃已经到了。 经过这两日的禁足,哦不,或者说禁闭更为准确,邓妃的面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不过她正值花儿一样的年纪,哪怕是憔悴了也并不损她的美丽,反而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美丽来。 那桂师父被看着,整日吃吃喝喝睡睡,虽然短短两日,但他瞧上去两颊红润了不少。或许是因为王府整日供吃供喝的厚待,让那桂师父以为王爷已经相信他的话,仿佛富贵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了。于是这般滋润生活之下,桂师父看上去还年轻了两岁。 在见着朱和陆长亭后,两人都赶紧见了礼。 “起身吧。”朱淡淡道,然后还让人给两人搬来了椅子。这般行为,毫无疑问让桂师父和邓妃都放下了心。 他们都认为这样的举动,说明朱是在信任桂师父的话了。 对于邓妃来说,可就不只是如此,她开心极了,瞧瞧,哪怕陆长亭长得再好看又如何?可他生不出孩子啊!如今此事和炳儿有关。王爷最后还不是选择以炳儿为重,听取桂师父所言! 邓妃压抑下激dàng的心情,隐晦地朝陆长亭看了一眼。 陆长亭当然没有错过邓妃的目光,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邓妃不再敌视地看着他了,反正他对邓妃也没什么好感。而很快,邓妃或许就要倒大霉…… 陆长亭看也没看邓妃一眼,他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桂师父的身上。 此时朱出声道:“桂师父,本王也很想相信你,但是这等大事……你若说谎,本王便是毁了王妃的灵位和居所。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后果吗?” 桂师父拱手拜道:“小人绝无半句谎话,有得必有失,还请王爷早做决断,公子年幼,经不起这般yīn煞损害。逝去的人终究不比活着的人啊!” 桂师父这番话说得让人乍一听,还觉得满是大义,很有道理。 但朱的目光却是冷了冷,他隐晦地朝邓妃看了一眼。 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逝去的人终究不比活着的人?所以才这样迫不及待连王氏在王府的最后一点痕迹都要抹去? 朱垂下目光,低声道:“……桂师父可敢发誓,今日对本王所言,句句属实?” 在桂师父听来,这样的话便已经是让步了。他哪里还管那么多?不就发个誓吗?如果用发誓就能换得秦王的信任,那让他多发几个誓都没问题。 “小人在此发誓,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反正那些撒了谎的,也没见谁真的被天打雷劈了。 朱点点头,道:“天打雷劈就不必了,若你敢欺骗本王,本王便将你的皮剥下来点天灯。” 陆长亭在旁边听得都忍不住一寒。 桂师父这是……真的找死啊……这撞在朱手里,陆长亭还有那么点儿同情他。毕竟这点天灯是注定了…… 桂师父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悲惨命运即将到来。不过听见点天灯三个字,他也还是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 “我还是不肯信他所言。”陆长亭淡淡出声道。顿时招惹来了桂师父和邓妃的目光。陆长亭估摸着,这时候他们应该都挺想宰了自己的,毕竟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了,偏偏半路还杀出了自己这个程咬金。 不过没关系,因为很快他们就会发现……现在还不是离胜利最远的时候…… 毕竟下面才是越来越远…… 陆长亭仿佛漫不经心地道:“所以我又请了个风水师,若他所言和桂师父一致,我便向桂师父赔礼道歉,若是这个风水师说的与我一样……” 还不等陆长亭说完,桂师父便打断了他:“公子莫要欺人太甚!公子百般阻挠,又恶意践踏我的心血,现在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拉出个风水师来,便要判定我的对错!王爷……这西安城中还有几个负有盛名的风水师?若是这个风水师半点水平也无,怎么办?” 朱低头像是思虑了一会儿,然后转头问陆长亭:“长亭,你以为呢?” 桂师父差点被朱这般态度哽得一口血。 邓妃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忍不住抬头看向了陆长亭。 陆长亭感受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淡淡道:“这人不是西安城的,是外地来的。” 桂师父顿时就不以为意了,一个外地来的,就算他信,秦王肯信吗?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秦.王.府指手画脚。 “王爷,那便更不能让这个风水师来扰乱视听了!”桂师父高声道。 陆长亭淡淡道:“迟了,他已经来了。”说罢,陆长亭便朝着门外看了过去。 受他影响,众人纷纷跟着朝门外看了过去。 由太监领着,门外一个男子走了进来,男子约莫而立之年,面容严肃,穿着简朴,身上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桂师父第一眼看见的时候,还心下不屑,但是越看他就越觉得不对劲。 这……这人…… 陆长亭站起身迎上去,低声道:“容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颇负盛名的杜乘兴先生,人称东留先生。” 桂师父的脸色几乎是在转瞬间就涨到了紫红色,整个人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巨大的恐惧将他笼罩住了,他感觉自己像是陡然间被人扒去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只能光溜溜地站在那里,羞耻感和恐惧感像是潮水一般,将他紧紧包裹住…… 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嗓子里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而邓妃也被吓了一跳。 前两日她也才从桂师父口中听了那什么东留先生…… 杜乘兴朝着陆长亭点头道:“陆兄,我没来迟吧?” “来得恰到好处。”陆长亭嘴角微弯,一双桃花眼更显得波光潋滟。饶是杜乘兴这样的人,也不得不小心地避开了他的双眼。 桂师父哪能不记得东留先生的模样呢?他之所以能将东留先生的模样描述准确,是因为他曾经有缘见过一面,便牢牢记在了心中。也正是因为东留先生难以见到,他想着,反正远着呢,就算他撒个谎也不会被发现,所以他就很是坦然镇定地撒下了这个谎言。 可是……可是东留先生叫这个少年什么?他叫少年为“陆兄”,他们是认识的!而且这少年能被东留先生以平辈论jiāo,说明他是真有本事的…… 一连串的打击降临到了桂师父的头上,他的脑子完全处在了混沌的状态,连后悔都忘记了…… “如何?桂师父觉得他可有资格?”陆长亭问他。 桂师父嘴唇哆哆嗦嗦,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邓妃看了一眼桂师父,不知道怎么突然间桂师父就变成这样了,就因为这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东留先生吗?他们能撒谎说是东留先生的徒弟,现在当然也能一口咬死这人不是东留先生啊! 这个蠢货! 邓妃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了一句。 邓妃只得迟疑出声道:“这人便是东留先生吗?” 杜乘兴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邓妃小声道:“王爷,陆公子年纪轻,要小心他被人欺骗呀……”说着邓妃便朝杜乘兴看去,眼里满满都是不信任的味道。 言下之意便是暗指杜乘兴乃是弄虚作假的人。 陆长亭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这世上竟然真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明明弄虚作假的是他们,却还能理直气壮地去怀疑别人。 陆长亭看向桂师父:“桂师父不是师从东留先生吗?桂师父说,这位可是东留先生?” 桂师父张了张嘴,脸色控制不住地开始发白。 而不等他开口,杜乘兴已经拧眉怒声道:“什么师从自我?我绝没有这样的弟子?陆兄被这人欺骗了!” 桂师父额上开始往外渗冷汗了。 邓妃朝桂师父看了一眼。 桂师父咬咬牙,道:“此人、此人并非我的老师东留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干了一下午的体力活儿,所以第二更有点晚。 第三更肯定是零点后了……我现在要去休息一会儿……我已经被你们榨干了。QwQ 第123章 陆长亭和朱连个chā嘴的机会都没有,便听杜乘兴怒声斥道:“好一个颠倒是非黑白,装我的徒弟装不成,便要抹黑我的身份了吗?这倒是新鲜了,我头一次听见别人说我冒充东留。哪里来的贼人,行骗行到秦.王.府里来了!” 杜乘兴似乎并不擅长骂人,在叱骂桂师父的时候,杜乘兴自己也气到胸膛起伏不定,面色铁青。 因为他本身的面孔看上去就显得很刻板严肃,此时化作铁青色之后,看上去就更为骇人了。 陆长亭注意到桂师父的额上又渗出了些汗水来,随后他还隐晦地朝邓妃的方向看了一眼,邓妃的目光有些冷。这时候,陆长亭已经完全可以判定,邓妃就是背后主使了。 “桂师父认为他不是东留?”陆长亭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 无数压力降临在桂师父的头上,这时候他几乎说不出辩驳的话来。邓妃看了一眼桂师父,她当然不能理解桂师父此时心理上的压力之大。这时候必须得有人出声啊…… 所以邓妃犹豫地开口了:“陆公子,若无证据,谁又能说明,他就是东留先生呢?事关重大,还请慎重为上。”邓妃这段话说得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但实际上,她就是在将杜乘兴往骗子上钉。 这时候的邓妃都还很沉得住气,毕竟胜利就在眼前,很容易就能迷惑了人的眼。 此时杜乘兴已经是怒不可遏了,他冷声道:“我没想到,有一日我居然还要费尽心思来证明我是我自己。”杜乘兴转为冷笑,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物,道:“这乃是一月前我尚在皇宫时,皇上亲自赐下的。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这是什么!” 那是个罗盘,上面印有皇宫赏赐品独有的印记。同时上面还留有杜乘兴的名号,正是东留二字。 什么都可以作假,唯独皇上赐下来的东西是无法作假的。 陆长亭出声提醒道:“桂师父可要辨认仔细了,若是敢随意指认皇上赏赐之物是假的,那犯的可是大罪……” 他们在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8 章 师父说话的时候,始终都没忘记时刻关注着一旁的邓妃,邓妃此时已经表现得有些焦灼难安了,她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嘴角不自觉地绷紧,目光锐利起来……种种细小的反应,都将她此时的心理表露无遗。 桂师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就在邓妃恨不得替他开口的时候,朱突然出声了:“不如邓妃也来瞧瞧?” 之前压力没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邓妃自然没什么感觉,但此时听见朱出声,邓妃几乎四肢都僵住了。 她总觉得……朱看着她的目光似乎微微变了。 “妾相信王爷,王爷若是信了这人是东留,那妾也是信的。”邓妃咬了咬唇,最后选择了这样一个稳妥的回答。那桂师父自然就被她所抛弃了。当然,本来就只是一颗棋子,对于邓妃来说一直都是无关紧要的。 桂师父的身体猛烈一颤,转头看向了邓妃。 邓妃察觉到了朱的态度,所以她才会选择放弃这次机会。如果说之前她还沉浸在胜利之中,那么当朱冷声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就瞬间清醒过来了。她觉得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抛弃一个不重要的人,反正以后总还有着大把的机会。现在她必须得跟着朱的步调走,牢牢抓住朱,不然若是待会儿将她也一起发作了,那便真的完了。 邓妃自以为自己做了最好的选择,她可以用一张利嘴,将她和桂师父的关系割舍干净,但是她却忘记了,一旦被她抛弃之后,桂师父为了自保会做出什么事来。 “邓妃何必说得如此勉强?本王知道邓妃恨不得连长亭也说成是骗子,唯有桂师父才是可信的。毕竟,他是来自你的授意啊。”朱轻飘飘地道,随即冷漠地看了邓妃一眼。 陆长亭不知道这一刻邓妃在想什么,但他看见邓妃仍旧能维持住镇定,还笑着道:“王爷说笑了,桂师父确实是妾请来的,但何来授意之说啊?” 朱看着她这般无辜的模样,便觉得怒从心起。站在一侧的陆长亭,能清晰地捕捉到朱脖颈上微微突出的青筋。可见朱已经快要暴怒到极点了。 杜乘兴此时也很不高兴,哪怕对面站着的乃是秦王的妻妾,他也仍旧毫不客气地开口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次妃何必回答得这样勉强。” 邓妃被扫了面子,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陆长亭见状暗暗摇头,只能说邓妃着实太过于自信了,她或许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不给她面子,这样毫不留情地驳斥她。 “看来你才是骗子了。”朱看着桂师父低声道:“本王早在京师皇宫之中便见过东留先生,如今你们倒是敢睁眼说瞎话,硬是指着东留先生说是假冒。”朱猛地一拍桌案:“你们都将本王当什么?以为本王就那样好欺骗吗!” 桂师父浑身一软,终于跪倒在了地面上。而此时桂师父比邓妃想到的更多,秦王是什么人?会轻易被他们骗了吗?也许……也许从一开始秦王就没信任过他们吧……桂师父眼前又浮现了陆长亭的那张脸。 而这个长相过于美丽的少年,也是当真有本事吧,只是他被先入为主所蒙蔽,才完全没能想到,他们早早就设下了陷阱,就等着他出丑……不然,东留先生怎么可能恰好出现在这里呢? 桂师父根本不知道,是他自己撒的谎才将他自己带入到了地狱之中。 “方才我们是如何说的?”朱淡淡道:“哦,本王说,若是你有半句谎话,本王便扒了你的皮点天灯。” 桂师父一脸惊骇地看着朱,他没想到朱真的说到做到,说要点天灯,就真的要拿他点天灯! “不,求王爷饶了我吧!王爷……求王爷饶命……”桂师父终于开口叫出了声,或许是因为极度的恐惧,所以桂师父的声音沙哑极了。他的内心在剧烈地挣扎着,整个人都叩倒在了地面上,面朝下,使得旁人都看不清此时他的面上是什么表情。 陆长亭看了他一眼,顿时觉得,邓妃和桂师父的联盟怕是很快就要溃散了。 而邓妃这时候才迟缓地发觉到了不妙。 她心跳如雷,但是面上却不敢泄露半分,只是人在惊恐和担忧之下,怎么可能会没有表现呢?她的面色也开始透出白来。就像是刚刚桂师父意识到大事不妙之后一样。 “去,找两个侍卫来,就在这里,扒了他的皮。”朱冷声道。这一面才是属于皇家人的真实的一面。他们哪里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一旦被他们拿捏住证据,你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邓妃站在那里,明明身边还陪着丫鬟,身后还有下人,但是邓妃却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 很快,侍卫真的按照朱所言摆好了刑具。 陆长亭走到杜乘兴身边道:“我本想劳烦东留兄的便是查证此人是否在撒谎。我说这宅子中没有yīn煞,他却偏说有。我问他跟谁学的风水,他便说拜在东留先生门下,我正觉无从查证的时候,东留兄便到了……” 杜乘兴此时的面色已经好看了不少,他淡淡道:“此乃缘分。” 陆长亭笑了笑,道:“是啊,缘分啊。” 就这么简短的两三句对话传入了邓妃和桂师父的耳中,所以……这根本不是有预谋地对付他们?而是就那样的不凑巧,前脚刚撒了谎,后脚东留先生便到秦.王.府来了。 所以……他们只是败给了这样一个不凑巧? 这比刻意为之还令他们难以接受,桂师父匍匐在地面上的身子晃了晃,陆长亭甚至觉得他可能会气得吐出血来。 有什么比这更难受呢?你辛辛苦苦部署了那么久,自以为□□无缝了,眼看着你就要和胜利握手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外,一个巧合给你全盘摧毁了,现在你还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种滋味儿简直令人憋屈到了骨子里去。 “既然事情已了,东留兄便回去歇息吧,待之后我再来请教东留兄。”陆长亭淡淡道。 杜乘兴也不是笨人,他知道秦.王.府中必然是出了什么事,下面秦王肯定是要料理府中之事的,若是他再不识趣地留下来,那可就不好了。 杜乘兴点了点头,道:“今日来这一趟也值得了,至少揭穿了一个骗子的真面目。我便不多留了,改日再见。” “再见。”陆长亭道。说实话,杜乘兴这样配合的态度,都是令陆长亭觉得很是惊奇的。 杜乘兴很快由太监引着带出去了。 朱指了指刑具的方向:“开始吧。” 桂师父瞪大了眼,真、真的要将他点天灯? “王爷,求王爷饶了我……不不,是小人。求王爷饶了小人,小人并非有意欺骗王爷,这都是……都是旁人指使的……王爷,求王爷饶了小人吧,小人愿意说出那背后指使之人!” 侍卫一步步逼近,手中的刀泛着冰冷的光,桂师父几乎能想象到,当第一刀落在自己头皮上的时候,该是何等痛苦的滋味儿……桂师父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他剧烈地颤.抖了起来,说话也是哆哆嗦嗦,带着浓重的恐惧和畏缩。 他的面色惨白,额上的汗水已经结成了豆大的汗珠。 “王爷……小人什么都说……求求你……王爷……”到了后面,桂师父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嘶吼。 而桂师父的声音,实际上也在无形中给邓妃增添了不少的压力。 邓妃也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若不是身边的娇兰扶住了她,那么邓妃颤.抖的模样会变得更为明显。 “可本王不想听。”朱淡淡道:“背后是何人作祟,本王心底已经有数。” 就在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邓妃狠狠地打了个激灵,邓妃知道这样会暴露自己,但是……但是她已经全然控制不住自己了…… 邓妃害怕极了。 她身旁的娇兰小声道:“王爷,次妃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很呢,求王爷允奴婢带次妃回去歇息吧。”娇兰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她的借口找得很好,但是朱心底的怒气积蓄了那么多,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人呢? 朱淡淡道:“今日没有本王的允许,谁都不能走。之前邓妃说得好,此事事关重大,不仅与公子的安危有干系,还牵扯上了已故的王妃王氏。怎么能轻易放过呢?邓妃乃是公子的母亲,怎能轻易离场?” 邓妃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此时她的模样和那桂师父之前何其的相似。他们都是一样的,心理防线正在步步紧逼之下缓缓崩溃,直到最后彻底崩塌。 朱一声令下:“扒了他的皮!” 侍卫捏着刀,将桂师父按在地上便要动作。 桂师父剧烈地挣扎起来,口中翻来覆去都是为自己辩解的话。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骗了秦王,为什么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等等。”朱突然出声道。 桂师父高高悬起的心跌落回去,整个人急.促地喘着气,邓妃也终于从屏息中恢复了过来。他们都以为朱改变主意了。 而此时朱低声与陆长亭道:“长亭怕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若是觉得害怕,不如便先去歇息一会儿?”朱还将他当作孩子,一个不能见血腥场面的孩子。 这句话一说出来,陆长亭是觉得被关怀的温暖,而桂师父那颗刚落下来的心,便又立即悬了上去,而邓妃心底的妒恨则是在瞬间升到了顶点。娇兰那般哀求,他都不肯放她们出去,而陆长亭一言未发,秦王便能体贴地想到他是否会害怕这样的场面。那秦王为何就不想到她也会受惊害怕呢? 邓妃看向了陆长亭。种种情绪jiāo织在一起的缘故,邓妃一时间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她泄露出了对陆长亭的敌视和憎恨。 而此时朱似有所觉地朝她看了一眼,这一眼,yīn沉沉,冷冰冰。 邓妃当即就被吓住了,赶紧收敛起目光,低眉顺目地往丫鬟娇兰的身上靠了靠,装作被吓得面色苍白、弱不禁风的模样。 陆长亭觉得自己实在无辜极了。 但他也确实不想见到这等血淋淋的场面,于是点点头,跟着一个小太监到屏风后去歇息了。 虽说他见不着外面的景象了,但是声音他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当第一声惨叫声响起的时候,还伴随着邓妃的尖叫声。 看来邓妃这次是真的被吓惨了。 想一想,真要在她跟前剥人皮,邓妃怕是还得留下严重的心理yīn影。 小太监殷勤地为陆长亭送上了茶水和点心,陆长亭看了一眼点心,最后还是没什么胃口去吃,于是选择了放下。 外面的惨叫声很快一声胜过一声,用撕心裂肺来形容怕是都远不及。 隔着屏风,陆长亭隐隐听见朱说了一声:“倒油。” 所谓倒油,便是从桂师父头顶上剥开的口子,往下倒油,最后再点燃……陆长亭已经不敢再想象下去了,因为光是想一想,他都觉得一股疼痛蔓延了自己的全身。 陆长亭忍不住站起身道:“我有些累了,送我回去歇息吧。” 那小太监如今对着陆长亭那是半点也不敢怠慢啊,听陆长亭如此说,他马上就点着头,将陆长亭往外送。 当然,要出去的话,不可避免的,陆长亭还会再和那桂师父打个照面。 陆长亭一出来,外面便安静了一瞬。 “怎么出来了?”朱问。 陆长亭舔了舔唇:“有些累,我回去歇息。” 邓妃此时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她朝陆长亭看了一眼,满是憎恶的味道。她多想嘲笑这陆长亭胆小,可事实上她也想要离开这里,可她却走不了,怎么也走不了…… “去吧,若是饿了,就吩咐人去给你做吃的,我待会儿再过来。”面对陆长亭的时候,朱的口吻明显要温和了许多。 陆长亭点点头,由那太监护着往外走。 桂师父还在惨叫。 陆长亭无意中瞥了一眼,发现那桂师父满面是血,面孔狰狞,头上发丝乱糟糟,看上去黑乎乎的一团……他一边惨叫,一边挣扎。旁边的侍卫手里还捧着一碗热油,脚边还放了一桶。陆长亭不敢细看,匆匆出去了。 他当然不会同情桂师父。做了什么样的事,自然就要担负起什么样的代价。桂师父不可能不知道欺骗秦王的后果,但他还是选择做了,就因为他被背后的利益蒙蔽了双眼。既然他自己早早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么现在不管遭受什么,他都只能承受。 惨叫声渐渐被陆长亭抛在了身后,他还隐约听见,邓妃又一次哀求朱想要离开。 但朱的声音却很是冷酷:“不行。” 陆长亭闭了闭眼,有一瞬间觉得,朱家兄弟骨子里还是挺像的。 ……都不是什么慈善之辈啊! 大约也只有朱标在马皇后的影响之下,才那般仁善得过了头。 陆长亭加快了步子,很快回到了他就寝的偏殿中。那太监担心他受惊,还特地命人打了热水来给他。陆长亭用热水洗了脸,净了手,这才觉得心底淤积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他转过身,正要往床边走,谁知道正好看见朱尚炳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眼巴巴的,一句话也不说。 陆长亭冲他招了招手。 朱尚炳毫不犹豫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陆长亭牵着他的手走到床边,拍了拍床,朱尚炳会意,自己就很是乖巧地拱上.床去了,陆长亭不自觉地笑了笑,跟着也上.床,掩上被子,闭眼休息。 惨叫声和血腥的画面渐渐从他脑子里褪.去,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个孩子睡着的缘故,陆长亭觉得这会儿安宁极了。他很快就陷入了熟睡之中。小太监yù言又止地看了看陆长亭和他身旁的朱尚炳,最后,那小太监还是什么都不敢说,选择乖乖地走出去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长,但是陆长亭却觉得很是神清气爽。 待他醒来后,朱尚炳已经坐起来在打量他了。陆长亭顺手揉了一把朱尚炳的头,啊,反正朱也不在这儿,他也不会知道自己揉了他儿子的头。陆长亭觉得手感还挺好的。他隐约能体会到,当年为什么朱家兄弟那么爱摸他头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9 章 陆长亭起身洗漱一番,还顺便给朱尚炳擦了擦脸蛋。 下人们送来了茶水,而后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其实他们也和邓妃脑补得差不多,总觉得自家王爷对这位陆公子的重视实在非同一般,自从他来了之后,凡是敢招惹他的,都没什么好下场,就连次妃都比不过这位陆公子呢?他们再一听说,前几日那个风水师现在正在被点天灯,他们就顺理成章地认为,这都是因为那个风水将陆长亭得罪了,才会招致这样的下场。 种种一综合起来,他们在陆长亭跟前没五体投地都是好的了。 陆长亭见了这些人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有这样可怕吗?是不是他们还担心他对朱尚炳也下个什么dú手啊?陆长亭之前觉得,能在秦.王.府先明确地位免去麻烦是件挺好的事,但他没想到yīn差阳错,自己在秦.王.府下人的心中,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位,他们见了他都忍不住发抖了…… 这种滋味儿对于陆长亭来说,可真是太新奇了,毕竟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遭遇,被人当作大反派一样的遭遇…… 陆长亭给朱尚炳倒了杯温水,两人一同喝了起来。 而这时候朱回来了。 他大步走进来,陆长亭总觉得他走动间同时还带来了一股焦臭味儿和血腥味儿……这股味道实在不太好闻,而且总能让陆长亭丰富地联想到那桂师父是如何被折磨的。 朱注意到陆长亭的目光后,就立即会意,马上脱去了外衫。丫鬟见状,赶紧去取干净的衣服了。 “如何了?”陆长亭问。 “他怕极了,我什么都不用问,他便自己说个一清二楚了,邓妃倒是不肯承认,一心说桂师父也欺骗了她,如今桂师父是为了保命,才故意诬陷她。”朱说这话的时候,面色yīn沉。 虽然之前早就猜测邓妃了,但是当事情真正被证实的时候,朱还是觉得心底一阵郁气,怎么也去不掉。 他对女子向来没什么特殊情谊,之前王氏还在的时候,好歹还能得他一个敬重。 但就算是如此,邓妃也乃是他的枕边人。而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真面目原来是这般模样。他之前都只是觉得,邓妃乃是对王氏不满,心胸有些狭隘,整日沉溺在争风吃醋之中。但现在看来,邓妃都已经学会欺骗人了,而且还是设下这样的局,连他也要欺骗,更连儿子都利用了,就为了抹去王氏在王府中的痕迹! 她岂止是心胸狭隘! 陆长亭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出言分散他的注意力道:“那二哥决定如何处置?” “不是还有见鬼的事没处置吗?先等这件事处置了,我再瞧她如何狡辩。” 陆长亭点了点头。 其实要处置邓妃可不容易,毕竟是洪武帝亲自许的人,她又是邓愈的女儿。不过,只要不取其xìng命,朱这个秦王能做的事还有很多。 “那桂师父死了吗?” “没死,我让人用珍贵yào材将他的命吊着呢,怎么能让他就这样死了?他活着,邓妃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说白了,桂师父以后的用处,就是用来提醒邓妃,让她日日都无法安眠的。朱还……挺狠的。 “见鬼之事……二哥不如让炳儿回院子里去住吧。多住上几日。让邓妃也去,派人看着她。”陆长亭低声道。 这个最好的就是让朱尚炳再去试一试,还有没有鬼。 朱点头:“长亭说的是。”随后,他便立即叫来人做了安排。朱尚炳听见自己要被送回去,也依旧还是不哭不闹的模样,朱一见他这般模样,心底对邓妃的不满便更甚了。 陆长亭低头吃东西,不再言语。 其实这时候,他心底还有个怀疑。按照正常的历史,王氏不应该死得那样早……会不会,会不会是邓妃所为呢?邓妃一心想要烧毁王氏生前的居所,一是践踏王氏尊严,二是抹去王氏痕迹,会不会还有个原因是为了消灭证据呢? 当然这些都只是陆长亭的猜测,他没有急着对朱说出来,因为此时朱正是最厌恶邓妃的时候,若是将猜测说出来,受到情绪左右的朱怕是就直接认定乃邓妃所为了。还是等等再说吧……至少等有了更有力的佐证再说。 很快,王府公子的院子里重新热闹了起来,新的下人被拨了过去,朱尚炳也住了回去,同时跟着住过去的还有邓妃。 陆长亭跟着朱继续在西安城中转悠。 一转眼,便是几日过去了。 陆长亭和朱再次踏足了这处院子,同行的却还多了个杜乘兴。陆长亭是怕自己看走眼,所以让杜乘兴也跟来了。 很快,朱尚炳被太监抱了出来,而另一间屋子的门打开,邓妃也被丫鬟搀扶着从屋子里出来了。 几日不见的功夫,邓妃看上去更是憔悴了,眼底带着血丝,眼下还带有青黑之色,就连步履都是虚浮无力的。她这幅模样,才是真正的憔悴了。 “王爷。”邓妃抬起头来看着朱,眼底满是哀求和委屈。 朱没看他,而是低头问朱尚炳:“炳儿这今日睡得香吗?” 朱尚炳点了点头。 “可还有见鬼?” 朱尚炳歪着头想了会儿,随后摇了摇头。 邓妃有些不明所以,王爷带了人前来,就为了问炳儿这样一句话吗? 朱直起身子,面色微沉,他问邓妃:“你知道为什么他不再见鬼了吗?” 邓妃小心地摇了摇头,咬唇道:“妾不知。”她是真的受了心理上的折磨,所以此时邓妃的模样哪里还有过去的娇美之态? 朱低声道:“本王知道。因为之前在院子里伺候的人,装神弄鬼,恐吓炳儿,之后本王将他们一通发作,全部撤去,没了人装神弄鬼,自然的,炳儿也就见不到鬼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之前炳儿所言,确确实实是有鬼啊……那些下人哪里敢来装神弄鬼恐吓炳儿呢?”邓妃不解地道。 陆长亭暗暗摇头,这可就装得不大像了。毕竟若是正常母亲的心理,在听见有人恐吓自己的儿子之后,自然是暴怒不已,而邓妃却是第一时间便否认了这种可能。那就只说明,她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所以她才要否认。 朱冷笑:“他们是没有这个胆子,可背后若是有人指使呢?” 邓妃缩了缩,低声道:“谁敢这样做呢?” 朱笑得更厉害了:“还能有谁呢!不就是你吗!”都到这一步了,见邓妃还敢狡辩,朱自然是怒不可遏,毫不留情地叱骂出了声。 邓妃立即跪了下来,自是一番辩解,言语中全是围绕她乃是朱尚炳的母亲,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陆长亭此时默默chā声道:“劳烦东留兄看一看,这院子里的风水如何?可有yīn煞?可否有见鬼的可能?” 杜乘兴对秦王家务事不感兴趣,但陆长亭出声,他却是点点头,按照陆长亭所说照做了。 看着杜乘兴在院子里转悠的身影,邓妃不自觉地咬了咬唇。 朱冷哼一声道:“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装神弄鬼恐吓炳儿,不过是为了引起我重视,你知道我重视炳儿,若是出了事,定然会找人来查。然后你再以慈母的角色,将桂师父带入王府中,让桂师父装模作样一番,最后引到王氏的身上去。你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恐吓炳儿,你只是为了借机让我撤了王氏的灵位,烧了她的居所!” 邓妃埋头不语,面色发白。 而这时候杜乘兴也走回来,淡淡道:“陆兄没有看错,院子里的确没有问题,更没有yīn煞之说。” 邓妃身子一颤。 朱蹲下身道:“邓妃,你可认罪?” 邓妃当然不死心,依旧为自己辩解着:“妾为何要做这些事呢?妾是炳儿的母亲,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来……” 朱冷冷地看着她,命人将那批被发落的下人带来上来。 邓妃浑身颤.抖,从丫鬟娇兰的怀中软倒下去,她闭了闭眼,低声道:“他人诬陷,妾不敢辩。” 陆长亭都不得不称赞她了,可实在太能扛得住了啊! 邓妃挣扎着爬起来,钗环发鬓都乱了,她跪倒在朱的脚边,无力地伸手去抓:“王爷,求您信我!真的……真的有鬼!并非我找人装神弄鬼啊!王爷……我在这里住了这几日,我也见鬼了啊!王爷……” “还在胡扯?”朱气笑了:“见鬼?我看是你心里有鬼!”“把她带下去看起来。” 朱尚炳在旁边已经吓坏了。 “炳儿!炳儿……”邓妃回头去看朱尚炳,嘶声叫道:“真的有鬼,王爷,炳儿会被那鬼害了的……王爷!” 邓妃满面泪水,什么美态都没了。 她终究还是敌不过侍卫的力道,再度被侍卫关回到了之前的屋子之中。 “既然你说有鬼,那你便在这里多瞧瞧吧。”朱毫不留情地道。 陆长亭看了一眼朱,倒是不自觉地想到了朱棣。 朱家兄弟骨子里很是相似。 如今朱棣说喜欢他,自然恨不得将他捧在掌心,但若是有一日半点情谊也没了呢?陆长亭有点不敢往下想。但是同时他心底还有个微弱的声音道,你又不是邓妃啊……他也不是朱啊…… 陆长亭摇了摇头,他在胡想些什么?他本也不是断袖啊!竟然想那么长远去了…… 邓妃哭喊的声音渐渐被门板阻隔在了里头。 院子里的人很快离开,这处地方重新恢复了安宁。 入夜时分。 哭累了的邓妃躺在床上,紧紧握住娇兰的手,她盯着屋子,声音发抖,嘶哑地道:“有鬼……娇兰真的有鬼……” 娇兰咽了咽口水,回过头去…… 像是在邓妃的声音之中,看见了一双猩红的鬼眼。 娇兰惨叫一声,吓得昏厥过去。 邓妃紧紧裹住被子不敢松手:“真的有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要讲究科学,微笑,坚决不写鬼。 啊,第三章更得好迟,又困了。QwQ晚上见吧。下午有事,晚上再写一更。 第124章 邓妃被彻底禁足起来之后,陆长亭便许久都没再见到她的身影了。朱给陆长亭请了个老师,还是当地很有名望的大儒。此时已经不是明朝建立初期那样大儒难求了,朱的面子还是很有用的,至少将人给请到了,不过这人究竟对他这个学生乐意不乐意,陆长亭觉得挺不好说的。 毕竟据说古时的大儒脾气都很是怪异。 陆长亭又并非什么惊才艳绝的天才,人家能一眼看上他吗? 不过这位大儒还有两日才会到来,陆长亭倒是可以暂且放下心了。 对于陆长亭的表现,朱感觉到很是费解。无论面对什么事都分外沉着冷静的陆长亭,竟然会对请了教学问的老师而感觉到紧张,这简直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朱哪里知道,毕竟陆长亭两世加起来,脱离学校实在已经太久了,而眼下周围的人对他寄予了厚望,他自己也同样在思考通过科举来提高自身地位,种种原因之下,陆长亭又不是圣人,自然会感觉到紧张。 还不到两日后,秦.王.府便又闹腾了起来。 看守邓妃的人来报,说是邓妃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这话是从伺候她的贴身丫鬟娇兰口中传出来的,因而谁也不敢怠慢。虽然眼下邓妃是得了秦王的不快,但毕竟王妃去了,如今王府妻妾中就她位置最高,何况她还生了个儿子呢,这位还是邓愈的女儿……种种原因加在一起,任谁也不敢放任她就这么病着。 朱听到下人报上来时,纵然心底再不高兴,但也要考量到种种因素,最后还是起身朝着院子去了。 陆长亭挥挥手让他去了,自己在那儿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偏殿多看会儿书去。 他没想到,没一会儿的功夫朱就回来了,而且是满面怒容地回来了。 “怎么了?”瞧那邓妃也不是个蠢人,总不至于在生病之后,还能将朱惹得这般怒火升腾吧? 朱咬牙道:“我到了之后,她便说让我解了她的禁足。我瞧她的模样确实像是病了,自然也不打算在这一点上为难她。偏她还非要说那屋子里当真有鬼。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想骗我?认个错,有那样难吗?” 是啊,为什么都到这时候了,她还仍旧不肯服软呢?陆长亭皱了皱眉,总觉得这次的事儿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对劲儿的味道。 “二哥,她说这话的时候,能瞧出来是不是在撒谎吗?” 朱摇头:“这如何能瞧出来?不过她定然是在撒谎,你和杜乘兴都说没什么异处,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我也都换掉了,又哪里来的鬼?她不过是想摆脱罪责,这才嘴硬到底了。” “但是都到这时候了,她病了,在那么多人跟前被你斥责了,还被禁足了,她在你这里已经完全失去信任了。哪怕是说两句软化,绝口不提见鬼之事也好。她为什么非要强调是有鬼呢?”陆长亭喃喃道,是在问朱,其实也是在问自己。 陆长亭想不通个中的道理。 朱却并未想这么多,他对邓妃的不喜已经升到了极点,他摆手道:“罢了,不说此事。” 陆长亭点了点头,但心底总惦记着这件事。 待第二日,他坐着马车出了王府去,见到了杜乘兴。 “有人求我去瞧一处宅子……”杜乘兴低声与陆长亭说了起来,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和陆长亭jiāo流学术上的东西。 而陆长亭却是微微有些走神。 杜乘兴说的这些对于他来说,着实算不得稀奇,毕竟他上辈子见过不少的阳宅yīn宅,累计了不少经验,也见了不少稀奇的事。自然,杜乘兴讲的这些就吸引不住他了。于是不知不觉,陆长亭便又想到了邓妃。 陆长亭向来很是相信自己的感觉,他实在很少有产生错觉的时候,所以每当他发觉到不对劲的时候,那么多半都有些问题。 杜乘兴察觉到了陆长亭的走神,杜乘兴微微皱眉,问道:“陆兄心头可是还惦记着其它事?” “东留兄可还记得王府之事?” “自然记得。” “那日我们见过之后确认没有异处,但这两日又有人说宅子里见了鬼,而且瞧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0 章 不似作伪。”陆长亭道。 杜乘兴却是一口就否决了:“不可能!”他的口吻异常的肯定。“你们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是绝不可能的!” 陆长亭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他点了点头,出声将话头重新牵回到了杜乘兴之前说的话上面去。 待杜乘兴讲完后,也迟迟没有提和陆长亭切磋的事。仿佛他真的只是在和陆长亭jiāo流一样。陆长亭一时间倒是有些弄不明白杜乘兴的想法了。 奈何杜乘兴那张脸看上去尤为的正直,为人做派也全然和王昭不同。陆长亭埋下心头的疑惑,向杜乘兴告辞了。 回程路上陆长亭都还在思索邓妃的问题。 虽然杜乘兴一口否决了,但他还是决定亲自去院子里瞧一瞧,唯有亲眼去看,才能确认真的没事。不然一直悬在心头,难受的是他自己。反正都是在王府里,去看一眼又不会少块ròu。 想到这里,陆长亭顿时觉得心头舒服多了。 回去之后,陆长亭便向朱传达了这个意思。朱的态度和杜乘兴差不多。对此陆长亭并不感觉到意外,毕竟如今朱提起邓妃便觉得厌烦,自然他也觉得陆长亭的疑心是没必要的。 “罢了,我知道你的xìng子,我拗不过你,你若要去,我陪你去便是了。”朱无奈地做出了让步。 陆长亭顿时就满意了。 平心而论,朱还是个好兄长,而且是个和朱棣完全不同的好兄长。陆长亭那颗被朱棣冲击过的心,终于得到了平复。 两人很快便带了人又朝着朱尚炳的院子去了。 朱尚炳已经住回到院子去了,因着院子很大的缘故,所以平日邓妃闹起来的时候,朱尚炳那头根本听不见什么声音。而哪怕是邓妃被关了起来,朱尚炳也很少问及自己的母亲去了哪里,可见平日邓妃对他的关心算不得多。 陆长亭和朱到院子中的时候,朱尚炳被伺候的人带出去玩耍了,整个院子里安静极了。 只是等陆长亭和朱走到关着邓妃的屋门外时,陆长亭陡然听见了一声尖叫,只是声音有些沙哑,听得人心底难受极了。 “开门。”陆长亭当即对一旁的侍卫道。 侍卫却不敢动。 “开门。”这次朱开口了,那侍卫才敢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门一开,阳光方才照shè了进去,里头总算看上去亮堂了许多。 陆长亭粗略地扫视了一眼,就见地面上满是茶杯花瓶的碎片,桌凳也都是倒在地面上的,屋子里看上去乱极了……陆长亭小心地踏足进去,正要拐过屏风,便又听见了那声惨叫。 陆长亭的目光闪了闪,加快了脚步。 却见一个穿着中衣的女子,就这样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惨叫声正是从她口中发出。 她是邓妃没错。只是相比之前着实差距太大了,若是和之前初见的时候相比,那么就更是天差地别了。 邓妃瘦了许多,娇俏的脸蛋瘦得像是病了许久一样,双眼无神,眼下青黑,头发散乱,嘴唇干裂出血…… 越是看见她这般模样,陆长亭便越是觉得不对劲。身为女子,何等爱美?邓妃不可能不知道自身的变化,那么她还有可能继续坚持有鬼,而甘愿触怒秦王吗? 陆长亭觉得若是以邓妃的xìng子,这是说不通的。 “王爷?”又一道声音响起了。 陆长亭和朱同时低头去看,就见一个同样狼狈的小丫鬟,像是突然间回过了神一般,猛地扑到了朱的脚下,哀声哭泣道:“王爷,求王爷救救我罢!” 这丫鬟正是娇兰。 陆长亭皱了皱眉:“救你什么?”说着,他却是一边看向了邓妃。 哪怕是娇兰都出声哀求了,邓妃却躺在床上无动于衷,整个人表现出了极度的疲累。 看着她这般模样,陆长亭突然有了个猜测。她的模样像是……几天几夜都不曾睡觉了……但、但邓妃为何要如此? “王爷,次妃疯了,她口中不断叫嚷有鬼,见了人就打。”娇兰崩溃地捂住了脸,整个人都软倒在了朱的脚下。 朱皱眉:“本王昨日来的时候,她还不曾如此,这是怎么回事?” 娇兰还在哭:“王爷,奴婢也不知道啊……” 朱走上前去,就要伸手去碰邓妃。 娇兰却是惊叫道:“王爷!次妃疯了之后,就总爱说胡话,还会打人……王爷小心……” 陆长亭又看了一眼邓妃,他却觉得邓妃不是疯了,只是神经紧绷太久,加之未得到休息,脑中压力过大,才会短暂地陷入到自己的世界之中。这种现象,可以理解为是人体自身的一种保护反应。 “真疯了吗?”朱冷声道,同时手上动作半点也不停。他是半点也不信邓妃。但这也的确是邓妃自己作来的,怨不得别人。 就在朱碰到邓妃以后,邓妃才猛地一颤,而后抬起头来,看向朱,口中大声嘶喊道:“王爷,王爷真的有鬼啊……真的有鬼……” 朱站在那里无动于衷,眸光冰冷。 这时候邓妃的目光陡然触及到了陆长亭,邓妃愣了愣,随后大声叱骂起了陆长亭:“都是你,若非你这个狐狸精,王爷怎会这样责罚我?” 陆长亭脸上滑过了一行问号。 狐狸精? 说他? 陆长亭脸上的表情不由变得诡异了起来。倒是朱反应更快,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邓妃这是将陆长亭当作他的男.宠.了。朱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yīn沉,同时心底还浮动起了几点尴尬。 娇兰带着哭腔道:“王爷,次妃这是在说胡话呢……” “胡话?”朱冷笑:“好好的,她怎么会想到这些话?” 半点凭据也没有的事,邓妃又不是猪脑子,她就敢这么怀疑? 陆长亭和朱想到了一处,邓妃敢这样怀疑,有很大的可能都是来自身边人的撺掇。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到了娇兰的身上。 娇兰呆了呆,大约是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引起王爷的注意。 “王爷?”娇兰低低地唤了一声。 朱指了指她:“将她带走。” 侍卫们立即涌了进来,目不斜视地将娇兰带了出去。娇兰呆了好久,等到被拖出去之后,她才骤然回过神来,高声叫了几下王爷。 陆长亭环视一圈屋子,低声道:“二哥,说不好……真的有鬼。” “什么?”朱一愣,有点没弄明白陆长亭怎么突然就这样说了。 “是诡异的诡,不是鬼神的鬼。”陆长亭淡淡道:“或许还真是由风水所起。” 朱更愣了:“之前不是说没有问题吗?那、那桂师父所言……” “他说的话当然是胡扯。”陆长亭一口截断道,随后他才又道:“之前检查的时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几日过去了,问题出现了,这两者并不冲突。” 朱缓缓皱起了眉:“长亭的意思是,后头有人动手脚了?所以邓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次是真的见鬼了?” 陆长亭先摇头,而后又点头,道:“风水不是一日便成的,怕是之前就有人埋下这等隐患,只是等一个时机发作罢了。邓妃所言,并非虚假,她是真的见鬼了。” 听见这么一段话,朱顿时也有些心情复杂。邓妃之前费尽心思装神弄鬼,最后却是自己栽倒在了鬼神之上。 “那这……” “先将邓妃挪出去,屋子继续派人守着,我要细细查看。”陆长亭快速出声道。 朱对陆长亭的能力极为信得过,若是换个人,怕是就要以为是陆长亭之前本事不到家,这才出了这样的疏漏。朱点了点头道:“好。”说着,他便将亲随叫进来,立即将诸事宜吩咐了下去。 两个健壮的丫鬟用披风裹着邓妃,将人带出去了。 侍卫们更是严肃地守在了门外,不敢有怠慢。 因为屋子里打碎了不少东西,很多东西还七歪八倒的,免不了影响陆长亭打量屋子。 朱见他露出为难的表情,开口就要叫下人进来打扫。 “不用了,这里的东西谁都不能动,只能我在这里查看。”陆长亭抿了抿唇:“二哥也出去吧,让我先在屋子里好好瞧一会儿。” 朱无奈,只得点头退出去了,只是等走到门边的时候,朱忍不住多说了句:“小心。” 门很快被关上了,阳光顿时被阻绝在了外面。屋内的烛光晃了晃,光影jiāo错,映在屏风上,屋门上,还真有一种yīn森森的味道。 尽管陆长亭知道外面就有不少守卫,还有朱,但是陆长亭此时却有种极为奇异的感觉,好像这扇门一被关上,就将里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一般。 陆长亭站起身来,却是久久都没有动。 他现在想到了刚才邓妃怒骂他的那些话,他长得很像男.宠.吗? ……好吧,是有些像。陆长亭揉了揉额角。 然后脑子里的思绪陡然又跳跃到了另一个地方去。这算不算是让他提前体验了,若是同朱棣在一起的话,会遭遇什么样的境况? 不,不对,至少朱棣没有妻妾。不不,他为什么要思考和朱棣在一起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况?他并不想和朱棣在一起啊!好好的,搞什么断袖呢? 陆长亭更用力地抿了抿唇,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屋子之中。 他根据痕迹判定,将新摔烂的东西全部收拾了起来,之前挪动位置的,摔烂了的,他却是不敢动了。因为他不知道,邓妃具体是哪一日开始疯的。他只能判定是在昨日之前而已。 谁知道那些在之前挪动位置的东西,就不是启动风水阵的关键契机呢? 在这样慎重的考量之下,陆长亭不敢妄动。 收拾清理这些东西,就耗费了陆长亭不少的时间,一转眼就是两个时辰过去了,而这时候,屋内的烛光更为明亮了,相应的,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缘故,陆长亭隐约觉得,有一股寒气将他笼罩起来了。 陆长亭活动了一下四肢。 不管这股寒气是怎么回事,既然觉得冷了,那就再多穿衣服呗! 陆长亭直接走到了门边,他敲了敲门,外面的人便立即打开了门。 因为是用来禁足的屋子,这门都是只能从外面打开的。 门开了之后,陆长亭往外看了一眼,只见朱从一张椅子上站起来,随后大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陆长亭微微惊讶,朱一直都在外面等他?惊讶过后,陆长亭心底泛起了些许的暖意。 “没事吧?”朱出声问。 陆长亭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现在还没发现什么,我刚对屋子做了个简单的清理。”说着,陆长亭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已经出来了,稀薄的月光落下来,透着几分凉意。 “我觉得有些冷了这才出来拿衣裳来了。”陆长亭接着说道。 朱转头让人去取了陆长亭的披风,而后问:“现在可还要继续查探?不如等明日?” 陆长亭摇了摇头,他甚至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道:“二哥,今日我就想宿在此处。” “什么?”朱皱眉,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我想宿在此处。白日和夜晚是不同的,纵然是一个地方,在白日可能是一个模样,在夜晚却又可能是另一个模样。要找出症结所在,自然要都感受一番。” 朱想也不想便道:“那我陪你。” 陆长亭低声道:“二哥,这样岂不是更有不好的传闻……” 朱也有些尴尬,他之前那样防着朱棣,却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也被人怀疑了。但是……但是长亭都说这屋子有诡,他又怎么能轻易放长亭一人在屋子里守着呢?纵然知道陆长亭很有本事,但是想要维护重要的人,这是人的本能,无关对方强大与否。 “那又何妨?我们自清,管别人说什么去?何况我本就该好好照顾你,不然日后我还有什么颜面到老四跟前去!” 陆长亭看了他一眼,凉凉道:“那日后二哥还怀疑四哥吗?” 朱被他说得更尴尬了:“自然、自然是不了。” 陆长亭心道,你早该有这样的觉悟啊,二哥啊二哥,你知道你坑死我了吗?但这些话陆长亭只能憋在心里头。他可不能让朱知道,正是因为他的一席话,才勾动了朱棣断袖的心思…… 正好这时候丫鬟将披风取来了。 朱亲手将披风给陆长亭围好,又让人取了厚厚的被子来,那便是今夜他们睡觉用的。 陆长亭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抬脚便要往里走,朱一把揪住了他。 陆长亭:“嗯?” “先用晚饭。” 陆长亭这才陡然想起来,自己还饿着肚子呢。要看也不差这么一会儿,陆长亭欢欢喜喜跟着朱用饭去了。 两人慢条斯理地用了一顿热腾腾的饭,待到洗漱一番后,他们方才回到了院子中。 门外守着的侍卫有些紧张,像是要进去的是他们一样。其实他们不过是担忧秦王在里头出了什么事…… 陆长亭摸了摸下巴,心道秦.王.府的人不待见他倒也正常,毕竟朱跟着他可没什么好事儿。当然,陆长亭也并不会因为这些就拒绝了朱的好意。 想一想从前独来独往的日子,如今有人陪伴倒也是全然不同的滋味。 陆长亭打开门走了进去,朱紧跟其后。 外面守了一干紧张的人,谁也不敢动。 天色越来越暗了,夜幕深沉,天空彻底地黑了下来。门关上,就连月光都被阻隔在了外面,只能隐隐看见月光落在窗户上的影子,和烛光的影子jiāo错着。 依旧是一股yīn森森的味道。 朱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自觉地伸手抓住了陆长亭的手腕。 陆长亭看了看朱,有点吃惊。 朱竟然……在害怕?! 朱见陆长亭的目光投过来,还连忙道了两声:“没事没事。”只是说着话的时候,他将陆长亭的手腕攥得更紧了。 茶足饭饱之后是很容易困倦的,陆长亭小小地打了个呵欠,还真生出了睡意。 “二哥,我们就寝吗?”陆长亭问。 朱怔了怔,有些疑惑:“不是要查看吗?” “咱们先睡啊,若是有动静自然就醒了。”陆长亭理所当然地道:“我们至少要待上两晚的。”陆长亭说完,扫了一眼朱的表情,他总觉得朱这会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1 章 眼底写满了后悔。 不过他见朱点了点头,而且还听朱用肯定的口吻道:“好。” 陆长亭见状有些想笑,他是真没想到朱会害怕这些,想来此时劝他出去也没什么用。 “睡吧。”陆长亭长腿一迈,当先走到了床边。 被子是侍卫铺好了的,此时只要睡上去就好。陆长亭踢掉鞋子,舒服地躺了上去。朱咽了咽口水,跟着睡了上去。 陆长亭闭上眼后很快就睡着了。但是朱脑子里却想到了许多事……一时间没能睡得早。 屋中的烛光晃动得更加厉害了,朱甚至觉得隐约有一股寒气罩住了自己。 “长亭……”朱实在忍不住了,出声低低地叫道。 陆长亭尚在熟睡之中,自然听不见朱的声音,所以也就没有应答。此时朱却是已经开始联想许多民间的鬼神故事了…… 什么鬼打墙,鬼压床啊…… 长亭不应他,会不会是有什么事? “长亭……” 寂静在屋中蔓延,依旧没人应答。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陆长亭,然后拍了拍:“长亭……” 陆长亭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他猛地坐起身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朱被他吓了一跳,也跟着坐起身来,还顺带扎进了陆长亭的怀里。 陆长亭瞬间沉默了。 说真的,他和朱认识这么久的时间,却从来没见过朱这样的一面……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啊!因为朱个头比他大,一时间还没能扎进去。 陆长亭赶紧一手扶住了朱:“二哥没事吧?” 朱陡然清醒过来,面不改色地道:“我见你半天都不醒,还当你出事了……” “我没事。”说着陆长亭却是朝着屏风后看了过去。 “怎么了?”朱见他定定地看着一个反应,不由一边问一边跟着转头去看。 这一转头,却是叫朱差点惊叫出声来。 那是什么?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就在那屏风之后!隐隐的,朱甚至觉得那张脸对他咧开了嘴,它在笑……朱顿时觉得自己三魂七魄都给吓没了一般。不过他好歹克制住了自己叫出声的yù.望。若是叫出声来,那成了什么了?岂不是和邓妃一样? 何况,何况在陆长亭的跟前,他身为兄长,又怎能这样丢脸? 就在朱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候,陆长亭问:“你看见了?” “你也看见了?” “嗯。”陆长亭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直接越过朱,走下了床。 他要往屏风后面去?朱瞪大眼,然后迅速跟了上去:“长亭,长亭,就不要去了吧,将侍卫……” “不能叫侍卫!”陆长亭打断了他:“人多的话,会破坏现场。” 朱咬了咬牙,一把抓住了陆长亭的手腕:“长亭,你真的不怕吗?” 陆长亭摇了摇头。常与这些事打jiāo道,他又怎么会畏惧呢?陆长亭反握住了朱的手腕:“二哥别怕。” 朱笑着说:“我、我当然不怕,你也别怕,二哥保护你。” 若是朱棣在这里,当然不会似朱这般强撑,因为朱棣是确实不畏惧这些东西…… 陆长亭暗自摇了摇头,诶,他怎么又想到朱棣身上去了? 陆长亭忽略掉心底涌动着的阵阵暖意,走到了屏风后。 两人屏住了呼吸…… 屏风后,烛光摇曳,什么也没有…… “没有鬼。”陆长亭淡淡道。 朱觉得惊奇极了,他转动目光,环视一圈……“没有,没有……不!长亭你看那边,在那边!到那边去了!它到那边去了!”朱指着一个方向,那张青面獠牙正对着他,而且这次朱可以确定,它真的在笑。 陆长亭顺着看了过去。 但是陆长亭却是什么都没看见。“二哥,你没看错吗?”陆长亭迟疑着出声问。因为他什么也没看见。 朱有些紧张,更用力地捏了捏陆长亭:“当然,当然没看错!” 陆长亭脑子里飞速地转动起来,他牵着朱走到了门边,全然不去管那青面獠牙。 而朱看着那青面獠牙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心也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着那张诡异的脸就快贴到自己的脸上了,朱喉咙里的声音也都冒到嗓子眼儿了。 这时候,陆长亭敲响了门。 侍卫们的动作很快,几乎是立即就将门打开了,同时他们还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王爷没事吧?”“陆公子没事吧?” 朱提到嗓子眼儿的那口气顿时落了回去。 朱回头看了一眼,那青面獠牙已经消失不见了。朱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摇了摇头道:“无事。”说完,朱却忍不住疑惑地看向了陆长亭:“长亭不是说不能叫人吗?” 陆长亭低声道:“我发现了几处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走,回寝殿说。” 朱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能回寝殿真是太好了!朱顿时就加快了脚步,跟着陆长亭一起朝着寝殿回去了。 待进了寝殿,下人备了热水和热汤。 朱看着殿内摇晃的烛光,这才感觉到了安心。明明都是同样的烛光,但这里的却并不会让人感觉到yīn森。朱低低地叹了口气。看来那院子果然是有问题了…… 在外面这么一折腾,也折腾出了寒气。 两人分别泡在放满热水的大浴桶之中,在接触到热水之后,两人都忍不住享受地叹了一声…… 待舒服了之后,陆长亭才出声问:“二哥,你刚才看见的是什么?” “什么?”朱怔了怔,“你不是也看见了吗?” “二哥,我觉得我们看见的东西,或许不一样。” 朱皱了皱眉,有些不解陆长亭这句话,但他还是按照陆长亭的问题回答道:“我看见的是一张脸……”朱将自己看见的那张脸细细描述了一番。 “我看见的不是这张脸,我看见的是一团黑气。” “一团黑气?”朱失笑:“是你眼花了,还是我眼花了?一张脸和一团黑气的差别可不小。” 陆长亭这一刻却是淡定极了,他摇了摇头道:“我们谁也没眼花。只不过……这只不过是风水阵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而已……恐怕我们和邓妃看见的也不一样。” “这屋子要让人见鬼很容易,但要人见到同一个鬼可不容易……”陆长亭舔了舔唇,道:“今日我们便不必去了,我们早些歇息,明早将娇兰叫来询问。” “好。”不用再折腾当然好,饶是朱,此时也觉得若能安稳躺在床上便是最舒服的。 两人迅速泡完澡,换上衣服,回到各自的寝殿中睡觉去了。 因为前半夜睡得不好,后半夜朱便睡得很沉。 第二日两人醒得都还有些迟。 待洗漱用饭后,朱便让人去将娇兰带来了。娇兰一来,便眼红红地跪在了地上。 娇兰并不知道他们两人已经在那屋子里也住过一遭了。 陆长亭问她:“你主子说屋子里有鬼,你见到鬼了吗?” 娇兰摇了摇头,哭道:“次妃是真的疯了,她说的净是胡话……前几日您不是也瞧得清楚吗?那屋子半点问题也没有,哪里来的鬼呢?” 陆长亭没有再问了,他只淡淡道了一句:“二哥,将娇兰扣起来吧。” 娇兰登时瞪大了眼:“陆公子,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朱也想问为何,但到底还是憋回去了。想来长亭一会儿便会告知他缘由。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今天迎来了20岁生日,然后是在姨妈痛和浑身无力地码字中度过的……一刷评论还不怎么愉快……_(:з」∠)_真是半点提不起码字的yù.望。 明天见吧大家! 第125章 从朱和朱棣的身上,陆长亭倒也学到了两招审讯的手段,对付有些擅长演戏的人,你何必执着非要从她口中问出东西来呢?越是严刑逼供、气急败坏,说不定越是让对方觉得自己的抵死不招供都是有意义的。只有自己淡定下来,对方才会渐渐慌了手脚。 现在最好的自然就是什么也不问,直接将人关起来。那娇兰的心理压力自然便会被加大,在日复一日的恐惧之中,最后忍不住主动与他们说话。 娇兰的声音渐渐远了。 没有了那恐怖的环境,此时朱也显得淡定沉着许多了,他还悠闲地给陆长亭倒了杯水,随后才问道:“长亭,那娇兰身上何处有异?” 其实朱对娇兰也很是不满意,当然,他主要怀疑的是娇兰撺掇了邓妃,邓妃才会脑子一热,干下了这些事来……尤其对长亭的污蔑,更必然是那娇兰撺掇的。而现在,朱却发现,陆长亭似乎从娇兰的身上看出了更多的东西。 “二哥,我们住进那屋子,待到入夜后,确实见到了鬼怪,只是我们所见之物各有不同。那说明,屋子确实有异处,住进去的每个人都能瞧见,只是每人所见不同,而绝不会像是娇兰这样,一口咬定只是邓妃疯了,而并非当真见鬼。那岂不是说明娇兰有异?娇兰敢在我们跟前撒谎,不过也是笃定二哥已经不再信任邓妃,不会亲自前往复查。” 朱对陆长亭的推断毫不怀疑,他点点头,道:“这娇兰确实有问题。” “那娇兰为什么要隐瞒见鬼之事呢?一是,隐瞒这件事本身;二是为了坑害邓妃,纵为奴婢,却有背主之心;三是两者都有。”陆长亭抿了口茶水,缓缓吐出一口气,顿时觉得喉咙舒服了不少。 “隐瞒见鬼这件事本身?这是何意?”朱有些迷惑。第一点和第二点难道不是一样吗? 陆长亭低声道:“不让我们知道真会见鬼,将这件事彻底隐瞒下去,会引起什么后果?你的儿子,你的妻妾会继续被害。谁会乐于见到?当然是对宅子动手脚的人,妄图让□□遭灾的人!” 朱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想要害我的还能有谁?” “……白莲教。”两人同时说出了心底的猜测。 有了猜测的方向,朱顿时定心不已,仇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出了事只能同无头苍蝇一样。那才叫可怕! “看来这娇兰,还得多关上两日了。”朱冷冷地道。 陆长亭瞥了他一眼,没有错过朱眼底闪动的冷光。还不待他们去收拾白莲教,白莲教便主动递上门来了啊…… 陆长亭低头默默地塞了一块点心,而后道:“今夜还得委屈二哥再同我进去一次了。”这时候,陆长亭倒是很庆幸之前他带上了朱,不然他也不会发现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朱的身子微微一颤,不自在地道:“嗯。” 陆长亭拍了拍朱的手臂,端着茶杯起身大步走出去了。朱顿时觉得自己有些丢脸,忍不住道了一句:“长亭,莫要忘了给你请的那老师,该要到了。” 陆长亭的背影僵了僵,随即他就加快了脚步,还是回去再多读读书吧。 按时间算来,应当就是今日到了…… 为了避免在被大儒考核的时候掉链子,陆长亭觉得临时抱佛脚还是有那么点儿意义的。 这一看书,就看到了下午去,陆长亭用过饭后,还顺便将字也练了,却还是没等到那位老师。 一转眼就是用晚饭的时候了。 陆长亭坐到了朱的跟前,没一会儿,有个侍卫模样的男子快步跑了进来,因为一路狂奔的缘故,他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的。 “那、那位先生说是路途阻隔,怕是要多花上几日功夫才能到西安了。”男子大口喘着气道。 陆长亭眨了眨眼,倒是没什么感觉。而朱的脸色却是瞬间就沉了下来:“路途阻隔?哪里来的路途阻隔?” “好像、好像是路上遇了什么故人吧……”男子犹豫着道。 朱是什么人?天子骄子,那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掌心的,此时闻言,自然好一阵不悦:“若是五日后都不见人,便不必请他来了,我大明幅员辽阔,难道还寻不到一个好的老师吗?” 男子连连点头。 朱将那男子打发走了。 陆长亭这会儿倒是有些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欣喜。不过一想到眼下白莲教的问题,陆长亭也就将这什么老师给抛到脑后去了。 已是黄昏时,陆长亭放下筷子,道:“二哥,我们这就过去吧。” 朱有些惊愕:“这么早?” 陆长亭点了点头:“黄昏时分,正值白日与夜晚的jiāo际之处,方便我仔细查看分辨屋子中的变化。” 朱无奈,只得点头。陆长亭要去,他当然也只有跟随,倒是不曾想过让他人替代自己。 他们一路缓步行着,也当是消了消食。约摸行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方才踏入到了院子之中。一走进去,便觉得院子里安静极了。 因为发现屋子有问题的缘故,朱不敢托大,再度将朱尚炳转移了出去,如今邓妃娇兰也不在了,自然的院子里就冷清了下来。 这时候,正是太阳快要彻底落入地平线的时候。 天边的晚霞都淡薄了许多,灰沉沉的夜幕将要jiāo替而至,若是往身后望上一眼,会觉得这一刻的天幕漂亮极了。 陆长亭陡然加快了脚步,待停在门前后,陆长亭便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屋门。光线照进了门内,看上去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因为屋内已经没什么人生活的气息了,所以瞧上去还是有些yīn森。 陆长亭抬脚便要往里走,朱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等会儿我!” 陆长亭点了点头,顿了顿脚步,等着朱一同走了进去。 “关门。”陆长亭道。 朱却是不敢松开他的手腕,只微微侧过身子,勉强将门关上了。门一关,外面的光线再度阻隔。 朱忍不住道:“长亭,我觉得浑身一凉,这是错觉吗?” “不是错觉。”陆长亭认真地道。 但是这个回答半点也没有安慰到朱,反而让他更觉得毛骨悚然起来了。 陆长亭将屋中扫视了一圈,低声道:“二哥知道为什么之前我们未能发现异处吗?” “为什么?” “这个风水阵……实在太过精妙了!”陆长亭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朱愣了愣,若是他没听错的话,他似乎还从陆长亭的声音之中,听出了几分赞赏的味道?朱不通风水,自然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2 章 道这院子里布下的风水阵何等精妙。就算是精妙又如何?这等害人的玩意儿,令朱很是不痛快。 “若是白日,外面是瞧不出什么来的,打开门更是瞧不出什么不妥之处。而当入夜以后,风水阵启动。除此之外,风水阵还开门则断,闭门则启。没有谁会开着门睡觉,所以只要住进屋子的人,夜晚必然见鬼!但前来看风水的,少有人是关着门看的,大家都是将大门敞开,进进出出不断观察,而这时候开门则断,自然谁也瞧不出这个风水阵!”陆长亭依旧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叹。 虽说背后的人确实用心险恶,但那人能想出这等有意思的法子,也算得上是天才了!这时候,陆长亭自然想到了龚佥事家里那出风水布置,也是巧妙得很……这白莲教的风水师到底有多少人,都是什么水平?能做到这等地步,他们怕是不好相与啊!当然,哪怕是想到了这里,陆长亭也并不觉得畏惧。相反,他觉得有意思极了。若非来到这个时代,他又如何能拥有这样与人切磋的机会呢? 陆长亭这番话解释得很简单明了,朱又不笨,自然是转瞬就明白了其奇妙之处。朱皱眉道:“这人很有本事?” 陆长亭点了点头:“有本事。” 说罢,朱瞥见他的眼底升起了两抹亮光,一双桃花眼端的更加好看了。 “那我们今日还睡觉吗?”朱觉得站在这屋子里,哪怕是在和陆长亭说着话,他都觉得还不如睡觉呢。 陆长亭瞧出了朱的紧张,他点点头:“当然要睡。”因为这次已经有头绪了,所以要再查探起来,应该容易许多了。朱睡觉的时候,自然就是他查探屋子的时候。不过这话陆长亭没有说,因为他总觉得,若是他不睡的话,朱很有可能也不会睡觉。他对这样的生活很是习惯,但朱呢?朱怕是不行的。 朱在这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两人很快脱去身上衣衫,靠到床上休息去了。 因为躺上床的时候有些早,朱虽然想睡觉,但是养成的习惯却让他半晌都未能入睡。盯着摇曳的烛火看了一会儿,朱越看越觉得浑身毛毛的,他不由转头看向了陆长亭,还是选择了和陆长亭闲聊起来。 “长亭,那日邓妃胡言乱语的话,你没放在心上吧?”朱突然道。 “嗯?没有。” “那我便放心了。”朱淡淡道:“邓妃这话说得也着实太没根据了些,纵算我真对长亭有意,我也舍不得将长亭陷入到这般境地之中。” “……” 朱没听见陆长亭回答的声音,顿时就急了,连忙解释道:“当然,二哥这话只是说个如果……” 陆长亭低低地应了一声。若是朱知道,朱棣还费尽心思将自己往那条路上拐,朱是会打断他的腿呢?还是朱棣的腿呢? 朱听着陆长亭又没了声音,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也是,长亭并非断袖,硬是被人往断袖上拉扯,定然心中不痛快。不过朱看着陆长亭这般抵触的模样,心底一下子就安心了。瞧长亭这般模样,是必然不可能和老四有一腿了! 单纯的朱高兴得太早了点儿。 心情一好起来,朱的困意也就上来了,他一拍床铺:“睡觉。” 陆长亭有点没懂他的激动从何而来。 因为隔着一道屏风的缘故,陆长亭也看不见外面天色如何了,只能隐约知道天色越发地黑了。陆长亭眨了眨眼,却并未在屋子里看见什么。难道非要睡一觉醒来才能看见?陆长亭犹豫着闭上了眼。 渐渐的,陆长亭感觉到思绪距离自己远去了…… 他陷入到了睡梦之中。 但是这一觉格外的短暂,因为朱似乎做噩梦了,他惊叫了一声,这一声非常的急促,但短到外面的侍卫根本就没听见。陆长亭睁开了眼,一把按住了朱:“二哥,二哥!” 朱当然并未熟睡,被陆长亭手上一用劲儿,便立即从梦境中脱离了出来。 “长亭?”朱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而后还不待陆长亭开口,朱便已经指向了一个方向:“长亭!我又看见了!那张脸!” 这种滋味儿是很难言的,刚从噩梦中脱离,马上现实中的鬼怪又接档了,心理素质稍微弱一点的,怕是已经忍不住大叫出声了。 这次陆长亭主动攥住了朱的手,他按了按朱的手背,“二哥,没事了……我们所见到的都不一样,那都是假的,不过欺骗我们的双眼和思想。” 朱都见到了,当然,毫无疑问的,陆长亭也见到了,和昨日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么一团黑气,丑不拉叽的。见惯废气和雾霾的陆长亭,在看见这团黑气之后,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一点想笑。 陆长亭现在疑惑的是,这个风水阵是怎么cāo纵人的视觉的呢?竟然能够恰好保证他们在同一时间“见鬼”。 就在陆长亭深思的时候,朱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它近了……”朱低声道。 陆长亭也看了一眼,他眼中的那团黑气还在原地没有动。 当然,这也正是昨日他发现他们二人所见不同的原因。谁让当时朱指的方向,和他所看见的方向,正好相反呢? 陆长亭将朱拽了一把:“二哥要到我身后去吗?” 朱当即扬眉:“自然不用!”他怎么能让长亭来保护呢?当朱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心底的恐惧和膈应也就消散一些了。 “那就只有劳烦二哥陪我在屋子里走动走动了。” 朱咽了咽口水:“好。” 两人一同下了床,一同攥着手腕,一同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 茫然无目的地转悠,是很难找到异处的,若是白日前来,他们更是半点收获都没有,现在好歹勉强能分辨一下,煞气从何而起。这屋子里杂乱得很,不仅是东西摆得杂乱,更重要的是屋内的煞气也很是杂乱,难以让人分辨其源头。陆长亭猜测,这应该也是用什么风水物,将屋内的风水煞气打乱重组,使得其很好地隐藏起了源头。 陆长亭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朱低声问,还夹杂着一点点颤音。 “不走了。”陆长亭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快步走到桌边坐下,而后倒了一杯茶水。 “水冷了,都不能喝了……”朱正要伸手去夺,却见陆长亭只是将手指伸进去沾了沾水,然后便就着手指在桌面上画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朱跟着坐了下来,根本不敢往四周看。毕竟在他的视野之中,那张可怖的脸就是这样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只要看上一眼都会令人觉得心悸。见鬼没什么,见了你怎么也摆脱不掉的鬼,那才叫人崩溃。若非身旁有个陆长亭,朱怕是已然坚持不下去了。 “画图。”刚才转悠那么几圈,倒也没白转悠,至少这座屋子什么模样,都印在陆长亭的脑子里了。 陆长亭三两笔就将屋子的结构画了出来,最后确定下了五鬼位。 “这里……这里就是五鬼位。”陆长亭轻点了一下桌面上的那个水点儿。 朱只来得及匆匆看上一眼,毕竟这水画出来的,很快就干了,只能借着烛光勉强看清桌面上的几根线条。 “五鬼位在这里,那么也就是屋中的……”陆长亭抬起头来,扫视一圈儿,最后定格在了那扇屏风上,语气骤然一肃:“那么也就是在这里。” “屏风下的位置?” “不错。”陆长亭起身yù往那边走,朱就只能连忙跟着起身,匆忙追上去抓住了陆长亭的手腕,如此这般才叫他安心了许多。 白日里还瞧不大分明,此时借着烛光细细打量,陆长亭才瞥见屏风之上,端的流光溢彩,好不漂亮。那些都是埋入屏风的丝线,染了金,烛光一照,自然漂亮极了。 “所有屏风都是这么做的?”陆长亭问他。 朱皱眉细细思考了一会儿:“这等杂事我是真不知晓,但是王府之中不同其它,大都是依制而为,若是一处如此,其它应当也都是如此。”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擅动摆设的地方。何况这处并不是主屋,若是单独动手脚动到这里来,实在太过艰难。 陆长亭点了点头,却并未就此断定屏风没有异样。 “我们如今只能先靠推断,再作验证。”陆长亭淡淡道:“屋中有煞气,能使人精神迷乱,让人本能地想象出自己潜意识里最为恐惧的东西。寻不到制造煞气的源头,那我们就只有推测……” “只有推测五鬼位?”刚巧,之前陆长亭就曾与他提起过这个东西,但是谁也没想过,说五鬼位,便真是五鬼位出了问题。 那时候,他们还当是或许与朱尚炳的八字有冲,但是现在已经确认这煞气是无差别地让人见鬼,自然就不可能是针对八字而去的了。那么条件限制最小,最有可能大范围影响到屋中人的,就是五鬼位上出了问题! “所以这个五鬼位被谁埋下了晦气之物?” 陆长亭没有立即点头,而是选择了直接蹲下身去检查。 这扇屏风很大,与地相接的位置,的确有一块不小的区域。陆长亭皱了皱眉:“得挪开屏风瞧瞧,不过没事,白日挪开来看也是一样,煞气会变,但放在这里的东西不会变。” “长亭能肯定这里一定有东西吗?”朱问。 “能。”陆长亭指了指屏风:“尤其是看见了它之后。” “这是为何?”朱实在想不通个中联系。 “若是没有这扇屏风,煞气便不是这样散开遍布了,而是能清晰见到它的流动路线和源头。”陆长亭轻点屏风:“上面的丝线,就是玄机所在了。屏风接地,地下埋有yīn邪的秽物,煞气滋生,由屏风而起,金线作路,在屋中向四处扩散开去。这个风水阵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粗糙。但是或许真是大智若愚,大巧不工。这般粗糙的风水阵,很难被人发现。”陆长亭顿了顿,接着道:“若是我没猜错,这屏风本就是早早制好的,所有屋子所用都差不多。而那人所做,不过是往下面塞个东西,平日又有谁会来挪动屏风呢?而且此举省时省力,屏风是现成的,只差一个东西埋进去,风水阵便成了……” 往深了想,若是那人想要对□□下手,岂不是随时都可以下手吗? 朱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面色骤然一冷:“我这就命人来将屏风检查一番。”此时听陆长亭这么一分析,朱哪里还能再等下去? 陆长亭摇摇头:“先等等,我们到门边去看看。”煞气白日无,夜晚有倒是不稀奇。毕竟他曾经做的那个阵也是这般。普通煞气当然不会因为白日黑夜的变化而变化,但yīn煞却是会。所以这稀奇的是,关门则有,开门则无。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门边。 这扇门看上去,平凡无奇,并没有什么改动过的地方。 陆长亭正待,朱却是出声道:“这门是有玄机的。” 听到这话从朱的口中说出来,着实令陆长亭觉得有些惊奇。他转头定定地看着朱,等着朱往下说话。 “从前督造王府的时候,父皇特地请了风水师。那风水师为了防妖邪不侵,在所有门上都下了功夫。”朱指了指门的中央,“这是个八卦。” 八卦可辟邪,但具体起到什么功效,跟上面刻有什么有着很大的关系。有的只是单纯刻有八卦,有的则是刻有镇邪剑等物……而眼前的这个“八卦” ,上面有着最普通的八卦图案。木土沉稳,君不见古时建房,都是用土木吗? 因为是刻在了木门之上,所以这个八卦也被赋予了沉稳之气。 陆长亭低声喃喃道:“锁……这是用来锁的……” “什么?”朱不解。 “八卦图在内,是对内锁的,对内锁住煞气,将里外分割成两个世界。因而从外入内时,光线不透,盖因屋中煞气过于浓重,才会致此。长此以往,此地只会越发的yīn暗不见光。但是……为什么门打开之后,煞气就不见了?” 朱当然不知道是为何,一时间也chā不上话,只能静静站在一旁。 陆长亭伸手敲门。 外面却半点动静也没有。 这时候正是夜深时分,里外都安静极了,彼此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当呼吸声摩挲过耳膜的时候,朱觉得身上阵阵发寒。 “怎么会没有动静?”朱推开陆长亭,忍不住一拳擂在了门上:“总不至,总不至是鬼打墙吧?” 陆长亭摇了摇头。 而就门被拍响的同时,朱和陆长亭都觉得耳边嗡了一声,随后门外响起了侍卫惊呼的声音:“王爷!王爷可是醒了?” 朱眨了眨眼,视线重新归于清明,他沉声道:“开门。” 陆长亭都有点儿没想明白,为什么刚才外面半点动静也没有,难道大家都睡着了?这不大可能啊,在训练有素的□□侍卫中间,不大可能出现这样的意外啊。就在陆长亭深思这个问题的时候,门从外面打开了。 陆长亭注意到侍卫的这个动作,倒是瞬间有些同情邓妃。 邓妃在这屋中时见了鬼,自然不可能如他这般镇定,当时她必然是慌乱不已,在屋中四处逃窜一阵后,想要破门而出,奈何门只能从外打开,侍卫不给开门,无人相信她说见鬼的话,邓妃便只有在屋子里生生受着了。 所以啊,这鬼也不是真鬼。 若是真鬼,邓妃焉能有命?充其量也就是让她在心理上备受折磨罢了。 “王爷没事吧?”侍卫们涌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方才你们在外面为何没有动静?”朱面沉如水地道。 侍卫们面面相觑:“王爷,我们……我们并未听见声音啊!” 陆长亭此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们身上,他低声道:“拿烛台来。” 侍卫愣了愣,不敢怠慢,直接举着火把凑近了:“陆公子,这个行吗?” “行,你拿近一点。” 那侍卫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凑近了照亮。 陆长亭抬起手细细摩挲了一下门面:“上面也有八卦图案,而且是左右各一个。” “这个又是做什么用的?” 陆长亭将门推回去,道:“门是朝内开的,门开以后,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3 章 外的一面便对准门内了。这两个八卦图上有所不同,上面刻有镇邪剑,已经不单单是辟邪之用了,而是镇邪只用。兼之左右各一,正对屏风,镇邪之效自然强悍。不过时日一久,怕是就镇不住了。”只要没有人来管,那么屏风而起的yīn煞只会一日浓重过一日。到那时两方力量不均衡,自然就会泄露出来。哦不,不用等到那时了…… 陆长亭的目光在侍卫身上扫了一圈。 这扇门上的八卦图怕是就要锁不住也镇不住里头的yīn煞的,他觉得今日侍卫们的迟钝反应,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现象。因为yīn煞更甚,八卦挡不住了,所以泄露了出来,使得外面的侍卫多少守了影响…… 陆长亭推开身旁侍卫举着火把的手:“多谢。”随即,他指了指里头的屏风:“所有人,点起火把,进去将屏风抬开。”若是屏风下面什么也没有,那就只能说明他今日所有的推断都错了。 朱立即道:“都听陆公子的。” 侍卫高声应道:“是!” “等等,将这个拿进去。”陆长亭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串东西来,“这个谁拿着都可以,必须要拿进去。” “这是?”朱挑眉。 侍卫门也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手上的东西,想不明白这个小玩意儿能起到什么作用。 陆长亭低声道:“这是之前在皇宫的时候,皇上为皇太孙打造化五黄二黑的风水物,我顺带便让他们多做了一个给我。这是儿罗六铜钱,可化五黄。”屏风位于五鬼位,用此物来化解正正合适。当然,陆长亭也不是指望用这个就能化解了,他只是担心里头yīn煞浓重,侍卫们难以承受罢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侍卫们别的听不懂,但他们听懂了这是皇宫里做的,人家皇太孙也有……那还了得?顿时都是双眼一亮。能把这个东西带在身边,那都是荣幸啊! 陆长亭扔给了一个侍卫,这才道:“进去吧。” 侍卫们拿着铜钱便立即进了屋子。 “那我们……” “就在外面等着就好了。”陆长亭应道。 听到不用进去了,朱骤然松了一口气。 那屏风高大笨重,但是在人高马大的侍卫手中也算不得什么,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便将屏风搬开了,紧接着,里头传出了侍卫的惊呼声。 “他们发现什么了?”朱微微紧张,待他话音落下,陆长亭已经三两步当先跨进屋子里去了。 “大家别动!”陆长亭担心他们碰了什么不该碰的,所以开口便是这样一句话。 侍卫们浑身一僵,也的确是谁都不敢动。 陆长亭走上前去,拨开人群,然后蹲下身去,旁边的侍卫很是识趣地送上了火把照明。眼前的景象自然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 地上并没有挖开一个洞,自然也就没有埋什么东西下去,但是无论谁都无法忽视这一块地方。 因为那屏风挪开后的地方,躺了一张剪纸,被剪成了人形,纸面惨白惨白的,实在有些可怖。 众人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而这时候朱也跟进来了,见众人都没有了声音,他不由得好奇地出声问道:“发现什么了?” 侍卫们自发地让出了路来。于是朱也看见了那个纸人,就在看见纸人的那一瞬间,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总觉得一身冷意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朱别开了目光,低声道:“这就是那害人的玩意儿?” 陆长亭点头:“是。” “这……这能变鬼怪出来?”朱低声道。 陆长亭忍不住笑了:“自然不能……不过此物在民间素来代表yīn邪之物,所以将它放置在五鬼位上,是可以催动煞气的。加之它的特殊,所以煞气转为yīn煞,受白天黑夜的限制。当然,这个限制放在背后风水师的手中,却成为了极好的藏匿手段。” 所以不得不说,这个风水师实在是个聪明人啊!他没有花费什么大力气,就用了宅子里原本的东西,再加上一张轻飘飘的纸人,就达到了他的目的。这可不是一般的聪明…… “二哥,这娇兰可不能轻易放走了……”如今就她身上有个线索,他们必须得抓紧了。 朱笑了笑,目光却是有些yīn沉:“这是当然。” “走吧,回去歇息吧。”陆长亭拿出一个小袋子,将那纸人装了进去,站起身道。折腾到这个时候,他也有些困了。 但朱却是放不下心:“若是不能快些将屋子都检查一番,我不能安心。” 陆长亭无奈:“行吧,那我也陪着吧。” 朱微微一笑,摸了摸陆长亭的脑袋:“辛苦长亭了。” 陆长亭躲开了他的手:“还好,还好。”朱一个动作,倒是又让他想起朱棣了。 陆长亭将这个名字从脑子里甩出去,带着侍卫一块儿,在王府里大肆检查了起来。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在检查到朱尚炳的屋子里去时,陆长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不由回头提醒朱道:“二哥,我们的动静这样大,二哥可得注意了,有没有手忙脚乱的下人。” 朱脸上这才有了点笑容:“我早就想到了,已经吩咐人去严密注意了。” 陆长亭点点头,这才安心了。 一夜忙碌下来…… 一共搜出了五处地方,一是他们睡的这个屋子,二是朱尚炳的屋子,剩下三个,有两个是秦王妻妾的屋子,还有一个……却是下人住的屋子。 再让人一瞧,还是娇兰和另一个丫鬟同住的。 这就稀奇了,娇兰就在他们的怀疑列表之中,娇兰的屋子怎么会也有这样的玩意儿呢? 但是忙碌了一夜,陆长亭的脑子也几乎全剩下浆糊了,哪里还能转动?自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想着这些总有朱去cāo心,陆长亭便不管不顾了。 二人一同去了澡池子里缓解一身疲惫。 朱神经紧绷了一夜,此时比陆长亭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两人说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朱对于背后之人的行为很是瞧不上。 “竟然是布置在了他们的屋中,若是有胆量,怎的不敢在我的殿中布置?白莲教,也不过如此,成不了什么大事。”朱嗤道。 陆长亭也瞧不上白莲教,他倒是不是因为白莲教所作所为的小家子气,而是因为白莲教总是与明朝纠缠不休,煽动民众只为一己私利的行为。 此时泡在热水里,陆长亭倒是忍不住想,若是朱棣也成婚了,会不会白莲教的手也伸到了燕王府,意图谋害他的子嗣妻妾? 不过很可惜啊,燕王府别说有什么妻妾子嗣了,还就只有个他呢! 陆长亭心底莫名升起了点儿欣喜。 但同时,他又不得不想到,他离开了燕王府,那么还会不会有人趁虚而入呢? 陆长亭的欣喜很快就消失了,相反替代而来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慢慢侵蚀着他的心脏。 朱困极了,也没注意到陆长亭的不对劲,他站起身来,擦去水珠,小太监很快就扶着他去休息了。 陆长亭昏昏沉沉地跟着爬起来,一边往寝殿的方向走,一边犹豫地想,要不……要不给朱棣去封信吧…… 天,眼看着就快亮了。 当日光接触到地平线的那一瞬,早早起来的下人们,隐约瞥见有个方向跃动着红光。 有谁尖声叫了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 朱和陆长亭才刚躺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惊醒了。 朱一张脸难看极了,前来禀报的太监跪在他的面前,哆哆嗦嗦:“主子,是、是王妃生前居住的宫殿走水了……” 此时陆长亭大步走了进去。 朱一见陆长亭,低声道:“我……我是嘱咐了他们的。”朱叹气:“一群没用的东西。” 陆长亭当然不生气,他淡淡道:“或许是对方太狡猾了。”不过其实他们得感谢对方如此动作。 至少说明,王氏之死,当真有异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大家有看到请假条吗?吃了yào的作者真是抵挡不住那股汹涌的睡意。 然后……今天就有妹子跟我说,我好像因为防盗章被举报了。(???) ……本来兴致不高的,但是突然间心情反而好了不少。嗯,如果真有人举报我,我也相信她也许只是为了改正我的拖延症呢。摊手。 所以,今天不吃yào啦,我会好好码字的! 第126章 走水之事跟陆长亭没有半点干系,他也就来瞧一瞧,然后便回去了。倒是朱,还得拉长了脸主持大局。毕竟走水之事,向来都是大事! 陆长亭将朱那张yīn郁的脸抛到身后,回到殿中,换下衣衫,舒服地躺到了床上。奈何被人打搅之后,陆长亭倒是又久久难以入眠了。踌躇一番后,陆长亭干脆翻身起来,坐到桌前,取出笔墨…… 反正也睡不着,那就不如……给朱棣写封信咯…… 但是真正当纸铺开,笔墨蘸好之后,陆长亭却有些犯了难。 他该冷着朱棣的,毕竟是朱棣对他起了那等不该有的心思。但眼下他又主动凑上前去,是不是……不大好?陆长亭用力攥了攥手中的笔。 因为悬空时间过长,墨凝结滴落在了纸面上,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黑点。幸而秦.王.府用的纸张都是上好的纸,普通的墨点,穿也穿不透,这才没有酿成一张污染多张的惨剧。 陆长亭条件反shè地想要将那张纸撤走,但是想了想,这样岂不是显得他对这封信分外看重?实在便宜了朱棣!陆长亭是半点也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候,对朱棣表现出一点软化的痕迹来。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太了解朱棣了。以朱棣的xìng格,只要看见了半点软化的迹象,就会彻底地坚定起来。若非担忧朱棣的安危,他是半点笔墨都不会漏给朱棣的。 腹诽归腹诽,陆长亭还是老老实实地提笔继续写了。这次倒是不再犹豫了,毕竟他不想再在纸上多几个黑点。 陆长亭为了不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倾向,尽量让这封信变得简短了起来,就连措辞也都选用了不表达情绪的中xìng词……于是最后落在纸面上的,也就那么两句话: 白莲教对秦.王.府下手。燕王府须提防。 写完之后,陆长亭觉得差不多了。越是寥寥数语,才越能显示出事情的严重xìng,好叫他们提高警惕。而话说得越少,也就越不容易让人判断他的态度了。 陆长亭收起信装好,方才舒了一口气。 太监很是高兴地将信取了过去,想着总算有能讨好这位陆公子,体现自己本事的时候了。那太监拿着信就跑了。他是常在秦王身边伺候的人,要准备送信的人容易得很。 陆长亭看了看那太监远去的背影,这才上.床休息去了。 陆长亭靠在床上混混沌沌地睡了很久。 朱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不过面色总算比去时要好看多了。 陆长亭一睁眼,就正对上他那张脸,陆长亭还着实被惊了一跳。 “抓住了两个人。”朱低声道:“我让人先将他们跟娇兰一同关起来了。等过上两日,再作审讯。” 陆长亭点了点头,却并未在意。毕竟剩下的事,就和他没什么干系了。陆长亭还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朱抿了一口茶水,皱眉道:“长亭,我想将门和屏风都拆去……你昨日说的,只要依靠现有的屏风和门,就能轻松做成这样的风水阵,我着实放不下心。”这就好比是留了个天然的把柄给别人,朱这样的人,自然安不下心。 陆长亭能理解他的忧虑,但还是不得不将状况说得更为详细:“很早以前我就曾经说过,福兮祸所依,无论是什么东西在风水学中,都可能变成好的,也可能变成坏的。当初做屏风和门上八卦的时候,都是为了秦.王.府好,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这会被贼人所利用,变为害人的利刃。” “长亭,你这段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很难从根本上杜绝。至少拿它们开刀,并不是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不如先行整顿王府……不过,这也很麻烦。”一个偌大的王府,如何能做到每个人都在他秦王的掌控之中?这太难了! “麻烦自然也要做。”对于掌控yù极强的朱家人来说,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地盘上有三两只耗子? 陆长亭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这些事,朱都会一一解决的。 “还有……” 还有什么?陆长亭微微诧异地看着他。 “白莲教。”朱加重了这三个字的读音。想也知道,如今的朱已经对白莲教憎恨至极了,如果说之前还可以延缓清除白莲教的计划,那么此时朱就已经是迫不及待的姿态了。 “长亭,白莲教如今便是鲠在我心中的一根刺,不拔去它,我着实太难受了。” 人总是在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事上无法松懈半分。 陆长亭揉了揉额角:“本来我也在思考用什么法子,设下什么样的风水阵。既然白莲教先行一步了,我们就用现成的好了,正应了那一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朱微微一怔,但随即而来的便是极大的兴趣:“如何用还治其人之身?他们可没有这样的八卦门,没有这样的大屏风。” “可我们有纸人啊,何况每处建筑,每个屋子都是有五鬼位的。”陆长亭淡淡道:“去别人家的五鬼位动手脚太难,去一家酒楼动手脚,可不难。” 正是因为白莲教故意想要隐匿在这么多人之中,所以他们费尽心思将酒楼做到了今日客似云来的地步,而人一旦多了起来,白莲教的人自然无法时时监控他们都做了什么,想要在其中动手脚的机会就太大了。 朱双眼微亮,面上很明显地出现了喜色:“好!就按长亭说的去做。” “我还得再走一趟酒楼。” “我陪你……” “不用了,秦.王.府出了这样大的事,若是二哥还有兴致陪我去酒楼,他们就该知道我们是冲着酒楼去的了。” 朱皱眉:“可是你的安危……” 陆长亭心说你堂堂秦王的安危可比我重要多了!但陆长亭最后只是在嘴上道:“有侍卫陪同就好了。” “嗯。”朱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4 章 也不希望陆长亭在西安出了事,这不仅仅是危害到陆长亭安全的问题,还会让他当初在北平铿锵有力说出的话,成为一个笑话。同时也只会提供给朱棣一个机会,一个将陆长亭带回北平去的有利机会。 朱心里百转千回,同时也定下了要派多少个人跟随陆长亭而去。 “二哥,你不先回去休息吗?”陆长亭的声音打断了朱的思绪。 原本没什么,这会儿被陆长亭一提醒,朱也感觉到了极度的疲累,他点点头,带上太监和亲随回自己的寝殿去了。陆长亭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倒是又再度入睡了。这一觉又睡到了下午方才醒来。 待陆长亭起身时,朱早就已经起了。朱正要让人去备饭,却是直接被陆长亭打断了。 “不用了。”陆长亭低声道:“我一会儿就去酒楼。” “这么快?” 陆长亭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人手没有备齐?” “自然不是,侍卫随时都能陪着你往酒楼去。我只是、只是还有些放心不下……” “没事的。”陆长亭也的确是饿了,所以也不想在这里耗时间,他立即就要往外走,口中还道:“侍卫在哪里?” 朱无奈,只得立即将侍卫都招来了。 这回轮到陆长亭无奈了。 “这人……是不是多了点儿?”陆长亭犹豫着出声道。 “多吗?”朱不以为意:“就是要这么多人才能保护你。” 陆长亭原本觉得声势太过浩大了,搞得他比人家正牌王爷还要张扬,但是随即一想,越是这样大张旗鼓,才越发让白莲教的人掉以轻心啊。毕竟那些去做隐秘之事的,才是尽量减少人数。他这样大张旗鼓,人家看他第一眼,肯定就觉得他做不了什么大事。这样多好。 陆长亭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 见他没有半点排斥的意思,朱也才松了口气。 陆长亭一行人很快启程往酒楼去了。虽然这次没有秦王随行,但陆长亭依旧坐的马车前往。 就在他们走了之后,又一行人抵达了秦.王.府的城门外。 …… 白莲教经营的这家酒楼,虽然来往客人很多,但少有陆长亭这般阵仗的,酒楼掌柜一见车驾,便以为是秦王来了,亲自迎了出来。酒楼里还有不少人也探头出来看。毕竟这个阵仗,就算是朱出行的时候用得也很少。自然难免引起旁人的注意力。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马车门一开,下来的却是个年轻公子,这根本不是秦王啊! 围观的人顿时失去了大半的兴致。 但陆长亭这张脸对于那掌柜来说,可是分外难忘的,他不仅没有失去兴致,还仿佛更热情了一般,将一个生意人的面孔演绎得相当到位。没错!在陆长亭看来,他的这些态度都是为了更符合生意人的形象而伪装出来的。 将陆长亭带上楼以后,侍卫往他身边一站,那威慑力还当真非同一般,尤其是在包厢狭小,还有一部分不得不站在包厢外把守,正对着楼下客人的时候,便更叫楼下那些客人咋舌不已了,忙暗地里猜测了起来,这位年轻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些客人想不明白,这头的陆长亭也想不明白。 这掌柜对他太热情了,就连端茶倒水都是亲手为之。就算是伪装也不必伪装到这等地步吧?毕竟他又不代表秦王本人,能得的待遇总不至比秦王还要高。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掌柜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可他能得到什么?他连自己具体什么身份都不知道。 哦不,也不一定。毕竟若是白莲教包藏祸心,想要下手谋害朱,只要知道自己是朱身边亲近的人不就行了吗?或许原本他们是指望着邓妃或者娇兰的,但眼下邓妃失.宠.,娇兰被关押,另外的人也都被搜罗出来了。所以他们才打算走另外的路子了吧。不过他们这样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陆长亭暂时压着脑中翻滚的想法,低声问那掌柜:“掌柜待每个来这里的客人,都是这般亲力亲为的服务周到吗?” 掌柜是一张圆脸,看上去跟个弥勒佛似的。一般这种面相的人,倒是很适合开酒楼的,毕竟这张脸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没有谁会对一张乐呵呵的脸排斥或者提防起来。 那掌柜摇了摇头:“您不同,您是贵客。”掌柜将“贵客”两个字重重地咬了下去。 陆长亭挑眉,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成了贵客了。于是陆长亭笑道:“你这酒楼,想来贵客多的是……” 掌柜笑着摇了头。 陆长亭总觉得那一瞬间,自己从掌柜的眼底瞥见了什么东西。那是一股狡黠的色彩。 陆长亭想来想去想不出来,问来问去掌柜也不并没有要透露的意思,既然如此,陆长亭也懒得去计较他这般暧.昧的态度了。现在是白莲教上赶着来巴结他,又不是他去巴结白莲教。若是白莲教有什么目的,迟早都得展露出来。 定下心以后,陆长亭便安心等待着饭菜盛上来了,他看也没有再看那掌柜一眼。但掌柜似乎铁了心地等在了一边。陆长亭还好,只是他身边的侍卫都忍不住急了。他们担忧有这掌柜在侧,陆长亭根本无法好好查看整座酒楼。 他们哪里知道,陆长亭之前就已经将整座酒楼的模样记在脑中了呢?此次前来,也不过是为了将自己所想到的法子,结合实地,在脑子里预演一遍罢了。他根本不需要,仔仔细细将酒楼的每个犄角旮旯都瞧了。若真是这样做了,那不引起酒楼的注意就奇怪了。 很快,菜摆上来了。 掌柜又凑上前来,继续给陆长亭端茶倒水,姿态可谓是放到了极低。 侍卫们连个上前去表现的机会都没有,顿时好一顿郁卒,心底对这掌柜就更为不满了。 这些王府侍卫和邓妃不一样,他们可不会猜测陆长亭与朱有什么关系,毕竟他们常常跟在朱左右,知道他们的王爷对这位陆公子确实非常好,但也确实只是出自兄弟情谊,何况这次风水的事,他们对陆长亭便更是佩服了。当然,他们也就认为陆长亭在朱身边大有造化了,这时候他们自然是希望好好伺候陆长亭的。 谁知道这掌柜跟吃错yào了一般! 掌柜笑眯眯地将汤盛到陆长亭的碗中,然后往前凑得更厉害了。 陆长亭:“……”对方那张脸都凑他跟前去了。 “陆公子,敢问您可是史嘉赐掌柜的好友?” 史嘉赐?多么熟悉的名字,陆长亭当然没有忘,毕竟他从北平走的时候,人家还送了个牌子给他……此时令陆长亭觉得震惊的是,那史嘉赐是如何和白莲教扯上关系的?至于这掌柜为何会知道他和史嘉赐相识,陆长亭都不感兴趣了。 陆长亭的声音陡然转冷:“你是谁?”这当然问的是掌柜和史嘉赐有什么关系了。 那掌柜笑了笑,道:“我是他的二叔。能在此处遇见他的好友,也是一种缘分了。” 这是……在跟他攀关系? 白莲教的人在跟他攀关系?陆长亭忍不住嘴角微抽。他没疯吧?好好的,攀什么关系? 见陆长亭不仅不为所动,还面色冷淡,那掌柜心底更不肯放弃了。 “陆公子,既然有缘相遇,日后不如多多至此处来用些饭食。陆公子乃是嘉赐好友,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等帮忙的,我们义不容辞。我们生意虽小,但是……却总有些事是能帮到陆公子的。”这话就被他说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只可惜这史二叔根本不知道自己表错了情,因为直到现在,陆长亭都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呢。 当然,白莲教的人主动凑上来了,陆长亭也不会就这样否定了,他点了点头,别的却是不多说。 史二叔只当他是谨慎,便也识趣地走开了。 这时候,侍卫们忍不住了,骂道:“好大的口气!难道我们秦.王.府的厨子还比不过你这小酒楼吗?陆公子自然也是瞧不上的!”侍卫只听见了方才那番话的前半段,而没有听见后半段,因而才只是这样责骂,不然就不止是如此了。 其实这样一顿斥骂,还反倒说明了目前秦.王.府没有怀疑上酒楼。史二叔忙笑着赔了罪。 陆长亭还在仔细观察那史二叔,他发现这人的笑似乎分外的真诚,他是真的在高兴,就高兴秦.王.府没有盯上他们吗?陆长亭觉得他所高兴的应该不止这一点。 陆长亭将注意力挪回来。此时什么都不比吃饭来得重要。陆长亭慢慢享用起了这些食物,时不时才往楼下扫上一眼,像是被楼下的说话声吸引了一般,动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陆长亭也吃得差不多了。当他站起身来,史二叔便跟着动了,还殷勤地将他送了出去。 这厢陆长亭上了马车,那驾车的侍卫便忍不住道:“这人什么毛病?上次也没见这掌柜这般模样!难道他已经开始防备我们了?陆公子刚才什么也没能瞧见吧?”那侍卫的声音满是愤怒和遗憾,现在想想,侍卫甚至觉得当时他们就应该直接将那掌柜驱赶出去的。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侍卫便听马车里头传出了极为冷静的声音:“没事,该看的我都看到了。” 侍卫差点惊掉了下巴:“您什么时候看的?” “吃饭的时候,我吃上一会儿便会向楼下看去,难道你们没注意到吗?” 那侍卫笑了:“我们还当您是被楼下那些人说的话吸引了呢。” 陆长亭也跟着微微笑了:“那正好,估计那掌柜也是这样想的。” 侍卫嘿嘿笑了起来,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陆公子厉害!” 很快,他们的马车便进了城门。当然马车也就只能再行驶一段路,想要完全驶到大殿跟前去,那是不大可能的。每当这个时候,陆长亭就不得不感叹,这还不如燕王府呢。虽然燕王府小,但它好走啊! 陆长亭一下马车,便有个小太监凑上来道:“陆公子,王爷在等您了。” 陆长亭以为朱是等着听他的结果,也不耽搁,快步便前往了。 等一进大厅,陆长亭却是先见到了两张陌生的面孔。 一张面孔有些苍老,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早衰,看上去的模样总比实际年龄要大,若是一般人绝对看不出他多大年纪,但这却难不倒陆长亭,陆长亭只粗略打量上几眼,便知道眼前的人乃是五十来岁的年纪。而另一人呢,面孔稍微年轻些,面上表情严肃,一看就是做学问的。 此时能出现在这里的还会是什么人? 陆长亭脑子迅速转动,最后定格在了朱为他请的老师上面。 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其实就在陆长亭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看陆长亭。长得好看的人总是要吃香很多,这一点不仅仅是在异xìng间,在男女老少之间,这一准则都可以通用的。毕竟对美的欣赏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大家都会本能地对美的事物产生好感。 此时这两个人在打量陆长亭的时候就产生了些微的好感。 尤其是当这个人不仅长得好看,还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时,那就更是好感倍增了。 毕竟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当真不是作假的,看一个人的眼睛,能看出来很多东西。当这两人从陆长亭的眼底望见一片澄澈之后,自然更是喜欢。 这时候,陆长亭却是疑惑了。这二人究竟谁是老师呢?陆长亭想到了之前报消息的人说,那位先生路上遇见了故人,所以才耽搁了行程。所以其中有一人必然是这老师的故人。 这时候朱进来了,见陆长亭已经站在厅中了,朱不由笑道:“来了啊,我方才让人给你准备点心去了。” 陆长亭摇头:“不用了,我吃得有点……撑。”在那酒楼里吃得慢悠悠的,无形之中就多吃不少食物下去,而回来的路上又是坐的马车,自然是不需要吃什么点心。 朱心情很好地笑了笑,随后问:“如何?你们彼此满意吗?” 这话说得跟相亲似的…… 此时那面容严肃的男子开口了:“嗯,满意。” 陆长亭原本还挺浑身不自在的,此时听这男子口吻如此认真,他反倒又觉得有些想笑了。当然,在这样的场合笑出来是很不明智的,所以陆长亭也只是点点头:“很好。不过这位……” 不等朱介绍,男子便已经主动道:“我姓邹,名聿,字筑墨。” 聿,指笔。可不正是筑墨之意吗? 紧接着不等陆长亭问,邹筑墨又指着身边友人道:“此乃我昔日好友,在文章上颇有造诣,姓罗,名本,字贯中,号湖海散人。” 陆长亭有一瞬间的呆滞。 等等……什么?姓罗,字贯中? 罗贯中?! 这个名字对于后世的人来说实在太如雷贯耳了,陆长亭有一瞬间差点都回不过神来。 “我受秦王殿下所邀,来到西安城,教你文章。” 科举科举,不就是写文章吗?朱请的老师自然就是擅长此道的。陆长亭并没有听过邹聿的名号,但罗贯中的名声太响了,这买一赠一的买卖……倒也划算! 这邹筑墨实在太干脆利落了,别的寒暄都不多一句,实在不像是当下的文人,但是陆长亭不得不说,若是和这样的人打jiāo道,也确实方便许多。 “今日便上课,如何?”邹筑墨道。 朱指了指外面的天空:“这天色……” “无碍,只一会儿的功夫,我也想多了解一些学生而已。” 大概就跟后世的摸底考试差不多一个道理,陆长亭也不知道自己的底现在有多厚了,只得默默点头。 朱无奈,陪着陆长亭一同移步,到了专门腾出来的书房之中。 待到落座以后,邹筑墨连书也不翻,就先道:“科举考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我们便从四书开始。历来科举少有考校大学的,今日便先掠过不提。我且问你孟子。齐人伐燕,取之,诸侯将谋救燕,齐宣王问孟子当如何待之。你可记得孟子是如何答的?” 啊,就是背诵嘛。 陆长亭原本还有些紧张,因为他实在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了,但是此时陆长亭却陡然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5 章 到了一阵轻松,因为邹筑墨所问,他是知道该如何回答的。 “臣闻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书曰:‘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其民,若时雨降,民大悦。书曰:‘我后,后来其苏。’……”陆长亭背得琅琅上口,慢慢那点儿紧张和拘束的感觉就彻底没了。 邹筑墨点点头,面上看不出半点表情来,他又问:“若是你,你如何答?” 陆长亭:??? 这题超纲了啊! 陆长亭看着邹筑墨,邹筑墨也看着他,最后陆长亭确认他当真不是开玩笑的。陆长亭也忍不住暗自嘀咕,谁说古人考科举只考做八股文的,光是这些问题就挺烦人的!更别说还要论判,做表,还要靠着博古通今、熟知当朝来考策论。 陆长亭又一次觉得,自己或许拿不下科举。他并不擅长作这些文章……但此时老师都在跟前了,陆长亭自然是什么也不能说。 何况,就这样认输,岂不是也显得他很没有骨气? 陆长亭犹豫一阵,出声道:“干掉一切想来干我的人。” 邹筑墨那张严肃的面孔上头一次展现了惊愕:“什么?” 陆长亭很是认真地重复道:“齐王取了燕国,其它诸侯国想要打齐王,那齐王就只有把他们全干掉了。”孟子在那段话推行民心向背的主旨。但其实在陆长亭看来,就算齐王在打了燕国之后还对燕国的王室各种优待,也并不能改善什么,还是改变不了齐国在壮大的事实,那诸侯还是得干他嘛。 邹筑墨差点被陆长亭气翻。 其实他也没指望陆长亭回答个什么出来,这就是个探底的行为,他想知道陆长亭的基础如何,脑子反应如何。哪能想到,陆长亭这般的……粗暴。 邹筑墨绝对不知道,日后上位的永乐大帝,也会是如出一辙的粗暴,凡是想干明朝的,都会被他干一遍…… 朱哭笑不得,站出来道:“先生本也不该问他这样的问题,别的大把的问题,怎么偏偏问了这个?”虽然朱觉得陆长亭这话说来粗鲁,但听着挺爽的。 邹筑墨这会儿也后悔着,为什么自己要追问那么一句。邹筑墨的面色勉强恢复了一些,然后便又是问论语。这次,他就没再来个神来之笔了。只是规规矩矩地问陆长亭可知其中释义,学得什么道理。这番问完,邹筑墨总算觉得舒服了。 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邹筑墨便yù同罗贯中去歇息了。 朱笑道:“先生等等,不等长亭敬了拜师茶吗?” 邹筑墨摆摆手:“不必了。请秦王殿下恕我等无礼,我这友人入夜便多有不适,实在不好多留了。” 朱自然也不强求,他便直接吩咐了人将酒菜送到他们屋中去。 待人走了之后,陆长亭才坐下来,慢吞吞地道:“我觉得他定然后悔了。” “后悔?怎么会?秦.王.府给的钱可不少!” “文人应当不重钱财吧?” “那是在有吃有喝有得风花雪月的前提下。”朱微微嗤道,随即又笑了笑:“长亭的xìng子,确实不适合考科举,应该带兵才是,不过上战场太苦,还是做风水师吧,日后可以入钦天监……” 陆长亭先是点了点头,而后是摇了摇头:“不去。” “长亭觉得钦天监不好?也是,以长亭的本事,瞧不上钦天监是必然的!”朱笑道。 别的朱倒是没有多说,在他看来,最稳妥的当然还是科举之路。有太子、皇上青睐,有他和老四护航,长亭还能不一帆风顺?那去当武将可就不一样了。那得上战场。小长亭这细皮嫩ròu的……啧啧…… 陆长亭叹了口气:“我觉得我考不上……”不过考不上也是正常的。这考进士,就跟你后世考北大清华一样了。别说北大清华了,多少人连个普通的一本高校都考不上呢。 他有这么多后门敞开着,好像也没什么用。 朱并不知道皇宫中李妃一事给陆长亭带来了多大的刺激,在他看来,陆长亭年轻,又在他们朱家兄弟的羽翼保护之下,还能有什么可发愁的?如今在皇帝跟前脸都露了,未来皇帝都很看好他了。陆长亭实在没必要这般消极…… 可陆长亭想要的岂止是这些,被皇帝看重是很风光,但这些都是虚名,只要一日没有实权握在自己手中,他便一直都是倚靠别人,他便永远处在弱势。别人可以指责他为谁的男.宠.,可以瞧不上他的地位…… 若能……若能做到刘伯温那等地步就好了。 但人家学识可比他丰富…… 想到这里,陆长亭暂时打消了心底的浮躁,学呗。先跟着学,能学多少是多少。那人家刘伯温能混得一个诸葛武侯再世的名头,可不是随便瞧点风水就混来了的。 陆长亭摸了摸肚皮:“我有些……不太消化。” “走,我带你去王氏的居所瞧瞧。” 陆长亭心中疑惑,这有什么好瞧的?那一把火没有烧干净? 陆长亭跟着朱往王氏居住的大殿走了一圈,因为他们早有提防,所以烧得并不厉害。 “能看出风水阵的痕迹吗?”朱问。 陆长亭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朱这是怀疑王氏之死的问题了。但是就算烧毁不严重,原有的风水格局都全被破坏掉了。陆长亭摇了摇头:“烧毁一点,便是缺了一角,很难完整还原。不过一点儿残留下来的东西,或许能发现。” “残留的东西?” “若是要以煞害人,那自然就会有还未立即散去的煞气留存。” 朱叹气:“那也好,至少能说明王氏之死,确实有异。” 其实王氏之死他也早有怀疑了,现在只是找出那个确认的佐证而已。陆长亭在殿中走一圈儿,朱和另外一个侍卫始终紧跟在他身侧,就担心什么残垣断壁掉落砸中了他,或者绊倒了他。 要捉到残存的煞气,对于陆长亭来说不难,走上一圈他心里就有数了。 “宫殿烧毁,风水阵不复存在,但煞气还在,这里果然曾经有过风水阵。当日我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应该是用了一样的手法。” “但是之前并不见王氏说见鬼啊。”朱皱眉。 “埋下纸人,纸人乃是招yīn邪的东西,自然成yīn煞,让人感觉到yīn风阵阵,以为有鬼来了。但这个却不一定放纸人啊。你说王妃入府时身体便有些羸弱,或许正是有人借用这一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她。”更甚者可以说,王氏的死对于白莲教来说,是一个试验成功了。所以他们才敢继续更大肆地布下风水阵…… 如此一想,王氏死得实在太令人可惜了。 朱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比起前两日,这时候的朱已经没有将情绪表现得那样明显了,只有微微发红的眼白说明着他对那白莲教是何等憎恶。 陆长亭又找了一圈儿,还是没能找到会是什么埋在那里。 不,不一定是埋…… 也许……也许王妃的宫殿中根本没有放屏风,就算放屏风,因为居所规格面积不一样的缘故,自然的位于五鬼位上的就不是它了。是……王妃睡在了那个位置上吗?陆长亭简略回忆了一下,大致可以确定这个猜测。 “走吧,回去吧。” 陆长亭点了点头:“二哥让他们去雇几个百姓,勿要以秦.王.府的名义。” “做什么?” “送白莲教一个大礼。”陆长亭也实在烦透白莲教了,若能早些收拾了,日后便可避免不少麻烦了。这等组织,不仅是在挖大明的江山,还在鼓动无脑百姓,拿他们来当盾牌。 朱面上一喜:“自然没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长亭便忙碌了起来,他连那邓妃如何了都没过问半句,朱尚炳的教育问题,也全让朱自己去cāo心了。他在解决白莲教的同时,还得跟着邹筑墨学东西。邹筑墨很奇怪,除却教导陆长亭四书五经,大明律,诏诰表外,他还总是喜欢问陆长亭一些格局很大的问题。 什么叫格局很大?比如,大明律中有什么举措值得改进的,比如宝钞价值下跌,再比如明朝有诸多敌人,若是让你以此写策论,你怎么分析…… 陆长亭一度觉得邹筑墨是为了那日自己的莽撞回答,而用这些问题来压死他…… 刚开始,陆长亭很难适应,甚至想不明白,邹筑墨这样心怀家国大事的人,为什么不去当官。 后头,陆长亭就没空去想了。因为他从邹筑墨近乎刁难的问题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是个穿越者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明朝的未来了……他所知道的,不仅是朱棣要当皇帝,朱允会自.焚这等事啊…… 三日后,陆长亭便又往着酒楼去了。 那厢,有封信也终于火速递到了燕王府的大门内。 作者有话要说:  长亭表示自己可以给朱棣当个狗头军师,前提是他不想上我。 *** 有妹纸在读者群跟我说,文下有骂得很脏的评论0-0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维护我,但我还是说一句,不用和嘴脏的掐架啦,多留新的评论刷走就好了,和他们掐起来,开心的只会是他们。 以及,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不是被举报,是被挂在碧水论坛了噗。说我防盗章放多了,这是我的错,我不辩解,我希望尽我努力做到最好。但我除了特殊的时期外,都是在每天替换诶!每天替换9K字诶。不要说人家更新烂,人家很委屈的。QwQ 第127章 眼看着就入了夏,陆长亭脱去了厚重的棉衣。层叠的明朝服饰被穿在身上,正好保证了这个时节的温暖需求。 陆长亭要出门往酒楼去,自然就得先与邹筑墨打声招呼,毕竟今日他该留在秦.王.府中上课读书的。 丫鬟引着他进了客居的院子。 邹筑墨作为他的老师是很值得尊敬,但是放在秦.王.府中也没什么了不得,自然只有住在倒座房中。 待进了院子,陆长亭一眼便见着了邹筑墨和罗贯中在……下棋。而且他这位严肃的老师,还正面带微笑地与罗贯中说这话。陆长亭这时候倒是想起了另一桩事……元朝末年,天下大乱,罗贯中也曾参与其中,有志图王。只是最终失败,看着大明朝建立起来。但是因为曾经和洪武帝作过对,罗贯中也不得步入官场,之后便直接隐退,这才开始创作三国志通俗演义。 罗贯中不得入官场,而邹筑墨与他乃是好友,于是也不入官场,就显得很是顺理成章了。 只是……陆长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朱棣影响过多的缘故,他此时再看这二人,总觉得他们关系非凡了些……但是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不过,这玩意儿也不分年纪啊…… 邹筑墨来秦.王.府,都要将罗贯中带在身边,这不是很奇怪吗? 咳。陆长亭连忙打住了自己的想法,不,他不能这样想,若是就此粗暴定论,他与那些妄自揣测他与朱棣、朱关系的人,又有什么两样呢? 陆长亭顿了顿脚步,而后才重新拔足向前。 “老师。”陆长亭虽然看不透邹筑墨是什么来头,但是这些都不会妨碍他尊师重道。他是学风水出家的,在这些传统传承下来的“技艺”里,师徒关系很是神圣的。陆长亭学到的第一课就是要尊重师长。 邹筑墨抬起头来:“嗯,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说罢,他便又低头继续下棋去了。 “今日有事需外出,来向老师告假。” 邹筑墨连头也不抬:“去吧。” 陆长亭忍不住又瞥了他们一眼,这才转身走了。是他想太多了吧……那对面坐着的可是罗贯中,这种歪曲历史名人形象的做法,实在太不可取了! 从院子里出来,陆长亭依旧摆出了和上次一样的阵仗,朝着酒楼去了。 史二叔许久不见陆长亭,竟像是极为想念他一般,忙不迭地迎出来,忙不迭地将人迎进去。 “陆公子实在叫我一阵好等!”史二叔感叹道。 陆长亭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这掌柜说话,着实太过暧.昧不明了。好似他与这酒楼,甚至白莲教都有所牵扯一般。这白莲教不会傻到离间他和朱吧?这可不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做来没什么意义。 那掌柜或许是真的怕陆长亭又如这次一般相隔许久,待踏进酒楼之后,陆长亭便见他露出了yù言又止的表情。 陆长亭刻意放缓了脚步:“掌柜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此时他们还未进到包厢,周围还有大堂里吵嚷的人声,多少形成了一些干扰,只要他们将声音压低一些,自然可以避免被侍卫听到。 而史二叔还当真开口了,这让陆长亭确定,他的确是有话要避开侍卫单独与他说。 “你是嘉赐的朋友,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助我什么?”陆长亭觉得这简直快成年度最大笑话了。白莲教竟然对他说,要助他一臂之力?白莲教一定不知道他已经捣毁他们多少个风水的局了,不然此时一定不能心平气和地在此处与他说话,哦不,是大言不惭地说话。 “陆公子对如今身陷秦.王.府很满意吗?陆公子好好想想吧,需不需要我等助陆公子一把?” 虽然陆长亭觉得这人有病,不知道他哪只眼睛看出来自己身陷秦.王.府了,但他还是皱着眉,露出为难挣扎的神色,低声道:“你们到底是谁?” 史二叔笑了笑:“只是做点小生意。” 陆长亭轻嗤一声,表现出了孤高的一面,将他的不信任挥洒得恰到好处。 史二叔再度笑了笑,不再说话。当然,他也没机会说话了,因为他们已经走出头了,只要再拐个弯儿就能走进包厢里了。 史二叔恰到好处地撒开了手,没有再往陆长亭跟前凑,当然,他还是保持住了自己殷勤的态度。 侍卫们在旁边冷哼了一声,对史二叔极为排斥。 侍卫们越是如此,史二叔面上的笑容也就越发真诚,这让陆长亭不得不怀疑,这人真的不是个受虐狂和妄想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6 章 吗? 陆长亭此行前来,当然不是为了吃饭,他是为了亲眼确认那几个被雇佣的人,当真按照吩咐的那样去做了。陆长亭知道有哪些地方要做手脚,所以他只要专门盯着那几个地方就好。而酒楼里的人,当然不知道会有人来动手脚,他们是不会注意到的。 陆长亭慢吞吞地用着饭,史二叔也就恭候在一旁。 陆长亭的拖延表现得太明显了。侍卫们都忍不住暗自嘀咕,今日是怎么了?陆公子的演技下降了? 倒是史二叔很是开心,在他看来,这是陆长亭为他的提议而意动的一个标志。 “陆公子今日要停留一会儿吗?”史二叔主动问出了声。 “我……”陆长亭咬了咬唇,踌躇道:“我是一个风水师,我对酒楼的风水很是感兴趣,想多瞧一会儿。”每当陆长亭做出这个动作来的时候,别人就会条件反shè地将他看作一个年纪轻又好宰割的人。 倒是侍卫们都快被震飞了。 今天陆公子到底是怎么了?还主动承认自己是风水师!这不是主动暴露在白莲教的跟前吗? 但是这些侍卫却不知道灯下黑的道理。 要知道陆长亭是风水师其实并不难,如果遮遮掩掩反而不美,若是大方由自己说出来,自然不突兀,别人根本就不会怀疑这有什么问题。毕竟按照惯xìng思维,凶手要杀人之前,是不会先上门告诉你我是个杀手的。 史二叔微微一怔,随后果然再度笑了:“好,若是陆公子觉得不够尽兴,也可以让我作陪。” 侍卫嗤笑了一声,显然很瞧不上这掌柜。 陆长亭微微皱眉,而后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安静地看一会儿。” 侍卫们瞪大了眼,想也不想便道:“不行不行!”他们怎么敢留陆长亭和白莲教的人在一处,等回了王府,王爷还不将他们扒皮抽筋? 这些落在史二叔的眼中,就成了陆长亭连这个主都做不了,果然秦.王.府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桎梏。史二叔隐晦地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当然,他在陆长亭的眼中是很有毛病的。 “出去!”陆长亭装作恼怒道。 其实陆长亭恼怒起来的威力还是比较大的,一是侍卫们对他的地位有着深刻的认识,二是侍卫们对着他的本事也有着深刻的认识。侍卫们想着,反正也是守在外头,里头出了什么事,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冲进来……几番权衡之后,他们方才走了出去。 陆长亭一边打量着楼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史二叔:“你们是谁?若是连这都不肯告诉我,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因为史二叔的缘故,现在陆长亭要看楼下,那就是光明正大地打量了。史二叔只会以为他是用这个姿态来糊弄外面的侍卫,哪里知道他是来糊弄自己的。 “现下是陆公子你需要我们的帮助啊。” 陆长亭冷笑一声:“不过是互帮而已,你今日要助我,怕是也有需要我助你的地方吧?” 史二叔没想到陆长亭这般牙尖嘴利,但陆长亭越是如此,史二叔才越是放心。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在这头打着陆长亭主意的时候,人家就在打着挖他大本营的主意了。 “没想到陆公子看得这样明白。”史二叔轻叹了一口气,随后话音一转:“陆公子在秦.王.府过得如何?” 陆长亭心说挺好的。忠仆美婢环绕,亭台楼阁,锦衣华服,还有饕餮盛宴……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是陆长亭此时却是紧紧抿住了唇,并未开口说话。 有时候无声胜有声。 果然,史二叔已经自动脑补出剧情了,史二叔微微一笑:“你看,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了,陆公子舍得放弃吗?除了我们,还有谁敢和秦.王.府对抗呢?” “就你们?”陆长亭嗤笑一声:“罢了,留在秦.王.府也没什么不好。”他其实就是在套话,他想知道,为什么史二叔会将他想象成一棵苦逼的小白菜。 “陆公子人品堂堂,又有风水之能,放在过去,那可是能出人头地,成为大人物的!如今这样陆公子甘心吗?原本是天上的凤凰,如今却被拔去了翅膀,禁锢在一处小小的囚笼中……”史二叔说得滔滔不绝。 陆长亭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史二叔比他文采好。 “陆公子真的就甘愿吗?您甘愿位于人下吗?”史二叔重重地咬了一下“人下”两个字。 若是从前,陆长亭还真听不明白这句话,但是如今被朱、朱棣那么一影响,陆长亭几乎是瞬间就懂了,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要崩坏。所以,史二叔认为他是被朱强迫留在秦.王.府的? 也是,古代所谓的什么义弟,往往其实就有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这也不包括他啊…… 不过如今的陆长亭已经不如当初那样的震撼了,他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并且根据这一点推断出了白莲教的意图。他们以为他是朱身边亲密的人,接替了邓妃的位置,而他和朱之间有着天然的矛盾,所以他们可以通过挑拨这个矛盾,来让陆长亭代他们下手……挺便捷的法子,也是挺蠢的法子。 他们笃定了陆长亭一定会应下,但却不知道从一开始他们就走错了方向。 还有,陆长亭拿不定的是史嘉赐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么此时问清楚就很重要了。若是真与白莲教有牵扯,那他决不能和史嘉赐有来往,甚至他还得早点回到北平,提醒朱棣料理了此人。和白莲教牵扯上关系的不一定都是坏人,但是毫无疑问,他们都听从白莲教,随时都准备着为白莲教而贡献,并且一旦和这样的人有牵扯,任是谁都得倒霉。 那可是一个勾结邪教的名头啊!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史嘉赐到底是什么关系?”陆长亭紧紧盯着史二叔的面孔,好确定他没撒谎:“你们是……你们是明教?若非明教,你们不可能有这样的胆量敢和大明王爷做对,也没必要非要坑害大明王爷。” 史二叔听见后面一句话,眼底飞快地掠过了几点怒火,他竭力压低声音道:“我们不是什么明教,这世上又不止是只有明教!那明教的胆量怕是还不及我们呢。”史二叔颇为不屑。 明教和白莲教是时下反对大明最为厉害的两个民间组织,自然两者暗地里也有个比较,被人说成是明教,还听着人夸奖了明教,白莲教的人自然不高兴。 “史嘉赐跟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史二叔犹豫着点了点头。 “你们是白莲教。”陆长亭笃定地道:“别否定,也别激动,若是被我猜对了,我也只有答应你们了,谁让我戳穿你们了呢?” 史二叔转怒为笑:“陆公子这样聪明的人,果然不适合留在秦.王.府这个小地方啊。” 陆长亭心说秦.王.府可大了,顶几百个你们酒楼。 史二叔自以为已经十拿九稳了,于是开始热情地和陆长亭说起了如何坑害朱的过程。陆长亭的演技全程在线,半点没让史二叔起疑。 到最后,陆长亭又扫了一眼楼下,确认那几个人都按照吩咐去做了之后,陆长亭方才彻底没了和史二叔说话的耐心,决定提前结束这段谈话。 “最后,你们打算怎么救我出去?” 史二叔目光闪了闪,却是神秘一笑:“到时候陆公子就知道了。” “拿出确切的计划,否则我不会为你们做事。”陆长亭说罢,甩了一个冷脸便出去了。合作之时,哪能没有半点脾气呢?若是没脾气,那才奇怪。 史二叔对他的要求并不意外,也不生气,他还起身再度恭敬地将陆长亭送出了酒楼。 只有陆长亭知道,这白莲教果真够狠。 他们怕是根本就不打算将他带出来,最好便是用处置王氏、或者邓妃一样的办法,将他搞死,或者搞到为朱所厌弃也好。 这种算盘敢打到他的头上。 这些人可真是……活腻味了! 陆长亭上了马车,侍卫们也不敢问今日陆长亭的反常,一个个都憋坏了。直到回了王府,陆长亭当着朱的面,将种种都讲了出来,没有半点隐瞒,侍卫们才瞪大了眼。 “陆公子,厉害!”他们憋了半天,又只憋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东西都埋进去了,得有小半月才有明显的见效。”陆长亭道。 朱点点头,放下了心来。只是他心头总觉得哽住了什么。邓妃之前是如此误会,外人竟也这般误会……朱总觉得有点儿对不起陆长亭,但是一面心底又有了点儿异样的感觉。 如果朱和朱棣jiāo流一番,他就会知道,当初和朱棣经他一番“提点”后的感觉何其相似。 陆长亭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与那掌柜说起话来实在太过无趣……我回去读书了。” 朱忍不住笑了:“倒是读书都比和他说话有趣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被动读书和主动读书是全然不一样的。陆长亭从来都不是狠不下心的人,若是心中真有决断,自然应当全力以赴,而并非整日还挑挑拣拣,自己生出抵触情绪来。 陆长亭的脑子其实相当聪明,若是不够聪明,他也无法在风水行业发挥所长,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敌过别人几十岁的老头子了。 陆长亭回去看书去了,朱倒是坐在厅里好一会儿都不知该做什么。 …… 北平燕王府中,朱棣刚刚回到了王府之中,面上冷漠。 谁都能瞧出来他此时的心情很是不好,因而谁人都不敢主动上前招惹,唯有一人主动扑到了朱棣的跟前,众人正暗自感叹着这人不知凶险的时候,却见那人从怀中掏出一物来,递到朱棣的跟前:“燕王殿下,这是从西安来的信,请殿下过目。”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送信上前来的,并非他们北平燕王府的人。 朱棣将那人扫了一眼:“秦.王.府?” 那人点了点头,也微微有些紧张,忍不住暗自嘀咕,这位燕王也着实太吓人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呢。 朱棣紧紧抿住了唇,送信那人看他这般模样,就以为朱棣这是更为冷漠了。然而只有更熟悉朱棣的人,才注意到他抿唇不过是微微紧张罢了,实际上眼底是晕开笑意的。 朱棣很快拆了信,心想若是朱寄来的,那便直接烧了…… 但是还不等朱将信展开,他就发现上面有个豆大的墨点,实在教人无法忽视。朱棣指着墨点,转头问程二:“我没看错?” 程二道:“主子,咱们应该都没看错。” 朱棣脑子里过了一遍,想也不想便道:“那便是长亭写的信了。”朱棣的心跳微微有些快,他可没想到陆长亭这样快便会给他写信了。这是冰释前嫌的前兆? 朱棣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折好的信纸,信纸上的折痕和墨点清晰可见。 给堂堂燕王寄这么个玩意儿,是多么的侮辱人啊! 那送信的心里正想着,但下一刻他却见燕王微微笑了一下,面上的冷漠都褪.去了。 那送信的当然猜不透这燕王的心思了,若是他猜透了,他也就不会只是个送信的了。送信的人暗自撇了撇嘴。 朱棣展开了信,他已经做好了被斥骂的准备……哪里知道打开来,就那样简略的两句话。一时间,朱棣的表情有些复杂。 程二忍不住问:“主子,长亭说什么了?” 朱棣摇了摇头:“没什么。”话说完,他自己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长亭故意将信写成这般,是为了让他勿要自作多情吧。 可是……从长亭写下信起,便说明他心底已有动摇了啊。若是真正对这等事抵触万分,恨不能净眼的,又怎么会再愿意与他有半分牵扯?放手让长亭去西安,他终究还是赌对了! 朱棣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浓厚起来,最后他甚至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那送信的小心地问:“燕王殿下,回、回信吗?” “回!” 转瞬便是半月过去。 陆长亭中间又去了几次酒楼,与那史二叔逐步达成了“合作”,史二叔果真也是个会风水的,他逐步在陆长亭面前展露出了自己的本事,并且还装作一副我都是为你好,所以才特地教给了你的姿态。但实际上,史二叔所教授的这些,在陆长亭跟前实在不值得一提。陆长亭在史二叔跟前表现得向来高傲,史二叔也不在意,只是笑笑,然后嘱咐陆长亭使一些风水手段,务必将朱给坑了才好。 对于白莲教来说,这是莫大的机会,之前哪怕是借用邓妃之力,也无法对朱下手啊……他们从陆长亭的身上看见了曙光,却不知道陆长亭从他们身上看见的是笑话。 陆长亭似笑非笑地应了,让那史二叔好好等着,之后便很少往酒楼去了。 只不过这时候酒楼已经在走背字运了。 生意骤降,这只是个开始。 当史二叔发现附近的酒楼生意越发红火之后,他只怀疑是不是这些酒楼在与之竞争,却半点也没怀疑到陆长亭的身上去。他自诩风水本事高,然而当局者迷,哪里会想到别人会在他身边布下风水,用的还是他们同样的手段。 这处酒楼其实在几年经营下来,早已经成为白莲教一个不小的财政来源了,要知道做酒楼赔的赔死,赚的赚死,他们可从中获利了不少。他们赚了大明百姓的钱,到头来还要干大明政府。这是朱很不痛快的一个地方。 陆长亭就看着酒楼一日比一日亏损,史二叔与他说话的时候,也多有心神不宁之时。 史二叔还坐在陆长亭的对面,低声埋怨:“一直以来酒楼盈利都不错,近来却跟中了邪一般,频频出事……” 陆长亭迟疑地出声道:“会不会是风水……”这话由陆长亭一说,史二叔反而一口否决了:“不可能!谁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陆长亭淡定地看着他,心说,我啊。 史二叔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大力催促陆长亭快点搞死朱。毕竟若是酒楼的事解决不了,秦.王.府的事也解决不了,陆长亭猜测待他回了白莲教,会被教中人斥骂瞧不起的。毕竟此刻史二叔的焦灼不似作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7 章 陆长亭咬了咬牙,装作很是挣扎地下了这个决定,他点了头:“就这几日吧……” 说罢,陆长亭便起身往外走去。 史二叔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哪里知道,自己的这口气松得实在太早了。 陆长亭回到马车上,面上表情顿时就收了起来。 待回到王府之后,朱便将他叫到了殿中去,朱面上带着很是浓厚的喜色:“长亭,我也不知是否真是那风水影响了他们的气运,但是啊,刚才传来消息,说是青州府拿下了不少白莲教众!其中还有几个白莲教的道长!”所谓的道长,就是早期进入白莲教的,和普通的教众大有不同。可以算作是其中部分的领头人了。 “这个消息将由我亲自派人在城中布示。”朱脸上的笑容痛快极了。白莲教玩儿的都是损招,让朱甚为恼火,此时若能发泄,他恨不得将白莲教整个都端了才好。 “青州府?”陆长亭捕捉到这个词,也就顺嘴感叹了一句。 朱却是特地为他解释了一下:“青州府乃是老七齐王的封地。” 陆长亭恍然点头。就是上次那个模样傲然的王爷!看他行事作风,就知道白莲教落到他手中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看来这几日那掌柜要大发脾气了。” 朱yīn沉沉一笑:“还早着呢,还没到他们流血的时候呢。” 陆长亭跟着笑了笑。他就等着拿下白莲教了。 “二哥,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便先回去了。” 朱的面色有些古怪:“又回去读书?” 陆长亭看了他一眼:“是,二哥还有事?” 朱摸出了一封信,口吻很不高兴地道:“老四的。” 陆长亭都快将自己让人送到燕王府去的那封信给忘记了,毕竟送信那时候正是他困倦的时候,何况时间也过去好久了……此时乍然拿到回信,这回倒是陆长亭的面色古怪了起来。 朱疑惑地看了看他。 他还当长亭收到这信会很是开心呢!怎么面色反倒如此古怪?难道是和老四有矛盾了?朱原本是应当开心的,但此时他更多倒是想着如何解决二人的矛盾。朱心道,兄长不好当啊! 还不等朱感慨完,这头陆长亭已经收拾好面部表情,并且迅速抓着信走了。 朱:“诶?” 陆长亭回了偏殿之中,将那信迅速拆开来,原本想看,但是陆长亭又生生忍住了,干脆将之压.在了砚台之下…… 先不看先不看,若是此时看了影响心情,岂不是连读书都不能好好读了?陆长亭想着这点,一边拿起了书。但是就算不看,朱棣对他的影响也依旧存在啊,陆长亭半晌都未能看进去。 陆长亭皱了皱眉,心底对朱棣有些不快。 若非朱棣扔给了他这样一个大难题,他又何必如此? 陆长亭犹豫了一下,将书放到一旁,伸手便去拿信,谁知道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书堆,陆长亭赶紧去接书堆,腿却是狠狠撞在了书桌腿上,书桌晃了晃,砚台翻倒,带着那张信纸,啪一下全浇了上去。 陆长亭傻了眼。 这下好了,不用看了,不用难受了…… 陆长亭将那信纸抓起来,墨水已经将整张纸都浸染了,只能模糊辨出几个字的胳膊腿儿,多的便没了,想要猜出整封信写的什么太难了。 陆长亭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难道他要回个信,让朱棣再写一遍?陆长亭没这么大脸,他只能假装看过了,将那沾染墨迹的纸张折叠起来,重新放回信封之中,然后收在匣子里。 等这一系列动作做完,陆长亭才发觉到自己腿上传来了阵阵的疼痛感,他忍不住弯下腰揉了两下,谁知道越揉越痛,陆长亭不得已,只能让人去请大夫了。 一会儿的功夫之后,来的倒不是大夫,而是御医。这是洪武帝特地拨给儿子。 跟着御医来的还有朱。 他们都以为陆长亭出了什么大事,谁知道陆长亭面瘫着脸,默默地挽起了裤腿,露出了一截青了的腿。 御医叹了口气:“怎的这样不小心?” 朱紧紧盯着陆长亭的腿看了一会儿,白皙的肌肤和青紫的痕迹紧密合在一起,看上去还挺好看的……咳。他怎么能这样想呢?朱赶紧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陆长亭也不看书,安安心心上.床休息去了。 接下来两日,陆长亭都没往酒楼去了,但是白莲教被抓的消息却在外面闹了起来。而这个时候,酒楼里闹起了鬼。 白莲教的人本就因为青州府那头的人被抓了而有些人心不稳,加上朱也是一副跃跃yù试,准备要拿白莲教开刀的样子,白莲教的人有了心理压力,又一面记挂着陆长亭的事,这之后便是最容易受影响的时候。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自己中招于自己的东西。 而当酒楼闹鬼开始之后,酒楼便真正没什么人肯来了。 朱的心情不错,带着陆长亭上街去走走:“待会儿我们也去瞧瞧那酒楼走到暮气沉沉时,又是什么模样?”朱对王氏没有男女之爱,但他毕竟是护短的,王氏之死,有白莲教的影子,他又怎能容忍?非要让白莲教好好感受一番才好。 陆长亭想了想,也就跟着朱一起上街去了。 西安城中很是热闹,百姓们不知道秦.王.府发生了什么,也并不是很关心白莲教如何了,他们过着满足的生活。 陆长亭看得有些羡慕,但这股羡慕也只是一瞬。要知道这些百姓,随便伸来一双手就可以拿捏他们,运气好可以安稳到老,运气不好便总有遭受灾难的时候。陆长亭可不想做这样的人。 “可是饿了?”朱看他半天不走了,指了指街边的饭馆:“去那里用些食物?” 陆长亭当然不是因为饿了才顿足,不过去吃点东西倒是很好。正值长身体的时候,陆长亭消耗食物是很快的。 两人刚一进饭馆,便听有说书先生在讲故事。这年头说书先生可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他们生活得很低微,也就赚点糊口钱。唯有在说书的时候,才是他们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此时陆长亭便见到了这说书先生最为得意的时候,他绘声绘色地道:“……那广客酒楼里蹿出了一个黑影,里面的伙计惨叫一声,转过头去,却见一张青面獠牙!嘿,见鬼了!” 陆长亭挑眉,微微惊讶。他没想到这说书先生竟然正好说到了见鬼的事。 这广客酒楼,就正是白莲教那处酒楼的名字。 陆长亭眼珠转了转,却是想到了一个有趣的法子。 白莲教、明教最是喜欢蛊惑民众,他偏要让他们无从蛊惑……处处受挫的滋味儿,估计能让他们好生品味一番了。 那说书先生讲着讲着,便换成了青州府的白莲教。 这时候洪武帝还在世,他在百姓心中的声望是很高的,所以明朝禁止白莲教,普通民众也并不接纳白莲教,当然民众很容易被洗脑就是了。不过此时,说书先生当然是顺应明政府的意思,说那青州府的白莲教众如何可恶,再说那齐恭王如何英勇拿下白莲教众…… 朱有些不屑:“老七那个家伙……” 第128章 陆长亭很快就吃饱喝足了,他站起身来,道:“二哥,走吧,我有事与你说。” 朱毫不怀疑陆长亭有正经事与他说,当即便起身同陆长亭出去了,留下了亲随在后头结账。 “我看说书先生对那酒楼很感兴趣,百姓们也乐得茶余饭后听上两句,不如便先让几个说书先生,将那酒楼闹鬼的事夸大。然后二哥派兵捉拿城中零散布下的白莲教众,再借由说书先生的口告知百姓,他们看着受伤的白莲教众进酒楼去了。”陆长亭说得兴起,语速便加快了不少,但是一回头,却见朱并没有什么波动。 “这有何意义呢?”朱问。 陆长亭顿了顿,朱难道没有cāo纵舆论的概念吗? “白莲教是以什么作为幌子蛊惑世人的?”陆长亭反问朱。 作为和白莲教打jiāo道极多的皇室中人,朱对他们的敌人了解颇为详尽,想也不想便道:“以弥勒下生,明王出世的口号妖言惑众。” “可白莲教若是没什么弥勒,也没什么明王,反倒是与鬼邪扯上了关系呢?” 朱双眼一亮:“若是如此,那么百姓们自然便会抵触白莲教。” “白莲教有一张嘴可以蛊惑世人,那说书先生还有一张嘴呢,端看谁说得更像罢了。他们张口就能胡来,说弥勒,讲明王。但还有什么比百姓们亲眼见鬼来得更令人信服呢?” “办法很好,但是……让百姓们亲眼见鬼?”朱怀疑地出声,他觉得这不可能做到。 “没有真鬼,还不能装神弄鬼吗?何况酒楼也的确是在闹鬼,只是范围小到不足以让那么多百姓见到而已。”陆长亭淡淡道。 朱前后疏通想了一遍,忍不住一把搂住了陆长亭的肩膀:“长亭大智啊!从前我怎么没想到这样的手段呢?” 他们或许也曾经做过cāo控舆论的事,但是他们应当并没有形成系统的概念,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这样的招式。这个法子谁都明白,只是一时间都拐不过来弯儿罢了。 为什么陈胜吴广起兵前,要先搞出“大楚兴陈胜王”的把戏,也就是为了在舆论上占领高位。 陆长亭一把推开他:“我们还去酒楼吗?” “不去了。”眼下有更有意思的事,朱自然也就没兴趣去看那酒楼的人何等倒霉了。 两人倒是也没坐马车,只一路慢腾腾地走了回去。朱这张脸在西安城中几乎谁人都认得,陆长亭走在他的身边,难免被众人注意到。 这会儿,陆长亭倒是有些怀念北平了,毕竟北平百姓不仅早就习惯他的存在了,甚至还对他的风水本事倍加推崇,实在淳朴得很。 陆长亭就是这样顶着周围人打量的目光,跟着朱一同回到了秦.王.府。 两人过了城门,进了后宫,刚一跨过门槛,陆长亭便见着了由丫鬟扶着的邓妃。邓妃之前是被吓得不轻,不过那时候确实是心理压力太大了,邓妃才会崩溃。而当一切都恢复正常,邓妃也不用再对着朱那张冷酷的面容,自然压力得到减轻,慢慢的,她身上也不再复之前那般歇斯底里的模样了。 只是经受这么一遭折腾,邓妃削瘦了不少,精神气也折了半,瞧上去终究不比之前那般娇俏可人了。 双方正巧撞了个正着,邓妃的面色有些难看,她呆了呆,而后才反应过来,忙朝着朱见了礼。朱虽说是将人放出来了,但心底还记着王氏那一笔呢,只是此时不好一口气将次妃也发作了,朱才没有去管她。 “退下吧。”朱冷淡地道。 邓妃神色复杂地朝陆长亭看了一眼,这才慢吞吞地走开了。 陆长亭被她那一眼看得浑身鸡皮疙瘩。这就是在秦.王.府的不便了。纵然邓妃再如何可恶,但确实他和朱的亲密太影响别人的感情了。若是朱棣那个光棍,自然不一样。 陆长亭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和朱之间的距离。他是半点也不希望再有他人误会。 朱也察觉到了陆长亭的用意,顿时僵了僵,好半天脸上的表情都是冷的。 陆长亭独自去练了会儿功夫,然后便回屋子看书去了。 朱觉得颇为尴尬,倒是不好去打搅陆长亭,只埋头按照陆长亭所说的那样布置去了。 陆长亭又跟着邹筑墨学了几日。他知道这时候罗贯中已经写出至少十卷的三国志了,陆长亭实在心痒难耐,恨不得能一阅之。 待这日读完书后,陆长亭便没有急着离去。 邹筑墨发现陆长亭虽然底子薄弱,但却实在是个聪明的学生,少有他听不明白的时候。因而今日见陆长亭没有离去,他便有些疑惑了。 “还有何事?”邹筑墨问出声,便见陆长亭直勾勾地看向了罗贯中,邹筑墨不由皱眉:“这是做什么?” “罗先生每日在院子里写的是什么?”陆长亭也是仗着脸嫩,所以由他说出这话,倒是并不会讨人不快。 罗贯中扫了他一眼:“你想看?” 陆长亭忙点了点头。 其实这时候,写话本戏剧小说,都还属于下九流的行当,若是换做其他人,肯定不会愿意将之展露给陆长亭看,那实在是在晚辈跟前跌了份儿。但是罗贯中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大大方方地道:“你若要看,每日在院子里看便是。”说着,罗贯中还露出了一个极为寡淡的笑容:“若你有什么建议,也可直接告诉于我。” 陆长亭闻言还有些惊讶,当真这样大方? 邹筑墨都没想到罗贯中会如此说,他立即道:“这、这如何能行……” “如何不能行?”罗贯中道。 “还无人看过……” “若是你问我要,我也是给的。”罗贯中道。 邹筑墨傻了眼。 陆长亭这会儿都快乐坏了,还没人看过啊!那他便是第一个看到罗贯中手稿的人了! “那我明日再来吧。”陆长亭微微一笑,冲着罗贯中鞠躬道。 “嗯,去吧。” 陆长亭这才转身出去了。 这也算是穿越到大明的福利了罢。 陆长亭的步子都不由得轻快了起来。 打院子里出来后,陆长亭便带了侍卫又往酒楼去了。 侍卫们早就知道陆长亭是故意在那掌柜跟前做戏,此时自然也配合得很,一进门便是极为不解地道:“这坡地方人家都说闹鬼了,陆公子何必还来这里?” 史二叔迎了出来,面上神色很是冷厉,差点就被侍卫这一句话给捅bào了脾气,他竭力地压住了心底的怒气,将陆长亭引了上去。 史二叔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在一片大好的光景之下,他们突然走上了末路,一个闹鬼就轻易打垮了他们,这是史二叔从前怎么也想不到的……但是不管他信不信,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百姓们对他这里唯恐避之不及,从前被蛊惑的那些愚民如今竟然也有了动摇了,更可怕的是继齐王之后,秦王怕是也要磨刀霍霍对准他们白莲教了。 所以现在他们的希望就全部在陆长亭身上了,此时自然是心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8 章 再有怒气,也不会发泄出来。 反正……反正等到事成以后,这位陆公子也不会有命活着了…… “你们是怎么回事?”不等史二叔开口,陆长亭便已经当先开口斥责他们了。 史二叔傻了眼:“我、我们……” “你们果然是白莲教。但你们怎么蠢到,暴露得满城皆知?秦王马上就要在城中剿灭白莲教了!你们都这般了,还能救得我了吗?”陆长亭冷笑一声:“现在走到这一步,叫我如何信你们?” 侍卫就守在包厢外。 史二叔又愤怒又是震惊,但他还是没忘赶紧提醒陆长亭:“小声些!” “若是你们没法子自保下来,向我证明你们的能力,我是不会帮你们的。”说罢,陆长亭便直接甩手出去了。 史二叔气得要命,偏偏他又拿陆长亭无法,只能生生受了。 待陆长亭走了后,史二叔斟酌一番,最后还是提笔写了消息让人送出去了。 陆长亭回到秦.王.府没一会儿,便有人来报告给朱:“那掌柜送消息出去了,担心打草惊蛇,我们的人没有拦。” “没有拦也没关系。”陆长亭抿了抿唇,口吻无比轻松地道:“他应当是去寻求援兵,让总坛再派人手前来襄助。” “他傻了吗?这个关头还敢让人来?”那前来报告的人瞪大了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朱也跟着看向了陆长亭:“可是长亭跟他说了些什么?” 陆长亭也不隐瞒,将自己对史二叔说的话完整说了一遍。朱当即就露出了笑容:“长亭高招!” 陆长亭只是淡淡一笑,算是应了朱的夸奖。 而跟前站着的报信人还是一脸迷惑,全然不明白,为什么陆长亭说了这番话,史二叔便火急火燎地去求助了,他若是聪明些,就应该知道在秦王打算清扫白莲教众的时候,赶紧撤离出去啊。 陆长亭看出了这人的疑惑,淡淡道:“风险和利益是并存的。”见那人还是不解,陆长亭换了个说法,并且说得更详尽了一些:“现在酒楼成了这个模样,假如秦王扫dàng真的将白莲教教众拿下了不少,到时候他受到的责难将会是很严重的。他在西安布置了这么几年,会甘心得到这样的结果吗?而眼下有个将功赎罪,并且甚至是能让他得到大肆赞赏的机会,你觉得他会放弃吗?哪怕这个机会充满了危险,但若是连试也不试,他就只有坐着等死了。所以他只能孤注一掷了。” 那人面上的疑惑终于渐渐转为了恍然大悟。 朱笑了笑,道:“我之前一直想着怎么样才能抓住更多的白莲教众,白莲教的人很是谨慎,若非是出面煽动百姓的时候,他们很少会露出尾巴来。没想到当利益摆在他们跟前的时候,他们便忙不迭自己来暴露了。” “无心chā柳柳成荫了。”陆长亭道。之前他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啊。 “那么我们便多等上几日吧。”朱道。 陆长亭点头,反正他该做的事都差不多做了,现在就等着白莲教倒霉便足够了。 陆长亭满脑子还是罗贯中呢,说了没几句话便撤了。闹得朱在后面皱眉不已。难道是他何处将长亭得罪了?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邓妃污蔑他们那事了……朱不由绞尽脑汁地想了起来该如何与陆长亭道歉,他哪里知道,陆长亭现在根本就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厢酒楼中,史二叔焦灼地等待着回信。 而在遥远的北平燕王府中,也有人在等待着回信。 燕王府没等到回信,史二叔倒是先等来了白莲教的人。 能够轻松杀死秦王,不仅对于史二叔来说是个诱.惑,对于白莲教来说也是个莫大的诱.惑。毕竟看似白莲教兴风作浪厉害得很,但实际上他们别想抓住一个机会来对大明皇室下手。皇宫中柳妃能做到那一步,都不知道耗费了白莲教多少人力物力还有心力。但最后都失败了。如今又有机会来了……能够杀死秦王啊!秦王是朱元璋极为.宠.爱的一个儿子啊!常有人说,若是哪一日太子不在了,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便是秦王朱了…… 综合种种,白莲教实在无法抵御这等诱.惑,所以再三犹豫之下,还是将人派了出来。 连三日都不到,酒楼就又迎来了一批客人,这批客人打的幌子是给酒楼送货来的。只有陆长亭和朱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朱也不耽搁时间,很快组织了人在城中对白莲教进行了扫dàng,当然故意落下了酒楼。 然后陆长亭也再度带着侍卫上门去了。 陆长亭将侍卫打发出去了之后,史二叔假借jiāo流风水之名,带着陆长亭在酒楼里转悠了起来,于是陆长亭也和多个白莲教的人打了个照面。 这大约是陆长亭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白莲教的人最多的一次了。 史二叔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如此你可放心了?你要知道,我们的势力并不弱,要救你出来是很容易的,你助我们,我们救你,很划算的事,不是吗?” 陆长亭仔仔细细将他们打量了一遍,史二叔还当他是在衡量他们的力量,他哪里知道陆长亭就是单纯记下他们的长相,到时候好让朱别漏了一个人。 陆长亭咬了咬唇:“好吧,什么时候动手?” “今日。” “不行。”陆长亭摇了摇头:“邓妃被放出来了,她很难缠。” “那你想什么时候?” “三日内吧,我会找机会动手的,若是一旦事成,你们便必须及时将我救出去。” 史二叔笑了笑:“这是当然。”只是他的眼底明显带着几分yīn冷的味道,他或许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哪里知道这些都被陆长亭看在了眼中。 陆长亭作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不便多留,我先走了。” 史二叔笑了笑:“吃顿饭吧……来酒楼怎么能不吃饭呢?” 陆长亭皱眉:“拿吃饭当借口已经不像了,就说我是来找你说风水的便好。”周围这么多白莲教的人,他若是真坐下来吃饭,他也只会觉得实在影响胃口。 史二叔无奈,只能送他离去。 一回到秦.王.府,陆长亭便道:“叫几个画师来。” 朱愣了愣:“叫画师做什么?” “好保证白莲教的人一个都不漏啊。” 朱顿时扬起了笑容:“白莲教的人,长亭都见到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不仅见到了,我还记下来了。” 朱这会儿是连夸赞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毕竟陆长亭着实太厉害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陆长亭能帮他解决掉这么多的麻烦。朱也不再犹豫,马上让人去叫了几个画师来,当然行事都很低调,免得让白莲教的人察觉到了。 很快,画师被带到了跟前来。 “我说,你们画。”陆长亭言语简短地道。 跟前的画师多少有些不满,觉得陆长亭的姿态实在太过颐指气使,何况凭什么这样一个人说,就得劳动他们这么多人来画? 朱为了不泄露出去,所以并未说这是要画白莲教众的画像,画师们自然只以为是陆长亭将他们过来耍着玩儿的。此时多少都有些不满。 陆长亭装作没看见他们的不满,先点了个人上前来,开始口述给他。因为学过面相方面的知识,陆长亭抓人的面部细节抓得很准,很详尽,所以从他笔下出来的人像基本都不会出错。但是画师抱着轻慢的姿态,自然不肯好好画,也没将陆长亭说的放在心上。 陆长亭面色沉了沉,不待朱开口教训,他便已经当先将那画师一把推开:“既然画不好,便在一旁瞧着吧。”说罢,陆长亭让人去取了自己的笔来。众人便看着他捏着一杆怪模怪样的笔,便开始在纸上作画。众人想嘲笑,但是又不敢,毕竟那被他推开的画师现在都还在遭受秦王的冷眼呢,他们可不想被秦王以这样的方式记在心头。 哪怕周围这么多人瞧着,哪怕他们暗地里表露出的嘲讽更多,陆长亭也没有半点畏惧的意思,他下笔沉稳,很快就勾勒出了人脸,然后是五官,细节……待他挥笔画完之后,周围的人已经目瞪口呆了。 这……这就算说是栩栩如生也不为过啊!而且比他们惯画的人像看上去要真实许多,看着这张画像,他们便能准确想到那人的模样。 朱也惊住了:“我倒是不知,长亭竟然还有这样的卓绝本事!”他说一声“卓绝”,旁的人自然不敢有异议。 之前那表现得极为不屑的画师,此时自然是埋着头连抬也不敢抬,实在忍不住小声嘀咕:“若是早有这样的本事,干什么还让我们来画?” 陆长亭对待这种人向来瞧不上,画师可以抵触他,但起码画师应该尊重他自己的职业,他得王府的钱,就应当做好自己该做的,太拿自己当回事,连本分都忘记了,自然也别想别人来尊重他了。 陆长亭当即就冷声道:“看来你是对王爷的吩咐有所不满了?” 那画师是针对陆长亭的,哪里敢对朱有不满?他马上为自己辩解道:“自然不敢……公子为何污蔑我……” “我有污蔑你吗?这是王爷吩咐下来的,你却如此怠慢,又再三表露不满,难道还不是你对王爷有所不满吗?”陆长亭冷冷地看着他道。 画师额上滑过了冷汗,这才知道自己针对对方表露出的不屑和不快,其实就是变相的对王爷的不满,那画师连忙跪了下来。 但不得不说他醒悟得实在太迟了。 朱挥了挥手:“将他带下去,驱出王府。” 那画师瞪大了眼,若真是如此,那么他的名声便毁了,一个得罪了王爷的人,还有谁敢用他? 画师跪地磕头,求饶不已。 但是莫说白莲教之事本就是大事了,光是画师惹了陆长亭这一点,便让朱无法容忍了他。 将那画师驱出去之后,这一出杀鸡儆猴也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之后的画师不敢再有半点怠慢,对陆长亭也不敢有分毫的轻视了,陆长亭说什么,他们便按着去画什么,花费了两个时辰的功夫,总算是将所有的画像都画好了,一共足足有四十来张。 当然那些小喽就没必要被画进去了,现在能画在里头的,都算是有点用处的。 捏着这沓画像,朱要扫清他们容易得很了。朱当然难免露出激动之色:“今日累着长亭了,回去好好歇息,明日我们便捉拿白莲教。” 陆长亭说了这么久的话,也的确有些累了,他灌了两杯茶水便回去休息了。 陆长亭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而酒楼里的白莲教众却半点也不曾睡好。 因为他们又见鬼了。 夜里,唯有这处酒楼变得灯火通明了起来。 史二叔端着烛台走了出来,身边还跟了不少人,有个下属模样的人走到了他的跟前,苦着脸道:“摔死了。” 史二叔黑着脸走下楼梯,将躺在血泊里的那人翻了过来,那人面露惊恐之色,显然是被惊吓到了极致,方才会如此。 身边有人道:“这是第几个了?” 史二叔抿了抿唇,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不得不开口道:“第四个了。” 那人怒道:“四个了!都死四个了!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若是这次那个小白脸成不了事,你受得起这个重罚吗?什么见鬼!你是搞什么行当的,你应该知道不可能见鬼!若是实在不行,我们便撤出这里……” “不行,这里我经营了几年,都是心血!而且贸然撤出只会让秦王起疑……” “那你就看着人这么死吗!”那人刚怒斥完,突然,他的脸色变了,他张大了嘴,而后哆哆嗦嗦地抬手指向了虚空中的方向:“你们,你们看那是什么?”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他确实又看见了,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身后一干人跟着看了过去,在强烈的暗示之下,他们终于忍不住bào发出了尖叫声。 “有鬼!真的有鬼!” 其实有的人根本就没看清是什么,但是恐惧的情绪已经笼罩了他们,此时再看地上倒着的那人,便更觉得可怕了…… “别吵!别叫!再叫下去,死人的事就瞒不住了……”史二叔愤怒地大吼。 众人四散开来,纷纷躲回了房间之中。 史二叔缓缓松了一口气,他朝地上看了一眼:“去,去收拾了……”说罢,他露出了疲累的神色,眼下只能希望那陆公子动作快些了! 酒楼里这么一番折腾,第二日闹鬼的传言自然更加泛滥了,不同的是,这次还有人说这酒楼和白莲教有关系,他们还在里头杀人……有人对这些传言嗤之以鼻,但也有人深以为然,仿佛真的看见里头杀人了一般。 就在这时候,秦王派出亲兵,带着当地府衙的人,将酒楼团团围住了,并且是以调查命案的名义,百姓间顿时哗然不已,更加深信里头就是白莲教的人了。 百姓们这才知道,原来这白莲教会杀老百姓,还会招鬼……招鬼啊!那是何等邪术啊!谁敢与之为伍?一时间,白莲教在西安城中的名声糟糕到了极点。这是白莲教怎么也没想到的。他们苦心经营了许久的名声,一朝就全丢了? 就在史二叔等人犹豫着要不要舍弃酒楼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舍弃的机会了。 官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皂隶推门进来,黑着脸将里头的人先拿下了。 经受了一.夜折磨的众人,精神萎靡,连该不该抵抗都不知道。 “都别动!”秦.王.府的亲兵们带着兵器快步走了进去,兵器碰撞发出的声音,让人本能地心悸。 秦.王.府的亲兵很快将尸体找了出来,然后移jiāo给了皂隶。若是没有挪动尸体也就罢了,偏偏他们为了不惊动人,先将尸体收拾了,那这顿时就变了个xìng质,变成了疑似杀人案。 有秦.王.府的亲兵从旁辅助,他们很快就将众人收押了。 动作雷厉风行得史二叔还没能从懵逼中脱离出来。 怎么……怎么就一朝之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多日来的压力让史二叔头疼yù裂,几乎难以思考,直到他们被关进了狱中,史二叔都还没想出来一个脱困的法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9 章 着狱卒越走越远,而他们被留在了黑暗的牢房之中,其他人终于忍不住埋怨起了史二叔。 史二叔冷笑一声:“这与我何干?若是你们心有不满,便应当去找那鬼啊!”鬼,该死的鬼!哪有那么多的鬼可以让他们见?难道真是风水出了问题?史二叔终于怀疑到了这上面来。可是,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风水? 为了安抚住士气,史二叔不得不道:“我们还有那个人。” 其他人冷笑道:“我们都被抓起来了,他还会愿意出手吗?” “我在秦.王.府中还有人手,我们被抓,自有他们督促他去完成。” 其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秦王死了,他们就能等来援救,若是秦王不死,总坛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掉他们。 他们却不知道,隔壁牢室里,陆长亭轻笑了一声:“那就让他们好好等着吧!” 朱跟着笑了笑,这才同陆长亭一起往外走去。 史二叔等人还抱着陆长亭会出手的这棵稻草,但是这棵稻草他们也抱不紧了。因为一日,两日,三日过去了,他们都没能等到秦王身死的消息,反倒是他们因为跟杀人案扯上了关系,还被加以刑讯逼供。他们不敢想象外面已经将白莲教传成了什么模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史二叔心底渐渐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猜疑。 之前他先入为主,坚信陆长亭会如他设想的那样去做,但是现在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他们已然陷入绝境了,在愤怒绝望过后,史二叔终于冷静并且清晰地思考了起来。 见鬼,若非真的鬼,那便是风水上被人动了手脚。 陆长亭是风水师……还总到酒楼来与他打jiāo道。 史二叔越想越不敢往下想了,因为他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若是……若是真的证明,从一开始他就被陆长亭耍着玩儿,是他给陆长亭提供了便利,好让对方将他们一网打尽……史二叔不敢想这个后果,光是这样粗粗一想,他便觉得心底难以负荷了。 史二叔的这点儿侥幸也没能维持多久。 狱卒来提审的时候告诉他们,秦王亲自审理他们。 若是寻常的案子,哪里轮得到秦王来审理?秦王虽然权势大,但是在这些方面是行不通的。 史二叔心底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很快,他们都被带了出去,一个极为宽阔的刑室容纳下了他们。 秦.王.府的亲兵把守在四周,火光照映在他们的脸庞上,映衬得他们的模样分外的冷酷。 史二叔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但此时他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很快,有两个人进来了,乍一进来的时候,他们因为火光的缘故,没能看清楚,但是等人走近之后,他们便瞧了个一清二楚。 是秦王朱,他身边的便是那位陆公子。 史二叔心底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达到了顶点。 “我想抓住你们很久了。”朱开口便道出了这样一句话,众人呆了呆,心底隐隐知道,秦王这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了,但是……但是如何会泄漏?他们不由得看向了陆长亭。 此时陆长亭穿着轻薄的衣衫,端的姿容俊美风.流,他面上的冷傲之色褪.去,反而带上了两分笑意。 这番截然不同的面孔落在他们的眼中,自然变成了一种嘲笑。 果然!果然!他们迟迟等不来秦王身死的消息,都是因为这人! “从很早发现这个酒楼乃是白莲教的据点开始,我就想抓了你们,但是后来想一想,这样太便宜你们了,我应当等你们放松警惕,发展出更多的教众,我再一举拿下。”朱说到这里,面色陡然一沉:“只是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胆大包天,敢在本王的府邸上动作!见鬼的把戏好玩儿吗!”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朱口中怒斥出来的。 陆长亭站在朱身侧,淡淡出声:“我想他们应该是觉得好玩儿的,毕竟自己亲身经历了一遭,肯定更是好玩儿了。” 朱原本暴怒的情绪在陆长亭的声音下得到了缓解,他轻笑一声:“是,他们是该觉得好玩儿的。” 这时候,白莲教众已经彻底呆在原地了。 都知道……秦王都知道……他们的据点,动的手脚,白莲教安chā的人,用了什么风水手段……他都知道! 不仅知道,秦王还原样还给了他们! 见鬼! 都是见鬼! 史二叔惊恐又不甘地看向了陆长亭:“是你做的?” 陆长亭点了点头,随后笑了笑:“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自负,才让你忽略了我身上的风水本事。要将那个风水阵原样,甚至是再作改进,加强效用挪到你的酒楼中去,对于我来说,易如反掌。” 史二叔顿时觉得喉头哽了一口血。 偏偏这时候,其他人还控诉并憎恨地看向了他。 他们都觉得这是史二叔的错误决策带来的……若非史二叔,他们怎会落到这样的地步?还眼巴巴地送着人上门来给人宰!这等愚蠢行径,都是因为史二叔的误导!想一想,白莲教众便觉得耻辱悲愤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当人家搜出尸体来的时候,白莲教众傻了眼,这Tm就很尴尬了。 这不是我们杀的人啊你们信吗! 史二叔专业送人头 ** 降温了,一时间有点不适应,码不动字。明天再双更吧。 第129章 所以说万事看脸是个坏毛病啊,陆长亭默默地道。 若是他们懂得不从外貌来判定一个人的本事,自然也就不会如此轻敌大意,酿成后患了。 白莲教众咬牙切齿。原来从很早开始,他们就成了人家的瓮中之鳖,可笑他们还做着杀了秦王的美梦。 都到这时候了,自然他们也没有了辩驳的机会。史二叔看向了陆长亭,竭力压制着怒气:“你骗了我。” 陆长亭摇了摇头:“我没骗你,我从头到尾也没承认过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说到这里,陆长亭也忍不住郁卒:“我看上去很像男.宠.吗?” 像!当然像!白莲教众都这样想。但是像有个屁用,人家摆明了是秦王身边的得力助手,跟男.宠.乃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眼下只能暗恨自己看走了眼,没看出来这位陆公子隐藏在美丽皮囊之下的,乃是满身锐刺。 “看走了眼,就总要为之付出代价。”陆长亭淡淡道,“你们侮辱了我,此时也该承受来自我的侮辱了。” 白莲教的一干人面色一片青一片白,就连咒骂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人家已经数次提醒他们,是他们犯了蠢,才给了人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整个过程堪称一帆风顺,偏偏这还是他们自己亲手促就的,这个苦果他们也只能生生咽下去。 朱按住了陆长亭的肩膀:“不必与他们多言了,我会让人仔细询问他们的同党……我送你出去。”朱之所以会如此说,是为了避免让陆长亭见到刑讯的场面。这种场面,可向来不怎么好看。 陆长亭当然不会拒绝朱的好意,他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史二叔看着陆长亭远去的背影顿时急了,冲着陆长亭破口大骂起来:“你已经与白莲教有了牵扯,日后你也没什么好下场!”狱卒沉着脸挥鞭,重重鞭笞在史二叔的身上,史二叔骂出口的声音登时就变了调,最后化作了一声惨叫,渐渐消失在刑室之中。 陆长亭同朱走了出来后,朱挥退想要凑上前的人,低声与陆长亭道:“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何事?”陆长亭倒是并不在意,因为从朱口中说出来的事,多半可能只是些微末的小事。毕竟朱有个癖好,就是事无巨细,都爱与他说一说,当然,陆长亭也很喜欢这种行径就是了。这是他上辈子怎么也体会不到的滋味儿。 朱抿了抿唇,道:“我听消息说,北平又和蒙古兵jiāo战了。” 陆长亭不自觉地睁大了眼。陆长亭这时候倒是又想到了那封信,不知道朱棣是否在信里提及过此事。但现在信都已经被毁了,再想也没用了……陆长亭站在那里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慢慢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哦。” 朱顿时有些傻眼,陆长亭此时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啊。他以为陆长亭闻言过后,会陡然变色,然后毫不掩饰地表露出焦急来,但此时长亭竟然平静得出奇……要知道,在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陆长亭之前,他还犹豫了好一会儿,因为他知道,一旦北平有事,陆长亭便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何况是在眼下事情都已经解决完毕的时候。 “长亭?”朱低声唤道。总不至是长亭被这个消息冲击得懵住了吧? “没事,我回去读书了,二哥要辛苦了。”陆长亭很快恢复到了面色如常,而在朱眼中他根本就没什么变化。 朱点了点头,就是面色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到今日他都还是难以适应,长亭一言不合就说去读书的时候。 陆长亭转身渐渐走远,他的步子迈得很是稳健平和,从他的身影上也看不出半点的焦灼和心神不宁。 朱忍不住低低叹道:“这可真是怪了,难道长亭心底喜欢我已经多过老四了?”朱面上露出了点儿笑容,不过很快那点儿笑容就消逝了。虽然他很希望有这个结果,但是他也很清楚,以长亭的xìng子,怎么可能转变得这样快。 朱转过身去,面上的表情顿时被yīn沉所替代。 现在该是轮到他好好寻白莲教的人算那一笔笔帐了! 陆长亭跨进偏殿之中,周围的丫鬟、太监冲他殷切地笑了笑,陆长亭却根本就没注意,他大步走到了桌案前,面前还铺着纸张供他练字用。 那封信已经毁掉了,原本他是不打算再给燕王府回信去的,但是此时若是半点不闻不问,是不是会令朱棣感觉到心寒呢?纵然他们之间没有那般情意,但是兄弟间的情谊却是在的,若是他当真冷漠到这等地步,怕是会叫朱棣觉得当初对他的付出都是喂了狗。 “来人,研墨。”陆长亭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封信询问一番北平的近况。 他这封信问的又不是朱棣,他只是问一问北平……想到这里,陆长亭心下大定,提笔蘸墨。 这次没有了犹豫不决,自然也就没有了那豆大的墨点。陆长亭几乎是将这封信一气呵成地挥就了。 太监弯下腰问:“陆公子可是又要送信出去?”一边问他已经一边伸出了手,就等着陆长亭将信jiāo到他的手中。 陆长亭将信纸封好,但是真到了jiāo给太监的时候,陆长亭又顿住了。 就在这瞬间,心底深处瞬间涌起了许多的情绪,jiāo织在一起,强烈到了他无法忽视的地方。这样真的好吗?就算送了信回去,来回也是小半月,他能忍受得了这种等待的滋味儿吗?陆长亭觉得自己忍受不来。他的xìng子绝对忍受不来! “陆公子?”太监见他半天都没有动作,不由疑惑地抬起头看了看他。 陆长亭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最后收了起来:“算了,你出去吧。” 虽然陆长亭的行为很怪异,但那太监也没多问,更没有半点的怨气,他笑着退出去了,还带着丫鬟给陆长亭准备茶水点心去了。 信能承千万情意,但有时候却是半分也承不住。且不说朱棣对他的那点儿心思,单说从前朱棣是如何待他的,他与朱棣一起度过了好几个年头,朱棣待他,怕是比别人的亲生兄长更甚。他若是此时都只假惺惺去一封信,又与白眼狼有甚区别?既然放不下,那就回去亲眼看一看。有什么不满与尴尬,都不如当着面来说。他在西安这样久的时间,差不多了。 陆长亭脑子里那根堵塞的弦被彻底打通了,于是什么阻塞都就此消散了,那些烦恼的、困扰的,也都跟着没了。 陆长亭倒是觉得自己陡然一身轻松了。 他先去找了邹筑墨。 “学生怕是不能再在老师跟前学习了。”陆长亭鞠躬道,口吻充满了歉意。 邹筑墨还在和罗贯中下棋,头都不带抬一下的,他冷淡地道:“怎么?决定半途而废了?” 陆长亭摇了摇头,虽然邹筑墨看不见他的这个动作,他接着往下道:“学生乃是北平人士,跟随义兄前来西安,但如今北平起了战事,学生该回去了。” “战事?”邹筑墨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立即抬起了头来:“蒙古兵又和北平驻军打起来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陆长亭想到了很多。所有人都知道北平常常遭蒙古兵的攻击,但是除却他,还有谁会为朱棣担忧呢?越是想到这一点,陆长亭便越能坦然面对自己想要回去看一看朱棣的急切了。 “这有何妨?我本也非西安人士,你若要去北平,我们同去便可。”邹筑墨满不在乎地道。 陆长亭微微一愣,他是当真没想到邹筑墨会如此说。 “你何时启程?”还不等陆长亭作出反应,邹筑墨便再度开口了。 “老师当真要与我同行?”陆长亭忍不住出声确认。 罗贯中难得地开口了:“你不想看书了?”他指的自然是他写的三国志。 “想!”陆长亭道,他当然想,这种机会可是千载难寻的。 罗贯中道:“那就是了,不过挪个位置罢了。” 陆长亭知道罗贯中怕是并不喜欢明朝,也并不喜欢大明皇室的人,只是此次是邹筑墨带他来的,所以他才会留在此地。一听陆长亭要走,他怕是想着终于能离开秦.王.府了,正正好。 但是他们哪里知道,出了秦.王.府,那就是要进燕王府的呢? 陆长亭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毕竟……毕竟他回去了还会不会住在燕王府都要二说呢。 “那便辛苦老师了。”陆长亭再度躬身,邹筑墨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自然值得他再行鞠躬。 邹筑墨摆了摆手:“没什么辛苦之说,你若急着回北平,你便先行启程,我和贯中后行,一路游玩,也算是一件乐事。” 罗贯中脸上展露出了浅淡的笑意:“正是。” 陆长亭原本还挺感动的,此时听见邹筑墨这么说,他便只抽了抽嘴角。老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像是断袖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0 章 何时启程?”邹筑墨问:“我和贯中也好先行收拾一番。” “两日后吧。”他还需要点时日处理完白莲教的后续事宜,好让朱没有后顾之忧,这样他也好放心离开。两日,也够他安抚住朱的不快了。 这时候陆长亭还不知道,朱早早就做好他会回北平的准备了,自己私底下都已经郁闷完毕并且坦然接受这等结果了。 与邹筑墨两人约定好,陆长亭又将地址写与了他们,方才从院子中出去。 之前那串让侍卫们拎着的六铜钱此时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中,陆长亭回了偏殿后,便先找到了朱尚炳的身影。 经过一段时间的纠正,朱尚炳的语言组织能力得到了不小的增强,至少,他能够做到开口和陆长亭进行基本的沟通了。 朱尚炳将那串六铜钱捏到手里,用手指小心地拨弄了两下,像是觉得它好玩儿极了:“我的吗?”他小声问。 “嗯,送给你了。”相处一段时日,也算是有缘分了,这时候将这个东西送出来,陆长亭倒是觉得恰好合适。 朱尚炳仿佛得了什么宝贝一般,甜甜地笑着,将那六铜钱揽在了怀中。 正好这时候朱进来了,陆长亭敏锐地从他身上嗅到了一股血腥气,他看了看身旁的朱尚炳,不由得出声道:“二哥,你要不要先沐浴更衣?” 朱跟着看了一眼朱尚炳,点了点头,大步走开了。 等朱换了身衣裳出来,朱尚炳正在低声问:“你知道我娘去哪里了吗?”朱刚刚好听见了这句话,陆长亭和朱都是一愣。朱尚炳这么久不曾过问邓妃,他们还当小孩子忘得快,加上邓妃对他本也不是多么好,所以朱尚炳才会想不起这个母亲来。 朱皱了皱眉,不过等他转到朱尚炳跟前的时候,倒是收敛起了面上的不悦。 “我让丫鬟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好。”朱尚炳乖乖点头。 朱挥手招来丫鬟将他抱走了。等朱尚炳一走,朱方才再度皱起了眉:“处置邓妃倒还成了个棘手的事。” 陆长亭没出声,邓妃该怎么处置与他没什么干系。等朱吐尽了不快,他方才出声道:“二哥,我想回北平去。” 朱刚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因为他都以为陆长亭不为之所动了,哪里知道陆长亭之前是都憋在心头呢。朱的脸色控制不住地难看了两分:“什么时候走?”朱当然知道这时候说别的都没什么用。越是和陆长亭相处,他便越发地清楚陆长亭的心思。 “两日后吧……”陆长亭迟疑地问道:“两日能料理完白莲教的事吗?” 朱摆了摆手:“这些不需要你出力了,我可以一力处置干净。” 陆长亭马上跟着改口:“那我明早就走。” 朱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所以他刚才装什么大度?装什么一切我来你去就好? 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以朱的xìng子,自然不会再收回,他只得撇了撇嘴,不甘心地道:“秦.王.府不好吗?不知道比燕王府舒服多少,偏生你就是不喜欢,还要往那不安稳的地方凑。” 陆长亭眨了眨眼:“本来也没什么地方是绝对安稳的啊,北平有蒙古兵,西安还有白莲教呢。” “可秦.王.府比燕王府好啊!” “住在什么地方更舒服,不是由那个地方的奢华程度来决定的,而是由和什么人一同住决定的。”若是上辈子,陆长亭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那个时候在他看来,这样的话ròu麻鸡汤极了,什么人陪在身边都不如住在更为舒适的地方。当然,这番话让他当着朱棣的面,他也是说不出来的。 朱更不痛快了:“你直接说老四在你心底比我更为重要就是了!” 陆长亭摇头不已:“都一样重要,只是啊二哥,四哥独自一人,而二哥有妻妾有子嗣,哪能一样呢?” 朱笑了:“那今年他也要被赐婚了吧,那时候你又跟着谁?” 听见这句话,陆长亭心底第一时间涌出来的是不痛快。但他面上却是半点不显,不仅如此,他还笑了笑:“到时候再说了,说不准那时候我便独自考科举,去外地做官去了。” 朱面上的沉郁散去,这才笑得真诚了许多:“自是就在应天府做官了!” 陆长亭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他或许确实应当好好想一想,若是真到了那时候,他该去何处。 给太子当狗腿子是不现实的……他并不想上太子那艘大船。 陆长亭暗暗摇头,现在还早呢。 “二哥,那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去吧。”朱起身和陆长亭一起往外走。 俩人一走出去正巧又遇上了邓妃,邓妃搂着朱尚炳哭得梨花带雨,见朱和陆长亭并肩来了,邓妃忙收住了哭声,只是在搂着朱尚炳的时候,邓妃朝着陆长亭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带着几分冷漠,几分怨怼之意。不过到底还是顾忌着朱尚炳和朱在场,邓妃并不敢表现得如何明显。 而陆长亭也根本没有要和她计较的意思,直接快步走了。 陆长亭的衣物很少,很快便收拾好了。 没一会儿,朱也进来了:“你只管收拾好衣物就是,其它的玩意儿我让人收拾好了,等你先行一步后,再行押送。那些书毕竟也是重物,若是携带而行,想必多有不便。”既然陆长亭都急着现在就往北平回去了,那么说明他定然不愿再浪费时间,朱自然只有贴心地为他打算了。 陆长亭滞了滞,随即便露出了感动的神色:“好,让二哥为我.cāo心了。” 朱无所谓地笑笑:“你记在心上就好了。” 陆长亭按了按胸口:“记住了。” 虽然是个分外敷衍的动作,但朱还是看着笑了起来。 “衣物都收拾好了?” “好了。” 朱伸手将他一把拉到了身边:“那便陪为兄去用饭吧!”朱面上挂着笑容,眼底却掩藏着更深的失落。他很清楚,一旦陆长亭回去之后,他就很难再等到陆长亭再往西安来了。毕竟他能离开西安的机会也很少,而若是没有他亲自去请,陆长亭绝对不会挪动一步。 自此别后,谁知道还要多长的年岁才能相见呢? 只是这些朱都没有表现出来,他将自己的情绪都遮掩了起来。反正……反正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用啊…… 两人欢欢喜喜地用完了饭。 至少表面上是很欢喜的。 陆长亭还顺便和朱一起再去瞧了一眼白莲教的人,除却史二叔以外,朱没让他去看其他人,陆长亭估摸着他们经过一番刑讯逼供之后,模样应该变得很狼狈了,也的确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一天的功夫,史二叔就已经陷入到了绝望颓唐之中,他的两颊凹陷,平白瘦了不少,就连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他都只是抬起眼来空洞地望了一眼。见史二叔这般模样,陆长亭都不得不佩服朱审讯的手段。 陆长亭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道:“他在风水方面是有些造诣,若是从他口中问不出别的东西,二哥便早些杀了他吧。”有时候,一个怀着歹dú心思的风水师比别的杀伤力更为巨大。 史二叔骤然瞪大了眼,他扑到了栏杆上,朝着陆长亭的方向伸出了手,面容如恶鬼一般,但他口中却是只有风吹过破掉的纸窗户一般的声音。 朱道:“我拔了他的舌.头,他什么也没说,既然如此,那么可以直接处决了他。” 陆长亭暗暗咋舌,心道你们朱家审问人果然都是一样的手段。 史二叔又气又急,最后轰然倒地。 陆长亭别开了脸:“那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只要除掉风水师,西安城中也就没什么是需要他再出手帮忙的了。 朱点点头,带着陆长亭往外走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陆长亭却是想起来还有一件事……“二哥,我得与杜乘兴说一声。” “说什么?我派个人去转达便是。” 陆长亭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我亲自前去说明吧。”若只是差个人去转达,总显得不太尊重人。毕竟当初他是应了杜乘兴的,哪里知道因为白莲教的事一再耽搁,当初的约定便生生拖到了现在,而他现在更要回北平去,若是不亲自前往说一声,那也实在太欺负人了些。 不知杜乘兴来西安城是做什么的,他还特地租了处小院子入住。此时倒是方便了陆长亭找上门去。 秦.王.府的马车停在了门外,侍卫上前敲响了门。没一会儿,门开了,里头探出了个脑袋。那下人小声问:“你们是谁?” “秦.王.府的人,杜先生在吗?” 那下人着实被惊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大爷,杜先生出门去了……” 陆长亭坐在马车里也听见了声音,闻言不由掀起了车帘。 “那何时回来?”侍卫问。 下人摇了摇头:“不知呢。”说罢,那下人面上神色还有些惊恐,像是极为畏惧被迁怒一般。 侍卫无奈地转回头来,请示地看向了陆长亭和朱。 陆长亭也很无奈,但确实是他的疏漏,他又没有告知人家他会前来,人家自然是有可能没在家中的。陆长亭只得身子前倾,好让那下人看清楚自己的模样:“我是陆长亭,待杜先生回来后,你便代为转告他,明日我便要启程离开西安城了,事出突然,无法亲至与他道歉。” 那下人连连点头:“公子放心,小人一定如实转告,一句话也不落。” 朱将陆长亭一手拖了回去,放下了车帘:“走吧。”随即他才低头对陆长亭道:“明日启程走得早,今日还是早早回去歇息更好。” 陆长亭点点头,很是认同。毕竟路途之上想要好好睡觉,可没那么容易了。 待回去之后,朱便让人收拾了东西放在了陆长亭的屋中:“长亭要走,今日二哥便和你再睡一回。” 陆长亭:“……”他怎么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不过陆长亭到底没有拒绝。两人沐浴过后,便早早上.床休息了。陆长亭还当他有什么话要与自己说,谁知道等了半天都只有安静的呼吸声。陆长亭转过头一看,朱已经睡着了……陆长亭无奈一笑,也闭上了眼。陆长亭有意积蓄体力,很快也就睡着了。 这一.夜很是安宁。 陆长亭几乎没感觉到时辰过去,仿佛只是闭了眼没多久便被迫醒来了。 丫鬟和太监走动的声音将他吵醒了过来,同时醒来的还有朱,朱睁开眼,有一瞬间的茫然,他还没能转过弯儿来,怎么睁开眼下人们就忙活开了。 朱揉了揉额角坐起来:“我昨夜睡着了?” 陆长亭一边点头,一边翻身起床穿衣。 朱顿时整个人都陷入了恹恹的情绪之中,并且脸色也黑了个透。并且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陆长亭洗漱完毕,坐到了早饭的跟前。 朱吐出一口气,突然觉得饭都吃不下了。 陆长亭慢条斯理地用完了早饭:“这个时候城门开了吗?” “应当开了吧。”朱回答得都没什么力气。 陆长亭站起了身,朱大惊,忙跟着站了起来:“这就走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朱马上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拦住了陆长亭的腰:“等等……” 陆长亭顿住脚步就等他往下说话。 朱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放开了手:“走,我送你出去。” 陆长亭有些哭笑不得,但同时心底也浮现了一点儿暖意。 朱就这么亦步亦趋地将陆长亭送到了城门外,两人也算是走了好一截路了。陆长亭转过身来,和朱抱了一下。陆长亭的拥抱来得太过突然,那瞬间朱都有些懵。 “二哥,我走了,保重。”陆长亭想来想去,也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唯这一句话,其实就可以包含他所有想说的话了。 朱面色渐渐恢复如常,他松开了手:“去吧。”这会儿朱才算是体会到了,当时老四送长亭出来的滋味儿是什么样的。 陆长亭上了马车,马蹄声和车轮声响起,庞大的马车渐渐在朱眼里缩小成了一个黑点。 朱在那儿站着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慢腾腾地转身回去了。 天很快就大亮了起来。 看守邓妃的人将她放了出来,邓妃终于得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只是她身边伺候的人换了一批。邓妃四处寻不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忍不住叫来人问:“娇兰呢?” 此时朱走了进来:“不用找了,娇兰已经被本王处置了。” “王爷?”邓妃呆了呆,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又合上了,见识过了朱的冷酷,邓妃哪里还敢任xìng妄为呢? “那娇兰乃是白莲教安chā在你身边的人,你自己好好数一数,有多少事是她撺掇着你干的!若非长亭发现不对劲,怕是你被看管起来那几日,就已经被娇兰害死了!等你一死,你受她怂恿干下的那些恶事也就彻底没了痕迹。亏你还是宁河王的女儿!” 邓妃被说得低下头去,连头也不敢抬,只死死地咬住了唇。她当真有那么蠢吗?当然不是,不过是刚好自己也有着yù.望野心,所以才会如此为之。之后她被关押起来,再到从院子里离开,冷静下来的邓妃当然也发现了娇兰身上的不对劲之处,她今日问起娇兰,也是想要仔细瞧一瞧娇兰这张皮底下是个什么模样。但知道归知道,如今被秦王这样指着骂一顿,邓妃还是感觉到羞耻极了。 “若非有炳儿在,你焉能有命?”朱冷声道:“你好自为之吧。”说罢,朱连多看她一眼都无,就这样大步走了出去。 邓妃看了看他的背影,死死地咬住了牙,半晌才起身往外走去。 邓妃犹豫了一会儿,将下人叫到了跟前来:“那陆公子现在在何处?”能屈能伸方能有翻身的机会,大不了她便借着感谢那陆长亭的藉口,上门去向陆长亭赔礼道歉一番,至少也能挽回一点秦王的心。 那下人道:“陆公子?陆公子已经走了。” “走了?”邓妃诧异地瞪大了眼:“走去哪里了?” “离开西安城了,好像……好像是去北平了吧。” 邓妃登时就呆在了那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若他真是王爷的心尖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1 章 他真是王爷的男.宠.,那他又为何要走?王爷又怎么舍得放他走?那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从头到尾,他就真真只是王爷的义弟,除此身份外,别无其它。再想一想之前自己的做派,顿时就成了笑话。 成了笑话! 她那般得罪秦王又是为了什么? 邓妃闭了闭眼,眼泪落到了眼眶外。当初娇兰与她说的那番话仿佛还在耳边……她能怪谁呢?她也知道,是自己的野心yù.望在作祟。 邓妃的身子晃了晃,歪倒了下去。下人们顿时惊得大叫不已…… 有朱派的人驾车护卫,一路上风平浪静得很。 历经半月,陆长亭抵达了平燕府境内。 这么一番疾行,众人都有些累了。想着等他到北平的时候,估计黄花菜也凉了,陆长亭便先寻了处客栈,让众人好生歇息一日再行启程。 陆长亭也是真的疲累了,在客栈投宿后,他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方才起来。 伙计敲门送来了热水,问:“客官在哪儿用饭呢?” “大堂吧。” “好嘞,您要吃什么,小的这就让厨房准备去!” 陆长亭当然不缺这个钱,他大方地点了不少菜。待洗漱完后,陆长亭走出去,守在门口的侍卫冲他笑了笑。人家都给笑脸了,陆长亭当然也是温和一笑:“叫上大家一起到大堂用饭吧。” 那侍卫点了点头,忙叫人去了。 陆长亭便当先到大堂去坐好了。 因为时辰不早了,大堂里已经有些人在用饭了。陆长亭倒了杯茶水,慢条斯理地喝着,一边也听他们闲谈。 恰好,有人就提到了燕王。 陆长亭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自然也就留心仔细听了起来。 他们先是说燕王在战场上何等勇猛,仿佛亲眼见了一般。陆长亭也就这么听着,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他们哪里见过燕王在战场上是什么模样,他才是真正亲眼见过的! “据说燕王耍大刀耍得虎虎生风,力道也极大,那些个蒙古兵根本禁不起他砍!” 还耍大刀……怎么不去耍杂技呢? 陆长亭脑子里闪现过了当初和朱棣一同上战场的模样,盔甲在身,俊美之中添上了几分冷酷,给人以强大的感觉。 陆长亭的回忆也只是一瞬,因为此时那些人又说换了个话茬。 “我听说,皇上给燕王赐婚了,赐的是信国公的侄女,听说那个汤小姐就住在北平呢……听说燕王对她一见钟情呢……” 陆长亭脸色蓦地一黑,只听“啪”的一声,低头再看,筷子给掰断了。 刚刚走下来围到桌边来的侍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背痛,我去挣扎一下看看能不能再写一更。 第130章 陆长亭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断裂的筷子:“太不经折了。” 筷子也不是拿来折的啊。一旁的伙计苦着脸想。但他却不敢开口。 “您的菜上齐了,请。”伙计本能地觉得这位贵客这会儿不太痛快,所以很是识趣地留下食物后便避开了。 陆长亭面色很快恢复了正常:“用饭吧,明日还得劳烦各位。”陆长亭说着说着面上甚至扬起了笑容。 侍卫们却觉得陆长亭这抹笑容甚是不同寻常。他们点了点头,一边说着:“陆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一边以风卷残云的姿态扫dàng起了跟前的食物。 陆长亭:…… 他若是再想着朱棣,待会儿就该没吃的了。陆长亭将朱棣抛到了脑后去,谁管他要和谁成婚了呢……陆长亭也埋头专注地吃了起来。很快,他便将这件事忘记了。 待用过饭后,陆长亭就回了屋子歇息,能多积蓄一些体力自然是好的。 陆长亭在屋子里待了一日,不过他身边带了两本书打发时间,此时拿出来读一读,效果竟是出奇的好。 到了晚饭时分,伙计前来询问。陆长亭毫不犹豫:“将食物送到屋子里来。” 那伙计应了,给各个屋子分别送了饭菜来。陆长亭不用到大堂去,自然也就再听不见那些人闲谈的声音了。 待用过饭菜后,他在屋中看了会儿书,而后又练了会儿功夫,待到一身大汗淋漓后,便早早沐浴休息了。一闭上眼,陆长亭睡得很是香甜。 第二日,他们又匆匆启程继续朝着北平而去。 此时坐在马车上的陆长亭,心情已经很是平静了。他没必要在意啊,是朱棣对他有意思,又并非他对朱棣有意思,只要朱棣不是娶了妻还来撩他,他便没什么可生气的。何况,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位汤家姑娘是怎么一回事啊。 回程一路,陆长亭的心情诡异地好了起来,侍卫们总是能见到陆长亭面上温和,甚至是面带笑容的模样,但是侍卫们总觉得反常极了,他们甚至觉得这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可是陆公子为什么要生气呢?侍卫们想不通透。 就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他们抵达了北平。 守城的士兵在发现这是秦.王.府来的车驾之后瞪大了眼,哪里还敢再拦,连忙放过去了,顺便还派人给燕王府报信去了。只是士兵们想不通,秦.王.府怎么在这样的时候来人了…… 那厢报信的人倒是跑得快,奈何燕王并不在府中,那人也只是告知了管家后便离去了。而那人前脚刚走不久,后脚秦.王.府的车架就到了。 那管家也暗自嘀咕呢,这打秦.王.府来的,是谁? 正想着呢,就见那马车之上的人掀开了车帘,身形轻盈地跳了下来。 管家定睛一看,这人穿着一袭青衫,尽管一身风.尘仆仆,但却分毫不损他身上的冷傲气度,再看他的模样,五官精致,容貌俊美,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像是能将人吸进去一般,可着实是难得的世间翩翩佳公子啊! 世间怕是少有人能及吧。 但那管家不为美色所动,还是躬身道:“敢问阁下是?” 陆长亭和那管家四目相对,而后陆长亭慢腾腾地皱起了眉,要不是眼前的建筑分外熟悉,陆长亭会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府上管家呢?”陆长亭问。 管家瞪大眼:“我就是啊,敢问阁下是?” 陆长亭心底隐隐有些不舒服了,就像是原本熟悉的东西,在他走了没多久之后就一朝发生了变化……这种滋味儿会让人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此时门内有下人快步走出来了:“陆公子?!”那下人心说,他就隐约听见了陆公子的声音,这出来一瞧还真是!下人面上立即扬起了热烈的笑容:“陆公子!可等到陆公子回来了!燕王殿下此时不在府中,陆公子先请进门来歇息吧。”那下人说罢,方才凑到了新管家的耳边,低声与他说了几句。 那管家一听,乃是燕王的义弟!那还了得?幸而他方才没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来。 下人瞥见他仿佛劫后余生的表情,暗自摇了摇头,光是这样怎么行?认不出陆公子的身份,可已经是大事了! 陆长亭看见了下人熟悉的面孔,这才觉得心底舒服了许多。这会儿他便没将那管家认不出他的行径放在心上了。毕竟他这次回来得匆忙,也的确有所疏漏,他和朱都没想到先通知燕王府一声,所以等人到了,燕王府一干人都还不知晓。 “那便进去吧。”陆长亭低声道,说罢,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对那管家道:“这些护送我回来的都是秦王身边的侍卫,要好生招待。” 那管家一听,秦王身边的贴身侍卫啊!当然,人家没说贴身,不过管家自己在心底给加上了。总之听上去就是极为了不得的模样,那管家咋舌不已,当然不敢有怠慢,忙吩咐下人小心准备去了。 陆长亭看着那管家招呼下人,不自觉地拧起了眉,他是不是有点儿越矩了?陆长亭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熟练且自然地吩咐起朱棣的人。 不过眼下也不容他思考太多,因为他一边往里走,就有越来越多的下人注意到他,个个都惊愕无比:“陆公子回来了?”“陆公子!”“陆公子这边请。”熟知陆长亭的下人便自发伺候在陆长亭身后了。这时候献个殷勤比之后献殷勤要有用多了! 那管家看得汗颜不已,看来这位公子在燕王府还当真是位熟客! 没一会儿,有个人从内院里出来了,这人身材挺拔,面挂笑容,看上去像是很好说话似的。周围的人见了他,都弯腰称呼一声“程爷”。 程二往前走着走着,隐约听见有谁在说“陆公子”。程二咂了咂嘴,幻听了吧?小长亭这会儿肯定跟秦王在一块儿呢,他又没翅膀,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燕王府?程二想着想着自个儿笑了起来。 不过他这笑可没能维持多久,因为程二疾步走出去,正好撞上走过来的陆长亭一行人,程二脸上的笑容登时就僵住了,那是惊的。 你以为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偏偏就出现在了这里,那能不惊吗? 程二口中忍不住叫了一声:“小长亭?”声音挺低的,和他平日说话的习惯全然不符合。 “嗯。”陆长亭低低地应了一声,也加快了脚步朝程二那边走过去。 程二却是陡然拔高声音,又叫了一声:“小长亭!”然后整个人都冲了上去,直接将陆长亭抱了个满怀。 陆长亭又长高了一些,但是程二比他健壮啊,一搂怀里,陆长亭就觉得自己仿佛被铜墙铁壁给挤压起来了。 “等等,松、松开……”陆长亭实在忍不住出声道。 程二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长亭怎么回来了?长亭何时回来的?诶主子还不知道呢……”程二冲着陆长亭就滔滔不绝了起来,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巨大的喜悦之中。程二会有这样的反应不奇怪,他总是自诩和燕王一块儿,瞧着陆长亭长大的。虽然这句话里水分挺多的,但他们的情谊确实是从年少时延续过来的。那个时候彼此都还生嫩着,那情谊自然是不同的。 身后的管家也就目瞪口呆地看着。 陆长亭淡淡道:“你这是做什么?” “回来拿了东西给主子送去,不过……我觉得好像没这个必要了……” “为什么?”陆长亭随口问。 “这段时日主子多是在营地里办事,许多公务也都是送往那边,吃住多半也在营里,但是今日不一样啊!今日小长亭回来了,他定然是要回来的!”程二面上神色飞舞道。 陆长亭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不过我还是得去营地一趟,至少得给主子报个喜讯。小长亭先去休息吧。”程二这会儿总算是正经了不少。 陆长亭再度点头:“好,你们去吧。” 程二不舍地看了他两眼,这才带着身后的小兵走了。 陆长亭一行人这才又继续往里走去。 陆长亭对燕王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快步走向了大厅的方向:“给我备点热茶点心。” “好好!”管家满口应着。 陆长亭见到了大厅,这才觉得陡然放松了不少。他面上神色温和些许,拔腿跨入了大厅。 就在这时候,陆长亭听见有个女子的声音chā.进来道:“这是在做什么?堵在这里成什么样子?” 陆长亭没有转头去看,他当先走进了大厅,挑了自己惯坐的位置坐下。 管家笑了笑:“小的让人去备热水。”说罢那管家便转身出去了。 燕王的义弟啊!让他亲自去烧水也是使得的。 这时候,那女声才渐渐近了,并且还带上了一股不悦的味道:“方才我说的话,你们都没听见吗?”待声音落下的时候,陆长亭也终于见到了那说话的女子,而旁边下人的声音更是让陆长亭迅速了解到了对方的身份。 “汤小姐。”下人道。不过下人们虽然毕恭毕敬地称呼了,但却是没人为她解释的。 这就是汤和的侄女?陆长亭看了过去。 就见一个穿着翠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 那女子体形偏瘦,但却称不上婀娜,肤色也不如别的官家小姐那般白皙,不过胜在五官标致,倒也是个俏丽人儿,何况对于那些看惯了弱柳扶风的人来说,这般模样倒是显得更有味道了。 在陆长亭打量汤芸的时候,汤芸也在打量他。 汤芸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她瞪大了眼,将陆长亭仔细扫视了一遍,心底却是有些不痛快。身为男儿,倒是比她长得还要好看许多,汤芸自是不痛快的。 “你是谁?”汤芸大步走上前来。 陆长亭此时面上仿佛覆了一层寒冰,守在陆长亭身侧的侍卫暗暗道,瞧瞧,暴风雨快来了。 “你又是谁?”陆长亭当然知道汤芸的身份,只是这时候自然还要问上一句,才能显得自己没将对方看在眼中,方能如此显示出自己的高傲来。汤芸用的是这样的方式,陆长亭用的也是这样的方式。 不过陆长亭沉得住气,这汤芸可就沉不住气了。 她的父亲对她惯来.宠.爱,她在三个姐妹中,容貌不是最出色的,但却是最为高傲的,在平燕府境内谁人敢对汤姑娘不客气? 汤芸指了指陆长亭身下的座位:“这不是你该坐的位置,下来。”说罢,汤芸看向一旁的下人,怒斥道:“偌大的燕王府,连这点规矩都不讲吗?” 燕王府的下人头也不抬,更没人说话,他们只是暗暗道,不讲规矩的可是你啊! 陆长亭轻笑一声:“哪里来的野丫头,这点规矩都没有?” 一声“野丫头”可谓是戳中了汤芸的痛脚,她知道自己有个叔叔乃是信国公,但她的父亲却只能到平燕府这样的地方来做官儿,别家姑娘都是在应天府做千金小姐,她却是这样苦寒的地方。她曾经去过一趟应天,是跟随去给信国公夫人祝寿的,当时府上有不少的千金小姐,汤芸自持乃是信国公的侄女,自然是傲气的,奈何在别人眼中,也就是笑骂她一句乡野丫头。 野丫头?谁是野丫头?汤芸在心头冷笑阵阵。 如今她被赐婚给燕王做燕王妃,待日后进了府,她便是太子的弟妹,皇上的儿媳!她便比当初那些女子尊贵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谁还敢说她一句野丫头?这段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2 章 日,汤芸做尽了美梦。哪里知道来了个人,张嘴还道她是野丫头……简直是瞬间就将汤芸的怒火撩了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燕王府里大放厥词!”汤芸咬了咬牙,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来:“将他给我赶出去!” 下人们还是动也不动。 人家是什么东西?人家是燕王的义弟,自然能在燕王府作主人之姿,倒是您还没过门呢,就是与燕王府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汤家小姐,您哪来的底气驱赶人家呢? 这时候,陆长亭身边守着的侍卫不高兴地开口了:“我等乃是秦.王.府而来的贵客,汤小姐?你父亲若是信国公,倒是还有资格站在这里大放厥词。可我记得信国公是没有女儿的。”那侍卫毫不掩饰地露出了鄙视的目光来。 虽说这是在北平的地界上,可他怕什么?他是秦王身边的侍卫。他们跟着秦王的时候,也是享尽了被人尊着捧着的滋味儿,别的不说,他们代表着秦王的脸面,谁敢不给他们脸面,那便是不给秦王脸面。此时,这侍卫哪里容得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丫头放肆。 当然,这侍卫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乃是洪武帝定下的燕王妃,若是知道了,那必然还会有所迟疑。 眼下燕王府众人的态度影响到了侍卫,就连燕王府众人都不听命这女子的,反而隐隐将她视为无物,自然的,这侍卫也就不会想到对方乃是钦定的燕王妃了。 汤芸被气了个倒仰,她先是有些畏惧,但随即一想,自己乃是燕王妃,岂是这等人能呵斥的?日后自己还是那秦王的弟妹呢……这人算是什么东西!自己是皇家亲戚,他们是吗? 汤芸冷笑:“怎么?个个都不动了吗?待王爷回来后,怕是要叫你们好看!”汤芸半点也不畏惧,她甚至打好了主意,要在进燕王府的门之前,便要将燕王府的下人们管制住。此时倒也正是一个立威的好时机!汤芸还沉浸在自己完美的计划之中。 陆长亭看着汤芸的姿态,忍不住在心底轻嗤了一声。汤家是个什么地方?果然是不会教养子女的。汤芸这般,明显是不知道多少规矩。她现在还根本不是燕王妃,就已经学会到别人府上撒脾气立威了,谁给她的脸?就像是被一个人蹿到家里来,指着你说你没规矩。这不是有病呢吗?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燕王殿下”,那声音远远的,但是格外响亮,想来燕王距离这大厅也没几步路了。 但陆长亭却是忍不住沉下了脸。 也就是转瞬的功夫,脚步声近了,朱棣跨入门来了。 汤芸露出笑容,转身唤道:“燕王殿下。”一边说着话,她还一边迎了上去。哪里知道朱棣直直越过了她,汤芸面上的表情登时一僵。 “长亭。”朱棣此时满眼就剩下了陆长亭,身边站的什么人说的什么话全都被他忽视过去了。朱棣知道自己的声音都是带着微微的颤.抖,从营地里一路走来,他便处在被狂喜淹没的状态之中,此时面上表情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但实际上他的心底已经激dàng到无法言语了。 这算是长亭的妥协,还是他的坦然接受? 朱棣大步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伸手将陆长亭捞了起来,直接拥在了怀中,就连陆长亭的臭脸,他都全然没有注意到。 “长亭。”朱棣又低低地唤了一声,这次的声音更沉稳了,其中还夹杂着些叹息的味道。他表现得和程二全然不同,显得更为内敛,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认为这是燕王对陆长亭不够热情。 汤芸呆愣在了那里,等她反应过来燕王无视她走到了那个人身边的时候,汤芸差点给气得鼻子都歪了。 “长亭。”朱棣忍不住又叫了一遍,然后将陆长亭抱得更紧了,唯有这样朱棣才觉得触感是真实的。 陆长亭原本是黑着脸的,但是隐隐的,他觉得朱棣的怀抱和从前相比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若是朱棣知道陆长亭此时所想,一定会道,当然不一样了。从前只是纯粹的,兄长对幼弟的拥抱,但如今全然变作了男人对待喜欢的人之间的拥抱,陡然从年少单纯的情谊里拔升到了男人爱.yù的高度,滋味儿自然是大不相同的。 陆长亭被按在他的怀里,渐渐觉得喘气都不太顺畅了。他能嗅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成熟的味道,热情的味道……jiāo织在一处,就像是很多文学作品里总会说到的荷尔蒙的味道一样。陆长亭原本觉得荷尔蒙是没有味道的,但是此刻他却有种错觉,觉得这就是荷尔蒙的味道。这种错觉会让他产生一种想要享受地沉溺其中的思维。 陆长亭忍不住一手将朱棣推开了。 朱棣虽然抱得很紧,但是陆长亭推开他的时候,他也就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 汤芸见这二人总算分开了怀抱,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又叫了一声“燕王殿下”。若是燕王太过不给面子,日后她在燕王府还要怎么树立女主人的威严? 此时管家迈着步子小心地凑了进来:“陆公子,热水备好了。” 汤芸见状更是气愤。 瞧瞧,随便一个人竟是比她在燕王府更有威严。 朱棣还是没有理会汤芸,他摸了摸陆长亭的背。原本是普普通通的动作,但是陆长亭总觉得他的手隔着轻薄的衣衫,加重了力道在刻意撩拨他一般。陆长亭当即推开了朱棣的手臂:“我先去洗个澡。”说罢,陆长亭控制不住地朝汤芸那边看了一眼,而后道:“待会儿再出来与你说。”这一眼很明显带上了几分算账的味道。 朱棣顿时觉得开怀极了,他抿唇笑了笑:“好。” 那头汤芸看得呆了呆,她就从来没见燕王有展露笑颜的时候。可……可为什么不是对着她呢?外头的人不是都说,燕王对她一见钟情,所以这桩婚事是燕王自己与皇上求来的吗?汤芸咬了咬牙,不由好奇起了,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他和燕王是什么关系? 陆长亭丢下一屋子的人,直接去洗澡了。那跟着他的侍卫,自然也跟了上去。看得朱棣顿时好一阵不快。 结合种种,其实这时候朱棣基本已经能肯定陆长亭的态度软化了。若非如此,他怎么会急匆匆从西安城赶回来呢?只要长亭想躲着他,在西安待上几年都是有可能的。再看长亭对汤芸的态度,难道不是心中为之不快才会有的反应吗?这岂不是说明长亭也甚为享受独占他的时候……种种迹象在朱棣脑子里一一滑过,心底的那点儿不快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陆长亭故意多洗了一会儿,然后慢腾腾地换好了干净的衣衫。 等一切都收拾完,陆长亭才骤然醒悟,自己为什么要对着朱棣撒火啊?这不是……这不是等于告诉朱棣,自己在吃醋??? 陆长亭顿时不再耽搁,快步往大厅回去了。 陆长亭再次踏足大厅的时候,大厅里一片安静,甚至可以说气氛有些尴尬。 汤芸朝陆长亭扫了一眼,想说什么,最后又生生憋住了。 “长亭,过来。”朱棣招了招手。 陆长亭没搭理他。 陆长亭转身面对汤芸,淡淡道:“方才不知汤小姐身份,是我失礼了,如今才骤然想起汤小姐乃是未来的燕王妃。” 燕王妃啊?陆长亭身边的侍卫惊了一跳。皇上怎么将这么个女人赐给了燕王啊?侍卫很是同情。随即,他才慢半拍地想起,招惹了燕王妃应当没什么事吧?啊,没什么事,反正他也得回西安去,百八十年都不会再见这燕王妃一回。 汤芸的面子这才堪堪得到了挽回,她面上的神色好看了不少,然后挪动着步子想要朝朱棣靠近。 朱棣面色分外冷淡:“汤二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得好,燕王府地方小,容不下汤二姑娘。” 汤芸的脸霎时就红了,当然不是羞的,而是气的。燕王这话也太不给她脸了!燕王府容不下她,那不是说她脾气大吗?何况这姑娘是个什么称谓?汤芸知道民间不少人用“姑娘”称呼那些不正经的女子。燕王会不知道吗?怎的……怎的还这样称呼她? “我、我……”汤芸张了张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方才当着陆长亭的面,她倒是气焰嚣张,如今跟前站着朱棣,她却是连说话声音稍微大些都不敢。 “送她出去。”朱棣看也不多看一眼,他的目光转而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长亭,过来。”他又叫了一声。 陆长亭微微挑眉。哪怕是朱棣如此作为,他也并不觉得如何痛快。 “不,我不走。燕王殿下,我爹已经将我送过来了,燕王自然不能再赶我走。何况……何况我也是先来熟悉一二,有何不妥?”这汤芸说得理直气壮,拿无礼当天真。 别人说她一声野丫头,倒还真不是为了讽刺她是乡野来的,只是为说她无礼罢了。而事实是这位汤小姐也确实没多少礼节可言,根本不懂得尊重他人为何物。 朱棣这会儿却是有些恼怒了,难得和长亭相聚的时刻,他怎么能容得有人来打搅?汤芸这副模样在他眼底越发显得惹人生厌。 朱棣半点颜面也不给她留,厉声道:“不必与本王说这些无用之话,就算你父亲站在此处,本王要他滚出去,他也不敢多留一刻!”说罢,朱棣便示意门边的亲随动手。 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上前去,将汤芸围了起来。 汤芸看了朱棣一眼,被朱棣此时冷酷的面容吓得缩了缩脖子,但是同时汤芸心底又是一阵甜蜜,就是这样厉害的男子才配做她汤芸的夫君呢!也是,燕王何等人?她若是损了燕王的威严,燕王自然不喜。此时让她走,那她走便是了,日后总是要回来的。到那时候,她必然好好整治一番燕王府的下人! 汤芸推开围着自己的男子:“我自己走便是了。” 两名亲随却是不为所动,只等着汤芸往外走去。 汤芸瞪了他们两眼,方才挪动脚步往外走去,跟着她的丫鬟低下头,忙不迭地也走了出去,根本不敢再多留一会儿,天知道她们都快被吓死了! 汤芸才刚走出来,她就隐约听见了燕王的笑声。 燕王在笑?不可能吧……汤芸捏了捏拳头。她得好好了解一番,那个少年究竟是谁…… 这厢大厅之中,待汤芸一走,众人方才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这些不知内情的都还在感叹,日后若是这个女人做了燕王妃,还不知有多少麻烦事呢。众人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 朱棣转头吩咐了一声:“去准备酒菜。”而后才道:“长亭不必在意此人,你们心中都知晓的。”虽说早早就与陆长亭解释过了,但此时朱棣还是再度强调了一句。 陆长亭走到朱棣身旁坐下,淡淡道:“驱走她做什么?留着也是个乐趣。” 朱棣毫无原则地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长亭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长亭怎么会回来?”朱棣低声问。 见他不再提汤芸,陆长亭也不想揪着此事说话,毕竟说起汤芸平白败了兴。 “二哥跟我说,蒙古兵又开始骚扰北平驻军了。” 朱棣点了点头:“是,现在都还在持续。” 陆长亭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赶上了。古代就是这样了,打一场仗往往是好几个月,打个一年半载都不新鲜。 “可是我之前布下的风水阵出了什么差错?” 朱棣亲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道:“风水阵很好,但是城外还有些村落难以得到庇护。何况蒙古兵一处攻不下,便会往别处去了。” 陆长亭也没指望一个风水阵就起什么大效用,他点点头,捧着茶杯喝了一口,不再多话。现在光是嘴皮子上说一说,对战场情况他也不了解。既然回来了,便总有再跟着朱棣上战场去的时候,到时候了解过了再说话。 朱棣凑上前,紧盯着陆长亭的双眼道:“长亭可是因担忧我方才归来的?” 陆长亭原本想要避开他的目光,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太刻意了?于是又生生忍住了,道:“……是。”陆长亭强行将那个“不”字吞了下去,毕竟这时候说什么“不是”,实在显得太虚伪了。 朱棣当然没有错过陆长亭那一瞬闪动的目光,他面上温和了许多。若是汤芸在此,他便会发现此刻的燕王和方才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燕王不仅笑了,他此时还笑得万分.宠.溺。 陆长亭有些受不了朱棣这般模样,他还是没忍住别开了目光。 朱棣夺过了他手中的茶杯,自己喝了一口:“啊,还是热的。”语气无辜得好像只是为陆长亭试一试水温似的。 陆长亭瞪了瞪他,眼睁睁地看着朱棣就着自己喝过的位置灌了下去。 朱棣将茶杯重新推到陆长亭的跟前,陆长亭又给推了回去:“不要还给我了。” 朱棣微微挑眉:“好。”反正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陆长亭的耳根都微微泛红了。 程二强忍着鸡皮疙瘩,看着主子和小长亭在那儿玩什么推来推去的游戏,简直比人家小孩儿还不如。他怎么觉得这次小长亭回来,哪儿变得不一样了呢?不止是小长亭,还有主子也变得很是诡异了……但是真让程二说,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西安玩儿得怎么样?”朱棣问,他的语气自然得仿佛陆长亭当真只是去玩儿的一样。 “还好。”陆长亭抿了抿唇,还是毫不隐瞒地道:“帮着二哥一起拿下了一处白莲教的据点。” 不等朱棣说话,程二就已经先嚯嚯开了:“行啊小长亭!现在越发地厉害了!”程二双眼亮得惊人,满是对陆长亭纯粹的称赞。 陆长亭看了一眼二了吧唧的程二,真是不愧这个名字。但是……但是程二这样才是正宗好兄长形象啊! 朱棣低声笑道:“是啊,长亭越来越厉害了,日后若是要去其它地方,我都留不住了。”朱棣的语气还有那么点儿哀怨,当然,若是没陆长亭这样细心的话,是听不出来的。 程二道:“小长亭自然舍不得离开我们了!” 朱棣心道,谁跟你“们”。是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3 章 不得离开我。 陆长亭冲天翻了个白眼。 “那长亭觉得是秦.王.府好还是燕王府好?” 陆长亭:“……”朱棣你怎么这么幼稚啊? 程二又傻啦吧唧地笑着道:“当然是燕王府好,对吧长亭?” 朱棣紧紧盯着陆长亭,但笑不语,似乎就等他一个答案。 幸而这时候管家来报:“酒菜备好了。”这才堪堪控制住了陆长亭翻白眼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汤家全家助攻。 汤一海:我感谢你全家! ** 程二N年之后才反应过来,四哥和长亭身上多的是一身基味。 第131章 北平的食物和西安的食物是有着差别的。北平不比西安的奢华,但陆长亭吃着熟悉的饭菜,总有种莫名心安的感觉袭上心头。 若是当初他第一时间去找的是朱,那么今日光景可能就大不一样了。 陆长亭动作缓慢地用完了这一餐,而后便和朱棣一同消食去了。其实陆长亭非常地不乐意在这时候跟朱棣走在一处,他总觉得分隔一段时日,朱棣变得越来越精,越来越不好对付了。现在和朱棣走在一处,吃亏的多半都是他。 但是吃撑了……他有什么办法?那就只有走了。 两人漫步在燕王府中。 朱棣似乎有意避开陆长亭的尴尬点,他并没有再故意撩拨陆长亭的意思,转而与陆长亭闲谈起了西安的风土人情,这一刻,朱棣正直得不能再正直了。 “二哥的秦.王.府应当比我这里好上许多吧?” “……是。” 朱棣笑了笑:“秦.王.府好上那么多,那长亭为何还要回来呢?” 以为朱棣不会再作妖的陆长亭:…… 说一句话,设一个陷阱,朱棣你累不累? “可见在长亭心底,还是北平更甚西安。”见陆长亭不搭理自己,朱棣也不觉难过,还笑眯眯地道。 程二在桌上听了,暗自嘀咕,主子这说的不是废话吗?在长亭心底肯定是北平更重要啊!今日主子也不知吃错了什么yào,来来回回问的都是这些问题……这还消问吗? 陆长亭默默低头不语。 朱棣却是指了指跟前的亭子:“备酒,我们在此处歇一歇。” 下人们的动作极快,很快便将那亭子打扫干净,酒也很快摆上来了。陆长亭倒也不好抽身离去,只得跟着坐下。 朱棣便倒了杯酒送到了陆长亭的跟前:“长亭长大了,也该喝酒了。” 陆长亭怎么听都怎么觉得这句“长亭长大了”,有点儿别样的含义,他听得浑身酥麻怪异不已。陆长亭抬起头,将酒杯挪到跟前,嗅了嗅,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其实陆长亭还是很意动的,只是他半点也不喜欢醉酒后的感觉。 陆长亭放下酒杯,抬头就对上了朱棣的目光,朱棣的目光格外深沉,仿佛紧紧与他的目光相黏,连抽开都做不到。倒是让陆长亭陡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们还在中都,他只能看着朱棣饮酒的时候…… “我尝一口吧。”陆长亭低声道,一边端起酒杯往嘴边送了过去。 陆长亭浅浅抿了一口,酒香还萦绕在鼻间,但是对于很久都不曾饮酒的陆长亭来说,口感已经没有想像中那样美.妙了,陆长亭有些失望地放下了酒杯:“还是不喝了。” 就在这瞬间,陆长亭隐隐从朱棣的脸上瞥见了一丝失望之色。 失望什么? 陆长亭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朱棣总不至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吧。陆长亭顿时长了个心眼儿,淡淡道:“四哥自己喝吧。” 朱棣也不在意,很是大方地道:“那就我自己喝吧。” 程二默默伸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也蹭一点儿。” 陆长亭哭笑不得地看了程二一眼,不过他面上倒是道:“这下四哥总不愁没人陪着喝酒了。” 朱棣轻笑一声,口中含着酒,含糊不清地道:“不一样的……” 程二已经自己喝得开心了,根本没感受到朱棣的嫌弃。 陆长亭当然知道什么是不一样的。周围这么多下人都还在,偏偏朱棣总要说些这般暧.昧的话,陆长亭顿时有种说不出的,害怕这样赤.luǒluǒ坦陈开来,被人瞧见他们之间的隐秘的滋味儿。陆长亭本该是恼怒的,但是他心底却事与愿违地升起了些微的刺激感。 朱棣端着酒杯,斜倚着手臂冲他缓缓一笑,眉眼间都弥漫开了说不出的暧.昧旖旎的味道。 也幸而周围的人都迟钝至极,并没有看出两人之间那点细小的变化。 陆长亭暗暗皱眉,朱棣总不会是想着用美□□之吧?那他还不如看自己呢。毕竟自己这张脸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绝色了!陆长亭脸不红心不跳地想。 朱棣还在喝酒,一杯接一杯。 陆长亭能清晰听见他喝酒的声音,原本平平无奇的和喝水没什么两样的声音,却是让陆长亭在故意避之不看以后,心里被搔得有点不太痛快……他忍不住往朱棣的方向看了一眼。 朱棣却是突然放下手中的酒杯,双眼亮得惊人,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陆长亭。 陆长亭心底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本能地觉得,朱棣喝醉了。为了避免朱棣看着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陆长亭“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程二被他惊得差点摔了手里的酒杯:“长亭,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觉得有些困了,四哥可要与我一同回去休息?”陆长亭朝朱棣伸出了手。 程二迟钝地发觉到两人之间又有了什么变化,但是他着实瞧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便又给自己倒了两杯酒,慢吞吞地喝完:“那我也回去休息了!爽啊,好久都没有这样喝过酒了……”程二说罢,转头看向朱棣:“主子,我送您回去?” 朱棣摇了摇头,伸出手搭在了陆长亭的掌心上,而后变客为主,牢牢地反攥住了陆长亭的手掌,他站起身来,带着陆长亭往外走,只抛给了程二一句话:“你去歇息吧。” 程二揉了一把脸,知道用不上自己了,当然是求之不得,正好他就能回去好好休息了。这段日子折腾下来,他可好久没这样休息过了…… 程二走得很是痛快。 这厢陆长亭却总有一种自己送进了虎口的感觉。 两人一同回了院子中,朱棣带着陆长亭就往他的屋子走,陆长亭当然是要拐弯儿去自己的屋子,两个人进行了一番拉锯战。陆长亭觉得这样实在太不好看了……想一想就算被朱棣拉到屋子里去,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事,毕竟都是大老爷们儿,若是他不愿意,难道朱棣还能就地把他上了吗?何况陆长亭本能地觉得,朱棣不是这样的xìng子。 醉酒乱xìng,那可是烂俗台言都不会写的桥段了。 陆长亭说服了自己,于是放松力道,任由朱棣将自己带到了他的屋子里去。 等进了屋,陆长亭忍不住探头出来道:“备热水……”三个字刚说完,就又被朱棣拽拉进去了。 朱棣死死抓着陆长亭的手掌,像是担心一松手他便会逃开一般,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他带着陆长亭大步走到了床边。陆长亭一看到床,脑子里就频频闪过了那些烂俗桥段。虽然桥段烂俗,但、但也说不好它偶尔就发生了啊,艺术还来源于生活呢……陆长亭敏.感地后退了一步:“四哥,你还没沐浴呢,一身酒味儿,就别往床边去了。” 朱棣很是听话地顿住了脚步,他的眼眸依旧明亮,只是口中一言不发,乍一看是半点也看不出醉酒的样子来。但是看着他这般模样,陆长亭却笃定他一定是喝醉了。 陆长亭拉着他后退两步,朱棣也就跟着后退两步。 陆长亭终于安心了。 眼下看起来,朱棣是没有半点威…… 胁了。 朱棣突然转过身,将陆长亭摁倒在了地上,因为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朱棣又及时伸出手臂垫在了他的背后,所以陆长亭完全避免了撞击地面。但就算没有撞到地面,朱棣随之压倒上来的身躯,却让陆长亭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默默地将那两个字吞回了肚子里。 去他.妈的没有半点威胁…… 这种姿势让陆长亭极其的没有安全感,他反应过来之后便立即要挣开朱棣,奈何朱棣身形比他高大,力道也远比他强劲,朱棣将他牢牢锁住,那他就全然没有爬起来的机会。 “四哥。”陆长亭沉声道。 酒味儿充斥在他的鼻间,仿佛在提醒他跟着一块儿进屋是多么愚蠢的行径。 朱棣没动。 陆长亭的心跳快了起来,他竭力想要忽视自己双.腿发软的感觉,但是陆长亭怎么也忽略不掉,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对方身上强悍的雄xìng气息包裹住了一般…… “……四哥。”陆长亭垂死挣扎地再喊了一声。 朱棣这才略略收敛起了颇具侵略意味的目光,他坐了起来,摇了摇头,仿佛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将脑子里的不清醒都排解出去。 “主子,陆公子,热水好了,可、可要沐浴?”下人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只敢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问。 “嗯。”朱棣低沉的声音响起,虽然只有一个单音。 下人得了命令,忙去准备衣物了。 朱棣转身过来。 陆长亭打了个激灵,赶紧也坐了起来。 “长亭,走。”朱棣的目光这才变得眩晕了些。 陆长亭点点头,心里有点儿怀疑朱棣前后的转变,但是奈何他实在从朱棣身上看不出假装的痕迹。 下人来报热水备好了。 陆长亭便只得跟着一块儿再去洗澡了。幸而洗澡的地方倒是隔开的,不然陆长亭连衣裳都不敢脱。陆长亭没想到,这次回来,朱棣的身上会发生这样大的转变,实在太让他措手不及了,有一种陡然间就从少年期跳到成熟期的感觉,无论做什么好像都隐晦地和情.yù挂上了钩,这让上辈子打着光棍的陆长亭如何接受? 陆长亭泡进热水里,脑子里的思绪这才慢慢得到了梳理。 那厢朱棣却是很快就洗完了澡,他换好衣裳后,便问那下人:“白日长亭换下的衣服呢?” 那下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让丫鬟拿了过来,一边呈到朱棣的跟前,一边小声道:“差点就拿去洗了。” “嗯,下去吧。”朱棣挥挥手打发那下人走了。 下人却是更想不明白了,这脏了的衣服不拿去洗了,还留着做什么?哦!定然是王爷觉得这衣服不够好,应当是打算再另给陆公子做新衣裳了吧!那下人自觉堪破了其中理由…… 朱棣将衣裳抱在怀中,低头嗅了会儿,然后当先回屋,打开了柜子,将衣裳放了进去。 因为原本打算要拿去洗的缘故,那衣裳乱糟糟地皱在了一起。朱棣皱了皱眉,还是将衣裳拿了出来,重新叠好方才又放了进去。 只是被他这么一折腾,衣裳里头就掉了个东西出来。 朱棣伸手捡起来……信? 再仔细一看……还是给他的。 怎么人回来了,还带了封信?朱棣毫无心理负担地迅速将信拆开了。待他一字一句仔细看完,朱棣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 原来如此! 原来长亭得知北平战事后,先是写了信准备送与他,但之后还是决定一路疾行朝着北平而来。 他为何会知道是一路疾行?因为落款之上有日期,算一下到今日,中间所花时间比平常行来的时间要少,自然是一路疾行了。 朱棣定定地看着手中的信封,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复杂又灼热。直到估摸着陆长亭怕是也该出来了,朱棣才匆匆将信和衣裳都锁进了一个柜子里。朱棣起身走出来,将之前那下人又叫到了跟前:“若是陆公子再问起那衣裳,你们就说丫鬟拿去洗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 下人点了点头,心说主子给陆公子做衣裳,难不成还要瞒着陆公子吗?哦,是要给陆公子惊喜吧……下人再度以为自己堪破了个中原因,忙应了,方才离开。 陆长亭洗完出来,朱棣已经在屋中等候了。 也不知他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陆长亭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眼角还挤了点儿泪水出来:“四哥,我累了,我要早些睡觉了。”说罢,陆长亭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匆匆上.床闭眼睡觉去了。以他对朱棣的了解,朱棣不可能禽.兽到他都睡着了,还将他整个儿从被窝里扒拉出来就地上了。 朱棣转过头来盯着陆长亭的睡颜瞧了会儿,忍不住低低地轻笑了一声。 这辈子能见一次长亭被吓住的模样……也着实难得了。朱棣脱去外衫,这才跟着躺了上去。 夜渐渐深了,疲累袭上来,两人都睡得很熟。 待第二日睁开干涩的双眼,陆长亭往外一瞥,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时辰怕是不早了。陆长亭立即坐了起来,低头一看却见朱棣还在熟睡之中。 昨夜他还想着会不会有点儿什么事发生,起码……朱棣喝了那么多酒,会吐吗?他都做好照顾朱棣的准备了,哪里知道他一觉睡得那样熟,幸好朱棣也没有折腾出什么状况来。 陆长亭坐在那里呆了会儿,最后小心地从朱棣身上跨了过去。 朱棣要cāo劳蒙古兵的事,怕是比他更为疲累。陆长亭当然不忍将朱棣闹醒。 陆长亭背对着床穿好了衣衫,正想惯xìng地转身看一眼床上的朱棣,谁知道一转身便如同主动投怀送抱一般,直直撞进了朱棣的怀中。朱棣也不知是何时醒了,他顺手摸了一把陆长亭的脑袋,收回手的时候,陆长亭也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朱棣的手拖泥带水地摩挲过了他的脖颈和背脊,带得他那一串整个都酥麻了起来。 陆长亭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四哥快些穿好衣衫,我先去洗漱了。” 朱棣点点头,面色正经得出奇,像是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待两人收拾好坐到桌前,气氛依旧分外的怪异。 用过早饭后,朱棣问:“今日在府中休息,还是随我去营地?” “自然是去营地。”陆长亭想也不想便道。他在秦.王.府着实过了一段时间的骄奢生活,如今也该去营地里找回点儿熟稔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4 章 朱棣面上多了点笑意:“那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吗?” “不必了。”陆长亭站起身来,觉得自己需要浸在男人堆里,找回点儿做直男的感觉了。 朱棣点了点头,带着陆长亭出了燕王府。 等到了营地里,陆长亭便一头扎入到了校场之上。 许多在校场上训练的兵,有的还是熟面孔,有的却变成了生面孔。 那些熟面孔嗷嗷地喊着,冲着陆长亭就扑了上来。 好久不见,打一场先说。 然后陆长亭便被留在校场上,整整留了两个时辰。等他从校场上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跟从水里捞出来的差不多了。 程二摸了摸下巴,忍不住问朱棣:“小长亭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对校场比对咱们还亲热呢?” 朱棣没搭理他。 程二叹了口气:“总觉得这次小长亭出去变了很多。” 朱棣这才开口了:“有时候改变也是好事。” 程二听得丈二摸不着头脑。 陆长亭从校场上走下来,步子都有些蹒跚了。好久没有进行过这样大的运动量,陆长亭的双.腿差不多软成面条了。这也就罢了,肚子里还咕咕叫了起来。 不过这也没什么紧要的,他知道朱棣的帐子永远给他准备着热茶点心。 阔别这样久的时间再回来,原本习以为常的东西,这会儿再想起来却是多了几分温暖。 “舒服了吗?”见他走过来,朱棣问。 陆长亭点了点头,待气息平匀了不少,他方才道:“为什么……有些面孔变了?” 程二笑了:“小长亭,当然会有新兵来啊。” 朱棣却没有笑,只是用平淡的口吻道:“有的兵走了,自然就会来新的兵。” 陆长亭脸上的表情慢慢就消失了。朱棣口中的走了当然不是字面意思。明朝兵制是很严格的,后世常有这样的说法,一旦入伍当了军户,那么你世世代代都是军户。可见这不是你说走便能走的。所以朱棣口中的走了,还能是走哪里去呢?不过是在战场丢了xìng命罢了。 但是周围的人面上都见不到什么悲戚之色,陆长亭自然也就不好露出什么表情来。 或许对于常在军营里的人来说,来来去去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这时候陆长亭的肚子又咕叽叫了一声。 “四哥,我饿了。”陆长亭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朱棣笑了笑,伸手揽住他的肩背,带着他往营帐的方向走去:“后日跟我去瞧一瞧驻边军的情况。” “好。”陆长亭应完,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 上辈子他绝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经历。 他在朱棣的手底下似乎蜕变得更为坚韧了。 他是该感谢朱棣的……当然,不该是用他自己来感谢。 陆长亭想到这里,隐晦地看了一眼朱棣。 朱棣恍若未觉他打量的目光一般,他带着陆长亭进了帐子,陆长亭坐在桌案跟前,慢腾腾地吃起了糕点。朱棣很是自觉地给他倒好了热茶,热气升腾而起,渲染了朱棣的面容。 陆长亭仰头看了一眼朱棣,恍惚间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瞬间。 陆长亭在帐子里歇息了很久,待到体力完全恢复以后,他便又到校场上去了。 程二叹了口气:“小长亭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儿了?倒是让我很不适应了。从前小长亭那么软……” 朱棣打断了他:“长亭什么时候软过?” 程二想了想,当初他有幸见过长亭打架……那下手狠的……“也是……他好像就没软过。” 程二忍不住道:“主子,我还是出去盯着吧,那些新兵有的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伤了他怎么办?” “去吧。” 程二这才跑了出去。 朱棣盯着桌案上的茶杯看了会儿,然后拿起陆长亭喝过的那只,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他们就这样在营地里折腾了一日,朱棣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后,起身走到帐子外,陆长亭却没在校场上了,他和程二凑在一处在说话。 营地里刮着风,风吹动陆长亭脑后的青丝,吹动他身上的衣衫,让朱棣看得眼里不自觉流露出了一点儿痴迷,不过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 朱棣大步走上前去,直接将陆长亭拎走了。 长亭都还未这样好好与他说话,怎能被程二抢了先去? “王爷!王爷!”守营的士兵小跑着进来了:“王爷,承宣都指挥使司汤千户来了!”不怪这小兵这般不稳重,毕竟现在人人都知道这位汤千户乃是燕王的未来岳父。 汤千户?汤一海? 陆长亭瞥了朱棣一眼:“我是否要回避?”口中说是如此说,但口气却是不大好。 朱棣见他这般模样,实在是忍不住笑了:“长亭回避什么?你乃是我义弟,谁人你见不得?” 陆长亭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这不是将自己放在了朱棣情.人的位置上吗? 他本就是朱棣的义弟,大大方方,有何避讳? 陆长亭装作什么都没说过一般,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朱棣搂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帐子的方向带:“走了,进帐子里去。” 陆长亭脚下半点也不滞,很快就跟着朱棣进去坐好了。 等帘帐掀动的时候,陆长亭和朱棣动也不曾动一下。 陆长亭抬眼看去,就见个中年汉子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常服,看上去甚至还有些乡土气息,不过五官倒也端正。想想也是,若他长得极为丑陋,那又怎么能生出貌美的女儿来呢? 不过陆长亭还是很难将眼前的中年汉子,和之前朱棣口中的汤一海联系起来。 据朱棣之前的描述,汤一海应该是野心勃勃的,至少外在应该是不吝于打扮的。不过……或许正是因为他有野心,擅伪装,所以他才会将自己饬得这般不起眼。 “燕王殿下。”汤一海笑得很是殷切,他快步走到了朱棣的跟前,躬身行了礼,这个礼节倒是半点都不掺水。 陆长亭瞬间就知道,汤一海果然已经一脚踏上朱棣为他安排好的路了。 汤一海已经为皇亲国戚的身份所动,他现在的姿态便无疑说明他已经决定抛弃大女婿高云虎了。 朱棣淡淡地应了一声。 “昨日小女归家,下官心中忐忑不已,满心担忧她何处惹得燕王不快了,所以今日才特地走了这一遭。”汤一海笑得满面憨厚。 不过单看他面相,就知道这人根本不似表现出的这般憨厚。 汤一海说是为了这事是假,来找未来的王爷女婿联络感情是真。 陆长亭心道,若是他不在此处的话,汤一海怕是会更开心的。正想着呢,汤一海就很是隐晦地朝他这边扫了一眼,若非陆长亭极为敏锐,怕是还会感觉不到。 “嗯。”朱棣又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别的话却是没有多说。 陆长亭差点笑出声来了,朱棣这般,可着实是给那汤一海出了难题,不管汤一海说什么,他都一概以单字应之,那汤一海能不着急吗? 汤一海面上的表情果然僵了僵,而后才道:“王爷,下官此行前来,还想与王爷说一说……” 朱棣扫了一眼旁边的陆长亭,于是汤一海也跟着看了一眼,汤一海住嘴不说了,就等着朱棣将陆长亭驱赶出去。但汤一海等了又等,却始终没等到朱棣发号施令。汤一海疑惑了,难道燕王刚才那一眼,不是这个意思吗? 此时朱棣慢吞吞地开口道:“长亭可是饿了?” 陆长亭点头:“都是这个时辰了,该用晚饭了。” “嗯,说的是,时辰不早了。程二,收拾东西,回王府。”朱棣直接略过了那汤一海。 陆长亭暗暗惊奇,这样对汤一海当真好吗?如今汤一海可还没完全成那瓮中之鳖呢,朱棣现在就能全然忽视他了?陆长亭看了看汤一海,他依旧面带笑意,几乎没什么变化。似乎就算朱棣再为忽视他,他都不会有半点变化。 陆长亭当先走了出去。 就在陆长亭掀起帘帐的时候,他陡然感觉到背后一道目光有些锐利,有些yīn冷。 那绝对不可能是来自朱棣,那就只有……汤一海!果然,汤一海方才所表现出的都不过是伪装而已。陆长亭回头看了一眼汤一海,两人目光相接,陆长亭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冰寒了起来,用眼神威慑那汤一海之后,陆长亭方才继续大步走了出去。 他可不会畏惧汤一海,汤一海不给他什么好脸,他自然也不会给汤一海好脸。 朱棣大步跟着走出来,从背后托住了陆长亭的腰,低声问:“他方才瞪你了?” “你怎么知道?”陆长亭低声问,同时他还不自在地扭了扭腰,不过很可惜,他没能将朱棣的手给扭下去。 “我自然知道,我的目光一直都放在长亭的身上啊。”朱棣忽然凑近了道。 陆长亭差点一巴掌将他呼到一边去,但周围这么多人,他们此时的姿态在旁人眼中是很正常的,只有他们彼此知道这是多么的不正常。陆长亭咬着牙:“四哥!” 朱棣还是知道分寸这个词的,他马上收回了手,直到上马车,都没再对陆长亭动手动脚。 “放心吧,汤一海得意不了多久了。” “多久是有多久?” “也就一个月内了吧。”朱棣显得很是胸有成竹。 陆长亭不由挑眉,难道朱棣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或者说他对洪武帝的了解已经极为深入了? 马车很快停在了燕王府外,两人下了马车,迅速用了晚饭,然后就各自回屋去休息了。 不过……今日朱棣没有留他同住一屋,还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不习惯啊。 待到第二日,陆长亭却没能顺利和朱棣启程到边城去。 汤一海带着女儿上门拜访来了,虽然还未成婚就这般很是不合规矩,但是人家父亲都亲自来送女儿了,众人心底虽然瞧不上,但到底是无法拒绝的。 于是只能看着汤一海和汤芸一行人进来。 朱棣很是不高兴。 他和长亭原本制定得好好的行程,如今被打乱,他如何能高兴得起来?自然那汤一海带着女儿到了跟前,朱棣面上都表现得很是冷漠。 此时,陆长亭注意到汤一海身后除了汤芸以外,还有个极为美.艳的少女。 虽然将美.艳一词用在一个少女的身上显得很奇怪,但这个少女的确就生得如此,眉眼都仿佛会勾人一般,带着说不出的媚意。陆长亭心念一转,顿时想到了朱棣口中曾经提到过的,汤家三女儿。 就是她? 汤一海躬身道:“燕王殿下,下官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带着女儿亲来向殿下告罪。芸儿,那日.你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现在就在燕王殿下的跟前说一说,再认个错。” 汤芸回去之后,许是被汤一海好好教训了一顿,此时她的面上竟然看不出半点不满。 汤芸走出来,袅娜地行了礼,然后便开始低声道:“那日我不该在王府中撒了脾气……王爷原谅我吧。” 陆长亭:…… 这道歉也应当是对着他道歉吧?那天撒火可是对着他撒的,虽然最后没能撒成功就是了。 朱棣没说话。 汤一海这时候又笑了笑,道:“燕王殿下是知道下官那大女儿的,嫁与了高云虎为妻,芸儿乃是下官的二女儿,下官的三女儿燕王殿下还没见过。来,月儿……” 汤月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明明没有像汤芸那般姿态袅娜地走路,但汤月的身上,却有种浑然天成的妩媚勾人。 陆长亭忍不住皱起了眉。 好好的,谁会给女婿提及自己另一个还未出嫁的女儿?这意思已经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了! 他就是打的两女侍一夫的主意,若是娇纵的二女儿笼络不住燕王殿下,还有个美.艳的三女儿呢…… 陆长亭差点被汤一海这憨厚的嘴脸给恶心吐了。 再看那汤月,年纪并不大。若是放在上辈子,那就是个女高中生。 如此一想,陆长亭便忍不住露出了嫌恶之色,这汤一海实在打的好一手恶心算盘! 汤一海注意到了陆长亭的神色,他又朝陆长亭看了过去,目光之中流露出了几分冷意。 陆长亭的目光却是更冷。 就在二人用目光jiāo锋的时候,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显然遇了什么令他大惊失色的事。就在陆长亭以为又是蒙古兵搞出了事来的时候,却听那管家道:“主子!圣旨!” 作者有话要说:  痴汉四哥嘻嘻,这章甜甜甜捂脸。 ** 嗯,到这里差不多防盗就替换完了,十一点五十八的防盗就是恢复正常的防盗章了…… 感谢包容我的小天使们~我很激动开心,所以我决定给你们发红包的,留言的都发,不过你们知道的,我一贯的尿xìng就是第一页发最多,后面递减…… 第132章 原本打算说话的汤一海,顿时如同上了锁一般,严严实实地闭上了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就连他身后的两个汤家女儿,都无不惊恐地瞪大了眼,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毕竟对于她们来说,圣旨是何等遥远的东西。 管家组织着下人好一阵忙活,然后才小心地将传旨的人迎了进来。 从应天府一路到北平,这传旨太监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但是没谁能小瞧了他,他们都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圣旨。 在这个距离应天府很远的地方,汤一海根本就没见过圣旨这玩意儿,也没想到有一日圣旨能宣到这里来。这一瞬间,汤家父女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他们甚至想到了,圣旨里会不会是让燕王立即成婚的呢?汤家父女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传旨太监朝朱棣微微躬身,算作是行过了礼,随后他便笑道:“是好事。”说罢,他便一整手中圣旨,面色一肃,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长亭于西安助秦王扫清白莲教众,功绩甚重。”后边便是一长串的赏赐单子。到了末尾,那太监还笑了笑,道:“长亭好好读书。”说罢,太监顿了顿方才又道:“这是太子添上的。” 敕令,多是作封赏所用,有时还作告诫之意。 陆长亭顿时哭笑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5 章 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一道圣旨,他还当是与那汤家有关呢,但是仔细一想,若是与汤家有关,圣旨也不会下到燕王府来了。 不过今日陆长亭算是领会到了明朝的祖传大白话圣旨。 因着洪武帝很是不喜长篇累牍、酸文假醋的奏疏,还专门制定了“奏对式”,以纠正这种在奏疏里写废话的行为,在奏疏改良后,圣旨诏令也跟着得到了改良,自洪武帝开始,圣旨便开始流行大白话的形式,以保证哪怕是诏告天下,那些没什么文化的百姓也都能听懂。《大诰》里便曾写了这样一段介绍:哪怕你不曾见文书,不知道,这文书又不是吏员话,又不是秀才文,怕不省得啊!我这般直直地说着,大的小的都要知道,贤的愚的都要省得。 陆长亭领旨的当口,还忍不住看了一眼朱棣。 其实令后世人记忆最为深刻的,莫过于朱棣的一道大白话圣旨。 朱棣不知道陆长亭在想什么,见他朝自己看来,便也对着陆长亭淡淡一笑,顿时带出了夸赞的味道。 太监将圣旨jiāo至了陆长亭的手中,而后他身后便有人开始大箱小箱地往里头搬东西了。这传旨太监又笑了笑,道:“里头书不少,太子给的。” 陆长亭再度哭笑不得。这朱标到底是多么的实诚啊,说要督促他读书,便当真半点水也不掺。 朱棣等人也听清了那太监口中所言,朱棣表面虽是仍旧笑着,但心底却有些嫉妒。长亭太过优秀,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身边无一亲人,还要辛苦照顾他人的长亭了,如今长亭身边半点也不缺喜爱、照顾他的人。越是这样想,朱棣心中便越是不痛快。 倒是那汤家父女此时已经呆住了。 汤芸对陆长亭很是嫉恨的,嫉的是他能得燕王笑颜相待,恨的是这人太不给自己留颜面。但她嫉恨归嫉恨,实际并不将陆长亭放在眼中,毕竟她是日后燕王府的女主人,这人充其量就是燕王身前的一条狗,她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汤一海也是如此想的,他早早便听过陆长亭是燕王男宠的传言,对于阻挡自己女儿道路的人,汤一海当然没什么好脸色,他甚至都想好要怎么对付陆长亭了…… 可是一道圣旨当着面砸下来,这是在告诉他们,这位陆公子不仅与燕王关系亲密,还与秦王关系甚笃,这也就罢了,他还能得皇上赏赐,好吧,就算赏赐不稀奇,那太子都亲自关心他,这该是何等荣宠?谁人能敌?怕是有些不受宠的皇子,都难得太子这般关照……这汤一海和汤芸的满腹算盘,都被一道圣旨给砸了。 他们再看向陆长亭的时候,目光都变了。 什么yīn冷、嫉恨,统统都消失了个干净。 偏偏这时候那传旨太监还道:“我等赶路匆忙,还有些赏赐怕磕坏了,怕是要迟些到呢。” 汤家父女顿时羡妒不已。汤一海纵然是千户,但他能得皇上赏赐的机会太少了,还是大明刚建朝的时候,他才得了赏赐吧……但那哪里抵得了今日陆长亭的这份荣宠?这是特下的圣旨啊!那传旨太监都对他甚为亲切。陆长亭的受宠可见一般。 汤一海聪明地将自己之前的情绪收敛得一干二净。 陆长亭当然察觉到了汤家父女的变化,他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传旨太监这才摊了摊手:“便是这般了。”意思就是别的再没了。 陆长亭笑了笑:“有劳公公。” 太监摆了摆手:“陆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咳……对了,陆公子近来可有练字?” “有,怎么?” “太子吩咐说,取一幅回去他瞧瞧。” 陆长亭:“……”他只能说,这老朱家都挺不正常的。 殊不知这在那汤家父女的眼中,已经是极为了不得的特殊待遇了,着实令人好一阵眼热。 汤芸已经忍不住开始畅想,若是未来她成了燕王妃,应该也能得到很多赏赐吧,她是正经的皇家儿媳fù,绝对比这姓陆的要多得多! “陆公子?有吗?”传旨太监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有。”陆长亭原本想叫个下人拿过来,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又太不郑重了,于是道:“我这就去取来。”说罢,陆长亭便当先出去了。 而这时候厅中还是没人敢说话,汤家父女就跟那锯嘴葫芦差不多了。 直到陆长亭取了字出来,jiāo与到太监手中,那太监方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道:“小的不便多留,燕王殿下,陆公子,就此告辞了。” “有劳。”陆长亭淡淡说着,将人送了出去。 等将那传旨太监一行人送出去后,陆长亭回转身来,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这番举动,是不是像直接将燕王府当作他的地盘了? 陆长亭抬起头来,又正对上朱棣那似笑非笑的模样,陆长亭顿时好一阵不痛快。 汤一海还站在厅中。 朱棣问他:“汤千户还有何事?”口吻甚为冷淡。 汤一海笑了笑,躬身道:“下官将女儿送来,便没别的事了。” 其实这个招数,汤一海在其他人那里都是很行得通的,哪怕是在女婿高云虎那里也是如此,毕竟对于明朝官员来说,光明正大地去嫖,总归有些不好,若是有打着幌子送上门来的,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汤一海一向对自己女儿的模样很是自信,汤芸加上汤月,自当是无往不利的。哪有男人不好美色呢?赠美人与英雄,这还是自古以来的佳话呢。燕王没理由拒绝…… 汤一海也是笃定了那婚旨赐下,之后便不会再有变动了,不然他也舍不得将培养多年的汤芸直接送上门来。眼下就差那么一个仪式了,汤一海自然就不在乎了。他是男人,他更懂得男人心思。端庄的王妃固然好,但男人真正宠爱的不还是那些胆大放.浪的小妾吗? 汤一海坚信,他能先用女儿的娇媚融化了燕王朱棣。 但他却忘记了,真要比美色,汤芸和汤月在陆长亭的跟前,那还真只能算得上是乡野丫头。 朱棣将汤一海的情绪变化收入了眼底,心底很是厌恶。他也想不明白,这汤一海哪里来的底气?别说他的女儿了,在朱棣眼中,汤家全家给长亭提鞋都不配。 “不必了,汤千户还是将她们都带回去吧。” 汤一海呆了呆,真没想到朱棣能拒绝得这样干脆,他隐晦地朝陆长亭看了一眼,哦,他知道了……定是因为这陆长亭在身旁的缘故。 汤一海点了点头:“下官知道了,那……那便不打搅殿下了。”说罢,他便带着极为不情愿的汤芸,和模样乖顺的汤月出去了。 陆长亭微微挑眉。这可不是汤一海的风格啊,这样轻易就放弃了?难道那道圣旨带给他的震撼这样大? 正想着呢,突然背后伸来一只手捞住了陆长亭:“长亭不如也给我写一幅字吧?” 陆长亭:“……”就一幅字的醋也吃? 但陆长亭敌不过朱棣的力道,终究还是被他拖着写字去了。 一路上,陆长亭倒是想起了一个问题。这时候还早,怎么圣旨这么快就来了?难道是朱早早就为他请旨了?陆长亭想不明白…… 不过圣旨都已经到手了,陆长亭自然也不会计较个中的这点儿问题。 他很是不耐地给朱棣写了幅字。 朱棣捏着纸张,微微一笑:“我要好生珍藏起来。” 陆长亭觉得朱棣此时表现得就跟那没见过世面的一样。他哪里知道,朱棣的收藏品已经颇丰了……比如他换下的衣裳,再比如他曾经睡过的被子,用过的杯子…… 对于朱棣来说,大抵就剩下最后一个收藏品待圆满了。 就剩陆长亭这个人了。 …… 汤一海走后,像是终于识趣了一般,倒是未再往燕王府来了。不用见着汤芸那张脸,陆长亭也顿时觉得舒畅许多。汤芸若是再整日往燕王府凑,他都快怀疑这人是不是朱棣请来的助攻了,这是逼着他在作出反应啊。 不过被汤家父女这么一耽搁,陆长亭和朱棣的行程也就跟着推迟了一日。 回转身来,管家木愣愣地看着陆长亭和朱棣,小声问道:“主子,赏赐下来的东西该如何归置啊?” 朱棣看了一眼陆长亭:“从我的私库里挪个地方出来,放置长亭的东西吧。” 管家闻言松了一口气,忙转身归置去了。 陆长亭实在忍不住了:“管家怎么换成这个了?”倒不是他眼光高,而是这个管家着实不太有眼色,各方面都多少有些欠缺。 朱棣也很是无奈:“之前的管家乃是他的义父,老管家前些日子病倒了,我想着他年纪也确实大了,这才换了他来。” 燕王府的管家也都是宫中调.教出来的太监,方才能好好伺候朱棣,但这老管家的义子却并非太监,他只是由老管家一手教出来的,但到底没有在皇宫里走过一遭,机敏体贴都远远不如老管家。 “若是长亭觉得不好,我将那老管家叫回来就是。” 陆长亭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好奇之下问一问,谁都是从笨拙到熟稔,或许过些日子就好了。” 朱棣却道:“若等下次宫中派遣新的宫人来,便是我大婚的时候了。” 陆长亭面无表情地道:“哦。” 朱棣见他无动于衷,心底有些失望,但面上却是笑道:“不过……我可能永远都等不到了。” 陆长亭心中一动,不可抑止地从耳根处燥热了起来。 厅中好一阵寂静,朱棣半晌都仍旧听不见声音,他不由转头再看了陆长亭一眼,他注意到了陆长亭紧紧抿唇的动作。朱棣心底咯噔一下,总不会是在强忍着怒气吧?长亭可会觉得他的话过分冒犯了? “既然今日无法过去了,那我便回去读书了。”陆长亭终于出声了。 朱棣刚刚松了一口气,但是听他说什么?读书?朱棣知道,陆长亭对读书向来没多少兴趣,所以此时说出这话来,无疑是对他生气了…… 朱棣无奈。是他近来过于急躁了。 “你去吧。”朱棣道。 此时朱棣哪里知道,他的二哥也经历了跟他差不多的心理活动,最后在麻木中接受了陆长亭一言不合就读书的习惯。 陆长亭回到屋中去,站着发了会儿呆,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回放了一下朱棣说的话。 陆长亭又抿了抿唇,纳闷道:“从前没看出来朱棣有说情话的潜质啊?难道是闷骚?”陆长亭想不通。他的目光扫向了不远处的桌案。嗯……那还是读书吧。 多读书总是没错的。 陆长亭坐下来捏起了书。 这厢朱棣让下人送了点心过去,过了一会儿,下人回来了。 朱棣问他:“陆公子在做什么?” “读书啊。” 真的在读书?朱棣愣了愣。 好一会儿之后,朱棣方才展露出了浓厚的笑意。 翌日,天色还未大亮。 陆长亭还在熟睡之中,门板便陡然被人敲响了。陆长亭挣扎了一下,最后又放弃地躺回了被子里。 “长亭。”门外的人便直截了当地将门打开,而后径直走到了陆长亭的床边,“长亭,若是今日出发,我们就得起了。” 陆长亭此时还不大清醒,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去哪里?” “宣府。” 陆长亭睡得混混沌沌的,也听不大清楚:“什么?” 朱棣伸手揭了被子,直接将陆长亭从里头拽拉了出来,然后又堪堪让他靠在自己怀中,这才腾出手来给陆长亭穿衣。 待朱棣将衣裳给他穿好之后,陆长亭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四哥?这么早?什么时辰了?” “卯时。” “卯时?”陆长亭挣扎着从朱棣的怀抱中脱离:“这么早就要走?” “嗯,早起疾行,方才能在日落时分赶到目的地。”朱棣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让下人将热水都端进来。 反正路上也还能小憩一会儿……想到这里陆长亭便觉得没那般难受了。他快速洗漱完毕,而后拿出自己提前收拾好的包袱,jiāo到随从手中后,陆长亭才跟朱棣一起往外走了。 这回是连早饭都没吃,朱棣直接带着他到了王府大门外,而此时门外已经等了不少人,有些甚至配备了兵器。少说也有几十人吧……在夜色之下,一眼望过去就是乌压压的一片,视觉上还是分外震撼人的。 陆长亭摸了摸干瘪的肚皮,和朱棣一块儿上了马车。而这时候小太监三保拎着两个大食盒跟着上了马车,陆长亭见状,面上方才有了笑意。若是饿着肚子,那么这趟路程也未免太过苦逼了些。 微亮的夜色之下,朱棣一行人启程了。 马三保许久没见陆长亭了,此时见了陆长亭,还冲陆长亭灿然地笑了笑。 他将食盒的盖子打开,给陆长亭盛了汤,盛了饺子糕点,还配了点小菜,在这个时节倒也不用担心凉掉。 陆长亭看了看朱棣:“四哥不吃吗?” “我们早就用过了。” 陆长亭顿时微微赧然,原来就他一个人起得迟了。不过赧然归赧然,吃食物的时候,陆长亭可不会客气。而且就他一人享用,身边尽是伺候的人,不得不说这种滋味儿还是极好的。 这一日虽说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但陆长亭一路吃吃喝喝,吃不下的时候便拿出书来看,困倦了便靠着抱枕睡上一会儿,时间很快便被消磨过去了。 因为有马三保在的缘故,朱棣也没有再对陆长亭说什么暧昧的话,一路倒是风平浪静得很。 …… 陆长亭在马车里睡得晕乎乎的时候,他隐约听见车夫道了一声:“前面便是宣府了。” 陆长亭挣扎着爬起来,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靠到朱棣怀中去了。 马车很快就进了城。 嘈杂的人声渐渐涌入了耳中,但是这些嘈杂的声音却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当他们的马车停下时,陆长亭却发觉周围安静极了。 车夫道:“王爷,到了。” 此时外面响起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宣府指挥使司卫所千户徐大有见过燕王殿下!” 朱棣低声道:“下去吧。” 马三保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了马车里的东西。 而朱棣掀起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6 章 帘,当先走了下去,等站定之后,他便立即转头去看陆长亭了。 众人不由得也跟着他的目光扫过去,就见里头出来了一个……俊俏少年……众人不免心底有些疑惑,这少年是来做什么的? 在军队之中,歧视是常有的事。大家都崇尚强者,自然就瞧不起弱者。 你长得再好看也不顶用!一脸弱鸡相,谁的尊重都得不到。 自然,陆长亭靠着这张“无往而不利”的脸,再度被人轻视了。 陆长亭从马车上下来之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投来的目光,陆长亭见怪不怪,自然面上也就毫无波动了。 人家都没什么反应,其他打量的人自然也只得讪讪地收起了目光。 “王爷的住所,下官已经安排好了。”那徐大有低声道:“王爷可是现在过去?” “嗯。”朱棣回头看了一眼陆长亭:“路途奔波,总是有些疲累的。” 徐大有点点头,不敢有怠慢,忙带着他们走入了眼前的建筑之中。 而陆长亭抽空环视了一圈,方才知道为什么周围陡然安静下来了。最开始他们走过的地方,应当是宣府百姓居住的地方,而现在他们却是走到了屯军的地方,周围都是士兵,自然是受规矩管制的,哪里能发出嘈杂的声音来呢? 陆长亭仰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建筑便是宣府的卫所了。哦不,准确来说,周围一片建筑应该都属于卫所的范围内。 这处建筑外表看起来古拙大气,待入内之后,陆长亭不得不说……嗯,是挺古拙的,内外如一。 因为是在边塞的地方,自然也不能指望这处的建筑修得如何美轮美奂了。 而且这时候陆长亭终于想起了宣府究竟是何地方。 永乐大帝迁都于北平,并说出了“天子守国门”之言。为何能说守住了北平,便是守住了明朝?盖因这北平有两处,一处为宣府,一处为大同,两处布在yīn山-燕山防线上,一旦破了一处,外敌便能长驱直入,直取关中。由此可见这宣府的军事地位何等重要! 这里就是宣府了啊……陆长亭心底隐隐有种见到历史上著名要塞的激动感觉。 “长亭。”察觉到陆长亭的步子落后了不少,朱棣不由顿住脚步,特地伸手等陆长亭赶上来。 那长得五大三粗的徐大有瞪大眼问:“王爷,这位是?” “乃是我的义弟,姓陆。”朱棣说罢,一手将陆长亭拉了上前,陆长亭便不得不和他并行了。 这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陆长亭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却见到了远处的天边一片火烧云的壮观景象,陆长亭少有见到这种美景的时候,看得实在有些目不转睛。 毕竟大自然的美丽,是叫人怎么欣赏也不会觉得厌烦的。 倒是周围的人反应很是平淡,想来平日没有少见这样的景色。陆长亭感叹地收回了目光,心道在边塞上,怕是没谁有闲情去欣赏什么美景吧……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厅中。 朱棣在主位落座,徐大有站在一侧,另一侧则是陆长亭,程二被残忍地排挤到了老远去。 而厅中坐了几个人,也站了不少人,徐大有指着挨个给朱棣介绍了一遍,朱棣全程只淡淡点头,别的话都未多说。 由于人着实不少,陆长亭也没记住什么人,他压抑住想要活动脖子肩背的冲动,乖乖在朱棣身边当根树桩子。 行军打仗的人向来没什么拖泥带水的毛病,徐大有很快就说完了,然后询问朱棣的指示。 “该如何便是如何,若有需要,我会告知徐千户的。” 徐大有笑了笑,显然很是喜欢朱棣这样的作风。 朱棣虽然在说话,但一边也用余光注意到了陆长亭,他看出了陆长亭的不自在,于是道:“各位都回去歇息吧。” 徐大有点点头,组织其他人散去了。 随后徐大有又给安排好了饭食和热水方才离去。 这儿可没什么下人,也没什么小厨房。这饭食是伙头兵做的,盛上来的时候,也是由士兵端上来的。眼前没有了可人的小丫鬟,全都变成了五大三粗的臭男人,哦,这个臭,是真的臭。毕竟军营里,哪个身上没点儿汗臭味儿?何况是在这样的地方,水可并非什么泛滥之物。 陆长亭的食yù实在打了个折扣。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在马车上吃得太多了。 待用过晚饭之后,他们匆匆洗了个澡,然后……陆长亭又沦落到了和朱棣共宿一处的境地。 朱棣满面无奈:“没有那么多的住处,只能委屈长亭了。” 从前住处充足的时候,也那么过来了……这个时候陆长亭自然不会矫情。他也知道朱棣此时满面无奈,实际上心底说不准已经笑开了。 “没事。”陆长亭一边说着,一边和朱棣进了屋。 屋子对于住惯宽敞房子的陆长亭来说,是有些小了,不过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倒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两人喝了点儿水,然后便脱去外衫上床歇息了。 其实这个卫所不可能不够住的,只不过燕王能有住单间的待遇,陆长亭就没有了。朱棣当然不舍他去与别人同住,所以一手拦下,还是让他和自己住了。 陆长亭隐约也知道,他也就顺水推舟了。 不是他拿乔了,而是住惯了好的地方,能有好的条件,自然就还是奔着好的条件了,没必要在这时候来为难自己。 虽然是在全然陌生的地方,但这一夜陆长亭睡得还不错,朱棣也没有对他动手动脚。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单纯只是兄弟情谊的时候那般…… 当然,这个错觉在醒来之后就被打破了。 陆长亭没睁开眼的时候,便感觉朱棣伸手将他拦腰抱了起来,陆长亭的腰部很是敏感,他几乎是瞬间就睁了眼,然后挣扎着从朱棣怀中翻了下去。 “我自己来就好了。”陆长亭不等朱棣走上前来,他便赶紧拿过衣裳穿好了。 朱棣仿佛漫不经心地道:“看来若是每日如此,长亭都能按时早起了。” 陆长亭:“……” 陆长亭穿好衣裳后,两人坐在一起吃了早饭。 早饭也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粗糙,不过一旦习惯了边塞风格之后,陆长亭倒是也觉得别有风味了。 待吃完早饭后,朱棣道:“想去看烽火台吗?” 陆长亭双眼一亮:“想!” 哪里有烽火台?长城! 长城之上修筑有各种城、关、隘口、敌台、烽火台、堡子等,它们和城墙一起组成了边塞一道坚固的防线。 后世的长城,陆长亭是去过的。但那长城之上人山人海,与其说是去看长城的,倒不如说是去看人海的。此时能有机会见到几百年前未经损毁的,修缮最为完善的明长城,着实令人感觉到惊喜! 陆长亭喝了两口水,便和朱棣一起出门了。 那徐大有再度出现在了他们的跟前。 徐大有皮肤黝黑,整个人就跟一块巨型碳一样。他的模样瞧上去有些好笑,但是当他穿着盔甲在身的时候,陆长亭却觉得有气势极了。 陆长亭知道,应当是徐大有陪着他们往城墙边上去。 等走出去之后,有士兵牵了几匹马过来。 朱棣立时看向了陆长亭:“长亭可会骑马?” “当然会。”幸而他当初是学过的,不说有多么好,但要骑马走一圈儿,那是没问题的。 旁边的士兵偷偷打量了陆长亭两眼,显然是不大相信的。 陆长亭选了一匹较为劲瘦的马儿,太过健壮的并不适合他,他清楚自己的斤两,也没必要去逞能。脚下蹬住,然后纵身而起,翻过马背,落下。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停滞。陆长亭长得好,气质也好,这个动作由他做来,自然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直叫旁边一群人都看呆了,暗暗嘀咕,这少年还是有点儿本事的…… 朱棣望着他挺直的脊背,淡淡一笑,跟着上了马。 待所有人都上马之后,他们便朝着长城防线去了。 他们一路狂奔而过,陆长亭渐渐倒是升起了点儿潇洒肆意的感觉。 他很久都没有如此放肆过了…… 很快,他们离开了这片地方,然后来到了边城。 陆长亭的视野之中隐隐涌现了一抹黄。 那是远处的沙漠。 陆长亭知道,在中国境内的蒙古沙化较为严重,相比之下草原便少了些。而俄罗斯境内的蒙古却是植被居多。 “到了。”徐大有说道,哦不,他此时的嗓门儿大得更像是吼出来的。 边塞易刮风,大风刮起来的时候,便只有将嗓门儿放大方才能确保所有人都听见,徐大有应该是都已经养成习惯了。 陆长亭一行人下了马。 然后陆长亭一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的敌台。 陆长亭的心跳有些快。 几百年前的盛景啊! 这时候长城还在修缮之中,但是这并不折损它的气势。 陆长亭看着眼前的城墙,远处的敌台、堡子……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见着了一条沉睡的巨龙,它蜿蜒着将大半个中国都护佑了起来。 “走吧。”朱棣道。 陆长亭点了点头,跟着他们一起往前走。 很快,他们就攀上了城墙。 城墙由砖石土造就而成,就是最普通的这些东西,却护住了王朝的延续。 他们很快越爬越高,视野也就随之变得越加开阔了。 当站在顶峰之上时,陆长亭缓缓吐出了胸口憋着的那口气,整个人都随之变得舒畅且豪迈了起来。他能看见蜿蜒的城墙,能看见高大巍峨的敌台,能看见远处绵延的黄沙和隐隐几点绿色。天地仿佛在他的眼底被连成了一线…… 这一幕太美了。 是极为壮阔的美! 陆长亭从前听过不少描写塞外风光的古时,但唯有当自己真正站在此处的时候,才能完完整整地领会到其中的壮丽奇景。 朱棣指着那些蜿蜒的城墙,道:“墙体高低宽窄都随地形的险要形势而异,你看,那处山高地险,墙体便相对低窄;那处乃是平地要冲之处,墙体则高大宽阔。” 陆长亭看得目不暇接。 陆长亭近乎痴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朱棣则是定定地看着陆长亭,眼底偶尔泄漏出几点痴迷之色。 陆长亭爱极了眼前的景色,他又何尝不是爱极了眼前的陆长亭呢? 徐大有根本不知道两人之间的那点儿暧昧,他也跟着指了指城墙,低声与朱棣说起了长城之上的军事布防。 这是在朱棣职权范围内的,他当然能管,并且还得好好管。 好半天,陆长亭才收回了目光,他恰好听见那徐大有说了个词…… “火铳”。 火铳?是了,元朝时就有火铳了。 之前跟随在朱棣身边的时候,他可没见过火铳,一时间,陆长亭还有些手痒。 作者有话要说:  徐小福没见过的长城,被长亭见着了哈哈哈哈哈! * 老朱家祖传白话圣旨,画风大概是这样的,给大家欣赏一下: 朱元璋: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告诉百姓每(们),准备好刀子,这帮家伙来了,杀了再说。钦此。 朱棣: 俺汉人地面西边,西手里草地里西番各族头目,与俺每近磨道。唯有必里阿卜束,自俺父皇□□高皇帝得了西边,便来入贡, 那意思甚好。有今俺即了大位子,恁阿卜束的儿子结束,不忘俺□□高皇帝恩德,知天道,便差侄阿卜束来京进贡,十分至诚。俺见这好意思,就将必里千户所升起 作卫。中书舍人便将俺的言语诰里面写得仔细回去,升他做明威将军、必里卫指挥佥事,世世子孙做勾当者。本族西番听管领着。若有不听管属者,将**度治他,尔兵曹如敕勿怠。 第133章 管短而口径大,铜制,谈不上半点的美感,更和精致全然绝缘。 这就是明初时期最为常见的铜火铳。 陆长亭盯着瞧了一会儿,其实……还有点丑。 但是盯着瞧一会儿,陆长亭还从丑中寻找到了点儿美感,那是一种大巧若拙的美,能充分让陆长亭感受到这个玩意儿身上透出的威势。 陆长亭心底甚至忍不住扬起了些激dàng之情。明朝时的武器半点也不落后,甚至可以说是先进的。若是……若是明朝能够摆脱那些腐朽制度,牢牢稳住江山,之后又哪里还有清朝出场的机会呢?之后又怎么会有那几十年被压迫的血泪史? 那徐大有知道寻常人见着火铳之后是何等心情,因而见陆长亭这般不舍放手,徐大有也并不觉得奇怪。 任哪个男儿都会喜欢上火铳的! 陆长亭将那火铳翻来覆去地玩弄了一遍。他记得在万历年间,有一位叫赵士祯的火器专家,他是在明朝诸多火器专家中,较为突出的一位。陆长亭清晰地记得,他发明了火箭溜、制电铳、鹰扬pào等物,在抗倭时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不仅是这些……陆长亭脑子里还塞满了各种迅雷铳、猛火油柜、九头鸟、五雷神机、虎蹲pào…… 陆长亭心底想得多,但面上却是不显。 他将铜火铳还给了徐大有。 总有一日,明初便能拥有这些东西…… 徐大有笑了笑,颇为自豪:“怎么样?从前没见过吧?” 陆长亭还确实没见过,他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见陆长亭表露出这般反应,徐大有也总算看他顺眼了,毕竟有了共同的喜好,那是很容易发展出友谊来的。 朱棣拍了拍陆长亭的肩:“过几日我带你去试一试。” 陆长亭闻言,不由挑眉,但心底却是有些跃跃yù试的。后世是禁qiāng的,普通人也就只有在shè击俱乐部里过过瘾。 要知道这时候的卫所的规定是,凡军一百户,铳十,刀牌二十,弓箭三十,qiāng四十。 也就是说一百军户才配十个火铳。 可见其发放的数量并不多,若是能分出一把来给他玩儿……陆长亭不得不说,朱棣这般讨好人的功力着实不浅啊!真投其所好得恰到好处。 陆长亭一行人没有在此处多作停留。在徐大有的带领下,他们便又挪动步子朝着一处敌台而去。 朱棣一边走一边低声与陆长亭道:“近来平燕府与蒙古兵的关系很是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7 章 张,就怕他们跑来攻击宣府。虽说宣府防守不弱,但总要多加提防。” 陆长亭点了点头,心底却是忍不住道。 明朝的边防其实做得真不太好,尤其是越往后,便越是糟糕。也就只能说一句“不弱”,而不能说是极强了。 不过这一状况,在朱棣当了皇帝之后有所改善。但在他之后,状况便又不如永乐年间了…… 陆长亭心中暗道,作为穿越者的作用还是很大的,至少这些都是他能预先知道的。他既然已经是朱棣身边极为亲近的人,为何不利用这等先天优势,使明朝规避过那些危险呢? 当然……还不是现在。 朱棣带着陆长亭又在长城沿线走了一遭。 他们不敢耽搁太久的时间,不等太阳落下便早早收拾回去了。 待回到卫所后,陆长亭才觉得一股疲累劲儿涌了上来,他匆匆洗漱一番,连澡也没得洗,陆长亭就躺上床休息去了。 没一会儿,朱棣也回到屋中,他脱去外衫便要往陆长亭的身侧躺。 陆长亭忍不住别了别身子,总觉得这般靠近,他们会闻见彼此身上的汗味儿。 但朱棣却恍若未觉一般,伸手便将陆长亭揽到了怀中。 陆长亭:…… 不过宣府有那般热,不仅如此,待到入了夜后,还会生起阵阵凉意。若非如此,朱棣也不敢来揽他。 朱棣低声道:“边塞如此,只得委屈长亭将就一番了。” 陆长亭:“……”边塞可没有士兵相拥的规矩。 不过朱棣的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陆长亭到底还是没有推开朱棣。 毕竟人形暖炉,他自己要送上来,你也没必要拒绝啊。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 接下来几日,陆长亭都是跟随朱棣巡视各处,以确保不会有一处地方出了疏漏。 不得不说,在燕王巡视的情况下,宣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胆敢怠慢糊弄。陆长亭暗道,就不知道这种状况能维持多久了…… 一转眼,便已经过去了十日。 这十日,朱棣将宣府上上下下都走了个遍,没有半点的疏漏。而这十日待下来,陆长亭也就洗了一次澡,他感觉自己都快臭了。而这时候,陆长亭也终于听到朱棣道:“咱们回去吧。” 这个回去,当然就是指回北平去了。 陆长亭松了一口气。 边塞生活虽说潇洒肆意,也能见到军营百态,但是……唯独不能随意洗澡这一项,便已经将陆长亭钉死在那里了。 当然,若是真到了战时,陆长亭也并不会在意这等细节。但此时他却无法容忍的。尤其是每晚朱棣都要和他宿在一处,还总是伸手来将他揽腰搂脖子的,陆长亭总有种说不出的羞耻感。 在决定离开宣府之后,朱棣便雷厉风行地将带来的人召到了一处,众人迅速收拾好了东西。 待陆长亭从卫所里走出来,一眼便看见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马三保就站在马车边上,手里照旧拎了两个大食盒。 上了马车后,马三保小心都凑了上前来。 这十日,马三保也是时时跟随,晒黑了不少,原本看上去清秀瘦弱的小少年,此时身上倒是有几分边塞味道了,笑起来的时候也不似从前那般诸多拘谨了。 马三保将食盒在陆长亭跟前打开了。 陆长亭往里头看了一眼。熟悉的菜色,熟悉的味道……啊,还是伙头兵做的。 这饭菜都让陆长亭觉得透着一股糙汉子味儿。 陆长亭摆了摆手,让马三保将食盒收了起来。 路途之中,待陆长亭饿了之后,他方才取出来吃了两口。陆长亭觉得,自己在宣府呆了这十日,怕是瘦了两三斤吧…… 陆长亭嚼着有些硬的点心,心中想道。 马车在这时候颠簸了几下,却是突然停下了。 “怎么回事?”朱棣皱眉,掀动了车帘。 陆长亭听见一阵马蹄声近了,随后便见两个人追了上来,在前头的男子很是眼熟,陆长亭记得他是常跟在徐大有身边的,许是亲随一类的身份。 就在陆长亭正疑惑的时候,那男子开口了:“燕王殿下,千户那处出现了一点意外,想请殿下再到宣府走一趟。”说罢,那男子也露出了极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显然他也很清楚自己此时的要求是何等的无礼。 朱棣也很不喜这等突发事故,但是朱棣心中装着的更重要的乃是边防事务,此时就算不喜,他也依旧会打道回去。 朱棣转身看着陆长亭道:“你先回去,我顶多耽搁上两日便会来追上你。” 陆长亭知道那徐大有会派人来找朱棣,自然是当真出了什么意外,他原本张口想说,我和你一起去,但是随即想到不能洗澡,和朱棣晚上过分亲昵的举止,到了舌尖的话最后还是被咽回去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吧。” 朱棣这才下了马车,令人牵来了马匹,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冷声道:“走吧。” 那男子自知搅乱了燕王的行程,自然不敢对朱棣此时的冷意有半分表现。事实上,燕王肯再回一趟宣府,已经足够令他喜出望外、感恩戴德了。 朱棣留了不少人护卫陆长亭,陆长亭张了张嘴,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安全了,也是为朱棣省事,于是干脆闭了嘴。 马车和马匹分开往两个方向而去。 陆长亭靠在马车里,几乎能轻松横躺下来。 而事实上,陆长亭也真的这样做了,他拉了拉身上的薄毯,就这样平躺了下去。 马三保小声道:“陆公子这样躺着不会觉得晕吗?” “不会,很舒服,你要来试试吗?”马三保身形瘦长,并不似朱棣那般,所以在陆长亭躺下的时候,再塞下一个马三保是很容易的。 马三保双眼微亮,明显有些意动。 陆长亭觉得自己和他比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孩子呢。 马三保摇了摇头:“不了。” “怕什么?”陆长亭对下西洋的郑和还是很有好感的,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躺着吧,总是坐着会很难受的。”其实能和郑和躺在一处,这也算是难得的荣幸了。 马三保看了看陆长亭。 陆长亭知道这时候的马三保是极为擅长察言观色的,所以他面上虽然神色淡然,但目光却刻意柔和了两分,他知道马三保是能感受到的。 果不其然,马三保在打量过他之后,便小心地挪动着身子到了陆长亭的身边,然后动作轻巧地倒了下去。 陆长亭将身上的薄毯分了他一半,马三保顿时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 “陆公子,这样便好了。” 陆长亭不由分说地按住了他的手,道:“躺着的时候若是不慎睡着了,是很容易着凉的。” 马三保这才顿住了动作,只不过面上却是微微红了。他的皮肤被晒黑不少,于是泛起红来的时候,便更让人觉得好笑了。 这才是孩子呢。 陆长亭问他:“在宣府这几日,你是睡在哪里的?” “和王爷的亲兵睡在一个屋子的……”说到这里,马三保倒是打开了话匣子,与陆长亭说起了那些亲兵睡觉的恶习。 打呼的,说梦话的,都从马三保的口中活灵活现地描绘了出来。 一路上闲聊着,陆长亭倒也不觉得路途遥远且无聊了,并且经此一番后,陆长亭觉得精神了不少。 看着这时候的马三保,陆长亭忍不住想,他还有多久才能成为那个郑和呢? 陆长亭想着想着,便出口道:“三保知道远方是什么吗?” 马三保怔了怔,全然不知道陆长亭问这句话是什么目的,于是他摇了摇头:“远方?远方是什么地方?” “遥远的,从沿海延伸过去……” “番邦吗?”马三保立即反应了过来。 “……嗯,算是吧。” 马三保却并未表现出半点兴趣来,他只低声道:“我没去过,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 陆长亭想了想,开始用极为朴实的话对他描绘起海上的世界,和海那面的世界。 “海是蓝的,当你站在大船之上,你一抬头便能轻易地瞥见蔚蓝的天空……海面之上是一望无际的,你或许能看见几只飞鸟,翻滚的海浪,还有天边一条狭窄的细线……或许还能看见海上绿洲……若是有无主之地,那么我们大明便可以将那处圈为大明的国土……再走远一些,也许会见到番邦人,他们有着高鼻梁,颜色各异的眼珠,口中说着别扭的番邦话,他们手中会有些明朝不曾见过的玩意儿……” 马三保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陆长亭的声音是很好听的,其实光是听着他的声音,都会觉得舒服极了。 良久以后,马三保才chā声道:“陆公子去过海上吗?去过番邦吗?” 陆长亭滞了滞,想起了上辈子。 “去过。” 马三保笑了笑:“在陆公子的口中真有意思。” 陆长亭没说什么。 以后在你心中也会变得有意思的。 郑和下西洋,固然有永乐大帝命令的因素在其中,但未必没有他本身向往大海的因素。 “日后陆公子若是再去海上,便带着三保一同吧。”马三保说完,又红了红脸,像是觉得自己说的话越了矩一般。 “好。”陆长亭应是应了,但他知道,以后去到海面上,可只有马三保一人,当然还有无数永乐大帝派遣给他的人。 陆长亭说了这么久的话,实在有些口渴了,他坐起身来,倒了杯水喝下,然后便又躺下去了。 只不过这次他倒是没再和马三保说话了。 这一路说来也是会累的。 陆长亭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不得不说,他的适应力是极强的。 倒是马三保久久都没能睡着,他目光发亮,就这样盯着马车顶,久久久久…… 马车赶回到燕王府外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管家披着夜色迎了出来。 这管家如今已经知道了陆长亭的身份地位,自然是不敢怠慢的,比起陆长亭刚回来的时候,着实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管家将他迎了进去,马三保便小心地跟在了陆长亭的身后。 亲兵们自是各自散去了。 管家走在陆长亭身侧,小声道:“主子没有回来吗?” “嗯,燕王还有事要在宣府滞留几日。” 管家陡然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皱了皱眉,像是遇上了什么甚是为难的事一般。 陆长亭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当然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了?” 管家苦着脸道:“待主子回来后,劳烦陆公子为小的求个情吧。在主子和陆公子走后,那汤家小姐便又来了……这回还是两个都来了。小的是想将人拦在外头,但是那汤二小姐不管怎么说都是未来的燕王妃,小的想拦,最后也还是不敢拦啊!”他只是个当下人的,而那汤二小姐未来却是要做主子的。纵算现在燕王对这汤二小姐并不如何喜欢,但那主子总归是主子,今日他将人拦了,日后汤二小姐又会如何处置他这么一个管家? 他和义父可不一样,义父是宫中赐下来的,谁也不能轻易发落了去,但他可不是啊! 管家当时实在难以取舍,最后咬咬牙,还是将汤家两位小姐给放进来了。 放进来也没事吧……反正主子不在府中呢。何况这满府的下人,也没谁听这汤小姐的,她们自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管家心中想的很好,只是在见到陆长亭后,他还是觉得恐惧了。 陆长亭扫了他一眼,眉头本能地皱了皱。 汤芸和汤月? 陆长亭是极为不欢迎的。 没想到那汤一海表面的安分只是一时的,暗地里还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但是正如这管家所说,谁叫人家是未来的燕王妃呢? 陆长亭都没察觉到,此时自己面上的表情冷酷了许多。 那管家看见陆长亭脸上的表情,顿时打了个寒颤,心道,完了!瞧这模样,陆公子都是不肯为他说话的。 “这事不必与我说,自己与燕王解释去。”说罢,陆长亭便加快步子朝前走去。 管家仿佛被一盆冰水浇下,站在那里连动也不敢动。 马三保倒是还跟在陆长亭的身后,他不仅跟着,他还出声道:“陆公子不喜欢那汤家小姐吧?” 陆长亭暗道,那又不是我媳fù,我自然不喜欢她。 “王府里很多人都不喜欢她。”马三保小声道:“她的脾气很坏,明明只是汤家小姐,但却爱来王府中拿主人架子。我见过她打骂她身边的丫鬟,样子很丑……” 马三保口中的样子很丑,应该就是说当时汤芸面上的表情显得很丑。 陆长亭压低声音道:“三保,你这般议论未来的燕王妃,不觉得有何处不妥吗?”马三保应当不是这般愚笨的人啊。 马三保也跟着压低声音道:“陆公子,我觉得……这个汤家小姐,不一定能成燕王妃。” 陆长亭瞬间就惊讶了。 马三保是如何猜出来的? 似乎因着一趟马车之旅,马三保对陆长亭亲近了不少,他毫不避讳地对着陆长亭道:“我能看出燕王殿下对那汤家小姐并不上心。” “这有什么稀奇?怎么能作为依据?” 马三保接着道:“主子身边没有妻妾,连半个红颜知己都没有,若是皇上赐下婚来,主子就算对那汤家小姐没甚感觉,但是冲着赐婚,也应当会愿意试着去接受这个王妃。可自从那汤小姐来了王府,主子连一面都不愿意见她。好吧,就算主子的确不喜欢她。但以主子的xìng子应当也是会尊重王妃的。可是,王府中下人不喜汤家小姐,对她多有忽视,主子也默许了。” 马三保将声音压得更低:“所以,我大胆猜测,定是那汤家小姐成不了王妃……所以主子才会有如此态度。” 原来马三保不仅不愚笨,还聪明至极啊! 马三保推断的过程说不上如何缜密,但是却能看出,马三保在察言观色时的细致入微,并且他还敢如此大胆猜测…… 这可真是正好说中了朱棣的心思啊! “这话莫要与别人说了。”陆长亭伸手将马三保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将手放在他的头上告诫道。 这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8 章 陆长亭难得有了点儿身高上的优势。 要知道朱棣、朱的个头都不矮,陆长亭实在很难在他们跟前体会到身高的优势。 马三保连忙点头:“不会,不会和别人说的,只和陆公子说。” 陆长亭方才对他露出了一个极为寡淡的笑容。 马三保也跟着笑了笑,一路送着陆长亭回了屋。待陆长亭前脚进了屋,马三保也后脚跟进来了,道:“我为陆公子铺床吧。” “嗯。”陆长亭没有拒绝。 “这几日我便伺候在陆公子身边吧?”马三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满是期待。 “好啊。”陆长亭也担心他真将那番话说出去了,虽说他是信得过马三保的,但还是小心为上。 马三保展露出了笑容,待铺好床后,他便退出去了。 陆长亭快速洗了澡,又用了些食物,随后便睡觉去了。至于那汤家小姐……于他何干? 不过,陆长亭是这样想,但那汤小姐却不这样想。 翌日,陆长亭醒来,总算不用再像在宣府那样,早早起床,匆忙穿衣吃饭…… 他慢腾腾地洗漱了,再慢腾腾地吃起了早饭。 往日厅中都是他和朱棣一起吃,偶尔还会有程二的身影在。只是今日却只有他一人,而王府下人们都很规矩地伺候在一旁。隐隐之中,陆长亭觉得自己这般做派,还挺像王府主人的…… 正想着呢,陆长亭便听一阵脚步声近了。 有下人在外面道:“汤小姐,你不能再往前了。” “为何我不能过去?”汤芸皱起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明明闻见食物的香气了!燕王没有回来,难不成是你们这些下人,胆大包天敢私自在厅中用饭吗?”汤芸一边说着,一边指挥身边的丫鬟去拨开跟前挡路的人。 陆长亭一听见这个声音,便觉得倒胃口极了,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正要说如果拦不住汤芸的话,就将人请进来。 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他那张嘴连朱、朱棣都怼过,还会在乎一个汤芸吗?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又一道声音chā.入进来了。 “汤小姐在燕王府如此放肆,怕是不合适吧?” 这又是道女声,而且听上去还带着些媚意,这似乎是声音的主人多年下来不自觉养成的习惯。 陆长亭忍不住拧了拧眉,这又是谁? 不可能是汤月!汤月不敢与汤芸如此说话。 燕王府还有别的女人? 陆长亭心底顿时就不痛快了。朱棣一面说着喜欢他,一面还金屋藏娇是何用意? 陆长亭还是站起了身。 马三保跟在陆长亭身边,低声道:“方才说话的是纪紫蓝姑娘。” 陆长亭回溯记忆,这才想起来,这位纪紫蓝姑娘哪里是朱棣藏的娇,分明是朱之前准备给他的……咳。他是冤枉朱棣了……这下反倒是陆长亭自己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陆长亭顿了顿脚步,但是随即想到他都已经起身了,那就干脆走出去好了,现在再坐回去岂不是更不成样子? 陆长亭走到了门外,他的眼中很快便映入了三名女子的模样。 这三人中,以汤月的五官最为出众,但若真要比起来,却是那位纪紫蓝纪姑娘最为吸引人,她身上的妩媚和汤月不同,她是仿佛浑然天成的,不会令人觉得不庄重,加上年纪的关系,纪紫蓝身上便更多了两分韵味,哪怕是眼角隐隐有了细纹,也依旧不损她的美丽。 也就是说……三人若是比个美,那么汤芸最丑了…… 好吧,其实汤芸也不丑,但是放在两人跟前,要美丽没有美丽,要气质没有气质……自是输得一塌糊涂。 “是你!”在周围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汤芸一眼就注意到了陆长亭的身影,当时便怒火升腾地喊出了声。 在汤芸的作用之下,周围的人都看向了陆长亭。 “陆公子?”纪紫蓝也出声了,不过她的声音却是充满了惊喜。 从纪紫蓝被朱送来以后,燕王府的人便将她留在府中了,虽说平日并不怎么照顾她,但燕王府也不怕多这么一个人,自然是好吃好喝都有的。比之从前的生活,在燕王府的日子对于纪紫蓝来说宛然是天堂一般。 纪紫蓝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因为当初她对陆长亭有了几分好感,便有了今日的造化…… 所以从她知道陆长亭一人回来了之后,便忍不住来见陆长亭了,哪里知道正巧在外面遇上了汤芸。 纪紫蓝在北平生活了多久,她对汤芸的名声多有耳闻。 这汤芸脾气娇纵也就罢了,她最为引人乐道的还是,她养过野男人。当然这些话谁也不敢传出去,毕竟汤一海和高云虎着实不好惹。而纪紫蓝之所以会知道,也是从恩客那里听来的。 就是这样的女人,却对着里头的陆长亭撒火,纪紫蓝当即就站了出来。 陆公子乃是君子,不好与汤芸这等小人争之,那她便出来为其争之好了……纪紫蓝是在什么环境长大的?她要钳制住汤芸,实在并非什么难事。 唯一令纪紫蓝想不到的是,她才刚开口,陆长亭便出来了。 纪紫蓝的脸飞快地掠过了两抹绯红。 “在闹什么?”陆长亭问话的时候却是看向了汤芸,这个举动落在纪紫蓝的眼中,毫无疑问成了对她的维护。 纪紫蓝忍不住微微一笑。 汤芸冷声道:“原来是你在里头……燕王不在此,你可莫要惹了我……” 陆长亭:“……”汤小姐你这话说反了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陆长亭没说话。他也想知道,在汤芸眼里,他是什么人。 “你以为靠着美色与燕王有了一腿……” 纪紫蓝闻言,登时怒色起。 此时陆长亭却不紧不慢地道:“……是,谁让你长得丑,想靠还没得靠呢?” 因为陆长亭一直没说话的缘故,汤芸还当他怕了自己,哪里知道陆长亭陡然一开口,却是生生将自己噎住了。 汤芸瞪视着他,愣是没想到该以什么话反驳之。 我比你长得好看? 不,汤芸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若她真说出这句话来,周围的人定然会忍不住笑开。 “纪姑娘说得不错,你并非燕王府之人,何故在此吠?”陆长亭又淡淡道。 他说什么?吠?那一瞬间,汤芸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下一刻,汤芸就快给气疯了。 他是在嘲讽她是狗? 其实要陆长亭说,说她是狗那都是侮辱了狗,她也别自我带入成狗了。 “好!好一个燕王府!”汤芸咬牙。 “燕王府自然是很好。”陆长亭淡淡接口道。 “好你个陆长亭!” “我也知道自己很好,就不消汤小姐提醒了。” 周围的下人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看陆公子平日里可不怎么多话,大部分时候还冷傲着呢,但谁能想到他噎起人来,这般厉害呢? 其实正因为陆长亭这样坦dàng地说出来,所以根本没人相信陆长亭和燕王真有什么关系。 若是真有的话,谁敢承认?谁敢这样姿态洒脱? 反倒因为此举,他们更为厌恶汤芸了。 这汤小姐得不了主子的喜欢,便这般抹黑主子…… “汤小姐还想撒泼吗?可以,我请几个人来,将汤小姐抬出去,外头场地宽广,汤小姐可以尽情撒泼。若是觉得声势还不够,我便让他们再多去寻些人来……” 汤芸忍受不了自己落在下风的滋味儿,她厉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你敢在燕王府发号施令?” 陆长亭点头,道:“你不能做,但我可以做。”这话说得实在太理直气壮了。 想到刚才自己连半个下人都支使不动,汤芸顿时便觉得胸中怒气翻涌,甚至让她有些站立不稳。 “你……没人敢如此对我,我是燕王妃!” “汤小姐慎言,如今燕王府中没有王妃,就算有那也是以后的事。”纪紫蓝忍不住道。 汤芸环视一圈,这才有了孤立无援的感觉。她回头看了看汤月,汤月低眉顺目,什么话都没说,汤芸顿时更觉得火起。 “将你带来,半点作用都没起,贱人生的女儿,果真上不得台面。” 陆长亭都快给逗笑了。 你这多上得了台面啊? 真不知道汤一海是怎么样才教出这么个奇葩的! 这时候,有下人来报:“汤千户来了。” 汤芸双眼一亮,顿时挺直了腰杆,面上还涌现了得意之色,自觉救兵来了。 陆长亭面上似笑非笑,道:“那便请汤千户进来吧。” 那下人犹豫了一会儿,便按照陆长亭的吩咐去做了。 汤芸见状,一面高兴,一面又很是不快,这燕王府的下人怎么都听他的?汤芸哪里知道,这些都是朱棣特地吩咐过的呢? 很快,汤一海进来了,汤一海被引了过来,他一看外面站着的人,再一看,没有燕王的身影,汤一海便忍不住暗暗皱眉,然后看向了陆长亭。 “陆公子。”有了上次那道圣旨,如今汤一海对他说话也客气得很。 但陆长亭却不打算对他客气。 反正汤芸非说他和朱棣有一腿,那么他无论摆出什么态度,都不会被人联想到朱棣的身上去,只会以为是他的私人恩怨。 “汤千户是怎么教出这般出色的女儿的?”陆长亭勾了勾嘴角,露出了轻蔑的表情:“在燕王府也敢撒野。” 作者有话要说:  汤家倒计时…… 诶,大家都收到红包了吗? ** 作者君从写上本书开始,就在智齿痛并发炎着,但那个时候医生说挨着神经不让拔。今天作者终于成功拔掉了两颗。切开牙床,用钳子拔掉,再缝合……麻yào让我晕乎乎的,而麻yào的劲儿过去之后,我半边脸都痛得发木,满嘴都是血混着口水,一边码字还得一边用纸接着血,难受到bàozhà……感觉自己就是小说里说一个字喷一口血那种柔弱女主。 QwQ为了不引发干槽症,这几天我都会选择好好休息,码字速度肯定会被拖慢,所以这几天的更新应该都比较晚。 第134章 燕王府中,气氛剑拔弩张。 燕王府的下人们都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同一个问题,待会儿要是打起来,他们是帮陆公子呢?还是帮汤家呢? 下人们很快就作出了决断。 帮陆公子! 他们想不到那么多东西,也没什么远见,他们只知道燕王才是王府的主人,而燕王待陆公子最好,待这汤小姐却是分外冷淡。至于谁是燕王妃……那都不在他们的考量之中了。 下人们紧盯着汤一海,若是汤一海一旦有动作,他们便会扑将上来护卫住陆公子。 汤一海的脸上变幻了好几个颜色,最后却是稳定在了一个笑容之上:“承蒙陆公子夸奖,小女的确出色,不然怎么能被皇上赐给燕王做王妃呢?”那汤一海也同女儿一样,坚定不移地认为陆长亭和朱棣有一腿,他哪里知道,燕王还没能将人搞到手呢。 汤一海满心觉得,他这句话戳中了陆长亭的痛脚。 但实际上这会儿陆长亭什么感觉也没有,他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就在汤一海说这些话的时候,汤芸竟然还骄傲地挺了挺胸,她大概也是这般自恋地认为的。 “汤千户既然来了,要么便将两位汤小姐带回去……” 汤一海立即打断了他:“这不可能,陆公子怎么知道燕王会乐见到你将我两个女儿驱走呢?我的女儿前来,也不过是为和燕王培养培养感情罢了。”汤一海的口吻很是理所当然。 由此可见汤芸的上不得台面,还真是汤一海教的。 他们全然不知礼教为何物,甚至可以说他们是不知廉耻的。就这样的人,根本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一心一意以自己为中心,任xìng妄为。只是不同的是,汤一海好歹还有两分资本妄为,汤芸却是什么也没有,偏还要蠢笨地嚣张。 “若要留下也可以。”陆长亭扫了一眼汤芸身边的丫鬟:“劳烦汤千户将你们汤家的丫鬟带回去。” 汤一海一愣,没想到陆长亭这么轻易就松了口,相比之下,将汤家的丫鬟带回去可就着实不算什么了。汤一海心底虽有疑惑,但他更多的则是深信自己方才的话踩中了陆长亭的痛脚,所以陆长亭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陆长亭认输了。 几乎所有人都这样想。 就连燕王府的下人们也有些心疼陆公子,甚至仿佛从陆公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若是这样的燕王妃进了府,以后还有他们的好日子过吗? 下人们苦着脸,看向汤家一家人的目光分外的不善了。 纪紫蓝也跟着心疼地皱起了眉,她也认为陆长亭是在权衡过后,决定暂避其锋芒。 唯有马三保一动不动,面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他清楚地知道,以陆公子的xìng子,要么不松口,一旦松口,那必然是另有谋划。陆公子怎么可能会吃亏呢? 汤一海不确定地问了一句:“陆公子这是愿意让步了?” 陆长亭淡淡一笑,道:“谁能阻拦得住一个厚脸皮的人呢?” 汤一海但笑不语,反正陆长亭已经让步了,这时候嘴上再逞强又能怎么样呢?半点作用都没有。待日后……汤一海暗暗一笑,日后总有他受的。 汤一海将丫鬟叫到了身边,这才对汤芸道了一句:“芸儿,沉住气。”这话说得很是意味深长,仿佛在他看来,陆长亭已经没多少时间可蹦达了。 汤芸点了点头,面上怒色终于褪.去不少,不过她的目光落在陆长亭身上时,她毫不客气地表现出了几分轻蔑。 燕王府的下人们对汤家父女这番做派多少有些反感。 这可是在燕王府啊!他们便这般视若无人…… 陆长亭看了也觉得好笑。汤一海在北平待的时间太久了,女婿比他官阶高却仍旧听命于他,三女儿的命运被他掌控在手随意送给他人,其他普通百姓在他跟前更是渺小无比……这让汤一海沉浸在美好的掌控yù中时,也渐渐迷失了自己,丢失了很早以前那个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自己。 汤一海来得快,去得也快。 汤芸自以为找到了主心骨,王府下人们暗自憎恶着。 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9 章 然没人知道,汤一海是陆长亭刻意派人去请来的,汤一海也并不知道那是陆长亭下的命令。 陆长亭的目的其实很简单,若是汤一海选择前者,将汤芸带走固然好,但这并不能一劳永逸,在汤家彻底倒台以前,汤一海还会不死心地将两个女儿送来,他固执地认为他的女儿美若天仙,哪怕是燕王也能为他的女儿所倾倒。这次他和朱棣离开了燕王府,汤一海就带着人又来了……还真是挥之不去的牛皮糖。 而汤一海若是选择了后者,陆长亭会给他一种自己让步的假象,这会令汤一海麻痹,让他觉得汤芸能在燕王府站住脚,之后自然不会再作妖,陆长亭会让他带走汤芸身边的丫鬟,只是为了让汤芸孤立无援,连个报信的都没有。而根据陆长亭对汤月的观察,汤月绝不可能帮汤芸半分,看方才汤月被责骂时的无动于衷就知道了。 陆长亭看了看汤一海离开的身影,又看了一眼汤芸,汤芸还在得意地笑。 笑吧笑吧,待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陆长亭转过身,将纪紫蓝叫到了身边:“纪姑娘是王府客人,诸位是应当好好对待。” 王府下人们齐齐应了声。 这纪紫蓝和汤芸比起来,可实在省心太多了,下人们当然乐得应下。 陆长亭这会儿都还没意识到,当朱棣不在的时候,燕王府的下人们面对他下达的命令执行力极强,他早已经在无形之中让燕王府的下人熟悉了他,并且对他产生了敬服的心态。 汤芸就等着陆长亭满脸不情愿,但还不得不吩咐人好好伺候自己的时候了……但她等来等去,也没等到陆长亭开口。汤芸的脸色登时就拉了下来。 这陆长亭是还想犟吗? 哼,现下能犟,以后怕是就没机会了! 陆长亭道:“外面风大,当心着凉,你们还不快将汤小姐带回去?哦不,干脆为汤小姐选个更小的屋子吧,小屋子才暖和。”此时正值夏日,还暖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睁眼说瞎话,但是下人们默认不语。唯有汤芸瞪大了眼,终于迟钝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你什么意思?” “将汤小姐请回去吧。” “是。”下人们应了,此时再看那汤芸面带震惊之色的模样,下人们竟然觉得心底舒服极了。 下人们迅速掩藏好自己的情绪,围住了汤芸和汤月,面无表情地道:“请。” 汤芸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陆长亭你敢!我要待在这里,谁也不能将我带走!日后只有我才有资格在这大厅中用饭,你算什么?” “我敢。”陆长亭慢条斯理地道:“而且你也说了是日后。日后……那还早着呢。” 下人们面色更为面无表情了,口中催促道:“请。” 汤月这才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圈,随后倒是汤月当先转身走了。 汤芸看了看面前的人们,眼前这些陌生并且冷漠的面孔让她陡然感觉到了压力,她本能地转头去看自己的人,但是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了丫鬟……就连汤月,就连汤月那个贱人也走了!汤芸额上渐渐渗出了汗,这才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但就算是这时候,汤芸依旧没有猜出来陆长亭想要做什么。 汤芸僵在了那里,极为下不来台。 下人们便又催促了一遍,甚至随着催促声落下,他们还朝着汤芸的方向挪近了。 这样的举动顿时令汤芸大受刺激,她仓皇地后退了两步,勉强维持住面上表情,道:“走便走!总有一日,你再也无法待在这里,不,你再也无法待在燕王府!” 汤芸放过了狠话,方才转身离开,她的步子走得极快,其实看上去更像是在逃命一样。 陆长亭在心底暗暗嗤笑一声。 汤芸的道行还是太浅了些,一旦身边没有了跟随的人,她便陡然失去了底气,也就只能嘴上嚣张一番了。 待汤芸离去,陆长亭便转过头来对纪紫蓝道:“方才她可是对纪姑娘出言不逊?” 纪紫蓝呆了呆,其实哪里谈得上什么不逊?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对她说出这个词。毕竟一个青.楼楚馆出身的人,那些男人表面上再如何心疼她喜爱她,骨子里都是瞧不起她的。谁会对她不逊呢?谁对她不逊,那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纪紫蓝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也……也还好。”她当然厌憎那个汤芸,但是在陆长亭的跟前,她却不愿表现出来。 陆长亭浅浅一笑,低声道:“你若是心中不快,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别怕,你是燕王府的客人。” 可那是未来的燕王妃啊……纪紫蓝有一瞬间的茫然,没能明白陆长亭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但陆长亭却没有要往细里说的意思,他转身便进去了。 桌上的热汤还在冒着热气。 马三保小声道:“有些凉了,我拿去给陆公子换一换吧?” “热热就好了。”陆长亭也没那么多讲究。 打扰人早饭,实在讨人厌。陆长亭心道。所以才不能轻易饶了这汤家。 那厢纪紫蓝走在回去的路上,渐渐终于前后想明白了。陆公子将那汤芸身边的人都弄走,是想让她身边没个可帮手的……纪紫蓝面上渐渐涌出了笑容。 陆公子不方便做的,她却方便极了。 都是女人,汤芸还能敌得过她?一旦剥去汤家小姐的那层外衣,汤芸便再色厉内荏不过了! 纪紫蓝想到这里,连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 陆长亭用完饭后,便往计宝山的铺子去了。这还是他回到北平后,第一次去见计宝山。而计宝山不敢打探王府消息,因而也一直不知道陆长亭回来了,不然他怕是早早就凑上来了。 计宝山的店铺依旧没有换位置,陆长亭一走进巷子就能看见那放在门外的三狮招财鼓,陆长亭闭了闭眼,待到再睁开眼时,他便能清晰看见店铺外流转的财气了。 没有了那当铺,再有陆长亭聚财的法子,这铺子和从前比起来,完完全全是两个光景。 这次出府,只有马三保和另外一个黑脸小厮跟在后头。马三保被扔进了燕王府,便很少有离开的机会。他哪里来过这样的地方?顿时看得好奇不已。 许是他真的和陆长亭亲近不少了,所以马三保此时才敢大方地问出声来:“摆在外面的是什么?好生奇怪!” “招财的玩意儿!”陆长亭说得很是随意,仿佛只是不值一提的东西一般。 但马三保却知道这并非凡品。 “是陆公子做的吗?”马三保双眼放光地看着他。 陆长亭被他瞧得忍不住笑了:“我可做不来这样的活计,这是别人做的,不过图纸倒是我画的。” 马三保笑了笑,竟是露出了与有荣焉的模样来:“陆公子的风水本事最是厉害了!” 陆长亭愣了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从前他怎么没看出来马三保身上还具有着迷弟潜质呢! 很快,陆长亭走近了。 里头的人听见脚步声,当即便迎了出来。只是来人却并非计宝山,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小子,那小子殷勤地笑了笑:“客人来买什么?” 陆长亭扫了一下那小子,心道,这人应当是计宝山请来的伙计吧。陆长亭正要开口,那小子却是盯着他慢慢瞪大了眼:“可是、可是陆公子?” 陆长亭到了嘴边的话不由陡然一变:“是我。” “小的是计掌柜招的伙计,小的从前便听说过陆公子的大名,不曾想到今日这样有幸得见陆公子!陆公子,请!请!”那伙计激动得身子都微微颤.抖了。 陆长亭淡淡一点头,便示意那伙计带路,随后跟着往里走去。 马三保此时面上也涌现了笑容,那与有荣焉的味道更甚了,看得陆长亭觉得阵阵好笑。 刚一踏足到铺子中,陆长亭便听见了一道惊呼声。 随后便见计宝山大呼小叫地跑出来了。 “小、小师父!”似乎是因着近来铺子生意太好了的缘故,这计宝山心宽体胖的,竟是又圆溜了一圈,跑动起来的时候,颇为像个球,而且就这么短的路程,他竟然额上还渗出了汗水。 等计宝山到了陆长亭的跟前,再看陆长亭的模样,是越发的姿容出众了。 计宝山登时就生出了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小师父。”计宝山又诺诺地唤了一声。 那伙计看着往日很是威风严肃的掌柜,在陆公子跟前却是这般姿态,一时间不由也瞪大了眼,暗暗嘀咕,这位陆公子果然是本事高强,怕是什么人到了他的跟前,都会不自觉低下头来吧? “近来如何?”陆长亭问。 好歹在计宝山的铺子上,他也花了不少的功夫,陆长亭自然要挂心两分。 说到了铺子,计宝山身上的自惭形秽方才褪了个干干净净,转而变得眉飞色舞起来:“极好极好!正因为小师父一双妙手,铺子方才能有今日!这段时日铺子里虽算不得上财源广进,但比之过去,已经得到了大大提高!” “可有异处?” “没有的没有的!半点也没有的!”计宝山忙否认道。 “嗯。风水本就是见效缓慢的手段,唯有长久经营下去,方才能越发体会到风水带来的好处。” “是,我都听小师父的!”计宝山对陆长亭早就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此时自然也是如此。 陆长亭微微一笑,对计宝山的知恩图报很是受用。 “我就过来瞧一瞧,顺便……” 顺便什么?计宝山竖起了耳朵,等着听陆长亭继续说下去。 “顺便,计宝山,你应当减一减你那一身的ròu了。”陆长亭淡淡道,语气倒是不带半分嫌恶的味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极为客观的事一般。 计宝山顿时涨红了脸:“我……我……” “长这么多ròu有害无益,日后若是有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这般模样又能成什么事?”说到这里,陆长亭方才微微一皱眉。 见到他皱眉的动作,计宝山顿时如同被电打了一般,忙道:“是!小师父说的是,我定然……定然甩了我这一身ròu。” 听他口吻坚定,陆长亭的面色方才恢复了温和。 那伙计小心地看了看计宝山的背影,掌柜当真要减ròu吗?这……这怕是不容易吧……不让掌柜的吃ròu,怕是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陆长亭转身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铺子里就来了个客人。陆长亭自然也不愿意多打扰了计宝山铺子里的生意,他冲计宝山微微一点头,转身便要离去。计宝山瞪大了眼,哪能这么轻易就让陆长亭离去,忙伸手要拦…… 正当这时候,那客人大步走进来,笑道:“我道今日天气怎的这样好,原是因为陆公子在这里!” 马三保在一旁暗自腹诽,这二者可没有半点关系,这拍马屁的水平还不如我呢。 陆长亭转头看去,却见是个陌生面孔,当即只看着他,却是连口都没有开。 果然,就算陆长亭半句话也不说,那生面孔也忍不住先开口了:“常听史掌柜提起陆公子的本领,令我等向往不已,今日终于得见陆公子,实乃我之幸也!”那生面孔也是个精明人,他哪里看中人家的本事,他看中的是这位陆公子不仅与燕王jiāo好,还与秦王有几分jiāo情。至于那史嘉赐夸大其词的本领,他自然是不信的。有燕王做后台,谁知道他捣鼓出的这些事背后,有多少水分呢。 史掌柜?史嘉赐? 陆长亭深深地打量了他一眼。 若不是这男子提起,陆长亭一时间还真记不起他来,毕竟陆长亭从回到北平便满脑子都是汤家父女和边塞军务,哪里还记得这么个小喽……那白莲教是被他坑完就顺手扔一边了。 陆长亭暗暗将这男子的模样印在眼眸中,口中却仍旧没有发声。 那男子对上陆长亭冷淡的目光,这才有些紧张了。但他到底对陆长亭的外貌怀着两分轻视,所以随后笑道:“陆公子若是有空,劳烦陆公子也为我瞧一瞧宅子如何?” 陆长亭:“……”尽管这人已经极力掩饰了,但陆长亭还是能充分感觉到他掩藏起来的那一丝轻视,以及那点儿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这人竟然在他的跟前玩儿优越?他是觉得他来找自己去瞧风水,是在对自己施恩?是在给自己一桩大生意? 陆长亭还当真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那林老爷在北平地位不低吧?他算是家底丰厚吧?他在自己跟前不也是小心翼翼,万分感激吗?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子,倒是还先拿乔起来了。 陆长亭事情那样多,堪称事务繁忙,他哪里还有时间挤出来去给人瞧什么风水?就算有,那也是别人三催四请才是。至少这男子是一辈子也别想请到他的。 陆长亭懒懒地启唇道:“没空。” 那男子愣了愣,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结果,大概是他觉得,自己该拍马屁拍了,该送上门的生意送了,怎么……怎么这陆长亭会不答应自己呢?男子暗暗皱眉,心底却是认定了陆长亭不好接近。不就仗着燕王和秦王两位殿下吗?男子的不快一闪即逝。 可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也已经足够细致入微的陆长亭发现了。 “三保,走吧。”陆长亭道。 “是。”马三保低眉顺目地跟了上去,但是却在走过那男子身旁的时候,马三保回过头来冷冷地看了那男子一眼。马三保也是极为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只一眼就看出了这男子的真实想法,自然因为陆长亭的缘故,对这男子也极为不满。 计宝山这会儿也看出来了点儿端倪,他更不敢留陆长亭了,甚至连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只毕恭毕敬地跟在后头将陆长亭往外送。 男子这才清晰地认识到,人家真的半点面子都不给自己,他忙转身道:“陆公子等等!我是诚心相邀陆公子,陆公子为何不肯前去一看呢?” 陆长亭毫不保留地展露出了自己倨傲的一面,道:“诚心邀请我去的人多了去了,我岂是每个人都会答应的?” 男子再度愣住,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分别,但……“可,可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0 章 公子不肯看在史掌柜的面子上……” 陆长亭直接打断了他:“史掌柜是史掌柜,你是你,我从前见也没见过你,单凭你在我跟前说了两句话,我便要应下你?”陆长亭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冷漠,语气缓慢得颇有些慢条斯理的味道:“你算什么东西?”个中傲慢尽显无遗。 那男子彻底地怔住了,他根本没想到跟前这看上去仙风道骨,姿态高洁的少年,会在他的跟前陡然展现出这样一面来,巨大的转变让男子语塞了好一会儿,直到看着陆长亭远去了,男子才赶紧追了出去:“等……等等!陆公子,陆公子!” 陆长亭根本没搭理他,其实正如他自己所说,那么多想要通过他和燕王府攀上关系的人,难道每个人他都要去理会吗?那岂不是反将累得够呛? 陆长亭上了马车,车夫驱动马车。 而马三保掀起车帘朝那男子看了一眼,那冷漠的一眼将男子钉在原地。 男子先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却是忍不住埋怨道:“若是没了燕王,看你还能摆出什么架子来?”他哪里知道陆长亭靠着的自己本事绝对不会过得差呢?他又哪里知道,这哪个王爷都可能没有,但唯独不可能没了燕王。所以他也只能逞一时口舌之快了。 这厢上了马车后,马三保便忍不住蹙眉道:“这人实在太没眼色了。” 陆长亭低声道:“这世上总有人自视甚高,理所当然地去要求别人。不必理会,我们也没这个功夫去理会他。” 马三保这才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来。 看着他这副模样,陆长亭便越发无法将他和后世那个郑和联系起来了。 不过陆长亭也没想太多,此时他经那男子一提醒,便不由想起了那史嘉赐该如何处置。一个在北平,一个在西安,那史二叔不可能无端端地拉着人下水,若非是真有牵连,怎么可能会提到一个千里之外的人?再想一想史嘉赐之前的表现,陆长亭便不由觉得这人实在城府极深,半点也不显露出来。也正因为如此,才要快些处置了他才好。 只是史嘉赐也是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为他向来行事讨喜,又为人仗义,进退举止都极为有分寸,所以在城中风评相当不错。要处置这样一个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办到的。 陆长亭轻叹了一口气,这便是自己手中没有权势的弊端了。他还得等朱棣回来再说。 不过至少这人在他心底挂了号,之后总能腾出手将他解决了。 陆长亭向来很少为这等事烦恼太久,所以他很快便自动将事情排解到脑后去了。 马车很快停在了燕王府外,陆长亭一掀起车帘就看见管家站在外面一副窜头窜脑的模样。那是在等什么人?等他?还是等朱棣?陆长亭下了马车,快步走了上前:“可是府中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这管家也才与陆长亭熟悉起来没几日,但此时见到陆长亭,他却有种终于有了主心骨的感觉,管家松了一口气,道:“又有圣旨来了!” “又有?”陆长亭微微一怔:“可是给王爷的?” 管家先是惊讶,而后点头不已:“是,正是给王爷的,但是宣旨的太监说王爷没有归来,便不能颁,要等王爷回来才行……这、这该怎么办啊?” 陆长亭顿时哭笑不得,这管家还真是遇见大事就不顶用了。 “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啊!可给那位公公安排住处了?” 管家结结巴巴道:“不知道安排在哪里……” “前头老管家没教过你吗?你仔细回想一下,仔细想想,他定然是说过的。”陆长亭道。 陆长亭的语气太过沉着冷静,那管家渐渐在这种语调之中得到了安抚,整个人也就跟着沉静了下来,他仿佛跟随着陆长亭的话语回想起了过去义父与他说的话…… “有,有说过若是王府中来了贵客应当如何,但……但没说过若是来了宣旨的公公该怎么办啊。”管家苦着脸道。 从前朱棣确实不太受.宠.,就在北平这样的地方,平白无故的哪里会得什么圣旨?或许老管家出于这个考量,便没有与管家说到这一点。 “赐婚圣旨颁下来的时候,前来的公公是住在何处的?”陆长亭倒是陡然想到了这件事。 管家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对对!还是陆公子高智!小的这便去安排……”这想不到该以什么规格接待,但依葫芦画瓢他还是会的。 陆长亭无奈地看着他转身,忙又叫住了他:“既然你连住处都没安排,那么这位公公如今在何处?” “在厅里,小的让人沏了茶,奉了点心。公公旨意说要等燕王殿下回来……” 陆长亭知道这管家并非什么八面玲珑、处处周到的类型,自然是指望不上他了。陆长亭前世看过不少影视作品、文学作品,他知道宫中的太监最是不能得罪的,哪怕是个传旨太监呢,你若怠慢他,谁知道他回去后会与皇上说什么话。慢待任何人,都会让你为之付出代价,哪怕对方只是个小人物。 陆长亭没再与那管家说话,只是暗自加快了脚步,很快,他便进入到了大厅之中,一眼就见着了坐在里头的传旨太监,而那太监也一眼就见着了陆长亭。 当初陆长亭救朱标的时候,在皇宫中可着实是个红人,皇宫中大部分人都知道他,尤其是越是伺候皇上的宫人,便越是知道这位陆公子。尽管这次这位传旨太监和上次那位不相同,但他却依旧一眼认出了陆长亭。 “陆公子。”太监站起身来,盈盈笑道。 陆长亭也多少知道些传旨的规矩,所以他没有问旨意是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道:“要劳烦公公等上一两日了,燕王到宣府去了,宣府出了点意外,要耽搁些时间呢。” 这太监也是通文墨的,平日里耳濡目染的,也知道这宣府是个什么地方,顿时面孔严肃了起来,道:“原来燕王殿下是去宣府了啊,别说一两日了,就是再多两日也是等得的。”这般军事要塞,那太监哪里敢说什么?他也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陆长亭笑了笑,自然地与那太监攀谈起来:“公公是何时到的……” “上午到的,也是不凑巧,那时陆公子也不在府中……”若是换在从前,这太监定然瞧不上陆长亭这样的身份,但此时却不一样,太监清楚地见过太子如何待他,皇上如何待他,且不说这人身上的恩.宠.能有多久,只要在一日,那么他便要客气一日。 在双方的有意识维护之下,他们聊得很是愉快,那太监半点也没觉得自己被怠慢了。 待到日落后,两人一同在外头亭子里用了饭,然后陆长亭便让下人送太监回屋去歇息了。 那太监只有一瞬间觉得不太对劲,这燕王府里的下人似乎还挺信任这陆公子……但是细细一想,那太监又想不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于是干脆摇摇头,将之抛到脑后去了。 陆长亭坐在亭子里,没有挪动位置。 管家凑上前来问:“陆公子,小的没出差错吧?” “没有。”陆长亭摆了摆手:“让人泡壶热茶给我。” “是。”管家说着忙喜笑颜开地亲手泡去了。 待热茶送上来之后,陆长亭握着盛满茶水的杯子,心底却是隐约已经猜到那圣旨上的内容了。 明军和蒙古兵或许即将再度开战……朱棣也正是挑了这样的时候收网,将汤家势力一举拿下,而这时候洪武帝对当年的老功臣们也是越发的心硬了,只要知道汤家的人打算撬他的江山,洪武帝会开开心心借机会搞一搞汤家,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清扫蛀虫,谁也说不出不是来,而洪武帝还顺利给儿子立了威,有助于让四儿子更好地为大明把守住北塞。 陆长亭垂下眼眸来,轻笑了一声。 管家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白陆公子这是为何而发笑。 作者有话要说:  我牙龈发炎了,半边脸都痛,扛不住去了医院,吃了消炎yào消不下来,明天得去挂水……今天不知道怎么写完的,大概就是想着,反正都得写啊……都月底了。QwQ 中午吃个面条,因为嘴张不大,咀嚼吞咽困难都吃了两小时。真的太难过了…… 这是今晚更的一章,第二章是一起更的!看清楚,是一起发的!记得点到下一章去看…… 第三章会是惯例放的防盗。就这样,我去试试能睡着吗,今早是被疼醒的。生无可恋.jpg 拔牙风险很大,我挺害怕的,所以在继我猫去医院报道之后,我也得去医院报道了…… 第135章 话说那头汤一海回到汤家后,汤夫人便立即迎了上来。 汤夫人年纪不小了,在北平这样的地方早被磨得没了当年的美丽风采。 但汤夫人却也是个极有手段的人物,当初汤夫人嫁给汤一海乃是下嫁,毕竟那时候汤一海虽然是汤和的族弟,但毕竟是关系极为偏远的亲戚,能有甚么用?何况那时候汤一海文不成武不就的,倒是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但多是商户之女,汤一海自持乃是汤和族弟的身份,根本瞧不上这些女子。后头这汤夫人与他,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了,汤夫人方才以七品官家女的身份嫁给了汤一海。这汤夫人总觉得汤一海未来是个有大造化的,所以从来不因出身差异来压着汤一海,反而对他温柔小意,体贴有加,正因为如此哪怕汤夫人只诞下一女,汤一海才没有抛弃糟糠之妻。 只是这两个甚为聪明,甚至可以说是jiān诈的人物,却偏偏生出了个酷好捅烂摊子的女儿,这女儿还不带脑子…… 汤家还梦想着将女儿嫁进皇家去祸害王爷,他们却没想过,人家乐意吗。 此话且不提。 只说那汤夫人见着汤一海面带笑容跨进门来,于是也跟着笑了笑,道:“可是事情妥了?” 那汤夫人也是很赞成汤一海用汤月去讨好燕王的,汤月与其说是汤家的女儿,但在他们手中也就跟工具差不多了,一个没有自尊和自由的工具,汤夫人根本不视她为威胁。就算燕王瞧上她的美貌,也不过是当玩物罢了,她只会同她那低贱母亲的命运一样…… 汤一海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随后方才道:“王爷不在府中,他对芸儿,月儿都没表现出特别的偏好。” 汤夫人也知道陆长亭的名头,于是这时候她蹙眉道:“又是因为那陆长亭?这般挡路贼,什么时候死了才好!” 汤一海拍了拍她的肩:“莫急。”说罢,汤一海就笑了:“今日.你是没有见到,那陆长亭无奈作出让步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他就算再不乐意,但他也不得不正视咱们女儿燕王妃的身份,他那般气焰嚣张,又有皇上和太子的关照,但那又如何?他今日不照样得退步,让我女儿好好地待在燕王府里!今日他让了一步,日后芸儿便能让他步步退让……” “说的是,就算有皇上和太子关照又如何?他难不成还敢与皇上和太子披露他同燕王的关系?”汤夫人嗤笑出声来,眼底透出了几分尖酸的味道来。 “不错!夫人聪慧。”汤一海与汤夫人相视一笑。 汤夫人皱了皱眉,又道:“唉,只可惜芸儿还要费尽心思去讨好一个男人。” “胡说什么呢?他是寻常男子吗?那是燕王!当今皇上的第四子!芸儿能嫁给他,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咱们也跟着水涨船高……” “那云虎那里……” “他也不要怪咱们狠心,谁叫他出身不好呢。”汤一海说这话的时候,甚为淡漠。 汤夫人笑了笑:“正是这个道理。”高云虎娶的是庶女,眼下有了个王爷女婿,汤夫人自然迫不及待便劝着汤一海将高云虎抛开了,她刚才的为难模样,都是故作出来的罢了…… 与汤一海说了这么一番话,汤夫人对那燕王倒也没什么怨怼之意了。他们在北平过得再好,但到底不如做上皇亲国戚啊…… 这对佛面兽心的夫妻搂在一处说了会儿亲热的话,然后汤一海转身去小妾房里了,汤夫人翻了个白眼,却是回屋子里给女儿找驭男术去了…… 汤家笼罩在一片欢喜之中,他们各自沉浸在梦中,半点看不见梦里那白雾茫茫之后隐藏着巨大的怪兽,只待一个时机便将他们都吞吃入腹。 如今瞧着这般安宁,但谁又注意得到底下隐藏的黑暗扭曲呢? 终于入了夏日炎热的时候,陆长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他觉得隐隐觉得后背上黏了一层汗,他忍不住翻了个身,然后门板便被人敲响了,敲的噼噼啪啪,一下子就将陆长亭心底那点儿燥热给敲了出来。 “何事?”陆长亭冷声问,问完,他却是转个身,继续睡了。 “陆公子,陆公子!主子回来了!”外头的人扯着嗓子喊,半点没考虑到自己的行径是在扰民。 陆长亭如同浆糊般的脑子,慢腾腾地转了个弯儿。 主子……朱棣?! 朱棣回来了! 陆长亭条件反shè地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动作过于猛烈,陆长亭觉得背后陡然一凉,整个人从脚底清醒到了脑门。他下了床,匆匆披上衣衫,先应了一声:“知道了。” 外面的人这才停止了敲门的动作,也不敢再催促,只静静地等着。 “打水来。”陆长亭又道。 外头的人得了令,忙撒欢地跑走了。 很快,下人丫鬟捧着水盆和巾子进来了。 这时候陆长亭也已经将衣衫完整地穿好了。晨间其实也没那么热,只是陆长亭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早晨睡得很熟,便容易觉得燥热。这会儿衣衫穿在身上,背后的汗蒸发走,陆长亭反倒还觉得有点儿凉丝丝的。 陆长亭以极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他正要往门外去,丫鬟却是往他跟前放了食物,道:“主子说您得吃了才能出去。” 陆长亭无奈,但却又有点想笑。朱棣当然也是为了他好。陆长亭只得乖乖坐下来吃早饭,索xìng早饭都不烫,温度适宜,陆长亭很快便解决了,待到肚子获得温饱之后,陆长亭不得不说此时的状态比刚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1 章 好。 踏出门去,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上,倒是并不让人觉得燥热,反倒觉得背后的凉意被排解走了。 陆长亭很快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厅中,那传旨太监就站在朱棣的跟前,二人谁都没有坐,但是瞧他们的模样,应当是已经宣完旨了。 “四哥。”陆长亭出声叫道。 朱棣回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后笑了笑:“长亭来了。” 太监清晰地捕捉到了燕王脸上的笑容,和方才的模样实在判若两人,不由令太监暗自感叹,这位陆公子可真是个奇人,按理来说,他不过是个瞧风水的,虽然得幸能给太子瞧风水,但他年纪轻轻怎么就那样运气好,一下子便揪住了症结所在,并且还能在之后得到皇上和太子的欣赏,就连秦王、燕王都对他和颜悦色、关心有加。这陆公子眼下虽说做着这等下九流的职业,但日后怕是有大富贵的啊! 太监顿时更不敢轻视了陆长亭。 其实这等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呢。 陆长亭察觉到了那太监身上微妙的变化,他朝太监看了一眼,太监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陆长亭也回了一个浅笑,算是礼貌xìng的回敬。随后他才在朱棣身边站定,道:“四哥的事可都处置完了?” “没什么大碍了。” 陆长亭很是相信朱棣的能力,闻言倒也不再多问,何况传旨太监还在,他也不好问太多,免得问到了不该问的东西。 “公公不再多留一日吗?”朱棣很是客气地问太监。 太监摆了摆手:“不了不了,在北平留了好几日了,小的也该回去复旨了。”就算在燕王府歇着再舒服,这太监也是不敢歇息的,他很清楚个中轻重缓急,若是歇了,回去他也就不用活了。 朱棣当然也只是客套两句,闻言便顺水推舟地道:“那我便送公公出去吧,公公因我耽搁了几日……” 不等朱棣将话说完,太监就忙道:“不敢不敢,燕王客气,这是应当的。”说罢,那太监忙往外走去了,跟着他同行的人,也赶紧拿好东西出去了。 送走那太监之后,陆长亭才赶紧转身问朱棣:“怎么回事?” 朱棣知道他问的是宣府,当下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与他说了起来:“有人偷取军备物资,偷到宣府去了……徐大有觉得是个大事情,便将我叫回去了。这也确实是个大事情,徐大有不敢擅自处置,因为……” “因为跟高云虎或者汤一海有关?” 朱棣点头:“高云虎。” “高云虎知道他的岳父要放弃他了吗?”陆长亭不由问,若是知道了这一点,高云虎还敢这般蹦达,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勇士啊! 朱棣勾唇一笑:“这一点也出乎了我的意料。他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了还选择如此做?”陆长亭暗暗咋舌:“他是被冲昏头了吗?” 朱棣点头:“正是昏了头了。早前我便与你说过,他的官阶比汤一海更高,但却要处处受汤一海压制,汤一海看似对他极好,还将小女儿送去讨好他,但高云虎早就对汤一海有所不满,这等行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汤一海的羞辱举动,认为汤一海是想要cāo纵他的一切,连他的后院都要管……” 想也知道,高云虎定然对汤一海不满至极了,既然他的官阶已经更高了,那么为什么他不尝试抛开汤一海这个老东西呢?陆长亭很轻易地就推断出了高云虎的心理。 “所以这次行为,其实只是高云虎为了证明自己脱离汤一海之后会更好?”陆长亭觉得有些好笑。 朱棣点头:“应当是如此了。”说着朱棣突然抬手放到了肩膀上,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陆长亭,莫名透出了一股郑重的味道,陆长亭被他看得四肢微微都僵硬了,整个人顿在那里,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才好。 但朱棣的目光却又陡然变得不可捉摸了起来,他笑了笑,道:“陆长亭脖子上出汗了。” 陆长亭顿时有种被调.戏了的感觉,冷冷地道:“入夏了,自然容易出汗。” 朱棣觉得自己似乎撩拨错了地方,立马就闭了嘴,识相地换了个话,道:“高云虎出的这一昏招,倒是多给我一个把柄,虽然他们彼此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割断关系了,但毕竟从前有过那么多联系,岂是一时间想切断就能切断的?外人也早将他们看作一体了。高云虎做的事,别人只会认为都是汤一海指使。到时候高云虎为了脱罪,或者为了拉人下水,一定会毫不留情地供出自己的岳父。” “是啊,毕竟这两人都是彼此利用的关系,现在为了利益便能抛弃彼此了,何况那样的生死关头呢。”他们到时候作出什么举动来,陆长亭都不会觉得奇怪。 朱棣抚了抚陆长亭的头顶:“长亭如此聪慧,应当已经知道那圣旨的内容了吧。” 陆长亭的目光闪了闪:“令你们快点成婚的?” 朱棣忍不住笑了:“长亭,你不要总是如此,不然我会误会你是在为此而不痛快的。”说罢,朱棣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很是正经并严肃地道:“长亭,不要给我错误的感知,不然我会……会像刚才那样一厢情愿地凑上来,也许会将你惹得不痛快。” “我……”陆长亭本来想问,我给过你错误的感知吗?但是想一想,陆长亭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他上辈子没正经谈过恋爱,当然,有女孩子和他示爱,jiāo往,但对方父母嫌弃他,而他也对此并不执着,在一起有多快,分开就有多快。他没有充分地体验过,自然也就不知道正常的过程应当是什么样的。何况……何况朱棣喜欢他本身也不正常啊! 好好的直男突然就弯了,他也没有半点经验…… 罢了,这些都不是他能伤害朱棣的理由,哪怕朱棣是未来的永乐大帝,哪怕他此时看上去是那般的坚韧,但陆长亭都从来不觉得,坚韧的人就活该受痛苦。 陆长亭抿了抿唇:“那、那我知道了。” 朱棣本来是想逼一逼他表态的,因为他体内潜伏着的那只情.yù的怪兽实在太庞大了,并且渐渐的越来难以压制住,他对陆长亭的渴望越来越盛……所以他忍不住了……哪里知道陆长亭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知道什么了啊你就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朱棣强压着心底的怒气和怨气,问道。 陆长亭这时候倒是平静下来了,他淡淡道:“我知道该如何处理了。”说罢,陆长亭站起身来,道:“我知道圣旨上是什么,汤家还有多久?皇上是不是想让你率兵和蒙古兵jiāo战?” 朱棣原本揉杂起来的怒气怨气,这会儿又被陆长亭这么一问,全都给捅散了。 他无奈地应道:“不出半月,等朝廷将兵点齐,粮草备好……” “我知道了,皇上不会允许有个在背后挖北塞根基的人。不过……”不过他记得燕王正式被任命攻打元丞相咬住和太尉平章乃儿不花,应当是在洪武二十三年啊,这中间可差了六年呢! “不过什么?” 陆长亭对上朱棣探究的目光,条件反shè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他总不能对朱棣说,历史不是这样写的,所以我很疑惑吧。 朱棣倒也不追问,一时间厅中的气氛凝固了起来。 陆长亭原本是转身就要走的,但他却突然想起来了史嘉赐,于是他马上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朱棣注意到他的动作,心底暗暗一喜,等待着陆长亭往下说话。 “之前在西安的时候……” 刚一听见这个开头,朱棣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西安来了? “那时候我与白莲教打jiāo道的时候,是白莲教的人主动接触了我,原因是他们从我身上认出了一个信物,乃是他们教中人所有的。” 听到“白莲教”三个字,朱棣的脸色方才正经了起来,继续听着陆长亭往下说。 “那信物恰巧乃是北平一个人给我的。” 一听和北平串联起来了,朱棣的面色登时就趋于凝重了,在这样的时候,若是北平城中有白莲教的捣乱,那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他要拔掉汤一海、高云虎一群人,他们在平燕府树大根深,这次若非借着洪武帝之力,他也不能这样快就下手成功,但后续工作绝对不轻松……何况紧接而来的还有带兵打仗…… “此人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我们曾经一同用过饭。他叫史嘉赐,人称一声史掌柜。” 朱棣脱口而出:“就是那个总来王府缠着你去给他看风水的?”朱棣面色不快,心底对这史嘉赐感官顿时糟糕了极点。从前缠着长亭也就罢了,还给送什么信物?送信物也就算了,还是个白莲教的!朱棣心底冷笑不已,正好料理了。 陆长亭怔了怔,没想到朱棣对他的印象竟然是建立在这上面的。 “嗯,就是他。” 朱棣道:“那此时jiāo给程二去办吧……” 陆长亭忍不住道:“此事是否会扰乱你的事?导致太过横生枝节?” “不会,若是轻易便能被影响,那只能说明我原本便思虑不周全。”朱棣道。 陆长亭想了想,还是道:“虽说那白莲教的人说那是熟人信物,但这并不能全然判定史嘉赐就是白莲教众,为了慎重起见,不如先监控起来吧?若确定他是白莲教中的人,也可留着钓大鱼。正好此时你也分身乏术,便多留他一些时日。” 其实早从听见他说史嘉赐给了他信物之后,朱棣就想要直接解决掉史嘉赐了,但此时长亭都这样说了,朱棣自然不会拒绝。 长亭也是在为他考量吧…… 朱棣心底舒服了不少,点点头道:“好,那便先将人盯起来。” 陆长亭见话都说完了,也就不再多留了,转身就出去了,留下朱棣呆在那里,全然没想到陆长亭说走就走,动作如此之快。 朱棣无奈一笑,心底还留有方才被陆长亭关怀的余味。 是甜味儿的。 朱棣不嗜甜,但此时却恨不得这种甜味儿多些更好。 朱棣自己坐在那儿笑了一会儿,之后才将管家叫进来问起了近况。 管家自然将汤芸的事说了,朱棣与陆长亭心灵相通,也明白过来了那汤芸是着实将陆长亭烦透了,所以陆长亭干脆将她留在府中折磨了。 朱棣道:“那纪紫蓝要如何做,便让下面的人都看着就好。” 管家瞪大了眼:“真的、不、不管吗?” “不管。” 管家点点头,低下头去,心底暗暗明白了,这个燕王妃……怕是、怕是还不如陆公子一分重要吧? 管家心底有了底,自然也就好去jiāo代这些事了,将诸事安排好之后,管家便下去了。 而那厢的汤芸,也的确在被纪紫蓝为难。 纪紫蓝是什么出身?看上去妩媚大方,甚至可以装出高贵优雅来,但骨子里却是混在泥地里长大的,当她对汤芸动手的时候,汤芸根本就挣扎不过她,而汤月就呆呆地看着,什么也不做。 几次下来,汤芸吃了不少亏。 初时,纪紫蓝只是下点黑手,毕竟这点儿技巧对于她来说再轻松不过,汤芸都伤在腿间,腰间,小腹间,这等不为外人道也的私密地方。但是当纪紫蓝发现王府下人都无动于衷之后,纪紫蓝下手便越发大胆了。 汤芸脾气娇纵,经常有一言不合的时候,她会斥骂纪紫蓝婊.子养的,贱.人胚子……纪紫蓝可不受这个骂,她慢悠悠地喝着茶,等汤芸说完,然后抬手就照汤芸泼了上去。 水是凉的,但是就这样兜头淋上去,也叫汤芸好一阵没脸,她尖叫着就扑了上去,哪里像是个官家小姐,倒是比纪紫蓝更像是那市井泥土之中混出来的。 纪紫蓝可不想跟她来个泼fù打架,她个头比汤芸高,于是轻轻松松地拎住了汤芸脖颈后的衣衫,将人揪紧了,照着脸就打,“啪.啪.啪”几个响亮的耳光上去,汤芸口中的叱骂很快就化作了哭号。 就连汤月都被惊住了,呆愣愣地抬起头来看了看汤芸。 汤芸对上汤月的目光,顿时醒了神一般大喊:“汤月!汤月你个贱.人,你就看着我挨打吗?你……啊!你快去找我爹!啊!燕王府的人……燕王府的人欺人太甚!啊” 纪紫蓝最后一记耳光扇在了她的另一边脸上,随后她才松了衣领。 汤芸方才还在挣扎呢,全然没预料到纪紫蓝会松手,于是这时候踉跄两下,摔倒在了地上。 “这下两边脸就一样了。”纪紫蓝道。 汤芸气得眼里几乎冒出火来,她还想叱骂纪紫蓝,想叱骂汤月,但是她的嗓子疼极了,像是要冒烟儿了一样。她转头去看汤月,心想这个小.贱人总是不敢违逆她的,但汤芸却是对上了一双带笑的眼睛。 汤芸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不可置信的、定定的看着汤月。 汤月脸上的笑意渐渐浓厚了,浓厚到一定地步之后,她面上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汤芸怎么也无法欺骗自己这是看错了。 汤月……汤月竟然在嘲笑她? 凭什么?这个小贱.人也敢! 汤芸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不敢对上纪紫蓝,但她却是敢教训汤月的,毕竟从前她没少这样教训汤月,所以她走了过去,想去揪住汤月的头发…… 她口中骂着:“你这个不知道多少男人上过的婊.子……娼.妓……若是没有我汤家,你还能好好地在这里吗?你竟然敢背叛我!我……” 汤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纪紫蓝从背后提溜住了头发,汤芸的喉中顿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汤芸这才知道,原来被人揪住头发的时候这样疼痛,痛得她都忍不住飙泪了。汤芸本能地喊了声:“娘!” 但是这里没有一个她的帮手。 回应她的只有汤月尖细得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如果没有你们汤家,我还是个清白的人!我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汤家,都是汤家作的孽……你们自会不得好死!背叛你?我从来就不属于你汤芸,何来背叛?想要我救你?哈哈!你不如做梦来得快!” 原本纪紫蓝也因为汤芸那番叱骂的话而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2 章 头不痛快,但她毕竟心xìng坚.硬,这般话听了不知道多少,此时再听汤月如此bào发的骂声,纪紫蓝怔住的时候,怒气也消散了。 她不着痕迹地用怜悯的目光看了一眼汤月。 她也听说过汤家的这些传闻,但没想到,汤家竟然真的这样狠心,同是子女,却能将汤月推出去被人糟蹋……纪紫蓝心底冷笑,这些人还不比她们妓.子高贵呢! 纪紫蓝揪住汤芸拖拽了两下,随后她微微一笑,问汤月:“你要来试试吗?” “什么?”汤月呆了呆。 “你要试试教训她是什么滋味儿吗?”纪紫蓝说着,抬起了汤芸的脸,又一巴掌抽了上去:“就像这样。” 那一声清脆的声响在汤月耳中化作了美.妙的声音。 汤月眨了眨眼,微笑着走上前来,如同入了魔一般。 汤芸看着平日跟木头一样的汤月露出这样美好的笑容,却是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她扯着嗓子尖叫,高声叫喊“爹娘”,她想向后退,但纪紫蓝却将她揪住了,她挣扎无法,越挣扎头皮只会越痛…… 纪紫蓝和汤月都没有去堵她的嘴,她们听着汤芸的尖叫声反而觉得更舒服。 倒是外头的下人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然后将门关上了。这声音这么尖利,吵着了他们没关系,若是吵着了主子,那可就不好了。虽然他们想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如此对待未来的燕王妃……但主子下了令,他们执行就是了。 所有人都很默契地纵容着那位纪姑娘。 何况大家也都是有血xìng有良知的人,越是听那汤芸说话,他们就越是觉得这女人被打死也算活该了,那纪姑娘虽说出身不太好,但却在近日中越发得他们欣赏了。 这汤芸还不抵人家零星半点呢! 当然,这些话他们是不敢说的,私底下也不敢,毕竟这是皇上赐婚的呢…… 后院里的惨叫声渐渐远去…… 而此时就在应天府的皇宫之中,燕王府下人们惦记着的皇上洪武帝,他面色铁青地翻着跟前的密信。这乃是锦衣卫呈上来的。锦衣卫们终于发挥了他们极强的能力,以极快的速度将那汤家的情况调查了个一清二楚,最后放到了洪武帝的跟前。 于是朱元璋也就看见了汤芸那混乱的情史,和汤家那极为恶心人的作风…… 良久,朱元璋重重放下手中的密信,先是责备道:“这个老四,识人不清啊!”说完之后,朱元璋却也露出了几分歉疚之色:“朕也没能为他把好关,这等女子……这等女子若是嫁入燕王府,还不知道要如何苦了老四!若非这次事情bào出来……呵!”朱元璋多的却是没再说了。 呈上密信的人低着头,装着自己没有眼睛鼻子耳朵一般,洪武帝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见。 但他却知道,那一个“呵”字,已经判了汤家的死刑。 或许要不了多久,便又到他们锦衣卫出场的时候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汤一海很安分,高云虎的证据还被扣着没放,汤芸彻底没了声音。 就在陆长亭都快以为之前的日子仿佛一场大梦的时候,马三保匆匆闯入了他的屋子,气喘吁吁:“陆公子,陆公子,有个消息……”马三保很少有这样的时候,陆长亭看了看他,本能地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他问:“什么消息?” “从西安来的……” 难道是封赏朱的消息?毕竟他都得到赏赐了。 马三保道:“那边来消息说,自您从西安走后没两日,秦王便遭了白莲教的报复……” “人怎么样?”陆长亭几乎是瞬间就站了起来。 “没、没大碍,因为信到您手中要一段日子,所以秦.王.府没敢立即寄信来,害怕您收到秦王受伤的消息后忧心不已,所以、所以特意等秦王的伤情稳定一些了,方才寄了信……” 所以才会这么晚?陆长亭想也知道,这定然是出自朱的吩咐,其他人怎么会想到这些?不过朱既然能下命令,那就说明事情不算太大……但陆长亭还是有一瞬间揪心的感觉,尤其是在知道朱的贴心之后,陆长亭心底的滋味儿便更是复杂了。 他此时脑子里还忍不住回放,当初朱告诉他北平起了战事,主动问他要不要回来的一幕…… “陆公子?”马三保担心他受惊,忙又出声唤了他一声。 “没事,是谁送消息来的?我去见见吧。”陆长亭这才拔腿往外走去。 马三保在后面又道:“哦,险些忘了,还有秦.王.府随来的信呢!都在报消息的人手里,说是只能给您……” “好,我知道了。”陆长亭话音刚落,便在门外撞见了朱棣。 朱棣面色微沉,这时候的朱棣让陆长亭察觉到了一点儿危险的味道。 “长亭。”朱棣道。 陆长亭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四哥?” 朱棣张了张嘴,像是有什么话想要问出来,但又不敢问出来似的。可是……可是朱棣身上会有“不敢”二字吗? “长亭,你知道二哥受伤了?” “嗯。”陆长亭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大厅的方向,眼底难免透出些焦急来。 朱对他那样好,以心换心,他自然会担心朱。 朱棣抬手抹了把脸,这个动作很是粗鲁,换别人做来肯定显得粗鄙不堪,但是由朱棣做来,却只让人感觉到一股颓然的味道。 “长亭,你是不是喜欢二哥?”朱棣沉声问。 陆长亭浑身一僵。 我的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周围还站着个马三保呢! 陆长亭觉得自己不用回头看,都能猜想出马三保那仿佛雷劈般的表情。 “长亭,你想回西安?”朱棣又问。他觉得能感觉到陆长亭的焦灼,越是感觉,便越是难受。 朱棣实在难受极了,忍不住道:“长亭,你近来都不怎么亲近我了……你……你……”朱棣说了半天的“你”,最后又什么都没能挤出来。 乍一看,他表情还挺委屈。 你委屈什么???不是你让我莫要给你错误的讯息吗? 男人心,海底针!陆长亭顿时一阵没好气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二更…… 下一章是惯例防盗了,别点了。 第136章 (修完) 陆长亭隐约猜到了朱棣的心思,毕竟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此时面上的表情却是再为清晰明显不过了。 他先解释朱棣前面那句话:“我当然不去西安了。”一个用的是“回”,一个说的是“去”,陆长亭隐藏在其中的含义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了。 朱棣又不笨,瞬间便明白了陆长亭解释的意思,他面上的表情稍有缓和,道:“我还当长亭心焦之下,便会往西安去呢。” 陆长亭不冷不热地道:“若是谁受伤了,我都要千里奔波前往,那我成什么了?”中央空调呢?还是地暖呢?指望自己把每个人都照顾到,那自然不可能。他是被朱所感动,他也确实担忧朱的安危,但这些都并不能达成让他抛下北平一切事务前往的条件。 朱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着实误会了长亭。 所谓关心则乱,大约便是这么着了。 朱棣轻咳一声,心底也有些尴尬。当然,他之所以会有如此表现,也是因为他始终拿不准这等断袖之事,长亭当真有坦然接受那一日吗?之前在皇宫中的时候,那李妃那般瞧不上长亭,但他却知道长亭是极为优秀的,长亭的模样出众,就连他那极为难以讨好的父皇,都对长亭颇为欣赏……李妃是眼拙,瞧不出长亭身上的优秀之处,但他却看得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越发清楚,所以他才越觉得患得患失。 不管什么样的人,在这样的时候都总难以避免这般担忧。 唯有从陆长亭口中听到肯定答案的时候,朱棣才能这样骤然放松下来。 “倒是我误会了。”朱棣认怂也很快:“长亭不必忧心,二哥只是受了点小伤,修养几日便好了。” 毕竟朱棣已经从陆长亭的潜台词里听出了,二哥朱与他的分量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他没有受伤,长亭仅仅是听说北平起了战事,便能立即回来。再对比一下朱……虽然这种心思实在太坏了,但朱棣不得不说这滋味儿太令人身心舒畅了! “现在已经好了?”陆长亭装作没看出来朱棣那点儿得意。 “嗯,已经好了,所以长亭可以放心了。” 陆长亭动了动唇,忍不住道:“那四哥放心了吗?” 朱棣当即扬起笑容:“我放心了。” 但陆长亭面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他垂下眼眉,顿住了脚步,没有再急着往前面大厅的方向而去。 朱棣看见陆长亭这般模样,心底顿时咯噔一下:“长亭?” “先过去吧。”陆长亭抬起头来道。 朱棣点了点头:“好。”他本能地觉得,长亭应当是有什么话要与他说,但……会是什么话呢?朱棣又期待,却又有些忐忑。 陆长亭走在前面,朝着大厅而去,身后是微微恍惚的朱棣,还有恍恍惚惚红红火火的马三保。 到了厅中之后,那送消息的男子见着陆长亭以后,控制不住地“嗷”了一声,然后飞快地蹿到了陆长亭的跟前。 “陆公子!”男子激动得浑身哆嗦。 “有信带来?”陆长亭直截了当地问他。 “对对!”男子愣了愣,随后忙不迭地开始往外掏信。信很快被jiāo到了陆长亭的手中,很是单薄的一封信,分量极轻。 “辛苦你了,可要在此歇息一夜?” “不,不了,王爷等着小的回去复命。”那男子哪里敢耽搁? 陆长亭也不多留,点了点头,又道了一声:“辛苦。” 朱棣这才chā声道:“来人,为他准备些上路的食物和水。” 那男子这才对着朱棣笑了笑,道:“多谢燕王殿下。”对于他来说,干净充足的食物和水,才最是重要的。休息不休息,那都并不如何重要。 很快,下人给他装满了行囊,男子便立即心满意足地走了。 陆长亭将信捏在手中,却没有急着去打开,毕竟知道朱没什么大碍就足够了,信之后再慢慢翻看也是一样的。 陆长亭收好了信。 转身道:“时辰差不多了,四哥同我用饭,如何?” 朱棣点头:“好。” 马三保依旧恍惚地看着二人,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朱棣立即下令让人去准备饭菜了。 然后陆长亭便先转身回屋子去了,道:“等饭菜准备好了,我再过来。” 朱棣动了动唇:“好。”最后他还是没有跟上去。 还得再给陆长亭充分的时间去考量,他希望这个时间越长,最后陆长亭口中的结果就越接近他想要的。 陆长亭回去先拆了信,但是刚看了个开头,陆长亭又没什么心情了,鉴于上次的惨痛经历,陆长亭不敢再压在砚台之下了,而是选择折好之后锁入了柜子之中。 马三保就看着他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慢慢地回过了神来。 “陆公子。”马三保小声道:“方才……”说到这里,马三保自己倒是又不敢往下说了。 陆长亭转过头来静静看着他:“嗯?方才?哦,你是说……我和燕王……” “嗯。”马三保的声音细若蚊蚋,像是担心自己不慎说错话,触怒了陆长亭一般。 陆长亭对上了马三保眼巴巴的目光,倒也不隐瞒什么,毕竟这种事最是难以隐瞒的,所以他便极为干脆地坦dàng道:“正如你所见。” 马三保还恍惚地想,如我所见是什么样儿啊?难道真的如那个汤芸所说,陆公子与王爷……马三保猛地倒抽了一口气,随后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知道了。”说完,马三保似乎觉得自己这句话还不够,忙又补充道:“陆公子,我、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说罢,马三保反倒迅速从恍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了,他变得坚定了不少,他想,他得帮着陆公子瞒着啊!得瞒得□□无缝,无人知道啊!所以马三保的面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陆长亭就这样看着马三保面部的表情变化,心底暗暗称奇。他还当马三保被吓傻了呢,却没想到他的接受能力出奇的强。 陆长亭并不知道马三保的心理变化,但他能肯定马三保并非饶舌之人,就算今日他听见了,明日也并不会传出去。所以陆长亭也并未再三告诫他。既然相信别人了,若是再不确定地再三嘱咐,反而坏了这份情。嘴严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去,而嘴松的时候你哪怕嘱咐千万遍,他也能转头便将你卖了。 马三保往外面看了看,道:“陆公子,饭菜怕是备好了。” 毕竟燕王府的下人们手脚可都不慢。 “嗯,去吧。”陆长亭回头看了一眼柜子,然后拔腿大步走了出去。 正如马三保预料的那样,饭菜很快就备好了,陆长亭走过来的时候,朱棣已经坐在位置上等他了。 “饭菜上齐了吗?”陆长亭问一旁的丫鬟。 那丫鬟道:“齐了。” 陆长亭看向朱棣:“让他们都退下吧。” 朱棣点点头,马上挥退了一干下人。花厅之中顿时归于沉寂。 朱棣有些紧张。这样的情绪本来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但是在这样的时候,朱棣实在难以维持住镇定。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朝陆长亭看去,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 如果是陆长亭知道他心中所想,便会告诉他,后世有一句话,叫世间有三件事是不能隐藏的,贫穷、咳嗽和爱情。 这时候自然不是你想忍便能忍得住的。 “先吃点东西。”陆长亭出声道。 “好。”朱棣无条件服从,并且在他说完以后,便立即先行给陆长亭盛了汤,夹了菜,动作行云流水到了极点。 陆长亭默默看着他动作。陆长亭也不知道这样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形成起来的,也许是在北平,也许是在中都,也许是更早以前……当朱棣第一次关怀他开始,后头似乎便一直延续了下来。 当习惯成自然,陆长亭也就真的习惯将这个人当兄长来看待了。 谁能想得到,有朝一日他因为自己断袖了呢? 朱棣撤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3 章 ,道:“吃吧。” 陆长亭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先埋头吃了起来。 当然,吃的都是他爱吃的,没有半点不合他喜好的地方。 前世今生相对比,着实差得太远了。其实这般一想……他也没什么好拒绝的。毕竟能待他到如此地步的,又有几个人呢? 但这些想法都只是飞快地从陆长亭心底掠过,他并没有急着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来。这等事不是儿戏。男女之间本就是如此,更何况男人与男人之间,自然更不能轻易应下。这并不是一口答应下便能解决的事。 陆长亭很清楚朱棣的未来,正因为清楚,所以他的考量才更多。他是真心记下了朱棣对他的好,所以他才更不愿意朱棣未来的宏图大业出半点差错。 若是他和朱棣在一起了,一旦被洪武帝所知道,那么洪武帝对他的欣赏就会尽转为杀机,对朱棣怕是也会失望至极……如今锦衣卫已成,洪武帝要探得燕王府的消息并非难事,虽说他们可以小心规避,可这其中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谁都负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想着想着,陆长亭进食的动作便慢了下来。 朱棣见状,这会儿更是紧张了:“可是今日的饭菜不好?” 陆长亭摇了摇头,端起汤碗来一口饮尽了,然后又匆匆吃了两口菜。随即,他放下了筷子,问朱棣:“四哥吃好了吗?” 朱棣这时候就算没吃好,那也会说吃好啊。朱棣点点头,静待着陆长亭再度开口说话。 “四哥为何会喜欢我?”陆长亭抿了抿唇,“我知道从前四哥便疼爱我,但那从来都是兄长对待义弟的情谊不是吗?四哥如何敢肯定,如今这份情谊便有所不同了?” 朱棣紧着的心缓缓地松开了,陆长亭能这般坦诚地问,说明他还是有机会的,陆长亭会问这些,也是为确认他的真心吧。 “兄长待弟弟,那便是担心他吃饱了吗,穿暖了吗。” “难道如今四哥担心的就不是这些了吗?”陆长亭反问。他面上的神色很是寡淡,绝不轻易泄漏出半点表明真实想法的情绪。 “当然依旧担心你吃饱穿暖了吗,但除此之外……”朱棣跟着放下了筷子,不仅如此,他还拖动椅子,陡然靠近了陆长亭,他凑近了陆长亭,同时一只手抵在了陆长亭的椅背上,也就在无形中限制了陆长亭后退的动作。 朱棣身上的气息很快便将陆长亭笼罩在了其中。 陆长亭听见他道:“可是哪有兄长在面对义弟的时候会有yù.望呢?” 陆长亭耳根一红。他以为朱棣是说上次晨.勃的窘况,于是不由道:“那不是……不是男人都会有的吗?” “可我只有面对长亭的时候才会有啊。”朱棣淡淡道,仿佛说出口的话很是纯洁一般。 陆长亭这便被堵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朱棣却还嫌这般不够表达自己心意似的,接着道:“我与长亭睡在一处的时候会情.动,看见长亭从校场上下来面带潮红的时候会情.动,看见长亭脱去衣衫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想要将长亭推倒在床上,亲手为长亭褪去,再覆身上去,亲吻过长亭的脖颈,狠狠地占有……” 陆长亭:“……”前面画风还好好的,后面越来越放肆是怎么回事? 陆长亭觉得自己快被这把火给烧死了,不由忙出声道:“够了。” 朱棣从善如流地顿住了,这时候他才反问陆长亭:“现在,长亭知道了吗?长亭,你年纪还小,若非我心难耐,再三确认我对你的心意确实为男女之情后,我又怎敢对你表露半分?”横亘在朱棣跟前的是一道门,一旦这道门打开,他尝到了背后的甜味儿之后,便仿佛入了魔一般再难拒绝。这份感情沉甸甸地压在朱棣的心头,越是强忍便越是一日比一日狂烈。 陆长亭却是忍不住吐槽。知道他年纪小,还敢如此?好吧,虽说他的年纪放在古代也是成婚生子的年纪了。 “我知道了。”陆长亭低声道。 “所以长亭如此问我,是因为长亭对此并不排斥吗?”朱棣见形势大好,自然步步紧逼追问。 “不排斥。”陆长亭也很坦诚,半点都不遮遮掩掩。 朱棣激动得指尖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只是他面上仍旧没有过于激动的神色出现,他强制冷静地问道:“那……那长亭是要应了我了?” 陆长亭不自觉地舔了舔唇,随后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朱棣却道:“长亭总是这般勾引我,叫我如何忍耐?” 陆长亭:??? 我舔个嘴你也有反应?你是人形大pào吗? 这会儿朱棣可轻松多了,他马上道:“长亭继续说。” 陆长亭被他这么一顿打搅,原本要说的话这会儿都说不出来了,他忍无可忍地白了朱棣一眼。待心绪平复些后,陆长亭方才道:“四哥可是什么都考量好了?” “成婚?自然是不成的。”朱棣口吻坚定:“长亭不必有半点担忧,我必然会处理干净,燕王府若真有一日有了燕王妃。那也定然是哪日我那父皇突发奇想,将你赐给我做了王妃!” “这不可能。”陆长亭严肃地道。 朱棣笑了笑:“所以日后燕王府注定没有王妃了。” “那皇上会如何想?”陆长亭问:“久久不成婚,再有流言传出,说你我二人有私,皇上知道了之后大怒怎么办?四哥,你对我好,是很打动人,但四哥要我为此赔上xìng命吗?”陆长亭的声线几乎是冷酷了起来。 朱棣几乎是想也不想便从脑子里冒出了个念头,谁敢让长亭赔上xìng命,那杀了他便是……到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朱棣才随后想起……那可是他的父皇,那是皇上…… 这自然是不成的。 但朱棣想要护住陆长亭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了起来。 他怎么舍得让长亭为之赔上xìng命呢? “谁人敢动你嗯?”朱棣面上一寒,“谁人都不能。” “四哥,这不是空口白牙一说,便能成的……” “长亭连个做给你看的机会都不留给我?”朱棣抿了抿唇:“既然长亭说空口白牙没有凭证,那便应了我,让我做给你看,如此不好吗?” 陆长亭皱了皱眉:“也就是说从前四哥没有想过这般后果了?” 朱棣指了指脑子:“这里被求而不得四个字填满了。”说罢,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长亭实在太理智了。当然,理智也没什么不好,他也正喜欢长亭身上的这点特质不是吗?而且长亭懂得护佑自己,那更是好事。 “我倒不如长亭了。”朱棣轻叹一声,但随即他又道:“但我能护住长亭。”后半句话他说得格外的笃定。 朱棣当然不是个会食言而肥的人,他的话是充满可信度的。 陆长亭无意中对上他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要被他所有的感情紧紧包裹其中,那股炙热将陆长亭困得动弹不得。 久久之后,陆长亭方才道:“好吧,我愿意一试。” 很是平淡的一句话。 但对于朱棣来说,却无疑是这世间天籁! 他坐在那里怔忡几乎不能回神。 别的词都自从被他剃去了,他的脑子就剩下一个字“好”。那是长亭答应他了!他没有半点的排斥,他应下他了! “长亭?”朱棣的声音微微颤抖。 陆长亭微微挑眉,看向了他。 朱棣的嘴角弯了弯,最后扩大成了一个浓烈的笑容,他忍不住再度叫道:“长亭!”这一次却是没有了颤抖,只剩下了满满的坚定和深深蕴含其中的情意。 “嗯。”陆长亭低低地应了,虽说他也不知自己对朱棣有多少情意,但此时见朱棣面带笑容,陆长亭也忍不住升起了微笑的冲动。他的嘴角渐渐绷不住了,于是也跟着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朱棣瞥见他脸上的笑容,这才真正地放下了心。 陆长亭原本还有半句话没说完的,但此时朱棣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直接伸手将陆长亭按到了怀中,力道之大,使陆长亭动弹不得。 那句“若是有变故我便会及时抽身”,还是被陆长亭咽了下去。此时若是说出来,似乎……似乎也太煞风景了些。 陆长亭艰难地转了转头,他瞥见了朱棣面上的表情。 到了舌尖的话滚动好几次,最后彻底平息在了他的喉间。 “长亭。”朱棣一边叫着一边松开了怀抱。 “嗯?”陆长亭仰头看他。突然间后脑勺伸来一只手,将他紧紧扣住,还不等陆长亭反应过来,朱棣那张脸便陡然近了。然后是狂热又霸道的吻侵袭而来…… 陆长亭从来没接吻过,更别说是和同xìng了。 朱棣就像是一道漩涡,将他牢牢地吸住了,陆长亭挣扎不开,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朱棣亲吻、"yun xi"、搅弄唇舌的动作,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有些晕头转向了。 陆长亭忽然生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朱棣私底下练过多少次了…… 每次都跟空气接吻吗? 这个答案不得而知,但陆长亭却清楚地知道,朱棣若是再这样狂风暴雨般地亲吻下去,不留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待会儿他便腿软得走不动路了。 陆长亭抬起手,用指尖顶了顶朱棣的胸膛。 朱棣似有所觉,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 偷吻长亭固然刺激又美妙,但无论如何都抵不上这一刻,光明正大的激烈亲吻来得好。 尤其是当一吻毕,朱棣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情动了,身下坚硬的部分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yù.望亟待解决。 “长亭……” 陆长亭登时就发觉到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了起来,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陆长亭的面上顿时红白jiāo错,甚至他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微微发着麻。 陆长亭将朱棣推得更远,语气冷静地道:“我瞧四哥怕是没吃饱,不如再用一些吧?” 朱棣笑了笑,从善如流且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是……是有些没吃饱。”这没吃饱的是人,还是菜,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朱棣低下头,拿起筷子,哪怕饭菜微凉,他却也觉得这是这么久以来,最为美味的一餐饭了。 从他对长亭动了心思开始,他就没想过能这样快拿下长亭。 如今再回想那个难耐的过程,朱棣竟然都觉得是极有滋味儿的。当然了,这也是建立在美人到怀的基础上,不然朱棣就半点也不会觉得有滋味儿了。 此时花厅之外,唯马三保一人说不出的焦灼。他本是极为沉得住气的,但今日他却是怎么也忍不住来回踱步,再望见身边的下人们毫无所觉的模样,马三保便更觉一阵气闷。 如今细细一想,马三保便能辨出当时燕王所言,皆是因为陆公子还未应他,那燕王此时会不会正在里头发脾气呢? 就在马三保都想找个藉口进到花厅去的时候,里头的人出来了。 陆长亭和朱棣都是擅长控制情绪的人,因而此时他们瞧上去是如出一辙的淡定,马三保见状不由怔住了。这、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四哥去忙吧,我去读书了。”陆长亭淡淡道。 朱棣这时才终于肯定,陆长亭说读书那是真的去读书,跟发脾气半点关系也没有。他笑了笑,道:“去吧。” 下人们小心地觑了一眼主子的面色,心中顿时觉得有些怪异,是他们的错觉吗?他们怎么觉得主子瞧上去开心极了? 马三保瞥了瞥朱棣,随后跟上了陆长亭。待他们都走出老远了,也没听见主子斥责的声音,马三保终于放下了心。 方才在花厅中的时候,陆长亭还没什么感觉,直到这时候走在路上,他才觉得脚下一阵轻飘飘的。这种感觉一直维持到他进了门,坐了下来,脚下都是软的。 书就搁在跟前的桌案之上,但陆长亭却突然没了伸手去拿的冲动。 明明他待朱棣,也并非如朱棣待他那般……但陆长亭这会儿就是有些平静不下来,就像是原本的生活在悄然之中发生了巨大的转折,于是走向了另一片全然不同的天地。而这个领域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啊,就是因为接触到了全然陌生的东西,所以他才会难以平静吧。 陆长亭心道,难怪前世学校里老师不让早恋呢。 陆长亭扫了一眼跟前的书本……罢了,今日就不看了。 但说是不看书了,陆长亭却是又找出了些纸张来,在上头画风水物的图示,一边画,他还一边能分出神来去思考别的事。 此时或许朱棣比他压力更大,至少朱棣得想清楚如何护住他,这不是嘴上说说便能成的。可这时候朱棣还根本没受到来自侄子的刺激,更没有在道衍的撺掇之下,想到要与侄子争夺大位,自然的……朱棣会苦于手头的权势太过弱小…… 不过朱棣尚没考虑到,他却要考虑到。 造.反需要什么? 粮食,钱财,武器,士兵。 钱财虽然能买来粮食,但一旦日后朱允继位,这位建文帝定然会限制大明朝内任何对于四叔的援助,哪个粮商胆敢卖给朱棣食物呢?何况,要供养士兵,哪个粮商供得起?运输也是个大麻烦。所以明朝才有军屯制,在不打仗的时候,士兵都要种田去,不然粮食从何而来呢?唯有保证了后勤,士兵们才能真正去为之卖命。人活在世间,第一求的都是温饱,其次方才是权势名利…… 但虽说钱财不一定能买来粮食,但若是没有充足的钱财,前期如何准备物资? 武器也是必不可少的,先进的武器将起到决定xìng的胜利。 士兵便不消他cāo心了,朱棣的凝聚力极强,会有无数的人愿意跟着他。日后的北平将会成为他最大的资本。 所以现在才要尽快将北平的渣滓扫清……不然日后会对朱棣形成极大的影响。 如此一想,陆长亭对那汤家更是厌恶了。 他是自私的,他从来到明朝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如何让自己过得舒坦。因为和朱棣在一处舒坦,所以他应了朱棣。但是他也很清楚,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麻烦……他不会畏惧,他只会想着用更多的手段,将那些麻烦变为舒坦。这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4 章 世建文帝怕是又要逃不过**于宫中的命运了…… 陆长亭放下了手中的笔,低头一看,却见纸面上画出了一把长剑,长剑模样精巧,按理来说,这般模样的东西会给人以华而不实的感觉,但这把剑却意外地杀气腾腾,甚至有些教人不敢逼视的感觉。 马三保在一旁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 “没想到陆公子的画功也这样好……”马三保看向陆长亭的时候,敬佩之情更为浓厚了。 陆长亭淡淡一笑:“风水师可不是那样好做的。”世人都道风水师乃是下九流,可真让他们去做,怕是半点也做不来。 马三保连连点头,表示大为赞同陆长亭的话。 陆长亭卷起了纸张。 “这是兵器吗?”马三保小声问。 “是风水物。” “摆在屋中的?” “也可杀人。”陆长亭淡淡道:“它名为武曲双耳剑。” 马三保回忆了一下方才看见的模样,这把剑的剑柄处还真像是有两只耳朵一般,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你去为我拿些吃食来。”陆长亭又道。 “是。”马三保立即收回心神,老老实实地转身去为陆长亭做事了。 等食物送来之后,陆长亭就专心致志地吃着东西了,别的一概不管了。马三保见他似在安静思考些什么事,也不敢打搅,忙悄悄地退了出去。 陆长亭看了一眼马三保的方向,不由暗暗一笑。 之前的三子虽好,不过确实不如马三保贴心至极。 那厢朱棣与陆长亭也差不多,待他到了军营后,动不动便出了神,弄得程二好一阵摸不着头脑。他可从未见过主子这般模样过…… 这也就罢了…… 没过多久,朱棣便道:“今日便到此吧,先回王府去。” 程二不由得再度瞪大了眼。这……这实在太不符合主子的xìng子了啊!咱们来了也就两个时辰不到吧! 但惊诧归惊诧,程二也还是遵从了朱棣的意思。 许是因为处置那汤家的时候快到了……所以主子才会如此吧……他哪里知道,此时朱棣满心装着的都是陆长亭,恨不得立即见到陆长亭才好。 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 门很快被敲响了。 “陆公子,该用饭了。” 陆长亭站起身来,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朱棣照旧是早早等在了饭桌旁,见陆长亭走进来,朱棣便立即站起了身,随后还走到了陆长亭的身边,伸手将他揽了过来。 陆长亭顿时觉得被他揽住的地方都在微微发烫。 其实这会儿朱棣也有一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手臂、指尖,不,乃至整个人似乎都被一把火灼烤着,大约只有将人扑倒在床上,方才能解决一二了。 当然,人都到怀了,这还会远吗?自然不急在这一时。 朱棣微微笑着,让陆长亭就坐在了他的身侧。 陆长亭刚刚一落座,便听朱棣满是遗憾地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将饭菜置在屋中。” “嗯?” “如此便可光明正大将长亭搂在怀中了。” 陆长亭:…… 朱棣熟门熟路地给他盛汤夹菜,陆长亭的面色这才微微缓和了些。 虽说关系有了改变,但毕竟习惯摆在那里,所以陆长亭倒也未觉得如何尴尬或是激动,两人很是平淡地用完了这餐饭。待用完饭后,朱棣便主动询问陆长亭:“可要出去走一走消食?” 陆长亭对上朱棣那张正经无比的脸就本能地觉得不好。 原本朱棣是很正经的,虽说在他跟前剖白心意之后,便有所变化了,但那时候都好歹牢牢守在了兄长的位置上,但现在已经从这个桎梏中脱离出去……陆长亭可不觉得朱棣还会那般规矩…… 陆长亭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朱棣也不失望,笑着道:“那长亭yù如何?” “回屋吧。”陆长亭抿了抿唇:“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后半句话自然打动了朱棣。 难道是定情信物? 朱棣心底微微燥热,面上微笑,点头。 两人从花厅中离开,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只是走着走着,陆长亭却发现朱棣是将自己往他的屋子带。 “回我的屋子。”陆长亭将这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朱棣这才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长亭竟是这般害羞。” 陆长亭斜睨了他一眼:“男女之间尚且要成亲方才能住在一处呢……” 朱棣立即接口道:“长亭若是愿与我成婚,那也是好的!” 陆长亭这才觉得自己又掉进朱棣的陷阱里,遂闭口不再说话。 在陆长亭的坚持之下,他们自然是往陆长亭的屋子去了。屋外的下人将门打开来,陆长亭跨步进去,一看,傻了眼…… “我屋子里的东西呢?”陆长亭想也不想便转头看向了朱棣,除了出自朱棣的手笔,还有谁敢动他的东西呢? 朱棣笑了笑:“我以为长亭会乐意与我宿在一处,所以我便让人搬过去了,当然……床就没搬了。” 陆长亭看着他面上无比纯良正经的笑容,登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还是那个朱棣???他竟是没意识到朱棣何时变得这样jiān诈了! 不过虽是这般腹诽,但实际上陆长亭也很清楚,朱棣并不缺少谋略和智慧,jiān诈也不缺,只是他从来没有施用在自己的身上罢了……所以如今乍见,才会觉得惊奇。 陆长亭一阵气闷,但也无法说出将东西搬回来的话。 可见朱棣是正好把握住了他的心思。 陆长亭斜睨了朱棣一眼,道:“那便还是去四哥的屋子吧。” 朱棣笑了笑,随后握住了陆长亭的手:“走吧。”那模样就像是得了逞的狐狸一般。 陆长亭跟随着朱棣进了屋子。 燕王的屋子自然宽敞得很,可以轻而易举地并排放下两张桌案,两张小榻……还有陆长亭的柜子都没落下。 当然,唯有床是独一张。 不过陆长亭总觉得这张床……似乎变大了不少? 陆长亭眼皮一跳,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陆长亭指了指床的方向,问:“四哥什么时候换的?” “你去西安后吧。” “那个时候……你就笃定了?”陆长亭咬牙。 朱棣脸上依旧挂着笑:“长亭啊,四哥总得有个盼头啊。” 陆长亭:…… 旁边的下人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全都是一脸茫然。 “长亭要给我什么?”朱棣主动问。 陆长亭从怀中取出了白日画的图纸,jiāo到了朱棣的手中。 朱棣有些失望。不是定情信物啊……不过若是情信也是好的。朱棣迫不及待地展开了纸张,入目的却是一把剑的图示……朱棣满腔的期待欢喜顿时就被这柄剑给戳破了。 陆长亭看出了朱棣的失望,这时方才觉得扳回了一成。 “这是做什么?”朱棣晃了晃图纸。 “让人按照图纸做出来。”话到了舌尖,陆长亭不自觉地转了个弯儿,说出来的话就变了个模样:“让人做两把吧,之后便将图纸销毁。” 两把?朱棣的目光闪了闪。 一把给他的? 那也是定情信物了! 朱棣登时就笑了,应的声音也中气十足了起来:“好!” 陆长亭:…… 他怎么觉得朱棣这般模样,陡然从那狡诈的狐狸化作了摇尾的忠犬呢?呵,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不是你说爱我,我觉得还成,就一定能在一起的。彼此xìng格不同,出身不同……等等等等因素,都会造成结果不一样。 什么都是需要攒积分的,爱也一样,我对你好,所以累积一分,越来越好,就累积得越来越多,然后有一天发生了质变,用累积起来的积分换成了爱情。有时候,累积起来的积分还不一定换得来想要的爱情,毕竟你玩游戏也不能次次ssR嘛。 四哥和长亭毕竟不是一见钟情的类型,所以慢了点儿…… **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yào的原因,怎么睡都睡不饱的作者换得晚了点儿。今晚会早点换的,握拳! 第137章 入夜时分。 陆长亭年幼时也没少和朱棣同床共枕,因而这时候倒也不会觉得格外尴尬。唯一让他觉得承受不住的,便是朱棣毫无保留展露出来的占有yù。 他会用双臂牢牢锁住陆长亭,仿佛松开些陆长亭就会转投怀抱似的。 陆长亭睁大了眼,原本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或者身体之上也出现剧烈的反应……然而什么都没有。 陆长亭很快就有了睡意。 朱棣原本是有些蠢蠢yù动的,但是左思右想一番,最后还是忍住了。 对于此时的朱棣来说,大约就像是求而不得许久的珍贵东西终于到了手,自然舍不得一口囫囵吞下。 再等等吧…… 情意至浓时,想必更为美妙。就如同他今日亲吻长亭时,总是比偷吻要更令人心神激dàng的。 朱棣刚按捺下心中的念头,便有人过来敲门了。 “何事?”朱棣自然不能不理会,毕竟燕王府的下人都是知情知趣的,若非必要时候,他们也不敢贸然来搅了朱棣的睡眠。 “主子。”外面传来的却是程二的声音,颇有些火急火燎的味道。 一听见他的声音,朱棣就什么都明悟了。 “等着。”朱棣一边沉声道,一边起身披上衣衫,大步往外走去。 陆长亭自然被惊醒了,跟着麻溜坐了起来:“怎么了?”这个时辰来唤人,总不至是蒙古兵打来了吧? “应当是应天府来人了。”朱棣沉声道。 陆长亭也瞬间便与朱棣心灵相通:“我……我和四哥一起去!”他都决心和朱棣站在一处了,自然也要跟在朱棣身旁。 朱棣此时尚且不知道陆长亭在心底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他顿住步子,转身拉住了陆长亭的手腕,随后方才带动着陆长亭一起往门外走去。 门外的程二见他们两人一同出来,还怔了怔。 “过去吧。”朱棣道。 虽然两人衣衫都穿得很是匆忙,但是这一刻他们的身上没有半点的狼狈慌乱,反而让人觉得气势十足不不敢逼视。程二敛起了惊讶,也恢复了一脸的肃色。他大步走在前面引路,朱棣拉着陆长亭的手腕走在其后,身旁则是打着灯的下人。 很快,他们入到了大厅之中。 厅中站了不少人,灯火通明,但是奇异的是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发出不该有的杂音。 所以当陆长亭和朱棣走进来的时候,下人们井然有序,端茶倒水半点不含糊,而来的“客人”们也笔直地站立在厅中,身形连晃也不晃一下。 “燕王!”在听见脚步声接近的时候,这些客人就转过了身来,口中齐齐喊道。 陆长亭顿时觉得仿佛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教人避无可避,只能生生迎上,然而就在迎上的那一瞬间,陆长亭的心不自觉地颤了颤。他只粗粗扫了跟前这些人一眼,便能立即判定出他们的身份了。 他们都是锦衣卫! 难怪能有如此气势了! 而且锦衣卫还有很是特殊的一点,凡是能入锦衣卫的,大都是模样出众的,当这么一拨俊男穿着飞鱼服站在一处,个个面色冰冷威严、不苟言笑,一身的硬汉气息,那可实在太震撼人不过了。 陆长亭很快就在心念转动之间猜测出了洪武帝的意思,毕竟燕王不比其他王爷受宠,洪武帝这是担心儿子在北平的地界上站不住脚,所以才会派出了锦衣卫。当然,如此也能方便洪武帝更好地掌控北平的情况。 陆长亭心道,只要这些人不会出幺蛾子,不尊朱棣就是了。 也不知此时锦衣卫已然势大嚣张到何等地步了……想到这里,陆长亭方才又多扫视了他们两眼。 就这一遍扫视,陆长亭倒是觉得其中有一个人有些眼熟……而就在陆长亭看他的时候,那人也朝陆长亭看了过来。那人原本面上笼着一层冰寒,但是在目光触及到陆长亭之后,他便登时将神色放得柔和了许多。 陆长亭微微一怔。 而此时朱棣已经带动着陆长亭朝座椅的方向去了,陆长亭自然无法再细看,只得就此收回了目光。 “辛苦诸位。”朱棣面上虽然没有别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却显得很是真诚,自然能让锦衣卫一干人体会到他的客气关怀,而又不堕了王爷的气度。 锦衣卫众人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道:“不敢。” 此时那个让陆长亭觉得颇为眼熟的人走出来了。 “燕王殿下,我等奉皇上之命赶赴平燕府,追查汤一海贪污之案!皇上令我等务必听从燕王殿下的命令。”短短几句话,却被男子说得铿锵有力。 他这是将锦衣卫的态度毫无保留地摊开来了。 陆长亭顿时松了口气,看来洪武帝还是真心为儿子壮声势的。 随即,那男子面上肃色褪去,他语气低沉,甚至可以说是偏向温和地道:“下官与王爷也是老熟人了,王爷若有吩咐,我等必然全力配合。” 朱棣点了点头,道:“诸位先坐,一路辛苦,先喝些水吧。”说罢,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程二,程二笑了笑这才退了下去。 就在锦衣卫落座饮水的时候,程二一人扛着一张极大的桌案过来了,他身后还跟着马三保,马三保怀中则是抱了一摞东西,有纸张有册子…… 马三保将怀中的东西都放置在了桌案之上。 朱棣道:“这些都是与此桩贪污案有关的证据,从父皇下了圣旨后,我便立即搜集整合在了一处。” 男子没想到朱棣的动作这样之快,面上还闪过了惊异之色,随即他便转惊讶为笑容,道:“多谢燕王,燕王雷厉风行,着实免去了我们不少麻烦。” 陆长亭一直都有留意锦衣卫们,听这男子如此说话,陆长亭便知道这时候的锦衣卫应当已经初见威风的端倪了。毕竟这男子与朱棣说话时,虽有恭敬,但他身体里的那股强硬姿态还没有扭转过来,言语间便透着一股肆意的味道。别人或许发现不了,但陆长亭要观察一个人可就太容易了。对方再极力掩藏,也能被他捕捉出来。 “父皇可有指令?”朱棣并未急着吩咐他们,反而是先问了这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5 章 。若是别人如此问出来,陆长亭多半会以为那人是没有主见了,但从朱棣口中问出来,陆长亭便知道这是朱棣的谨慎。虽然洪武帝再三说锦衣卫都听命于他,但朱棣还是得尊重洪武帝,不能真的随意使唤锦衣卫。 当然,锦衣卫前来也并非只是让朱棣束手束脚的,他们的作用极大,端看怎么发挥了。 男子抿了抿唇,道:“皇上希望我们尽快拿下高云虎。”这个尽快到底要多快,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朱棣问他:“千户以为呢?” 陆长亭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原来还是个千户,这可不简单啊! 男子道:“都听燕王的。” “今夜如何?” 这么快?陆长亭朝朱棣看去,却见朱棣面上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男子淡淡一笑,道:“正有此意。” 陆长亭见状不由暗暗挑眉,男子早就定下这个计划了吧,所以两人才能这般一拍即合。 因为天色也不晚了,朱棣很快和他们敲定好了整个计划过程。 哪怕是才刚刚抵达北平,陆长亭扫视过锦衣卫一干人的时候,却是未从他们的面上发现半点不情愿,反而个个目光如炬,光瞧这气势可实在像是下一刻便要冲出去杀人了一般。不得不说,锦衣卫的确是洪武帝手中的一把利剑,从他们的身上很难找到颓然的一面。 “诸位,待到三更时分,便随我去拿人。”男子抬起头来朗声道。 众人应声,声音响亮,震耳发聩。 陆长亭忍不住好笑地想,幸而这是在燕王府中,王府宽阔,这声音是传不出去的,若是在外面那便好笑了。 朱棣拍了拍陆长亭的手背:“走吧,回去歇息。” 陆长亭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诸位便在厅中歇息?”朱棣问他们。 那男子道:“劳烦燕王为我等备齐水和食物便是。” “嗯,家中有孩子,我便不多陪了。”说罢,朱棣就牵着陆长亭原路返回了。 男子闻言瞪大了眼,他身后的一干人也有着不同程度的惊异,他们都在想一件事……燕王还没成婚哪里来的孩子?倒是陆长亭走出一截路后,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朱棣口中的孩子这是指的他呢! 陆长亭的脸色顿时黑了黑,低声道:“四哥都敢对孩子下手了,实在心黑!” 朱棣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你还年少,夜晚若是不睡好,如何长身体?” 陆长亭本觉自己对朱棣还没有那般情爱之意,但此时听他将自己视为孩子,心中又大为不痛快。 他垂下目光,扫了一眼朱棣的脐下三寸:“四哥说的是,我还在长身体呢,四哥可要忍住了。” 朱棣面上的表情顿时就转换成了悲喜jiāo加。喜的是长亭这句话透出的味道明显是对他半点也不排斥,甚至还想过同他亲热,但悲的是……他搬起石头把自己的脚给砸了。 朱棣长臂一揽,狠狠将陆长亭拥到了怀中,陆长亭顿时便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朱棣凑在他耳边低声道:“那自然是不同的。” 陆长亭:“呵呵。” 朱棣当做没听出来陆长亭的嘲讽,搂着陆长亭便往屋子里去了。唉,哪怕是长亭嘲讽他的模样也好看得令人心神激dàng啊…… 门无情地在马三保跟前关上了。 未来的三保太监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地守在了门外头。 回想一番方才陆公子同燕王的互动,马三保忍不住红了红脸。 这厢刚一进门,朱棣就半抱着陆长亭上了床,等一触到被子,陆长亭便动作灵活地挣脱了朱棣,自己滚进了被子里去。 朱棣倒也不在意,他摩挲了两下指尖,一脸满足地躺了下去。 若是放在长亭去西安之前,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还能有这样一日……如今能抱一抱,摸摸小手,再光明正大地亲吻……那便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也是极为令他满足的事了。 陆长亭裹住被子后,却并未立即睡着。他是有些惊讶朱棣的忍耐力。毕竟他也是男人,知道男人发起情来的时候,冲动会占据大脑,实在太少有人能控制住自己了。陆长亭是不知道,朱棣的xìng格本就如此。永乐大帝的前半生可不就是靠着极强的隐忍,最后才能成功登得大位的吗?这样的男人懂得如何延迟享受幸福的时刻,他能忍耐,能尽量充足地去做准备…… 这次若非朱受伤,实在牵动了朱棣的心,两人之间的关系怕是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会有所改变。 夜渐渐越发地深了…… 朱棣转过身来,将陆长亭搂在了怀中。 陆长亭被他的动作惊得睁开了眼。黑夜之中,陆长亭眨了眨眼,随后又闭上了,面上渐渐展露出的是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享受的表情。 三更。 男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丢开了手头的食物。 兵器悬挂在他们的腰间,在灯光的照映下反shè出凌厉的光芒。 “走!”男子沉声道,他的声音成了最好的讯号,众人齐刷刷站起身来,但却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 燕王府的下人们立即打开了王府中的门,这一行人在男子的带领下大步走了出去。黑夜之中静寂无声,没有一个人知道那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此时正趁着夜色行走在北平的街道之上。 三更天,正是人们进入熟睡的时候。 高家自然也是如此。 男子一行人到了高家外,高家大门上悬挂的灯笼飘dàng飘dàng去,随着男子一脚踹开大门的动作而被震落了下来。 守门的下人登时就被惊醒了,仓皇地坐了起来:“你是什么人?你……唔。”声音很快从他的喉中消失,这行人顺利地进入到了高家的门内。 他们疾步往内院而去,跨过内门,一路惊动了不少人。 男子冷着脸如同阎罗一般:“锦衣卫办案!” 锦……锦衣卫? 下人们也曾听说过锦衣卫的大名,他们只知道锦衣卫乃是皇上身边的人,却是从未见过这般雷厉风行的手段,纷纷避之不及,甚至有些胆小的吓得一头栽倒了下去,对于这些人,锦衣卫连看也没有多看一眼,唯有那些见了他们便yù放声大叫的,方才是被他们干净利落的一个手刀打晕在地。 这时候的锦衣卫们还没想到,日后他们的名声会盛到,只要到了那人家中,那宅中下人必然战战兢兢,不敢叫不敢动,如同待宰的羔羊。 男子带着人就如同强盗一般,长驱直入进了高家。 他们准确无误地寻到了高云虎的屋外。 男子依旧是潇洒无比地一脚将门踹开,里头的人被惊得陡然坐了起来,原本屋中的yín.声.浪.语都陡然被截断了。 借着手中的火把,众人这才看清里头的人还光着身子。 这高云虎长得一副油头粉面的模样,眼神凶狠,就在锦衣卫闯进入的那一瞬间,高云虎便将身边的小妾掀翻在了地上。这个可怜的女人无力地蜷缩起了身体,发出了无助的低泣声。 “你们是什么人?”因为视角的缘故,高云虎并未能一眼看清男子一行人的打扮,因而他此时还能中气十足地呵斥出声。 男子几步走上前,他身后的人紧跟着进了门,手中的火把登时将屋内照得一阵大亮,就在高云虎感觉到一阵火光灼眼的时候,他听见那男子道:“锦衣卫。”简短有力的三个字,如同一记重锤扣在高云虎的头上。 高云虎身形一晃,几乎狠狠打着哆嗦从床上跌下来。 “你们……你们就算是锦衣卫也不能……”就在高云虎强装镇定的时候,男子还不等他将话说完,便上手将他从床上抓了起来。 高云虎顿时感觉自己就如同牲畜一般被揪住了后颈上的皮ròu,痛得他出口的话全部转为了惨叫。 “啊!你干什么?你……” “老实闭上你的嘴,不然我会让你想开口都没办法再开口。”男子斜睨了他一眼,随后从下属手中接来衣衫扔在了高云虎的身上:“穿上。” 高云虎发了会儿抖,慢慢意识到了大难临头。 谁都知道锦衣卫上门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一旦被锦衣卫抓到手中,想要翻身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高云虎这会儿根本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事情败露了?不可能!时间都这么久了,谁注意到他了?要找也应该是找到他那岳父的头上! 那女子哭哭啼啼地跟着穿起了衣裳。 高云虎隐晦地朝那女子使了个眼色,下一秒便被结结实实地扣在了地上。 “想找汤一海?”男子嗤笑一声,让人将他同那女子都一块儿给押了出去。 他那好岳父出卖了他?是了,人家可是马上要做燕王未来的岳父了,哪里还能瞧得上他这颗棋子呢?高云虎顿时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了脚。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了何为大难临头。 完了……一切都完了……没有人能来救他了…… 锦衣卫一行人从破门而入到抓人离开,连半炷香的功夫都不到,可谓真真是来去如风。 就在高家其他人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又一波人到了,将整个高家都围了起来。高家的下人们小心地往外看去,却只能看见士兵们手中寒光凌凌的武器。 高云虎的妻子,也就是汤一海的女儿这才从梦中醒来,她踉跄着走出来,哆嗦着问下人:“人呢?人去哪里了?” “锦、锦衣卫。”那下人比她哆嗦得还要厉害。 “那去找我爹啊!快去啊!” “出、出不去了……外面被、被围住了……” 下人和高夫人同时软倒在了地上。 此时的汤家还沉浸在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之中,汤一海照旧做着与皇家成为亲戚的美梦,而汤夫人也正想着自己的女儿未来在燕王府会如何得宠…… 唯有汤芸此时还躲在燕王府里崩溃地哭出了声。 纪紫蓝是个聪明又有手段的女人,要整治没了爪牙的汤芸实在太容易不过,不过短短两日,汤芸便被磨得没了气xìng,只能茫然无措地哭泣,甚至连与纪紫蓝对抗的心思都生不起来……若是她身边有个丫鬟,或者汤月愿意安慰她两三句都好……偏偏她身边没了一个可以依仗的人,汤月更是时不时对她表露出恨之入骨的神情来。 汤芸一身的嚣张跋扈,这会儿都被磨了个干干净净。 汤夫人还并不知道自己女儿过去不是作威作福的,而是去受苦的。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陆长亭睡到自然醒方才从床上坐起来,被子顺着滑落到了他的腰间,在他的腰间浅浅束出了一道印痕。哪怕他身上穿着亵衣,朱棣却也能想象得出被衣物包裹之下的风景…… 陆长亭当然没有错过背后这道灼热的目光,他头也不回地拍了一下朱棣:“四哥不起吗?” 朱棣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这就起。” 陆长亭听他声音不对,便知道他是又晨.勃了。陆长亭的耳根不自觉地红了红,他蜷了蜷手指,然后又拉动着被子倒了下去。 朱棣微微一笑,道:“有长亭在我身侧,我便觉得就这样躺着也满足了。” 陆长亭却觉得这情话说得太假,忍不住反驳道:“从前我也是这样与四哥睡的啊,那时怎么不见四哥这般不舍?” 朱棣笑了笑:“那时是弟弟,这时是喜欢的人,自然不一样。” 陆长亭听到后面半句话,心中不自觉地一动,他撇了撇嘴,隐去了眼底的动容之色。 朱棣抬手将陆长亭搂入怀中,道:“今日没什么事,再睡一会儿吧……长亭也让我好生享受一番这般截然不同的滋味儿。” 陆长亭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不自觉地往朱棣怀中蹭了蹭。 不过这一贴得近了,陆长亭便能清晰感觉到朱棣身上传来的灼热温度,甚至……甚至他能感觉得到朱棣某个坚硬的部位,顶在了他的大腿根上,前所未有的滋味儿渐渐漫上了陆长亭的心头。陆长亭不自觉地又蜷了蜷手指,然后伸了过去。 这对于他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但是……陆长亭却并不觉得排斥或者厌恶,反而有一股兴奋和激动蹿上了他的背脊。就在这样的情绪笼罩之中,陆长亭伸手罩住了朱棣的下.身。 “唔。”朱棣陡然一怔,随即是袭上身来的强烈快感。 朱棣方才就察觉到了陆长亭的动作,但他根本没想过陆长亭会如此做……饶是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一刻…… “……长亭。”朱棣开口的嗓音更显沙哑,他忍不住想要翻过身去,将陆长亭按在身下。 陆长亭抬腿压住了他:“别动。”说完,陆长亭自己也怔了怔,他发觉自己的嗓音也微微有了变化。 不得不承认,沉浸在这样暧昧的氛围之中,他也情动了…… 陆长亭不自觉地舔了舔唇,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摩挲起了朱棣的某个部位。 清晨原本还算凉爽的气温,很快节节往上蹿了…… 这么一折腾,便是一个大早上没了。 待两人掀开被子出来的时候,陆长亭脖子上已然多了几点红痕。 待到呼吸匀了,陆长亭方才起身穿好了衣衫,而朱棣坐在床上还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 憋得狠了终于有释放一日,自然整个人都跟着神清气爽了起来。 其实陆长亭也挺爽的……当然,他并不会轻易表现在脸上罢了。 陆长亭倒了杯凉掉的茶水,一杯水灌下肚,心中燥热总算平复了不少。 朱棣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穿衣。 陆长亭原本都要出门去了,但是想了想,这样岂不是显得他很拔吊无情?于是陆长亭犹豫之后还是顿住了脚步,等着朱棣都收拾好了之后,两人才一同跨到了门外。 因着早上做了点儿少儿不宜的事,此时自然要先去沐浴一番。 为了避免再热血上头,沐浴的时候两人都是彼此隔开的。等好不容易折腾完,都俨然是大中午了。 陆长亭还有些惊奇……昨夜锦衣卫应当是去高家拿人了吧,今日怎么还当真如此安静,半点事也没有? 朱棣穿好衣衫出来,见陆长亭望着房檐面露疑惑之色,瞬间便猜到了陆长亭的心思,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6 章 笑了笑,从背后抱住了陆长亭,道:“此时汤一海说不准都还未起床呢……” 陆长亭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汤一海? 朱棣的气息带着水汽一起扑上来将陆长亭裹在里头,陆长亭顿时觉得心底某块地方隐隐又燥热了起来。 陆长亭忍不住伸手将朱棣推得远了一些,方才觉得自然了。 “好了?” “嗯,好了。”朱棣应道。 “我饿了。” 朱棣再度毫不避讳地拉住了他的手,将他带着往大厅去了:“早饭应当已经备好了。” 陆长亭微微皱眉,挣了挣他的手:“这样是不是太扎眼了?” 朱棣轻笑一声:“怎么会?” 陆长亭往四周看了一眼,随即陆长亭就发现周围的人对此半点反应也没有。陆长亭心底掠过了一丝诧异,不过很快他就平静下来了。也对,从他到北平之后,他与朱棣对外就从来都是一副好兄弟的姿态,燕王府的下人们都看腻了他们亲热的动作,自然此时也就不会有什么反应了。 陆长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们这算不算是早就有先见之明了? 不过不会引起人惊奇也是一件好事。 陆长亭的xìng子是很难做到遮遮掩掩的,若是日日遮掩不得见光日,那可实在太痛苦了,这种感情想来也无法长久……若能这样大大方方,那实在是一件幸事。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膀,按着他在位置上坐下,低声道:“别想太多,我都会处理好的。” 陆长亭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他是信任朱棣的,但是信任归信任,他的经历和xìng格注定他更相信自己这双手。 两人很快用完了早饭。 下人们收拾着碗碟退下去,而朱棣半点都没有要从燕王府离开的意思。陆长亭忍不住问:“今日当真没有事吗?” “没有。”朱棣凑到他跟前,低声道:“长亭见过新婚第一日就去上工的吗?” 陆长亭刚想问你哪儿来的新婚,但随即一想……他们俩? 陆长亭抿了抿唇,不再多说。 不过,嘴上虽然不说,但陆长亭却是对朱棣这般行为很是满意的。他孤儿出身,本就对各类亲情、友情、爱情缺乏信任,朱棣能在这时候留在府中,自然是赚足了他的好感。 不过两人饭后的宁静时光最终还是被打破了。 昨日那个穿着飞鱼服的男子由程二引着进来了,男子大步踏进门来,见着陆长亭以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方才将目光落到了朱棣的身上,口中道:“燕王殿下,事情已妥,高云虎以为是汤一海将他抖落了出来,现在已然将罪责都推到了汤一海的身上。” 朱棣淡淡笑道:“相信对于千户来说,要推断出什么话是真什么话是假,并不难吧?” 男子面上这才见了点笑意:“是,不难。”“汤家……” 此时朱棣倒是装起了纯良,道:“这些事我也不知该如何,证据都摆在那里了,千户要拿谁拿下便是。”这话一出,引得陆长亭多看了他两眼。 不过陆长亭估摸着,这次的事,洪武帝应该已经有章程了,所以朱棣不chā手倒也是好事。 这等得罪人的事,都让锦衣卫做个干净! 男子也并不推拒,点头道:“王爷指挥方向便是。” “其余人可都回来了?”朱棣问。 “都回来了。” “那便好生歇息一番,待到午时……” 陆长亭小声提醒他:“已经午时了。” 朱棣只得改口:“那便等到晚饭时分,我与诸位一同用饭吧。” 男子道:“我等荣幸!” “去吧。”朱棣说着便要挥退他。毕竟这人口中带来的虽是好消息,但总归也是打搅了他和长亭亲热的机会,朱棣自然不愿这里再多一个人。 男子却并没有立即挪动步子,许是因为这时候厅中没几个人的缘故,男子这才大胆转头看向了陆长亭,看得陆长亭好一阵莫名。 “昨日赶到王府时时辰已晚,便不曾与陆公子打招呼。”男子道。 陆长亭低声道:“我见过阁下?”陆长亭的记xìng不错,但和他打jiāo道的人实在太多了,因而难免有记不大清楚的时候。他是觉得跟前的男子瞧上去分外眼熟,但一时却是想不起名字来。 男子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想到陆长亭会忘记他,一抹失望之色从男子面上飞快地闪过。 这会儿朱棣就有些不痛快了。 这眉目传情是几个意思? 当着他的眼皮子底下就开始了是几个意思? “那年大雪,我奉皇命护送燕王回北平,半途遇了陆公子,那时鲁莽,害得陆公子受了伤……”男子沉声道。 陆长亭的记忆随着他的叙述慢慢被打开了,很快就清晰地记起了跟前这人的身份。噢,那时候他还放了这人一马,就为以后与锦衣卫结个缘,如今看来倒也不错……这男子都是千户了……他叫什么来着?叫张…… “不知陆公子是否还记得我的名字,我姓张,名行瑜。” 陆长亭绽出了个笑容来:“记得的。” 男子面上神色这才温和了起来。 朱棣捏了捏桌子腿儿……好歹还是没有用力,因为他若是用力,这桌子说不得便会塌了。 朱棣扫了张行瑜一眼,这张行瑜是什么意思?从前得罪了长亭,如今来还情来了? 陆长亭敏锐地觉得空气中气氛有点尴尬,他想了想,指了指桌上剩下的点心,问张行瑜:“吃过了吗?若是没吃过,不如吃点东西?” 朱棣闻言更不痛快了。 长亭多喜欢吃点心啊,他平日都不愿跟长亭抢一块,现在就被转手让给这小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几天喝粥,我已经是一条咸鱼了,我想抢长亭的点心。 诶,今天出门看见路边小学生捧着辣条吃,我都口水直流。_(:з∠)_ 第138章 朱棣将张行瑜视作障碍,在张行瑜的眼中燕王朱棣却也是障碍。。しwxs520。张行瑜到底还是没有过多地与陆长亭jiāo谈,他表现得就仅仅像是因着当年犯下的过错,而对陆长亭有所愧疚一般,其它多余的行为却是没有了。 因为言语不多,张行瑜在这里多留也是尴尬,吃完东西后,张行瑜便知情知趣地离开了。 陆长亭莫名觉得身上压力一轻。 他不由得往朱棣看了一眼,却见朱棣正眯着眼也在瞧他。陆长亭总觉得自己捕捉到了点儿什么……方才朱棣的表现是……在吃醋?可他与张行瑜加上这次也就见过寥寥几面而已,这有何好吃醋的? 虽然心有不解,但陆长亭觉得既然他已经应了朱棣,就得照顾朱棣的情绪,不能还如之前那般。陆长亭想着想着便出声道:“既然今日四哥没有别的事,不如四哥陪我在王府中走一走?来北平一年有余,当初还说要帮四哥改善王府风水,如今却是搁置许久了……” 知道陆长亭心中还惦记着自己,朱棣面上神色登时就好看了不少。若是此时有人仔细打量的话,其实还能从朱棣眼底捕捉到几分甜蜜宠溺的味道。 “好。”朱棣应声,拉着陆长亭站了起来。 待他们走出大厅,便有下人跟了上来。 “你们便不用跟着了。”朱棣阻挡了下人们的脚步。 下人们也并未觉得哪里不对劲,忙点着头退下了。 朱棣便肆意攥着陆长亭的手,大大方方地在王府之中走动了起来。下人们看着这一幕,很是感叹地道,王爷待义弟可着实是好啊…… 至于别的,没一个下人往那边联想过去。 唯有马三保掩下了自己复杂的神色。 朱棣带着陆长亭进了花园,这时候的花园正是风景最好的时候,也不知花匠是使了什么手段,花园之中竟是没有多少蚊虫,倒是免去了观赏风景的时候多出了许多不好的体验来。 见陆长亭站在花园里看得出神,朱棣不由好奇地道:“长亭并非喜爱赏花的xìng子,今日怎么倒是看得入神?” “分什么时候啊。”陆长亭脱口而出道。 朱棣淡淡一笑,从背后拥住了陆长亭:“是因为跟我在一处,所以才有不同吗?” 陆长亭抿了抿唇,本来想否认,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不仅显得虚伪,还会令朱棣失望,何必呢?于是陆长亭心思一转,极低地“嗯”了一声。 朱棣一直挂心陆长亭,当然不会错过他这一声“嗯”,朱棣拥着他的手顿时便紧了紧。朱棣这会儿不由得庆幸,幸好陆长亭向来是这般认真的xìng子,一旦应下就不会再随意更改,更会认真对待应下的感情。当然,长亭若不是这般xìng子,他怕也不一定会喜欢上长亭了。 朱棣这会儿正被甜蜜喜悦所淹没,忍不住将陆长亭抱得越来越紧。 陆长亭这下子倒是领会到了,文学作品里夸张的写法“他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去”。 陆长亭此刻就觉得自己快被揉碎了一样。 他不得不出声道:“四哥,你力道太大了……” 朱棣骤然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看陆长亭,见陆长亭蹙眉,这才微微松开了手臂,转而拉着陆长亭往一旁走去了。 “嗯?做什么?”陆长亭面露疑惑之色。 还不等陆长亭看清楚朱棣带着他往何方去了,就陡然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的时候,陆长亭已经被朱棣扣在了假山里头,背抵着坚硬的石头,硌得陆长亭打了个激灵。 “长亭。” “嗯?”陆长亭瞪圆了眼,隐约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 假山啊……不就是常在各大文学作品、影视作品中出现的偷.情场所吗?要说朱棣将他按在这里,不是想干点儿什么少儿不宜的事,陆长亭都不信。 陆长亭不自觉地僵了僵,本能地有些紧张,但又本能地有些兴奋。 朱棣微微低头,抵上了陆长亭的额,他的眼紧紧凝视着陆长亭的双眸,仿佛在用目光描绘着陆长亭双眸的模样。 “长亭,你的眼睛太好看了。”朱棣凑得更近了些,气息几乎全喷洒在了陆长亭的面上,眼底渐渐转出了痴迷的色彩。 陆长亭知道自己的眼睛很好看,或许正是因为风水师需要一双极为锐利的眼,所以两世他的双眼都生得非常好看……也曾经有不少人这样夸赞过他。但是好像都不如这一刻…… 陆长亭脑子里瞬间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答。 该说……谢谢? 又或者是完全可以闭口不言? 陆长亭抿了抿唇,哪里知道下一刻朱棣便吻了上来。 陆长亭不自觉地揪住了朱棣身上的衣衫。 朱棣吻得倒很是温柔,不过渐渐的,他的动作便变得更为霸道有力了起来,他扫dàng着陆长亭的唇舌,手顶在了陆长亭的背后,将陆长亭与那硌人的石头隔开了来。随之这只大手也在陆长亭的背后揉弄了起来。 陆长亭身上渐渐蔓延开了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让他变得四肢都酥软了起来一般,他的指尖甚至兴奋得有些发麻。 只要有人进入到花园中,就能发现这里的异动…… 陆长亭觉得自己大概能体会那些喜欢野.战的情侣是个什么心情了。 朱棣舔了舔他的唇,陡然放开了来,朱棣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该是在这里。” 陆长亭也骤然从激.情之中抽离了出来,他明白朱棣的意思,面上不免泛了泛红,其实若是朱棣真要更进一步,他怕是也不会拒绝……毕竟双方都能愉悦的事…… 这会儿陆长亭还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对断袖之事接受得多么之快,甚至还主动掉起了节cāo。 朱棣抬住了陆长亭的脸,他又仿佛欣赏什么珍宝一般,盯着陆长亭的眼眸看了好一会儿。 桃花眼,水汪汪的,似醉非醉,实在教人心神牵dàng。 朱棣忍不住哑声道:“长亭的眼睛会吃人。” 若是往日,陆长亭定然觉得他这话实在太过ròu麻了,但此时陆长亭却是忍不住抿了抿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想要不自觉地眯起眼来。 朱棣忍不住又吻了吻他的眼皮,而后才放开了陆长亭。 若是尚在应天府过年的时候,朱棣都从未想过,他对陆长亭的心思会一日深过一日。世间常有男子认为,一旦到了手的玩意儿便不稀奇了,哪怕是再为恋慕的女子,一旦到了手自然便会又恋慕上其他出色的女子。但朱棣却觉得,从陆长亭应下他之后,他便对陆长亭越发地yù罢不能了。 长亭身上的每一处似乎都能牵动住他。 朱棣的眸光闪了闪,随后他掩盖了眼底的痴迷之色,脱下外衫垫在地面上,道:“便坐在这里与我说会儿话吧。”若是再这样腻乎下去,朱棣也很难保证自己真的能忍住了不将陆长亭就地上了。 陆长亭愣了愣,有点没能从方才的十.八.禁节目中陡然转变到谈心节目中来。而朱棣此时已然伸出手,将他拉拽着坐了下来。 “待汤家之事了了之后,若我出征北塞,长亭可要随行?” 陆长亭没想到从朱棣口中说出来的,会是这样正经的话,他想也不想,便道:“自然。” “正好。”朱棣淡淡一笑:“届时高家、汤家虽倒,但难免有些漏网之鱼。” 言下之意便是担忧陆长亭的安危了,陆长亭又并非什么不知好歹的人,想着想着便对朱棣露出了粲然一笑。 朱棣愣了愣,没想到陆长亭会有如此反应,毕竟从前陆长亭少有如此的时候……果然是有所变化了。朱棣眼底的笑意渐渐也浓厚了起来。 至少长亭如今的态度让他知道,自己并非一头热,只要付出足够,便能得到陆长亭相应的回应。 “那天你拿给我看的那把剑有什么用?”朱棣话题一拐,便拐到了那把剑上。 陆长亭嘴角弯了弯:“你不妨带上战场试一试,哪怕你不用……只是佩在腰间试试……” 朱棣顿时就领悟了,看来这是好东西! 见陆长亭故意卖了个关子,朱棣倒也不再追问。左右长亭也不会害他,届时自然就知晓了。 朱棣俨然将这看作了一种情.趣。 “过来。”朱棣道。 “嗯?”陆长亭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下一刻,朱棣便伸手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7 章 陆长亭揽到了胸前,好让陆长亭能够完全靠在自己的胸前。 陆长亭先是有些不自在,毕竟同为男人,以这般依附姿态靠在朱棣的怀中,他当然会觉得不适。但是随即想到,这会儿在石头上硌着的就是朱棣的背了……陆长亭一下子就放松了起来。 相比之下,他是半点也不愿意和石头亲密接触的。 反正想一想,男人之间的强弱,又不靠这些来体现。只要他并非一味依靠朱棣的柔弱小白兔就好了。 朱棣的怀抱很是舒服,陆长亭靠着靠着便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朱棣说话的声音渐渐也变得小了,他低头看了看陆长亭小憩的面孔,自以为从不会有儿女情长时候的燕王,这一刻却有种恨不得时光就此停滞的感觉。 周围气氛正当美好的时候……杂乱的脚步声扰乱了花园里的安宁。 “主子!主子你在哪儿呢?”程二的声音在花园里响起,还惊飞了不少的鸟儿。 程二的自控极强,轻易也不会泄露了情绪,但朱棣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两分焦灼。 这时候陆长亭也惊醒了。 程二在花园里转了两圈,然后站在了假山外头。 要不是程二眼尖,他就真的可能错过了……程二瞪大眼,看着陆长亭和朱棣有些怪异的姿势,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在这儿,午、午觉?” 陆长亭面色自如地从朱棣怀中挣开:“出什么事了?” 见陆长亭和朱棣都是不紧不慢的模样,程二才缓缓地打消了脑子里某个“离谱”的念头,他整了整面色,道:“汤一海的夫人往王府来了。” 陆长亭和朱棣都很不解:“来了又如何?” “她是来见女儿的。” “那就让她见。”朱棣冷声道。眼下还不到对汤家连根拔起的时候,汤夫人来了,要见汤芸,自然是让她去见。 程二一脸尴尬:“我去看了一眼汤芸,她那样子……怕是、怕是不大适合和汤夫人相见啊。” 陆长亭这才慢半拍地想了起来,之前他还特地给了纪紫蓝暗示,让她可以任意处置汤芸……算一算时间也不短了,他着实忘记过问那汤芸怎么样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很狼狈?” 程二摇了摇头:“岂止。” 陆长亭不由得看向了朱棣:“那此时让她们相见,是否会破坏原定计划?” 朱棣满不在乎:“那就让她来了便无法离开好了。” 简而言之就是将汤夫人也扣留在这里。 实在简单粗暴! 甚得他意! 陆长亭看向了程二:“还有别的事吗?” 程二从善如流地揭过了这件事,继续往下道:“刘山那边有了消息,请主子过去主持大局。” 朱棣站起身来:“走吧。” 程二瞥了一眼地面上垫着的衣衫,连忙跟上了朱棣。陆长亭笑了笑:“你们去吧,我去瞧瞧那位汤夫人。” 朱棣微微皱眉:“一个年老的fù人有何可瞧的?” 陆长亭:“……”这醋他都吃? 当然朱棣也就只是嘴上埋怨两句,实质却并不会阻拦陆长亭。 “带上几个人再过去。”朱棣道,他曾经见过女人撒泼的时候多么可怕,那汤家是个什么家教?想来那汤夫人激动之下抓扯长亭也不是没可能。尽管知道陆长亭本身功夫不弱,朱棣却还是放不下心。 陆长亭点了点头,没有吐槽他。其实他什么时候走动或出行,身后都跟着人呢,何况燕王府中,这么多的下人,难道还能让他吃了亏去吗? 朱棣很快就离开了。 陆长亭猜测,接下来他应当要忙活于接管平燕府军务……为之后与蒙古jiāo战做准备……怕是很快就要忙得不可开jiāo了。 陆长亭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花园外,马三保就等在了花园口,见陆长亭出来,他便立即冲陆长亭笑了笑。随后他还隐晦地将陆长亭从上打量到了下,陆长亭无意中瞥见他的目光,顿时觉得马三保脑子里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马三保笑了笑,很是纯良:“陆公子要回去歇息吗?” “不,你陪我走一遭。” 马三保面上笑容更盛:“好!” 陆长亭话说完,才陡然觉得,如今马三保都快成自己一人的跟班了……历史上马三保和朱棣的jiāo情可不浅啊,甚至还有人脑补出这对主仆之间有什么超越友谊的感情呢……现在全让他给破坏了。 “陆公子,我们现在便过去吗?”马三保道。 陆长亭立即收起了目光:“嗯。” 就在陆长亭和马三保往后院去的时候,汤夫人还在等着下人将她带去见汤芸。王府规矩多,不是她说要见便立即能见到的。汤夫人虽然面上按捺下了急躁的心情,但心底却是极为不痛快。 待她女儿日后成了燕王妃,定要将这些没规矩的下人好生教训一番! 汤夫人越想越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当她的目光扫视过跟前下人的时候,已经带上了轻视之色。 日后有这些人好受的…… 汤夫人还在做美梦呢,那头终于进来了个丫鬟,淡淡道:“汤夫人这边请。” 汤夫人见那丫鬟这般冷淡,眉间的皱纹顿时都快能夹死蚊子了。汤夫人想不明白,这丫鬟难道不知道自己乃是燕王妃的母亲吗?她怎么敢这般冷待?待燕王在府中时,她得让女儿好好与燕王说说。这王府之中,焉能容得下这等犯上的下人? 汤夫人倒是忘记了,她在这王府中算哪门子的“上”! 丫鬟在前面领着路,姿态都透着股子与别家丫鬟全然不同的高贵味道来。这便是王府啊,这便是皇家啊……汤夫人虽然对丫鬟们极为不满,但她的心底却是生出了一股艳羡和与有荣焉的味道。她的女儿可是嫁进了皇家呢! 待她给女儿多传授些御夫术,将来燕王必然对女儿倍加宠溺……到那时候,那些个在背后说酸话的小人便也只能羡慕到死了。 …… 陆长亭和马三保倒是比汤夫人更先到了院中,院中的下人很少,只有零星几个,但是因为陆长亭的到来,院中很快就多起了人,甚至院门外还把守了侍卫。 这时候,听得“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来,一道身影从里头走了出来。 陆长亭定睛一看,是纪紫蓝。 纪紫蓝是听见外面的响动方才出来的,只是她没想到会是陆长亭来了,当即步子一滞:“陆公子?”她面上缓缓涌现了欣喜的笑容。 纪紫蓝随即又加快了脚步,直直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 “辛苦了。”陆长亭淡淡道了三个字。 纪紫蓝顿时会意他说的是什么事,随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本也是为我自己出气。” 这姑娘xìng情真好啊!陆长亭不由递给了她一个淡淡的赞扬的眼神。 纪紫蓝面上笑容顿时更为灿烂了。 “汤芸在哪里?”陆长亭问。 纪紫蓝指了指一个屋子:“在里头呢。” 陆长亭带着马三保便朝那边过去了,谁知刚到门外,这扇门也开了,里头出来了个模样极为妩媚的少女。 是汤月。 汤月在看见陆长亭的那瞬间瑟缩了一下脖子,显然有些惊讶,还有些害怕。 陆长亭没看她,而是越过她往里走了过去。 汤月松了一口气,忙跑到了纪紫蓝的身边去。陆长亭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他怎么觉得汤月似乎还和纪紫蓝jiāo好了呢?若真是如他看到的这样,那么这汤芸的惨状他已经能大致想象出来了。 身边一个支柱都没有……汤芸这个惯受宠爱的大小姐会崩溃吧? 陆长亭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马三保紧随其后,就连下人们也都不约而同地盯住了这个方向,生怕里头的人一个暴起,把陆公子给伤着了…… 陆长亭透过屏风,看见了背后的人影,那个人影就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具尸首。 当然,陆长亭知道这汤芸是不可能死的,纪紫蓝应该极为懂得分寸。 “汤小姐。”陆长亭的声音在屋中响起了。 而那屏风后的人影也跟着动了,哦不,应该说不仅是动了,她还激动地蹿了出来。 汤芸直直地扑向了陆长亭,口中嘶声叫道:“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那个贱.人来害我的?一定是你,因为你害怕我变成燕王妃!可我偏偏就是燕王妃!哈哈,你杀不了我,只能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汤芸口中发出了笑声,但那笑声听起来让人觉得身上发毛。 她的声音听上去又扭曲又怪异,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要堵上耳朵。 马三保便忍受不了地揉了揉耳朵,看得陆长亭差点笑出声来。不过陆长亭也没光顾着看马三保,就在汤芸快要扑上来的时候,陆长亭后退了一大步。反倒是汤芸没想到他会骤然后退,于是收势不及,直接摔在了地上。 此时门外有下人道:“汤夫人来了。” 啊,刚好赶在这个时候啊。 陆长亭看了看趴在地上还没能爬起来的汤芸,这可就没法子了,汤夫人正巧看见他欺负了她的女儿,那就只有将汤夫人留下来和汤芸作伴了。 汤芸也听见了那声汤夫人到,于是立即挣扎着坐了起来,抬头冷笑着斜眼看陆长亭:“你等着看……陆长亭,你会付出代价的……还有门外那两个贱.人……” 陆长亭乍然对上汤芸这张面孔,还着实被吓了一跳。 无他,乃是汤芸如今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 肿大的眼袋,灰青的黑眼圈,还有散乱的头发,干裂出血还被她咧向两边的嘴唇,还有微微肿起的面庞,上面还有着没完全散去的血丝,……再配上这发黄的面色,她完全可以去扮鬼了。还是恶鬼。 陆长亭轻笑一声,没有搭理汤芸,反而是转身朝外走去。 纪紫蓝还在外面呢,纪紫蓝帮着他解决了一个□□烦,他自然要挡在人家姑娘的跟前,将那汤夫人给解决了。 “你想跑?你跑不了!”汤芸说着又狞笑了一下,同时还站起身来朝着陆长亭的方向追了上去。 陆长亭跨出来之后,便当先给纪紫蓝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纪紫蓝冲他笑了笑,倒是显得很是信任他。 这时候汤夫人由丫鬟引着进来了,她正巧听见了汤芸那句“你跑不了”,心道女儿怎么在王府中还这般凶恶?定要好好说一说她……想着想着,汤夫人就见汤芸衣衫不整、模样疯癫地跑出来了。 若非那身衣衫实在眼熟得很,汤夫人是不敢认女儿的。 她的女儿不该是这样! “芸儿?”汤夫人颤抖着喊出了声,到这一刻她都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娘!娘!”汤芸抬起头来,“娘,快,帮我杀了他!杀了他!是他害我,他害我……”说着汤芸便哭了起来,泪水糊脸之后看上去更是不堪了。 汤夫人震惊地站在那里,根本不敢扶汤芸。她还没能消化眼前的景象……这是怎么回事……当她瞥见女儿狼狈甚至是丑陋的面容,汤夫人更是气极,这么多下人在这里,她的女儿今日丢了脸,日后还怎么做燕王妃?还怎么在王府中立威? “哭什么!”汤夫人咬牙道,随即她看向了陆长亭,却见陆长亭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顿时心里恨dú了他,她再扫过一旁的下人们,个个神色冷漠…… “燕王呢!我要见燕王!我女儿乃是未来的燕王妃,乃是皇上钦点的!你们怎么敢如此不尊王妃?你们定然是欺瞒了燕王……”汤夫人气愤地道。 汤芸扶住了她的手臂,嘤嘤哭泣了起来:“娘,还有汤月,她半点也不帮我,娘,把她卖到青.楼.妓.馆里去,就让她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千人万人.骑的婊.子!” 汤夫人听完,脸一下子就黑了,她气的不是汤月胳膊肘往外拐,而是气女儿蠢笨分不清场合,这些话是燕王妃能说的吗? “闭嘴。”汤夫人低声道。 汤芸好不容易来了个撑腰的,哪里能闭嘴?当即便将这些日子的苦楚都倒了出来…… 周围一干的下人们依旧一脸冷漠地听着。 汤夫人顿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些苦楚当然该说,但那是该对燕王说,而不是对一群下人说,也不该是这样凶狠地说,而是应该泪水涟涟柔弱地说…… 陆长亭就看着这对母女仿佛唱大戏一般表演,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是,汤小姐好教养,一行一止都挑不出错,错的都是别人。”陆长亭嘲讽地道。 汤月此时忍不住冷笑道:“汤芸哪里有脸说我?她自己……”纪紫蓝赶紧在后头拽了她一把,示意她别说。汤月倒是立即闭了嘴。 这汤芸虽然恶心,但她毕竟是皇家点的燕王妃,若是此时说出汤芸的丑事来,没脸的便是皇家,那时候说这话的人,听这话的人焉能有命活? 汤夫人也变了脸色,死死地盯着汤月,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陆长亭淡淡道:“汤夫人可耍尽威风了?” 汤夫人冷声道:“怕是陆公子耍尽了威风,不过陆公子莫要忘了,日后燕王府的女主人究竟是谁。” 纪紫蓝有些担忧地朝陆长亭看了一眼。 陆长亭听了这句话,心底十分的不痛快。 究竟是谁? 是我! “既然汤夫人来了,便请汤夫人和汤小姐在一处歇息吧。”陆长亭淡淡道。 汤夫人脸色骤变:“陆长亭,你敢!”汤夫人还是比汤芸要聪明许多,她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过来,陆长亭打算做什么。之前陆长亭退步也是为了更好地整治她的女儿吧,可恨那个时候竟然没一个人看出来……谁给陆长亭这么大的胆子? 汤夫人恨恨地看着陆长亭那张脸。 哦是了,这张脸长得这般好看,怕是将燕王迷得不行吧……可惜终究是个男人!她女儿若有这般姿色……汤夫人恨恨咬牙。 “陆长亭,你要想清楚了,你知道后果吗?日后我女儿成了燕王妃,你怕是连命都别想留!多的是男宠死了后被草席一卷裹着扔出去的!” “哦。”陆长亭很是淡漠地应道。 纪紫蓝咬了咬唇,面上显露出了忧色。 就连汤月也是黯然地冷笑了两声。汤家对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8 章 月来说就是个庞大的怪物,她哪里能想到汤家就要倒塌了呢? “那汤夫人就慢慢等那一日吧。”陆长亭淡淡道。 此时下人们方才一改冷漠姿态,一拥而上,便要将汤夫人同汤芸一起都驱赶回去。 汤夫人嘶声尖叫了起来,和下人不断撕扯。 但此时汤夫人也很清楚,在燕王府中想要逃出去太难了。一股绝望渐渐涌上了她的心头……这时候她还不知道,最绝望的时候还没到呢。 汤芸更是气得大骂脏话……就连下人们都觉得不堪至极。 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做燕王妃呢?下人们不约而同地想。 很快,汤夫人便和汤芸一起被关进了那间屋子。 而纪紫蓝和汤月此时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陆、陆公子,若是如此……会不会……会不会出事?”虽然纪紫蓝和汤月都不约而同地觉得陆长亭这般行事真!爽!但她们到底还是担忧的。谁让汤芸头上有个燕王妃的头衔呢? “放心吧,无事的。”陆长亭的目光有着极其强力的安抚人心的作用。 纪紫蓝缓缓松了口气:“我信陆公子。” 汤月小声道:“那、那我也信。” 陆长亭不由得多看了汤月一眼,他可没想到汤月会如此反抗汤芸……汤月在汤家也受了不少的苦,届时不如想法子留她一命。 “你们去歇息吧。”陆长亭道。 纪紫蓝点了点头,拉着汤月走了,汤月还真老老实实跟在了她的身后。 陆长亭很快便带着马三保出去了,毕竟和汤芸在这里打嘴仗实在浪费青春,有这功夫他不如去做点别的了。 陆长亭出来后,让马三保去为自己找来了北塞的地图。 攻打元丞相咬住和太尉平章乃儿不花的时间应该很近了……不如先多看两眼地图好了。 这厢纪紫蓝和汤月进了屋子,汤月有些害怕地揪紧了纪紫蓝的袖子:“真的、真的会没事吗?” 纪紫蓝看着她就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忍不住笑了:“方才不是还说信陆公子吗?” 汤月小声道:“我跟着纪姐姐说的。” “今日陆公子会过来,应当是提前知道汤夫人会来吧,他担心汤夫人见我们将汤芸折腾成了那个样子,于是便先过来了……”纪紫蓝笃定地道。 汤月点头:“陆公子是个好人。” 纪紫蓝拍了拍她的头:“看书去吧。” 汤月咬了咬唇,叹道:“要是能在燕王府一直住下去就好了……” 纪紫蓝的目光闪了闪:“我也这样想啊……” 纪紫蓝的脑子里闪过了陆长亭的面孔,可陆公子已经是燕王的人了……她还能有什么理由留在燕王府呢? 汤月捧着书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道:“纪姐姐,陆公子和燕王是……是那种关系吗?” 纪紫蓝点了点头,面上的失落之色一闪而过。 “哦,那……那女子同女子也可以吗?” 纪紫蓝笑了:“爱谁都是自由的,男男女女谁和谁不行?我还见过那不爱男人也不爱女人,却偏爱些死物,愿与死物过一辈子的人呢!” 汤月点头,看着纪紫蓝的眸光扑闪扑闪的,面容倒是衬得越发妩媚了。 汤夫人被留宿燕王府,汤家没有一人对此起了怀疑。 只汤一海沉浸在焦灼之中,他刚得知高云虎被拿了……谁知道高云虎会不会攀扯他……汤一海咬了咬牙,道:“来人,备马,去燕王府!”此时只有求助他的另一个女婿了。 在汤一海的认知里,翁婿关系是牢不可破的,他却不想想他是如何待高云虎的,那燕王又能如何待他呢? 下人应声忙去备马。 而此时汤家的大门又被张行瑜给一脚踹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第二对cP,是一对百合啊哈哈哈哈~ 第139章 汤家比起那日的高家还要惊慌失措,毕竟那日锦衣卫进门的时候乃是深夜,下人们连反应都不及……但这时候却是正儿八经的青天白日啊! “你们干什么?” “来人,拦住他们!” 张行瑜还是神情冷厉,在他大步踏进来的时候,便干脆利落地甩下了五个字:“锦衣卫办案!” 锦、锦衣卫? 所有的下人都是一个反应,惊骇得后退了两步。 不过这汤家的下人早在汤一海的纵容之下张牙舞爪、凶狠无比了,在最初的震惊和畏惧过后,他们便恢复如常,挡在了锦衣卫众人的跟前:“管你们是谁!这里乃是汤千户的宅子,你们擅闯进来是不要命了吗?” 张行瑜顿住脚步,低头看了一眼那下人,随即面上扬起一个不屑的冷笑:“不要命的是你们……”说罢,张行瑜轻松地将那下人拎了起来,然后仿佛触到了什么令人嫌恶的垃圾一般,直接将下人扔在了一边。 他的属下也有样学样,凡是凑上前来的都统统掀飞。 下人们根本抵挡不住锦衣卫一行人的步伐,他们只能徒劳地大喊着:“你们擅闯千户家宅,我们这就去报官!” 报官?张行瑜的一个手下忍不住讽刺地笑了,这汤家的下人脑子没坏吧?他们便是官!只有他们锦衣卫拿人的道理,哪里还有人能制得了他们锦衣卫? 张行瑜等人并不理会这些如同跳梁小丑般的下人,他们以极快的速度进入到了内院。 而这时候,小厮也跌跌撞撞地撞开了汤一海的书房门:“老爷,老爷!锦……” 汤一海极为厌恶地瞥了一眼那小厮:“我往常与你们说的什么?遇事莫要慌张!” 小厮咽了咽口水,竭力压制着心底蔓延开的恐慌,道:“锦、锦衣卫,老爷,锦衣卫闯了进来,口称是来办案的……”那小厮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染上了几分焦急。 汤一海面色大变。 比起这小厮,他更为清楚锦衣卫意味着什么……锦衣卫办案……好端端的来汤家做什么?汤一海不由得想到了高云虎,难道是高云虎被拿下之后,将他抖落了出去?可就算如此,锦衣卫的人也不该来得这样快啊! “人、人拦住了?”汤一海问,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颤抖。 小厮苦着脸:“没、没拦住。” “没拦住你不早点说!”汤一海眉毛胡子都快扬起来了,这一刻用火急火燎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了。 那小厮很是委屈:“是您说勿要慌张……” “滚!滚出去!不……等等,去,派人去请燕王!快去!快他妈去!”汤一海一脚踹在了那小厮的屁股上。 汤一海好歹也是汤和的族弟,他曾跟随在汤和的身边见过他们的皇帝,如今回想起来那位皇帝的威严面孔,还是令汤一海止不住的心肝打颤。当洪武帝没有注意到平燕府来的时候,他汤一海就可以在这个地界上作威作福,横行霸道……说是一声地头蛇也不为过。 但是……谁能与皇帝作对呢?当锦衣卫来到了汤家,汤一海甚至是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起来了。之前他在平燕府所做的一切,他拼命地掠夺钱财,拉拢关系,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此时却又能算得了什么?仔细一想,竟是半点阻挡不了锦衣卫…… 就在汤一海为自己的想法而恐惧的时候,他的书房门又一次被撞开,哦不,准确的说是踢开了。 “汤一海?”来人冷声问。 汤一海再度咽了咽口水:“……是。” “拿下。”汤一海看着跟前冷酷的男子转过头下了命令,随后便有两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走上前来,将汤一海撂翻在了地上,随后锁住了他的手臂,方才将他从地上拎起来。 汤一海的那点力量,仿佛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 汤一海心跳如雷,他只能……只能等着燕王来救他了……燕王一定会救他的!皇上说不定也会轻饶了他,毕竟……毕竟燕王怎么能有一个被判罪的岳家呢? 汤一海却是忘记,要想没有一个被判罪的岳家,那比出手去搭救更容易的是,直接丢弃整个岳家,一旦汤芸成不了燕王妃,谁还能说汤家乃是燕王的岳家呢? …… 锦衣卫这一次的手段比到高家抓人的时候还要狠,汤家所有家眷、下人统统被带走,金银扣下,整个宅子都被封了起来……说是抄家也不为过了。 汤一海看得眼珠子都红了。 这些……这些可都是他奋斗大半辈子换来的啊!他怎么能允许一朝都被锦衣卫剥夺了?汤一海实在忍不住了,怒吼出声道:“锦衣卫便能肆无忌惮抄了我的家吗?好歹我也乃是朝廷五品官!” 张行瑜朝属下伸出了手,属下忙将圣旨递到了他的手中,张行瑜这才慢条斯理地展开了圣旨,道:“看清楚了,也听清楚了……” 其实要处置一个小小千户,全然不到用上圣旨的地步,朱元璋此举也是为了在大战之前,先为朱棣将声势张罗起来。再加之北平地远,有圣旨在手,总是方便了朱棣和锦衣卫等人行事。 待汤一海看见圣旨的时候,便有了极为不好的预感,待他听完之后,便更是一头栽倒在地。 哪有什么轻饶……皇上这道圣旨,是要将他打入地狱!不,是要将整个汤家都打入地狱! 皇上连燕王的脸面都不顾了吗! 汤一海悲愤至极,死死地咬住牙关,说不出半句话来。 “带走。”张行瑜一声令下,汤家众人都被浩浩dàngdàng地驱赶往了府衙,那牢狱已经为他们而空出来了。 这番动作之大,就连百姓们也注意到了。 很快,汤一海被抓的消息传遍了平燕府。 近年来朱棣在平燕府的声望越发地高了,百姓们也不愿见到燕王如此没脸,他们也只能茶余饭后叹上两口气,心道从前怎么没瞧出来这汤家是这么个货色! 汤家还是惯会做戏的,除却汤芸私底下的名声不太好以外,百姓们并不知道汤家所干的那些恶事,也正因为这个缘故,之前朱棣才没有立即动汤家,而是选择徐徐图之,再连根拔起。 百姓们很快就听闻了那锦衣卫闯入汤家抓人时的情景,此时百姓尚且不知锦衣卫的可怕之处,他们只是争相传着那锦衣卫当时的英姿。既然是皇上派来的,那定然是好的!而汤家被抓了,那定然是贪官污吏! 陆长亭很快都听见了汤一海被抓的消息。 “动作这样快?”陆长亭不由得看向了朱棣:“可是因汤夫人突然来访导致计划变动?” 朱棣摇了摇头:“本来也快了,早些拿人也好,这汤家实在让人多看两眼都觉生厌。” 陆长亭深以为然。 他也觉得汤家实在讨人厌了,尤其汤芸母女…… 此时陆长亭和朱棣坐在酒楼之中,能清晰听见楼下百姓议论的声音传入耳中。 陆长亭倒是又想起了舆论这个东西。 “四哥手下可有能人,能主导百姓们议论的风向?”陆长亭问。若是从扳倒汤家便开始刻意训练这方面的人才,待到日后朱棣夺位时便能用上了……至少也不至让他被天下百姓那般诟病。 陆长亭是从未考虑过洪武帝将皇位让给朱棣的这一可能xìng……洪武帝的心是偏的,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这种偏心也是好的,至少在洪武帝看来他从一开始就杜绝了其他人的心思,也就避免了兄弟相争的情况。但是当朱标病逝,朱允担当不起大任的时候……洪武帝的美梦就被打破了,他的儿子们都开始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陆长亭不愿意等着洪武帝哪一日昏了头让朱棣做皇帝,那就只有早早便开始下手准备了…… 朱棣微微诧异:“长亭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这个自然是没有的。”朱棣手底下打仗行军的人有,搞情报工作的有,甚至想要暗杀个谁,也能拉出来几个厉害的人……但却唯独没有陆长亭说的这等能人。 朱棣也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 不过因为问这话的是陆长亭,所以朱棣表态极快,他想也不想便道:“若是长亭对此有兴致,我会让人去搜寻这方面的人才。” 陆长亭当然不会告诉他,这都是为了将来造反做准备,所以陆长亭淡淡一笑,算是默认了朱棣的兴趣说法。 两人随后草草用了些食物。 朱棣道:“长亭可要去瞧一眼那汤一海?” 让汤一海就这样被判了罪实在太没滋味儿,还得让汤一海知道朱棣动了手脚,但又无力回天,那才叫好。 于是陆长亭想也不想便点了头。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悄然从酒楼离开了,那些尚在议论咒骂汤家如何坏的百姓们,并未注意到他们的燕王自他们身后离开了。 这是相隔许久之后,陆长亭再一次见到知县。 正如陆长亭和朱棣原先计划的那样,知县倒了大霉,却还不得不戴罪继续为明朝奉献最后的力量。 当陆长亭见到戴着脚镣的知县时,顿时觉得新奇又好笑极了,再看那知县面色却是又青又白,极为勉强地对着陆长亭扯出了个笑容来。 知县早就心知大势已去,在这样的时候,他也只有对着燕王一派的人露出笑脸,以求得生存的余地了。 知县甚至还想到了,陆长亭或许会出言讽刺他……毕竟当初他和陆长亭之间结下的梁子可不小。 但令知县想不到的是,陆长亭扫了他一眼之后便未再多看了。 知县咬着牙松了一口气。从他戴罪以后,县衙众人对已然对他不如从前那般敬畏了,若是陆长亭再当着这么多人扫了他的面子,那他在县衙岂不是更为举步维艰? “汤一海在何处?”朱棣直接了当地问。 知县忙低下了头,道:“下官带王爷过去。” 朱棣“嗯”了一声。 知县不敢再多看他和陆长亭,忙老老实实地带路走在了前头。 陆长亭看着知县如今夹着尾巴做人的模样,心底忍不住觉得好笑。他这是怕自己报复他?不过对于如今的陆长亭和朱棣来说,这知县已然是不值一提了。 陆长亭怎么会报复他呢?让知县留在这个位置上,戴罪为明朝奉献出最后的光和热,已经是对知县最为严酷的惩罚了。 别人的嘲讽和白眼,心底巨大的压力,还有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的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9 章 禄……种种都化作重担压在知县的身上……可他还不能卸任,他会一直留在这个位置上,就这样一直承受下去……陆长亭光是想一想,都不由为知县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有知县带路,他们很快便进入到了牢狱之中。 在yīn暗的环境里,陆长亭也不知道行了多久,直到他隐约瞥见了那个张行瑜的身影,他们方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张行瑜听见脚步声,敏锐地转过了身来:“燕王?” 张行瑜的声音在寂静得可怕的牢狱里响起,自然也清晰地被其他人听在了耳中。 “燕王?是燕王殿下来了吗?燕王!燕王!”汤一海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明显是从张行瑜对面的牢房里发出来的。 陆长亭心中觉得好笑,汤一海这辈子没少算计人,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手,这等心xìng凉薄甚至是狠dú之人,他竟然还会奢望朱棣看在将来的翁婿情分上帮他一把?不得不说,汤一海天真起来,也着实太过天真了。 陆长亭伸手从背后捅了捅朱棣的腰,示意他走过去。 朱棣这才仿佛收到指令拔腿继续前行。 陆长亭紧随在他的身侧,两人一同出现在了汤一海的视线之中。 汤一海呆了呆,喉中的呼喊声戛然而止。他看了看陆长亭,又看了看朱棣,心底渐渐浮现了一个猜想,但是汤一海很快就打住了自己的这种想法,毕竟……毕竟此时他只有燕王可以倚靠了,哪怕已经有了那个猜想,他却也不敢继续想下去…… 张行瑜指了指里头的汤一海,道:“一句话也没jiāo代。” 这句话,显然是对着朱棣说的,这种明显的向上级汇报的口吻,终于戳破了汤一海最后的那点侥幸。 汤一海又不是蠢货,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的未来女婿,燕王殿下,狠狠摆了他一道! 燕王怕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正经娶他的女儿……再想一想从前燕王初到北平时,他给燕王增加的那些麻烦,汤一海这才意识到自己想要安心做燕王的岳父,是何等愚蠢的想法!汤一海本能地想要否认,从婚旨到现在便都是燕王的计谋,但是,汤一海就算再否认,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锦衣卫与燕王早早就通了气,燕王知道他会被抓,其中或许就有燕王的手笔…… 再想到这段时间,自己被对方耍得团团转,汤一海便觉得胸中好一阵戾气翻滚……可这个时候他不能仇视锦衣卫,不能仇视燕王,汤一海仇恨的目光便只有落在了陆长亭的身上。 燕王要让他没有好下场,那他也不能让燕王快活了去! 汤一海低声道:“燕王怕是半点援手都不愿伸了吧?” 陆长亭和朱棣都没有说话,这时候他们哪里还需要与汤一海对话呢?只看着汤一海陷入无边的窘境就够了。 汤一海也根本不在意他们回应与否,他接着道:“王爷是为了他?”说着汤一海便看向了陆长亭。 陆长亭拧了拧眉,他对上了汤一海不怀好意的目光,几乎是瞬间的功夫,陆长亭便明白了汤一海想要做什么。 这是走投无路想要将他们拉下水了? 锦衣卫乃是洪武帝手中的利刃,还是他的喉舌耳目。汤一海笃定了他今日在这里说的话,定然会传进洪武帝的耳朵里去。 坑害了他汤家没关系,他就看看一个断袖的王爷,又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汤一海在心底冷笑一声,放声道:“燕王敢做不敢应了吗?拿我汤家当挡箭牌有甚意思?可怜我那女儿……” “可怜?”朱棣冷笑道:“你也有这个资格?你就三个女儿,哪个没被你坑害过?你是用什么手段拉拢了那些官员,还消本王一一说来吗?” 张行瑜也早就知道了汤一海的这些龌蹉手段,此时自然是忍不住皱眉,看向汤一海的目光里也充斥着厌恶。 汤一海被噎了噎,险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但他随即一想,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罪责了,他不可能逃脱!他再辩解也是无用……还是将力气都花在拉燕王和陆长亭下水更好。 汤一海也跟着冷笑道:“燕王好生正直的面孔,可惜众人不知你有断袖之癖,假借义弟之名,将陆长亭留在身边狎.弄……” 这个词用得实在太过恶心,陆长亭立时便拧起了眉,看着汤一海的目光也变得尤为冷酷了起来,仿佛在瞧一个死人。 反倒是朱棣此时格外的镇静,仿佛已经预见到汤一海会如此攀咬一般。 张行瑜忍不住道:“倒是个嘴利的,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抹黑燕王……你的女儿是什么货色,众人都知晓。你也就歇了心思吧。你那女儿永远也不可能做得了燕王妃。”从锦衣卫的口中说出来,自然便代表了皇帝的意思。 汤一海的脸色白了白,却仍旧不死心:“皇上知道燕王有如此癖好吗?怕是赐再多的婚,也都没用……是,我那女儿配不上堂堂燕王殿下,难道陆长亭一个男人便配得上了吗?大明皇家的脸面,岂不是要败于此?” 汤一海根本不知道张行瑜与陆长亭还有点关系,此时他肆无忌惮地在张行瑜跟前攀扯陆长亭,已经令张行瑜不耐厌烦到了极点。 “若是你女儿嫁给燕王,那才是令皇室蒙羞!”张行瑜冷声斥责道:“汤一海,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们一清二楚,闭上你的嘴吧,或许还能多活两日。” 汤一海怔了怔,全然没想到这锦衣卫千户竟然这般脾气暴躁。他咬了咬牙,只得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张行瑜这番话还引得陆长亭多看了他两眼。 陆长亭没想到当初种下的因,今日还真得了果,这张行瑜还当真记得要维护他……可惜汤一海自以为临了能痛快一把,实际上却是半点作用都起不到。 陆长亭怜悯地看了汤一海一眼,这一眼登时激怒了汤一海。 “陆长亭,你今日能在我跟前得意一时,以后还能得意一世吗?待到皇上知道你与燕王是何关系时,你必然会连xìng命都丢个干净!”汤一海望着陆长亭,发出了最后得意的笑。 陆长亭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汤一海再一次被噎了个结结实实。 若是方才,陆长亭已经忍不住勃然大怒了,但是因为张行瑜的态度,所以陆长亭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张行瑜不一定会将汤一海的这些话转告给洪武帝,没了危机,他自然就不必惊慌或者愤怒,他越是淡定,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可减少了他与朱棣的嫌疑。 汤一海怎么也没想到,陆长亭会是这样冷淡的反应,他不该暴怒吗?不该大声反驳吗?原以为会将陆长亭和朱棣气得慌乱憋屈,但此时却只有汤一海一人觉得憋屈极了,胸口仿佛哽了一口血一般,吐不得吞不得。 张行瑜这会儿倒是比陆长亭还要不痛快,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属下,道:“把高云虎带过来,关他隔壁,关个两日,再来审问他们。” 那属下听了令,笑嘻嘻地走远了。 汤一海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他和高云虎如今哪里还有半点翁婿情在?两人见面除却埋怨,怕也只剩下咒骂了。从他被与皇家结亲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以后,他和高云虎花了好几年功夫建立起来的翁婿情就已然破裂了。 哪怕是到了现在,汤一海也忍不住怀疑,高云虎是不是已经背后开始卖他了? 在这种情况下,两人见面无疑就是狗咬狗,这是上赶着给人家提供笑谈呢! 汤一海咬牙切齿,甚至气得吐血,但是有什么用呢?汤一海愤怒地睁着猩红的双眼,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囚衣。他如今已经是个阶下囚,别人要塞到他跟前来的,他再也没有资格拒绝了。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 经由张行瑜这么一说,陆长亭也颇为感兴趣地道:“那不如再多添两个人……” “谁?”张行瑜很是耐心地问,和面对汤一海时的态度那是截然不同的,堪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汤夫人和汤小姐如今还在燕王府里呢,不如送到汤千户的身边来。”陆长亭缓缓道。 张行瑜想也不想便应了:“好,一会儿我便叫上人亲自走一趟燕王府。” 汤一海的面色顿时更难看了。 这个时候将汤夫人和汤芸送来,能是什么好事?不过是他再亲眼瞧一瞧,自己的败落让家人变得何等可怜……届时越是看着汤夫人和汤芸的惨状,他便越是无法迈过心底的坎,这就是摆了明的膈应他啊! 汤一海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也只能气得直咬牙,好半天才从喉中挤出来一句话:“好,好得很……” 陆长亭一直都极为厌恶汤一海这人,此时自然是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不及汤千户。” 张行瑜冷笑道:“也确实是不及这位汤千户,谁人敢与他相比呢?不过小小千户,却胆敢在平燕府做出这等猖狂事来……” 锦衣卫就代表皇上的态度,至少在所有人看来就是这样的。 此时张行瑜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汤一海联想到洪武帝的身上去,他咬着牙,面色发白,却是不敢和张行瑜斗上一句嘴仗。完了……汤一海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他yīn沉沉地看了一眼陆长亭,跌坐在草堆上,整个人都显露出颓然,甚至是绝望的气息来。 就在这时候,张行瑜的属下将高云虎带来了。 这几日的牢狱生活将高云虎一身的嚣张跋扈和意气风发全都磨了个干净,甚至连带的让他瘦了一圈。当然,正常人不吃不喝也不会瘦得这么快,高云虎只是心理压力过大,在颓唐之中方才迅速消瘦了下来,就跟那些一夜白头的人差不多。 而高云虎在被重新扔进牢房里去以后,他终于注意到了隔壁的汤一海。 汤一海怀疑高云虎,高云虎又何尝不憎恨汤一海? 他官阶比汤一海更高,奈何汤一海总是将他捏在掌心,那份不满积蓄已久,何况是到了现在,大家都死到临头了,再忆起往日种种,便更觉得恨得刻骨。何况高云虎甚至还认为,当初若非汤一海蛊惑了他,他又怎么会跟着汤一海干下桩桩作jiān犯科之事?他又怎么会从好好的官位上被人拽下来,关到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等待着未来严酷的审判? 都是汤一海的错! 高云虎气红了眼。 于是他直直地朝着汤一海的方向扑了上去,当然,有一道栅栏阻隔,他也只能徒劳地挥舞着双手,像是想要将汤一海掐死一般。 “都怪你!我的好岳父!都怪你……是你蛊惑了我……若没有你,我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高云虎刚开始还能维持理智和逻辑,到了后面,他的双眼越来越红,整个人仿佛陷入了癫狂一般,开着冲着汤一海破口大骂,汤一海越是隐忍不发,高云虎便越觉得愤怒,从他口中骂出来的话,也越来越不堪入耳了。 高云虎会表现出这样的姿态,陆长亭并不觉得奇怪。 本就是两个靠利益凑在一处的人,现在利益崩盘也就罢了,两人还被对方带着下了水,说不得便是要丢xìng命的。谁不想活着?对生的渴望越大,此时高云虎就越愤怒。 朱棣突然抬手捂了捂陆长亭的耳朵,道:“他骂得太过难听了,长亭不听为好。” 陆长亭轻笑道:“狗咬狗,我也没什么看下去的兴致了。” 他这话骂得汤一海是生不如死,恨不得啃了他的血ròu才好,高云虎却不管那么多,高云虎与陆长亭从未接触过,他也并不知道燕王是如何坑害他们的,此时他的怒火和怨愤自然都是冲着汤一海去了,半点注意力都没分给陆长亭。 陆长亭看得实在觉得好笑,这对昔日狼狈为jiān的翁婿,竟然还有这样一日…… 也实在叫人大快人心了。 “走吧。”陆长亭道。 经由陆长亭这么一开口,其余人方才挪动了步子。 若是不知道朱棣和张行瑜身份的,怕是还以为这么多人之中做主的乃是陆长亭,身份最高的也乃是陆长亭呢。 很快他们便从牢狱中出来了。 而此时的县衙之中,除却脸色灰白仿佛死人一般的知县外,还多了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 陆长亭诧异地看了那男子一眼。 这人是谁? 朱棣似有所觉,凑在他的耳边低声道:“那是平燕府的知府,林成青。” 知府啊……正四品! 而且这个正四品可要比高云虎那个四品厉害多了。知府手底下能把握住的东西太多了,乃是正儿八经的实权人物。 不过要说汤一海和高云虎折腾出的动静,这位知府半点也不知道,陆长亭可是不信的。这位知府怕是不仅知道,甚至还有利益纠葛在其中吧……不过朱棣似乎无意整顿这方面,他更多想要的都是军队之中干净透彻,没有半点老鼠屎掺杂其中。至于官场,对战争的影响较小,便不是重中之重了。 林成青比知县可要有官威多了。 甚至可以说,一般人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之后,都会觉得这位知府看上去正直坚毅极了。与贪官污吏是全然扯不上关系的。 而据陆长亭了解,林知府在平燕府的名声也的确相当不错。百姓们提到他时大都是称颂,这已经很是难得了。 正想着的时候,林成青走上前来,不卑不亢地道:“下官见过燕王殿下。” “林知府。”朱棣冲他淡淡一点头。 林成青又道:“听闻皇上有旨,令平燕府彻查贪官污吏……” 一听这话,陆长亭就知道这位林知府是来探口风来了,只不过这位的演技实在太过高干,任谁看他这张脸,都像是写着“我来为燕王出力解忧”,而并非写着“我来试探”的心虚之色。 这事已然弄得这般大张旗鼓,朱棣当然不会睁眼说瞎话,他点了点头。 倒是张行瑜此时多打量了那林成青几眼,眼里满满都是怀疑之色。作为锦衣卫之中的千户,张行瑜本就分外难得,加上锦衣卫乃是距离洪武帝最近的人,张行瑜的位置便更是高大上了,此时他要这般审视林成青,哪怕林成青是堂堂一方知府,那也只有受着的份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0 章 但锦衣卫是做什么的?抄家、刑狱,光是这两样就足以令人胆寒了。 那林成青刚一察觉到张行瑜的目光,便觉得浑身仿佛针扎一样的难受,饶是他演技再好,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燕王殿下可有用得到下官之处,便请尽管吩咐,下官定然全力配合!”林成青这话没有作假。 陆长亭心底嗤笑,这林成青可真聪明,到了这时候便立即决定甩开过去,奔向燕王的阵营了……不过为了自保能干脆到这等程度的人,的确很少。壮士断腕说来容易,但真正有几个人能做到? 朱棣回头看了一眼陆长亭,两人对视一眼,颇有些默契十足的味道。 他们的眼神里有着太多的东西,彼此很快就领会了。 朱棣笑道:“那便再好不过了。”送上门来的羊羔,当然要宰! 朱棣筹备多日,不就是为着这么一日吗? 张行瑜也不是笨蛋,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但他什么都没说。毕竟他该做的事都差不多已经做了,其余的便不归他chā手了。当然,锦衣卫若要chā手都是能chā手的,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张行瑜不愿chā手罢了。 想着想着,张行瑜就忍不住往陆长亭的方向看了一眼。 陆长亭和张行瑜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陆长亭也不知道这会儿张行瑜看自己是个什么意思的,但是想到方才张行瑜对自己的维护,陆长亭还是冲他笑了笑。 张行瑜瞥了瞥陆长亭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然后飞快地撤回了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张行瑜即将担任起间谍的工作…… ** 我今天在淘宝买了个新键盘,到了晚上旧键盘就按键失灵了,先是几个键失灵,然后是这几个键和其它的键串位……也不知道是不是旧键盘吃醋傲娇了,摊手。然后在读者群里吐槽的时候,被读者提醒着想了起来我还有个笔记本,才换成笔记本接着写……折腾着折腾着就这个点儿了…… 第140章 “吱呀”一声,门开了。 如同躺尸在床上一般的汤夫人,飞快地爬了起来:“谁?” 来人并不说话,只是朝着屏风后的大床走近了。 汤芸害怕地攥住了汤夫人的袖子。 汤夫人看清了跟前男子穿着的衣衫,乃是红色的……像是什么官服…… 汤夫人虽然有些心机手段,但她毕竟乃是后宅fù人,哪里知道这人身上穿的乃是锦衣卫特有的飞鱼服。 男子冷着脸便将她们带了出去。 汤夫人倒是松了一口气,以为燕王终于愿意放她们离开了,这几日的生活将磋磨了汤夫人的脾气,她连闹也不敢闹,只想着先快些回到汤家,别的日后再作筹谋。汤芸想的也一样。这二人谁都没想到,就在她们被关在燕王府的这几日,汤家如今的模样就已经是天翻地覆了。 被带出去后,汤夫人和汤芸都以为等待着她们的回汤家的马车。 哪里知道……眼前出现的却是……囚车?! “这、这是什么?”汤夫人声音颤抖着问,她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上去。”男子说着迅速给她们戴好了镣铐,然后不容得她们抗拒,便直接将她们塞入了囚车。 汤夫人气得大声尖叫,汤芸也有样学样跟着尖叫咒骂了起来。不得不说,汤芸的表现也真是家学渊源了。只可惜汤家母女实在选错了撒泼对象,锦衣卫哪里会跟她们讨价还价? 陆长亭走到王府大门外,看着汤家母女满面怨憎愤怒地被塞进了囚车。 汤夫人此时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徒劳地大喊:“是他!一定是姓陆的使了什么诡计?但你是燕王妃啊,你是燕王妃啊,他怎么敢……”汤夫人说着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她虽然不知晓局势,但她也并非真的蠢笨,多少还是能猜到一点,燕王府会如此对她们,怕是事情已经有了变故……什么事才能导致皇上亲下的圣旨有所变故?汤夫人不敢想。 陆长亭看了看囚车远去的身影……轻笑一声。 解决了汤家等人,北平才算是真正掌握在朱棣的手中了……接下来,就等那场令洪武帝刮目相看,从而更为放心地让儿子掌管北塞的战争了。 陆长亭转身进了王府大门。只不过他没走上几步路,便正巧撞上了张行瑜。 陆长亭冲张行瑜点头示意,随即便要绕过他离开。哪里知道张行瑜不仅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反而还定定地站在了他的跟前。 “张千户?”陆长亭不由疑惑地出声。 张行瑜见陆长亭并没有要与他说话的意思,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失望之色,不过随后张行瑜便整好了面色,道:“陆公子似乎并不大记得我了……” 陆长亭当然不能说“是”,这话任谁听了都不会觉得高兴,他淡淡一笑道:“怎会?张千户给我的印象很是深刻。” 这话反倒是将张行瑜说得脸红了,毕竟当初他在陆长亭跟前留下的,可不是什么好印象。 陆长亭当然不会在记不记得这一点上面打转,他极为自然地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张千户比起从前,变化甚大啊。”陆长亭这可不是为自己开脱的话,而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张行瑜比起之前莽撞的姿态,如今就要显得内敛许多了,冷静沉着了,虽然外表仍旧是一把利刃,但却不会让人联想到莽夫上去了。陆长亭能感觉得出来,他内里掩藏着的嚣张肆意,随着锦衣卫的地位越发提高,日后张行瑜只会越来越嚣张肆意。 这种特殊的变化,使得张行瑜的外表也有了变化,何况人本身在过了一年有余后,哪里还能同之前一样呢?张行瑜的身形又拔高了一些,面部棱角也显得更为冷漠锐利了,就连眼神也有了变化……所以陆长亭在见到他之后,才会只觉得眼熟,而并未能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来。 张行瑜这会儿更觉脸红,以为陆长亭是指他从前太过鲁莽不讲道理……张行瑜面上棱角融化,随即笑道:“从前都是我的过错。” 陆长亭淡淡一笑,并不说话。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当然不会还揪着这点儿过错不放。 “日后我定然会寻觅机会,对陆公子多加补偿。”张行瑜这话说得很有底气。当然,以一个锦衣卫千户的地位,也的确是能将这话说得很有底气。 陆长亭虽然面上不显,但他心中却是有些意动的。当谁都能跟锦衣卫攀上关系吗?这当然不容易!在永乐年间,能和锦衣卫攀上关系的,几乎能横着走了。这时候虽然不及永乐年间,但那也是极为难得的。当然,陆长亭又不作jiān犯科,这点儿对于他来说是没甚用处的,他看上的还是锦衣卫乃是最靠近洪武帝的这一点。 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就算用不到,那也没什么关系,结个善缘便已经是优势了。 种种念头飞快地从陆长亭心底掠过,这会儿陆长亭面对张行瑜的时候,面上的温和欣悦之色也就变得更为真诚了。 “当年我也不过玩笑话,没想到张千户铭记至今。”陆长亭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将张行瑜捧了一把。 张行瑜根本没察觉到陆长亭的有意拉拢,但他却为陆长亭这句话而感觉到心情愉悦,他面上笑意扩大,道:“时刻不敢忘!” 张行瑜这话说得半点含糊敷衍的意思都没有,陆长亭就禁不住有些好奇了,心高气傲的锦衣卫真能记得这份歉疚?并且还一记就这么久,连时刻不敢忘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若是换个人来说这五个字,陆长亭怕是以为对方乃是记恨在心了,但是换做张行瑜来说,倒是叫陆长亭无法怀疑了,毕竟张行瑜面上神情光明磊落得很,任谁对着他这张脸都无法生出怀疑之心来。 陆长亭笑了笑,不好接张行瑜这句话。 张行瑜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些,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表现得过于热情了些。 张行瑜马上换了话茬,道:“我怕是在北平停留不了多少时日,陆公子若是何时有空暇,便允我请陆公子一同用顿饭如何?” 陆长亭闻言,顿时更觉惊讶了,他不是惊讶于张行瑜会请他一块儿吃饭,而是惊讶于张行瑜的措辞。 “你有空,我请你吃饭”,这是很常用的一个句式,但实在少有人会说出“允我请你吃饭”这样的话来,仅仅多一个字,姿态就截然不同了。 张行瑜在他跟前还当真舍得下脸面,将姿态放到极低啊…… 一时间陆长亭也有点儿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滋味儿,就好像原本以为能得五万块,骤然升级成了五十万一样。 陆长亭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自然是快速点头应了:“好。” 张行瑜来到北平是真的很忙,他并没有多少与陆长亭寒暄的机会,何况二人之间并不熟稔。所以在草草立下约定之后,张行瑜便匆匆离开了。 陆长亭也莫名松了口气,对他有恶意的人他见了不少,但莫名其妙有着无限好意和热情的人,他见的真不多,若是再聊下去,他怕是更觉得怪异了。 送走张行瑜后,陆长亭便回去好生洗漱了一番,之后便是每日雷打不动的看书,完成当日定量后,陆长亭方才入了睡。 第二日朱棣没有归来……甚至接下来几日都没了朱棣的踪影,陆长亭隐约能猜到他在做什么,自然不会有所埋怨。何况朱棣不在跟前,也正好留给了他时间梳理回到北平后发生的事。 这一梳理,便是五日。 先回到燕王府的反倒是张行瑜,他没有擅闯到后院来,当然,纵然是嚣张跋扈的锦衣卫,在王爷的府邸之中也很难做到畅通无阻,他是无法闯到陆长亭跟前来的。 这消息是马三保递来的。 “张千户相邀。”紧接着马三保说了个酒楼的名字,然后全神贯注地看着陆长亭,问:“陆公子去吗?” “去。” 马三保点点头,马上退下准备去了。 马三保比三子更清楚燕王府的事宜,就连过去跟在陆长亭身后的那个小厮潇潇,也远不如马三保的灵活聪明。陆长亭一面喜欢马三保的行事,一面又可惜自己是留不住他的,因为人家注定要做历史上更为伟大的事。 很快马车和随行的侍卫都准备好了,陆长亭只管带着马三保上马车,其余的别便不必cāo心了。 张行瑜先行离开燕王府到达了酒楼,陆长亭跨进门的时候,张行瑜已经端正地坐在那里了,比起身后带了不少人的陆长亭来说,张行瑜孤零零一个看上去就有些“可怜”了。 不过张行瑜尽管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给人的气势都是极为不好惹的,若论起可怜,那么还是站在他跟前忍不住浑身哆嗦的伙计瞧着更为可怜。 那伙计是当真被张行瑜一身的气势震慑住了,可怜巴巴地倒好了茶水,又擦干净板凳,随后赶紧退了出去。等伙计退出来撞见陆长亭一行人的时候,再度惊得腿软了。当然不是因为陆长亭这张脸太过好看,而是因为这伙计一眼就看见了陆长亭身后跟着的人,这阵势,自然将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伙计吓住了。 “陆、陆公子……”那伙计一边喊着一边紧张地往更后面的地方看去,显然他以为燕王或许也跟着来了。 张行瑜听见了声音,立即转过了头来,见陆长亭在北平知名度这样高,张行瑜不由得挑了挑眉,但随即一想,他便觉得仿佛陆长亭本就该有如此待遇似的。 陆长亭越过了那伙计,直接走到了张行瑜的跟前坐下。 其余人便把守门外的把守门外,守门内的守门内,唯有马三保是始终寸步不离地跟在了陆长亭身边。 张行瑜先是舒了一口气,道:“总算能闲下来一些了。” “事情办完了?”陆长亭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张行瑜却是认真地答道:“已经办完了,汤家人和高家人都由我们一并押送带走,下人们由燕王处置。只剩下将这次的事好生告知给平燕府的百姓了。”说到这里,张行瑜皱了皱眉,面露遗憾之色:“如此一来,我也不可在北平多留了,要回应天怕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陆长亭也觉得有些遗憾,毕竟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来接触张行瑜这个人……实在可惜。 张行瑜不知陆长亭的心思,又道:“我已经将菜先点了,待饭食送上来后,若是陆公子不喜欢,再另点如何?” 这样的行为一般来说是有些无力的,陆长亭有些好奇,张行瑜怎么会又犯了这样莽撞的错误。 不过当饭菜呈上来的时候,陆长亭就不这样想了,因为他很快发现,这些食物竟然恰巧都是他所喜欢的。陆长亭一下子就被惊住了。 张行瑜是如何得知的?任是陆长亭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缘由来。难道说这时候的锦衣卫已经对于搜集消息神通广大到这等地步了吗? 此时张行瑜很是善解人意地开口了:“那次送王爷回北平时,我与其他几位同僚有幸同王爷、陆公子一同用饭,便记下了当时桌上的饭食。想来以王爷待陆公子的情谊,桌上饭菜怕是多半都为陆公子喜好之物,那日王爷给陆公子夹了哪些菜,我也依稀能记得,所以便大胆先按照记忆点了菜。” 陆长亭顿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就吃过一顿饭啊,你就能得到这么多信息!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您可真是天生的锦衣卫啊! 张行瑜也算是另类地证实了自己的实力。 “实在……令我有些惊叹。”陆长亭语速缓慢地道。 张行瑜笑了笑,面上却无邀功之意,当然,他乃是锦衣卫,乃是官,乃是天子近臣,哪里需要向陆长亭一个平民邀功呢? 陆长亭心底倒是因此举对张行瑜愈加欣赏,也更为看好了。若是一年多以前的张行瑜,他不好评判,但如今的张行瑜……他却敢说,他在锦衣卫里怕是能成就出一番大事,坐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可惜陆长亭只知道锦衣卫的指挥使有毛骧,蒋,还有较为出名的纪纲、卢忠、钱宁等人……其它官儿稍小些的,陆长亭便是一概不知,因而他也就不知道张行瑜未来是个什么模样了……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1 章 过,对于一个风水师来说,从面相来判定,他也能看出张行瑜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陆长亭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目光的。 陆长亭有意将张行瑜发展成为北平与应天府的纽带,而张行瑜也有意讨好陆长亭,两方都在做努力,自然一顿饭吃得是越发融洽。 张行瑜兴起时,甚至还与陆长亭说了锦衣卫的训练日常。见张行瑜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陆长亭也就放心听了,想来应该不会是什么机密。 在中国人的饭桌上,吃饭乃是小事,谈话方才是大事,自古便大抵如此。 此时也是一样,陆长亭用得半饱以后,便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凉菜,更多的确是与张行瑜说些闲话。 张行瑜在陆长亭跟前是分外爽朗的,两人这么一聊,用饭的时间便自然被拖延得长了。 那厢朱棣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掉了手中的事务,随后又火急火燎地回到了王府之中,这时候他便有些后悔他太早捅破与陆长亭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了,正巧赶上这个时候,刚与陆长亭定情,便将人给抛下了,这令朱棣觉得分外的愧对长亭,他更不希望长亭因此而生出什么不快来…… 当然,后悔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毕竟相比起这点儿后悔,之前终于得到陆长亭应答的喜悦和甜蜜,是朱棣怎么也舍不得丢开手的。 恨不得早在应天府时就和陆长亭定下来才好呢! 虽说朱棣很清楚,自西安之后他和陆长亭在一起才是最佳的时机,正是彼此思考清楚,最利于感情升温的时候。 万般思绪从朱棣的心头掠过,他大步跨进了燕王府中,直接了当地问一旁的下人:“陆公子在做什么?” 那下人很是老实地答道:“陆公子同张千户去酒楼用饭了。” 朱棣的面色霎时就冷了下来,那下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还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说错了话。 “去的什么酒楼?”朱棣沉声问。 下人这倒是没有忘记,忙将那酒楼的地址说了个清清楚楚。于是朱棣刚刚跨进门来,还没来得及停歇上一会儿,屁股连椅子边儿都没挨呢,他便又快步从燕王府中出去了。 那下人怎么也想不明白……陆公子就去吃个饭,主子怎么就这样担忧呢?许是近来北平多事的缘故吧…… 朱棣气势汹汹地出了燕王府,骑着马就往酒楼去了,等到了酒楼门口的时候,朱棣反倒又冷静下来了。 其实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陆长亭是多么难以打动的一个人了。他在陆长亭的身上花费的可是几年的时光,方才有了今日。长亭面对那张行瑜的时候,表现得何其陌生,管那张行瑜怀的什么心思,都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 朱棣心底是有醋意,但他绝对不愿意因此而引得陆长亭不快,所以朱棣重整了面色,方才迈入了酒楼之中。 酒楼的伙计看见朱棣之后,还好生地擦了擦眼,有点儿没明白今日是怎么回事……那陆公子可都吃了好久了,怎的燕王现在才来呢?那伙计疑惑归疑惑,却是不敢去打听贵人的,他只赶紧将朱棣领到了陆长亭的包厢外,全然不需要朱棣说一句话,那伙计便自行领会了。 伙计敲响了门,低声道:“陆公子,王爷来了。”那伙计不认得张行瑜是谁,更没认出来张行瑜那身打扮,于是便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张行瑜了,便干脆略过了他,只与陆长亭说了。 王爷?北平还能有哪个王爷? 陆长亭顿时就中断了与张行瑜的闲聊,他想也不想便快步起身走到了门边,然后侍卫代替他之手打开了屋门。 朱棣的面容便映入了陆长亭的眼帘之中。 因为顾忌到陆长亭的心情,朱棣几乎是条件反shè地便露出了温柔宠溺的神色。只是陆长亭并未沉溺在这般神情之中,他此时更多关注到的是朱棣眉梢眼角显露出的疲色。想也知道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迅速整顿好军务,收拾好遗留下来的烂摊子,哪怕朱棣贵为王爷,却也不得不劳心劳力。不然,他怎么能保证平燕府的军务变成他想要的模样呢? “从哪里过来的?”陆长亭低声问。 朱棣没想到陆长亭张嘴会是问这个问题,愣了愣,方才道:“从王府。” 陆长亭这才挪开身子,好让朱棣走进来,他接着问:“几时回的王府?” 朱棣身后的程二笑嘻嘻道:“就方才,回了王府后,主子见你没在,便立即出来寻你了。”说着,程二还哀怨地看了陆长亭一眼:“没想到小长亭竟然是背着我们在用美食!” “你若喜欢,坐下来吃便是。”陆长亭满不在乎地指了指席面,等指完陆长亭才陡然想起今日的东道主乃是张行瑜,陆长亭顿时就有些不大好意思了。他转动目光朝张行瑜看去,正要说话,张行瑜却是极为善解人意地道:“请。”显然便是接受燕王带着亲随突然chā.入进来了。 陆长亭拉着朱棣在身边落座,程二却并未坐下来。他也只是嘴上说得溜,但真正场合上他却不会轻易乱了规矩。 张行瑜见状,便挥手叫来了伙计,让他给程二连同其他侍卫再摆了一桌饭食。吩咐完后,张行瑜方才看向朱棣道了一声:“逾越了。” 朱棣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若说原本还有醋意,那么在陆长亭拉着他的手,带着他一同坐下的时候,便统统烟消云散了。 哪管张行瑜有什么心思呢?反正此时唯有他方能这样亲密地与长亭坐在一处,只有他才能知道长亭的掌心有着怎么样灼热滚烫的温度。 想着想着,朱棣便如同上了瘾一般,他把玩着陆长亭的手,半点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陆长亭察觉到了朱棣的举动,面色微微一变。 难道恋爱当真会降低人的智商?不然朱棣怎么会做出这等举动来?周围可还有这样多的人呢! 陆长亭的心跳快了起来,甚至他很快感觉到呼吸似乎都变得不够顺畅了,陆长亭忍不住戳了一下朱棣的掌心,示意他消停一些。 但陆长亭绝对不会想到,这样的动作对于朱棣来说,却好比调.情一般。 指尖轻搔过掌面,这不是调.情是什么?朱棣无比坚定地认为。 陆长亭和朱棣在桌面之下进行着不可告人的“活动”,自然就顾不上说话了,张行瑜扫了他们一眼,心中有些奇怪。毕竟这会儿屋内突然奇怪地安静了下来。张行瑜抿了抿唇,道:“王爷的事情可进行得妥当了?” 朱棣这才顿住了把玩揉捏陆长亭那只手的动作,心底一边想着,长亭的骨头虽然硌人,但是ròu滑软啊……燕王觉得自己能玩儿一天。当然,此时朱棣面上还很是正经地道:“嗯,已然妥当了。” 张行瑜也不敢多问,免得触犯了别人的忌讳。其实打燕王进来以后,张行瑜心底就陡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排斥感,毕竟他是想要借此机会与陆长亭叙旧、说说话的,哪里知道燕王突然chā.入,自然的,有些话张行瑜便不能说了。 气氛虽然一时尴尬了起来,但大家都并非蠢笨木讷之人,很快便用其他的话让气氛重新归于正常了。 而这时候陆长亭也顺利挣脱了朱棣的大掌。 朱棣倒是没再做什么,他慢腾腾地捏起筷子,这才开始用食物。 桌面上的食物自然被换下了不少,而后重新送来的食物便是热腾腾的了,还氤氲着一股香气呢。 朱棣吃得慢条斯理,每当张行瑜按捺不住yù与陆长亭搭话的时候,朱棣便仿佛不紧不慢地开口了,于是张行瑜不得不回过头来和朱棣说话。 次数多了之后,或许张行瑜还没发觉到什么,但陆长亭已然是哭笑不得了。 ……吃醋?又或是极为霸道的占有yù发作了? 陆长亭不得不出声催促:“四哥若是觉得饱了,我们便早些回王府歇息吧。” 朱棣从善如流地放下了筷子:“走吧。”长亭一句“我们”便已经足够令他心旷神怡了。 这回轮到张行瑜怔住了。 张行瑜没想到好好一顿饭,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他不得不看向那厢的程二等人:“他们可用好了?” 程二一抹嘴站了起来:“好了,多谢张千户款待!” 张行瑜顿时就不知该笑还是不该笑了。 其余人也纷纷抹嘴,跟着站了起来,道:“多谢张千户。” 张行瑜勉强露出了个笑容来。 他总有种这些人迫不及待想要和他说再见的感觉。 其实这种现象放在北塞正常极了,他们吃饭都极快,竭尽所能地填饱肚子,说放下碗便能放下碗……当然这种方便战时调动的行为,看在张行瑜的眼中就成为对他的不待见了。 不过张行瑜心胸也不小,当然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他跟着站起身来,将他们送出了酒楼,随后才自己转身付了帐,紧接着离开了酒楼。 陆长亭和朱棣这厢一上马车,朱棣便放松地靠在了马车壁上,俨然一副休息的模样。陆长亭忍不住道:“既然已经回了燕王府,怎么不直接先休息一二?” 朱棣眼也不睁,轻笑道:“长亭知道缘由的。” 陆长亭是能猜到,但是猜到和从朱棣口中亲自说出来,那自然是不一样的。陆长亭舔了舔唇,犹豫着伸手掰了掰朱棣的身子。 朱棣动也不动,低声问:“做什么?”他低沉的嗓音在车厢里响起来的时候,随之散开来的乃是一股迷人的雄xìng味道。 陆长亭没有半点波动,只淡淡道:“靠着马车壁不觉得硌吗?” 不管硌不硌,这会儿那都是硌啊! 还用再想吗? 这样的时机实在千载难寻。朱棣想也不想便睁开眼,挪动位置,然后从善如流地靠着陆长亭的腿倒了下去,正好便枕在陆长亭的腿上。虽然陆长亭同时感觉到了腿上一沉,但好歹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就是这样的姿势,导致他微微一低头,便能瞥见朱棣的面孔。 他的眉眼,口鼻……都一一入了陆长亭的眼,陆长亭甚至能清晰看见他眉毛的纹路走向。 朱棣的皮相也是分外俊美的,陆长亭还隐约能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些当初在中都初见时的少年影子。 陆长亭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出了神。 不过此时他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单纯地垂下了眼,除非朱棣立即睁开眼来,方才会注意到陆长亭在注视他。 马车很快停在了燕王府外。 陆长亭很是干脆地将朱棣叫醒了,朱棣直起身来,面上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味道……他低声道:“从前总是长亭依偎在我怀中,难得四哥也有享受的时候。” 陆长亭推了他一把:“不是累了吗?快些洗漱了歇息去。”此时和朱棣逞点口头上的厉害,可没什么意义。 朱棣下了马车,随后回过头来,紧紧地盯住了陆长亭的双眸,像是非要从陆长亭的眼底捉住担忧之色一般。 陆长亭垂下眼睑,站起身来……腿麻得如同过电一般…… 陆长亭好歹没有摇晃,而是装作半点事也没有,从容地从马车上下来了。 陆长亭这般模样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朱棣,待陆长亭踏到实地上之后,朱棣也顾不上去瞧陆长亭方才是否在担忧关心他了,他竭力压制住想要将陆长亭抱起来的冲动,最终还是只选择了一个不起眼的做法。 他伸手将陆长亭拉了过来,一手搂住了陆长亭的肩膀,好让陆长亭直接靠在他的身上。 下人们照旧一脸见怪不怪。 倒是程二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个动作结束得很快,所以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程二的不对劲。 陆长亭靠着朱棣,腿也渐渐开始恢复了知觉,等他们走到了屋外,陆长亭已经能够自己走动了。 他正要推开朱棣,朱棣却先一步推开了跟前的屋门。陆长亭只得先拔腿进门,朱棣在后头“啪”地关上门,然后还不等陆长亭回过神来,一双手就从背后伸来,直接将陆长亭抱了起来,朝着床边去了。 陆长亭:…… 朱棣这会儿舒爽极了。 终于不用忍了! 陆长亭脸上闪过绯色,但他到底没有挣扎着要下来,反正……反正也就这么一截路,朱棣有本事就一直扛着他别放下来。 朱棣将陆长亭放到床上坐好,但是还不等陆长亭屁股底下坐热呢,朱棣就猛地将他按倒下去吻了上来。 陆长亭有点懵。 这是发生什么刺激到朱棣了? 不过这个吻虽然如狂风骤雨一般来得突然又霸道,但也结束得很快。 朱棣意犹未尽地直起身,道:“长亭可是忧心我休息不够?” “你难道不累吗?”陆长亭反问他。 朱棣笑了笑:“累。”说罢,他脱去外衫,头一次这般不讲究,直接在陆长亭身边躺了下来,他还顺便伸手将陆长亭拉拽着躺了下去。 “不过有长亭在身侧便不累了。”朱棣又道。 陆长亭抿了抿唇,伸手勾住了朱棣的手掌。 朱棣嘴角弯了弯,面上神色更为放松愉悦:“所以委屈长亭陪我歇息一会儿了。” “嗯。”陆长亭低低地应了一声,别的话却是并未多说。 朱棣是真的累了,他反握住陆长亭的手以后,便沉沉睡了过去,倒是没再嘴贫了。屋中很快安静下来,陆长亭顿时觉得自己似乎也倦意上了头,他闭上眼也渐渐入了梦去。 这厢,马三保和程二守在外头,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还是马三保当先问:“您可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程二咧了咧嘴,头疼着怎么措辞,老半天才从喉间挤出来一句话:“你常跟在陆公子身边,有没有觉得近来陆公子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有。” 程二摸了摸头:“……那是我想多了。” 马三保:…… 真好糊弄。 作者有话要说:  甜吗 _(:з∠)_ 第141章 洪武十七年,汤、高两家因贪赃枉法、扰乱军务、排除异己等多项罪名被判了死刑。 这年头砍人可不是砍你一个罪犯就成了,那是要砍就砍全家。何况在洪武帝看来,以他们犯下的罪过,诛全家也丝毫不为过。洪武帝是何等痛恨贪官污吏啊,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2 章 别说这贪赃枉法的人竟然还是在军队之中,洪武帝靠着军队起家,自然知晓军力的重要xìng,哪里还能容忍这等蛀虫。何况眼下还有各方豺狼等着洪武帝去收拾,这倒好,豺狼还没收拾,内部倒先有了蛀虫…… 由洪武帝cāo刀,再有朱棣暗地里的推动,平燕府以极快的速度除却了身上吸血的血蛭。 同时洪武帝还将此事诏告天下,敕令众臣引以为戒,平燕府的百姓中间也流传着他们的故事,当再说起汤家和高家,以及他们身边那些同样被处置了的附庸官员之后,淳朴的百姓们都是极为厌恶的口吻…… 这些人愧对皇上,鱼ròu百姓,挖坏了大明朝的根子,那就是千古罪人,该死! 而与之截然相反的乃是朱棣日渐高涨的声望。 在那日提到舆论之后,陆长亭便牢牢记在了心中,待到平燕府的风波一平,他连那史嘉赐都顾不上了,便立即让朱棣整顿了人手……朱棣自然是有求必应,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有什么重大的意义在其中,但是他信任陆长亭,便已经超越一切。 在确认史嘉赐那方暂时没有动静之后,陆长亭便将身心都投入到了其中,顺便还画点风水物的图纸出来,jiāo给计宝山去做。 转眼几个月过去,已然初见成效。 而这时候,陆长亭手中不仅多了几个打下手的人,还多了一沓从秦.王.府来的信。 朱棣数了数陆长亭桌案上堆积起来的信…… “十封了。”朱棣满是醋意地道。 陆长亭装作没听见。 通讯这样不发达的时代,能在几个月内送出这么多封信,的确显得过于勤快了些。 朱棣将信捏在手中:“我帮你放好。”所谓的“放好”,其实就是被朱棣收起来。 陆长亭眨了眨眼,也没反驳什么。朱棣这般吃醋的行为,也算点儿生活里的小情.趣了,他没必要去破坏。 “今日该是处决他们的日子了。”朱棣低声道。 陆长亭点了点头。 所谓秋后处决,最早来自于礼记中记载“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后又有汉儒董仲舒提出规定“王者配天,谓其道。天有四时,王有四政,四政若四时,通类也。天人所同有也。庆为春,赏为夏,罚为秋,刑为冬”,也就是说春秋应当是行赏的,而秋冬才是处以刑罚的时节。 在古人看来,春夏是万物滋育生长的季节,秋冬是肃杀蛰藏的季节,人们唯有如此顺应四时,方才能符合天意,得到上天神明的眷顾。 从此后,除却谋逆等大罪外,其余的罪犯便大都是等到秋季霜降后至冬至前进行。 汤一海和高云虎及其党羽们便是如此。 这个处决的消息一出来,那些还心怀希望的怕是要就此绝望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陆长亭勾了勾唇,道:“那汤月怕是也要高兴不已了。”汤月如今是汤家唯一还剩下的人了。她那做了小妾的娘也并非什么好东西,朱棣便也动动手指只留下了汤月。 朱棣点点头,口中却是道:“莫要说别人了,长亭的心思总是挂别人身上……” 陆长亭觉得很是无辜:“你的什么我不清楚,自然不用我再多问,我一双眼便能看个清楚了。” 朱棣的眸光微微一暗,意味深长地道:“还是有些东西是不知道的……” 陆长亭一对上他的目光,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不由立即道:“我此时还不想知道。” 朱棣也不失望,一边笑着,一边在陆长亭身边落座,道:“那便等以后吧……”说罢,朱棣恢复了一脸正色:“道衍回来了。” 之前陆长亭抵达北平的时候,道衍并未在北平,而是出行拜访友人去了。陆长亭还暗暗道,这主持当得可实在太不称职了!没成想,他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朱棣之所以会告知他,也是因为陆长亭与道衍还有个挂名的师徒名分在呢,按照规矩总该是要上门拜访的。 “我陪你前去?”朱棣问。 陆长亭的面色微微怪异了起来:“徒媳见老师?” “是徒婿。”朱棣纠正。这可关系到未来的上下问题,朱棣当然不让半步。 陆长亭懒得和他计较,反正朱棣要想吃上ròu,还不得是听他的? “那走吧。”陆长亭道。想来,朱棣也要借机与道衍商讨一些事宜了。如今陆长亭对道衍早没了当初的提防甚至是抵触。道衍这人是妖邪得很,但他在燕王夺位的过程中起了极大的作用,光是因着这一点,陆长亭待他也会比往日更为亲近。 想着想着,陆长亭还让人去备了份薄礼。 乃是他让计宝山做出来的,一个极为精致小巧的香chā。反正礼轻情意到便行了。道衍能缺什么?他不缺什么玩意儿。陆长亭送这个便也够了。 将那香chā用个漂亮盒子装起来,拿在手中倒也像模像样的。 唯有朱棣和马三保知道,那里头放的……不过是个香chā而已。 朱棣握着陆长亭的手,牵动着他一路出了门。 下人们还是一脸习以为常,马三保看在眼中,默默地叹了口气……只有他一个人旁观者清,真是压力好大。 待快要走到王府大门时,有几个身影朝着他们渐渐近了。 陆长亭顿了顿脚步,看清了前来的人,乃是纪紫蓝和汤月。 这两人如今都换了副打扮,虽说模样依旧妩媚,但是身上的气质却显得更为干净些了。 从前送汤一海想要将汤月送出去,自然是没将人家按正经人家的打扮,反而是将人家小小年纪便打扮得如同青.楼女子一般。如今换了模样,少女天真的一面便渐渐显露出来了。 陆长亭看着也觉得颇为感叹,就这个年纪,放在后世那都是父母捧在掌心的小千金啊,生得这样好看的姑娘,怕是各种疼.宠.都嫌不够…… 不过再看汤月面上,再无过去的木然绝望之色。她面上洋溢着的是普通小姑娘都会有的笑容,端的甜美可人。 陆长亭都不由得弯了弯嘴角,经历过风雨还能振作的人,总是叫人赞叹和佩服的。 汤月见陆长亭在打量自己,扬起头道:“我是来多谢陆公子的!他们死了……他们终于死了!”汤月说着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来。显然也是听闻了他们处决的消息。 看着她这般容易满足的模样,陆长亭忍不住笑了笑。 汤月也太实诚了些,光顾着感谢他,却是没有感谢朱棣,她难道不知道此时感谢燕王才是正确的姿势吗? 当然,汤月心思纯良,陆长亭自然也就不会刻意提醒她。有时候纯良些自然更好…… “嗯,恭喜。”陆长亭淡淡笑道。 汤月个子娇.小,闻言靠向了纪紫蓝,她牢牢揪着纪紫蓝的袖子,面上微微紧张地问道:“我、我能同纪姐姐一起,继续留在燕王府吗?” 纪紫蓝一脸错愕,忙低头去看汤月,她都没想到汤月会说这些话。在她看来,汤月虽然坚韧,但总归是带着些怯弱的,哪里知道她都不敢说的话,最后却是从汤月的嘴里说出来了。 陆长亭不由看向了朱棣,这燕王府可是他的。 朱棣却并不将这二人放在心上,若说之前朱棣还大为介意纪紫蓝其人的话,那么在陆长亭应下他之后,他便全然没将这纪紫蓝看在眼中了,留与不留,也就一句话的事,燕王府养活两个人是太容易不过的事。 因而他便很是大方地道:“长亭做主便是。” 在场其他人愣是没听出来朱棣秀恩爱的意思。 纪紫蓝不知道朱棣满不在乎的心思,她在世间艰难挣扎多年,只知道平等jiāo换的道理,若要获得什么样的生活,自然就要给予付出。她也知道,自己这等人,王府中没人能看得上她,她对陆公子的好感也就只能在好感之上止步不前了……如此……她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纪紫蓝咬了咬牙,道:“若能留在王府,为奴为婢我也是甘愿的。”纪紫蓝的眼里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她浑身学的就一个伺候人的本事,且不说那方面的伺候,要将人伺候得舒服了,她还是极为擅长的。 但朱棣并非耽于享受之人,自然不在乎这些。 而陆长亭眼底却是看见了纪紫蓝身上更多的优点……若说从前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子,哪怕自汤芸事件之后,陆长亭也看到了纪紫蓝身上的潜力。 他低声道:“那你们便继续留在王府中吧,衣食住行都由王府包了,但是别的钱却是没有的。若要赚钱也可,日后我再与你们细说。”此时站在路上谈论这些事,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陆长亭这话惊住了纪紫蓝和汤月,也让朱棣微微惊讶。 朱棣惊讶的是陆长亭这样的安排,难道长亭还yù用到她们?不过转念一想,只要不是用到那方面去,他便能放任陆长亭行事。 与朱棣的惊讶相比,纪紫蓝和汤月受到的都快是惊吓了。 听陆公子的口吻,可没有半点糊弄的意思……他是当真在考虑她们可以做什么。 纪紫蓝自然喜不自禁,眼圈都止不住地发着红,道:“多谢,多谢陆公子!”她对陆长亭的好感也就止步到此了,并非她不知恩图报反而厌恶陆长亭,而是她觉得自己对陆长亭的好感都是亵渎了他。 陆长亭的确如她对汤月说的那样,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人。 纪紫蓝从未想过能有这样的生活,而这些都是陆长亭给她的……她对陆长亭的情感自然而然地转变成了崇敬和感激,别的都被她挥散了。 纪紫蓝想着想着,拽了汤月一把,汤月这才从呆愣中回神,连忙也跟着感激起了陆长亭。 陆长亭倒是未觉得自己做了多么了不得的事,他道:“你们回去吧,我和燕王该出门了。” “是、是!”纪紫蓝泪中带笑,忙欢欢喜喜地带着汤月回去了。 待这厢陆长亭和朱棣一同上了马车,陆长亭便听他问:“留着她们能做什么?长亭不会是喜好这样的女子吧?” 陆长亭不快地扬眉:“若是喜欢,我何必等到现在?在未与你成事之前,我便将美人揽在怀中,岂不更好?”陆长亭不敢确定自己对朱棣有几分男女之爱,但他却敢确定他会如此忠贞不二下去。 他的本xìng就注定他无法做个花花公子。 朱棣顿时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长亭莫要与我计较。”朱棣说着说着突然抓起了他的手,摁向了自己的胸口道:“长亭可能感觉到此处的忐忑不安?” 陆长亭心说我又不是测心电图的……但他蜷了蜷手指,还是不自在地道:“有何可忐忑不安的?”他傲气道:“你只消知道,我是你的就好了。”这般示弱的话,偏是被他这般口吻说出来,朱棣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眸,心中顿时好一阵激dàng难耐,他忍不住扣住陆长亭的腰,吻了吻陆长亭的唇。 陆长亭知道这句话像是在调.情一般,他也预料到了朱棣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这反应有点过于激烈了…… 所以一把火点燃了整个草原,大概便是这样的感觉。 朱棣亲得越发难分难舍,手都掠过了衣摆,触到了厚厚秋衣之下的皮肤。 陆长亭方才忍不住推开了他。 陆长亭皱眉道:“要留下印子了……”亲得久了,那嘴都会肿上两分。从前总觉话本里写得实在夸张,临了落在自己身上,方才知道这真不是夸张,所以为了不顶着微红微肿的唇去见道衍,陆长亭明智地阻拦了朱棣的亲热。 朱棣心下有些遗憾,但是想一想反正也吃不到ròu,再撩下去苦的不是自个儿吗?他方才从善如流地放开了陆长亭。 朱棣笑了笑,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唇,道:“日后长亭若是愿意与我多说几句这样的话,我便忍不住要溺死在里头了……” 陆长亭没好气地道:“那我以后闭口不言了。” 也不知朱棣是从何处学来的技巧,如今是越发没有从前稳重兄长的模样了,说起情话来,倒是叫那些话本都不及。 陆长亭哪里知道,这一手还真是朱棣潜心从话本中学来的,不然怎会如此ròu麻? 自陆长亭往西安去之后,朱棣便开始未雨绸缪了,如今正好用上了,朱棣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陷入恋爱中的男人,总会担忧自己是否会过于木讷,而让对方觉得无趣极了。 若是陆长亭知道朱棣的这些想法,定会忍不住道:如今四哥已然奔放过头了…… 转眼马车便到了庆寿寺外。 他们常与庆寿寺打jiāo道,小沙弥见他们的马车近了,很是乖觉地出来候着了。 待两人一下马车,那小沙弥就迎了上来:“燕王殿下,陆公子。二位可是来见我们主持的?” “正是。”说话的乃是陆长亭,毕竟今日朱棣担当的是个陪客的角色,那陆长亭就要将主方的角色扮演足了。 小沙弥点点头,忙转身道:“请贵客随我来。” 道衍才回到北平不过一日,陆长亭来得也算早了,自然这等行为是用来刷道衍好感度的。 小沙弥将跟前的屋门推开,道:“主持在里头。” 陆长亭和朱棣齐步走进去,便见道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恭敬地朝朱棣见了礼,随后方才是看向陆长亭,道:“我正在想长亭会不会来看我这个老师,没成想还真等到了。”道衍面上涌现了点笑意。 这话里话外都提醒着自己,他是自己的老师了,陆长亭顿时就会意道衍对他来不来是极为在乎的。 陆长亭马上就送出了礼物,道:“赠老师的。” 道衍见他姿态乖觉许多,一时间还有点不大适应,但是转念又忍不住嘲笑自己,怎么还喜欢陆长亭那般抵触姿态吗? 道衍将那巴掌大的精致盒子托在掌心,明明其分量并不重,但道衍偏偏就觉得手心之上一片沉甸甸的感觉,他面上的神色更是不自觉地转为了温和。 “多谢长亭一片心意。”道衍说着将那盒子收了起来,却并没有急着打开。 请陆长亭和朱棣落座以后,他便让小沙弥端茶倒水送点心来了。 道衍打量了陆长亭一会儿,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3 章 “长亭在西安吃的什么,竟是又长高一截了?” 陆长亭担心朱棣吃醋,想也不想便立即道:“吃的都一样,我在北平时也长高不少,不过道衍师父没瞧出来罢了。” 道衍本也是寒暄一句,没成想陆长亭回答得这般较真,道衍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再揪着这个话题往下说了。 只不过……道衍的目光在陆长亭的脖颈上滞了滞,而后挪开了目光,不动声色地开始与朱棣jiāo谈起来。 陆长亭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必然分外无趣,他便干脆拈了两块点心,一边吃着一边出了禅房。 朱棣和道衍闲谈的时间并不长,结束之后,道衍还特意留他们在寺中吃了斋饭。 静坐在桌案前等用饭的时候,道衍的目光又扫了陆长亭的身上。 陆长亭诧异地回望了过去:“怎么了?”难道是嫌弃他送的礼物也太轻了? 道衍的目光并不躲藏,反而还刻意看了看陆长亭的脖颈,而后方才收回目光道:“无事。” 陆长亭哪里会信他的话? 他转头看了看朱棣,朱棣扫了一眼他的脖颈,跟着也道了句:“没事。”说罢,朱棣便面色自如地给陆长亭夹菜了。 陆长亭这才信了。 只是既然无事,那道衍那么瞧他是什么意思? 用过斋饭后,朱棣以仍有事务,携着陆长亭匆匆离去了,陆长亭也知道他们不适宜停留太久,现在朱棣在北平声望越是高,那么他受到的关注就越大,方方面面自然就要多加注意才是。 道衍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寺外,不过他的目光却一直黏在陆长亭的身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慈爱的老师。 陆长亭临上马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道衍。 道衍冷静自持地站在那里,面上看不出半点舟车劳顿的疲色,只是此时他面上也没了笑意,目光甚至有些冷的,配上他那张极为凶恶的脸,若是个心脏弱点儿的,怕是看上一眼便觉害怕极了…… 道衍似有所觉地朝陆长亭这边看了一眼,面上冷色陡然化为了柔和之色。他朝陆长亭点了点头,陆长亭淡淡一笑,关上车门在位置上坐好了。 陆长亭皱眉道:“道衍怎么有些奇怪?” 朱棣淡淡道:“他大约是发现你我的关系了吧。”他的声音竟然还透着点儿漫不经心的味道。 但这句对于朱棣来说甚为平淡的话,听在陆长亭耳中就仿佛一道惊雷。 道衍的志向是什么?做名臣!他要扶持朱棣继任大统!他若是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那还了得? 正常人都会觉得一个断袖的王爷,是与皇位彻底无缘的吧。 陆长亭的眉毛几乎是瞬间便拧到了一块儿。 朱棣见状,这才忙安慰道:“长亭莫急,就算道衍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也不会泄露出去的。” 相比起泄露,陆长亭更担心道衍将他视为一个拦路石。 但这些陆长亭又无法与朱棣说,他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朱棣忙将陆长亭搂入怀中,沉声道:“长亭信我,我怎会让你有事?” 陆长亭摇摇头,不再谈此话题,而是转声问道:“道衍是怎么看出来的?”陆长亭对这个结果也并不过分惊奇,道衍乃是何许人也?他的目光之锐利dú辣,应该能很容易地看出不对劲吧…… 朱棣抬手摩挲了一下陆长亭的脖颈:“这里……” 陆长亭倒是没觉得痒,他只是一下挣脱了朱棣的怀抱:“你不是说没事吗?” “道衍已然看破,再多说其它也是无用,当时周围还有其他人,我自然只能说无事,免得反倒将众人视线吸引到你身上来。”朱棣淡淡道,说着他的手指还划过了陆长亭的脖颈。 “不错……”陆长亭慢慢平静了下来。 除却初时的紧张和担忧外,现在他已经能冷静思考下面的对措了。 待回到燕王后,陆长亭便迫不及待地照了镜子,这一照,陆长亭却觉得实在是误打误撞、倒霉透了。 他脖颈靠后的地方有一处红印,乍一看就像是吻痕一般,他估计道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那处实际上是,朱棣将他扣在马车上亲.吻的时候,脖颈不小心撞出来的印子……现在时间久了,那处红印就渐渐就有变青的迹象了。 陆长亭的脸黑了黑,顿时觉得自己实在冤枉透了。 偏偏他还真的和朱棣有一腿……自己做贼心虚,倒也怪不了道衍轻而易举地便将他吓住了。 陆长亭指了指脖颈,转过身来对朱棣咬牙道:“四哥干的好事。” 朱棣正坐在桌案前审阅手中信件,听陆长亭出声,便他回过头来,看了看陆长亭的脖颈,道:“我还可以多干两件好事。” 陆长亭:…… 朱棣笑了笑,回过头去继续看手中呈来的信件。 其中还夹杂了一道不同寻常的信…… 朱棣缓缓展开来。 “四哥便半点也不怕吗?”陆长亭盯着他高大沉稳的背影看了会儿,突然出声问道。 朱棣头也不回:“怕。” 陆长亭不自觉地抿紧了唇。 “但我只怕长亭不够心悦我。” 陆长亭:…… 朱棣顿了顿,口吻突然一转,变得正经起来:“长亭以为如今的平燕府如何?” 陆长亭道:“没了蛀虫,自然干净无比,余下官员将领都愿听四哥的话了。” 朱棣笑了:“平燕府已然归顺燕王府,而庆寿寺又属平燕府,长亭,我敢让外人知晓我们的关系,是因为此处的主人乃是我啊。” 朱棣这话说得着实自信,甚至是有些自负的。 “我猜到一些道衍的心思,他很聪明,有手段有本事,但在庞大的平燕府跟前,他又算什么呢?”朱棣道:“早晚都是要瞒不住的,我不愿与长亭刻意遮遮掩掩,若是那般,岂不是整日提心吊胆?那我带给长亭的,岂不是半点好处也无,反倒尽是坏处?” 陆长亭微微动容:“你说的是。”他与朱棣有一处是极为相似的。 他们都并非喜好遮遮掩掩做什么地下恋情。 既然……既然已经走在一处了,那便不如将所有暴露的后果都先想清楚。捂着麻烦没有用,得解决麻烦才行。 陆长亭眨眨眼:“那以后便随你了……”“谁人知道都好,只要洪武帝不知道。”陆长亭想了想,还是补上了这一句。 朱棣的语气格外笃定:“我不会让他有机会知道的。” 做好暴露的打算以后,陆长亭反倒觉得轻松极了。 朱棣见他情绪有所好转,忙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陆长亭的跟前:“长亭,你看,接下来我们怕是没什么功夫去cāo心这些了。” 陆长亭定睛看了看,却见上面乃是应天府传来的消息。 这是……朱棣搜集来的情报? 陆长亭顿时换为了正色。 上面记载的乃是洪武帝的大动作。 比如命宋国公冯胜在大宁诸边隘监视哈纳出的行动,又比如命户部出库钞百万锭,同时征民夫数万人等等…… 陆长亭看着这段信息,脑子里陡然跳出了一段历史来。 这本该是发生在洪武十九年啊…… 这是洪武帝准备腾出手对付哈纳出和残元的征兆啊! 待到这些都扫dàng干净之后,方才是攻打蒙古兵。 这些都是有顺序先后的,洪武帝先是采取怀柔政策,虽然陆长亭觉得也没柔到哪儿去,然后才是出兵胖揍一顿,收服疆域。 陆长亭顿时就激动了。 洪武帝在为朱棣准备声势和军权,他便能为朱棣准备后勤无忧啊…… 陆长亭将信还给了朱棣,然后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了,朱棣将这个给他看,是为了特地在他跟前表出态度来,表示对他是毫无隐瞒的,由此也可鉴证他的一片心意了…… 陆长亭不得不说,这等方法实在粗暴……但也真是有用极了…… 朱棣笑道:“要委屈长亭了。” “委屈?”这话从何说起? “若与蒙古jiāo战,战争必然残酷,我虽想带长亭在身侧,但我却更忧心长亭安危,若要让我放下心来……” 不待朱棣说完,陆长亭便悟了:“又得多跑军营了对吧?” “对。”说罢,朱棣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再多教一教长亭。” 陆长亭顿时想到了更为年幼时,朱棣是如何教他功夫的…… 呵呵。 陆长亭将信甩给他,就出门让马三保给自己拿伤yào来了。 脖子上那块儿印痕,还是擦一擦为好,青青红红的,刺眼极了。 朱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叹了声可惜。 自这日后,道衍便没再邀请陆长亭,也没往燕王府来,这不得不让陆长亭怀疑,他是否被吓得不轻,于是便不敢来了。 ……但这个可能xìng太小了,道衍是什么人?他会被吓住? 陆长亭更相信道衍是在憋大招呢。 不过经过和朱棣一番闲谈,陆长亭对朱棣的信任更为坚固了,他自己也得到了冷静。不管道衍憋的是什么大招,他都不必为之烦扰了。 转眼冬至。 消失多日的三子和小厮潇潇方才回到了陆长亭的身边。 三子看着占据了位置的马三保,顿时苦了脸。 他只是跟着去军营里学了点儿本事,怎么一回来,自己在陆公子身边的位置就让人给挤掉了? 陆长亭看了看眼前黑了瘦了,但却看上去更为有劲儿了的三子,顿时觉得他怕是也回不到之前那般伺候人的活计中了…… 陆长亭干脆将他和潇潇同时列为了自己身边的“保镖”。 三子听了安排,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只要陆公子没将他从燕王府踢出去就是好的。 因着三子的缘故,陆长亭不得不联想到了纪紫蓝和汤月的身上,于是陆长亭大手一挥,让她们俩去学习钻研控制舆论了。 纪紫蓝聪明又心细,应当会有不小的成就,至于汤月……就先算作是附带的好了。 这两人之中有一个人会办事都成。 安排完种种事宜,很快便是过年的时候了。 太监带来了洪武帝送给儿子的礼物,同时还带来了皇帝和太子一同送给陆长亭的礼物。 当然,还是书。 除此外,还有秦.王.府送来的礼物。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晋王朱,周王朱都送了礼来。令陆长亭更觉错愕的是,这礼还都是送给他的。 “我应当还不值得这两位王爷如此对待吧?”陆长亭捏着礼单在朱棣身边坐下。这礼单对于他一个人普通百姓来说,已经格外丰厚了。 朱棣道:“好歹曾经你也要唤他们一声三哥,五哥。如今只口称二位王爷,连礼都收得极为不情愿,他们知道了,怕是要伤心的。” 陆长亭淡淡道:“从前都不曾送过,如今送来又有什么意思?” 朱棣笑了:“从前没送,那是因为没人知道你在我这儿啊。”说这话的时候,正直磊落的燕王身上竟然透出了点儿jiān诈的味道。 陆长亭:…… 不过随即陆长亭就摇头道:“那也不一样。我曾经口称他们一声兄长,但我与他们之间jiāo情深浅如何,四哥也是知道的。” 朱棣笑了:“我自然知道,都是比不上我的。” 陆长亭:…… 这人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他只听说过谈恋爱耽误学习的,怎么没听说过还让人脸皮变厚的? 朱棣走上前去,将陆长亭抱了个满怀,同时又塞了封信到他怀中。 陆长亭展开信来,随之挑了挑眉。 嗬,原本该在洪武十九年进行的行动,还当真提前了两年! …… 洪武十七年十二月,朱元璋采取了两条措施。 一是命宋国公冯胜在大宁诸边隘监视哈纳出行动,二是命户部出内库钞一百八十余万锭,拨给北平、山东、山西、河南以北的府县,再征民夫二十余万人,运米一百余万石,送往松亭关、大宁、会州、富峪四处,以备军饷。 以此切断哈纳出与残元联系,建立起前线粮饷供应基地。 …… 陆长亭喃喃道:“看来……”看来朱棣也未必会等到那么长久以后才能登位啊。 若有早早准备,或许还可将历史的进程提前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QwQ对不起,明天我不能这么咸鱼了! 第142章 明明是冬日,陆长亭却出了一身的汗,他收了势,从演武场走出来。 下人在门外等他,见他出来,马上凑上去道:“陆公子,又有送礼的来了。” 陆长亭忍不住再度错愕:“又是给我的?” 下人点头不已,同时看向陆长亭的目光愈加敬畏。 陆公子着实人脉广大啊…… 马三保将礼单送到了陆长亭的手里,陆长亭接过礼单一看,却是张行瑜送来的。 陆长亭就忍不住纳闷了,怎么大家都凑在今年来送礼了?他身上有可图谋的地方吗? 陆长亭想不明白自然也就不去想了。 他们送来的礼都一块儿搁在了朱棣的私库之中,陆长亭吃喝都是在王府,也没多少动用它们的机会,便干脆搁在一块儿存着了。当然,那些送来的书,则是被放在了陆长亭的屋子里。 陆长亭一边擦着汗大步走出去,一边扫了扫燕王府中大改的模样。 过年的气氛将整个燕王府都笼罩了起来。 下人们也知道扫除了汤家等人带来的益处,因而今年的下人们似乎也格外的欢喜。 陆长亭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了马三保,刚落座没一会儿,便又有人说,有人来拜见他了。 总不会又是来送礼的吧?陆长亭眨了眨眼,让下人放人进来了。 几道身影渐渐近了,很快跨进到了厅中,陆长亭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是计宝山,而除却他和他身后的伙计外,跟着他同时来的却有一个人……史嘉赐。 史嘉赐面带笑容,单看他的模样倒是颇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看来他是半点没发现自己的身份有所暴露啊…… 陆长亭扫了他一眼,为了不引起史嘉赐的警觉,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计宝山躬身道:“小师父过年好。” 这时候已然有了拜年的习俗,只是在某些地区并不大流行。计宝山也算是赶了个潮流。 陆长亭淡淡点头,让下人上了茶水点心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4 章 。 史嘉赐也跟着躬身道:“听闻陆公子回了北平,之前不敢来叨扰,便借着过年的时候上门来拜访了。” 陆长亭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叫人探不出他此时的情绪来。 计宝山和史嘉赐分别送出了各自的礼物,计宝山送的乃是风水物,而史嘉赐则要显得阔绰多了,他送出来的都是些华美之物,叫人看上一眼便能联想到它的价值该是何等昂贵。 计宝山看得傻了眼,顿时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这可怎么好? 史嘉赐面上笑意盈盈,半点没有夸耀自己的意思。 但陆长亭如今也不缺这些,所以也只是神色淡淡地叫人收下了。计宝山见状方才松了一口气,还暗暗笑道,也对,陆公子又并非那等俗人,自然不会将史嘉赐的玩意儿看在眼里。 陆长亭看向他们俩:“可还有别的事?” 计宝山摆了摆手,哪里敢耽搁陆长亭的时间:“没了没了,改日我再来拜访小师父。” 陆长亭点点头,让人送着他出去了。 史嘉赐倒是坐得极为稳当,半点没有要挪动屁.股的意思。 “史掌柜还有事?” 史嘉赐点了点头:“我买了个风水物,想请陆公子掌掌眼。” “何处买的?”若是计宝山那里的,便不用他掌什么眼了,毕竟如今计宝山的水平是越发地高了,实在少有出纰漏的时候。 “于外地购入。”言下之意便是并非从计宝山处买的了。 陆长亭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yào,便点头道:“拿来我先瞧瞧。” 史嘉赐笑了笑,让身后的下人将东西送了上来。 三个下人费劲儿地从脚边抬起一个大箱子,而后步履蹒跚着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极为小心地放下了箱子,随后才将盖子掀开来。 陆长亭身子微微前倾,看清了里头的物件。 那是个大物件! 虽然这已经是在明朝了,对于陆长亭来说已经是相距百年的古代了,但眼前的这玩意儿似乎来自更遥远的时代,它的身上透着一股浓重的历史气息。 这是一匹青铜马,长约三尺,高二尺有余,它仰首端立,竖耳鼓目,身形健壮优美,整匹马都呈出了跃动的姿态,高扬起的马蹄彰显着它的强劲。 陆长亭猜测,这玩意儿要么来自春秋战国时期,要么来自东汉时期…… 这哪里是风水物,这分明就是价值千金的古董啊! 史嘉赐可真够大方的! 陆长亭忍不住起身走近,然后微微弯腰去细细打量跟前的青铜马。这走近了,方才看出不同来。 陆长亭忍不住皱眉,实在暴殄天物! 这是谁干出来的? 那双青铜马的眼睛被换成了石头,陆长亭觉得这匹马的灵气和野xìng登时就被破坏殆尽了,此时他只能看出来呆板的味道。 史嘉赐倒是半点也不心疼,指了指,道:“那卖的人说,玄机尽在于此,我也不通风水,都是底下人买了送来的。” 底下人?哪个底下人能出手这样阔绰?陆长亭有疑,但却没有直直表现出来,他倒要看看史嘉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yào? “这是什么石头,那底下人可说了?”陆长亭问。 史嘉赐道:“说是什么灵石。” “灵石?”陆长亭顿时便觉得有些好笑,“哪里有什么灵石?”说着,陆长亭弯腰凑得更近了些,几乎快要贴到那马脸上去了。 此时外头的小太监喊道:“王爷回来了!” 朱棣腿长,步子又迈得极快,几乎是那小太监话音落下的时候,朱棣便已经一脚迈入到了厅中,于是他便也正好看见陆长亭弯下腰来,像是在去吻什么东西。 朱棣脸色一黑,待走近些,方才看清陆长亭是在凑近了打量一匹青铜马。 不过就算是个死物,那也让朱棣很是不快。他快步绕到陆长亭的身后,伸手捞住了陆长亭的腰,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这是做什么?” 史嘉赐忙朝他见礼,却被朱棣直接无视了过去。 “瞧风水物。”陆长亭应道。 “这样大?” “风水物不分大小。”陆长亭说罢,指着那马的眼睛道:“哪是什么灵石,不过这石头倒也与灵沾得上两分关系。清、朴、拙,这是灵璧石。灵璧石曾有个相关的传说,说亿年前,太阳炙烤着土地,大地张开一道道裂痕,祈求上天降下甘露,天意不改,并无雨露降下,大地愤怒之下低吼咆哮,体内的鲜血涌动,他撕扯着自己的身体,怒气膨胀之下,他的身躯坍塌倒下,远处的大海听见大地嘶吼的声音,拼命奔涌而来试图挽救干涸的大地,只是大地已亡,尸身和大海相结合,沉睡千年,在地底融合众多生命,最后便孕育出了灵璧石。” 陆长亭再度指了指眼睛:“因着这个传说,它便从此被赋予了灵气,宋人杜绾在《云林石谱》汇集了许多石种,灵璧石便居首。” 史嘉赐笑道:“陆公子果然知识广博。” “灵璧石还有治疗功效,对人体分外有益。”陆长亭淡淡道:“若论风水效用,倒是作用不显,分外鸡肋了。” 后世常用的刮痧板,便多由灵璧砭石制成。 史嘉赐面露遗憾之色:“原来作用不显啊……我初见它时,还觉得惊.艳万分,满心以为是个好东西,这才送来了燕王府上。” 陆长亭微微挑眉:“送我的?”一面陆长亭却是在心底道,这史嘉赐也该遗憾,这么好的东西,就让人这么给破坏了……用作风水物实在不如就做个古董,这若是收藏到后世,那可实在太值钱了! 史嘉赐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道:“本是想要送给陆公子的,但没想到它是个糊弄人的玩意儿,我还是让人将它抬回去吧。”史嘉赐的口吻可实在轻巧,半点没将这等宝贝放在眼中。 陆长亭立即出声道:“那便留着吧……”陆长亭扫了扫那青铜马:“倒也并非完全没有可改善之处。”留在他手里,好歹这青铜马还能有体现价值的机会。 史嘉赐面上表情顿时转为笑意:“陆公子不嫌弃那便是最好了,今日我也不算白来了……” 朱棣在一旁拧起了眉。且不说这史嘉赐已然被他们怀疑为了白莲教,光是这史嘉赐对陆长亭过于殷勤的态度,就足够引得朱棣好一阵不快了。 见史嘉赐说了告辞之语,朱棣便立即道:“来人,将他送出去。”而说这话的时候,朱棣全程都没有多看那史嘉赐一眼,他的蔑视和冷眼自然表达得无比清晰。 如今的朱棣是有资本可以傲视他人的,他已然不是过去那个势力衰微的燕王了。 史嘉赐也不生气,仿佛被什么天大的喜事砸中了一般,乐滋滋地带着下人出去了。 朱棣拥着陆长亭坐下,指了指跟前的一摞箱子:“都是些什么?” “史嘉赐和计宝山送的年礼。”陆长亭顿了顿,方才又问道:“我这算不算是收受贿赂了?” 朱棣低头像是在深思一般,随后道:“若你是燕王妃,那便算作是了……” 陆长亭果断挣开了朱棣的怀抱,指挥着下人将这些东西搬下去。 朱棣在背后笑了笑。哪怕是口头上占些便宜,也让他觉得舒服极了。 “今年比去年好。”朱棣淡淡道。 “哪里好?”其实陆长亭心中也觉得,还是在北平更为自在安逸,应天府虽好,但又哪里抵得过这里合他心意呢? “没人和我抢长亭了啊。”朱棣咂咂嘴道,像是还回忆了一番去年过年时的情景一般。 陆长亭眨了眨眼没有说话,思绪却是跟着被拉回到了过去。 那时候他就隐约瞧出朱棣待他不对劲儿了……没想到这么快,便是一年过去了…… 倒是显得这个年节格外的不同了。 朱棣也和陆长亭想得差不多,于是两人很是默契地将这次年节提高到了需要慎重对待的高度。 陆长亭让人将那青铜马放置在他们屋中后,便同朱棣一起用饭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 陆长亭依旧收到了不少的年礼,只不过有些是给他的,而有些则是送来给燕王的。陆长亭也隐约从中看出了一些苗头,这人都是见风使舵的能手,如今燕王声望越发强盛,显然无人可再忤逆燕王,他们还不快些趁此机会,在燕王跟前露一露脸……不求能得燕王另眼相看,能让燕王对他们的名字有个模糊印象,那便已是大善。 但他们哪里知道,从前朱棣愿意与他们坐在一处,都不过是制造出糊弄人的假象来,如今朱棣无须再如此,自然也就不会将他们看在眼中,或者说,朱棣从始至终都未将这些人看在眼中。 那些年礼多是被陆长亭退了回去,那些人也知道如今的燕王府门槛高得很,年礼送不出去,倒也在意料之中,并没什么可抱怨的。 不过因着史嘉赐的举动,多少给他们提了个醒。 燕王那里难以攻破,这不是还有个燕王义弟吗? 接下来又是一波送礼的……陆长亭实在不堪其扰,便令下人加强王府外的巡视和把守,而这回派出去的王府侍卫及亲兵,个个面孔冷厉,那些来送礼的哪里受得住这个?吓都给吓跑了。 陆长亭总算觉得清净了不少,也总算有功夫继续潜心看自己的书了。 很快,便是除夕。 陆长亭和朱棣两人坐在一处享用了美味的饭菜,明明只有两个人,但却半点也不显得孤寂冷清,反而让陆长亭很是享受这种安宁的味道。 秦.王.府依旧差人送了信来,毕竟是在年节时,陆长亭以极快的速度写好了回信,jiāo予了送信人。那送信人在燕王府过了个除夕夜,方才离去。 当然,这是后话了。 从陆长亭将秦.王.府的信捏在手中开始,朱棣便大为吃醋,连喝在口中的汤,都觉得味道是酸的。 往年两人都是一同守岁的,今年下人们便熟门熟路地搬了炉子、被子进门来,好让他们守岁的时候别冻着了。 但今年朱棣却只扫了一眼,便道:“都撤下吧。” 陆长亭微微愕然:“四哥今日要早睡?” 朱棣没说话,只捏住了他的手腕:“长亭随我回屋吧。” 陆长亭以为他是要回屋子守岁去,当然没有什么异议。今年他们的关系与往年不同了,有些话自然不能再当着下人们的面来说。 陆长亭很是顺从地跟着朱棣回屋去了,哪里知道他刚踏进门,信就被夺了不说,人也被扛上.床去了。 “做什么?唔……” 耳边伴随着烟火在远处zhà开的声音,陆长亭被推倒在了床上。 两人都是生手,自然也无法做多么过火的事……只脱了衣衫,彼此互助一番…… 不过纵然是这样,时间也飞快地跑着走了。 烟花声和人声渐渐地弱了。 陆长亭靠在朱棣的臂膀上,困意渐渐袭上了心头。 陆长亭之前从未想过,有一天守岁会是以这样的方式……陆长亭勉强睁大了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朱棣说着话。 “四哥能预测到与蒙古兵jiāo战在什么时候吗?” “不可能是在上半年……最早也是下半年了。秋冬时,也正是蒙古兵猖獗的时候。” 陆长亭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不自觉地往朱棣身上靠得更近了一些:“那便足够了……” “够什么?”朱棣微微惊讶,没明白陆长亭话里所指。 “若是火铳能变得更加厉害……在战场上能占优势吗?”这可是□□啊! 朱棣笑了笑:“有,但很微弱。” □□的改良,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还会微弱?陆长亭有些想不明白,原本袭上来的困意顿时就消散了。 “长亭是想改良火铳吗?没那样容易的,从制造,到实验,再大批制造,分发配备,训练熟练度,都是个花费时间不短的过程。何况要替换下之前的火铳,会耗费大笔的钱财。除此之外,火铳在战场之上,只起到辅助弓箭的作用,很难大量运用到战场之中。战争起的时候,多数还是使用冷兵器拼杀。” 朱棣短短一番话,说得陆长亭有些失望。 原来没想象中那样容易啊,并非仗着穿越者的金手指,画些图纸,做些先进的武器,便能轻松打倒敌人的…… 如此一来,大半年的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朱棣瞥见了陆长亭面上的失望之色,马上又道:“不过我很好奇,长亭打算如何将火铳变得更厉害?若是可行,我们可以从这时起开始制造研究,到日后再有敌人来犯,便可运用其中了。” 从冷兵器到□□的过渡是漫长的,但并非不能过渡过去。 陆长亭一下子就被朱棣这番话点醒了。火铳是要耗费时间物力,投入颇大,在战场上作用较小。但这并非说明它就无法改良了,并不代表它就起不到作用了。事在人为,既然陆长亭已经带来了理论知识,他总归是能将历史进程再提前一步的,一大步不求,那一小步总是有的…… 陆长亭面上渐渐涌现出了笑容,神情也骤然放松了下来。 朱棣将他面部表情的变化收入了眼底,一句话渐渐滚到了舌尖上来……长亭是为了帮我吗? “是啊。”陆长亭应道。 朱棣骤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忍不住问出了声。但是长亭说的什么?他说“是啊”……虽然只是那样轻描淡写的口吻,但越是如此轻描淡写,就越是戳动了朱棣的心。 朱棣掩下眼底激动得难以自已的情绪,将陆长亭搂得更紧了:“那就请长亭……再多帮我一些。” 朱棣从前是独立且信奉强大的,但是在陆长亭的跟前,他甘愿将自己放置到弱势的位置上。 能得长亭的挂心,可不容易…… 朱棣激动之下,望着陆长亭那张精致的面容,越发地难耐,于是将陆长亭按住忍不住又来了一番被翻红浪…… 若非手边没有可用的东西,朱棣一度觉得自己差点真的控制不了自己进入陆长亭的身体了。 陆长亭本就是强打着精神和朱棣说了会话,这会儿力气全然用尽,自然是更没什么精神了。他也就很是干脆地闭上眼,沉沉睡去。 朱棣转头看了看他的面容,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5 章 描绘勾勒过陆长亭的五官,连手指□□在外冻得冷了都毫无所觉一般…… 也许,长亭心中也是心悦我的呢。 想到这一点后,燕王满足地睡了过去。 新年一过,才刚刚入了洪武十八年的正月,洪武帝便下旨令冯胜为将军,出征哈纳出,先集结于通州,而后直掏金山。 这对于洪武帝来说是个大事件,对于被任命为将军的冯胜来说也是个大事件。但百姓们对此却并无所觉……因为这些事离他们实在太远了,他们过了年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 当然,紧密关注着此事的还有陆长亭和朱棣。 而这时候,准备好的内库钞也拨到了北平来…… 一切仿佛都在为将来的战争而准备着。 那场战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却是洪武帝试验儿子本事的一道难题。 陆长亭画出了曾经在博物馆和军事论坛里看见过的明朝火铳的图示,他没有急着jiāo给燕王府的人来督造,而是先问朱棣要了些用料,之后jiāo给了计宝山。 计宝山拿到图纸后,还笑了笑:“这是火铳模样的风水物吗?”计宝山并没想到这是将来要拿上战场使用的玩意儿,毕竟这和传统的火铳不一样,计宝山满心想着这是新的风水物,于是就拿去试着做了…… 做火铳和做风水物的工艺不同,不过计宝山在做东西这方面确实有些天分,倒腾着倒腾着,倒也真让他做出来些名堂了。 陆长亭暂时撒手没再管了,他开始努力地回忆其它的武器……然后想办法将它们一一画下来。记忆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所以为了确保图示无误,陆长亭不得不花更多的功夫去了解火铳。 自然的,陆长亭的时间就被塞满了。 朱棣对此倒是很喜闻乐见的,如此一来,也没多少人能接近长亭了啊……毕竟现在和长亭打jiāo道的,就剩下那些匠人,以及军营中的士兵,还有王府中的下人,以及他。这么多人之中,就只有他对于长亭来说是极为特殊的,这种独一无二的滋味儿实在太令朱棣沉醉了。 陆长亭忙着忙着,反倒忘记了自己看风水的正业。 直到史嘉赐又遣人来请他。 因着史嘉赐也是踏足过燕王府大门的人,下人们拿捏不准,便还是犹豫着将史嘉赐的人放了进来。 那跑腿的小厮生得很是清秀伶俐,笑嘻嘻的站在人前,叫人都难以对他那张脸说出拒绝的话来。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魔力。 陆长亭毫不怀疑,这是史嘉赐刻意为之。 “史掌柜请我去做什么?” 那小厮笑道:“请陆公子去瞧风水啊。” “有何可瞧的?”陆长亭记得,那史嘉赐的宅子里没有半点的毛病。 “史掌柜的宅子出事了。”小厮面上的笑容这才退去,反而露出了些微的苦色来。 这小厮变脸可真够快的! 陆长亭都有些哭笑不得,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不去。”陆长亭摇头。 小厮呆住了,大约是完全没想到陆长亭会拒绝了他。 “为、为何?”小厮结结巴巴地道。 “你语焉不详,我如何能信你?”陆长亭连看也不再看他了。 眼看着旁边的下人就要上前来请走他,小厮终于急了,忍不住道:“小人没有欺骗陆公子,小人怎敢?主人家的宅子是真的出事了……近来主人家亏损了不少钱财,这也就罢了,路上还受了伤。主人以为是流年不利,便特特去庆寿寺拜了佛,那庆寿寺的主持见了主人,还道主人命中本来是没有此劫难的……” 小厮这般模样,方才泄露了两分真xìng情。 “庆寿寺主持说的?”陆长亭问。 小厮连连点头:“是,正是那位年轻主持!” 其实道衍的年纪已经不算年轻了,但若是以一家寺庙的主持之位来衡量,他倒的确是年轻的。 道衍的确有这样勘人命数的本事,而这小厮不敢平白无故张嘴就扯庆寿寺主持,毕竟稍微有些消息门路的人,都会知道他同道衍乃是师徒关系。小厮自然不敢在他跟前撒这样的谎话。所以可信度是极强的。 只是史嘉赐怎么会出事呢? 陆长亭不得不想到小厮描述的,“主人家以为是流年不利”。 流年不利这个词,对于普罗大众来说,就是一个对运气不好倒了霉的形容词,但是对于风水师来说,流年也乃是风水学的范畴。 有时候宅子主人遇了流年,宅中又有五黄二黑形成,那么宅子主人必然会倒大霉…… 勘宅有时候也会瞧一瞧流年…… 所以也许那时候史嘉赐就感觉到,宅子有异了? 谁会犯到史嘉赐的头上去?将原本完美的风水作以改动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背后的人必须得小有些本事方才能成事。 为了生意上的事? 应当不可能吧……那当铺掌柜的例子在前,谁还敢前赴后继? 陆长亭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被勾起了两分兴趣。 “先回去等着吧。”陆长亭淡淡道:“这几日我都有些忙碌,若是得了空,便会前往探望史掌柜的。” 小厮虽然很是失望,但到底还是露出了笑容来,最后才依依不舍地被下人请了出去。 陆长亭当然不会立即就跟着回去,一直都有人负责盯住史嘉赐,让盯人的报上消息来便知晓有没有这件事了。 大约两日后,陆长亭方才从盯梢的口中确认了此事。 陆长亭慢条斯理地看了书,练了功夫,用了饭,然后才带着马三保,还有几个侍卫,往史嘉赐的宅子去了。 一路上他们阵势浩大,还吸引了不少百姓的视线。此举还有个作用,那就是以防那史嘉赐有什么yīn损手段等着他。 白莲教的人么,他总得提个心眼。 待陆长亭出了王府,这厢朱棣回到王府就扑了空,没多久,道衍前来,也扑了个空…… 两人听着那下人回禀陆长亭出府的消息,彼此看了一眼,还是朱棣当先出声道:“里面请。” 于是两人方才放弃了僵持的姿态,往花厅里面走去了。 下人们都知道王爷在接待极为私密的客人,所以很快便退下去了,侍卫们还在门外站起了岗。 道衍往外面扫了一眼,落座下来,端起茶杯浅抿一口,而后方才如同漫不经心一般,道:“燕王yù如何处置自身的感情?放任其吞噬自己吗?” 朱棣半点慌忙也无,他甚至是不紧不慢地道:“道衍,你有所逾越了。”正如当初道衍不是要必须选择朱棣一样,如今朱棣也不是必须要选择道衍。 道衍也没被朱棣这句话吓住,他巍然不动地往下道:“我是不愿见到燕王玩火自.焚。” “道衍说笑,我手头哪来的火?”朱棣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若是你今日前来,只为与我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那便请回去吧。” 朱棣快步走到门边,门外的下人见状马上进门来,收走了朱棣的茶杯,以及道衍才喝了一口的茶水。 道衍:…… 道衍重整面色,垂眸道:“燕王也不为长亭考虑一二吗?若是燕王有后悔时,可将长亭送至庆寿寺,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也许两三年……冲动自然便淡了。” 朱棣一句话也没说。 门外的侍卫和下人们也没听清里头的道衍说了什么。 但就在这瞬间,他们听见“喀拉”一声……齐齐僵硬地转头一看……门框……门框被生生掰下来了一块。 这一幕也落入了道衍的眼中。 道衍自知武力值不高,于是默默地闭了嘴。 “送他出去。”朱棣冷声道。 道衍马上道:“我在此处等长亭。” “不必等了!”朱棣不再收敛自己的怒气,声音yīn冷得几yù结冰。 一旁的下人们被吓得腿都软了,侍卫们好歹还见过世面,只是默契地齐齐低下了头,不敢在这时候再惹朱棣生气。 道衍站起身来:“王爷在担忧什么?我不会对他说出不该说的话……” “你已经说出不该说的话了,出去。现在,马上离开燕王府!”朱棣的怒气喷薄而出。 下人们忙跪了下来。 道衍却是慢慢朝着朱棣走近:“他是我的徒弟,我总该提醒他一二,燕王,我可以不说其他话,我可以当做您已然做好了遭受冲击的准备。但我总该要关心长亭一二的,他年纪小,我不希望他因一时而毁了一世。” “提醒我什么?”上了马车的陆长亭,突然记起没与朱棣打一声招呼,若等朱棣回来,知道他去了史嘉赐的宅子,必然会醋意大发。虽然吃醋也能增进感情,但陆长亭想着想着还是返身回来了。 哪里知道,他才刚走到花厅外,便听见了朱棣怒斥的声音。 陆长亭心底咯噔一下,已然猜到了是谁和谁发生了冲突。 果然,待他走到了门外,便见到了道衍那张脸。 “长亭来了。”道衍扬起了笑容,看不出半点怒气和不快。在他的映衬之下,此时朱棣的面部表情更仿佛地狱阎罗一般了。 “来了。”陆长亭这会儿是轻松极了,道衍在他眼中再也不是那个极难对付的历史名臣了。 “让他们退下吧。”陆长亭转头道。 朱棣挥挥手,花厅的门便关上了。 “长亭喜欢燕王?”道衍开口便问。 若非陆长亭早早做好了准备,怕是要被一口水给呛死了。 朱棣登时就沉下了脸,觉得道衍实在问了一个极烂的问题,就这么个烂问题,他都是不敢问的!怎么能从道衍嘴里问出来? 朱棣心底不自觉地被揪了一把似的,他的心就悬在那里,不上不下…… 陆长亭“嗯”了一声,随即他觉得自己这声应得似乎有点轻了,所以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是啊。” 是……啊? 朱棣顿时被这两个字击中,脑子里蒙了蒙。 道衍面上表情却是有一瞬间的扭曲,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要说:  道衍如果知道自己是助攻……大概会悔不当初。 * 不行了我觉得我撒糖太多了,有点……不能这么来了…… 第143章 陆长亭成功用两个字堵住了道衍的嘴,不用等朱棣和道衍回神,陆长亭又问:“道衍师父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还有什么想问的…… 道衍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陆长亭已经用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朱棣伸出手来,抓住了陆长亭的手腕。 吃错yào了?陆长亭微微拧眉,朱棣的手劲儿有点过大了,像是过于激动难以自已一般,陆长亭毫不怀疑,在他松开手之后,自己的手腕会多出一圈明显的红痕来。 不过陆长亭虽然吃痛,但他到底没有开口说话。毕竟此时他和朱棣是一致对外的,当然不能在道衍跟前示弱半分。 这时候,没有人能看得到朱棣心底的激动,就像是在烈日炎炎下行走许久,对一口水求而不得的旅人,终于得到了这宝贵的一口水。说是整个人因此而活过来了都不为过。 朱棣花了好一阵的功夫平复情绪,半晌方才出声道:“道衍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便在此处说了吧。”这会儿朱棣放松且得意极了,长亭已经彻底让他心底的忐忑不安消散了。此时朱棣自然再不惧怕道衍与陆长亭说些有的没的话了。 道衍也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但是捅了也就捅了……道衍面上表情不改,淡淡道:“既然长亭如此坚决,我还有何话可说?万望长亭日后莫要后悔才是。” 陆长亭摇了摇头,“不会有这样一日的。”未必是他对朱棣的感情如何信任笃定,陆长亭只是相信自己深思熟虑之下的选择,相信自己的xìng格。何况若是在道衍跟前,泄露出半分动摇软弱的意思,陆长亭毫不怀疑,道衍便会从中找到切入点,再度企图分隔他们二人。 其实说来说去,他与朱棣如何,日后后悔不后悔,都是与道衍没甚干系的。 道衍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又气又笑一般。 陆长亭静静等了一会儿,道衍方才又道了一句:“若有那时,可来庆寿寺。” 来庆寿寺干什么?陆长亭实在难以理解道衍对待他的热忱,陆长亭想也不想便一口拒绝了:“不会有那时的。” 朱棣此时心情更为激dàng,他忍不住牢牢捏住了陆长亭的手腕,若非道衍在跟前,他便已经按捺不住将陆长亭扣倒在自己怀中,奋力亲.吻之了。朱棣将陆长亭往身后拉了拉,说了和陆长亭一样的话:“不会有那时的。” 道衍大约也知道了自己说的话实在不招人待见,所以他明智地选择饿了不再言语。 “我想今日道衍师父应该不会留在燕王府用饭了。”陆长亭淡淡道。 道衍掩下眼底的无奈之色。这是连饭都不让吃了…… 道衍点头,干脆利落:“告辞。” 待他走出去后,陆长亭面上神色骤然一变,埋怨道:“四哥,你捏痛我了。” 不过这话听在朱棣的耳中,就仿佛撒娇一般。 朱棣面上渐渐涌现出了喜色,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越发浓厚起来,他颇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低头再看,长亭的手腕之上果然红了一圈,周围的皮肤更是泛着青白之色,朱棣顿时心中一疼,忙俯下身去吹陆长亭的手腕。 陆长亭:…… 这个动作显得幼稚也就罢了,朱棣似乎还在激动之下,完全忽略了身边的人。 陆长亭不得不抬手戳了他一下:“四哥,我有事要出门一趟。” 朱棣却是态度强硬地将陆长亭搂着往里去:“今日哪里也不许去。” 陆长亭:??? 难道是朱棣从道衍那里受什么刺激了? 陆长亭哪里知道,朱棣的确是受刺激了,但却是受了他的刺激,此时正是情绪难以抑制的时候,哪里舍得放他出门去? 朱棣将人留在花厅之中,又令下人去备下酒菜。陆长亭无奈,只得让马三保等候在外头,推迟了去见史嘉赐的日子。 “道衍走得太快了些。”陆长亭叹道。他应当先问一问道衍,确认那史嘉赐确实是倒了霉运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6 章 偏偏当时忘了个一干二净,脑子里哪里记挂着什么史嘉赐,三言两语就将道衍给怼走了,这时候想起来,陆长亭方才觉得有些遗憾。 假如道衍知道自己在陆长亭心中的价值就体现于此的话,怕是会气个倒仰。 朱棣不知道这些,只听出了陆长亭的可惜之意,不由顿时扬眉道:“走得快才好,若是慢些,我倒是怕控制不住自己了。”越是强势的人,便越是不允许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你可以做我的幕僚,可以为我出谋划策,卖弄你的本事,但你不能干扰我的决定。 朱棣便是如此。 他可以欣赏道衍的聪明,可以对他委以重任,甚至可以礼遇他,尊敬他,平等论jiāo。但这绝不代表道衍能左右他。 陆长亭忍不住轻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日后说这些话的人未必会少,道衍说在前,也算是给我们提个醒了。”陆长亭早就想通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因道衍所言而生气。待日后,他手中更握有实力,便更不必惧怕道衍会对他如何了。 说来,还是应了那句俗话,“打铁还需自身硬”。 朱棣此时却并不觉得被安抚住了,道衍说什么都好,只是在此事上便轻易踩到了他的底线。朱棣摇了摇头,道:“谁人来说这话都可,但道衍说这话不行,他忘了他的立场身份。” 陆长亭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只是……道衍这等奇才,哦不,可以说是鬼才,越是得罪了他们,他们才越是应当将道衍束缚起来,任他为他们出力方才解气啊! 若单单只是将道衍放走,不再任用他,只能是解一时意气,利益受到损害的还是朱棣。 陆长亭将这些想法按捺下来,陪着朱棣一块儿坐下来准备用饭。 今日的饭菜不知为何格外的丰盛,活像是过节了一般,陆长亭颇为迷惑,难道将道衍怼走,乃是一件极为值得庆贺之事吗? 陆长亭想着想着,不由看了看朱棣。 朱棣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即转过了头来,面上表情堪称温柔似水。 陆长亭实在没见过朱棣这般模样,吓得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朱棣是不是被上身了的念头。 当然,朱棣还是这个朱棣,只是他面上的.宠.溺喜爱之色仿佛要溺出来了似的,别说是陆长亭了,就是一旁的下人们都觉得实在摸不着头脑,总觉得燕王越是这般神色,怕就越是要出什么大事。 下人们不由得绷紧了脑子里的弦,生怕犯半点错误。 陆长亭同朱棣一起用完了这顿丰盛的饭菜,席间朱棣实在太过殷勤,陆长亭有些遭受不住,便早早结束了这顿饭。 “先别走。”朱棣的手按在了陆长亭的腿上,炙热的温度能很好地透过衣衫传递到陆长亭的皮肤上。 谁让朱棣的手直接伸进衣摆里去了呢? 陆长亭面色僵了僵,有些不明白朱棣闹的是哪出,但他到底还是好好坐在了那里。朱棣大手一挥,让人撤去饭菜,转而换上了温好的美酒,再配些下酒的小菜。 “长亭陪我喝些酒吧?”朱棣转头看着他道。 朱棣的目光过于炙热又专注,倒是叫陆长亭有些不忍拒绝。 “今日不去军营了吗?” “不去了,长亭陪我一日。”朱棣口吻不容拒绝地道。 陆长亭以为他是仍旧介怀道衍之言,方才会有这些反常的举动,陆长亭在心底措了一下辞,而后道:“四哥不必在意那道衍所言……” “我不在意。”朱棣想也不想便道,说罢,他挥退了下人们,这才对陆长亭道:“只是……” “只是什么?”面对此时的朱棣,陆长亭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朱棣并没有急着说出后半句话,而是先倒了一杯酒,这才头也不抬地道:“我在意的只有长亭之言,长亭若是此时愿意再对我说一声喜欢……” 陆长亭这才骤然明白过来,原来朱棣所有的反常都起源自这句话。 有那么值得令人欢喜吗?陆长亭转过头去,定定地看着朱棣,朱棣仰头饮下酒,目光却是至始至终都放在了陆长亭的身上,两人目光相接,陆长亭能充分感受到朱棣眼眸之中的暗涌在流动。 陆长亭也说不清那一刻自己的心底涌现了什么滋味儿,但他的确是突然就有了想要开口让朱棣如愿的yù.望。 “……我自然是喜欢四哥的。”从初时的难以启齿再到此时逐渐流畅的语言,随着这句话被说出来,陆长亭心底的心理负担一下子就没了。只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眸。 “不然我又怎么会应下同四哥在一起?”陆长亭一口气说了个干净。 纵然他的口吻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但是已经足够撼动朱棣的全副心神了。 “长亭。” “嗯?” …… 静寂在花厅中蔓延开来,陆长亭正疑惑朱棣怎么不往下说了,他实在忍不住抬起了头,而就在这时候,朱棣抓住机会,伸手揽住陆长亭的后颈,然后起身吻了上去,正正吻在陆长亭的唇上。 一股酒香顺着飘进了陆长亭的唇间。 陆长亭瞪大了眼,条件反shè地朝门的方向看去,当看到大门紧闭的时候,陆长亭方才松了一口气。他可没有大庭广众之下便与朱棣表演亲热的癖好。 朱棣抬手遮住了陆长亭的眼,然后将他抵在了酒桌之上。 他的动作看似粗暴,实则轻柔得很,陆长亭的腰顶上酒桌也并不疼痛。 只是……这是要做什么? 刺激和紧张的情绪再度jiāo织起来将陆长亭笼罩其中。 朱棣舔了舔陆长亭的唇,而后微微起身问:“长亭要尝尝酒是什么滋味儿吗?” 我已经知道是什么味儿了。 不过朱棣并没有给陆长亭说话的机会,朱棣端起酒杯又饮了一口,然后俯身渡给了陆长亭…… 这种套路从前陆长亭只在电视剧里见过,那还是青.楼女子的手段…… 不过此时由朱棣做来,自然是半点脂粉气,半点矫揉造作都没有。陆长亭不自觉地微微抬头,好让那口酒水顺利滑入到喉中,但是因为角度的关系,陆长亭还是被呛了个爽。 陆长亭咳了两声,酒水难免顺着嘴角滑落了一些。 朱棣双眼亮得惊人,看着他这般模样,陆长亭觉得自己仿佛又见到了那日那个气势惊人的朱棣。朱棣再度俯下身来,顺着陆长亭的嘴角一点点舔吻下去,痒麻的感觉覆盖在了陆长亭的脸上、脖颈上、锁骨之上…… 陆长亭突然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也许不仅仅是擦qiāng走火的程度…… “甜的,醉人。”朱棣将陆长亭嘴角漏出来的那点儿酒水吸了个干净,而后还舔了舔唇,动作颇有些情.色的味道,由他那张俊美的面孔做来,实在令人忍不住跟着脸红心跳起来。 朱棣说完又亲了亲陆长亭的唇,然后伸手摸到了陆长亭的衣衫里去…… 陆长亭:…… 不好的预感要成真了? 就在衣衫半解,同时又被吻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他方才听见朱棣声音低哑又迷.人地在他耳边道:“长亭,我心中实在太过欢喜……没有什么能抵得上你那句话了。” “我很高兴。” 高兴得恨不得吃了我吗?陆长亭被迫与朱棣对视了起来,他能清晰感受到朱棣眼底隐藏起来的侵略意味。 朱棣的手在衣衫内游.走一番,撩拨得两人的眼珠子都有点红。 然后朱棣收起了手,还贴心地为陆长亭整理好了衣衫,重新抱着他坐好。 “还喝吗?”朱棣问。 陆长亭:…………………… 他有种被点完火就算完的感觉。他该对朱棣说什么?小妖精,你得为你点的火负责吗? 朱棣笑了笑,将酒杯放了回去:“不想喝?那陪我坐会儿吧。” 陆长亭:……………… 朱棣觉得心底舒畅极了,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倒了杯酒,陆长亭劈手夺了过去,恶狠狠地喝了下去。 朱棣:? 他怎么有种……长亭有些不快的感觉? 朱棣庆幸,幸而他方才维持住了清醒,没有借着这样的时机对长亭胡来,不然的话,长亭怕是要更为不快了。 陆长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抢过酒壶来,倒酒……以掩盖心底那点儿无所适从的失望。 陆长亭的酒量多浅啊,几杯下肚就醉了。不过长得好看的人哪怕是饮醉了酒,模样也依旧是好看的,何况有的人在染上醉色之后,便显得愈发动人了呢…… 陆长亭恰好就是这样的人,他的眼眸若迷雾般朦胧起来的时候,最是叫人抵挡不能。 朱棣忍不住亲了亲陆长亭的眼睑,“回去睡吧……你困得眼睛都快流泪了,看着叫我心疼。” 陆长亭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步履稳健地往门外去了。 陆长亭和朱棣其实都是纵然喝醉了酒,但依旧能维持住仪态的人,所以陆长亭能自如地走出去,而周围的下人并没有发现他身上半点的不对劲之处。 其实朱棣若是没有对上过他的眼眸,那么朱棣也无法判定他是真的喝醉了。 朱棣跟着快步走出来,从后面捞住了陆长亭的背,然后让陆长亭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自己的身上,就这样带动着陆长亭回屋去了。 在陆长亭醉酒之后,朱棣还不允许任何人chā手,而是选择了贴心地亲自给陆长亭换衣衫,洗漱……最后扶着陆长亭一块儿上.床去……睡觉了。 到翌日醒来后,陆长亭的脸都是黑着的。 朱棣还当他是有了醉酒的后遗症,便没将他再带到军营里去。 陆长亭臭着脸休息了半日,觉得心头那口郁气吐出来了,方才带着马三保往史嘉赐的宅子去了。 自那小厮来了之后,这已经是好几日过去了。 史嘉赐躺在床上,等得望眼yù穿。 刚刚新年过去不久,史家便沉浸在一片冷清的气氛之中。 陆长亭从马车上下来,史家下人似乎早早就有所准备,马上小跑着迎了出来,连声道:“陆公子请!陆公子请往里面走!” 那下人热情得就差没托着陆长亭往里去了。 等陆长亭被带入到内院中后,陆长亭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下人会这样热情了……因为史嘉赐的情况说不上太坏,但也绝对说不上好。 史嘉赐的这个模样,比起之前送年礼的时候,有了不小的变化,首先是面色明显发黄,这是憔悴生病的表现,再是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显然受眼下的麻烦所苦,棘手得不知该如何解决,还有他卧床不起的姿态……以陆长亭对史嘉赐的了解,若他只是受了些小伤,绝不可能就此卧床不起。毕竟史嘉赐从来都是礼数俱到,好让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若非反常情况下,他又怎会见了陆长亭也仍旧不动呢? “史掌柜病了?”陆长亭在床边站定问道。 史嘉赐淡淡一笑,风度倒是在的,他道:“恕我不能起身迎接陆公子。”他顿了顿方才道:“不是病了,是之前受了伤,不知怎的恶化了起来。” “请史掌柜将前后仔细与我说一说吧。” 史嘉赐点头,但随即他却先转头吩咐下人为陆长亭搬来了椅子,椅子上还垫了软垫。等到陆长亭落座之后,史嘉赐才开口说了起来。 他上月出门做生意,在路上遭遇了劫匪。 如今要在平燕府内遭遇劫匪不太容易,毕竟平燕府守了不少的军队,哪个匪徒这么不长眼敢在平燕府动手?再说自那汤家、高家倒下以后,整个平燕府也被肃清了不少,各地都乖觉得很,不敢再犯半点错,又怎会纵容匪徒作乱呢? 陆长亭没有急着开口,他暗暗审视起了史嘉赐。 这故意自己受伤的人……也不是没有。 史嘉赐叹气道:“就是因和那些劫匪动手,我才伤了腿,那时还不觉有事,连夜赶回了北平。哪里知道在北平的生意也出了麻烦,竟是有客人闹上门来,还砸了我两家铺子。我向来待人和善,少有得罪人的时候,我自然是想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出了这些事……后头我总怀疑是这宅子的风水被人动了手脚,但我不通风水,自然是瞧不出哪里不妥的。我不敢打搅了陆公子,便先去了一趟庆寿寺,心中想着或许只是近来倒霉了些,拜拜菩萨也就好了……” 之后的事陆长亭也清楚了。史嘉赐和那小厮说的无二。 只有一点…… “我从庆寿寺回来不久,伤口便恶化了,直接影响到了行走,请大夫来看过,大夫开了yào,拍着胸.脯说不出十日便能有大的好转。但……”史嘉赐苦笑一声:“方才大夫刚走,这大夫今日说的却是,这病难治了,他怕是无能为力了。” 史嘉赐的面上渐渐笼上一层灰败之色,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作伪。 “能否允我看一眼伤口?”陆长亭面色不改地问。 在没有确认史嘉赐并非撒谎之前,陆长亭都不会表露出半分情绪来。 那日求见陆长亭的小厮也在一旁,小厮好奇道:“陆公子还会瞧伤么?” 史嘉赐皱眉斥道:“多言!” 小厮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忙闭了嘴,看来史嘉赐在宅中积威颇深。 “史掌柜?”陆长亭催促了一声。 史嘉赐温润的五官都挤在一处去了,随后动作艰难地揭开了被子,一股yào味儿混合着血腥味儿,还有股淡淡的仿佛腐ròu的味道顿时充斥在了陆长亭的鼻间。 陆长亭被这个味道熏得一下子都精神了。 若是故意为之,那史嘉赐未免也对自己太狠了! 陆长亭看向他的腿。史嘉赐会意,又极为艰难地掀起了裤腿,他腿上的伤口顿时就入了陆长亭的眼。 那是一处刀伤,从他的左腿斜着贯到了右腿上,或许是因为行凶之人后劲儿不足的缘故,史嘉赐右腿上的口子并不长,但纵然是如此,他腿上的伤口也恶化得很厉害,伤口处黑黑的yào膏混合着血ròu,实在叫人看了一眼不想再看第二眼。 这个伤,不可能作假。 这得后世的特效化妆师才能做到啊!何况就算是特效化妆,那摸一摸,闻一闻也就暴露了。但眼前的明显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7 章 陆长亭不由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严重?” “大夫也给不出个理由来。”史嘉赐摇头,面上满是失望之色,“若是再这样下去,最好的情况便是日后我都用不了这双.腿了,最坏的情况便是扛不住就此丢了xìng命。” 陆长亭眉头皱得更紧,他好歹也跟着道衍学了点儿医道,自然知道史嘉赐说的并非虚言。 那就奇怪了,谁会这样大费周章地来对付他一个商人? “史掌柜可有怀疑的对象?”陆长亭问。 史嘉赐摇了摇头。 陆长亭这时候倒是发现了点儿不对劲。史嘉赐在撒谎。说明他分明是有怀疑对象的,但却不愿对陆长亭说出。 陆长亭也没追问,他起身道:“那我先在宅子里走一走。” “好。”史嘉赐说着,便让那年轻小厮陪着陆长亭在宅子里走动了。 陆长亭带着人走到门口了,才骤然回头道:“伤口不要捂着,也不能穿裤子,勿要让衣物遮盖住伤口。” 史嘉赐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是。” 陆长亭加快脚步走出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史嘉赐缓缓躺了回去,面上神色却渐渐变得yīn郁了起来。 从屋子出来后,陆长亭就放慢了脚步,他没必要走得那样快,毕竟只有细细观察才能发现到不对劲之处。 若是风水被动了手脚,没有几个月的功夫,陆长亭也较难清晰看见宅中的气息变化。 没有这个作弊的金手指,陆长亭就只有更细致地去观察了。 从史嘉赐所言可见,这史家没有半个下人受伤倒霉,那么这就只是单单针对史嘉赐的。他先是受了伤,再是损了财,可见是命数之中有这两处被克了。 五行之中水多有生命之象征,而金则是代表着钱财富贵。 也就是说,史嘉赐八字中的水和金被克制住了。 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先是以土克水,史嘉赐缺水,自然无水克火,而再用火克金,自然是没有东西可以阻拦了。 陆长亭先以这个为猜测的立足点,更为仔细地关注起了周围五行属土和火的东西。 但是,也不知是那幕后之人当真如此谨慎,还是如何……陆长亭竟然很难发现有与这宅子不协调的地方。 史嘉赐不可能撒谎,他身上反常的情况也的确说明着,屋子的风水是有异样的。 那么什么情况下,屋子才很难有破绽出现呢? 陆长亭顿住了脚步。 小厮小声问:“陆公子,不往前走了吗?” 陆长亭没说话,但他脑子里渐渐浮现了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结论。能动手改风水的都是风水师。之前宅子的风水被改成了富贵的格局,而如今却成了这样的格局。算得上是大动干戈了,这样的异处只要有经验的风水师应当都能看出来。若是看不出来,那只能说明前后风格是一致的,哪怕是改动后的风水也已经能与从前的融为一体。 也就是说……曾经给这个宅子改风水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如今再改风水坑害史嘉赐的人。 史嘉赐应该也猜到他了?但史嘉赐为何不说? 陆长亭暂时按下心底的疑问,抬头继续打量这座宅子。 心底一旦有了目标,就好像乱糟糟的线团之中终于捻到了那根线头,自然剩下的也就渐渐清晰起来了。 陆长亭加快了步子,一边走一边将宅子的模样记在脑中,等走完后,陆长亭方才往史嘉赐的屋子返回。 陆长亭进门的时候,史嘉赐正在喝yào。 那碗yào浓稠发黑,陆长亭光是看一看便觉得想要反胃,他忍不住微微别开了脸,等史嘉赐喝了之后,他才走近了。 “史掌柜心底可有怀疑的人了?若史掌柜没有,我心底却是有了。”陆长亭淡淡道。 史嘉赐面上顿时涌现了惊奇之色,他是真的没想到陆长亭这样快便有了怀疑的对象,但陆长亭与他jiāo集甚少,怕是连他身边有哪些朋友都不知道。 这位陆公子是如何有了怀疑对象的? “之前给史掌柜改风水的风水师是谁?史掌柜不如派人将他抓起来吧,我瞧如今这宅子里的异样怕也出自他的手。”陆长亭说这话的时候,也有注意留心史嘉赐的面部表情。 而越是观察,陆长亭便越是相信自己的怀疑没错。 史嘉赐的目光微闪,挥退了下人,这才低声道:“的确……的确,我也怀疑过他。但我抓不了他……” “他不是平燕府的人?” 史嘉赐点头:“陆公子实在聪慧,正是如此。” “那你可报案。” “风水之事,报案又如何?”史嘉赐苦笑。 “在北平报案即可,知县会很乐意受理的。” 史嘉赐目光闪了闪,像是有些心动,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太难了。” 不,不对,这不符合史嘉赐的xìng子。 “史掌柜为何不敢如此做?因为那人乃是史掌柜的熟识?”陆长亭脑子飞快地转动着,隐隐又有了个猜想。 史嘉赐顿了顿,点头:“是,我不忍如此待他,所以只请陆公子为我瞧出风水异处,再为我扭转到之前的模样,我便满足了。” 陆长亭微微挑眉:“那史掌柜怕是要等上好几日了。” “这几日我还是能等的。”史嘉赐微微一笑。 “嗯,那今日我便先告辞了。”陆长亭此时归心似箭。 史嘉赐当然不会挽留,让那小厮送着陆长亭出去了。 陆长亭走出去之后,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史嘉赐的模样,这人身上的秘密可真够多的…… 陆长亭很快就回了王府,哪里知道朱棣竟是比他更早一步回到了王府中。 “去哪里了?”朱棣鼻子敏.感,很快就闻到了陆长亭身上的yào味儿和血腥味儿。 “去看了一眼史嘉赐……”陆长亭说完,便见朱棣扬起了眉,陆长亭也不作停顿,马上一口气地说了下去,将整个事件都讲了个清清楚楚。 “也许我可以猜测,那个风水师便是白莲教的。”陆长亭道。 朱棣点头:“看来还是得抽出功夫来,将史嘉赐解决了才好,说不定那史家便是白莲教的一个据点。”说完,朱棣又深深地看了陆长亭一眼:“明知史嘉赐乃是白莲教的人,你还敢上门去……” 陆长亭眨了眨眼:“我带了很多侍卫,还有很多百姓也瞧着我往史家去了。” “那下次也不许了。”朱棣用不容商量的口吻道。 若是换做从前,陆长亭最是厌恶别人这样的口吻,但此时听来,陆长亭竟然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暖意。 难道他是变成受虐狂了么? 陆长亭“嗯”了一声应了,马上转移了话题:“若那风水师是白莲教的,那他为何这样对史嘉赐?还有,这白莲教培养那么多的侍卫,是要做什么?” 朱棣笑了:“这还不简单?明日问那史嘉赐去便是!” “问?如何问?” “你带侍卫进门,我带亲兵守在门外,你便直接了当地问他,那风水师可是白莲教的人,若他心虚暴起,我便带人进来,将他拿下。进了大牢一样可以逼问。” 陆长亭:…… 真是好生粗暴的方式。 但是仔细想一想,他竟然觉得还是挺可行的。 “……就明日?你有空?” “长亭有事,我自然是有空的。” 这样的情话其实挺低级的,但是此时听来,也有不一样的滋味儿。陆长亭有点想要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是不是被触动了…… 当然,陆长亭最后也没有摸到胸。 “那便就明日吧,趁热打铁,趁着眼下还有些功夫,早早解决了也好。”想到之后还有无数的事等着他,陆长亭便没什么心思花费在这史嘉赐的身上了。 “嗯,不说此事了。”朱棣将他半搂半抱地带着进了花厅:“我等了你许久,快要饿死了,待会儿长亭可得用嘴喂我才好……” 陆长亭:??? 这人真的是朱棣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控制不住我的手撒了一把糖……真的不会吗!!!! 第144章 史嘉赐没想到陆长亭来得这样快,初时的错愕之后,史嘉赐便挂出了笑容来。\.しwxs520\. “还是陆公子本领高,这么快便有了头绪了。”史嘉赐勉力撑着床铺坐了起来,若是忽略掉他那难看的脸色,和满面病容,此时他脸上的笑容还是很好看的。 陆长亭摇了摇头:“别的头绪没有,我只有话要问一问史掌柜。” “什么话?”史嘉赐怔了怔,没想到陆长亭会是有疑问要问他。 陆长亭转头道:“请诸位都出去等待。” 史嘉赐点头,让下人们都出去了,于是陆长亭身后跟着的马三保和侍卫等人,也才退了出去,退出去的时候,侍卫们就守在了门边,这是以备情况有变,他们能在立即冲进屋子的情况下,还能拦住外面的下人。 史嘉赐并不知道这些,而史家的下人们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史掌柜,我今日来就是想问一问……那风水师可是白莲教的人?”陆长亭用平淡的口吻说出了极为震撼人的话,“可是因为如此,史掌柜才不愿意将那风水师供出来?” 史嘉赐的眼皮猛地一跳。 许是因为陆长亭口中说出的话太令他意想不到了,所以饶是城府极深,极为擅长伪装的史嘉赐,此时也出现了疏漏。他的失态只有一瞬,但就这一瞬已经足够陆长亭捕捉在眼中了。 不待史嘉赐说话,陆长亭便接着又道:“看来正是如此了。” 史嘉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失态已经入了陆长亭的眼,他不由得仰头再度朝陆长亭看去,仔细将跟前这位陆公子打量了一番。 从前他只知道陆长亭的风水本领厉害,又得燕王看重,还生得姿容绝色……但他从来不知道对方会敏锐到这等地步。此时再见陆长亭镇定冷静的姿态,史嘉赐心底都不由升起了欣赏的心思来。真是不看不知道,越是深入的看,便越被惊骇得厉害啊! 其实陆长亭此时远不如表面上那样镇定,毕竟他要防着史嘉赐暴怒而起,让史家的下人们将他扣在这里。 这狗急跳墙的事可不新鲜。 陆长亭静静等了好一会儿,却也不见史嘉赐有动作,而他更是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说,这是何意?陆长亭暗暗拧眉。史嘉赐到底是什么心思?陆长亭一双眼也算是敏锐了,但此时他却实在瞧不出史嘉赐的想法。 外面的侍卫都等得拧起了眉,若是里头再没有响动传出,他们便要破门而入了。毕竟陆公子的安危,是半点也不能开玩笑的。 而就在这时候,史嘉赐总算开口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陆长亭道:“陆公子猜的不错,他的确是白莲教的人。” 陆长亭微微惊讶,没想到史嘉赐会选择坦白,但是想一想史嘉赐的xìng子,便也不显得奇怪了。史嘉赐怕是还想耍些聪明……陆长亭开口便道:“史掌柜是想说,在发现风水师是白莲教的人后,yù将他举报到官府,从而惹恼了风水师,才招来了这等灾祸吗?而风水师失踪后,史掌柜便更不敢报官了,一是担心那风水师继续报复,二是风水师失踪,无从对证,万一将自己也牵连进来便要命了。史掌柜是想说这些话吗?” 陆长亭这是一口气将史嘉赐半真半假编造谎言的后路给堵死了。 史嘉赐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陆长亭便继续静静等着,看这史嘉赐又会作何反应。 而门外的侍卫听见里头传出了说话声,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把守住大门不动摇。 陆长亭目光锐利地盯着史嘉赐:“史掌柜,我们认识的时日也不短了,或许史掌柜还不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达目的我是不会罢休的。还请史掌柜诚实作答,否则我也无法救你。”这个救,治的就不仅仅是风水上的麻烦了,还有史嘉赐即将面临的牢狱之灾。 史嘉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面上神色不显,但陆长亭却知道此时的他脑子里定然有着无数思绪在打架,就看最后哪个能胜出了…… 又是一阵静默。 外头的侍卫又有些等不住了。 史嘉赐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从前是我小瞧了陆公子,没想到陆公子能有这般敏锐的洞察力。不错,若不是陆公子这番话在先,我的确会说出那些话。但现在看来,已经对陆公子半点用也没有了,若是还这般狡辩,怕是就要被陆公子送进大牢去了。也许不出半月,我就死在里头了……” 这史嘉赐当真是个聪明人啊!听见史嘉赐这番话,陆长亭都不由得在心底感叹了一声。 “你说的不错。”陆长亭道。 史嘉赐面上苦涩更深,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信陆公子,接下来这番话,便请陆公子也信我……我是个商人,我只想要活命,求陆公子在听过之后,救下我的xìng命。” 陆长亭是个极为重承诺的人,所以他怎么会轻而易举地便答应下来呢?陆长亭面色不改,淡淡道:“你先说。” 史嘉赐更觉无奈,这陆公子实在油盐刀qiāng皆不进啊! 那他还能如何?只有壮士断腕矣! “陆公子,不仅那风水师乃是白莲教中人,我也是。” 陆长亭心底惊讶不已,史嘉赐还真说出来了? 史嘉赐说完,马上又道:“请陆公子莫要惊慌愤怒,且听我细细说来,我虽为白莲教,但我与旁的白莲教众是不一样的。” 陆长亭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当然不会惊慌愤怒,他点头道:“你说。” 见他依旧神色镇定,史嘉赐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对于陆长亭的评价又蹭蹭往上拔高了不少,同时心底还冒出了几分庆幸。若是换做别人,怕是已经在惊慌之下大喊着要报官杀了他吧? “我父母乃是白莲教众,而且……身份不低。”受陆长亭的影响,史嘉赐张嘴便不自觉地说了更多出来。 陆长亭微微扬眉,这算是……邪.教二代? 史嘉赐将陆长亭挑眉的动作误解读为了,陆长亭不满意,还想要听得更详细一些。史嘉赐无奈,便只能道:“白莲教的教主将自己视为导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8 章 开门收徒,他的亲传弟子派遣出去多是分坛坛主,我爹便是他座下的大弟子。我娘原本乃是江南一富商之女,后受我爹蛊惑,便入了白莲教,因我娘聪慧无比,做生意又极有本事,资助了教中大笔钱财,从而也得了个白莲尊者的名头。” 陆长亭怪异地看了史嘉赐一眼。他竟然还敢用蛊惑这样的词,可见史嘉赐是在透出他与白莲教关系并不好,甚至是与父母的关系并不好的信息来。 “我生下来后,教主瞧我天资聪颖,更继承了父母的优良之处,便有意将我培养为白莲教的一大助力……”说到这里史嘉赐微微有些尴尬,毕竟自己夸自己天资聪颖,总归是显得怪异了些。 这头陆长亭却没顾得上他的尴尬。 陆长亭已然沉浸在惊讶之中了。他是当真没有想到史嘉赐还有这般厉害的来头……还正好被他撞了个正着。 “教主的谋士便与他提了建议,说不如送我去念书,日后运作一番,再将我送入科举场,中个进士,再入朝为官,如此便可挖空大明的根底。” 陆长亭暗暗惊讶,不错,这是个好法子!只不过大明的根底哪里是那样好挖的?这谋士也实在不知天高地厚。就算史嘉赐当了明朝官,怕是说不好刚做进士第二年就被砍头或者发配了。这在洪武年间可并不少见。 “教主欣然应允,便将我送出了白莲教,送回到了江南,他再命两个白莲教众服侍我,当然,说是服侍,其实不过是监视罢了,教中人总是担忧我在外长大,起了异心。从此我便跟着外祖父和外祖母一同生活,他们很是疼爱我,特地请了当地有名的先生来教我。” 陆长亭能明显瞥见,当史嘉赐说到“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时候,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温情。 “那谋士后头没什么好下场,皆因为他怂恿教主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读书可明理,我读的书多了,自己便会思考了,哪里还肯偏听偏信白莲教的?之后我便起了脱离白莲教的心思。我外祖父去世后,我便接了家中大笔生意,并且与我娘彻底划分开界限。那时白莲教还未反应过来,我便从江南转移到了北平来……在北平一扎根便是好几年。我并不敢彻底与白莲教撕破脸,便只能先虚以委蛇……这么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史嘉赐咬咬牙,道:“既然今日已然被陆公子所撞破了,我便求陆公子与燕王助我脱离白莲教!” 其实原本白莲教也不是如此的。 陆长亭没有立即应下来。他低头回想了一番历史上关于白莲教的记载,白莲教曾经只不过是一群僧人聚在一处,同门派一般,后头开始有了自己的教义,经书……渐渐流传开来,发展信徒。就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派。初时虽被视为歪门邪道,但到了元朝时,他们进入了全盛时期,由白莲道人组成的堂庵遍布南北各地,聚徒多者达千百,少者数十,规模堪与佛寺道观相比。之后便有不少的头面道人勾通官府,jiāo结豪强,渐渐成为地方一霸。 便是从这时候开始,白莲教的xìng质开始了彻底的转变。 到明清时期,他们便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蛊惑百姓,征敛民财,起兵杀人,发动战乱……他们打着冠冕堂皇的名头,为自己的权势而奋斗,苦的却是当地被骚扰的百姓。 也正是如此……所以史嘉赐才意识到了白莲教的腐朽不堪,最终决定脱离白莲教。 这个逻辑并没有说不通的地方。 正如史嘉赐所说,读书可明理,他本身又聪慧无比,在读书过后明了道理,于是对白莲教所不喜,这并不奇怪。 但陆长亭也不会单纯到立即相信。 他淡淡道:“此事我不能做主,但我会为你在燕王跟前说话的。”说罢,陆长亭方才将语气放得柔和了些:“既然史掌柜坦诚以待,风水之事我也定然全力以赴。今日便到此了,告辞。” 陆长亭倒是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么大的秘密告知朱棣,毕竟这其中可利用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史嘉赐听见陆长亭会为他说好话的时候便松了一口气,他很清楚这位陆公子在燕王跟前的分量,只要他愿意为自己说话,那么自己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陆长亭拔腿往外面走去。 史嘉赐却突然想起了一事,忙道:“陆公子是如何猜出我也是白莲教中人的?”能猜到风水师是白莲教的人不奇怪,但怎么会将他也猜中了呢? “我去西安的时候,有人将我当做了白莲教中人,后来我才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是靠你给我的木牌来认人的。” 去西安的时候…… 那都是去年的事了…… 史嘉赐心猛地一紧,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既然那么早就知道了……那么那时候燕王府就应该盯上他了。在确定他是白莲教的人之后,那时候只要燕王轻轻一动手指,就能摁死他。怕是,怕是那时陆公子阻止了吧?不然他焉能有命活到现在? 史嘉赐动了动唇,嗓子却仿佛被堵住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短短一日内,他受到了太大的惊吓刺激,饶是心xìng再沉稳镇定,也不免受到影响。史嘉赐看着陆长亭打开门,看着他跨到门外去……史嘉赐面上的沉重之色渐渐消散,转而替换上的是一抹笑容。 过去的便不必再想,只是他欠下了陆公子一大笔人情,日后……日后还人情的时候还多着呢。史嘉赐仰头闭眼,靠在床上休息了起来。 这厢陆长亭走出来后,侍卫和马三保一块儿涌了上来。 马三保低声问:“公子可饿了渴了?咱们快些回王府用饭吧。”这话看似在问陆长亭饿了渴了吗,实际就是拐弯抹角地问他在里头可有发生什么意外。 陆长亭摇了摇头:“走吧。” 侍卫们犹疑地看了看陆长亭。 就这样走了?不用拿下那个史嘉赐? 但陆长亭已经拔腿当先往外走了,侍卫们对视一眼,只得跟了上去。不管怎么样,此时跟紧陆公子总是没错的! 陆长亭跨出大门,上了马车。 车帘一掀,陆长亭便见着了朱棣的脸。 朱棣伸手就将陆长亭拉到了怀中:“若是长亭再不出来,我便要带人杀进去了。”等待本身是不可怕的,但是当心系重要的人时,等待就变得极为折磨人了。饶是朱棣再如何沉稳,在这样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心生怀疑和惶恐,恨不得立即破门而入,将陆长亭打包带走。 幸好,幸好最后陆长亭平安地走了出来。 “四哥安排得没有疏漏,我又怎么会出事呢?先回府去吧,我再细细与四哥说那史嘉赐。”陆长亭也就顺着倒在了朱棣怀中,算是抚慰了朱棣那颗受惊的心。 马车很快从史家宅子外面驶离。 那史嘉赐不知道的是,过了没一会儿,还有一队士兵也悄然从史家宅子外离开了…… 在回王府的途中,马车行了没多久,便被程二拦下了。程二满面笑容,眼睛发亮,道“主子,好事!大好事!” 陆长亭心知定然是军营有了事,便推了推朱棣道:“去吧,等回去再说。” 朱棣点了点头,还顺手捏了一把陆长亭的面颊,方才下了马车。 程二不好意思地冲陆长亭笑了笑,等笑完,程二又有点闹不明白,自己冲长亭笑什么啊?不过就是请主子往军营去……怎么自己冥冥之中竟是担忧小长亭生气呢?程二觉得这种想法实在太不好了,于是赶紧打住了。 …… 陆长亭看着朱棣带着亲兵同程二离去,心底倒是有些无所适从。毕竟近来他习惯了一转眼就能看到朱棣……陆长亭只得独自回了王府,又叫人去泡了茶来,然后自己坐在那里,静了静心……就这么一会儿空挡的功夫,陆长亭还拆了前几日秦.王.府送来的信,待阅过信后,陆长亭也就顺便将回信给写了,然后火速jiāo给了下人送出去,免得待朱棣回来,又瞧个正着…… 朱棣倒是未让他久等,待到日落时分,朱棣便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陆长亭看了看他的模样,脑中不自觉地勾勒了一番衣衫汗湿后,紧贴在精壮身躯上的模样…… “长亭,哈纳出降了。”朱棣面上笑意浓厚,大步走来,在陆长亭旁边坐下,然后就着陆长亭的茶杯一饮而尽,“又令北平将兵出塞,筑城屯田。” 言下之意就是战争又一步逼近了。 洪武帝之所以能如此雷厉风行也是有原因的,陆长亭记得历史上,冯胜降哈纳出,并未耗费多少兵力,并且就是在此战之中,冯胜劝降了元朝全国公观童,这个观童也正是日后朱棣降服乃儿不花的一大关键。整个降服哈纳出的过程,并未如何大动干戈,所以此时正是明军气势正盛,军力也正充足强盛的时候。 洪武帝自然愿意一鼓作气,再降服其余残元旧部,何况对于他这两个儿子来说,也是一次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陆长亭勾了勾唇:“的确是件大喜事!”毕竟正是从此时开始,朱棣才真正崭露头角,进入了洪武帝的视线之中,渐渐让他认为,北塞军务,可以倚靠于这个四儿子,等到朱棣经过多年磨砺后,手中兵权握得越发严实,那时候朱允再上位……便也会畏惧于这个叔叔的煊赫权柄了。 朱棣并没有过多地和陆长亭说此事,当然,并非是朱棣不愿他知道,而是朱棣此时更为挂心陆长亭的事。 他出声问:“你与史嘉赐是如何说的?难道他真不知情?他也并非白莲教的人?” 陆长亭见话题拉回到了这上面来,便也顺着往下道:“他自然是知情的,不仅知情,他也的确是白莲教的人。” 朱棣皱眉:“被你点破之后,他没有恼羞成怒?” “没有。”陆长亭摇了摇头:“他反倒求助于我,说是要脱离白莲教。” 朱棣冷声道:“邪.教中人不可信。” 陆长亭淡淡道:“若他是为装腔作势,那他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说罢,陆长亭便将史嘉赐那番jiāo代的话,细细说给朱棣听了。 朱棣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我得令人去查一查,方才能确定他并未说谎。” 陆长亭点头:“查证后若是切实如此,那么这个史掌柜身上便颇有价值了。” 朱棣面上神色这才缓和了不少:“不错,他身份不低,接触过不少的白莲教众,对白莲教知之甚详,若能利用起来,我们也能省去不少工夫。” 陆长亭暗道,最重要的是这个功绩也会落到你的头上啊。解决了大明一直头疼不已的白莲教,必然能得洪武帝大肆赞赏。何况之前太子便是因白莲教的缘故而重病,朱棣借此机会出手,也正是合了洪武帝的心意,能博一个友爱兄长,为兄长报仇的名头。 朱棣摸了摸陆长亭的脑袋:“暂时莫要管他了,我会令人将史家宅子围起来,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不管可不成。”陆长亭无奈摊手:“若是不管他,那么很快他就得去见阎王爷了。” 朱棣倒是想潇洒地说就让他见鬼去吧,但是随即想到这人身上的价值,朱棣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这话来。 只是那史嘉赐在长亭跟前总是万分殷勤,自然叫他看不过眼。 “那就早些了结此事……” 陆长亭点头:“自然要早些,若是能赶在那之前,便是最好不过了。”他口中的“那之前”,朱棣和陆长亭都彼此了然,因而在洪武帝没有正式下旨之前,他们也都没有明着说出来。 陆长亭记得当初一同领兵的有朱棣和晋王朱,同时还有冯胜和傅友德随行,冯胜和傅友德乃是老将,难免不服朱棣,但若是在那之前,朱棣便已经干了一桩大事,那些随军的老将还能小瞧朱棣吗? 朱棣也一边摸着陆长亭的头发,一边点头:“在那之前了却这桩事,我也能安心许多。” 白莲教的危害,朱棣深知,他希望北平,乃至整个平燕府都彻底成为铁板一块,有他坐镇之下,无人能入侵。他也能安心将长亭圈在平燕府中,下次再面对朱的时候,可不会留给朱半点机会了。 陆长亭被他摸得头皮痒酥酥的,实在忍不住躲开了。 “我去沐浴……”朱棣不敢强抱陆长亭,毕竟一身的汗……但他却是在站起来的时候,多问了一句:“长亭一起吗?” 陆长亭犹豫了一会儿:“……那便一起吧。” 衣衫紧贴胸膛什么样儿……他还没见过呢,他就看看就好。 自那日与史嘉赐摊开来说以后,他便主动令人写下前任风水师曾为宅子做过改动的地方,随后将这个单子送到了燕王府上,倒是省却了陆长亭的不少麻烦。 没过几日,陆长亭便拿着单子又往史家去了。 这日朱棣倒是并未随行,毕竟他已经暗地里派人守住史家宅子了,史嘉赐除非胆大包天方才敢有异动,但就算有何异动,外面盯梢的人也能立即发现,随时都可破门而入,将他们一举拿下。 如今朱棣对北平的掌控,可谓是到了极为强悍的地步,谁人想要作妖,那还真不成。 陆长亭也就放心地和史嘉赐坐在一处了。 从坦白自己的身世来路后,史嘉赐反倒是显得更为放松了,他微微一笑,道:“许是因为陆公子常来的缘故,我竟是觉得这几日好多了。” 陆长亭:…… 这是知道自己不会死了以后,就又恢复到从前八面玲珑,哦不巧舌如簧的时候了吗? 史嘉赐也不敢冒犯太多,因而嘴上说了两句后,便有所收敛了,他低声道:“陆公子可还要在宅子里走一走?” “自然要的。” 史嘉赐点点头,恢复正色,并叫来了小厮陪在左右。 有了史嘉赐提供的单子,如今陆长亭便能对整座宅子有个极为清晰的了解了。 粗粗一圈逛下来,陆长亭不得不说,还是极有意思的,那个风水师就在原有改动的基础上再做改动,便将宅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种种改动的细节因为是建立在原有的基础上。 比如原本的生水阵,就被改成了克水阵。 而史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9 章 的内院之中,又多设了伙房,压制原本院中的生金阵。 多篡改几个地方……整个宅子的风水便仿佛倒行逆施了一般,其作用功效也全然颠倒了过来。 从前陆长亭也见过这样的,所以倒并不觉得棘手。 这改动后的风水阵虽然巧妙,可以避人耳目,让人难以察觉改变之处在哪里,但同样的,弱点在于陆长亭一旦勘破其中手脚之后,就可以轻松还原了。 陆长亭将那小厮叫近,耳语几句:“去吧。” 小厮一脸愕然:“这样?这样便好了?” “嗯。”陆长亭却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的yù.望。 小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显然并不太信任陆长亭的话,但是他也不敢对陆长亭的话提出异议,小厮可聪明得很,他知道主人对陆公子很是尊敬,何况这位陆公子还是燕王府的人呢……小厮压下心底的怀疑,退下去按照陆长亭所言去行事了。 陆长亭返身回到了史嘉赐的屋子里。 “拆了你几处建筑,应当没事吧?”陆长亭问。 史嘉赐先是一怔,随后极为痛快地笑道:“没事,陆公子拆哪里都可以。” “你先休养半月吧。”陆长亭道,“半月,风水修改之后的效果就能格外显著了。” 史嘉赐连连点头。 若非因为史嘉赐伤在了腿,走动不方便,陆长亭也不会让他休养如此之久,而是会选择直接将史嘉赐带进王府去。 陆长亭来得快,走得也快,若是其他人见陆长亭这般做派,说不定还会怀疑陆长亭的本事这么快就搞定?是假的吧? 不过陆长亭深知史嘉赐的脾xìng,史嘉赐很信任他,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必多耗费时间了,早些结束才好。 待陆长亭从史家出去后,那小厮便回到了史嘉赐的床边,小厮低声嘟哝道:“这样真的能信吗?小人实在忧心主人的伤势。” 史嘉赐面上笑容退去,神色微冷:“蠢笨。” 小厮立即闭了嘴,不敢再说话,只是眼圈红了红。 “陆公子是什么人?燕王的义弟。他若有心坑我,再容易不过,何必在此事上作假?何况眼下,还能求助何人?我早见识过他的本事,我且是放心的,又哪里轮得到你来多嘴多舌?” 那小厮头埋得更低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外人都道史掌柜是个八面玲珑的和善人,只有他知道,主人可并非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小厮将今日牢牢记在心中,从此之后,都不敢再说陆长亭一句坏话。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燕王府的大门外,缓缓行来一简陋的马车。 大门外的亲兵当即便拦住了马车:“前面便是燕王府了,不得再往前行了。” 此时马车车帘掀开,里头走出来个中年男子,一身书生气,面容刻板严肃,只见他抬手递出一封信,道:“我乃是陆长亭的友人,是他让我到此处来寻他的。” 一听是陆公子的旧jiāo,那亲兵连忙接过了那封信,拆开一看,果然与这男子说的无二。 但亲兵没见过陆长亭的笔迹,哪里敢轻率判定?于是先问道:“敢问阁下姓名?” “邹聿。” 那亲兵点点头,忙差了个人进门去通报去了。 陆长亭这时候才刚起,正和朱棣坐在桌案前用饭,刚咽下一口丸子,便有下人在门外道:“陆公子,王府外有人要见您,说是您的友人,名邹聿。” 邹聿?陆长亭脑子转悠了一会儿,方才想起来,这就是他那老师邹筑墨啊! 陆长亭放下了碗筷,道:“我与他确实相识,等等,我亲自前去迎接……”好赖也是他的老师呢。 朱棣微微皱眉。什么邹聿?他怎么从没听过?他知道中都以前的人和事是和陆长亭彻底切断了的,而中都以后的……长亭认识的人,他哪个不知道?这邹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友人?还要长亭亲自去迎接? “我同长亭一起。”朱棣想也不想便跟着站了起来。 陆长亭压根不知道朱棣在想什么,他原本想着朱棣身为燕王,不应当做这等事,但随即一想,朱棣还有个身份是自己的情.人啊……这算不算是徒媳? 陆长亭的面色微微有些怪异,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跟朱棣一起出去了。 待走到门边一看。 邹筑墨和罗贯中二人都站在了马车边上,这二人都是不卑不亢的,平淡的仿佛看不见前头写着燕王府三个字儿一样。 朱棣原本还大为不快,等走近一看。 呵,一个中年人,一个老头子……顿时危机全消。 难怪长亭要亲自迎出来,对于他来说是长辈吧?不过这是在……西安认识的? 也只有西安了…… 陆长亭大步走上前去,朝着邹筑墨一拜:“老师。”然后又看向罗贯中:“罗先生。” 罗贯中当先露出了笑容,邹筑墨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看向了朱棣,躬身道:“草民见过燕王。” 罗贯中微微皱眉,但到底还是跟着见了礼。 朱棣微微惊讶:“长亭的老师?” “嗯,二哥在西安为我请的老师。”陆长亭也有点儿惊讶,毕竟都过去大半年了,这两人才赶到了北平来……看来这一路,是没少游玩啊。想一想,这种生活其实倒也挺有滋味儿的。 朱棣到底还是看在陆长亭的面子上,令人恭敬地将他们请到府中了。至于这人是二哥请的……这点就暂时被忽略掉了。 因着老师的身份,朱棣也没有怠慢他们。他给二人安置了一处不错的院子,然后又令人摆宴,同陆长亭一起,算是给这二人办了接风宴。 作者有话要说:  在知道燕王和长亭搞到一块儿去了之后,道衍接到了第二个噩耗长亭有别的老师了???? 第145章 陆长亭在王府之中素来声名不错,威势也具在,下人们知道来的人乃是陆长亭的老师,加之又有王爷吩咐下来,他们哪里敢怠慢? 一顿接风宴做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实在给足了邹筑墨的面子。 邹筑墨也知道在王爷跟前是不能摆谱的,他收起了那严肃的神情,朱棣有问他必答,而罗贯中也没表露出半点异样的神色来。接风宴也算是愉悦地结束了。 陆长亭不由得暗暗感叹,也不知是罗贯中知道人在屋檐下的道理,还是单纯因为邹筑墨方才没有表露半分。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只要罗贯中没闹出幺蛾子来,那就是好的。 下人们送着两人回了院子歇息,而这厢朱棣也抓着陆长亭的手腕的,带着他散步消食去了。 眼看着就要各自离去的时候,邹筑墨还没忘记回过头来嘱咐一声:“莫要忘记,明日便该接着上课了。” 陆长亭有些哭笑不得,他也不知该不该感叹邹筑墨实在敬业极了! 他虽然心头担忧邹筑墨能否一晚就恢复精力,但陆长亭还是顺着点头应了:“老师放心,我不会忘的。” 邹筑墨点点头,这才放心地离去了。 朱棣可没见过陆长亭在别人跟前学东西的模样,当即兴趣十足,还不由挑眉道:“那明日我便陪着长亭去。” 陆长亭瞧出了他眼底的兴味,微微一挑眉,嘴上却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反正……也没什么好瞧的。 待到第二日,陆长亭和朱棣早早起床洗漱,还练了会儿功夫,再坐在一处用了些清淡的早饭。 而邹筑墨、罗贯中自然不会和他们一同用饭,就算朱棣对他们再礼遇,他们也是无法时时和燕王同桌用饭的,别说这不合规矩了,就算是合规矩,朱棣也半点都不想见着他们来打搅。 待用过饭后,陆长亭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yù往他们所在的院子去了。 待走进院子后,院子里的下人们有条不紊地摆茶点,敲门,上饭食……陆长亭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人还没起呢!那昨天邹筑墨说得那般坚定,让陆长亭莫要忘记…… 陆长亭无奈地看了看朱棣,两人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就着茶点,仿佛来春游了一般。 不多时,邹筑墨和罗贯中匆忙出了屋子。 陆长亭忍不住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这可真不是他思想龌蹉,目光出现了偏差。而是这两人竟然睡在一个屋子……这对于刚刚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陆长亭来说,顿时觉得复杂极了。 他们没有往陆长亭的方向而来,而是先匆匆洗漱去了。 待邹筑墨和罗贯中洗漱完毕后,才走到了石桌前。邹筑墨看了看陆长亭两人,动了动唇,道:“不错,来得很早。”面上倒是不见半点尴尬。 陆长亭还觉得有些失望,大约能让邹筑墨变脸色的,只有他身边的友人罗贯中?这么想一想,还真是勾得人忍不住又是一番浮想联翩。不过因着对象是两位长辈的缘故,陆长亭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目光不要太过放肆。 朱棣扫了他们一眼,随后便未再多看,只漫不经心地道:“两位先用早饭吧,本王与长亭在此处闲谈一会儿。” 邹筑墨点点头:“好,劳烦燕王在此处等待了。” 朱棣面色冷淡,依旧看也不看他:“我也只是陪长亭在此等候。”言下之意便是邹筑墨远没有那样大的面子。 其实昨日朱棣对邹筑墨的感官还不错,也乐得对陆长亭的老师厚待一二,但是邹筑墨既然嘱咐长亭莫要忘记,而他自己却忘得干干净净,朱棣如何能容忍?自然对这邹筑墨的印象顿时便下滑了不少,此时也就没了什么好脸色。 邹筑墨似有所觉,回头又看了朱棣一眼,这才和罗贯中离去了。 许是因为有陆长亭和朱棣在等待的缘故,邹筑墨和罗贯中很快便结束了早饭。待回来之后,邹筑墨拉过凳子在陆长亭身旁坐下,道:“虽然过去这样久,但长亭依旧能遵守从前的习惯,很好。” 陆长亭淡淡一笑,出声问:“老师怎么来得这么迟?” 邹筑墨这才露出了歉意:“是我睡得过了头。” 陆长亭摇头:“我是好奇老师怎么这么晚才到了北平?”至于今日的迟到,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舟车劳顿,那浑身的疲累自然不是能轻易消去的,起得迟也早在陆长亭的预料之中。 罗贯中笑了:“我与筑墨走了些地方,这才耽搁了些时日。” 说到这个,邹筑墨也显得精神了些,低声与陆长亭道起了途中所见所闻,情至之处,还会吟出颇为美.妙的词句来,本该令人觉得分外牙酸的举动,放在邹筑墨身上倒是显得恰如其分了。 朱棣虽然对邹筑墨有些不喜,但见他展露出真才实学,总算是正眼瞧他了。 大抵文人口中的描述总有一种魔力,听着邹筑墨细细说来,陆长亭和朱棣倒是都有些心动。不过两人都很快从这种情绪中抽离了出来,而邹筑墨也及时地收住了声,转而道:“虽然我许久没在你身边,但我依旧要考校你一番,看你是否有所生疏。” 陆长亭这次可要自信多了,他满不在乎地抿了抿唇,笑道:“愿听老师教诲。” 朱棣从一开始听陆长亭说要读书的不可思议,早已变成了现在的淡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陆长亭在这上面付出的努力……朱棣不知不觉地便展露出了几分自豪之色来。 待下人将陆长亭的书取来,邹筑墨已经开始考校陆长亭了。 这一考校,邹筑墨方才吃了惊。 “你自己看书看了这么多了?”邹筑墨没想到陆长亭的悟xìng如此之强。 若是用后世一句话来说,那么陆长亭此时的表现,就是超纲了,他已然超出了他原本学习的范围,和大半年前在西安的时候相比,差距已然拉得太大,大到邹筑墨都无法辨认,这还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学生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然后随意指了指下人手中的书:“近来都看了这些。” 邹筑墨忙接过去,越看越吃惊:“这是你自己买的书?” “当然不是,里头有些书,是买不到的。”陆长亭抿了抿唇:“有人列了书单给我,顺带连书也送给我了。”这人便是太子朱标。说到这里,陆长亭都不由得感叹,这位太子殿下可实在是认死理,那日洪武帝也就提了一句让他日后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哪里知道朱标还真上了心,送书、送笔记,万分真诚……而太子的确是朱家兄弟之中学问颇高的一人,他为陆长亭列下的书单,给予陆长亭的笔记,都是极为适合陆长亭的,再加上陆长亭自己的努力,效果自然拔群。 邹筑墨盯着陆长亭,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朱棣自然不乐意见着别人这样盯着陆长亭目不转睛,他当即便皱了皱眉,觉得邹筑墨这般行为实在太过无礼了。罗贯中似有所觉,忙出声道:“长亭太过出色,筑墨也一时觉得震撼无比,怕是说不出话来了……” 陆长亭忍不住多看了罗贯中一眼,这位文学大师平日沉默寡言,但开口的时候却总是恰到好处啊。 果然,经由罗贯中这样一说,朱棣面上表情便缓和了许多。 邹筑墨这时候才缓缓回过神来,道:“长亭的成长出乎了我的意料。”邹筑墨抿了抿唇:“今日怕是无法给你上课了,长亭先回去歇息一日吧,明日再见。” 陆长亭心知,应当是自己的表现打乱了邹筑墨原本的教学计划,现在是要重新调整更改了,这不是正从侧面说明了他的出色吗?陆长亭微微一笑,道:“好,老师也要好生歇息。” 邹筑墨点了点头,那张严肃的面容上露出了些微的笑意来,这对于邹筑墨来说,已经很是难得了。陆长亭见状,自然更觉得到了肯定,从前觉得难以达到的地步,如今却好似变得轻松起来了。 陆长亭心情大好,顿时觉得自己又完成了一次自我突破,他拍了拍朱棣的手臂,道:“四哥,我们回去吧。” 朱棣点头,面上也涌现了笑意,当然不只是因为陆长亭的小动作之间透着对他的亲昵,还因为陆长亭的优秀也让他觉得很是骄傲。 朱棣陪着陆长亭从院子里走出来。 陆长亭舔了舔唇,低声道:“四哥,你觉不觉得我那老师同那位罗先生之间,有些怪怪的?” 朱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0 章 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他的注意力全在陆长亭的身上,哪里会去关注那两个老头子。 陆长亭点点头,看来应当是他想多了。 朱棣此时倒是被他提醒着想起了另外一事:“长亭可是想要像他们一般,四处游历,欣赏山河美景?” 陆长亭淡淡道:“从前是这样想的。”作为风水师,自然是要见过山川大河,见过无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方才能胸中有丘壑,对于风水相宅有着更为深刻的认识。但如今不一样了,他的身份已然有了变化,当初的追求也有了变化…… 朱棣却并不知道这些,他只觉得陆长亭是喜欢的,于是想也不想便道:“日后我也会陪长亭如此体验一番。” 陆长亭却是没有感动,也没有泼冷水。只有他心底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日后朱棣是会成为永乐大帝的,他可并非乾隆一般的xìng子,动不动就下个江南,再说眼下,他是平燕府的燕王,就藩于此,他能擅自离开封地吗?一是洪武帝不会准许他离开,洪武年间有个王爷因为擅离封地便得到了重罚,二是他对北平的责任心也不会允许自己轻易离开。所以这话也就只能听一听了。 朱棣转过头来,见陆长亭颇为不冷不热的模样,不由低声道:“长亭觉得这样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眼下我们无法如那样自在。”陆长亭淡淡地陈述道,并没有半点可惜遗憾的味道。 陆长亭这会儿是真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路是自己选的,无从埋怨后悔,自然也不能随时想着与他人对比,毕竟从他决定应下朱棣开始,就注定有些东西是享受不到了。 朱棣没有说话,他整个人站定在那里,面色仿佛笼进了一片yīn影之中。 陆长亭转头看他,方才发现朱棣久久没有说话,是因为陷入了深思之中。不过……他是在想什么? “四哥,走了。”陆长亭低低地唤了一声。 朱棣抬起头来,挪动步子,这才走到了陆长亭的身边,之前笼罩在他面上的暗光,这时退了个干干净净,仿佛他方才那神情莫测的姿态,不过都是幻想。 …… 见一面邹筑墨,不仅是让陆长亭意识到了眼下加在他们身上的种种桎梏,同样也让朱棣意识到了,他再不可能满足内心那点儿霸道的yù.望,将陆长亭就此圈在北平之中,长亭全然可以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跟前的甜蜜和美好被打破,两人这才从之前粘腻的氛围之中抽离了出来。 不过他们只彼此心中知晓,嘴上却是彼此都默契地没有往下说。 一转眼便是半月过去了。 陆长亭在邹筑墨处的学习再度拉上了正轨。 史嘉赐如期派人来到了燕王府传信。陆长亭没有让他自己走过来,而是选择派了马车过去接人。 待朱棣回到王府的时候,正好史嘉赐也就等在厅中了。 朱棣大步跨进到厅中来,就见史嘉赐一人坐在里头,面上冷静沉稳,倒是不见半点身处燕王府的惊惧不安。 因着陆长亭没有陪在侧的缘故,朱棣看这史嘉赐,倒也不是之前那样满不顺眼了。 门外的太监低低地喊了一声:“主子。” 史嘉赐顿时被惊动,忙朝外看了过来,一边还站了起来躬身道:“小人见过燕王殿下。” 朱棣没有说话,只动了动手,示意他坐下。 史嘉赐的腿的确有所好转,但之前伤得那样厉害,也并非半月便可痊愈的,如今他依旧瘸着腿,站在那里看上去可怜极了。 “长亭呢?”朱棣问一旁的人。 那人道:“陆公子此时应当在演武场吧。” 朱棣点点头,再扭过头来面对史嘉赐的时候,便是满面冷酷之色,威慑的味道顿时弥漫了整个空间。 史嘉赐并非没有见过朱棣,但他却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朱棣,史嘉赐冷汗直流的同时,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果然,这才应当是皇家子弟的真面目,从前那般和善都不过是伪装罢。 “燕王殿下。”史嘉赐实在无法坐得安心,还是忍不住站立起来,而后向朱棣表示了自己的投诚之意,将当日他与陆长亭说的那些,此时又一字不改与朱棣说了。这次唯一不同的是,在说完这些话以后,史嘉赐还再度向朱棣表了表忠心。 下人们贴心地关上了门,退得连个影子都不剩。 大门完美地阻隔了里面的声响。 那厢陆长亭大汗淋漓地快步走来,见门是紧闭着的,陆长亭不由微微挑眉:“王爷已经回来了?” “正在里头。”下人小声道。 陆长亭敲了敲门,而后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门一开,陆长亭便看清了里头的人。里头的两人似乎已经结束了谈话,史嘉赐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埋头像是只顾着深思了。而朱棣呢,倒是好整以暇地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茶碗往嘴边送……还带着说不出的悠闲滋味儿。 “长亭。”朱棣听见了推门声和脚步声,连头也不抬便能猜出来人是谁。毕竟除了陆长亭以外,还有谁敢这样直直地撞进门来呢? “四哥。”陆长亭应了一声,大步走到了他们跟前去。 而这时候朱棣方才看清了陆长亭的模样,这一瞧,朱棣的脸色登时就黑了。 这……这是什么打扮? 因为天气逐渐暖和起来,陆长亭在演武场上便换作了轻薄的衣衫,而等到大汗淋漓之后,他身上的衣衫便自然紧贴了,这也就罢了……长得难看的人,若是一身大汗,那便是让人觉得邋遢不已,而若是长得好看的人满身大汗,只会衬得他越发动人,那面孔上淋着一层湿意,很容易便能让人联想到限制级的画面上去。 陆长亭此时便是如此。 朱棣的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突然觉得难耐极了。然而当他的目光扫到一旁的史嘉赐时,朱棣便觉得这人实在不顺眼极了,恨不得将此时的长亭牢牢圈起来,不让任何人瞧见才好。也不知一路上,长亭的这般模样让多少人看了去。 史嘉赐在那头忽然感受到浑身发冷,不由转头看了看朱棣,以为是朱棣等得不耐烦了。 史嘉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先是冲着陆长亭淡淡一笑,而后才道:“王爷说的,我都应下便是。” 朱棣点了点头,却根本没有如何理会他。 史嘉赐面上发灰,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留在此处了,他躬身道:“小人回去后,便会按王爷所说去做,今日便不多留了,小人先行告退。” “去吧。”朱棣恨不得快些打发他走。 史嘉赐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陆长亭看了看他的背影,回过头来问朱棣:“你和他说什么了?叫他这般变了脸色。”在他看来,史嘉赐可是一个相当沉得住气的人。 朱棣淡淡道:“我只是要他先供出他所知道的,所有关于白莲教的东西。” “应当不止吧?” “的确不止,我还会让人放出他已叛变的消息。” 陆长亭微微惊讶:“此举是为何?若是白莲教的人知道他叛变了,必然会更改从前的联络地点、落脚地点和行事方式。” “就算是更改,也没那样容易的。”朱棣却看得清楚得很:“沿用多年的习惯,怎么可能在一朝便齐齐变更?放出消息,只是为将白莲教总坛的人吸引到北平来。” 陆长亭顿时会意,若是真有这些消息放出,那么那些人定然也同之前那个风水师一样,不会再允许史嘉赐活下来,自然会出动人马来将这个叛徒带回去,哪怕他们明明知道北平定然埋伏好了人,但他们也一定会动手,毕竟史嘉赐的身份太不一样了,从前他的地位太过高,所以导致他对白莲教无所不知,没有谁能容得下这样的威胁。 难怪方才史嘉赐的脸色那样难看,因为他担心贴上自己的小命。 或许还有个原因,不管怎么说,他的父母都是白莲教中人,史嘉赐是想要脱离白莲教,但他不一定就有魄力彻底与白莲教撕破脸皮。 “什么时候开始?”陆长亭又问。 “还得再等上半月吧,等人手都布局好,我也得向父皇请旨,再给其他驻守就藩地的兄弟去封信,请他们辅助。” 之所以将请旨放在前头,也是免得到时候有人故意和朱棣抢功。虽说朱家兄弟之间远没有这样凶残,还都是怀着小家情谊,但这种大功之上,宁愿将人往坏了想,也不能怀着侥幸之心一味将人往好了想。 陆长亭点点头,随即心念一转:“不用散布消息了。” “为何?” “那风水师想必是已经知道史嘉赐与我接触过,而我又与王府关系密切,去一趟西安还坑了白莲教的人,自然便以为我有史嘉赐暗中相助,所以才会气愤之下对史嘉赐下手。现在风水师逃出北平了,只消等他回到白莲教,便会将这个消息大肆散播出去,那时候,哪里还需要我们动手呢?白莲教的人口中说出的消息,可信度应该更高。而西安的白莲教众,也的确是因为误会我乃是史嘉赐的友人,方才会中了圈套。”陆长亭淡淡道。 由此看来,他与史嘉赐结jiāo,倒也是有大作用的。 朱棣点头,随后却道:“不说这等不相干的人了。” 不相干??? 陆长亭怔了怔,脑子里一时间没有转过弯儿来。 朱棣伸手掐住了他的腰。 陆长亭多年训练从不落下,这时候便体现出了优点,他的腰细归细,但却是极为精瘦的,当人的手放上去,便能清晰感受到那流畅的线条,和皮ròu之下隐藏的力量。 朱棣越摸越觉得爱不释手,恨不得狠狠掐上一把……当然,最后朱棣也没敢这么干,他也就只能在脑子里过一过。 “你一身汗,连擦也不擦……” 陆长亭这会儿倒是有些脸红。 他身上这会儿汗味儿很浓? 哪里知道接下来却听朱棣道:“当心着了凉,我先陪你去沐浴。” 陆长亭将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方才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 这话的重点在于“陪”吧。 陆长亭想了想每次朱棣情动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模样,顿时便扬了扬眉:“好啊,四哥陪我去吧,我也正觉得一身粘腻,不太舒服呢。”反正到时候憋得难受的人又不是他。 后来,陆长亭才知道自己实在放松得太早了。 彼此都是男人,当他们一同脱了衣衫浸在热水之中的时候,谁先情动那还真不好说……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彼此都忍不住情动…… 待两人一同沐浴完后,水差不多都凉了。 陆长亭赶紧爬了起来,实在不愿意因为洗澡洗到水凉而受风寒,不然那就实在好笑了。 朱棣拿过衣衫,亲手为陆长亭穿好,随后低声道:“长亭可知道一个消息?” “什么?” 从前朱棣并不知陆长亭要考科举,于是也未曾注意过这方面的事,还是之后他注意到陆长亭读书越发认真起来,朱棣方才注意到了科举的种种事宜,毕竟从前对于他这个武夫来说,科举实在不足以令他放在心上。 “去岁父皇改制,将科举由四年一次改为了三年一次,同时规定乡试每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举行。” 这他是知道的,陆长亭低声问:“可是八月举行?”正是因为八月举行,所以乡试又称“秋闱”。 朱棣点头,又道:“会试在乡试的次年,即每逢辰、戌、丑、末年举行,考试在二月。” 二月,所以又称“春闱”。又因会试乃由礼部主持,所以也多称“礼闱”。 然而别说乡试、会试了。 能参加乡试的就须得是每地的生员,而什么是生员呢?就是通过童试被录取进入府学、州学、县学的学生,方能称作生员。而童试又分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 陆长亭猜测朱棣之所以没有提到童试,应该是他根本未曾想到,以陆长亭现在的水平,还得从最低往上爬…… 想一想,哪怕是过了童试、乡试、会试,后头还有殿试,而科举有什么要求呢?不光是你会做文章就成了,还要面试骑shè书算律的。 如此想一想,后世高考似乎也显得不那样可怕了。 陆长亭眨了眨眼:“也就是说今年的是会试已经过了?” 朱棣点头。 陆长亭倒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给他留出两年的时间来准备了,如此算一算,洪武二十年才是乡试了,他只消在这之前将童试通过便可……如此一想,觉得有些遥远,但同时又有些激动,毕竟陆长亭实在少有这样为一个目标而奋斗的时刻了。 看上去越是遥不可及,才越是充满挑战了。 凭着他在洪武帝和太子跟前刷的好感度,日后若是真能混到殿试那一步去,他绝对不会差。当然,也就能摆脱这般没有权势的虚浮无根的日子了。 “长亭不必忧心,以长亭的本事,定然很快就能通过考试。”陆长亭虽然平日表现得再成熟稳重,但在朱棣的心中,陆长亭也总有孩子的一面,他自然会担心陆长亭对未来充满担忧,所以想也不想便安慰出了声。 陆长亭摇摇头:“我不忧心,但是四哥,你得为我安排一处县学才是啊。” 朱棣微微一怔:“县学?” “我若不入县学,如何能称得是生员?” “是是!”朱棣猛地一拍手掌,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此事好办,长亭且等着。” 陆长亭点点头,自然是放心的,只要被朱棣放在心上的事,便必然不会出差错。 两人聊完此时,方才出去用饭了。 而等到用完饭后,便有下人来说,邹先生请陆公子过去。 老师有请,陆长亭自然不能怠慢,忙抛下朱棣就过去了,引得朱棣忍不住悠悠叹了一口气。还不知将来真要参加科举了,那是什么模样呢……朱棣总有种将来有大把日子独守空房的预感。 等陆长亭到了院子里,邹筑墨冲他招招手,让他到了跟前坐下。 张嘴便是:“你可准备好参加童试了?” 陆长亭微微愕然,怎么今日邹筑墨也想起说这事了? 邹筑墨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低声道:“皇上刚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1 章 这月定下了考官人数。主考二人,同考官八人,其他又有会试提调官、收掌试卷官、弥封官、眷录官……。我这才想起来,你怕是还没有入过县学。若要考科举,总是要考虑一二的。若是不考,那便不必烦恼了。” 是了今年会试过后,便是殿试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小声道:“老师,那个童试……我能考得过吗?” 邹筑墨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怪异。 陆长亭向来很是自信,但此时见邹筑墨露出这般神色来,他的心也不由得往下沉了沉:“老师?” 罗贯中忍不住笑了:“他的意思是,以你如今的水平,应当是能轻松通过的。” 如今也许是跟着年轻人一块儿凑得久了,罗贯中面上神色瞧上去也鲜活多了,偶尔还会与陆长亭说笑两句,总让陆长亭有种不真实感。 陆长亭此时却并不能放下心,毕竟他不清楚这个时代的普遍教育水平,更不清楚同龄人的水平……要知道他纯粹就是半吊子半路出家学起来的啊。这撑死了也就一年多的功夫……他能学到多少? “县试、府试和院试,我能过哪个?” 邹筑墨冷着脸,没好气地道:“都能。” 陆长亭顿时觉得有个大锤子往自己头上来了一下,那种被惊喜猛地砸中的滋味儿……真是太让人难以言说了! “老师没有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邹筑墨低声道:“童试本来也甚为简单。” 陆长亭点点头,顿时彻底放下心来,能得邹筑墨一声肯定,他便什么都不必担忧了。 只求他身上的金手指粗壮一些,让他一次便能通过科举,也好早些站立脚跟的同时,为朱棣提供更多的力量。 想到这里,陆长亭竟是觉得有些激动,嘴里仿佛也品尝到了几点甜味儿。 “你去吧,明日来做些题试试。” “是。”陆长亭没再留下来继续打扰他们,转身便飞快地走了。 只是陆长亭刚刚冲出到院门外,便猛地顿住了脚步,因为此时他的跟前站了个道衍,道衍身边还有个引路的下人,看来他是刚刚跨进了王府来,这是在四处寻他?于是刚好便寻到了这里来? 因着道衍在王府中身份不同,所以满府下人对他都很是客气,道衍若要主动来寻陆长亭,下人们自然都只有领路的份儿。 道衍此时神色很是复杂,目光微冷,像是又夹杂着些微的愤怒,又有点懊悔不快……总之实在复杂极了。 陆长亭站在那里,突然觉得脚下都无法挪动了。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道衍此时的表情,就有点儿像是抓住妻子出.轨的丈夫……呃…… 陆长亭猜测了一下,也许是道衍听见了他和邹筑墨的对话,但这有什么值得变脸的? 邹筑墨在里头也发觉到了陆长亭半天都没挪动位置,不由得走了出来,看了看道衍,又看了看陆长亭,隐约感受到了尴尬的气氛,他只低声道:“早些回去准备吧。” 陆长亭条件反shè地点了点头,然后道衍的面色更加不快了。 同时道衍还冰冷地扫了邹筑墨一眼。 邹筑墨这才看清这个穿着僧衣披风的男子,兜帽之下的面孔竟然那样可怖,那一眼竟然让他觉得嗓子猛地被一双手捏紧了,像是下一刻便要命丧黄泉似的。 邹筑墨微微变了脸色,还以为这是哪个歹徒。 陆长亭不得不轻声道:“道衍师父先随我来。” 道衍没动。 陆长亭也不知道衍是吃错了什么yào,只得又道了一声:“道衍师父。” 道衍这才挪动了步子:“呵呵。” 陆长亭:??? 邹筑墨赶紧僵硬地转身回到院子中去了。 这个男子,实在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该给道衍点蜡,还是给邹筑墨点蜡…… ** 话说你们造吗,明朝很多文官是可以欺负武将的……┑( ̄Д  ̄)┍ * Ps:最近状态不是很好,所以决定干脆放飞全勤,自己放松一下,重新规划一下未来的大纲…… 第146章 道衍面上神色多是温和或淡漠的,陆长亭实在没有见过道衍这般神色复杂的时候。渐渐两人离院子越来越远,道衍的面色也好看了不少。 “道衍师父。”陆长亭实在觉得周围沉寂的气氛太让人难以忍受了,所以还是当先开了口。 道衍的目光这才落到了他的身上。 陆长亭一时间有些拿不准道衍的心思,道衍之前那般姿态,他都以为道衍与朱棣之间会有隔阂疏离了,起码道衍不会这样快主动往燕王府上门来。如今看来是他从未将道衍这个人看透了……他不应该用寻常道理来衡量道衍的。 道衍并没有立即回答,沉寂的气氛再一次散播开来。 就在陆长亭以为道衍开口就会怒斥他的时候,他却突然听到道衍低声问:“他是谁?” 陆长亭脑子里猛地拐了个弯儿,这才想到道衍问的是邹筑墨。 “那是在西安时,秦王为我请的老师。”虽然陆长亭奇怪道衍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但他还是认真回答了道衍的问题。毕竟陆长亭从头到尾都不想和道衍彻底撕破脸。 “请来做什么?” 陆长亭有些惊讶道衍怎么会问出这么多余的问题。 “自然是教我诗书。” 道衍微微皱眉,显然想到了背后的一种可能xìng:“你要考科举?” 陆长亭也不隐藏,大方地点了头。 道衍面上的表情再度变得怪异了起来:“你想做什么?”不止是陆长亭觉得看不透道衍,道衍此时也觉得看不透陆长亭。 “考科举啊。”陆长亭再度觉得道衍问了句废话。 道衍却好似被冲击得回不过神来:“……科举?” 陆长亭总觉得道衍似乎发出了无声的嗤笑。 “长亭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道衍脸上的怪异之色被收敛了个干净,这会儿问话的口吻就显得正经多了。 陆长亭心头的怪异感却是越来越浓重了。这不对啊,道衍不问他和朱棣的事也就罢了,怎么其他事都不提,只一味问他要做什么呢? 陆长亭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到底还是解释了一遍,“总不能做一辈子的风水师。” “为何不能?”在道衍看来,这似乎并不是什么事儿。 在强人道衍的跟前,这些似乎的确不值一提,陆长亭顿时头疼不已。正想着要如何与道衍解释的时候,朱棣已然yīn着脸,站在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开口便没半点温和的气息:“道衍还来王府作甚?”这话可是半点没给道衍留情面。 道衍指了指陆长亭:“徒弟在此,我怎能不来瞧一瞧?”说到这里,道衍目光微垂:“没曾想到,长亭竟是另有打算了。”“还另有老师了。” 陆长亭总觉得道衍最后那句话透出了点儿yīn沉沉的味道。 朱棣这才想起来道衍头上还挂着个老师的名头。 不待朱棣说话,道衍又叹了一声:“如此看来,长亭也不学术数了,更是不学岐黄术了。诗书之事我确实帮不上长亭,但总不能有愧于我头上挂着的老师之名。”道衍说罢,转头看向陆长亭:“长亭可要跟我学骑shè?” 陆长亭:??? 你一个和尚,当着常年上战场的朱棣跟前说,你会骑shè??? 朱棣的脸登时就绿了,顿时觉得这道衍与自己不对付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是这本书第一次这么短小吧……喜欢这么短小的我吗?羞羞脸。 * 我家两只猫啊特别喜欢睡我电脑桌上,小小的电脑桌要塞两只猫,结果就是一个大屁股垂到我键盘上,一个小脑袋滑到我键盘上……码字真艰难…… 第147章 道衍连劝说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朱棣一口截断:“不必了,长亭自然有我教导。% .しwxs520.” 道衍也不失望,点了点头,口中却是道:“但燕王殿下事务繁忙……” “这点时间还是能分出来的。”朱棣再度想也不想便道。 陆长亭在一旁:…… 道衍是被刺激大发了吗?他那样聪明,难道不知道他越是如此,只会越是让自己和朱棣的关系拉得更近吗? 显然朱棣和道衍都没考量到这一点,他们目光相接,都隐隐透出了强势的味道来。 道衍退了一步,道:“若是有燕王照拂不到的地方……” “那也有大把的人等着教他。”朱棣又道。 陆长亭其实这会儿很好奇,哪儿有大把的人?不过他此时和朱棣站在一个战线的,当然不会傻傻地问出声来。 道衍这才感觉到了棘手,毕竟从前他和朱棣是一个战壕的,自然没有机会体验到这位燕王的执拗和强势,待此时道衍狠狠撞上了南墙,他才意识到从前的自己将这位燕王着实想得太过和善了。 道衍面上镇定淡然的神色终于撤去,道衍无奈道:“道衍既登了您的门,自然便是打定主意,此后都听从您的吩咐,一身本事乃至xìng命都jiāo付于您,不会再有半点不尊冒犯。”说罢,道衍竟是躬腰道:“之前道衍所言,的确太过逾越,请燕王饶恕道衍的大罪过。道衍还望日后能有机会,在您的跟前将罪过赎清。” 这么轻易……便认了输? 陆长亭再回想起当初道衍目光幽幽盯着他的时候,顿时觉得这一刻实在不真实极了。 不过那句“一身本事乃至xìng命都jiāo付于您”,听上去还真有点怪怪的。 不过随后陆长亭就意识到,自己这搞不好是腐眼看人基。 不得不说,此时道衍还是没能真正将朱棣了解透彻。 朱棣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既然你说日后都听从本王的吩咐,那么此后便请你莫要chā手长亭之事了。”道衍还未将朱棣了解透彻,而朱棣却已经将道衍看个清楚了,他清楚知道道衍的野心,所以他才更不愿长亭与这人接触过多,免得道衍趁机对长亭下了手。 道衍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哪里想得到,朱棣会如此说? 道衍点头:“我从前未chā手过,日后自然也不会chā手,只是长亭需要我时,我作为师父自当及时出现。”道衍还是没忘记将“师父”这个名头牢牢把实了。 陆长亭:“……”道衍这话分明就是耍了个心眼啊。 偏偏朱棣还没觉察出来,在朱棣看来,道衍此话不过是最后的挣扎罢了。 朱棣上前来,轻轻握住了陆长亭的手腕,低声道:“长亭,走罢。” 道衍并不惊慌,只是再度躬身道:“今日前来,是为与燕王说一件事。” 陆长亭微微挑眉,他之前还疑惑道衍来找他做什么呢,现在一看,果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何事?”朱棣口吻冷淡,似乎对道衍口中的事,半点好奇也无。 道衍低声道:“作为您的谋士,我总要思考……日后若是您和长亭的关系被置于天光之下,该当如何。”说罢,道衍又追加了一句:“这不算chā手长亭的事吧?” 陆长亭的心底燃起了点儿莫名的激动。 来了……道衍要开始怂恿朱棣举起造反大旗了吗?不过这个时间好像来得太早了点儿……这朱标都还没死,朱允还没上位,而主张削藩的黄子澄、齐泰等人还不知在哪个旮旯呢? 陆长亭忍不住朝朱棣看了一眼,却见朱棣目光冰冷地看向了道衍:“随我来吧。” 虽然听上去朱棣的态度更为冷酷了,但陆长亭却无比清楚,此时朱棣的表现恰恰相反,道衍此举算是终于戳中了朱棣的心,让他有了片刻的软化,愿意再给道衍一次机会。 道衍虽然厉害,但此时朱棣尚且不知道非他不可的重要xìng,所以道衍若是没有今日这一出登门道歉,日后两人怕是再难坐在一处了。 陆长亭被朱棣带着往前走,道衍紧随其后。 走了没几步,陆长亭回头看了一眼。 便见道衍正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道衍心里苦……还得帮着收拾烂摊子,摊手。 你们猜我明天还会这么短小吗? 第148章 花厅之中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小太监在外头压低了声音喊:“主子,该用饭了。” 厅中的人骤然回神,顿时发觉外面天光都暗下来了。 朱棣掀了掀眼皮,吩咐外头的人:“送道衍师父回庆寿寺。” 道衍一怔,没想到朱棣连留宿的机会都不给他,道衍只得看向了一旁的陆长亭,陆长亭此时也将装傻演绎得很彻底。 道衍也只得顺水推舟告了辞。 待道衍的身影渐渐远去了,朱棣方才回过身来,抬手轻柔地拂过了陆长亭的长发,低声道:“长亭快到束发加冠的年纪了吧……” 陆长亭微微一怔,不知道朱棣怎么就突然跳跃到这个话题上来了,但他低垂下眼睑想了一会儿……时间过得真快,今年是洪武十八年,他该要十九了。 再回想起当初初见朱棣的时候,那是洪武九年,那时候他是十岁,晃眼一过,他已经和朱棣相识九年了…… 陆长亭摇摇头:“还有些日子要等吧……” “那便等长亭考中进士时,我再为长亭行加冠之礼吧。” 陆长亭低头想了一下,他觉得这加冠之礼搞不好怕是得往后延了……陆长亭对科举是怀有敬畏之心的,毕竟当年所有的学生都曾学过《范进中举》这篇文章,那范进考了多少年方才中举?而他陆长亭还不过是个半吊子……陆长亭压下这些不再去想,转而淡淡一笑:“嗯,先用饭吧。” 不知不觉说了这样久,陆长亭是当真饿了。 不得不说道衍不愧他身上“怪僧”“乱世之臣”的名头。他用极为真挚诚恳的语言,委婉而浅薄地提醒着朱棣应当更为有力地争权…… 而朱棣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的纠结和烦恼,他沉默地听完了道衍的建议,整个人都仿佛进入了深思的状态之中。道衍也知道点到即止的道理,后面大部分说的都是些无用的话了。 只是道衍说出的话注定带给朱棣足够大的冲击,这才导致他们在花厅之中待了许久,直到天色晚了都不曾发现。 陆长亭和朱棣跨出花厅来,朱棣立即伸手抓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2 章 陆长亭的手腕。 陆长亭心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怪异感。 他怎么觉得朱棣似乎隐约之中更透着一股霸道的占有yù了? 不过陆长亭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所以他很是顺从地攀住了朱棣的手,任由朱棣带动着自己转移了地方。 这顿饭吃得很是安静,毕竟二人谁都没有想要说话的yù.望,他们不自觉地各自沉溺到了自我思维之中,待饭吃得差不多了,朱棣才从思虑的状态之中回了神。 二人洗手漱口之后,便又按照惯例在王府之中闲步消食起来。 月光清冷,陆长亭却只觉得浑身漾着暖意。 他或许该感谢道衍今日一番动作,毕竟道衍这番行为方才使得他们未来的路变得更清晰起来,也令陆长亭更为期待起来。 朱棣不知陆长亭心中所想,此时漫步在王府中的他似乎已经抛开了白日里的事,他低声与陆长亭说着琐碎的事,但二人心底都不约而同地升起了细碎的满足感,一点点填补住了心间。 …… 自那日破冰后,道衍便总往燕王府来了,半点避讳也不讲。 陆长亭忙了起来,便也很少再去见道衍,因为有朱棣挡着的缘故,道衍见到陆长亭的机会也少了许多。 而这时候史嘉赐登门来了。 史嘉赐此时已经不需要下人搀扶,便可自由行走了,只是姿势瞧上去还有些别扭。他在陆长亭的跟前站定,微微躬身道:“请陆公子帮我。” 这时候,也不知是谁将道衍带到厅中来了,正巧撞上了他们,道衍顿时眯了眯眼,目光漠然地扫了一眼那史嘉赐。别人都能见陆长亭,他倒是没机会见…… 史嘉赐察觉到了背后莫名刺骨的目光,但他强自稳住了身躯,继续道:“请陆公子帮我那宅中做个能起防御之用的风水阵……”史嘉赐无奈一笑:“我实在怕抵不住。”他口中所谓的抵不住,当然是指那些白莲教的人。 史嘉赐之所以敢这样大方讲出来,是因为他觉得能站在此处的,都是燕王所信任之人,当然没什么好避讳的。 陆长亭:“……你说那是奇门遁甲吧?” 史嘉赐面上闪过失望之色。 不过随即陆长亭又道:“不过也不是没法子,抵御的风水阵做不成,但却能想个法子,一旦有外人入侵,便被扰乱心神……这也算是能有抵御之用了……” 史嘉赐面上闪过激动的喜色,忙再度躬身道:“多谢陆公子!” 话音落下的时候,史嘉赐觉得背后的目光似乎更刺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不短小啦……我放飞够啦! 第149章 陆长亭扫了一眼门外的道衍,就让人这么站在外头,似乎也不大好。陆长亭没有继续与史嘉赐说下去,而是当先看向道衍,道:“道衍师父请进来吧。” 道衍面色稍霁,缓步走进来,这才仿佛看见了史嘉赐一般,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陆长亭指了指史嘉赐,也不瞒他,道:“白莲教的。” 道衍并不惊讶,只淡然问道:“可是要用他来引白莲教的人?” 陆长亭点点头,同样不惊讶为什么道衍立即就能猜出来。毕竟道衍在他心里头,那都是多智近妖的人物了。 史嘉赐此时也认出了道衍,忙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主持好。”只是史嘉赐心底有些想不明白,方才在背后用锐利目光盯着他的便是这位庆寿寺的主持?他何处得罪过这位主持了? 道衍在北平素来有着不错的名声,当然,他也不会在此时给史嘉赐冷脸,只淡淡一点头,让对方没有觉得受冷落。 史嘉赐果然如道衍想的那样,缓缓地舒出了一口气。 史嘉赐心道,方才是幻觉吧……这道衍主持怎么会那般打量他呢? 陆长亭让人上了茶水点心盛到道衍的跟前,随后便招手叫来了马三保:“你去让人去计宝山那里一趟,问问上次拿去的图纸上的东西可做好了?若是做好了,便拿回来。” 马三保点点头,走到厅外,随意点了个小厮。 那小厮笑容满面,仿佛得了个天大的恩赐,撒腿就往王府外跑了。 陆长亭走到道衍身边陪着坐下,然后随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也坐着等吧。” 史嘉赐心知刚才被派出去的人,定然是取“神器”去了,于是耐心地坐了下来,慢慢等待。 那小厮跑得快,而那边铺子里的计宝山动作也极快,当那小厮问出声以后,计宝山便迅速招呼伙计一起去将东西打包了。 这厢大厅里安静极了,陆长亭忍受不了这样的静默,但又不知道该出声与道衍说些什么,便干脆吃起了点头,于是厅中便只剩下了他吃着点心的声音。 道衍往陆长亭的方向扫了一眼,那凶恶的五官似乎都变得温和了些。 因着道衍都未开口的缘故,那史嘉赐便更不好开口了,也只能憋着说话的yù.望。幸而没一会儿的功夫,厅外便有一阵脚步声渐渐近了。 史嘉赐低声道:“可是取了东西这么快回来了?” 陆长亭却摇了摇头,随即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站起身迎向了门口,在门外的人刚刚拐过来踏脚踩入门框内的时候,陆长亭也早有预料地喊出了声,道:“四哥。” 门外来的正是朱棣,他身后还跟着程二,以及另外两名亲兵。 朱棣显然对陆长亭迎出来的举动很是惊喜,面上的冷色登时便替换成了宠溺之色,他熟门熟路地搂住了陆长亭的腰,只是等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厅中还有两人。 朱棣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实在觉得这二人碍眼极了。 就在史嘉赐感觉到周身发冷的时候,之前被派出去的那小厮也到了。 他怀中的东西挺沉,抱着走进来的时候,满头大汗,还憋红了脸,好半晌陆长亭才听他道:“都、都好了……都在此处了……”小厮说完,却是不敢直接将怀里的东西放到地上。 陆长亭走上前来,拨开外面裹着的布,里头的东西登时就映入了眼帘。 令陆长亭吃惊的是,里头不仅有他要的东西,还有另外的东西…… 他本意是想令小厮去取武曲双耳剑,但此时跟前的包裹之中,还有一把……火器,也是他之前jiāo给计宝山去研究制作的。计宝山应当是弄不清陆长亭要哪个,便一块儿给包来了。 只是这火器,这样快便做好了? 陆长亭没有拿出来,只取出了双耳剑,然后对程二招了招手:“帮个忙。” 程二笑眯眯地走上前来:“你说就是。” 陆长亭对那小厮道:“剩下的让他抱着。” 小厮松了一口气,赶紧将东西jiāo了过去,程二还乐颠颠儿地抱住了,哪里知道这一抱,毫无预兆的沉重差点让他摔一跟头。 周围还这么多人呢,他程二哪能出丑呢?好歹咬紧牙关稳住了身子,一边抱紧怀里的东西,一边往陆长亭的方向别了一眼。 小长亭这是坑他呢! 那小厮甩了甩酸麻的手臂赶紧退下了。 这会儿程二却觉得背后微微发凉。 主子在盯着他? 他不就是别了小长亭一眼吗?程二顿时觉得,实在有苦说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放飞……过……头……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今天忘记吃伟.哥了吧,嗯,一定是这样。 第150章 很快就没什么人在意程二了,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长亭的手中。 陆长亭手中的剑,剑鞘通体黝黑,看上去平平无奇,就连兵器身上常见的寒光,都无法从它身上见到。 当然,也许只是剑鞘材质所致吧。 所有人都相信这把剑应当是不平凡的。当然,他们信的不是剑,他们信的是陆长亭。他们本能地相信,从陆长亭手中拿出来的东西,是绝不会差的。 陆长亭握住剑鞘,轻巧地拔出了里头的利刃。 那瞬间,众人像是听见了一声清越的剑吟声,但是等定下神来,耳畔又什么声音都没了,仿佛方才不过是错觉罢了。 他们将目光集中在那把剑上,果然见那把剑通体泛着凌厉的寒光,定神多瞧上一会儿,都顿觉心里头泛着凉。 朱棣倒是没受影响,他指了指剑身:“不用开刃?” “眼下不用。” 众人这才惊觉,原来这剑还没开刃呢,但就算是没有开刃,那股锐利之气也是清晰无比的。 史嘉赐低声道:“陆公子,这个……怎么用?”难道要他就这么抄起来,谁要杀他他就捅谁吗? “挂你宅子里就成了。” 史嘉赐面上的表情顿时放松了不少,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见燕王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史嘉赐想要说的话顿时全给卡在嗓子眼儿里了。 “长亭可是要将此剑jiāo给史掌柜?”朱棣低声问。 陆长亭总觉得这话里透着点儿危险味道,他转头看了看朱棣,又看了看那厢头上都渗出冷汗来的史嘉赐,陆长亭渐渐明白过了劲儿。 之前画图纸的时候,他对朱棣说的是,做两把剑,他和朱棣一人一把……这转眼拿一把给史嘉赐,所以朱棣心头不痛快了? 但是拿都拿出来了,这时候收回也不好。 陆长亭轻咳一声:“先拿着吧。” 史嘉赐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上前接过了剑。同一时刻,他就感受到自己身上投来的目光更冷了。 道衍扫了一眼那把剑,低声道:“这剑身上煞气倒是重得厉害。” 陆长亭点头:“所以不能开刃。”开刃就更了不得了。 “这可是长亭所制?” 陆长亭摇头:“我出图纸,jiāo给风水铺子做的。” 道衍装作不经意般地道:“长亭也为我做一把如何?” 也就是刹那间的功夫,史嘉赐和程二都敏锐地感觉到周围更冷了…… 陆长亭轻声道:“借可行,做却是不行的。” 道衍遗憾地看了一眼那把剑,夸道:“史掌柜倒是有福气。” 史嘉赐:“……”他怎么觉得庆寿寺的主持是在往他身上拉仇恨呢?史嘉赐按捺住了打哆嗦的冲动,不敢再久留,忙道:“那小人便拿着此物回去悬挂起来……如此也可安心了。” “去吧,最好是悬挂在宅子中心之处,不可放在就寝的屋中。”陆长亭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史嘉赐忙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小厮一瘸一拐地转过了身去。 但是哪怕已然背过了身,史嘉赐也依旧觉得背后阵阵发凉。待走出燕王府后,史嘉赐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燕王今日反应如此之大……难道是他与陆长亭……史嘉赐皱了皱眉,却是不敢再想下来。 就当……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厢陆长亭为了排解尴尬的气氛,冲程二招了招手:“拿上来,放下。” 程二抱着可沉了,这会儿终于得了赦,忙将手中的包袱搁在了他们的跟前。 陆长亭扫了一眼厅中的下人,朱棣顿时会意,将下人们都挥退了。倒是马三保退出去之前,还依依不舍地往陆长亭的方向看了一眼。 厅门被合上。 陆长亭低声道:“打开。” 程二便依言掀开了外头裹着的布。 道衍还在想里头还放了什么,等布一展开,他便立即看清了里头的玩意儿。道衍几乎掩不住脸上的异色:“火器?” 陆长亭点头,随意拿了一把起来:“改良的火铳。”说着,陆长亭看向了朱棣:“四哥可以找人去试试了……” 朱棣勾唇一笑:“好。”他哪能感受不到,陆长亭所做都是为他呢?不过朱棣仍旧对改良的火铳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这种玩意儿,不是说改良便能改良的,前人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思,方才有了些微的进步。 不过朱棣也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就是了。 长亭对他的好,他当然是都深深掩埋于心。怎舍得破坏半分呢? 道衍微微眯眼,声音里带了点儿笑意:“有些意思。” “对了,剩下那把剑四哥也让人拿去开刃吧,这活儿计宝山做不了。”术业有专攻,专门打铁器、兵器的,自然不一样。 道衍疑惑道:“不是说不能开刃吗?” “这剑是要给四哥,自然不同。”陆长亭无形之中捧了朱棣一把,他试图打消朱棣方才的不快。 朱棣也的确很吃这一套。没有什么比从陆长亭口中说出的赞美,更为令人欢欣喜悦了。 朱棣握住了陆长亭的手:“好,我这便让人拿下去。” 道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布裹着的剑,眼底飞快地掠过了几点憾色。 因为这些东西事关重大,最后还是程二又吭哧吭哧地抱了下去,jiāo给了可信之人。 此时朱棣的心情已然愉悦不少,他倒也想起了另一件事。 “长亭明日便可到县学去了。” 看来是办好了……陆长亭微微挑眉,倒也有些期待这阔别多年的读书生活。不过他在北平素有风水方面的盛名,待他再出现在县学里头的时候,怕是不知道要跌了多少人的眼睛…… 陆长亭瞥了一眼旁边的道衍,低声道:“我还要往邹老师那边去一趟,四哥和道衍师父先说话吧。” 朱棣和道衍同时将目光落在了陆长亭的身上。 两人都有些不舍陆长亭就这样走出去,尤其道衍。毕竟陆长亭这会儿要去见的,是另外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无名老师。 朱棣倒是知道陆长亭这会儿应当是去给邹筑墨说县学之事的,再有不舍,朱棣也只能笑一笑,道:“长亭去吧。” 陆长亭一跨出去,厅中的两个人便撤去了面上的柔和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腰酸背痛肚子痛……感觉是姨妈要来的前兆,趴…… 第151章 燕王府的马车停在了县学外,不一会儿县学内外便站满了人,都像是来瞧热闹的一般。 不待马车里的人走下来,县学里便当先走出了一个作先生打扮的男子,男子满面严厉之色,他扫视一圈周围的学生,当即毫不客气地斥责出声:“都作什么?将自己的本职都忘了?” 他们的本职自然是读书,众学生面上泛红,脚下扭捏,却是不肯就这样离去。县学里头的学生们大都年轻,正是对万事都好奇心十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3 章 的时候,哪里是靠着斥责一番,便能轻易将他们驱走的。 一群少年心xìng的人扎堆在一处,自然是要看够了热闹才肯离去的。何况这燕王府的热闹,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 一阵喧闹声过后,那马车的车帘也被外头的小厮掀了起来。 路人和县学里头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去瞧,这会儿谁都顾不上这般有多毁形象了。 倒也没让他们失望,他们看着马车之上走下来的俊美男子,又是激动,却又忍不住低下了头。 谁敢直视燕王呢?不仅因为对方乃是天潢贵胄,更因为燕王常年与蒙古兵打jiāo道,那一身凌厉气势,岂是寻常人能够消受的? 陆长亭先是在马车里打量了一眼外头的景象,然后才跟着下了马车。 这县学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场面可着实够乱的。原本还微微悬起的心,登时就落了地。 这大概也就跟来到新高中一样吧……这群少年也实在难以看出点儿神童又或是青年才俊的味道。 陆长亭顿时便觉得毫无所惧了。 …… 众人都是听过陆长亭名头的,但还是有些人并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此时小心地用目光探来,下一刻便结结实实地呆愣在了那里。 这便是那个风水师? 任谁也想不到,哪个风水师是长这般模样的。 五官精致,气质高华。 若是风水师都能有这般气质,那岂不是人人都乐意去当这风水师了! 哪怕他们已经再三确认这人便是陆长亭了,但众人心底都仍旧飘dàng着一股不敢相信的滋味儿。 “燕王殿下。”还是那为首的男子出声打破了四周的静寂。 众人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屏息屏了这样久。 “我将人送到此地便离开了,之后便劳烦刘先生了。” 谁敢当得起朱棣一声劳烦? 那刘先生面上严肃之色退去,转而换上了惶恐之色,他忙躬身道:“不敢不敢,此乃分内之事。” 朱棣拍了拍陆长亭的肩:“进去吧。” 陆长亭点点头,这会儿觉得一身轻松。 朱棣亲自将他送来,自然就避免了日后有不长眼的人找他的晦气。 到县学读书之事,到此就算是办得妥妥帖帖,再难有半点错处了。 “四哥快些去军营吧。”陆长亭说完,便带着马三保并一名侍卫跨进了县学的大门。 众人再看陆长亭这般架势,顿时又是好一阵吃惊。 能不吃惊吗?燕王连自己的贴身侍卫都派给了这陆长亭……这,这谁能享受到这般殊荣啊? 陆长亭淡定地顶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往里走去。因为他身后跟了个太监,又跟了个侍卫的缘故,两边的人连凑也不敢凑上来,竟是不知不觉间主动给陆长亭让出了一条道来。 陆长亭嘴角微抽,也着实没想到自己竟然轻易镇住了这些人。 不过这样也是好事……他又不必体会什么年少同窗时光,他们能自动避开他,倒也省却了日后的麻烦。 陆长亭一边走,一边转头低声问那刘先生:“童试是何时?” 刘先生微微一怔,随即道:“陆公子可是要参加童试?” “这是自然……” 刘先生微微拧眉,为难道:“陆公子已在县学,按理说这县试市不必参加了,但陆公子若是非要参加,倒也并非不行……” “等等,我已经不必参加了?”陆长亭说着微微一挑眉。 刘先生点头:“正是。” 陆长亭无语。 原来这办妥,是真真的办妥啊!连考试都给他免了…… 能免去一道麻烦,自然是免去更好,陆长亭也不会不识相地嚷嚷着,要来展示自己的真才实学。 毕竟这日后展示的日子还长着呢…… “既如此,那便不必了。”陆长亭低声道。 刘先生点点头,陪着陆长亭进了院子。身后的学生们赶紧各自进了屋,县学的先生们也都纷纷走了过来。 刘先生并没有将他jiāo给其他人,而是亲自领着他进了一间屋子,一走进去,便能见到下面已经坐得端正的学生们。 刘先生点了个极好的位置给他落座,其他人看在眼中,却是半点嫉妒之心也升不起。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位乃是燕王极为亲近之人,如今这些也都是他该得的。 只是他们忍不住多看了陆长亭两眼。 这燕王他们不敢看,这燕王身边的人,他们可是敢看的…… 其中有些目光还尤为放肆。 陆长亭暗暗皱了皱眉,缓缓落了座。 很快,刘先生出声示意开始上课……陆长亭便也不再理会那些打量自己的目光,转而认真地听起了这刘先生说话。 不过只短短一会儿的功夫,陆长亭便有些失望。他虽然学识不算如何高深,但他却是被邹筑墨养刁了胃口。跟着邹筑墨学一段时日,此时再来看这刘先生,陆长亭不得不说,他是失望的。 县学的教学水平,似乎并比不上邹筑墨…… 陆长亭甚至低下头隐隐思考起了,还有没有必要到县学来。 不知府学又是个何等水平呢? 陆长亭匆匆结束了这一天,然后又带着他那两个极为拉风的“书童”,跨出了县学,身后的人又是好一顿放肆的打量。 一天下来,这些人的神经或许是松弛些了,陆长亭隐隐听见背后有人低声嗤道:“有些人平日搞些歪门邪道的玩意儿,如今竟然也能跨入县学的大门……” 那人话说完,周围却是没一个敢附和的,大家都假笑三声,用笑声将方才的话给盖过去了。 陆长亭当然不会白白遭了别人的背后议论,他回头扫了一眼。 目光微冷。 那人似有所觉,转过头来,和陆长亭正好对上。 陆长亭眸光一冷,陡然间变得极为锐利。那人立即便打了个哆嗦,当场就软倒在了地上。 陆长亭毫不留情地嗤笑了一声,这才带着马三保和侍卫大步跨了出去。 那人面上青红jiāo加,他揪住身旁人的衣袖,勉强站了起来,他上前一步,低声道:“陆、陆长亭!” 陆长亭站定脚步,回转身来:“怎么?” 陆长亭的面上覆着一层寒霜,众人看着他这般模样,竟是齐齐吓得愣了神,连嘴都张不开了。 毕竟站在这里的多是少年,他们虽然与陆长亭年纪相仿,但心xìng却差得远了,哪里能经得起这般气势外放? 而出声叫出陆长亭的那人,此时也怂了。 “怎么在门内耗了这样久?”还不待那人重新拾起方才嘲讽陆长亭的勇气,众人便听县学外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他们齐齐看去。 这……这不是燕王吗? 怎的又来了? 他们在一日之内见了燕王两次,两次啊 !如此想着,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唯有那人此时更怂了。 “燕、燕王?”那人双腿打着颤,又一次给跪了下去。 陆长亭觉得实在好笑,便拽了朱棣的袖子一把:“没事了,走吧。” 朱棣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吓得直接躺倒了下去。 若是从前,他们倒也未必会如此畏惧燕王,可如今……谁还敢得罪燕王? 他们从县学一同往外走的时候,后头愣是没一个人敢挪动步子。 陆长亭和朱棣一块儿,将他们吓唬了个够呛。 待上了马车后,朱棣才问起了方才那人。 “他说了什么话?”朱棣低声问。若非如此,那人不可能触怒到长亭。 陆长亭淡淡地将那话复述了一遍。 朱棣这会儿也和陆长亭一样,又想到了应天府那段不愉快的记忆,朱棣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程二,你去把刚才那人带到王府去。” “这就不必了。”陆长亭按住了朱棣的手背:“让他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那岂不是更为有意思?” 其实说白了,陆长亭是懒得为这么个人大动干戈。 反正他在县学也指不准能留多久呢…… 陆长亭为了避免朱棣再提此事,便迅速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四哥,我想去府学。”平燕府都是朱棣的地盘,要去府学应当也不难吧…… 朱棣却是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不成。” “为何?” “太远。” 太远?陆长亭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北平的地图……那府学,好像是有些远…… 正想着呢,陆长亭便突然觉得身上一重,朱棣欺身上来,将他压在了马车壁上,极为快速地吻过了陆长亭的唇。 随后他便听朱棣在他耳畔低声道:“那样远……长亭叫我如何忍耐?” 陆长亭:…… 他已经清晰感受到朱棣腿间抵住他的硬度了。 此时陆长亭很想提醒他,就算他日日身在王府,朱棣也没能开荤啊。 所以……有区别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觉得今天稍微粗一点? 第152章 陆长亭到底还是没有去成府学。@倒不是因为朱棣阻拦,而是因为他挂了个名便不必去读书了,照旧每日跟着邹筑墨便成。在感受过县学的教学水平之后,如今陆长亭再看向邹筑墨的时候,便又多了几分崇敬。 这位邹先生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他的本事着实胜过太多人啊。 也许正应了那句话,高手在民间。 而那日在背后诋毁陆长亭的少年,在县学中忐忑等了一整日,也没能等到陆长亭出现。待到下学时,那少年已然腿软得走不动路了。 身边同窗不由嘲笑道:“早知如此,昨日你便不该说那些胡话……” 那少年皱了皱眉,低声道:“那些……”那些不是胡话。 但这后半句,少年却是没敢说出去,他也只敢在心底嘟哝两句了。 同窗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有这功夫,不如干脆上门去道歉吧……” 少年呸道:“说得轻巧,你敢去吗?” 同窗抖了抖肩膀:“反正说错话的又不是我。”他撇撇嘴,扬长而去。 少年低下了头,好半晌才走了出去。 午后,陆长亭懒洋洋地从小榻上爬起来,耳边隐约还能听见隔着一道屏风外的低语声。 是朱棣在和谁说话。 陆长亭掀开小毯子,披上外衫大步走了出去,便见程二正站在朱棣的跟前。 二人听见脚步声,齐齐回了头。 “饿了吗?”朱棣低声问。 倒是程二惊讶不已:“小长亭怎么也在这儿,方才怎的不出声?” 陆长亭这会儿身上的困倦还未完全消退,就只斜了程二一眼,倒是没解释什么。 偏生程二脑筋粗壮,见陆长亭不搭理他,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陆长亭控制不住打了个呵欠,低声道:“让厨房送完汤来便成了。” 朱棣点点头,将程二支使了出去。 程二有点懵,但是心头想到,长亭应当是真的饿了,于是又遵从本能,当真乖乖出去指派下人到厨房去了。 这厢朱棣拉过一张椅子放在自己的身侧,拽着陆长亭的手腕,就让他坐在了自己身侧。 “方才在说什么?” “白莲教。”朱棣面上涌现了点点笑意:“有行为可疑之人,进城了。不出三日,他们便会想法子与史嘉赐接触。” 陆长亭闻言也松了一口气:“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毕竟之前刚对白莲教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清扫,他们长了记xìng,自然要小心些。” 陆长亭低头想了一会儿:“不过也没关系,白莲教的事只要能在年底前解决,便足够了。” 朱棣沉吟一会儿,却道:“拖延几月更好。” 陆长亭皱眉:“这是为何?” 朱棣笑了笑,将茶杯推到了陆长亭的手边:“十月父皇寿诞。” 陆长亭瞬间便会意了。 若是提早解决了白莲教之事,是大功一件,是好事,是能令洪武帝另眼相看。但若是正好赶在洪武帝生辰的时候,那便是无形中也给洪武帝添了一把功绩,这可比古时候的祥瑞好使多了,对于洪武帝这种务实的皇帝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为盛大的生辰贺礼了。以后每一个生辰,洪武帝都会记起这一日,他的四儿子用另一种方式恭贺了他福寿齐天。 一个是一次xìng的,一个是长长久久的,想也知道哪笔买卖更划算。 陆长亭抿了抿唇:“主动权掌握在我们的手中,要拖延一阵子,也并不难。” 朱棣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正要再说些什么,此时门却开了,程二亲手端着汤走了进来。 朱棣无奈地吐出一口气,这没眼力见儿的。 马三保守在书房外头翻了个白眼,这够蠢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真的不能再放飞了,作者要吃土了。_(:з∠)_ 第153章 陆长亭慢条斯理地喝着汤,程二摸了摸脑袋,不明白书房里的气氛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凝滞了起来。乐文小说。 程二轻咳一声,转头看向了陆长亭:“这是读书读累了?在后头休息呢?” 陆长亭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舀着汤往嘴里送。 程二一时间有点无所适从,满心想着,难道他最近哪里说错话惹着小长亭了? 程二忍不住又摸了摸爪子,拉过凳子在陆长亭跟前坐下,低声问:“好、好喝吗?” 陆长亭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程二一眼:“好喝,怎么了?” 程二瞪大眼:“不是你怎么了吗。”他压低了声音,凑近道:“刚才都不太搭理我,我还纳闷呢,我哪里气着你了。你也没那么小气……哦不对,你是挺记仇的……”程二现在都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陆长亭坑得他摔趴下去了。 陆长亭斜睨了他一眼。程二这会儿倒是挺敏感,但该敏感的时候,怎么就那样迟钝呢? 陆长亭摇摇头,低声道:“顾着喝汤呢,我饿了。” 程二点头:“是该饿了,每日都那般刻苦读书,又正是长身量的时候,自然饿得快。”程二倒是很快就将方才的怪异感抛开了。 陆长亭忍不住笑了:“我都快到行冠礼的年纪了,哪里还会长身量?” “还会的……” 大抵在程二眼中,就跟朱家兄弟看他一样,都觉得他还是中都那个小长亭呢。 朱棣在后面盯着两人脑袋凑近了说话,越盯越看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4 章 去了,忍不住咳了一声。程二忙转头看向朱棣,低声道:“主子,咱们今日……” “先等着吧。”朱棣低声道。 程二点头,转头过去又和陆长亭凑一块儿去了。 朱棣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陆长亭放下汤碗,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还抽空回头看了一眼朱棣,立时便将朱棣那漂亮的脸色收入了眼底。 总不能让程二死得太惨。 陆长亭想着站了起来,然后到朱棣身边去坐下了,程二愣了愣,没明白陆长亭和他聊天儿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跑朱棣身边去了。 这时候有个小厮跑了过来,等到了书房门外的时候,步履渐渐缓了下来,等走到门边的时候已经看不出半点焦急的状态了。 小厮站在书房外,低声道:“人到了。” 陆长亭脑子里还没转过弯儿来,低低地问了一句:“谁到了?” “人到史嘉赐的宅子里了。” 陆长亭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我们……现在过去?” 朱棣相当沉稳:“不急。” 陆长亭忍不住挑了挑眉。不急?他怎么觉得现在朱棣的表现,是为当初史嘉赐三天两头来找他呢? 不过想到自己给了史嘉赐保命的东西,陆长亭也就不急了,于是跟着坐了下来,还指了指桌上的碗:“程二哥再帮我去问问,厨房还有汤吗?” 程二头一次听见陆长亭这么叫他,先是惊吓,而后是惊喜,喜得眉毛都扬起来了,端起碗就出去了,嘴里还喊着:“肯定还有,没有也能马上再炖一锅。” 程二步履迈得太快,就是没注意到他身后的主子,狠狠地拧了拧眉。 第154章 …… 马车摇摇晃晃地自燕王府大门外离开,在马车离去不久之后,高高的围墙外也迎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墙外,躬身对着墙外的燕王府亲兵低声道:“小人求见燕王殿下。” 亲兵掀了掀眼皮,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却是一句话也没说,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 那人面色白了白,倒是并不惊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转而道:“求见王府上的陆公子,那位陆长亭陆公子。” 亲兵面上这才闪过了犹疑之色,但面上的凶恶神情丝毫不变,他厉声问那人:“你们找陆公子做什么?” “小人是携子来向陆公子道歉的。”那人忙再度躬身,将姿态摆得极低。 亲兵将他和他身后的人打量了一眼,却丝毫没有要让步的意思:“等着吧。”亲兵抛下了三个字。 那人身后的少年顿时便躁动不安了起来,甚至有些暴躁地低声吼道:“既然见不着人,不如回去……” 那人没说话,冷着脸拉住了少年的手腕,随后他才对那亲兵小心翼翼地道:“那小人便在此处等候吧。” 亲兵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见亲兵半点没有要进去通报的意思,顿时憋得说不出话来,纵然胸中再气也说不出话来,谁让这里是燕王府外呢。 少年实在忍不住又嘟哝了一句:“等着等着,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分明……就看不见个头……” “闭嘴吧你。” 少年目光一转,陡然对上王府亲兵漠然的目光,少年吓得忙低下了头,还顺便闭上了嘴。这……便是王府的威势吗?少年心有余悸地想。 燕王府的马车停在了巷子口。 坐在马车内,陆长亭还有闲心先喝了口热茶,然后才低声问:“走过去?” “再等等吧。”朱棣的手掌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起来。 陆长亭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去看朱棣。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近来朱棣和他的肢体接触似乎变得更多了一些,动作也是极尽亲密的姿态……是因为他在某些方面没有满足朱棣的缘故? 陆长亭对这样的亲密并不排斥,甚至是享受的,但是当他想到每个亲密动作背后透着的情.yù味道,一时间就有些心跳加快,不敢再深想下去。 陆长亭忍不住揉了揉额角,怪不得总说恋爱能将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 朱棣仿佛没发觉到陆长亭的羞涩一般,低着头把玩着陆长亭的手掌,揉搓、摩挲,每一个动作都温柔得仿佛透着浓浓深情。 车厢内的气氛倒也不错。 陆长亭的心跳慢慢平稳了下来。……要不改日再找个气氛正好的时机,极其自然地和朱棣滚到床上去? 正想着呢,外头程二的声音响了起来:“主子,史宅好像有动静了。” “走吧。”陆长亭迅速从刚才的黄.色想法里抽离,当先下了马车。 朱棣拧了拧眉,待下了马车之后,他很是不快地看了一眼程二。 程二顿时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主子心情不佳?这白莲教的人都乖乖钻套里了,主子心情怎么还会不佳呢? 陆长亭大步走在了前头,朱棣紧跟上去,一把攥住了陆长亭的手腕:“走慢些……” 陆长亭点点头,放缓了脚步。其实周围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朱棣早早就调了人守在史宅外面,白莲教的人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但不管知道与否,因为史嘉赐这个人实在太过重要,他们终究都会到史宅来,只不过他们心中应当想着杀了史嘉赐就回本,又或者想着若能劫持陆长亭,更甚至劫持燕王,那就大大回本了…… 这就是个白莲教明知道危险,但还是忍不住铤而走险的局。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耳边传来的声音也渐渐拔高了,仔细辨认,能听出来那是人痛苦呻.吟的声音。 程二抿了抿唇:“白莲教的?真么快就喊上了?里头动手了?” 陆长亭基本已经猜到了里头的情况,他摇了摇头道:“应该没有动手。” “那怎么叫成这个样子……”说着程二一手推开了门,这时候史宅也没什么下人来开门了。史宅之外围满了燕王府亲兵,就算程二莽撞地开门,也不会出任何意外。说一句俗气的话,那就是他们chā翅也难逃了。 等门推开,他们缓步走进去,很快,进了庭院之中……这会儿,耳畔的声音也变得清晰无比了。 这是人在极度惊恐之下才会喊出来的声音。 程二想要加快脚步,但是顾忌到陆长亭二人步履都还是慢悠悠的,他也只有生生忍住了。等他们终于拐过弯儿,将庭院中的景象皆收入眼底的时候,程二忍不住满面惊骇。 “这、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惊恐地喊叫着,捂着眼,捂着耳朵,倒在地上翻滚来翻滚去,像是要挣脱什么无形的束缚一样…… 陆长亭早有预料,因而看见他们这副模样也并不觉得惊奇,他抿了抿唇,淡淡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是吓的。” “还能给吓成这样?”程二觉得实在惊奇极了,他们都进门这么久了,说话声也不小了,但地上的人愣是没发现他们一样,完全沉浸在了自己那个恐怖的世界之中,惨叫着哀嚎着,连睁开眼来看一眼都没想过。 陆长亭指了指里头:“先去看看史掌柜吧。” “那外头……” “直接捡回去就行了。”陆长亭撇嘴,“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程二环视一圈院子,风平浪静、天气挺好,实在看不出哪里能将人恐吓成这个样子。想不出来也就不想了,程二摇摇头,抬脚往里迈去。 朱棣在他身后低声道:“别忘了将那日长亭jiāo给史嘉赐的风水物带走。” 程二忙点着头,叫了两个侍卫一块儿进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史嘉赐被程二扶着走了出来,他模样有些狼狈,身上还带着血迹,面上透着浓重的憔悴之色。 史嘉赐朝着陆长亭点了点头,为什么没有弯腰见礼,那是因为他没法儿弯了。 “多谢陆公子,若非陆公子……”史嘉赐叹了口气,面上展露了一抹苦笑,不过很快苦笑就被劫后余生的欣喜之色所取代了。 朱棣冷声道:“剑呢?” 史嘉赐这才注意到燕王也亲自来了,史嘉赐额上顿时就渗出了汗,忙勉强弯下腰道了声:“燕王殿下,剑……在上头。” 陆长亭仰头一看,才发现他竟然将剑挂在了屋檐之上,幸而剑鞘还没有脱去。但陆长亭还是忍不住皱眉道:“你疯了?我不是早就嘱咐过你,不能悬挂于屋,最好是放在厅堂中吗?”这屋檐下可就是史嘉赐就寝的地方。 史嘉赐无奈一笑:“您也说了,可放在厅堂,可放在宅子中央,我这院子正不凑巧,恰好在中央。” 陆长亭脑子里闪过了史宅的平面图,这才想起来修建宅子时,白莲教的风水师便特地将此处改动得与别的宅子不同了,如此才可生水生金…… 当然,或许还有个原因,史嘉赐就算平日再八面玲珑,再有手段,他也是怕死的,白莲教的人来寻他,定然不会如同寻常访客那样到厅堂等候,而应当是直接朝着他的屋子而去,将剑挂在屋子外,对于史嘉赐来说,应当更让他有安全感。 陆长亭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就是……以后有史嘉赐吃的苦头了。 陆长亭没有立即说出来,他挥了挥手,道:“史掌柜先去歇息吧,叫个大夫过去。” 程二点点头,让侍卫当先带着史嘉赐离开了史宅。 陆长亭快步走到了屋檐下,仰头看了看,正想着要不要让人搬个梯子来,朱棣突然大步走过来,蹲下身去抱住他的腿,就这样将他举了起来。 陆长亭陡然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不过好歹他很快就稳住了身子,并且是条件反shè地拽着那把剑就这么扯了下来。 朱棣见他到手,忙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了下来,整个过程也许就几秒的功夫……周围的侍卫、亲兵都还没反应过来,个个一脸懵逼。 他们刚才没看错吧? 燕王竟然举着陆公子上去了? 众人一时间神色恍惚,有些不知道是该惊奇燕王臂力真好,还是该先惊奇燕王待陆公子真好…… 不管惊奇什么,那头惨叫的白莲教教众唤回了他们的神志。 “都捆了带回去。”朱棣扫了一眼地上的人,低声道。说罢,他便同陆长亭一起并肩往外走了。一边走,朱棣一边忍不住道:“没想到竟然这样容易……” 陆长亭嘴角弯了弯,眉梢眼角都溢出了些微傲色:“有我在,自然少去许多麻烦。不过这些人心理如此脆弱,也实在出乎了我的意料。”本来他还觉得会有能硬抗下来,拼死反抗的人……哪里知道,一个个全都栽了,他们过来,还就真只剩下捡现成的了。 朱棣突然侧过脸来,低头亲在了陆长亭的眼角,随即嗓音低沉地夸道:“幸而有长亭。” 陆长亭被他惊了一跳,忙转头去看四周的人。 大家都在忙活自己的,竟是没一个注意到他们这边来。 看来这燕王府中神经粗的还不止程二一个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比昨天粗一点?哦,也许粗了两点三点四点?捂脸,明天的目标是比今天更粗。 放飞放太高了,唉,谁拽我一把……Q-Q 第155章 燕王府的人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明明正当夏时,他们却觉得手脚发冷。 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总是充满了恐惧,他们也是如此,越是不见燕王府里头有人出来,他们便越是忍不住遐想,难道是他们已经惹怒了燕王?因而他们才会被晾在这里,无一人搭理? 他们满心想着,今日怕是见不到那陆长亭了,更别说见燕王了。 但是他们敢离开吗?他们明知见不到人,却连离开也不敢。 就在这时候,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近了,一声一声,仿佛敲击在人的心面上,让人不自觉地就屏住了呼吸。他们小心地转过头去,就见一行气势锐利的人走了过来。 那是燕王府的亲兵。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们更是屏住了呼吸,忍不住往后连连退步。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直面见识到了燕王府的煊赫威势。 燕王府的亲兵们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一部分直直跨入了大门,还有一部分则是围在了门外,像是还在迎接什么人的到来。 等候在那里的两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他们看见了一辆马车在侍卫的护佑之下,慢慢朝着大门的方向过来。 他们紧张极了,能摆出这般阵势的,还能是谁?是……是燕王?一定是燕王!难怪之前都不见人出来,是因为燕王根本不在王府中! 他们有些蠢蠢yù动,脚下甚至挪了挪位置。 那马车很快也到了门外,少年当先踏步上前,正要开口,那马车帘被掀了起来,里头的人动作敏捷地走了下来,同时还扶了个人下来。 那少年登时就僵住了,很明显,跟前的并非燕王…… 跳下来的是王府侍卫,他手中还扶着史嘉赐,见自己跟前突然冒出了挡路的人,那侍卫当即就拧了眉,低声斥道:“这是什么人?” 把守的亲兵低声道:“是来求见陆公子的。”一边说着,亲兵一边走了上来,冷着脸将少年请走了。 少年尴尬无比,几乎能从他们的话中听到浓浓的轻视味道。 他们瞧不上他。 身后的人猛地拽了一把少年,低声道:“别乱动,继续等。” 至少现在他们终于等到了人,今日总归是有个盼头了。 侍卫回头冷睨了一眼,这才带着人进门去了。 两人只得带着人继续等下去,身后的小厮捧着盒子双腿发软,一脸支撑不下去的表情。而这两人其实也进入到了焦躁的状态之中,他们紧张又忐忑。 …… 陆长亭和朱棣的马车行得很慢,坠在了整个队伍的末尾上,再加上中途磨磨蹭蹭,还顺手从路边摊上买了些东西,于是他们生生拖延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抵达燕王府的大门外。 陆长亭掀起马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这一眼他便立即看见了大门外那一行画风迥异的人。 “他们是谁?”陆长亭微微皱眉。 捉拿白莲教众,应该是极为隐秘之事,这时候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凑到燕王府外来?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5 章 时候将捉拿白莲教的消息泄露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陆长亭的面色渐渐地冷了下来。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倒是比陆长亭更为沉稳。这些傻傻送到燕王府门口来的人,想来也无法制造出什么祸端,朱棣要收拾他们实在太容易了。不过想到陆长亭方才的不快都是为自己着想而起,朱棣便不自觉地笑了笑,眼底都带出了三分甜意来。 车夫从外头掀开了帘子,陆长亭慢条斯理地走了下去。 那厢少年转过头来,看着陆长亭的出现,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而陆长亭盯着少年的面孔辨认了一会儿,隐约想起来,这人应该是县学里头的同窗。 但是他带着人来到燕王府外干什么? 陆长亭眸光冷漠,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自己的不欢迎,他冷声问少年:“阁下有何事?” 少年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这时候却见燕王从马车上紧跟着下来了,少年立即咽回了喉咙里的话,冲着朱棣的方向躬身道:“见过燕王殿下。”他身旁的人也纷纷回神,忙满头大汗地朝朱棣见了礼,生怕慢了一拍就惹出什么大事来。 陆长亭微微挑眉。看来对方是将他忽视过去了。 直到少年身后的男子拉拽了少年一把,少年这才又看向了陆长亭,低声道:“我、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道什么歉? 那少年低下了头去,似乎不愿意被陆长亭看见他面上的表情,陆长亭很轻易地就感受到了他的不情愿。来道歉都道得这般不情愿,何必呢?陆长亭斜睨少年一眼,对他极为的瞧不上。 少年隐约察觉到了陆长亭的不快和鄙夷,顿时仿佛受了天大的侮辱一般,他咬了咬唇,身上散发出抵触的情绪。 身后的男子实在担心他暴露了真实情绪,忙道:“日前在县学中,犬子无状,冒犯了陆公子,回去后觉得实在羞愧难当,便特地选在了今日前来,向陆公子道歉,请求陆公子的原谅。陆公子如何惩罚他都是使得的。” 原来这是少年的父亲。 陆长亭闻言便更想笑了,自己犯下的错误,却要连累父亲抛下脸皮跟着自己一同前来道歉,这少年却还将不情愿的姿态摆得这样明显,也亏得是遇上了他,但凡遇上任何一个脾气不好的,今日这事都难以善了。 这人天真愚钝起来可着实太可怕了! 朱棣走到了陆长亭的身后,他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少年。 得罪过长亭的人,他记得再牢不过。 “是你。”朱棣语气冷淡,其中还隐藏了些许不善的味道。 但少年却并未听出来,他小心地抬起头来,满心都是他竟然被燕王记住了!他竟然被燕王记在了心头! 少年抬起头和朱棣视线相接,少年被朱棣眼底的冰冷之色震撼到了的,他惊骇地缩了缩身子,说不出话来。 “不是要道歉吗?”朱棣冷声道:“怎么又不说了?” 男子也感受到了气势上的压迫,但他比少年要好上不少,他满头大汗地出声道:“王爷恕罪,犬子胆小,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此时定然是为王爷威武气势所慑,方才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长亭好笑地看着这对父子,之后都未再出声说一句话。虽然他不出声,但他身旁的朱棣却代替他接连开口了。 “难不成来道歉的,还要让我们等着他胆子大了开口说话吗?”朱棣的声音更冷,吓得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却说不出更为有力的辩解的话来。 少年面色发白,终于意识到了燕王是记住他了,但这个记住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压下心底的畏惧和嫉恨,抬头低声道:“燕王殿下恕罪,我……今日前来,的确是为向陆公子道歉的,那日是我一时冲动,口出妄言,多亏那日陆公子大人大量不曾与我计较,但,但我心下难安,便想着到王府,再向陆公子请罪,直到陆公子原谅我为止。” 陆长亭估计他心下难安是真。 毕竟任谁得罪了燕王府的人,都会觉得畏惧吧。 他从那日后便没往县学去了,自然给这少年留足了提心吊胆,自己吓自己的时间。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少年正是亏心事压在心头,才会畏惧难安,于是最终决定放下那点儿自尊往燕王府来了。陆长亭又将那少年的面容扫了一眼,说不定他还想着,来燕王府道歉的姿态还能得燕王一个另眼相看……陆长亭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太天真了。 陆长亭懒得再看他,便扭过身去,冷淡地抛下一句话:“哦,那你便接着请罪吧。” 少年愣住了,他想要问这是何意。 陆长亭很贴心地帮他补上了解释:“简而言之,我不原谅你。” 少年脸色大变,条件反shè地便迈出步子要去追陆长亭。 男子见势不好,忙一把抓住了自己儿子,口中抢先道:“是是,小人定会日日携子前来,求得陆公子的原谅。” 陆长亭难得做一回恶人,这会儿觉得胸中舒畅极了。 朱棣瞥见他面上放松的表情,勾了勾嘴角,跟着转过身去同陆长亭一起头也不回地往大门的方向去了。 少年面上涨成了猪肝色,不甘心极了,他跨步便要追上去,奈何亲兵随即便凶神恶煞地挡在了他们的跟前,瞧着竟像是下一刻便要将他们斩杀一般。少年吓得差点儿连气都喘不过来。 少年这会儿怂极了,他也就只能看着陆长亭和燕王的背影一同远去,身旁拥簇着太监和侍卫…… 久久,燕王府的亲兵方才撤走,少年恢复了自由,但他却觉得双腿发软,连走动都没了力气。 他的父亲叹了口气:“连道歉礼都未能送出去。” 少年拧了拧眉,嘲道:“想来那陆长亭也不会看在眼中。” 男子皱眉斥道:“快别胡说了,走吧!明日再来就是。” “我还要在县学读书……我也乃是童生……却、却偏要做这样的事……”少年倍觉羞辱,面色更是涨红,“而他,不过是仗着燕王的势,连童试也不必考……” 男子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赶紧拉着他快步走了。 门外的守卫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慢悠悠地嗤道:“……什么玩意儿!” 陆长亭和朱棣回到燕王府的大厅中,史嘉赐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大夫也已经检查了他的伤势。见燕王走进来,大夫忙禀告了史嘉赐的情况,然后便快步离去了。 程二的目光落在陆长亭腰间悬挂的双耳剑上,顿时双眼一亮:“长亭,制住白莲教众人的奥妙真在这剑上?”其实是不是真程二不在意,他现在就想摸摸这把神剑。 陆长亭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遂也不故意吊着他的胃口。陆长亭大方解下腰间的剑,扔给了程二。 程二接住了剑,他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觉得这剑又重了几分。 程二将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然后他看着剑身发出了惊叹声:“第一眼便教人不敢直视,不由生出敬畏之心来。” 史嘉赐也不由得转头看向了那把剑。 陆长亭见程二拿着剑半天没说话,便主动出声问:“好奇那些白莲教众见到了什么?” 程二笑了:“知我者,长亭也。” 陆长亭瞥了一眼朱棣,朱棣不出意料地拧了拧眉。 陆长亭淡淡道:“想要见也容易,你来攻击我。” “什么?”程二一愣,他缩了缩手,低声道:“我可不敢。”小长亭这样记仇,若是说了句不该说的话都能要命,他哪里还敢攻击小长亭? 陆长亭没好气地加重了语气:“若要见,便按照我所说去做,拿出你杀蒙古兵的气势来。” 程二条件反shè地转头看了一眼朱棣。 朱棣微微点头。有他在身旁,自然不怕程二下手不知轻重。 程二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先看向朱棣。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要先对陆长亭动手,总得先经过朱棣的点头。 “那这把剑……” “三保,把它挂在厅中。” 马三保点头,忙跑上前来,将剑从程二的手中接过去,然后挂在了大厅之中。 厅外拂来了一阵风,众人隐隐约约之中感觉到,大厅里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先入为主而产生的错觉。于是众人不自觉地闭起了眼。 程二捏了捏手指,朝着陆长亭走了过来,程二身上洒脱的气质渐渐变了,他身上的气势拧成了一股绳,前端尖锐无比,直直冲着陆长亭而来。 众人都感觉到了这股杀气。 朱棣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本能地想要扫清在陆长亭跟前的威胁,幸而理智及时克制住了他的本能。 这会儿陆长亭的感受最深,杀气越来越逼近,仿佛就要贴近自己的面部,若是心理承受能力稍弱的,这时候怕是忍不住后退了。而陆长亭的步履稳健,身形更是连摇晃一下也无。 众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眼看着那股杀气似乎就要落在陆长亭的身上凝成实质了,众人却感觉到厅中游窜的风陡然变得大了,一股煞气陡然从厅中dàng开,朝着四周奔腾而去。 这种感觉太玄妙了,但是因为闭着眼的缘故,他们的感受才格外的清晰。 其中感觉最深的便是程二。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了他的脖颈,堵住了他的呼吸…… 他觉得自己眼前骤然黑了下来,眼前哪里还是什么大厅,哪里还是什么燕王府。这里分明是一处乱葬岗,他能看见无数的墓碑,还有从墓地里挣扎着爬起来的黑影,那些黑影一身煞气,面孔血红,朝着他疾步走来…… 这不是真的……这个念头太过微小,刚刚冒出来便被心底的恐惧所淹没了。 …… 朱棣当先睁开了眼,他一睁眼便看见程二站在那里动也不动,面上显露出了惊骇之色,眼珠像是被定格了一般,慢慢的,他的面色开始变得煞白,像是快要断气了一般。 朱棣皱眉,低声喊道:“程二。” 陆长亭看了看程二,道:“这样喊他是没用的。”说罢,陆长亭转身走向了挂双耳剑的地方,然后动作敏捷地将双耳剑取了下来,牢牢握在了手中,朱棣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陆长亭朝他摇了摇头:“这东西对我没用。”说罢,陆长亭再度拔高声音:“程二!” 这道清越的声音直直灌入了程二的耳中,程二惊得背上渗出了层层冷汗,眼前一切的诡异景象陡然破碎,但他却很难立刻从恐惧中抽身出来。 程二急急地喘了两口气,又眨了眨眼,才确认自己又回来了。 他看向了陆长亭,勉强地笑了笑,道:“小长亭,这玩意儿太可怕了,我以后……真不敢玩儿了……”原本程二看向双耳剑的目光是充满惊叹的,而此时却只剩下了惊惧。 陆长亭勾了勾唇:“其实只是些风水伎俩罢了。” 程二摇头:“这哪里叫伎俩啊……长亭这一手露出去,谁人敢不敬畏?” 陆长亭却也摇了摇头:“不能常用这招。” 程二诧异:“为何?”这等利器,实在无人可当啊!若能利用起来,好处不知有多少。 陆长亭无奈一点:“这玩意儿作用起来的时候,是不分敌我的。” 程二咂嘴:“一个风水物还能有这般灵xìng……实在奇妙……” 陆长亭将手中的剑往前递了递:“你还要研究研究吗?” 程二吓得往后蹦了几步:“不不不不了!还是小长亭留着吧。” 那头史嘉赐苦笑道:“陆公子说得不错,这东西效用发作起来的确太可怕,我之所以这般狼狈,其中也有些原因是源自它。”朱棣在旁边,史嘉赐如今可不敢亲昵地称呼陆长亭一声“长亭”了,便只能中规中矩地喊“陆公子”。 程二看了看朱棣,小声道:“那这剑能给主子用?” 陆长亭斜睨了他一眼:“你能和四哥相比?” 程二讪讪一笑:“是不能……” 朱棣顿时被这句话所取悦,笑着抚过了陆长亭的长发。 程二注意到这个动作,总觉得主子的笑容似乎瞧上去和过去有些不同了。明明都是一样的啊……程二掐了掐掌心,自己刚才被吓疯了吧? 程二看向了朱棣,低声道:“主子,我得歇息会儿……” “去吧。”朱棣方才也受了影响,但是影响并不深,不过他大概能猜到程二受了多大的冲击。程二跟了他这么久,他很了解程二的承受能力,在这样短的时间里,程二都脸色发白、双腿发软了,自然其中冲击不小。 程二一边往外走,一边感慨,以后再也不这样手贱了。小长亭的玩意儿,果然不是谁都碰得的。 再一想到朱棣腰间悬挂的剑,程二便陡然觉得,主子,真勇士也。 这厢朱棣也并不急着审问史嘉赐和白莲教的人,他转头看了一眼史嘉赐,倒是很满意今日史嘉赐的识趣,所以便很是慈悲地让史嘉赐先在王府中休息了。 待众人都被打发走了,朱棣方才回转身将陆长亭扣在怀中,紧贴着陆长亭的脖颈,低声问:“长亭仔细与我说说,我和他们,哪处不同?” 因为朱棣将他抱得太紧,陆长亭只能艰难地往前走了一步,就这一步,陆长亭便能清晰地感受到朱棣的某个部位昂扬抖擞地顶住了他的屁股。 陆长亭:…… 陆长亭脑子里顿时搭错了线也许是叽叽比他们都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是不是特别粗! 爱我吗! 爱我就投喂我呀!快月底了呀宝宝们,作者要吃土啦Q-Q 第156章 陆长亭面上泛红,神色怪异。朱棣眸光闪了闪,登时来了兴趣,难道这个“不同”还大有文章在? “长亭怎的不说话了?”朱棣的手将陆长亭的腰身勒得更紧,同时也往陆长亭凑得更近了。 陆长亭只要微微一转头,说不定便能贴合上朱棣散发着热度的唇。 陆长亭迅速从方才那个荒唐的想法中抽离出来,面上神色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不同只在于,你身上的气比他们身上的气更强,xìng情也更为坚毅,所以你能用,而他们则不能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6 章 ”陆长亭顿了顿,随后又道:“此物在战场上作用更显,可作神兵,也可护身,还可改风水。” “这般神奇……”原本朱棣还想调戏陆长亭一番,但随后听见陆长亭如此说,便全副心神都到了那武曲双耳剑上去。 陆长亭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语既然如此神奇,为何从前没有拿出来呢。 “少有人能用此物,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它并非风水物。”陆长亭抿了抿唇,颇有些不愉快地道:“它就同林家的假菩萨一样,看似为风水物,但实际上已经成了凶煞之物。”这种玩意儿,向来为陆长亭所不齿,他自然更不会去做,若非为了朱棣,他便不会画出这东西来。 当然,这种东西也只有朱棣这样的人方可驾驭了。 常年与战场打jiāo道,一身凶悍煞气,因成长经历和身份又比旁人更为坚毅,更出自皇家,身有真龙气,乃是未来声名赫赫的明成祖……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是别人拍马也赶不上的。 除了这样的人之外,也就只有陆长亭这样经验深厚的风水师,方敢握双耳剑于手。 若是换做别的人,看史嘉赐受到的冲击便知道了……这玩意儿有时候不仅能杀敌,还能妨主。 自然不可大肆运用。 朱棣了解陆长亭的xìng子,一听他如此说,便登时知道了陆长亭为何不肯随意用它。 朱棣微微低头,正正吻在了陆长亭的颈侧,他随后笑道:“我在长亭心中果然是远胜其他人的。”朱棣对于陆长亭这种坚定的信任很是受用。 还有什么比在意中人的心中形象强大更为令人愉悦呢? 不过这应该构不成长亭脸红的理由吧?朱棣微微挑眉,顿时陷入了困惑之中,还有什么是他与旁人不同,而又能引起长亭脸红的呢? 啊,因为他与长亭的关系,与旁人都不同吗? 朱棣微微低头,视线正好落在陆长亭白皙的脖颈上,心里陡然升起了一阵yù.求不满的哀怨。难道真要等到长亭及冠方才能下手吗? 陆长亭并不知道朱棣心中所想,他挣开了朱棣的怀抱,低声道:“先回屋。” 朱棣改抱为搂,动作瞧上去便正常了许多。 下人们目不斜视,并未注意到有何不妥之处。两人姿态自然地回到了屋中,一时间陆长亭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燕王府的睁眼瞎可真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萎了……_(:з∠)_大家忍忍这个阳.痿的我吧,兴许明天就重振雄风了呢。 第157章 白莲教的人明知北平定有天罗地网等着他们,但他们却不敢躲藏起来,哪怕心底再为畏惧,也唯有咬紧了牙关,怀揣着也许史嘉赐不会心狠到出卖整个白莲教的想法,奔赴北平这条死路。 又因为史嘉赐在白莲教内身份贵重,因而来的也并非什么阿猫阿狗之辈。很划算的,燕王府抓获了这次行动的领头人白莲教一位分量不轻的坛主。 有这么一个人,能顶其他不少人了。毕竟史嘉赐离开白莲教已久,还有些新鲜的情报,自然得从这位坛主口中探出。 知晓这些以后,陆长亭便没再关心此事了,毕竟刑讯就不干他的事了。 陆长亭老老实实地待在了燕王府中,读书、习武,做起了最符合他这个年纪的事来。 一日日下来,陆长亭发觉自己的耐xìng越发地好了,如今倒是再也不觉得科举是如何艰难可畏之事。他坐在厅中,翻动着手中的书,这是邹筑墨jiāo给他进行“课外阅读扩展”的,细说来与科举要求读的书并无关系,但细细看下来倒也有意思,作放松用是极好的。 丫鬟贴心地换了新的点心来,就摆在陆长亭的手侧,触手便可及。 只是今日丫鬟没有立时退下,而是低声道:“史掌柜来了。” 因着史嘉赐如今已然站在燕王府一方,自然,他一出现便立即有下人报上来了。 陆长亭不得不放下了书和点心:“他是来见王爷的?” 丫鬟摇摇头,小声道:“史掌柜说是来见您的。” 他有什么好见的?史嘉赐是个聪明人,应该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抱紧朱棣的大腿才是吧?还是说史嘉赐该说的话已经都与朱棣说了? 陆长亭抿了一下唇,道:“让他来吧。” 丫鬟点点头,出去将话传给了一个小厮。 所有人都未觉得陆长亭这般主人姿态有何不妥之处。众人早在这几年朱棣待陆长亭的尤为特殊之中,潜移默化地将陆长亭当成了燕王府另一个能做主的人。 此时燕王府的大门外,除却史嘉赐,却还有一行人,他们焉巴巴地等在那里,而王府的守卫对他们视若无睹。 史嘉赐觉得新鲜极了,不由得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两眼。 在史嘉赐打量他们的时候,那边的人也在打量史嘉赐,而当他们看见燕王府里出来了一个小厮,引着史嘉赐往里去了之后,他们登时抑制不住地对着史嘉赐的背影升起了羡慕嫉妒恨之情。 少年咬了咬牙,问父亲:“那人是谁?凭什么他便能进出燕王府?而我们却还要在这里苦苦等候?” “那是史掌柜。” 少年面上登时闪现了轻视鄙夷之色:“一个商人?” “谁让这个商人得了陆公子的青睐呢?” 少年乍然听闻这句话,顿时便惊奇道:“得了陆长亭的青睐?” “嗯,早前便听闻这史掌柜虽然没本事得以接近燕王,但他却另有谋算,暗地里与这陆公子搭上了关系,之后……自然便入了燕王的眼。” 少年压抑不住眼底的嫉妒,又深深地往燕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又道:“那……那陆长亭与燕王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燕王连一个商人都能看进眼去? 而他身为县学童生,说不准便是将来的举人老爷,却连燕王一个正眼都得不到…… “什么关系啊……”少年的父亲轻叹一声,“不敢说啊。” 有什么不敢说的?少年拧起了眉。 …… 这厢史嘉赐已然由小厮引着到了陆长亭的跟前。 陆长亭抬头将他打量了一番。史嘉赐的腿伤已然大好,走路自然不再是一瘸一拐,而之前被白莲教众攻击的狼狈也全然从他身上消失了。此时的史嘉赐又回到了之前那般温文儒雅的姿态。果然,只有这时候的他才更符合他在白莲教的身份。 史嘉赐朝着陆长亭的方向轻轻一拜,道:“近日都在宅中静养,未能前来拜谢长亭,今日便特上门来,邀长亭赴宴,好让我有机会能谢了长亭的援救之恩。”如今朱棣不在跟前,史嘉赐便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 陆长亭微微挑眉,心中暗道一声史嘉赐果然是个人精。 其实他救了史嘉赐一把,也是史嘉赐出卖白莲教换来的,实在谈不上多么大的恩情,偏偏史嘉赐能将话说得这样漂亮,并且不吝向陆长亭还恩。 想着近日自己的确未曾踏出燕王府的大门,也正该出门走一走了,陆长亭便也就顺着应了下来。 “可是现在便前往?” “长亭若是有空暇,那便此时过去,庆水楼的鱼儿正当鲜美的时候,此时过去,说不得还能吃上那儿的招牌菜。” 经史嘉赐如此一说,陆长亭顿时便觉口舌生津,食yù噌噌往上拔。 陆长亭站起身来,“走吧。” 陪在一旁的马三保见状,马上转身去安排好了马车和随行的人。 陆长亭看了一眼马三保的背影,暗道了一声“糟蹋”。自己将马三保这样留在身边使唤,可不是糟蹋吗? 很快,马车人手都已备好,陆长亭便大方地跟着史嘉赐一块儿出了王府。 马车行至高墙外,史嘉赐突然笑道:“燕王府外一直候着的那行人,是什么人?” 陆长亭微微诧异,掀起车帘往外看去,等注意到外头站着的那一行人后,陆长亭才想起来,啊……他们还当真日日往燕王府来报道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又或者说,如今这番做派,都不过是为在朱棣跟前博个出彩? 这段时日鲜少出门,竟是没注意到他们。既然现在见着了,陆长亭也不打算继续和他们玩儿下去了,免得日后给人留下口舌…… 陆长亭让车夫停住了马车,而后探出了半个身子,对那边的少年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男子松了一口气:“陆公子可是原谅犬子了?” 陆长亭只淡淡一笑,并未多作解释。 那少年却从陆长亭的眼中瞥见几分轻视之色。 其实与他轻视史嘉赐的时候何等相似,但少年却不管这些,他只觉得心底顿时有一把火灼烧着,灼烧得他难受极了。这些日子以来的难受,遭受的冷眼,丢弃颜面的羞窘……全部挤在了一处,让他难以控制地看着陆长亭渐渐露出了嫉恨的眼神。 你到底与燕王是什么关系,方才能有今日呢? …… 陆长亭也不管那少年记没记下他的话,反正他该说的已经说了,日后也不会成了话柄。 陆长亭当即坐回了马车中,而后垂下马车帘,心情愉悦地同史嘉赐一起奔赴了那庆水楼。 少年站在那里久久都未回神,直到身后的父亲叹息一声:“这分明是还未原谅你啊……” 少年回头看了看下人手中捧着的致歉礼,顿时心头火气,讥诮地道:“人家是瞧不上这些东西的,正好,都收回去罢!我明日还得去县学呢!”他可与陆长亭不同,他是要日日去读书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呀宝宝们。 因为冬至到了,作者被冰封了,所以才会这么短小。【啊又有了无懈可击的理由 第158章 车轮滚动的声音敲击在耳面上,陆长亭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那里传出了一股胀痛的感觉,陆长亭眯了眯眼,再睁开眼的时候,陆长亭觉得视线仿佛都变得朦胧了起来。 陆长亭不得不承认,他竟然是有些醉了。 庆水楼有一桌醉鱼宴,鱼入酒味,有着别样的美味,不愧为酒楼的一大招牌。 史嘉赐是个健谈的人,与他闲话起来的时候,陆长亭不知不觉便享用了不少的醉鱼,还是史嘉赐最先反应过来,请人吃饭可不能将人给吃醉了,于是忙让人换了菜,还又备了醒酒的茶……如此折腾一番,史嘉赐方才亲自将陆长亭送回到了马车上。 史嘉赐自从领略过燕王那身煞气之后,便再也不想领略第二次了。 若是陆长亭同他一起吃得醉意朦胧地回到燕王府,史嘉赐已经能联想到第二日自己的死状了。 但史嘉赐实在太不清楚陆长亭的酒量究竟有多浅了。 陆长亭的酒量并不因他的年龄增长和身体变更而改变,此时只要有人扶住陆长亭的肩膀,让他抬起头来,便能撞见他那双波光潋滟的眼,透着股明显的醉意。 当马车在燕王府外停稳,陆长亭能听见外面传来马三保的声音,但声音虽然清晰,陆长亭却难以做出相应的反应。 马三保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来,便忍不住从外面掀开了车帘。 “陆公子可是觉得身体不适?”马三保见陆长亭支着胳膊靠在旁边的小桌案上,头又微微低垂着,第一反应便是陆长亭身体有恙。 陆长亭慢慢地抬起了头来。 马三保正对上陆长亭的双眸,一瞬间遭受的冲击有些大,呼吸都不自觉地乱了乱。 陆长亭扶着马车壁往下走,马三保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伸手扶住了陆长亭。 旁的人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也无从窥见陆长亭这般半带醉态的模样。 一旁的侍卫倒是瞥见了,但一群糙汉直男,也难以感受到什么,他们只暗暗道了一声,陆公子好风姿! 陆长亭由马三保扶着进了门去。 有人低低地喊了声:“陆公子。” 陆长亭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他抬手摁了摁眼角,转头看了过去。 一段时日不见,青年显得健壮了不少,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许多,从前那股畏缩的味道已然彻底从他身上消失了,如今再难让人觉得他乃是市井小民的出身。 “三子?” 青年激动地点了点头,小声问:“您这是怎么了?” 陆长亭想了想,不确定地道:“……方才吃得有些撑了,不太消化。” 三子:“啊?” 马三保忍不住又转头看了一眼陆长亭,却觉得陆公子当真是有些醉意上头了。也不知那醉鱼是用什么酒做的……那汤里也和了酒吧…… 陆长亭朝三子身后看了一眼,一个身形纤瘦的清秀小厮冲陆长亭咧嘴笑了笑。 正是从前跟在陆长亭身后的小厮潇潇。 “这是做什么去?”陆长亭随口问了一句。 三子苦着脸说:“挨打去。” “挨打?” 潇潇笑了笑:“教他功夫呢,哪里是挨打。” 陆长亭向来对朱棣手底下的人放心得很,于是也不再多加过问,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等陆长亭都继续朝前走了,三子还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陆长亭的背影。 陆长亭一路上见着了好几个人。 久不见的纪紫蓝和汤月也同他撞上了,纪紫蓝匆匆和他说了两句,便忙带着汤月走了。 陆长亭诧异回头问马三保:“我方才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么?” 马三保摇摇头。 陆长亭百思不得其解:“那她们见了怎的如同见鬼似的?” 马三保脸上发红,心道,您这般模样,谁也不敢抬眼多瞧的。 陆长亭走到半道,突然顿住了脚步:“王爷在哪儿?” 守在旁边的下人低声道:“在花厅。” 于是陆长亭脚下生生一拐,就往花厅去了,马三保顿了顿,忙跟了上去。 这是醉了啊! 陆长亭其实只是醉得快,但醉得并不深,如果没有在马车上摇晃那一阵,陆长亭也就不会有这般迥异的表现了。 他抬脚横冲直撞地进了花厅,花厅外的守卫瞪大眼不知道该拦还是不该拦,一个迟疑间,陆长亭就已经进门去了。 守卫们对视一眼,想着平日里燕王是如何待这位陆公子,便也就放下心了…… 花厅里有什么人在说着话,但陆长亭一时也想不出是谁在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7 章 头。 他大步走进去,坐在里头的人被惊动,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声音也戛然而止。 陆长亭眼里就只有个端坐在那里,手中捧着茶盏的朱棣。 陆长亭清了清嗓子,喊:“四哥。”谁知道因着体内都透着股倦怠,那声音也就软绵绵的。不仅陆长亭自己被吓了一跳,那头的朱棣也被吓了一跳。 朱棣和他身边的人同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又不约而同地朝着陆长亭走了过来。 “长亭……” 两人在陆长亭跟前站定,不约而同地动了动鼻子。 一股淡淡的酒香。 “长亭饮酒了?”说这话的却并非朱棣。 陆长亭这才勉强朝那人看去:“……啊,道衍。”连“师父”俩字都忘记带了。 朱棣看向马三保:“谁人请长亭去饮酒的?” 马三保立即将史嘉赐出卖了个底儿朝天。 朱棣面色一沉,回过头来再看陆长亭这般面容泛红、媚眼如丝的模样……脸色更为黑沉了。 马三保小心地抬头打量了一眼。 王爷的脸色很难看。 诶……道衍主持的脸色怎的也这般难看? …… 朱棣不yù再与道衍多谈,当即攥住了陆长亭的手腕,将他搂进了怀中,道:“我瞧长亭是醉了,我先带他回去歇息。”说着这话的时候,朱棣都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强烈的yù.望在攒动,若是再留下来,朱棣觉得自己怕是要出丑了。 何况……朱棣不敢想象,陆长亭这一路走来,被多少个人瞧去了这般模样……此时自然不愿再让道衍多看两眼。 道衍连说话都来不及,朱棣便已经带着陆长亭大步走出去。 陆长亭被朱棣夹在怀里:??? 他没醉啊。 …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厅外。 马三保站在那里怔了怔,等他回过神来,再看向道衍,却发现这里有个人比自己发呆发得还厉害。 马三保脚下碾了碾地面,留下来乖乖给道衍奉茶倒水了。 主子走得干脆利落,却没说这客人怎么待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先甜一章,以及,你们死心吧,下章连儿童学步车都没有。【傲娇脸 _(:з∠)_我要早睡,明天早起,一定可以写更多的更新。 第159章 巳时,日头已然高挂。 陆长亭感觉到背后有一双大手捞住了他的腰,直接将他带动着出了马车。 陆长亭这才慢慢睁开了困倦的双眼。 只是刚一睁眼,陆长亭就又忍不住双眼眯了起来。 日光太过强烈了…… 他不自觉地回手握住了身后的衣摆,习惯xìng地喊了一声:“四哥。” “嗯。”身后传来低低的应声,同时带动着陆长亭下了马车。陆长亭眨眨眼适应了一会儿,而后才睁开了眼。 日头实在太盛了,陆长亭微微垂下眼眸,却发觉到四周的环境有些陌生。 “这是……城外?”陆长亭低声问。 朱棣点了点头:“近来你我都忙碌得很,也少有出来游玩的时候。” 陆长亭其实对这倒是不大在意,毕竟每日他都能和朱棣见着,分开时又是在忙各自的事并且都乐在其中,自然不会觉得令人抑郁烦闷,反倒还有种充实的滋味儿。 何况自从上次游船游到码头去以后,陆长亭差不多就摸清朱棣在这方面的行事风格了,自然的,他对于朱棣安排下的游玩之行也没了什么期待。 不过虽说没有期待,但他面上却是不会表现出来的,反而他相当地配合。 陆长亭与朱棣并肩而行,低低道:“这是往何处去?” 朱棣反问:“长亭以为北平的风水如何?” 陆长亭一怔,道:“聚万物灵气于穴。”其实准确的说,这里应当是聚龙气于穴,但朱棣如今还不是永乐大帝,这话当然是不能说的。 朱棣微微一笑,道:“如此看来,倒是个好地方了。” 陆长亭半点也不犹豫,点了点头。这个地方不仅从风水上来说,是个好地方,单对于他个人来说,也是个好地方。毕竟来到北平以后,他才走上截然不同的一段道路。 朱棣面上笑容更甚。 陆长亭心底不由微微诧异,朱棣虽然在他跟前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但也少有这样频频展露笑容的时候,到城郊走一遭,便如此值得他高兴吗? 不过陆长亭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在身侧的人有所不同…… 陆长亭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角,嘴角泄露出了一点儿笑意。指尖似乎跟着都微微酥麻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陆长亭听见朱棣出声道:“长亭看这城外何地适合作墓穴呢?” 陆长亭又是一怔,倒是突然记起了当年朱棣找他寻风水墓地的时候……陆长亭这会儿倒是有些好奇了:“四哥这是要为谁寻墓穴?”他就说,朱棣与他都并非什么喜好风花雪月之人,相比起玩浪漫,倒是务实更符合朱棣的画风。 只是陆长亭想不明白,谁能请得动朱棣来让他寻一处墓穴,他在脑子里梭巡了一遍……这时候应该没什么皇室中人去世啊,就算是皇室中有些不出名的人去世了,那也不可能将墓穴设在北平啊。 陆长亭心底已然百转千回了,却听朱棣道:“你我啊。” “什么?”陆长亭再度怔住,以为自己没听明白。 朱棣放慢了语速,咬字清晰,一字一句地道:“你我将来的归所。” 陆长亭猛地顿住了脚步,看着朱棣的目光就像是在怀疑他今日是不是发了高热,脑子被高热给烧坏了…… 朱棣也跟着顿住了脚步,正正接上了陆长亭的目光。 陆长亭再三确认了一番,最后肯定朱棣没说胡话。 陆长亭有点儿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 他就知道,是不能指望朱棣来个正常的游玩……人还活着,就先想着将来在哪个地儿埋了…… 但是取笑的心情渐渐没去之后,陆长亭倒是又有了点儿怪异的滋味儿从心底升起。这算不算是从侧面说明,朱棣确实对他一往情深,连“死同穴”都想到了。 陆长亭飞快地压下了胸中的情绪,低声道:“将来……是由朝廷赐祭葬吧?”葬在哪里怕是不能由藩王自己决定吧?不……也不对,毕竟日后朱棣是要葬在皇陵的人。 明十三陵在后世何等出名啊! 想到这里,陆长亭心底刚刚被压下的那股怪异的滋味儿就又浮动上来了。从前什么明朝、什么明成祖朱棣……对于他来说,再如何有意思,再如何令人敬佩,那都不过是一笔历史,但是现在骤然想到朱棣将来会死……心底的感觉一下子就变得怪异了起来,像是骤然被什么堵上了一般。 陆长亭不自觉地便垂下了眼眸。 朱棣从侧面看来的时候,便是陆长亭兴致不高的一种表现。 朱棣回头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小厮等人,他们很是自觉地退后了好几步,立时便拉开了与朱棣二人的距离。朱棣这才抬手揽住了陆长亭的肩膀,这一幕看在身后人的眼中便很是自然不过。 “还未到死的时候,长亭便心中悲伤起来了吗?”朱棣对此倒是毫不忌讳,说起来的时候很是坦然大方。 陆长亭骤然回神,怪异地看了一眼朱棣:“自然不是。” 朱棣笑着将他拥得更紧:“那长亭便与我一同去择一处将来的栖身之所吧,不,是我们将来共同的栖身之所。” 这话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但是陆长亭听来,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上辈子加这辈子也没见过朱棣这样儿的…… 陆长亭抿了抿唇,面上缓缓露出了笑容:“好,亲手选下,也免了日后麻烦。”尽管他知道,日后是免不去麻烦的,但此时和朱棣一同前往,却有了不同的意义。 后头的人就看见他们凑在一处说些什么,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当小弟跟班的自然也就跟着心情愉悦了起来,主子好了,他们才好嘛!他们哪里主子这是在给自己选未来的墓地呢。 陆长亭在城外走了一遭,倒还真没选上什么合适的地方。 若是他自己一人选葬身之地,陆长亭未必会有那么多的讲究,毕竟他越是身为风水师,便越是对这些看淡,但如今加了一个朱棣,他自然是看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眼看着日头就越来越dú了。 身后跟着的人忍不住出声了:“主子,日头太dú了,主子可要回马车上休息?” 其实他们还疑惑着呢,主子跑到外头来,荒郊野岭到处踩一遍是何意? 平日朱棣的形象太过英明神武,于是一众手下竟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还满心想着王爷此举定然有王爷的深意在吧!他们看不出,只是因为他们都是些小卒子,自然探不得主子的心思。 朱棣顾忌到了陆长亭的身体,二话不说就将人捞在怀里往马车的方向走了。 两人在太阳底下走了这么一阵,又正当夏日,自然是腻出了一身汗,陆长亭原本想要粗暴地推开朱棣,但是等手抬起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又犹豫地放了下去。 最后两人就这么腻着回了马车上。 朱棣递了块手帕给陆长亭,笑道:“都入不了长亭的眼吗?” 陆长亭迟疑一下点了点头:“将来兴许还会遇上更好的吧。” 朱棣点头笑了:“平燕府大得很,总有一处能入长亭的眼。” 陆长亭淡淡一笑。他这会儿忍不住觉得奇怪,明明朱棣也没说什么话,但他心底竟是生出了些甜意来。 朱棣问:“那我们回城去?” “回吧。”朱棣的目的还着实纯粹,出个城也就真为看个墓地。 朱棣下令回城,马车便又扬着马蹄、转着车轮朝城门的方向去了。 陆长亭背后的衣衫紧紧贴在了背上,背后被汗湿透的粘腻感让陆长亭觉得有些难受。 朱棣伸手罩在了他的背上:“怎么了?这里不舒服?” 朱棣的手掌滚烫,陆长亭差点整个人都窜了起来。当然,马车里也没空间让他窜起来。 陆长亭赶紧抓着朱棣的手腕将他推开了,朱棣却觉得在这样热的时候肌肤相贴的滋味儿很是舒服。他反抓住了陆长亭的手,然后就着这个姿势将陆长亭推了下去,然后俯身上去重重地吻了起来。 陆长亭不自觉地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眼前都快热出星星来了。 仿佛半梦半醒间的时候,马车突然顿住了,外头有人喊:“主子,到酒楼了。” “在外头用饭?”陆长亭回头看朱棣。 朱棣点头,还舔了舔唇,这个动作带了点儿些微的情.色暗示,陆长亭面上登时就带了两抹薄红。当然,也有可能是热的。 两人下了马车,里头的掌柜亲自迎了出来。 陆长亭先是闻见了一股熟悉的香气,然后抬头一看庆水楼。 陆长亭嘴角不由抽了抽。 这是……记住史嘉赐请他吃那一顿饭了? 陆长亭回头去看朱棣,就见朱棣冲他微笑。 掌柜殷勤地将他们引了进去,没一会儿,整个酒楼差不多也都知道燕王来了,原本还算喧闹的酒楼这会儿倒是规矩安静了不少,生怕在燕王跟前出了丑。 而实际上这会儿朱棣全副心神都在陆长亭身上,哪里顾得上去看别的陌生人。 …… 坐在大堂一隅的一桌客人看着他们上了二楼。 这桌客人明显与旁人不同,他们身上有股子文人气息,又都年纪极轻。酒楼中人都知道他们乃是县学里的童生。 桌上有个青年拍了拍一少年的肩:“杨清,瞧什么呢?” 那少年眸光闪了闪,却是没有说话。 正巧,遇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教你谈恋爱# ** 继我家猫感冒之后,我也感冒了,躺倒_(:з∠)_今天早上起来就开始脑壳痛,白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重新梳理大纲了……嘤嘤嘤,晚上家里热水器还坏掉了,求抱抱。 第160章 背后那人实在太不会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陆长亭几乎是立时便察觉到了,他小幅度地回头看了一眼,一眼便将那少年收入了眼底,陆长亭顿时觉得好笑极了。 这人怎的老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难不成还有所图谋? 朱棣注意到他的动作,低声问:“怎么了?” “无事。”陆长亭并未将那少年放在心上,实在是这人身上也着实没什么值得他重视的东西。说得残忍一些,便是连与他作对手都不配。 两人很快上楼坐定。 掌柜躬身在朱棣跟前,殷勤地问:“燕王可要尝尝酒楼的招牌?” 这话听上去有些怪怪的,像是朱棣要去啃招牌似的,陆长亭忍住笑,低声道:“让伙计来报菜名听听……” 陆长亭的话音刚落,朱棣便紧接着道:“听闻你们这里的醉鱼很是出名,不如便多来几道这个菜吧。” 陆长亭面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朱棣这是暗地里和史嘉赐较劲儿呢?陆长亭想着不由得斜睨了一眼朱棣。 朱棣面无表情的面上冲着他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随后陆长亭便听见他低声道:“长亭醉态难得,那日还没瞧够。” 陆长亭:“……”他或许该说一声……变.态? 朱棣这头还暗搓搓密谋着,如何趁着陆长亭醉酒多占些便宜,他哪里知道,若是他心一横将人强硬推了,实则陆长亭是会半推半就滚到一处去的……偏偏朱棣心有顾虑,陆长亭便也不好说出“你快来上我啊”的话来。 幸而这等不和睦的xìng.生活,还未影响到二人。毕竟都还没开过荤,都还没感受到其中魅力。 没一会儿,醉鱼上来了。 陆长亭闻见酒香便条件反shè地双腿发软,他别开了脸,不过一会儿又被香气吸引得将脸扭转过来了。 朱棣瞥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陆长亭咬了咬筷子尖儿,突然觉得醉酒好像演变成他们两人之间的情.趣了。陆长亭不自觉地往朱棣的方向瞥了一眼,哪里知道朱棣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目光对接,忍不住相视一笑。 气氛正好的时候,门外的小厮却突然低声道:“主子,有位姓杨的公子来拜见您。” “杨?”朱棣微微皱眉,谁?不认识。 朱棣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8 章 没理会。 门外的人却好像就此站定了,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陆长亭隐约猜到了是谁,当即有种啼笑皆非的心情浮动了上来:“让他进来吧。” 陆长亭都松口了,朱棣自然不会再拒绝。 有了两人的点头,外头的人方才敢将这位杨公子放进来。 门开,外头的少年人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小厮。 少年朝着陆长亭和朱棣一拜,面上挂出了笑容来,倒是不见当初被陆长亭冷睨一眼后的怂态了。陆长亭越是瞧他这般作态,便越是觉得好笑。这少年的目的已然呼之yù出了…… 他这是为了巴上燕王这棵大树,果断抛弃了那些怯弱和畏缩吗? 陆长亭虽然面上挂着笑,但心底却总有点儿难以忽略的不快。 是的,不快,大约就像是终于确认自己的恋人,还有个痴痴追随他的恋慕者一样。这会儿陆长亭是怎么看这少年,怎么都觉得不顺眼。 那少年虽然是个没本事还爱招事儿的怂货,但他却能敏锐地感觉到陆长亭那笑容之下的冷意。 少年这时候倒是不畏惧陆长亭了,竟像是找到了什么依仗一般,反倒还挺了挺背。 但是一个平日少了气质的人,哪里是一时挺腰直背便能找回什么超凡出尘气质来的?少年这般卖弄的姿态,实在太过好笑了些。 就在少年以为自己表现极佳的时候,那厢朱棣却是缓缓放下茶杯,极为淡漠地问道:“你是何人?” 少年陡然僵住了,面上的笑容也登时裂开了来。 燕王竟是……半分也不记得他吗? 陆长亭仿佛不经意地吹去了手上的灰尘,低声重复道:“燕王问你,你是何人。” 少年顿时觉得陆长亭这话与侮辱他无二,这一刻,他仿佛就是陆长亭那掌心被吹走的灰尘一般……少年感觉到了自己的卑微,但更觉得愤怒和不甘。 他低着头,面色变幻,而后才猛地抬起头来,道:“小生杨清,字水成。” 朱棣却没再出声了,他低头夹菜放到了陆长亭的碗中:“长亭可要尝尝?”竟是视杨清如无物一般。 杨清绷住了脸色,拼命告诉自己要有所克制,方才没有在陆长亭两人跟前露了丑。 这厢陆长亭却是诧异地看了一眼朱棣,这菜色并非他所喜欢的,倒是朱棣更喜欢些……朱棣向来熟知他的习惯,又怎么会推到他的跟前来呢? 陆长亭用筷子碰到了一边去:“不要。” 朱棣点点头,半点脾气也无,伸手又将菜夹了回去:“那你便换其它的吃吧。” 杨清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 燕王怎么能如此待陆长亭? 对于杨清来说,什么皇帝陛下是极为遥远的,而跟前的燕王已经是他认知中地位极为崇高之人,该是受北平中人跪拜敬服的。但就是这样的燕王,竟然能待一个人这样好…… 此时杨清倒是没想到别的,他只是从心底里滋生出了嫉妒。若能结识燕王,若能为燕王所用……那么这些是不是也一样能够拥有? 杨清脑子里挤满了各种胡思乱想的玩意儿。 若是陆长亭和朱棣此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怕是都忍不住齐齐笑出声来。 朱棣哪能看不出陆长亭对这人的不喜呢?朱棣记得这人便是在县学中对陆长亭出言不逊,事后又日日到燕王府求得原谅的小子,若非这人身上还挂着童生的身份,他连行走自如的机会都不会有。眼下既然陆长亭将人放进来了,朱棣也就格外配合地,在这人跟前和陆长亭表现得更为亲昵了,反正……朱棣对此也很是享受。 这人胆小,若是瞧见长亭与他关系极为深厚,怕是吓都要吓死。 朱棣心头冷笑。他哪里知道,这人偏生脑回路奇特,竟是被今日这一出激起了满腔的激情。 陆长亭和朱棣将杨清晾了好一会儿,陆长亭皱了皱眉,没想到今日这小子这般沉得住气。陆长亭不想好好一顿饭被这人给毁了,便干脆道:“你出去吧。” 杨清动了动酸麻的腿,抬头看向陆长亭,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其实杨清这会儿也觉得屈辱极了,他站在一侧,就像是大户人家里伺候主子用饭的奴仆一般……但杨清却不愿放弃这样的机会。谁能常有撞上燕王的时候呢? 陆长亭没想到这杨清还真厚脸皮起来了,他的眉眼冷了冷,正要再度开口。而朱棣却已经当先按住了他的手背,先一步冷声道:“将此人驱赶出去。” 用上“驱赶”二字,可见朱棣的心情多么不愉悦了。 杨清登时就慌了,忙低头道:“可是小生有不妥之处?请燕王息怒。” 朱棣将他打量一番,毫不客气地道:“有你在此,着实影响了本王食yù。” 朱棣平日其实算是个极为亲和的人,虽然这个词儿用在他身上有点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哪怕在下属跟前,他也少有称“本王”的时候,多是口语化地称“我”,但当他口称“本王”时,便是将皇家威势拿出来了。 杨清双腿发软,又陡然升起了一股荒谬感。他……在此影响了燕王的食yù? 还不等杨清从这个打击中回过神来,那头已经有人将他架出去了。 门很快在杨清跟前关上了,他孤零零地站在外头,隐约能感受到其他人朝自己投来的嘲讽的目光。 杨清低下头,慢吞吞地下了楼。 得意什么?马上便是院试了,唯有过了院试,方才能称一声“秀才”。燕王纵然再神通广大,也不能叫陆长亭免去了院试,待到那时,自然可见真章!他要将那陆长亭狠狠压下去,让燕王知道,他这亲切相待的人物,究竟是个如何扶不上墙的烂泥! 杨清回到了同窗的桌边,同窗笑道:“去求见燕王了?” 他们眼里暗含着讥讽,都认为杨清是再度去道歉的。 杨清垂下眼眸,轻飘飘地道:“嗯,有幸得见燕王面,便在桌边陪了一会儿。” 这话就有些拉仇恨了,其余人对视一眼,心下惊疑不定,不知当不当相信。但随即想到杨清这怂货可没胆子撒这样的谎,这些人便多少有些信了。 还有人忍不住凑上前去道:“燕王都说了些什么?你小子这是要飞黄腾达了?” 毕竟都还只是些童生,虽有文人气,但到底缺乏文人风骨,遇见这等好事,便立即凑上前来了,什么脸面统统都抛开了。 久久,其余同窗都各自散去,倒是杨清稳坐在那里,心底终究有些不舍就这样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二楼之上一扇门开了,杨清忍不住站了起来。 陆长亭和朱棣从楼上走了下来,杨清便悄悄跟了上去,他也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或许还是嫉妒和不甘填满了心,所以他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陆长亭不如朱棣敏锐,但是就杨清那拙劣的跟踪技术,陆长亭就是再瞎也注意到了。 陆长亭忍不住嘲道:“四哥的小粉丝。” “小粉丝?”朱棣一怔:“这是何物?” 陆长亭抿了抿唇,道:“便是仰慕四哥的人。” 朱棣从细枝末节之中察觉到了一丁点儿的酸意,他忍不住将陆长亭搂得更紧,而后两人走到马车边,朱棣当先将陆长亭推上了马车。 陆长亭低头去看马车外的朱棣,却见朱棣正毫不掩饰地满眼情意地看着他,陆长亭愣在了那里,脑子里有一瞬间仿佛浆糊般凝滞了起来。 那些情意就仿佛陡然倾倒下来的潮水一般,刹那便将陆长亭包裹其中了。 陆长亭轻咳一声,赶紧转身进了马车。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旁人的眼中,燕王府众人都未觉得这有何不妥,毕竟早已习惯成自然,自然也就个个成了“灯下黑”,分毫都察觉不到其中不对劲之处。 唯独杨清。 杨清头一次见到他们这般模样,他看不见朱棣眼中的情意,但是一个人满含深情的时候,面上神色都是不一样的,杨清便是这样无比清晰地瞥见了朱棣脸上的神色。 温柔,温柔得像是注视着"qing ren"一般。 他可是燕王! 谁能当得起燕王如此一眼? ……陆长亭当起了。 杨清浑浑噩噩地朝着马车内的人影瞥了一眼……他似乎、似乎不知不觉间知道了什么…… 原来……原来是这种关系吗!杨清眼底的光一点点扭曲,归于黑暗,但不久之后,又一点点亮了起来,到最后竟是亮得惊人。 杨清有些难以言喻的兴奋,他捂住了胸口,跌跌撞撞地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不能、不能让燕王知道他都看见了! 杨清哪里知道,就在他拔腿快步离开之后,朱棣却是回头瞥了一眼他的背影。朱棣掀起马车帘坐进去,低声道:“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陆长亭微微皱眉:“四哥这是何意?” 朱棣面上笑容浓厚,他在陆长亭身旁坐下,抬手勾了勾陆长亭耳边的发丝,低声道:“我与长亭在一起了,却无人能分享这等喜悦,自然要找个人来分享才是。” 陆长亭:…… 若是有可能,朱棣恨不得昭告天下才好,但他知道不可能,所以便也只能在这样的时候,朝着别人彰显他对陆长亭的所有权了。那杨清他自然是不放在眼中的,杨清若有半分异动,便会终结掉他自己的小命。如此放纵一回,也不过是圆满了朱棣心底那不可说的狂喜和占有yù。 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个儿高的顶着。 朱棣都无所畏惧了,他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陆长亭闭上眼,带着一身微醺的酒气缓缓躺倒在了朱棣的怀中,朱棣慢慢收紧手臂,有种将绝世珍宝都拥于怀的感觉。 陆长亭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低低地道:“我也懒得与那杨清计较了,他身有晦气,还不知未来是个什么模样呢……” 朱棣低声道:“这般不识趣的人,是该身缠晦气。”没有晦气,他也能给造出晦气来。 …… 二人回到王府,朱棣揽着微醺的陆长亭回了屋,因着一身熏染的酒气,两人便收拾一番一同泡进了池子里。 池子里升腾的热气将陆长亭原本就红润许多的脸蒸腾得更加绯红了,眉梢眼角都带出了一股勾引人的味道。朱棣身下蠢蠢yù动,忍不住欺身上前。 陆长亭被热水泡得双腿发软,不自觉地便缠在了朱棣的腰上。 朱棣眸光热烈,将人按在池壁之上,便上下其手了一番。 陆长亭挣扎不脱,便稀里糊涂地用大腿根帮着朱棣发泄了一回。 待到第二日醒来时,陆长亭忆起昨日,面色顿时黑沉至极。 朱棣只当他是对自己的放纵心有不快,还使劲了手段来取悦陆长亭,他哪里知道,陆长亭想的是……脱了裤子提了qiāng,你居然不上??? 很快便是八月间。 陆长亭懒洋洋地靠在廊上,手里抄着一本书。 那头脚步声渐渐近了。 陆长亭抬手遮了遮刺目的日光,随后方才看清了那方走来的人是谁。 明明烈日炎炎,还身着僧袍,瞧着便觉厚重闷热。 是道衍。 道衍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条路上遇见陆长亭,他实在少有见到陆长亭这样慵懒的时候,还不由微微一怔,随后方才走上前来,在陆长亭跟前站定,低声问:“长亭在看书?” “嗯。”陆长亭慢吞吞地坐直身子,低声唤道:“道衍师父。”虽说道衍脾气怪异,又是个不好招惹的鬼才,但之前的那点儿矛盾过了,现在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道衍被他这一声似乎叫得舒心极了,面上那凶恶冷酷的五官都变得柔和了起来,他低声道:“院试在即,长亭可准备好了?” 院试?什么院试?陆长亭身上那点儿夏日倦意一下子就消失了个干净。 “何时院试?”陆长亭问。 道衍有些诧异:“你不知道?” 陆长亭摇头:“邹老师有事,与罗先生外出了已有近十天了。” 道衍眸中光芒闪过,竟是有些喜闻乐见的意思,他低声道:“看来若无我提醒,长亭怕是要错过了。”说罢,道衍还细细与陆长亭讲了讲那院试的规矩。 其实朱棣平日事务繁忙,也总有疏漏的时候,他从前连科举都不关注,也就是因着陆长亭方才留心了些,这会儿是当真没想起来院试这回事。于是这个便宜便被道衍捡了,道衍终于觉得自己在陆长亭跟前找回了老师的尊严。 陆长亭匆匆起身,打算往县学去仔细了解一番。 那头朱棣端着点心碟过来了,见陆长亭匆忙要走,还以为道衍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当即便皱眉道:“这是怎了?” 陆长亭低声道:“我要去趟县学。” 道衍扫了一眼朱棣手中的点心,又扫了扫陆长亭,仿佛不经意地道:“八月院试,长亭怕是有得忙了,至少近几日是无法这般自由了。” 朱棣脸色黑了黑,骤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 同时朱棣还从道衍这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这是让他与长亭莫要过于放纵? 朱棣再看向道衍的时候,顿时便如同看那划下银河的王母娘娘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pào灰杨清表示:我活不了几章了。 ** 作者君感冒又加重了,不仅是我!我家那身体底子薄弱、免疫力低下的大猫,昨晚流鼻涕喘气急,方得我凌晨五点才睡着,上午抱去医院一检查支气管炎和轻微肺炎。我还得带着她多跑几天医院去打针、做雾化治疗。 啊,希望这个不美好的16年尾巴快点过去。 ** 以及,感谢你们对我这个月更新这么烂的包容……无以为报,发个红包~留评前两页即可get~ 第161章 (新年快乐!) 陆长亭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来过县学了,其实本业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县学、府学等都并非真正学习读书之所,其中更少有水平高超的老师,于是常有人并不到县学里来读书。而陆长亭则有所不同,他分外的引人注目。 不仅是因为他来自燕王府,还因为他刚巧在杨清得罪他后便不再来县学了,于是便有些好事之人在背后热烈宣扬杨清得罪了陆长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9 章 ,又热烈宣扬了杨清的愚笨……而陆长亭心胸狭隘这一言论,他们到底还是没敢宣扬开来。 这陆长亭他们不敢撩,那杨清还不敢么? 从陆长亭再度踏入县学开始,便有些同窗到了杨清的跟前晃悠,再仿佛不经意地道上一句:“水成可要小心了。” 杨清低着头,久久都未说话。 旁人只当他是在害怕,还在心底暗笑两声,将杨清嘲讽了一番。 又是许久,他们才见杨清骤然抬起头来,面色晦暗不明地道了一声:“陆公子大度,早已原谅了我,你们还在这里胡说些什么?” 同窗面上取笑怜悯的神色险些收不及,于是生生定格在了一个似笑似哭的表情上。好半晌他们才对视一眼,尴尬地道:“那便好,那便好……” 杨清在心头冷笑一声,暗暗骂了声“见风使舵的污浊之辈”。 这厢陆长亭问过县学负责人后,便大步朝着县学的大门而去,有杨清这个前车之鉴,别的人倒是不敢招惹他。陆长亭一路畅通无阻,也少有什么异样的眼光胆敢向他投来,只是这份平静只持续到了遇到杨清之前。 杨清在看见他的时候,目光闪了闪。 陆长亭只冷漠地扫了他一眼,便越过了杨清。 只是在越过的那一刹,陆长亭听见这少年不知死活地同他道:“陆公子,院试时方可见真章。” 陆长亭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杨清是在朝他下战书? 但那又如何? 难道杨清便笃定自己能得案首了? 陆长亭从头到尾,哪怕就是此时,他也并未将这杨清放在心上。既然以前不会,那么以后也不会。杨清这般拙劣的招惹他的方式,也就只能引得陆长亭在心底笑上两声。 陆长亭的身影很快便走远了,杨清抚了抚心跳如擂鼓般的胸膛,缓缓地舒出了一口气,随后浅浅一笑:“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你陆长亭占尽了……”杨清激动得难以自已,仿佛放出刚才的话来,就俨然成功了一大半一般。 陆长亭回到了燕王府,不出意外地,他再度见到了道衍。 道衍面上挂着慈和的笑容,但陆长亭却从中捕捉到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得意。 他道:“长亭到县学去问过了?” 陆长亭点点头,微微疑惑地看着道衍。 道衍也不掩藏自己的目的,低声道:“院试在即,长亭可需我帮忙?” “道衍师父如何帮?” “我虽未参加过科举,但我却对此有几分了解,而这院试自然更不在话下。那位邹先生固然有本事,但他眼下不在燕王府,不如便由我来接替教导你。”道衍说到这里,嘴角微微上翘,面上的笑意浓厚了许多。只是道衍天生一张反派脸,这笑起来的时候都仿佛密谋了什么害人的计划一般。若是换做别人,怕是早被道衍吓得跑开,又或是含着热泪点头不迭。 唯有陆长亭怀疑地打量了道衍一眼,随后才慢吞吞地道:“那便有劳道衍师父了。” 道衍敢说这话,并非是完全的放大话,而是他确有本事。这个僧人,满腹诗书,曾与不少元末明初的著名诗人jiāo好,其中尤为出名的便有王宾、高启、杨基等人,甚至就连宋濂也对他推举不已。他还著有不少诗集。永乐大帝便赞他“文章闳严,诗律高简,皆超绝尘世”。由此可见,道衍当得起一声“精通儒道”的称赞,而他说出今日这番话来,也并非忽悠陆长亭。 想到这里,陆长亭都不由暗暗感叹。 历史牛人那是非一般的牛。 道衍精通佛、道、儒、兵诸家,而旁的人,能精通其中一道便已经是千难万难之不易了。 陆长亭又看了一眼道衍,若是道衍xìng格没有这样诡异,他也是很乐得与道衍做个好弟子的。 道衍见陆长亭只是打量自己,却并不开口应下,不由主动催促道:“如何?” 陆长亭是相当识时务的,既然道衍眼下一心为他,他有何理由拒绝呢?陆长亭点头拱手,道:“那便有劳道衍师父了。” 道衍面上神色不自觉地一松,随后抬手轻抚过他的肩头,道:“那便明日再见了。”道衍目的已达,也不再多留,很快便唤来王府下人,送着他出去了。 陆长亭在原地驻足一会儿,便往屋子回去了。 朱棣正在里头翻看什么东西,听见了陆长亭的脚步声,连头也不抬,便问道:“可在路上遇见道衍了?” “四哥怎么知道?” “道衍面上便是如此写着的。”朱棣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道:“既然八月院试已近,而道衍又精通儒道,他自然会主动朝你递出好意来。” 陆长亭心道,这个因果关系可不成立。 他更好奇的是,为何道衍对他愈发地好了?都是因为对朱棣的爱屋及乌?这……这不大对劲儿吧…… 朱棣看出了陆长亭的疑惑,起身走到他身旁,随后抬手将陆长亭搂入怀中,然后埋头嗅了嗅陆长亭身上的味道,这才觉得一身疲累缓解了许多。 “管他什么心思,长亭学了他的本事便好。”朱棣低声道,充满磁xìng的声音仿佛在他的耳膜上轻轻地挠过。 “说的是,学了本事就好。”这吃亏的也不是他的。 朱棣的手臂突然收得愈发地紧,然后便推着陆长亭往床边去了,他的声音再度低低地在陆长亭耳边响起:“近来少有与长亭亲昵的时候,之后准备院试怕是更没甚时间了,不如今日……” 陆长亭心微微一紧。 “不如今日长亭再为我纾解一番吧?” 陆长亭:…… 都要脱裤子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 _(:з∠)_而我家的大喵却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下个月……她身上的毛病有点难以医治,并且还将投入不小的费用。接下来的一周,如果医治起效,她康复的可能xìng就很大,如果继续恶化,那就完蛋了。 新的一年,希望我喵康复,如果我喵好了,我就真的真的日更两万还愿! 最后,大家元旦快乐!红包就当提前发给大家啦!一个吃土作者哭唧唧地道。 第162章 八月,院试。= 陆长亭坐在马车之中,道路宽阔平稳,马车倒也不见摇晃,陆长亭坐了没一会儿便不自觉地闭眼入眠了。 知了声充斥于耳,陆长亭自然也睡得不踏实,脑子里渐渐回dàng起了道衍那张面孔,以及他对自己说出的话…… 道衍的弟子,便该是案首才是。 案首哪有那样容易?也只有在道衍口中方才显得这样手到拈来了。如此一相比,道衍倒还真不如邹筑墨更能让他定心。邹筑墨平日虽少有夸赞,但开口夸赞时却极有分量,也极有分寸。哪像道衍这般…… 陆长亭颇为无奈。 哪像道衍这般,在他口中自己倒是与神童差不离了。 一双大手突然伸来按了按陆长亭的额角,随即那人低声问道:“长亭可是紧张?” 陆长亭缓缓睁开眼,正对上朱棣的双眼,朱棣眼中虽有温柔,但却并无担忧之色。一是朱棣没有经历过,自然也就无法深刻感受,二是在朱家兄弟眼中那是数年如一日地认为陆长亭是极为出色的。 陆长亭对朱棣伸出了手,朱棣很是上道地立即倒了一杯温茶递给他。 茶能使人心静,不过陆长亭也并不敢喝得多了,不然考试的时候内急就麻烦了。 陆长亭抿了抿茶,而后将茶杯还回到了朱棣的手中:“倒也不紧张……”只是距离上辈子高考都过去二十来年了,那点儿体验感觉几乎彻底从骨子里消失了,现在他身上有着的是无所适从的陌生感,自然还谈不上紧张。 朱棣想了想,突然凑上前来吻了一下陆长亭。 陆长亭微微挣了一下,手腕便被朱棣牢牢握住了,这种亲密的姿势仿佛能带给人力量一般。虽然说来玄妙,不过陆长亭是觉得有了点儿不一样的感觉。 朱棣的手掌轻抚过他的背脊,低声问道:“可要再休息一会儿?” 夏日本就衣着单薄,陆长亭能清晰地感受到朱棣手掌底下的温度和力道,就这样轻抚过去,便让他觉得背上仿佛带出了一串火花,让人心底顿时升起了□□的滋味儿来。陆长亭赶紧将这种感觉从心底压了下去。 若是这样折腾久了,待会儿他安能沉静下来? 朱棣一直都留心着陆长亭身上极为细微的反应,此时注意到后,不免微微扬眉,颇为识趣地收回了手。 之后朱棣也未再有亲昵得过了分的举动,陆长亭暗暗松了一口气,再闭目养神一会儿,很快便到了地方。朱棣并未露面,只掀起了车帘,以便陆长亭通过。 不过就算他未曾露面,外头的人也已然清楚地辨认出了这驾马车属于燕王府,于是都在匆匆打量过一眼后,便拧过了头。 马三保充作书童,跟在陆长亭身后跑前跑后。众人都从他身上隐约瞧出了两分皇家的影子,心中都暗暗对他的身份有了数。于是更加不敢多看,他们只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不远处的杨清,而后个个都心情愉悦地跨入到了考场之中。 …… 院试主考的学政乃是由皇帝亲自派出,在这群“乡野小民”的眼中,自然显得地位极高,令人尊崇不已,因而当跨入考场后,众人便自觉地闭紧了嘴,也收敛起了目光和面上的表情,好使得自己不会泄露出不该有的情绪来。 这么多人都紧绷不已,唯有陆长亭就像是面对吃饭喝水这等简易的事一般,神色不见半分有异,动作也没有一点僵硬。 可谓鹤立鸡群,半点也不夸张。 学政从前见过不少这样畏手畏脚的童生,因而第一眼瞥见陆长亭这么个奇葩,登时便被吸引得多看了好几眼。先是暗暗称赞一声这少年生得倒是世间难寻的好相貌,一面又赞叹这少年竟是表现如此沉稳……不过……在学政眼中,自然还是唯有拿出成绩方才更能令他刮目相看。 毕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唯有这从科举场上杀出来的读书人,日后方才是有着大好前途的,不然谁管你生得什么模样,谁又管你品xìng、气质如何? 那学政很快收回了目光。 而院试第一场也很快开始了。 院试共有两场,第一场正试,试以两文一诗。 文乃邹筑墨所长,诗乃道衍所长,陆长亭勉勉强强也算是集了两者所长。 陆长亭俯首写字……所有杂绪都迅速从他脑子里被挤了出去。这也算是得益于他曾经学习风水时养成下来的良好习惯了。 日头在不知不觉之中偏移了位置。 仿佛也就是一低头,再一抬头的时光……正试便就此画上了尾声。 因为埋头太久,当陆长亭从考场里走出来的时候,他陡然感觉到了一阵双眼刺痛和手臂酸软的感觉,再对上耀眼的日光,他便更是忍不住连连眯眼了。 不过陆长亭那双眼哪怕是眯起来,也是极为好看的。 那辆看似朴素的马车依旧等待在那里,陆长亭站定脚步,让眼睛先适应了一下光线,而后才朝着马车大步走了过去。 待陆长亭上了马车后,才有个人从树后走了出来,遥遥看向马车远去的方向。 正是杨清。 杨清拧了拧眉,也不知那陆长亭方才的表现是当真胸有成竹,还是故作镇定……不过不管是哪种,总是不如他的…… 杨清别的本事没有,但他一身才学,的确令同窗嫉妒不已,若非如此,那些同窗也不会在得知他得罪了燕王府后,便那般嘲笑讥讽,个个都在心头看笑话了。 杨清嫉妒陆长亭,那些人也正是嫉妒杨清。 若是此时杨清能窥见燕王府马车内的情景,怕是更会压抑不住心底的嫉妒之心。 陆长亭上了马车后,便被一双手揽了过去,若非对方身上的味道太过熟悉,熟悉到已然刻入骨子里的地步,陆长亭怕是已经条件反shè之下,将对方痛揍两拳了。 陆长亭绷紧的肌ròu,顷刻间便放松了下来,骤然放松造成的结果便是他直接躺倒在了朱棣的怀中。 一直紧绷着的手臂肌ròu,还有紧绷住的精神,也都跟着放松了下来,陆长亭缓缓吐出一口气,竟是觉得朱棣的怀抱令他觉得舒服极了。 朱棣并未问他答得如何,只是抬手为陆长亭整了整领口、袖口,笑道:“怎的连墨点都沾上了?” 陆长亭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振了振袖口道:“无事。” 朱棣虽然没有问及院试的事,但他却说起了别的东西,也与科举文人有关。 “从前不知朝中文官如何,如今因着长亭之故,方才又加以了解。”朱棣说到这里目光微冷,“我大明举人多有通杂学者,术数、地理、天文,乃至一些奇技yín巧……都多有精通。并非因为精通杂学,便降低了身份。那李妃单单以长亭擅风水,便就此断定长亭乃是没有前途之人,实乃愚蠢短视之见!” 其实陆长亭都不大记得那李妃了。 李妃当初对他自尊的抨击的确是不小,但更多的是让他对未来产生了危机感若不想受人拿捏,便要做那能拿捏别人之人。 尤其是在同朱棣捅破那层窗户纸在一起之后,这种危机感就越发浓重了,想要建功立业的想法也就变得越来越迫切了。 陆长亭没打算将这些心思说与朱棣听,此时听见了朱棣的宽慰鼓励之言,陆长亭还很是受用地笑了笑,道:“如四哥所言这般,我这个做风水师的去考科举做官,倒也不稀奇了。” 朱棣见陆长亭对此再无芥蒂,心底也觉得高兴许多,他是半点不愿见到因那李妃而让长亭心中哽刺的。 “倒也是稀奇的,毕竟世间如长亭这般年少大智之人是极为稀少的。”朱棣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陆长亭笑了笑,心底却是有些忽视不去的甜味儿泛开来了。从前朱家兄弟就从来不吝于夸赞他,但是此时听来自然又不一样。陆长亭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小指,低声道:“大明出色之人极多,我哪里能及?” 朱棣抬手笼住了陆长亭的脸:“何须与他们比?正是长亭也出色,我才会心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0 章 人与我抢你。” 陆长亭知道他这会儿还记着当初在应天府时,洪武帝说了那番让他为朱标效命的话…… 这个醋,吃得还挺长…… 陆长亭斜睨了他一眼,口吻平淡地道:“如今四哥是不必忧心了。” 朱棣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了陆长亭潜藏其中的含义。 他不由得立即看向陆长亭,意味深长地道:“是不用忧心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之间的关系大不相同了。 陆长亭此时困倦上了心头,也不再与朱棣多言,就这样仰躺下去,靠着朱棣好好休息了起来,朱棣怀中搂着陆长亭,竟是有一刻觉得,若是余生就如此,也是很好的。 院试有两场,正试之后还有复试。正试取秀才名额之一倍,圈下座号,不写姓名,是为“草案”;而复试之后方才拆弥封,写姓名,此时所有通过院试的童生都成为了“生员”,又称“秀才”,如此,才算是有了功名,可享有如见县官不跪,免除差役等特权……而秀才之中尤为出色者称之为“廪生”,廪,乃米仓之意,取其意,便是由朝廷放粮供食。廪生之后还有增生、附生,自然是远不如廪生的。 而若能在县试、府试、院试中皆取得案首的,便成了人们常说的“小三元”。 陆长亭从善如流地参加了复试。对于案首,他是有些心动,但到底没有过分妄想。何况就算他拿下案首,毕竟他并未参与过县试、府试,就跟“保送生”一样,自然也得不了“小三元”这等光荣称号。想到这里,陆长亭的热情便去了不少。 而朱棣对他能不能得案首也并不在意。 得案首,便有了进入国子监的资格,不过国子监只是个好听的名头,实际上跟县学、府学、州学一样,并非什么学习读书的好地方。国子监中多是功勋权贵之后,这个好听的名头都是被洪武帝送出去作礼的。越到后世,这国子监的水分便越发地重了。 不过此时,还是有不少人在意国子监这个名头的。 尤其是对于平燕府的“乡巴佬”们来说。 陆长亭心中知道这些,但也不在意,他和朱棣想的一样,有这个名头固然好,没有那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若是这点小事便让他扼腕不已,那么以后的乡试、会试、殿试又该如何?有得失心是好事,但过重就不好了。 参加完院试,不仅是解放了陆长亭,也解放了朱棣。 陆长亭可以暂且松懈上几日,朱棣也终于能同陆长亭好生腻歪一阵了。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哪里能禁.yù太久?虽然这个yù也并没什么实质xìng的东西,但有ròu汤也总比整日清汤寡水的好。 道衍也不知是识趣了,还是暂且在等待公布成绩时,一时间倒是没往燕王府来打搅。 陆长亭与朱棣好生过了几天yín.逸生活,方才又恢复了正常。 该练兵的练兵去,该忙活各种杂事的便忙活事去。 此时计宝山遣了人忐忑地来问,上次呈来的风水物如何?陆长亭这才想起来,他还迟迟没有点评计宝山做出来的东西,难为计宝山心下不安忍耐了那么久,才小心地遣人来问。 陆长亭实在忍不住笑。 计宝山也实在是个憨人,他身上唯一jiān猾之处也就体现在他那拙劣的拍马屁技术上了。不过憨也有憨的好处,至少他让计宝山去做了什么,旁人是半点也不知道的,就连计宝山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出来。 私自研究火器肯定是不好的,但若是长期以他为借口,研究些风水物,却是没人能说什么的。待到有了成效,再jiāo予朱棣,朱棣再应用于军中,或是呈一些给洪武帝,那时才更为稳妥。 此时心系火器之事,陆长亭便将院试的结果抛到了脑后去,转而亲自带人往计宝山的铺子去了。 而另一边,杨清倒是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就算此次他非案首,他也绝不能让陆长亭做了案首去! 但他哪里知道,越是怕什么,便越是有可能来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放弃了全勤,这几天挺累的,上午醒来要给大猫喂食物,保持营养摄入,还要强制喂水,然后吃过饭就送大猫去医院输液,我陪在旁边,输完以后再抱着大猫打车回家,坐过车后的我就跟咸鱼一样了……困得□□。 加上满心牵挂大猫的病情,就更静不下心码字了……所以三天……我居然才写了四千字,羞愧捂脸。 第163章 计宝山的铺子规模依旧是那样,不大不小,但是生意却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他笑得牙不见眼地将陆长亭迎进了铺子里。一边走,一边道:“有些消息灵通的,打听到了小师父曾出手相助于小人,竟是多次上门来买风水物……铺子能有今日这番金银广进,实在都是依托了小师父。” 陆长亭倒是浑然不在意:“也算不上消息灵通,从前揪出那当铺掌柜背后的龌蹉行径时,你我便同在公堂之上,只有记xìng好些的便能知道我在助你。他们寻不到讨好燕王府的门路,而我平日又极少出王府,他们自然只有到你这里来另辟蹊径了。” 日后用得到计宝山的时候还多,能让计宝山多赚些钱,那也算是提前给了他辛苦费。 如今陆长亭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满眼金银,一分也舍不得让与人的小乞儿了。 见陆长亭没有斥责的意思,计宝山顿时就放下了心,更加殷勤地询问起了自己之前jiāo出的风水物。 “手艺不错。”陆长亭淡淡地称赞了一句,对于计宝山来说,却如同天大的赞誉了,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铺子小伙计跟在一旁,见掌柜笑了,也就跟着笑,两人表情如出一辙。 陆长亭乍然回头看上一眼,顿时被他们的模样逗得险些笑出声来。 “日后我还要jiāo些东西让你做。” “小人之幸!”计宝山说这话的时候两眼放光,他是真的将这当做了幸事。陆长亭到北平以来做过的种种事,哪个不是幸事呢?至少在计宝山看来,凡是和陆长亭扯上关系的,都是好事不会错!跟紧了陆长亭,便无疑是跟紧了燕王。综合种种,计宝山也只有在陆长亭面前肝脑涂地的道理。 陆长亭很满意他的识趣,于是嘱咐了他一句:“日后制风水物便到燕王府上来,器具你可自己携带,也可让燕王府另外准备……也可带上你这小伙计……” 计宝山是去过燕王府的,当然不觉稀奇,不过听见日后要常往燕王府去,还是忍不住挺了挺胸,顿时有种被委以大任的使命感。 就更别说那小伙计了。寻常人等是不敢靠近燕王府的,从前三子闯燕王府那都是冒着xìng命危险冲上前去的。小伙计这辈子就没见过王府什么样儿……燕王他是看见过的,但那都是远远地看上一眼……想到这里,小伙计不由咽了咽口水。日后若是说出去,他们家里怕是都要比别人高贵上两分了。 陆长亭的目光从他们面上扫过,注意到他们满面的向往之情后,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在明初的时候,打着皇明的大旗还是相当有效的。 这时候的百姓对于洪武帝和他的儿子们有着天然的崇拜和敬服,若能利用起来,实在是天生的助力! 想了想在这里耗的时辰也差不多了,陆长亭给了计宝山信物,又定下了他们前往燕王府的时间,随后便叫上了马三保准备离开。 此时只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近了,应当是顾客上门了。 陆长亭带着马三保等人转过身去,便正巧见着铺子外的客人跨门走了进来。仔细一瞧,里头竟然还有个熟面孔杨清也在里头。 杨清乍然见了陆长亭,面上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凝滞,陆长亭将他的面部变化收于眼底,而后目光轻飘飘地从他身上掠过,毫不掩饰自己没有将他放在眼中的姿态。 杨清虽然蠢,但对陆长亭的表现甚为敏感,此时见陆长亭这般不待见他,便心底凉了半截,同时又忍不住对陆长亭嫉恨起来。 倒是杨清身边的男子微微一怔,随后当先反应过来,忙快步走到陆长亭跟前,不着痕迹地挡去了陆长亭的路,还能满面热情地道:“不知今日是个什么日子,竟是这般有幸得见了陆公子,从前便仰慕陆公子大名,今日既然遇上了,小人便厚着脸面求陆公子在风水一道上赐教一二。” 陆长亭很少有特别厌恶谁的时候,但当他真正厌恶一个人,那么连带的,这人身边的人也将跟着难以入他的眼。 所以因着杨清的缘故,此时陆长亭也并不乐意多看那男子一眼。 陆长亭不冷不热地将男子的话堵了回去:“不过微末本事,怎敢赐教?” 男子并不生气,他笑了笑,道:“哪里的话,陆公子不仅风水本事过人,更是满腹才学,将来定然能一举中第,小人也只能在此时凑上前来,沾一沾公子的喜气,以求在公子跟前露个脸了。” 这男子倒是大方表露出了自己的目的,没有半点遮掩。 杨清还从旁不满地皱了皱眉。这男子乃是他出了五服的堂哥,说起来其实没什么亲缘关系了,但是因为杨清富有才华,这堂哥便起了个巴结上的心思,在钱财之上对杨清多有满足。今日前来风水铺子里买东西,也是因为杨清想要购置转运之物,他这堂哥方才会陪同。杨清很享受堂哥对自己的巴结,但他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陆长亭,更没想到他的堂哥会更加殷勤地去讨好陆长亭。 风水本事过人?很稀奇吗?很值得人追捧吗? 多番刺激之下,杨清看着陆长亭的目光之中还是流露了一点嫉恨之色。 陆长亭似有所觉,当即便朝杨清看了过去,并且丝毫没有要大方纵容他的意思。陆长亭冷笑了一声,问身边的马三保:“时辰不早了,想来王府中也该用饭了……” 马三保颔首道:“正是。”说罢,他也目光冰冷地朝那杨清看了一眼。 马三保知道这杨清是个童生,但却并不觉得这有何稀奇之处,胆敢冒犯陆公子的人,自然得不了他一个好眼神。 这一眼在杨清看来,其中意味就不一样了区区王府太监,也敢如此鄙视他? 杨清在心头对陆长亭顿时更是咬牙切齿。 陆长亭瞥见杨清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不已,登时拔腿yù往外走去。 杨清却突然道:“陆公子可做好准备迎接那放下长案之日了?” 所谓发长案,便等同于放榜。长案之上记下录取的童生,因而第一名称作案首。 杨清所表达出的意思,无非就是他在觊觎那案首之位。甚至还颇有点儿要和陆长亭在这个位置上较量一番的意思。 陆长亭原本对案首没什么期待,但见杨清这种货色都能肖想案首,他若再谦逊示弱,岂不是反倒让杨清得意?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此时气势是要有的。 陆长亭浅浅一勾唇,冷声道:“自然。”说罢,他的目光怀疑地从杨清身上扫过。 杨清浑身一颤,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陆长亭的讥讽之意。 杨清艰难地勾了勾唇,道:“且等着发下长案那日吧……” 陆长亭点点头,很是认真地将这句话还给了他:“说的是,且等着那日吧……”陆长亭的口吻太过轻飘飘,令杨清耸然一惊,背后冒出了不少冷汗。 陆长亭怎的……怎的这般胸有成竹? 陆长亭越是表现得满不在乎,杨清就越是忍不住自己吓自己。等他好不容易从浑浑噩噩中抽离出来,哪里还有陆长亭的人影? 倒是他那堂哥此时还颇为不舍地望着人家离去的背影,啧啧感叹了一声:“燕王府的人,果真是极难请的。” 杨清忍不住抿了抿唇,谁知日后……他会不会也成燕王府的人呢? 杨清忍不住也朝着陆长亭的方向看了一眼,杨清的眼里渐渐浮现了挥之不去的向往。 男子回过头来,隐约瞥见了杨清眼底的神色,男子面色隐隐有些怪异,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所幸杨清的情绪外露也只是一瞬,男子再仔细去瞧的时候,便什么也没瞧见了。 男子暗自笑了笑,心道,果然是看错了吧。他虽然觉得他这堂弟有本事,但他更知道他这堂弟手腕着实不高,为人处世向来都是一块大大的短板,可为文人,得个秀才或是举人老爷的名头那也就够了。毕竟明朝的秀才举人,那待遇可着实丰厚! 但若是往人家燕王府上凑,那是不可能的。 杨清还不知道自己被这个充满铜臭味儿的堂兄给鄙视了,他恍恍惚惚地回了家,好似魔怔一般,满脑子都记挂着陆长亭,还有这院试的案首。 这么记挂着、记挂着,很快,发长案这一日倒是真的到了跟前了。 邹筑墨回了王府,面色不改地说之前会离开,是担心阻碍了陆长亭的发挥。如今回来,便是安陆长亭的心。不得不说,有邹筑墨在侧,陆长亭竟是觉得对那院试结果平淡无波了。 陆长亭陪着邹筑墨下了局臭棋哦,两人都挺臭的,陆长亭在风水方位上的天赋,完全没能得到合理运用。 待到下完后,还是朱棣来了院子里捉人,当即便带着陆长亭上马车看长案去了。 学政不苟言笑地站在那里,身旁便是发下的长案,上面按着名次写下了童生们的名字。 通过的便是秀才了,得了这个名头,那便是彻底与其他同窗不同了。他们才是真正的读书人了。 所有人都想要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杨清也一样,他甚至不顾礼仪往前挤去,目光扫向了长案之上排名第一的位置。 杨清脸上志在必得的笑容下一刻便僵住了。 案首…… 案首并非他…… 那上头明晃晃地写着“陆长亭”三个大字,众人见之,忍不住暗暗惊叹或嫉妒。 杨清脚下晃了晃,忍不住朝陆长亭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陆长亭连看也没看长案一眼,竟好似全然不感兴趣一般,正微微仰头与燕王说这些什么。 透过树叶间隙,杨清能瞥见燕王在看向那陆长亭时,眼底的一片柔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1 章 。 杨清顿时又气愤又羞恼,更觉得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杨清很快就会被解决了……_(:з∠)_他只是长亭前进路上的一个踏脚pào灰。 ** 这几天猫咪病情反复,作者压力极大,夜晚几乎不敢睡得太沉,害怕出现意外变故。整个人紧绷了一周多,现在感觉自己快要崩塌了一下。 第164章 待到童生们渐渐散去,朱棣方才带着陆长亭走上前去。 方才他们没有急匆匆地往上走,倒不是因为院试结果不值一提,只是燕王之尊总不好和这么多童生挤在一处。为了平复心中的焦躁,朱棣便将陆长亭拉在一边和他聊起了天。 现在童生们都散去,朱棣自然再难压抑心头的激动。 什么院试,什么科举,与朱棣这样身份的人是相距甚远的,他自然也是无从体会其中滋味儿的。偏偏就是这一刻,朱棣却感觉到了一股巨大无比的压力。当然,这股压力之中还饱含了期待和激动。 朱棣从不怀疑陆长亭的本事,只是到了这一刻,总难免心下激dàng。若是别的人,自然不值得他如此,偏偏这是长亭一直以来的极为看重之事。 朱棣目光火热地紧盯着长案,生怕自己看错了一丁点。 因着燕王的到来,那学政也是一惊,顿时仿佛脚底生根一般,半步也不敢动摇。要说这学政如何尊敬燕王,未必。只是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到燕王后竟是觉得对方身上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势,将他压得心都悬了起来。 那学政心想,大约这便是天家威严吧!成年后的皇子总是会越来越有气势的! 朱棣久久不出声,那学政便有些心下忐忑了,忙低声道:“王爷,这长案可有何不妥之处?” 朱棣并未搭理他,此时朱棣眼中哪里还看得进其它呢? 倒是陆长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畅快之情。之前堆积在心底的种种情绪,都在这一刻被推到了顶。同时仿佛有一条宽阔又光明的大道在他跟前打开了来。 陆长亭暂且压下了心中的情绪,心中暗自盘算着,总得好生感激道衍一番,最好便是将道衍和邹筑墨都请到一处。 他能打下基础,全赖自邹筑墨,而能灵活地应对院试,达到最完美的效果,便是赖自道衍了,在这一点上,显然道衍有着更为深厚的心得。若是没有道衍,他自然也能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但有了道衍,他便是案首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转头对朱棣道:“四哥,我们回去吧。” 回应陆长亭的是朱棣紧握而来的手掌。 那头学政闻言,倒是耸然一惊,犹豫着出声道:“这位便是陆公子?”之前他虽然颇为竟然这少年的冷静自持,但却从未想过这便是燕王的义弟,就连皇帝陛下都默认其身份的陆公子。 陆长亭这厢也惊讶得很,怎么听这学政的口吻,竟像是被他吓住了一样? “正是。”陆长亭低声应道。 学政瞥了一眼长案,笑道:“原来案首便是陆公子。陆公子实在出色,难怪出行前,还得太子亲自垂问了一番。” 太子朱标? 朱标这个情记得可实在够长的,这样久过去了,朱标身为太子事务繁忙,却还能抽出点儿功夫来过问他的事,已经是万分难得了。不得不说,这太子朱标的品xìng着实是分外高尚的。也难怪洪武帝十分喜爱这个儿子。 陆长亭当即便收拾好面上的表情,受宠若惊地道:“蒙太子过问,学生欣喜不能自已。” 学政暗暗皱眉,心道此时不应当谦虚地说话吗?但随即想到,跟前这陆公子正是受宠时候,管他谦虚不谦虚,左右是与自己无关的,那学政便只是笑了笑,也不再多说。 朱棣不愿再从那学政口中听到更多关于大哥朱标的话,便径直同陆长亭往马车边回去了。 学政微微错愕,没想到这燕王竟是这般粗暴直接。 想来这陆长亭的xìng子也是在燕王身边养出来的吧……呸呸,他可不能妄议皇家人! 学政忙紧紧闭了嘴,招呼上身边的亲随该回哪儿回哪儿去了。 陆长亭和朱棣回到了马车上。 为了将陆长亭的注意力从朱标的身上拉扯回来,朱棣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长亭可注意到有人在偷窥我们?” “谁?”陆长亭登时拧眉,谁这么大胆,连燕王府的人都敢暗中窥视?总不至是白莲教的人吧? 然而从朱棣口中说出的却是另一个熟悉的名字:“应当是那个杨清吧。” 陆长亭原本已经将他与杨清之间的较量忘得干干净净了,心底只有纯粹的欢喜,这时候骤然听到这个名字,陆长亭还微微一怔。 “是了,如今案首是我,他心底应当不痛快得很呢。”陆长亭弯腰,从朱棣的身上跨过,然后伸手撩起了那一边的窗帘朝后看去,果然能瞥见一个人影。 杨清躲藏的技巧着实不太好啊。 陆长亭放下窗帘,并不将这人放在眼中。 此人处处不如他,就连院试也未能压在他的头上……既如此,杨清身上还有何处值得他看入眼呢? 或许真的是手中所握的实力一日日在增长的缘故,陆长亭竟然也不会担忧这人知晓他和朱棣的关系了。 因着陆长亭横跨在朱棣身上的缘故,朱棣能轻而易举地瞥见陆长亭因为伸长脖子而露出的那一截雪白脖颈,实在叫人心神dàng漾。在今日这样的喜日里,朱棣并不打算忍耐自己心中的欢悦和情动,于是他伸手便就着这个姿势揽住了陆长亭的腰,手腕上再微微一使劲儿,便轻松地将陆长亭揽到了怀中。 陆长亭脸色微微泛红,不自觉地联想起了上辈子曾经看过的车.震……朱棣这是平日憋坏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要? …… 杨清瞥见了陆长亭掀起车帘往后看的动作,因为马车行得越来越远,他也只能隐约看见陆长亭秀美的轮廓。 杨清咬了咬牙,再无法掩饰眼底的嫉恨之色。 他掉头离去,匆匆回到了家中。 家中下人没瞧见杨清的脸色,当先便躬身贺了声喜,顿时换来杨清好一阵责骂。下人面色发白,却是不敢有半点不满。从今日过后看,杨家公子便是秀才了。哪里是他们这些奴仆能得罪的? 杨家老爷归来的时候,便正瞧见杨清打骂下人摔东西的行为,登时便怒道:“这是做什么?你须知成了秀才也离那进士远得很呢!不过做个秀才,便在家中耀武扬威起来了?” 杨清面色难看至极,只得停了手。 杨老爷走到他的跟前,沉声问:“说罢,这是怎么了?谁将你得罪了?” “还能有谁?”杨清面上似哭似笑,道:“只有那陆长亭了。”杨清捂住脸,羞愧又愤怒地道:“此次院试,他乃案首!” 杨老爷皱眉道:“那也只有你得罪了陆公子的说法,何来人家得罪你。” 杨清声音发着抖:“就因为他乃是燕王身边的近人吗?便也只有他欺辱我的份儿?父亲不知,这人哪里是受燕王器重,不过是因为做了燕王的娈宠而已……” 此时厅中没有一个下人,杨老爷落了座,慢条斯理地道:“我如何不知道?这事早便有传闻,但那又如何?与你我无关。你也莫要如此大发脾气,案首又如何?日后还长着呢……我一心栽培你,你却如此沉不住气,莫要再让我失望啊。” 杨老爷最后一段话说得颇有些意味深长,杨清放下手抬起脸来,迷惘地看了一眼父亲。 案首又如何? 是啊,日后还有乡试、会试,乃至殿试。或许燕王能暗地里动手脚为陆长亭取一个好名次,但次次都能如此吗?到了会试、殿试时,燕王敢吗? 杨清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杨老爷皱了皱眉,直觉得自己这儿子有些不大对劲儿,他哪里知道,杨清在朱棣跟前自荐却被扫得半点颜面都无的屈辱和不甘心呢? 杨清低声道:“可父亲,陆长亭何等低贱yīn险之人,儿子全凭一身本事,却偏偏他做了案首,儿子只能屈居之下。父亲您甘心,我不甘心。” “那你待如何?” 杨清摇摇头,并未说出来。他自是要煽动众人,都抵制那名不副实之辈! 最好便是将他勾引燕王之事也抖落出来,到那时,他还能成读书人?不被视为娼.妓一流,便已是大幸了! 杨老爷见他摇头,还当杨清是死心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杨清垂下了头,像是在思量什么。 杨老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吩咐下人进来收拾了残局。 院试的名次不过几日功夫,便已传遍平燕府,毕竟于古人来说,读书乃是头等大事,院试结果一出,自然是争相传递。 只是令平燕府众人觉得诧异的是,那案首陆长亭? 这人姓名,是与那风水师同名同姓吗?还是……就是一人? 陆长亭的名声早就从北平传了出去,虽说应天府一事并未让他扬名,但对于平燕府的百姓们来说,陆长亭这个名字已然不陌生了。可是这风水师与平燕府的案首着实相差太远,谁也不敢贸贸然便将两者联系在一处。 唯有北平的百姓倒是对此笃定不移。 那陆公子本事那般大,得个案首也不稀奇嘛! 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在暗地里流传开来。知情者一笑置之,不知情的还乐颠颠儿地讨论了起来。 杨清听后,心中更为笃定,陆长亭之所以能得案首并非真本事,而是因着朱棣在背地里相助的缘故。 但旁人却不似杨清这般狭隘。尤其邹筑墨和道衍听过北平百姓对陆长亭的夸赞之后,心下也颇有些引以为傲。尤其道衍,生平还未收过学生,自然待陆长亭更觉稀奇。而邹筑墨从前也未教过陆长亭这样半路出道的,勉强也算个稀奇了。 二人便正巧都到了花厅之中以夸赞陆长亭。 王府下人接连跨进门来报。 邹先生来了! 道衍主持来了! 等下人报完,门外头二人却是驻步不前了。二人同时看向了对方。 从前见道衍的时候,邹筑墨并未能看清他的全貌,此时得见全貌,邹筑墨便立时皱起了眉。他早就听闻陆长亭还有一位老师,但却不知这位老师竟是这般面目凶恶、煞气外露。再瞧这人一身僧衣打扮……竟是个和尚! 若是和尚,只怕都是恶僧! 邹筑墨实在想不明白,陆长亭怎会有这样的老师? 邹筑墨心中所想难免暴露了些痕迹出来。 何况道衍何等聪明敏锐之人,一眼便看出了邹筑墨心中所想,当即便深深地看了邹筑墨一眼,而后当先无视了他,径直走入了花厅之中。邹筑墨自然就落在了后头,只能瞥见道衍的背影。 其实若是不看道衍的脸,单单观背影,便又觉得气质全然不同。道衍举手投足间的佛韵礼教,邹筑墨都觉得惊叹不已。 这人可着实奇怪得很…… 邹筑墨收敛起面上神情,这才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因着院试前道衍出了不少力气,陆长亭心中芥蒂已然全消,此时见了道衍,自然是赶紧站起来迎上去,低声拜倒:“道衍师父。” 若说原本陆长亭还对道衍有着疑心的话,那么此时这点儿疑心也再难出现了。道衍若别有所图,何必对他多次示好,一示好便是几年呢?以道衍的聪明,没必要使用这等迂回至极的手段。 道衍也知道这次院试乃是解开他和陆长亭之间芥蒂的最好时机,所以他对陆长亭的态度并不意外。 道衍伸手扶住了陆长亭,温声道:“我不曾说错吧?长亭果真乃案首。” 陆长亭头一次在道衍跟前这般不吝啬笑容,他朗声笑道:“道衍师父说的不错!” 陆长亭笑得痛快的时候,倒远不如他微微一笑的模样更为勾人。 道衍看着他的模样,跟着浅淡一笑,便任陆长亭将他引到一边坐下了。 待落座后,道衍往邹筑墨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当然,并非不快,相反,他是非常畅快。之前知晓长亭拜了他人为师的时候,他心中便不舒服极了。而如今却是邹筑墨瞧着长亭在他跟前恭谨敬爱,道衍的心情顿时嗖嗖地往上拔高。 那点儿优越感……啊,都不必提了。 邹筑墨向来不苟言笑,不过此时倒是微微一笑,走上前来,低声道:“不负我所望。”这对于邹筑墨来说,大概便是较为高的评价了。 陆长亭微微颔首:“都赖老师教导。” 道衍原本还有些不高兴,心说我也教导你了啊,但是随即一想,陆长亭如此说话,不正是显得与那邹筑墨生疏吗?而再对比之前长亭与他说的话,可要直白肆意多了,正衬得亲密无间啊! 道衍抿住了唇,心中的不悦之情直直朝着更深的地方坠了下去。 “请二位老师在此用些茶点,稍后请老师赏光前往酒楼小聚。” 原本陆长亭是想另择日子的,但没想到恰好二人凑在一处了,择日不如撞日,那便就今日宴请他们了。因着此事陆长亭是早早与朱棣说过的,于是此时只消让下人去传个消息便是。 而用茶点的时候,他们也未尴尬以对,道衍竟然主动与邹筑墨搭了话。 浅谈几句,邹筑墨便不得不惊叹于道衍腹中墨水之深厚,撇开对道衍外貌的偏见,邹筑墨还与道衍多聊了一会儿。 直到下人跨进门来,小声对陆长亭道:“王爷已经先往酒楼过去了。” 陆长亭点点头,起身招呼两人出发。 车马是早备好了的,他们走到王府的高墙外便能立即启程。 车轮向前滚动着,渐渐驶上长街。 …… 杨清目光闪了闪,跟了上去。 道衍掀了掀车帘。 “怎了?” 道衍低声道:“有虫子。”声音低缓、淡漠,若是仔细去听,还能发现里头带着点儿冷酷的味道。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道衍。 只是陆长亭并未注意到。 作者有话要说:  计算失误,看来得下章才能收拾杨清了。 _(:з∠)_ 第165章 陆长亭没想到杨清跟踪居然还跟上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2 章 杨清的行迹想要瞒过燕王府的人,实在太难了。就在陆长亭走下马车的时候,便已经有侍卫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问他:“陆公子,可要将后头尾随之人拿下?” 陆长亭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同道衍走在了前面。 而邹筑墨因为与罗贯中同行,便远远地坠在了后头。 酒楼的掌柜哪能认不出这走进来的,便是近来名声最盛的院试案首陆公子?再瞧身边跟着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掌柜心领神会,小步上前来,道:“陆公子请。”这陆公子前来,定然是与燕王约在一处的。 众人很快入了包厢。 酒菜陆续上了桌。 此时那杨清却只能站在酒楼外抬头仰望,心底嫉恨越发拔高。 他不敢进去,酒楼外便守着燕王府的人。他此时做贼心虚得很,哪里敢凑上前去呢? 杨清在楼下踌躇了许久,直到最后也没舍得就这样离去。 不甘心啊,不甘心啊,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杨清低下了头。 这厢,朱棣举起酒杯来,看向了邹筑墨:“多谢邹先生对长亭的悉心教导。” 邹筑墨暗暗皱眉,总觉得朱棣这般姿态似乎哪里不太对。不过想一想外面对朱棣与陆长亭兄弟情深的传言,那么朱棣的这个举动也就不显得那样怪异了。 邹筑墨点点头,站起身来,恭敬地饮下了酒,口中却是道:“当不得。既然取了秦王殿下的月钱,便应当悉心教授长亭知识。” 原本朱棣都快忘记背后还有个二哥朱了,此时却是正正被邹筑墨提了起来。 陆长亭几乎是立刻便看向了朱棣,朱棣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毫无波动,但陆长亭却敏锐地注意到他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 陆长亭瞬间知道,朱棣此时的心情绝对算不上高兴。 陆长亭心下一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自觉间从桌底下覆上了朱棣的手背。 朱棣握着酒杯的手这才松了些。 陆长亭也跟着松了口气。他可不愿见到因着邹筑墨两句话,便将朱棣惹得不开心了。 邹筑墨好歹还知道在燕王的跟前,总提起别的王爷是不大礼貌的,于是只提了那么两三句便就此收声了。 朱棣不着痕迹地扫了邹筑墨一眼,在他头上按下了“不知变通”四个字。不过朱棣也知道,邹筑墨本就如此。自然,他也不会因此而同邹筑墨生气。 道衍低头一笑,随即拉开了话题。 而邹筑墨因为要照顾到罗贯中的关系,说话的时候便少了,加之他本身也不是多言的xìng子,倒是也避免了再将朱棣得罪下去。 本是谢师宴,但陆长亭见邹筑墨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此,便也只好转头多与道衍说话。 饭毕,倒是道衍面上神色和缓许多,凶恶的五官也因此而显得不那么骇人了。 朱棣先让人将道衍送回庆寿寺,随后他们一行人才慢慢向酒楼外走去。 只是等走到酒楼门口的时候,邹筑墨却突然出声道:“长亭,我有几句话与你说。” 为何方才不说,却偏偏在此时说?陆长亭心念一转,猜测邹筑墨是要只与他一人说。 陆长亭点了点头,很是恭敬地将邹筑墨引到了一边去。 朱棣只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任由他们去了。 “老师可是有什么话要jiāo代?”陆长亭先打量了一眼邹筑墨面上神色,奈何邹筑墨的情绪收敛得极好,陆长亭是半分都瞧不出来,自然也就无从猜测邹筑墨要说什么了。 邹筑墨沉声道:“长亭,敢问那位道衍先生来自何处?” 陆长亭一怔,随即方道:“他乃是庆寿寺的主持。” 邹筑墨皱紧了眉:“原来是个主持……倒是不曾想到……”这般人物,怎么能和佛寺扯上关系呢?生得那般凶恶相,却偏生是个仁慈的和尚! 邹筑墨似乎思虑了一会儿,随后陆长亭才听他道:“本我不该管得如此之宽,但我观这位道衍先生并非什么小人物……且心思厚重。这般人物,长亭还是疏远些为上。” 心思厚重,已然算是较为委婉的评价了。 说白了,在邹筑墨的眼中,道衍就不是一个好人。 原本陆长亭也是这样看待道衍的,何况道衍本xìng也的确算不上好人。但是评价好坏没有必要,何况陆长亭如今早已丢开对道衍的偏见,再听到邹筑墨如此评价,他竟是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心底还隐隐升起了些护短的感觉来。 陆长亭忙将这种感觉甩开,疑惑地问道:“我见老师与道衍师父聊得极为投契,怎么会说出这般话来?” 邹筑墨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道:“他确实乃博学多才之人,若单弄些文墨,我与他是分外投契。但……但他并非正经读书人罢?论起其它来,他的言语教我惊心。” 至于是为何惊心,邹筑墨却并未细说。不过陆长亭也隐约能猜到一些。道衍心中怀有野望,而邹筑墨却是个单纯正经的读书人,邹筑墨在感觉到道衍隐藏的野心和气势后,本能地便将道衍判为不可jiāo之列了。 陆长亭淡淡一笑,道:“多谢老师今日所言。”他的确感激邹筑墨好心提醒,但做与不做,那便是他的事了。 若论起jiāo情,他之前虽不待见道衍,但还是与道衍之间更为深厚。何况他知晓历史,知道朱棣身边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道衍去的,那又何谈疏远呢? 邹筑墨也不再揪着这事往下说,他微微迟疑地道:“还有一事……” 这下陆长亭倒是有些惊奇了,能令邹筑墨表露出迟疑姿态的事,能是什么事? 就在陆长亭好奇的时候,他突然听邹筑墨道:“你与燕王可是……有着龙阳之好?” 陆长亭眼皮抽动了两下,整个人都因为惊吓来得太快而微微呆住了。 一会儿后,陆长亭才又看向了邹筑墨。 他竟然知道了! 邹筑墨低声道:“方才宴上,我见你握住了燕王的手。” 陆长亭:“……”竟然这样不凑巧,刚好落入了邹筑墨的眼中。 邹筑墨会说什么?连道衍他都劝自己要疏远,那在此事上,邹筑墨怕是会更加以斥责吧? 陆长亭正想着如何堵了邹筑墨的口,却又听邹筑墨道:“好了,无事了,回吧。” 陆长亭再度一怔:“?” 邹筑墨却没有了再往下说的意思。他转过身去,便要往马车的方向走。 陆长亭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那邹筑墨方才问那两句话,又有何用意呢?邹筑墨似乎对这种事都并不感到惊讶…… 陆长亭拔腿跟上去,同时还忍不住朝罗贯中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只是蜻蜓点水,陆长亭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邹筑墨既然没有多问,那他……便也不多加好奇了。 朱棣已经上了马车,小太监替陆长亭撩起车帘,陆长亭轻松地钻了进去。 “四哥怎么面色不大好?”陆长亭刚坐定便瞥见了朱棣黑沉的脸色。总不至于还为邹筑墨在席间说的那几句话吧?这气,也不至于气这样长啊…… 朱棣低声道:“方才有个人到了我的跟前,说是知晓我与你之事。” 陆长亭一脸愕然。 今儿是什么日子? 大家都发现他和朱棣的jiān.情了吗? “谁说的?” 朱棣皱眉想了一会儿:“叫什么……叫杨清?” 陆长亭:“……”这杨清还真是自己蠢了吧唧地费劲儿往上撞啊!真以为燕王府料理不了他? 朱棣面色很快恢复了正常,他拍了拍陆长亭的手,顺便还顺着摸了一把陆长亭光滑的手臂,低声道:“无事了,我已让人将他拿下。” “这……是否会给人留下话柄?”要收拾杨清的法子有很多,若是因当着这么多人将杨清带走,反给燕王府招来难听的议论,那就不划算了。 朱棣却显得有些不在意:“长亭放心吧。” 燕王府在这块土地上,一日比一日更令百姓们敬畏。燕王府的好名声,不是谁轻易便能败坏的。何况就算是当着众人将杨清带走,百姓们首先想到的也只会是杨清做了什么恶事,才会惹来燕王府的人。 陆长亭闻言,便也将此事按下不想了。既然朱棣能出言安抚他,便必然是有成竹在胸的。 等一回到燕王府,朱棣便立即叫了人去查杨清的身世来历。陆长亭估摸着是为了寻找便于下手安chā罪名的地方。 其实平白安一个罪名也行,但毕竟算不得□□无缝,最好便是杨清或者说杨家就有漏洞可依。 陆长亭不得不想到了之前他从杨清身上瞧出来的“血光之灾”。 这么快就要从朱棣的手里应验了? 想一想,以杨清那得罪人的劲儿,似乎出现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外。 陆长亭走神想了太久的杨清,朱棣稍微有些不满,便将手边的点心推了过去:“等上一会儿便有结果了。” “有这么快?” 朱棣点了点头。 陆长亭顿时再度意识到了,如今朱棣的手段本事已然是过去不能比的了。 难得两人有静静坐在一处的时候,朱棣低声与陆长亭闲话了起来。 洪武帝的生辰在十月,若是要在十月份能抵达应天府,现在他们就得准备起来了。 朱棣漫不经心地道:“想来白莲教的消息也该递到应天府去了。” 临近生辰的时候,得知白莲教数个据点被端,还抓住了教中地位不低的教众,洪武帝的心情一定会变得异常的美妙。为了更详细地询问白莲教的情况,更为了给自己的生辰添彩,洪武帝会主动召朱棣回京师,等到口谕或是诏令下来,他们再启程,那还得花上一月。 陆长亭脑子里迅速地滑过了这一串想法。 “没想到时间过得竟然这样快……”陆长亭低低地道。 不知道靖难之役会提前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朱标会死在什么时候…… 朱棣并不知道陆长亭感慨的是历史过得这样快,他笑了笑,眼神之中还带出了些许的怀念:“是啊,长亭来到我身边也有这样久了。”一想到这点,朱棣便觉得二哥朱也不算那么刺激他了。 谁让当年,长亭主动来到了他的身边,而他又及时将长亭抓住了呢? 朱棣心情大悦,便与陆长亭说起了他日后行冠礼之时当如何举行。 陆长亭乍然瞥见了朱棣脸上浓郁的笑意。 这太少见了。 恍惚间竟然让陆长亭有种朱棣在计划婚礼一般的感觉。 陆长亭别过了头,心底却是一寸寸软了下来。 还有什么人,能比朱棣更将他放在心上看重呢? 陆长亭心底被满足的感觉愈发地强烈了起来。 朱棣陆陆续续说了许久,却见陆长亭半天都没什么反应,他不得不停下来,低声问:“可是何处不妥?” 陆长亭当然不会说,我被你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陆长亭浅浅一笑,双眼紧盯着朱棣,道:“四哥继续说啊。”虽然没有回答朱棣的问题,但陆长亭这个笑容就足够将朱棣糊弄过去了。 朱棣忍不住捏了一把陆长亭的脸颊,忍住了在花厅中动手动脚的冲动。 陆长亭很是乖觉地将自己的茶杯递给了朱棣。 这样看似隐秘实则毫不掩饰的亲昵动作,一下子就取悦了朱棣。对于恋爱中的男人来说,爱人的口水都是香的。 对于此刻的朱棣来说,也是这样。 他就着陆长亭之前喝过的地方,轻轻印上去,跟着喝了两口。面上表情是越加地和颜悦色了。 朱棣点点头,正要继续说,待那日要宴请何人前来的时候,程二的声音在花厅外响起了。 “主子!”程二紧紧捏着一卷册子,面上神情有些复杂纠结。 能让程二露出这样的神色来,倒是有些稀奇了。 陆长亭都不由得身子前倾,好奇地问:“是什么事?” 程二低声道:“碰巧撞上了您派出去查那杨清的人。” 陆长亭和朱棣都没说话,他们都静静等着程二继续往下说。 “我们抓住的白莲教众中有一人默写出了几份名册,王府的人正在四处比对名册里记载的名字。”说着程二抖落开了手中的名册,放到了朱棣的身前:“您看,这里……” 陆长亭伸长了脖子去看,整个人都快贴到朱棣身上去了。 程二全副心神都在那册子上,竟是也没注意到陆长亭与朱棣过分亲密的姿势。不过就算注意到了,他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陆长亭指了指册子上那个名字:“……杨勇?” 程二点头:“这人乃是白莲教分坛较为有地位的一人,他手下有不少商铺,还做了不少拐人的勾当。但白莲教中的人也只知他的名字,却不知他的模样长相。” “原本我都以为此人难以寻到了……”程二顿了顿,冲门外招了招手:“进来。” 陆长亭转头看去,却见三子小跑着进来了,手里也捧着册子。 三子先是见了礼,而后才低声道:“这是杨清的身世来历。” 陆长亭取过来打开一看,却见里头赫然写着,父:杨勇。 这个名字其实非常大众,普通到随便揪一个路人甲也许就叫这个名字。但和白莲教扯上了关系,那必然是不能漏放过任何一个人。 且不说此杨勇究竟是不是彼杨勇,杨清都已经作死作到顺手把爹给坑了。 朱棣瞥了一眼,沉声道:“看来倒是正好了。” 程二笑了笑:“可不是正好么,我现在就去抓人。” 程二虽然平日看着有些吊儿郎当,但行事却十分稳重,朱棣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全权jiāo给他去处理了。 陆长亭舔了舔唇,咋舌道:“若杨清的父亲当真是白莲教的人,那这……暴露得可就有些冤枉了。” 古人谈论人的时候,都少有直接提起别人大名的时候,除非是你想要和那人结仇了。何况杨勇这等小人物,寻常时候绝不会出现在朱棣的耳中。若是靠燕王府的人一个个去排查姓杨名勇的人,那绝对是要等上一段时日的,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几乎是即刻便发现了。 朱棣低声道:“倒也不冤枉,日后被查出来,一样也是这个下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3 章 朱棣低沉的嗓音中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yīn冷。 陆长亭很敏锐地感受到了朱棣对杨家的态度,大约不管杨勇究竟是不是白莲教的人,最后杨家都会被处置…… 陆长亭并非什么圣母,他一想到那个蠢笨至极、得寸进尺的杨清,便觉得杨家落得这个结果也怪不了别人。 他可不愿意杨清真的到处传播他同朱棣的事,他更不愿意见到杨清费了劲儿地往朱棣身边挤。 朱棣低头又抿了一口茶。 陆长亭一手夺了过来:“凉了……”从前都是朱棣提醒他茶凉了,没想到还有一日轮到他来提醒朱棣了。 朱棣笑了笑,让人换了杯热茶来,但却是先递到了陆长亭的嘴边。 陆长亭条件反shè地低头舔了一口里头的茶水,然后便见朱棣收回了茶杯,自己仰头将剩下的喝了个干干净净。 陆长亭:…… ……幸好这茶水并不怎么烫。 “长亭去休息吧……” 陆长亭却没有动:“四哥还有事?” “嗯,想必一会儿那杨勇也会被带回来了。” 陆长亭闻言自然更不会轻易挪动了:“那我与四哥同去吧。” 朱棣却难得地犹豫了:“燕王府中设有牢房,但那处,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 王府中当然是不能设牢房的,但哪个王爷当真那样规矩? 燕王府同样也有这种地方的存在,只是从前陆长亭的确没有去过。何况那些得罪过他的人,都是正儿八经被坑进了县狱里去。而那汤家人则更惨,直接被押送到应天府去关着了。 像杨家父子这样的,真是头一回。 可陆长亭会畏惧这样的地方吗?自然不会。他连锦衣卫的诏狱都去过了,还会畏惧这? 见陆长亭没有说话,朱棣便知道陆长亭是打定主意要和他一起了。 朱棣无奈,只得道:“那你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待人带回来了,我们再一同前去?” “嗯。”刚通过了院试,陆长亭也是难得的轻松。他自己都未发觉到,他心底本能地想要和朱棣待在一处,哪怕什么事也不做,就只是这样坐在一处。 朱棣让人取了书来。 陆长亭只瞥了一眼,隐约看出是兵书。 陆长亭一下子觉得自己的手指也发痒了起来。 他让人取了纸笔来,又开始画新的火器图。 光有火器还不够啊……日后还得多寻些矿开采出来,才能为国家提供足够的能源,为军队提供足够强劲的后盾啊。 这一点,对于陆长亭来说倒是不难。学风水,当先要学的便是地理。要寻矿对于他来说是可以做到的。 …… 花厅中很快重归于宁静。 下人们连呼吸的声音都放得极轻,极轻。 这一待,便待到了夜色慢慢降临的时候。 朱棣先让人摆了饭菜,两人一同用了些食物,然后朱棣才叫来人询问了程二在何处。 约莫半炷香后,程二出现在了二人的跟前。 由程二在前引路,他们一路走进了王府私设下的牢房。 其实这里比起县狱要显得整洁许多,大约是因为启用不久的缘故,里头没有充斥着的血腥气和臭味儿、霉味儿。只是牢房之中不见天日乃是所有牢狱的共通点。 墙壁上的火把和油灯照亮了脚下的路。 身边更有朱棣牢牢握住了他的手。 陆长亭完全不用担心会滑倒。 有牢房的地方,便容易生出脏污来,待得了空,得弄个风水物将此处镇住,免得毁了燕王府的风水才是。 这条路并不长,他们很快便走到了目的地。陆长亭也只有先按下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程二指了指牢房里:“里面便是杨勇了。” 隔着栅栏,陆长亭能瞥见里头站着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男子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立即便转过了头来。陆长亭一眼认出,这正是之前带着杨清到燕王府门外来道歉的那中年男子。 若他真是白莲教的人,那么之前带着杨清数次上门来的举动,便显得耐人寻味了。 就在陆长亭回想之前中年男子在燕王府门外都是作何表现的时候,杨勇死死地盯住了他们,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凝成实质一般。陆长亭可以充分感受到这人身上的怨憎和不甘。 陆长亭不觉得自己的感觉会出错,那么……这人的身份毫无疑问了。 他就是程二在寻找的那个白莲教的人! 因为若只是寻常百姓,在被燕王府的人带走关入牢房后,第一反应应该是喊冤,然后询问自己犯了什么罪过,再是求饶……而不会是这样的冷漠、满含敌意。 只有在清楚自己为什么被抓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看着杨勇此刻的表现,陆长亭心底都还微微有些惊奇。这副模样的杨勇,可实在难和之前伏低做小的模样联系起来。此时的杨勇毫无保留地展露出了自己锐利的一面。大约是他觉得自己被抓住,便再没有后路了,所以他没有跪地求饶,没有狡辩求生,而是选择了展露出骨气的一面。 可惜了……杨清不仅没学到他的骨气,就连他善于隐藏的聪慧也半点没学到。 在陆长亭打量他的时候,朱棣也在打量这人。对于朱家人来说,显然对白莲教中人的憎恨厌恶是与生俱来的。所以朱棣并不急着先审问这人,而是先用冷酷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对方,先用天家威严将对方压垮,逼得对方惶恐畏惧。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主子不说话,旁边的人自然更不会开口说话。 于是这时候杨勇倒是先开口了。 “燕王好本事。”杨勇冰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解:“我知道想不明白,我究竟何处露了马脚,才让燕王府盯上了我。”他所有的部署还分毫未动,他真正的图谋还未正式开启……但就是这时候,他规矩地坐在家中,竟也被燕王府的人找上了。 他生xìng谨慎,哪怕是在白莲教中,所露出的信息也甚少。唯有一个真名,乃是白莲教为了便于管理,才要求必须留下的。 而他的真名也是一大优势,毕竟这个名字实在太常见了,谁会想得到,他一个普通百姓,一个正经童生的父亲,会和白莲教扯上关系呢?偏偏……燕王府想到了。 想到这里,杨勇的目光不由变得愤恨了起来。 准备数年,却莫名其妙毁在一朝…… 他如何能不愤恨,如何能甘心? 而这厢的陆长亭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实在太好笑了! 杨清因为自己的愚蠢,坑了他的父亲。而杨勇则是聪明过头,一心想着要在燕王府展露骨气,却反倒暴露了自己。 他这一开口,众人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谁人还敢说他不是白莲教的人呢? 这杨家父子真应了那一句“得来全不费功夫”。 朱棣此时才慢吞吞地开口了:“功劳皆在令郎身上。” 陆长亭闻言,差点又笑了。朱棣这是将仇恨拉回到他自己儿子身上去啊!但是仔细想想,这话也没什么毛病。的确是杨清坑了他爹。 杨勇几乎是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便立即变了脸色:“他、他……他在何处?”杨勇咬着牙问出了后半句话。 陆长亭总觉得瞧此时杨勇的表情,大概他自己也深知儿子的蠢笨,所以才会毫不怀疑,并且立时露出了这样复杂的神色来。 “你们隔着一间牢房。”朱棣低声道。 杨勇怔了怔:“你将他也抓了?”杨勇激动地扑到了栅栏边上:“燕王!他是秀才!他是正经读书人!燕王怎能……” 陆长亭很是不喜杨勇这般与朱棣说话的口吻,于是他直接出声打断了杨勇:“可他的父亲是白莲教中人。” 杨勇顿时被堵得脸涨成了猪肝色。 大抵是杨勇没想过他的身份会给儿子也招来杀身之祸。 陆长亭声音更冷:“本有着大好前程,却都因他的父亲,一切都毁去了。” 杨勇闭嘴不语,但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了,显然被陆长亭戳中了心思。 古人都讲究一个香火传承和光宗耀祖。 在杨清的身上同时肩负着这两个任务。 杨勇可以为白莲教舍生忘死,但他却未必舍得让自己的子孙后代,让自己儿子的前程也都为之毁灭。 真正的勇士还是稀少的。 若杨勇对他儿子的生死前程都不在乎,那杨勇也不知该冷酷绝情到何等地步了。如今事实证明,他想要有骨气,然而……骨气是说能有就能有的吗? 陆长亭低低地道:“看来杨清的蠢笨还是有来源的。” 杨勇的表情透着一股聪明自信,但实际上他进了牢房以后的所有表现,都成为了他的破绽,给燕王府众人提供了不少下手的软肋。这不是笨是什么? 杨勇听出了陆长亭言语中的嘲讽之意,脸色再度变幻,最终定格在了一个难看的表情上。 “燕王想要如何处置我?”杨勇死死地咬住牙。他身上的骨气开始一点点消退了。 陆长亭一把摁住了朱棣的手,示意他不要动,反倒是自己一步上前,低声道:“处置?你想得太美了。我与杨清有些旧怨,此时倒正好先整治了他。你……且等着吧!既然敢与白莲教为伍,你便早早应该想到这一日……你会知道,能求死得死也是一件美事。” 陆长亭毫不掩饰自己对杨勇的厌烦。 他对宗.教组织感觉平淡,但唯独对白莲教这样的组.织厌恶不已。尤其刚才杨勇胆敢怒视朱棣……哈,他们何来的底气藐视老朱家的人?不过是个混邪.教的,竟然还非要装出混圣教的正直高洁面孔。这就太恶心人了…… 杨勇捂住了胸口,被陆长亭气得不轻。 他被抓捕得太突然,而燕王府的人又完全不审问他,眼看着就要拿他儿子下手……美梦破碎,还要赔上儿子,杨勇怒急攻心都是轻的。 程二早已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了。 小长亭也会这样欺负人啊…… 朱棣敛了敛嘴角的笑容,抬手揽住了陆长亭的肩,低声道:“长亭说的正是,走吧,去瞧一瞧杨清。” 杨勇听见了儿子的名字,顿时喘气更急,忙双手牢牢抓住栅栏,费力地道:“不,与他无干……与他无干……” 陆长亭头也不回地冷声道:“方才你不是气势十足,毫不畏惧吗?继续保持下去吧。” 杨勇没想到陆长亭这样不讲道理,连求饶的机会都不留给他。杨勇压下心底的愤恨,面上挤出了悔恨的表情,他张了张嘴,想要服软投降。 然而此时陆长亭和朱棣的背影已经渐渐远了。 杨勇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他们已经听不见了。就算他们能听见,他们也根本不会理会。 杨勇瘫坐在地上,头一次对自己过去的执念和对未来的美好计划,生出了怀疑来。 当他频繁为白莲教办事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今日的后果?他想过,但他却是打心底里讥笑着明政府,讥笑着大明皇帝。一个放牛郎,也能做皇帝?目不识丁的皇帝吗!实在好笑极了! 杨勇在为白莲教效力的时候,心底有着极为浓厚的优越感,尤其是当看见身边的百姓,他便更觉得自己与他们是全然不同的。他心里有着旁人不知道的野心。他不像那些愚蠢的百姓,一心奉洪武帝为心中神明,他的每一句话都奉作神谕,甚至还将大诰牢牢背记于心……他是清醒的,他会清醒地看着明朝垮塌倾覆…… 但是现在,这些都在一夕间消失了。 越是想起过去的那些想法,杨勇便越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原来明朝不是无能的,他们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 还有他的儿子…… 杨勇顺着倒了下去。该怎么办?自诩聪明的杨勇此时眼底却流露出了绝望之色。 杨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陆长亭和朱棣走过去的时候,还能听见他嘶声斥责守卫的声音。 “放我出去!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平燕府的廪生!你们这些小人,如何得罪得起我?” 陆长亭有些纳闷,都到这个地步了,杨清还敢这样说话。 陆长亭不由回头看了看朱棣。 程二从旁解释道:“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燕王府。”若是知道的话,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粗长君来了,你们躺平了吗? ** 感谢小天使们对大猫的关心,评论我都有看,但是确实没有功夫一一回复。上周大猫突然不吃不喝,带去复查的时候,指标非常奇怪,两个指标降了,一个却飙升了,当时医生让我给大猫做安乐,我没同意,带回家自己调理肠胃,食yù排便又恢复正常了。但是一直担忧她情况反复,每天都得小心观察,小心喂食。她吃饭几乎全靠针筒喂。每天得喂AD+lD罐头,还得喂益生菌,营养液,葡萄糖,促进肠胃蠕动的rǔ果糖……罐头是隔两小时就得喂一次,葡萄糖水一小时就得喂一次。完全没办法安心码字。幸好,昨天处方粮到了之后,大猫自己吃得很开心,也减轻了我的压力,所以今天能一口气写九千……相信之后她会越来越好,而我也会恢复更新,用粗长满足大家! 第166章 “……陆长亭?”杨清借着微弱的油灯光,瞥见了陆长亭的身影,他登时就冲到了栅栏前,那张清秀的面孔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扭曲:“你竟敢这样对我?你疯了!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仗着燕王的势,便能……” 杨清怒声叱骂的声音戛然而止。乐文小说。 因为他看见了站在陆长亭身侧的,那个身材高大的身影,正是他口中的燕王。 所以……陆长亭的行事背后果然还有燕王一力支持? 杨清顿时气得险些呕出血来,等他再看向陆长亭的时候,便是赤.luǒ.luǒ的控诉狐狸精一般的目光了,而看向朱棣的时候则是充满了怨愤和委屈,还有那么一点痛心。 陆长亭心想,大约是在痛惜堂堂燕王怎么被他给迷惑了吧? 陆长亭都能感受出来的东西,朱棣又怎么会感受不出来?朱棣抬眼朝杨清看了过去。 杨清顿时便觉得自己仿佛被笼罩在了一片冰寒之中,鸡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4 章 疙瘩瞬间布满了他的皮肤……尽管他竭力去压制了,但心底还是在不断地往外涌着恐惧。 燕王……想杀他?! 杨清被脑子里陡然闪现的这个猜测吓到了,他甚至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方才的气势顿时便被折了大半。 杨清先是害怕地垂下了头,而后又小心地抬起头来,想要从朱棣的脸上找到哪怕一点点的仁慈之色。 然而他失败了。 朱棣冰冷的目光提醒着他,这是他不可否认的事实燕王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可为什么…… “为什么?”杨清不自觉地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陆长亭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杨清居然还会问为什么。且不说他的父亲确实乃是白莲教中人,单是他大胆闯到朱棣跟前威胁朱棣,那便已经足够朱棣下令命人将他抓起来,甚至直接要了他的小命了。 陆长亭没有开口说话,他是实在懒得搭理杨清了。 倒是朱棣沉声开口了:“你该死。”朱棣很少有这样说话的时候。 当听见这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的时候,陆长亭都是一怔。其中再明显不过的杀气,谁都无法忽视。 杨清面色煞白,甚至整个人往后摔了下去。 其实不管杨清怎么蹦,都不至于会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但糟就糟在他不应该拿这样敏感的一件事去威胁朱棣。朱家人是能被威胁的吗? 朱家人只会赶在这个威胁生效之前,将带来威胁的人一举斩杀,永绝后患。 “你现在该为你的无知和愚蠢负责了。”陆长亭头一次在杨清的跟前,声音这样地和缓。他当然不是在同情杨清,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提醒着杨清的无知和愚蠢。 陆长亭可从来不会做什么求情的事。什么“其实他也是无辜的,不然放他一条xìng命”,那是圣父才能说出来的话,可惜他不是。何况他若是说了这样的话,那么又置一心维护他、维护这段感情的朱棣于何地呢? 杨清脸上表情变幻,一一闪过憎恶、嫉妒、不甘……的情绪。 陆长亭瞥见他脸上的表情,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吗?” 杨清死死地咬住了牙:“我错在何处?” 陆长亭微微一挑眉:“我知道,但我不告诉你。” 朱棣嘴角抽了抽:…… 程二也憋不住笑了笑。他就说,小长亭可没那样好心。 杨清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徒劳地骂道:“那不过是因为你往我身上强行盖了罪名!其实我有什么错?” 陆长亭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杨清的自我感觉竟然还这样良好。 当然,也或许他只是在狡辩,不愿面对那个被戳穿的真实自己罢了。 “既然你觉得自己没错,那就坚持下去吧,以后……都千万不要腿软认错。这样,好歹还有两分骨气,值得我高看一眼,让你这个一无是处的人也能有一点优秀的地方。” 程二咋舌,这不是拐着弯儿的骂人吗? 杨清当然也听出来了陆长亭在面对他时的高高在上,和对他的瞧不上眼。 这深深地刺激了杨清,他从地上爬起来,嫉恨地盯着陆长亭,放声冷笑道:“我自然不会向你求饶认错!” 朱棣抬手,将陆长亭揽到了自己的怀中,隐隐摆出了维护的姿势,他低声道:“记住你的话。”说罢,朱棣便准备转身,还一边对身旁的程二道:“将他也带上。” 程二点头:“主子放心。” 杨清越加嫉恨地看向了陆长亭,尤其是在陆长亭靠在朱棣怀中的时候,这无疑是坐实了杨清心底的猜测陆长亭不过是个娈宠! 杨清心底更升起了一股大无畏的悲愤感,仿佛自己即将为正义而殉身一般。 陆长亭回头看了一眼,就正好看见杨清脸上那沉醉在自我世界之中的表情。陆长亭实在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杨清,也实在是个人才……毕竟比起自我意.yín,估计是没人能比过他的。 朱棣见陆长亭还分神去看杨清,顿时还有些不悦,伸手捏了捏陆长亭的手腕:“走吧,别瞧他了。” 陆长亭瞥了朱棣一眼,没说话。 这杨清一心向往着燕王府,想要在朱棣手底下做事。这要说吃醋也该是轮到他吃醋才对吧? 出去的时候,朱棣的步伐走得很快,不多时,两人便见到了外面的天光。 日光落下来将人罩在里头,一下子便觉得热了起来。 还是外头舒坦。 陆长亭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同朱棣一起大步朝起居的院子回去了。 程二很自觉地和他们分道处理手头的事去了。 这厢陆长亭和朱棣的身边连个下人也没跟,下人们都很是自觉地走得远远的,以确保不会打扰到陆长亭和朱棣的谈话。自然的,他们也就瞧不见陆长亭被朱棣牢牢握住的手了。 朱棣低声道:“牢中脏得很,待会儿先沐浴换身衣裳。” 陆长亭点点头,却见朱棣颇有些yù言又止的意思。 有什么事值得朱棣这样犹豫? “四哥可是还有话要与我说?”陆长亭低声问。 朱棣用手摩挲了两下陆长亭:“长亭觉得私设牢房如何?” 如何?什么如何?这让他怎么回答?陆长亭也只能含糊地道:“不该有,但却不能少。”因为洪武帝定然是不允许儿子在府中私设牢房的。但是作为偌大的王府,一方之王,他该有自己的牢狱,他该有这样一个地方来关押那些胆敢冒犯燕王府的人。 有了陆长亭这句话在前,朱棣也总算从善如流地问出了心底的话:“长亭可会觉得私设牢狱太过残忍?” “自然不会。刑和法,都是为了做到道德所无法约束的,便由它们来约束。如此才能使得一切都礼法有度、循规蹈矩……”只是有时候,这些也会成为当权者手中的利器罢了。但这个就不必说了。反正现在先夸朱棣两句就是。 陆长亭虽然不明白朱棣怎么会突然询问这个,但是多夸朱棣几句总是没错的。 朱棣却低声道:“有时候也可为私yù所用。” 陆长亭没想到他还自己补齐了,不由得诧异地看了朱棣一眼。 朱棣再度低声道:“若再有如杨清这般,意图以你我二人的关系作威胁之人,我便会将他们都投进牢狱……让他们直接去死,都是便宜了他们。” 听到这里,陆长亭总算是明白了朱棣潜藏的意思。 朱棣一则是在表明他要维护自己的坚定,二则是在询问自己,可否会对此而觉得不忍。 陆长亭……当然不会! 陆长亭忍不住反问:“四哥是头一天认识我么?若当真有人以此为要挟,那么死了便也是活该了。不过是他们自己的贪念害了自己,四哥一心护我,我只会觉得更加安心罢了。” 至于“我们谈个恋爱害死多少人”这种内疚的想法,陆长亭是不会有的。正如他所说,就算死,那也不过是被自己的贪念所害死。 只要没谁以此要挟到他和朱棣的头上,他们才懒得去管谁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朱棣点头,这才陡然意识到,自己竟有些患得患失,过分小心了。 陆长亭越想越觉得好笑,他忍不住道:“现在四哥知道心疼我,不让我见血了?我可还记得我刚到北平的时候,四哥便将我送去校场让人揍了。” 朱棣脸色微微变了变,想了半天,觉得这也没法儿解释,若是说自己当初做错了,那怕是更惹得陆长亭不快……何况至今朱棣都并未觉得自己当初行事有错。于是朱棣憋了半天,道了一句:“……如今不一样。” 陆长亭瞥见他面上为难的神色,顿时觉得心情没由来的好一阵舒畅。 陆长亭摇摇头,道:“果然做义弟更吃亏些。” 朱棣忍不住也笑了,将陆长亭的手握得更紧:“以后自然不会再吃亏了……” 陆长亭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笑道:“是啊,幸亏我没选接着认你作兄长。” 朱棣脑子里闪过了一个画面。 若是将长亭压在身下的时候,他舔了舔唇,情动地唤出一声“四哥”…… 朱棣觉得这个时候当哥哥,是最划算的。 陆长亭瞥见朱棣面有异色,心底登时有了不好的猜测,他不由挑了挑眉,低声问:“四哥在想什么?” 朱棣偏过头来看着他,“没想什么。”但话音落下,朱棣却揽着他当先转过了跟前的拐角,然后趁着下人们还没跟上来的时候,轻轻吻了一下陆长亭的唇。 陆长亭惊得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甚至有种魂都陡然飞散了的感觉……他一手顶住朱棣的胸膛,制止了朱棣的进一步动作。 朱棣倒是一本正经的表情,丝毫看不出他方才来了个突然袭击的痕迹。 风从走廊下一路吹拂而来,吹动了陆长亭的头发,也将他面上的燥热吹去了。陆长亭竟然感觉到了些微的刺激和痛快感。 就在陆长亭怔忡的时候,朱棣却已经揽着他继续往前行了,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陆长亭按下了想要舔一舔嘴唇的感觉。 明明朱棣那一吻轻得很,怎么却让他觉得格外的火辣辣呢? 陆长亭的这种疑惑并未能持续多久。因为很快他们便回到了院子中,而朱棣早早就吩咐了下人准备热水,此时倒是正好可以沐浴。 陆长亭先行进了屋子,放满热水的木桶就搁在屏风之后。 陆长亭走到木桶边,不可遏止地又想起了朱棣。 陆长亭将这种反应推给了青春期的正常现象。虽然他的灵魂早早就过了青春期,但这具身体却还年轻得很呢。年轻人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 陆长亭脱掉了衣衫,泡进了木桶中。 温热的水从身上蔓延而过,陆长亭隐约觉得体内有股yù.望在攒动着。 陆长亭闭了闭眼,怎么都觉得有种难耐的滋味儿…… 其实……其实他早就可以和朱棣滚到一处去了,但是朱棣似乎一意孤行地坚持着,待他及冠再说?陆长亭抿紧了唇,朱棣不会觉得憋得慌吗? 陆长亭忍不住将头埋进了水里。 他好憋啊…… 青春期少年也是有正常需求的啊! 陆长亭往水里埋得更深了。 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脚步声渐渐近了。 陆长亭忙抬起了头:“谁?” 只见朱棣一边从屏风那一面往这边走,一边抬手脱身上的衣衫。朱棣口中还很是无奈地道:“下人只备了一桶热水,要委屈长亭与我共浴了。” 陆长亭一脸错愕:“啊?” 他浑身都湿透了,长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上,面上都还有着水迹,在烛光下他的脸庞更显得凝脂白玉一般。此时他面上的冷傲已然退去,只留下了些微的怔忡,看上去倒有种天真无邪的味道。 实在勾人极了。 朱棣不自觉地喉头一动,走得更近一些了。 陆长亭条件反shè地蜷了蜷腿,但是随后又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奇怪,于是他又松开了腿。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又一览无遗了。 明明他身上也并没有朱棣不曾见过的地方,但是在这样的时候,陆长亭就是觉得有些羞窘。 为了摆脱这种羞窘的怪异感,陆长亭反客为主地冲朱棣勾了勾手指。 朱棣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并且微微弯下了腰:“长亭有话与我说?” 陆长亭没说话,而是采用了朱棣一样的风格,直接勾住朱棣的脖颈吻了上去。 朱棣被突如其来的吻也弄得怔住了,他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注视着他长长的睫毛,注视着他漂亮的桃花眼,注视着他挺直的鼻梁……还有白玉般的肌肤。 陆长亭原本不大适应朱棣这样专注的目光,会让他觉得脸都跟着烧了起来一样。但是当他不自觉触到朱棣的目光后,陆长亭却有种沉醉其中的感觉。 朱棣突然伸手扣紧了陆长亭的腰,更用力地回吻了过去。 朱棣身上的衣衫还未脱完,但是脱与不脱似乎差别都不大了,陆长亭身上的水珠印在了朱棣的衣衫上,夏日衣衫轻薄,很快就跟着湿了。 陆长亭恍惚间有种两人都赤.luǒ相贴的感觉。 朱棣将他抱得很紧……陆长亭甚至被迫被朱棣抱着从木桶里站立了起来。 热气升腾起来,又氤氲开……陆长亭觉得浑身似乎都跟着热了起来…… 朱棣的手摸到了他的臀瓣上。 陆长亭陡然紧张了一下,踩着木桶底的脚一滑。 “嘭”的一声,拉拽着朱棣一块儿摔了下去。 陆长亭:…………………… 朱棣有些措手不及,幸而赶紧用手臂给陆长亭做了垫背的。 木桶哗啦一声散开来,里头的水就跟泄堤了一样,汹涌而出,迅速流了个干净。 陆长亭:……………… 朱棣有些懊恼,他的确有些不分场合了。 “长亭没事吧?”朱棣哑着声音问。 陆长亭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想说话。 朱棣半抱半扶着陆长亭站了起来,两人浑身都湿透了。而陆长亭的屁股上更有一块儿硌红了。白玉般的肌肤上陡然出现一个红印子,顿时让人又揪心又尴尬。 揪心的是朱棣。 尴尬的是陆长亭。 毕竟刚才朱棣全顾着垫住陆长亭的后背了,谁知道会硌到屁股…… 陆长亭顿时觉得自己更不想说话了。 门外的下人还在焦急地询问:“主子?” “主子,可要奴婢们进来收拾?” “主子可有事?” 到底他们还是慑于朱棣平日的威严,没敢闯进来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长亭木着脸推开了朱棣,然后迅速穿上了衣衫。 果然……这是告诉他早恋没有好下场? 但他也是快及冠的年纪了啊……陆长亭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再这么折腾两次,心理生理再健康的青少年也得阳.痿了。 朱棣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还满面疼惜地搂住了陆长亭,也顾不上自己还一身湿透呢,就这样带着陆长亭出去了。 下人瞪大眼看着二人走出来,随后便听他们的燕王吩咐道:“去准备新的衣衫。” 下人点点头,忙下去了,只是不知道给谁准备新的,于是便又备了两套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5 章 来。 这厢朱棣还在低声道歉:“是我不好……” 陆长亭一脸无动于衷。其实还是怪他不该先去亲朱棣……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小妖精,你要为你点的火负责。” 长亭表示:心好累,一点也不想为那个垮掉的木桶负责。 _(:з∠)_都怪燕王府的木桶质量不好。 ** 我家大猫挑食愁死我了……前天爱吃的,昨天不爱吃了。今天用N种猫粮试图引诱她之后,终于用渴望六种鱼勾住了她……希望这个喜新厌旧来得迟一点…… 第167章 九月,燕王府又接了道圣旨。`` 乃是洪武帝令燕王携人犯进京的圣旨。 只是众人犯了疑惑,这人犯……是哪儿来的人犯? 没有一人知道,白莲教如今损失何等惨重,又沉浸在何等的惶恐焦灼之中。 白莲教当然不会站出来主动表示,我快被老朱家弄死了……他们当然是能想办法遮掩了此刻狼狈的姿态,那便想尽办法去遮掩。 于是朱棣便先“藏”下了这个大功,携着陆长亭一同,启程往应天府去了。 这会儿陆长亭中案首的热度都还未过去呢,陆长亭一走,便只留下民间不少关于他的传闻了。 燕王这一行人拉了极长的队伍,众人犯的囚车则是跟在了后头。而他们的囚车并非传统的模样。这囚车外围了铁皮,铁皮上开了个小窗,除却吃饭的时候,小窗都是关上的。而囚车顶上同样有铁皮围着,而上面同样开了个小窗,只不过上头的小窗是整日都开着的,作通气用,免得人还未到京师,倒是先给憋死了。 这囚车当然是陆长亭建议的。 他实在从影视作品里看了太多劫囚车的桥段,且不说白莲教的人究竟会不会来劫囚车,事先多准备一手总是好的。若是真的出现劫囚桥段,再做打算就来不及了。 在这个囚车被改造后,自然也有反对者。 他们倒是没想过这会降低囚车被劫走的风险,他们只是觉得有这样的囚车,避免了日晒雨淋,对于犯人们来说,这样的待遇未免太好了些。 不过等到真正上路之后,便无人这样觉得了。 顶着烈日当头的时候,外面没有遮挡的人固然痛苦,而当送饭的亲兵伸手要去打开小窗的时候,铁皮上那滚烫的触感让亲兵当场就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待他收回手的时候,上面已经烫得发红了。不过常年训练的士兵,手掌终究是极为宽厚粗糙的,所以在陡然接触到滚烫的热度之后,到底还是没有烫出水泡来。 也就是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原来这铁皮围起来后的囚车,只有更热!经过烈日暴晒之后,那铁皮只会让人连下手都不敢……若只是木头的囚车,那木头再经炙烤,却也难以达到这样滚烫的地步。 那亲兵没有去收拾手上烫红的部分,他先将手中的水和食物都放了进去。 手一伸进去,那亲兵又感觉到了整个手臂都热烘烘的,仿佛被放进了大蒸笼一样,他赶紧将手抽出来了。心有余悸地想,陆公子这招可真够折磨人的啊……待在这囚车里,那就好比日日待在蒸笼里一般啊。 亲兵一一送完饭回来,将感受四处一传播。没多久,大家就都觉得陆长亭实在足智多谋云云…… 传进陆长亭的耳中,他只觉得有点好笑。 他是真没想过要如何折磨那些白莲教的反贼,他只是想着铁皮加固最为安全……哪里知道正巧碰上烈日炎炎呢?竟是yīn差阳错将这些人教训了一通。 朱棣闻言也是一笑:“长亭本来也聪慧……”算是替陆长亭认下了这个夸赞。 陆长亭无奈撇嘴,心底却难免带了点儿甜意。 因着那日打翻了浴桶,下人们虽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但朱棣却甚为内疚,于是好几日都不敢再对陆长亭动手动脚。陆长亭也觉得实在有些丢人,便也稍微拉开了些与朱棣的距离。 之后朱棣都是小心翼翼地往陆长亭跟前凑,陆长亭瞧着是既觉好气又觉好笑。 除了面对他时,朱棣何曾有过这样百般小心的时候? 因而,陆长亭越发能够体会到朱棣对他的情意,自然的,朱棣随口说句话,随手做件事,都极容易让陆长亭感觉到甜的滋味儿。 朱棣并不知道这一点。在他眼中,陆长亭是个极为执拗的人,怎么会轻易便转变了对他的态度呢?朱棣还是一心想着要谨慎地对待陆长亭,免得稍有不慎招来陆长亭不快。 有朱棣刻意讨好,而陆长亭也大方接受。 这一路上的枯燥乏味都渐渐消失了。 这也是令燕王府亲兵们格外纳闷的一件事,这一路上可着实没什么意思,而且在路上总是煎熬的,没什么可口的食物,也没有柔软的床铺,就连携带的水有时候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更别说洗漱沐浴出恭等问题了。 但偏偏就是这样,他们的燕王殿下和陆公子还能面带微笑,似乎心情还正好。亲兵们齐齐心道:果然不愧是燕王!就连他身边的陆公子也都如此能忍受路途艰苦。那他们还有什么可怨言的?自然应该精神更为高昂才是! 而与燕王府亲兵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平燕府派出的官兵。 因为王府亲兵是不能携带太多入京师的,所以一路便由平燕府官兵协助保护囚车、保护燕王,待到了应天府后,囚车便自然有人前来jiāo接,而后朱棣带着自己的零星亲兵们住进京师的王府便是。 平燕府挑选出的这些官兵着实不怎么样。 那些强悍的都驻守在边疆防线,而这些平日驻守在府衙的,能有什么战力?精神气也远远无法与燕王府的亲兵们相比。毕竟这些亲兵日日训练,连战场也是上过的。一身精神气那都是从无数的训练和战斗中淬炼出来的。他们如何比? 而此时亲兵们精神更为高昂,便衬得其余的官兵愈加不如了。 不过就算他们没什么战力也没甚关系,毕竟只要有官兵的队伍护卫在侧,便足以避免一些眼瞎的宵小找上门来了。 如此历经一月,他们抵达了应天府。 而这日已经是十月十一了,距离洪武帝的寿辰还有十日。 就在朱棣一行人抵达应天府的时候,同样的还有另外几位王爷也到了应天。 洪武帝并不太兴藩王儿子们都前来给自己祝寿,毕竟非要事大事,藩王都是不能擅离封地的。但眼下朱棣已经被叫来了,不能厚此薄彼,洪武帝便也早早下旨将其他王爷也都叫来了。尤其其中还有几个是他疼爱的儿子,洪武帝也正好借此机会见一见面,也叫太子与兄弟们好生叙旧一番。 朱棣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哪怕是看着别的王爷的马车当先挤进了车,朱棣的面上也毫无波动。 朱棣从来就不是会因讨不到父亲的独宠,便撒泼打滚儿满心不高兴的人。朱棣很是淡定地进了城。 而前头的马车恰好跟着堵在了道上。 朱棣队伍更长,这一堵,便还有半截落在了后头。 百姓们小心翼翼地打量过来,倒是不敢露出看热闹的神色。毕竟天子脚下的百姓们,多少也是有眼色,他们当然知道这两行人来历都不凡,怕是什么王公贵族的车驾…… “去瞧瞧怎么回事。”朱棣不快地道。 他虽然对前头的兄弟没什么感觉,但若是对方故意堵了路,朱棣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他只是不愿计较这些,但不代表他是个软柿子可由人拿捏。 程二得了命令,马上就往前去了。他常年跟在朱棣的跟前,这张脸差不多便等同于朱棣了,少有人认不出他来的。 没一会儿,程二便回来了,而他身后还跟了个中年男子,那男子头戴乌纱帽,穿着一身盘领右衽绯袍,袍上花纹难辨。 可以肯定的是,这人是至少是个四品官。 因为只有一至四品官的公服乃是盘领右衽绯袍。 陆长亭正想着呢,便见那男子见礼后,道:“刑部右侍郎时海见过燕王。” 此时燕王手中虽无实权,但到底是皇家子弟,又是正经封了王的,他虽为朝廷三品官,但也依旧要在燕王跟前恭谨。否则只怕会惹得皇上不快…… “臣奉皇上口谕,前来接走燕王殿下手中的人。”其实时海都不知道要接的是什么人,但这是皇上亲口吩咐下来的,而刑部尚书也对他多有嘱咐,时海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生怕一丝疏漏便危害到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在洪武帝手底下做官就是如此,老臣老将们要么想的是如何敛财升官复印子孙,要么想的就是如何躲过皇上的关注。而他们这些新臣,则是更害怕皇帝了,他们压力极大,随时都担心办差了差事,被洪武帝抽一顿都是轻的。 朱棣本就是拿这些白莲教的人来给洪武帝做个寿辰贺礼,此时移jiāo出去当然不会有半点心疼。 他点点头,亲自带时海过去瞧了瞧囚车。 之后刑部的人便迅速接手了这些囚车。 时海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囚车,好奇地看了两眼后便不敢再多看了。他见囚车外面围得严严实实,还当里面有什么是旁人所不能见的。时海有好奇心,但他却懂得如何压下自己的好奇心。所以他没有多问一句,并且变得更为小心谨慎了。 陆长亭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时想起来,便改造了囚车,哪里知道还造成了这么多误会。 时海很快领着囚车走了。 刑部的人,一经出动,办的必然都是大案,谁敢挡路? 于是他们一行人很快便从陆长亭的眼中消失了。而他们一走,道路也重新归于畅通。 原来方才堵路的就是他们,他们一走,路倒是畅通起来了。 陆长亭放下车帘,等着马车继续前行。 谁知道马车动了两下,便又停住了。 朱棣再度不快地皱了皱眉。 而这次不需要朱棣吩咐,程二已经先行去查看怎么回事了。 陆长亭才刚听见程二走远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个男声近了,同时还伴随着好几个脚步声近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四哥。”这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着还隐约有些耳熟。 但陆长亭着实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了。 朱棣伸手掀起马车帘,陆长亭也得以看清了外头的人的模样。 头戴翼善冠,身穿赤色盘领袍,通体贵气。 当然,更多的是傲气。 因为这股傲气实在太熟悉了,陆长亭很快就从脑子里搜寻到了关于这人的记忆。 他是齐恭王朱。 而这边朱棣按住了他的膝盖,坐着动也不动,低声道了一句:“原来是七弟。” 陆长亭想了想,还是推开了朱棣的手,微微起身,道:“见过齐王殿下。” 朱扫了一眼陆长亭,似笑非笑地道:“哦,是你,没想到你竟还跟在四哥身边。”陆长亭那张脸实在叫人过目难忘,纵使朱的傲气原本注定他是记不住什么小人物的。 陆长亭淡淡一笑,并不与朱搭话。 朱并非什么有大本事的人,陆长亭可以对他恭敬有礼,但指望自己对他多么热络狗腿,那是不可能的。这项待遇,就连朱和朱棣都没享受过呢。 朱又看了看陆长亭,最后终于确定这人竟然半点畏惧巴结自己的意思都没有。朱自然心气不顺,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不满之色。不过朱虽然不如其他兄弟圆滑聪明,但他好歹知道当着朱棣的面发作朱棣的人,是个极为愚蠢的行为。所以朱只冷冷地看了陆长亭一眼,什么讽刺的话倒是没说出来。 “七弟可还有别的事?”朱棣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朱原本过来是yù找茬的,只是没想到后头马车里头坐的是兄长,这才未能发作。 朱棣毕竟是由马皇后抚养长大的,纵然再不受帝宠,但他却占了个“嫡”的名头,年纪又比朱更长,朱今日若是不懂规矩跟朱棣闹了起来,洪武帝不会管偏爱哪个儿子,只会知道朱不懂规矩胡闹,受责罚的定然是朱。 朱笑了笑:“没事,就过来与四哥打个招呼,那我先行了。”说罢,朱便又带着人转头回去了。 只是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陆长亭一眼。 陆长亭也瞥见了他眼底越来越浓重的不满。 朱是个骄纵且有野心的人,只不过他的野心只用在了和兄弟争宠上、事事要高别人一头上……陆长亭心底轻嗤一声,如此……还有何作为? 陆长亭实在瞧不上他。 朱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后,便继续往前行了。 陆长亭不得不说,他实在是有点笨,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一下。他方才过来,看起来像是对朱棣尊敬。但实际上呢?若是真的尊敬兄长,那么便应当让兄长走前头。虽说在街道上调转位置是挺麻烦的,但是朱至少该拿出这等有礼的态度来,而换不换前后位置那是朱棣的事。 朱棣见陆长亭半天没说话,还当他是在意朱,便立即出声安抚道:“不要在意他。”朱棣也没将这个弟弟放在眼中。 相比之下,朱比他在洪武帝跟前的存在感要强上许多。但是朱坏就坏在脾气太过骄纵。所以他一朝能得宠,一朝也能失宠。 朱棣如今自己握有实力在手,哪里看得上朱? 马车很快到了王府外。 朱棣先携着陆长亭进王府沐浴一番,换上了新的衣袍,这才能入宫面圣。 而此时又一道手谕到了燕王府,只不过这道手谕算不得太正式。这是太子朱标令人送来。其中是嘱咐朱棣将陆长亭也带上。 陆长亭听了手谕的内容后,还不由暗自惊奇。 朱标对他可算得上是“长情”了,这一关照……便是这样久过去了。就连这时候了,朱标竟然还想着他…… 陆长亭转头瞥了一眼朱棣,果不其然,他从朱棣的面上瞥见了一丝醋意。 陆长亭觉得好笑,但他还是伸手拽了朱棣一下,然后手指灵活地钻入到了朱棣的掌心中,轻轻挠动了一下以作安抚。 陆长亭记得,朱棣似乎格外喜欢这样亲昵的小动作。 当然,陆长亭忽略了,这种小动作有时候往往也能撩起“火气”来。撩起来,却又没了后续,这还不如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6 章 安抚呢。 朱棣此时就觉得有些难耐,而且他还得在这么多人跟前忍耐住,装出云淡风轻来。毕竟这里不比北平,在这王府里的人,与他都算不得怎么亲近,更别说与长亭了?若是看出点不对劲来,那便不是什么好事了。尤其眼前还站了个传手谕的太监……更不能让这等眼神dú辣的人看出不对劲来。 而这边陆长亭也未立即收回手,他顺着抓住了朱棣的手腕,低声道:“四哥,我们现在便要进宫吗?” 看起来,就是个分外单纯的无邪少年。 那太监看了一眼陆长亭,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毕竟人们对于长得好看且年纪小的人,总是怀有着莫大的好感和宽容的。 这点倒是陆长亭占了便宜。 朱棣点点头,反握住了陆长亭的手,看上去动作极其自然,任谁见了,也都只会觉得这是兄弟之间的亲密动作而已。 那太监见了也没放在心上,忙随他们一同出了王府,然后上了马车往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因着早就来过皇宫的缘故,此时陆长亭连半点紧张的情绪都无。 等进到皇宫之后,陆长亭和朱棣便被分开了。此次朱棣见洪武帝更为重要的乃是汇报白莲教之事。这等大事,当然陆长亭是没资格去的。 一个小太监引着陆长亭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陆长亭对于皇宫地形的记忆非常深刻,所以走了没一会儿,他便认出来这是往太子的东宫去了…… 这是朱标特地吩咐下来的? 不过若是没有朱标吩咐的话,他在皇宫中还真有些尴尬。可见朱标行事还是分外周到的。 东宫极大,太监引着他进了处小殿在里头候着了。不多时还有宫女送来了点心茶水。 陆长亭落座以后便也就安心等着了。朱标对他是没什么坏心思的,他自然能镇定自若。 陆长亭捏了两块点心吃,刚吃完,就又见一个宫女捧了本书过来,宫女低声道:“太子早前吩咐过奴婢们,说是陆公子在殿中等候,定然会觉得无趣,便捧了这书来给公子解闷。” 谁敢说在太子的宫殿中会无趣?谁都不敢说这话。不过朱标倒是自己先说了。 陆长亭嘴角翘了翘,对这朱标的印象又好上了许多。 他双手接过了那书,还道了谢,随后才重新坐了回去。 陆长亭翻开书来,这一看便惊讶了。 朱标可真舍得啊! 这书里竟然还带了批注,而有些批注后还有私章留下。 这是朱标自己用的书,并且上面的批注都来自于他亲笔所写。 这书倒是适合陆长亭看。陆长亭又瞧了瞧上面的字迹,这应该是朱标早年的字,看上去还有些青稚气未脱。 陆长亭一边暗自惊叹,也一边静下心逐字逐句地看了过去。可不是谁都有机会看到太子的手书的。之前他得了太子的笔记,还以为这是皇家给的最高荣誉了,没想到太子又玩了一出…… 因着这段时日总与读书写字打jiāo道,陆长亭现在看书进入状态极快,领悟能力也有所提高。所以没一会儿,他便看了进去。 殿外有个人影慢慢地近了。 那人影的个头不高,身形也有些瘦。 陆长亭根本没注意到他。 还是殿外有人喊了一声:“殿下。” 殿下?难不成朱标这样快便回来了?此时他应当还在和洪武帝一起,听朱棣说白莲教的事才是啊。 陆长亭放下书,同时站起身看了过去。 外头的人这时候也走了进来。 那人抬腿,迈过门槛,快步走了上前来。 这是个小少年啊,也就几岁的年纪,面容已经有隐隐长开的迹象了。瞧他那与朱标甚为肖似的面孔,陆长亭便立即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这是当初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太子朱允。 虽说这个小萝卜头日后会与朱棣为敌,但此时……陆长亭还是恭谨地道了一声:“殿下。” 朱允露出了笑容来,看上去集了太子和太子妃于一体的温柔:“我还认得你。” 这可是今个儿第二个人说这话了。 陆长亭都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我的脸那么好认?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明天见,爱你们。QwQ想要快点爬回金榜,希望小天使们多多爱我! 第168章 小萝卜头凑上前来,瞧了瞧陆长亭手中那本书的封皮:“你在看父亲的书?” “是。&”陆长亭点头。 “我也看过这本书。”朱允小声说着,抬手指了指,还背了两句。 背的正是第一页上的内容,陆长亭连翻也不用翻开,就能确认与朱允背诵的没有半点出入。 他才刚开始学的书,朱允却能熟悉背诵,陆长亭倒不会因此而脸红。 朱允是什么人?皇太孙。 他所受的教育自然是不一样的。陆长亭没必要去计较这个。 所以陆长亭反而还浅浅一笑,夸道:“殿下博学。” 朱允却较真地摇摇头:“不博学,不博学。”说着,他又走得更近了些:“我能问问你吗?” “殿下有何事要询问?”陆长亭很配合地问道。毕竟此时的朱允还不是日后那个想要杀了朱棣的建文帝,他们之间还并未对立,自然的,陆长亭很乐得对这位皇太孙摆出合作的姿态。 “你将来要入钦天监吗?” 朱允怎么会问他这个?陆长亭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如实答了:“不会。” 朱允压低了声音,仿佛在与陆长亭耳语一般:“我听他们说了,你很厉害。你救了父亲。可你为什么不愿入钦天监呢?若是入了钦天监,便能住在皇城了。父亲便能日日赏你了。”朱允的语言一面表露出了他这个年纪最大的成熟,但一面也表露出了孩子气来。 陆长亭忍不住笑了:“你父亲早已赏过我了,我并不贪多。” 朱允笑了笑,脸蛋上的ròu堆积了起来,两颊显得圆润了许多,看上去显得更加有孩子气了:“你说的对……”但是话音一落,他随即又道:“……那这次父亲又该赏你了。” 陆长亭心下疑惑:“为何?” 朱允低声道:“做事自然就有奖赏。” 朱允说得很是模糊,但陆长亭却隐约明白了什么。……朱标有事需要用到他?而这件事连朱允都有所察觉了。 陆长亭倒是并不心焦,他只消坐下来静静等着太子朱标归来,届时便自然知道究竟是为何事了。 朱允的声音很快将陆长亭的思绪拉了回来。 陆长亭听见他道:“你就留在钦天监吧。” 陆长亭抬头看过去,竟见朱允对着他露出了期盼的表情。陆长亭不太能理解朱允的这种表现。他们之间的地位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的,无论怎么想,朱允都不该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陆长亭淡淡一笑,低声道:“我日后还要考科举,不能留在钦天监。”他的声音很是好听,想要抚慰住一个孩子的情绪,自然是手到拈来。 朱允双眼微亮:“我知道了。”“考了科举的人都能入朝为官吗?那时你也能留在应天了。” 朱允知道的还不少,不过还是有点儿孩子气。 陆长亭忍不住笑了:“自然不是的。只有考得好的,才能入朝为官。而有的能留在应天做官,有的却要去外地做官。” “外地?很远吗?” “自然。” “就像是中都离应天这样远吗?” 对于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宫皇太孙来说,朱家的老家中都(凤阳)大概便是最遥远的地方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 朱允微微皱起了秀气的眉:“那要如何,你才能留在应天呢?” “待科举时考得更好些吧。”陆长亭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寡淡,听起来就好像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般。但实际上只是他不习惯对外人说起这些。 朱允点点头,面上倒是不见失望,反倒认真地道:“那便多请些好的老师,你这样聪明,定能考得更好些。” 陆长亭瞧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心头有些好笑,同时看着朱允的目光也变得温和了许多。他虽不知道朱允为何执着于此,但陆长亭还是道了声:“借殿下吉言。” 朱允似乎难得和人闲话这样长的时间,他张了张嘴,正要继续和陆长亭说话,殿外却有宫女小声道:“殿下,您该回太子妃那儿了。” 朱允受到的教育应当是很严格的,他闻言虽有些失望,但还是立即与陆长亭告别,随后转身走到了殿外。他低声与那宫女说着话,身影渐渐地远了。 陆长亭这才重新低头去拿书。只是这一低头,他骤然发现自己的袖口有了微微的褶皱,明明之前都还没有的。陆长亭陡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方才朱允攥了他的袖子?再联系到方才朱允那一本正经仿佛大人的模样,未来建文帝的形象在陆长亭的心中一下变得鲜活了起来,彻底从历史书上那段干瘪寡淡的文字中跳脱了出来。 陆长亭嘴角弯了弯,合上书,捏了块点心往嘴里送。 陆长亭上辈子见过备受宠溺因而无法无天的小孩儿,这辈子也见过饥寒jiāo迫因而胆小畏缩的小孩儿,像朱尚炳和朱允这样的倒是真不多见。难得的,陆长亭还升起了点儿对小孩儿的兴趣。 正想着呢,便又隐约听见外头的人喊了声殿下。 朱允自然不可能去而复返,自然……来的定然是朱标了! 陆长亭立即起身,主动迎了上去。外头一个高瘦的人影背着光走过来,身上的赤色袍子格外瞩目。殿中的宫人们纷纷福身道:“太子殿下。” 陆长亭张嘴刚想喊一声“草民”,但随即想起他如今乃是廪生,正儿八经的秀才,再口称“草民”就不太对劲了。小生?学生?也都奇怪得紧。陆长亭到了嘴边的话一拐弯儿,道:“长亭见过太子殿下。” 此时的朱家还未讲究那么多的规矩。皇帝、皇子们也就和普通百姓一样,时常自称“我”,而并非开口闭口便是“朕”“本宫”。 朱标走上前来,亲手扶住了陆长亭的手臂,带动着他往座椅的方向走去:“你前些日子参加了院试?” 陆长亭没想到朱标一上来就是这样拉家常的套路,登时不由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答道:“是。” 待走到椅子跟前,朱标才收回了手,指了指跟前的椅子道:“先坐吧。” 陆长亭也不矫情,顺从地坐在了朱标的下首。 宫女立即上前来撤换了茶水糕点。 没有了背光,陆长亭此时也能将朱标的模样完整收入眼底了。他上次在应天瞧见朱标的时候,正是朱标大病初愈的时候,那时的朱标面上始终带着几丝病气。而这次朱标的面色要好看了许多,但是不知为何,陆长亭总觉得跟前这个儒雅的男人似乎蒙着一层yīn翳,倒是比起上次带着病气的模样更让人心惊。 朱标注意到了陆长亭那不动声色打量的目光,于是他也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低声问道:“长亭可是得了案首?” 陆长亭并不意外朱标会知道这一点。说不定方才朱棣就已然与他提起过了。陆长亭点了下头,面上神色很是平淡,颇有点不骄不躁的意思:“正是案首。” 朱标笑了:“我果然不曾看错,长亭确实身负才华!只差了施展的天地罢了。” 从太子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再朴实无华,那也顿时被加上了金光闪闪的特效,一跃成为了天大的荣耀。 要陆长亭立即表露出感动万分来……这有点难。陆长亭想了想,还是维持了自己一贯的姿态,微笑道:“不敢辜负太子厚望。”说来朱标也的确是对他寄予了厚望,那流水一般送到他身边去的书……就差没送个大儒去了。 果然,救朱家的人命,还是很值当的。 朱标顿了顿,突然道:“长亭如此聪颖,想必已经看出不对劲来了。” 陆长亭被他突如其来拐过弯儿的话题弄得一怔,若非有朱允怪异的态度在前,此时陆长亭怕是还一头雾水。但他也仅仅只是知道朱标或许有求于他而已,再多的也不过是怀疑这和朱标面上蒙着的一层yīn翳之色脱不了关系。陆长亭在心底斟酌一番,并没有立即开口应答。 反正朱标该说的,终究都会说。 殿中的人很快就退下了,气氛陡然变得寂静而凝滞起来。 陆长亭开不开口果然都没什么影响。 朱标已经再度开口了:“近来我睡得不大好。” 能令一个太子睡得不好的事不多,但若是朱标这样的xìng格,那可能令他睡不好的事便多了去了。陆长亭没有急着chā嘴问出心底的疑问,而是静静等待着朱标继续往下说。 “宫内并没有什么骇人听闻的怪事。但是我身边却总有那么两件小事,开始我并不在意,但渐渐却令我梗在心中,甚至日夜想起时,便觉得睡意全消。” 朱标越是强调只是两件小事,陆长亭便越忍不住觉得这事非比寻常。 朱标再度顿了一下,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最早一次是在前年,入冬了,允走在殿中,来来回回地走……不慎绊倒了,跟前是刚烧上的炭盆。她就在一旁看着……像是吓傻了。女子柔弱,我只当她是受了惊,还请太医来瞧了几日。” 陆长亭迅速捕捉到了这段话的重点“她”。 太子东宫里能有几个“她”值得朱标提起?没了那个次妃柳氏,现在便独余太子妃了。别的姬妾之流,便不值得入朱标的眼了。 朱标接着往下道:“去岁时,王美人因宫女失手打碎了杯子,便令太监将那宫女鞭打致死。她就站在一旁看着……我同父皇听见喧哗声,走过去才撞破了这一幕。” 那王美人定然没什么好下场,而宫女也死了。所以这段话的重点还是那个“她”。 “九月……” 就上个月?陆长亭微微屏住呼吸,继续听了下去。 “我与太子妃赏花于湖边,太子妃不慎摔倒撞进我的怀中。”朱标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薄红,而后接着道:“我措手不及,便同她一起跌入了湖中。事后我和她都大病一场。还引得在旁的宫人都遭了秧。” 储君xìng命险些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7 章 武帝何等震怒,用脚丫子想也知道。 等等……陆长亭瞬间仿佛被一串电流贯遍了全身,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前面两段话,朱标语焉不详,都一律用“她”来代替,但是最后一段话……也不知是朱标说漏了嘴,还是终于忍不住道出了身份来……取代“她”的乃是再清晰无比的三个字太子妃。 陆长亭的脑子里很快便闪过了太子妃的模样。娴静、秀美、端庄、温柔。唯有在太子倒在病榻之上时,她方才撕去了身上的温柔,对任何一个对她丈夫有谋害企图的人都露出了锋芒。 而方才朱标的描述中,很明显地表达出了朱标自己的倾向,他所描述的这几桩事都是在展现太子妃的冷酷。 朱标觉得太子妃变得冷酷了。 这事儿可实在不好评判啊……毕竟事发的时候,陆长亭并未在旁边见着。 朱标微微拧眉,面上展露出了些许的焦躁。要从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情绪可不容易,毕竟朱标从来是个脾气好的人。 他嗓音微哑地道:“已经太多次了……从我发现她每次冷眼旁观的时候,目光里透出的冷漠,我就忍不住去回想每一件与她有关的事。越是这样,我便越发敏感。连她想要抱起允,我都会忍不住心惊ròu跳。” 陆长亭这才缓缓开口道:“许是误会……”不管是不是误会,太子妃总归是皇家的媳fù,是朱标的老婆。他总得先将话说得委婉些。何况……陆长亭始终无法将太子妃的形象与冷酷两个字眼联系起来。 朱标轻声地打断了他:“我也希望只是我一时看走了眼。但事关重大,我不能含糊放任,却也不能大张旗鼓。” 的确是事关重大。 若是太子妃真的有异,那么她将会是比柳妃还要可怕的存在。她能接触到的范围太广了……从朱标,下到朱允,甚至上到洪武帝,她身为太子妃是都能接触到的。 而大张旗鼓地去调查太子妃也不行。 一旦被洪武帝知道,是儿子孙子重要,还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媳重要?为了杜绝后患,陆长亭毫不怀疑洪武帝会直接下痛手将太子妃弄进锦衣卫的大狱里去。 朱标很清楚自己父亲的脾气,所以他话里话外也隐隐透出了两分为难的意思。 难怪呢,连朱允都被牵动住了心……朱标又这般小心地找到他。 那只会是太子妃出事了。 其实这事棘手极了……陆长亭不太希望搅合到其中去。上次之所以和皇家打jiāo道,那是为了朱。朱标待他再好,但到底对于他来说只是流于表面的东西,是远远比不上朱的。何况上次有皇帝亲自chā手,而这次却是要偷摸去做……在皇帝的眼皮子低下偷摸做事的,向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陆长亭很是有些不愿意。 但太子虽然慈和,却也不是他能直接摔面子的。 陆长亭低声问道:“殿下心中可有猜测?太子已然确定太子妃乃是受风水所影响吗?”他的口吻听上去镇定自若,毫无畏惧退缩之意,顿时大大取悦了朱标。 朱标愈加和颜悦色,只是面上那层yīn翳怎么也挥不去。他道:“我也并不敢肯定,但一个人突然转了xìng子……”他脸上清楚地写着:我也只能往风水上想了。 陆长亭还是多给他提供了几个思路:“xìng情大变的可能有许多……误食了不该食的东西,中了什么邪祟,甚至是由身边一些细小变化导致了xìng情上的改变……都有可能。” 很多人表面上看起来毫无问题,但当心中负面情绪积压到一定地步之后,就极可能引起xìng情大变、精神出错等后果…… 就像平日开朗与否和得抑郁的几率是没有关系的。 平日表现得再好,但谁也不知道她崩溃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朱标对陆长亭的信任度不低,此时听陆长亭如此一说,不由也生出了一丝茫然来。连“病因”都无从确定,那又该如何治呢? 陆长亭低声道:“太子妃可有其它异状?” 朱标摇摇头:“除却时而表现出些许冷漠来,其它异状倒是半点也无。” 陆长亭闻言,就更不敢胡乱下定语了。其实最好便是见一面太子妃,不,见一面都还不够。还要说上话,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观察其言行,方才能得出个稳妥的结果。中医都要望闻问切呢,他一个瞧风水的,也是不能张嘴胡来的。 但这话以陆长亭的身份,是不能说的。一旦说出口来便成了冒犯了。 朱标倒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笑着轻拍了一下陆长亭的肩头,道:“刚到应天,你应该也累得很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改日我再派人领你去瞧瞧我那处的藏书。” 陆长亭从善如流地起身告退,然后由太监送着走了出去。 待走出东宫,陆长亭一眼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那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 “四哥。”陆长亭想也不想便加快了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今天没有二更了,明天多更点吧。 ** 大猫又不吃渴望猫粮了……_(:з∠)_明明她吃得那么少,然而每天我给喂处方罐的时候,挣扎的劲儿可大了。每次喂完,她满身都是罐头泥,我也满身都是……心痛到无法呼吸。 第169章 太子妃吕氏,其父乃是太常寺卿吕本,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太子娶妻也算是低娶了。 许是因为吕氏身上牵连之事,实在令朱标难以安眠,朱标竟是令人特特往陆长亭这里送了份东西。陆长亭拆开来一看,才知是吕氏的家世生平,都详细记在其上了。 陆长亭一边感慨朱标对他寄予了深厚的信任,一边有些不大痛快,自己手里怎么就砸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呢?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陆长亭闭紧了唇,虽然满腹牢骚,但他还是低头认真看起了手头的资料。 吕氏自幼受了极为良好的教育,母亲和祖母都是极为德容兼备的女人,也正因为如此,洪武帝才觉得这个太常寺卿的女儿,是配得上自己的太子的。 不过陆长亭觉得古人对女子的“德容”的标准,实在不好说…… 谁知道这些封建思想会如何dú害女子呢?谁知道吕氏是不是在压抑中成长,最后导致了变.态呢?当然,这些也都只是陆长亭腹诽两句罢了。 这些资料只能从表层去了解到吕氏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再想起当初那个面对朱针锋相对,面对他却礼遇有加的太子妃,陆长亭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叹气了?”朱棣亲自将茶点给陆长亭端了过来,眉间不自觉地带出了三分冷意。 陆长亭立即收敛起了面上的表情,转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自然是没谁敢惹我的。” 朱棣跟着淡淡一笑:“你说的也是。”不过人在应天府,朱棣难免有种一切脱离掌控的感觉,自然是要再三问过方才肯放心。 “但是……”陆长亭也没打算将此事瞒着朱棣,于是话音一转,颇为无奈地道:“但也有人是我惹不起的。” 朱棣立即就听出了陆长亭话中潜藏的意思。 在应天府,不敢招惹陆长亭的人很多,而陆长亭惹不起的却很少。 朱棣不由想到了朱标将陆长亭主动邀去的事。他眸光闪了闪,在陆长亭身边坐下,又挥退了一干下人,方才低声问道:“是……太子?” 陆长亭点了点头。 朱棣皱眉:“他寻你做什么?”太子朱标备受宠爱,手底下的人无数,什么事偏要找到陆长亭的身上? 陆长亭抬手沾了点茶水,在桌案上写道:太子妃。 一边写,水迹一边消失。 朱棣眉头皱了起来:“与风水有关?” 陆长亭没点头也没摇头:“如今只是猜测,别的……还得等我去瞧了才知道。” 朱棣面上却慢慢漫出了冷意:“此事棘手,你……”话说到这里,朱棣却又猛地顿住了。 你不能chā手。 但这句话却卡在了朱棣的喉中,因为他更清楚什么是陆长亭所不能拒绝的。 那是皇权。 死死压在他的头上,连他都无法抵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朱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四哥?”发觉到朱棣的声音戛然而止之后,陆长亭不由得抬头看向了他。朱棣的面色似乎不大对劲。是……是在为他担忧? 陆长亭不着痕迹地想要将朱棣的注意力转到另一个方向去:“ 改日我怕是还要进宫一趟,届时四哥陪我前去吗?” 朱棣这才收敛起了面上的神色,低声道:“去做什么?他与你说好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面上倒是没有再表现出半点无奈之色来。他不愿意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朱棣。 朱棣沉默了下来。从陆长亭这段话里,他就听出来了陆长亭的想法他已然接下了太子抛出来的这个烫手山芋。 不避不退,方是长亭。 朱棣闭了闭眼,心底再度升起了一股无力感。 在北平的时候,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除掉汤家、高家,拔掉那些蛀虫以后,北平牢牢把握在他的掌心以后。朱棣以为年少时的那些无力感早已离他越来越远了。直到这一刻…… 一切都成了一吹就散的薄雾。 朱棣没有开口。 屋子里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 陆长亭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差不多能猜到朱棣的心思。这时候安慰的话似乎都没必要说出口了。朱棣从不需要无用的话来遮掩现实,蒙蔽心目。早日意识到被动的地位,也并非什么坏事。 沉寂被前来的宫女打破了。 “燕王殿下,宫中送了些吃食来。” 陆长亭和朱棣不约而同地拧起了眉。因为常年不在应天府的关系,燕王府中的人与朱棣实在算不得亲近,只是因着尊卑关系摆在那里,方才对朱棣尊敬有加。 但总有些人……毕竟常年不在朱棣的跟前,极少感受到这位燕王的尊贵和威势,因而外表看似恭谨,而说话时的用语和口吻却已然暴露了他们的漫不经心。 在皇家做事,能漫不经心吗? 这宫女实在来得太不凑巧了,她漫不经心的口吻,瞬间便踩中了朱棣心底的怒火,使得那股怒火层层拔高了起来。 陆长亭眉头皱紧,暗骂了一声“蠢”。 这宫女难不成当朱棣是好脾气吗?别说朱棣从来就不是好脾气了,纵算是个xìng情温和的王爷,谁给她的胆子这般不敬天家? 朱棣抬手按了按陆长亭的肩膀,随后缓缓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门。 朱棣身上煞气惊人,宫女乍然对上他那张冰冷的面孔,不由得一怔,讷讷叫道:“燕王殿下?” 朱棣冰冷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宫女不自觉地抖了抖,心底陡然升起了恐惧之情。 朱棣到底还是没有对这宫女发作。毕竟他满怀的不快,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是他自己手中掌握的权利甚微,所以他才不能将陆长亭护得严严实实。他只能看着别人对陆长亭动手…… 朱棣闭了闭眼,招来了个小太监,让他在前头领了路。 那宫女错愕地张大了嘴,看着朱棣的身影走远。好半晌,宫女才浑身一晃,从呆滞中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将燕王得罪了。可现在已然是悔之晚矣…… 在应天的王府平日里本就是没什么主人的,在这里的宫女,身上虽然有着从宫里出来的名头,但是没有主人的奴仆,还有什么前程?宫女往日正是因此而不满,积年累月之下,口吻之中难免带上几分轻忽的味道。 但现在……现在她得罪了燕王,岂不是连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 宫女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她越想越觉得手脚发软,最后竟是直直软倒了下去,满面冷汗。 这厢朱棣很快接了宫中送来的食物。 因着剿灭白莲教实在立了大功,纵使是面对这个并不太招人喜欢的儿子,洪武帝也表现出了莫大的欢喜。自然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他通过赏赐来表达对儿子的关心了。朱棣面带欢喜地提着吃食转了身。 这种看似熨帖的赏赐方式也只能让他面上欢喜了,他的心底扎了一根刺,唯有等到这根刺被拔除的时候,他或许才能再恢复那点儿受宠若惊和感恩戴德…… 宫里赏赐下的食物果然不错。 陆长亭舒舒服服地吃了个饱,然后跟着朱棣在王府中走上几步,之后沐浴、睡觉……放松极了。 一时间那太子妃的事都被他抛到了脑后去。 朱标许是碍于朱棣的缘故,并没有急着将陆长亭邀到宫中去。 如此拖延了两日,待朱棣刚从刑部归来时……朱标的人已经候在燕王府中了。 陆长亭站在燕王府的厅中,正与宫中来的公公说着话。 这太监来的时候,应当是得了朱标的嘱咐,因而在陆长亭的跟前显得分外恭谨有礼,半点没有因自己的东宫出身而表露出倨傲来。这一点,陆长亭还是很受用的。 陆长亭也没想推拒朱标,他点点头应了朱标的邀请,那太监脸上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陆长亭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近了。 陆长亭想也不想地转头去看,就见朱棣跨门进来了,面上还挂着微冷之色。 太监恭谨地见了礼,并不知道朱棣此时心中不快至极。 朱棣像是不知道一样,低声问:“这是做什么?” 那太监老实答了,说是太子请陆公子去赏藏书的。他哪里会想到,跟前的燕王殿下微微笑了,道:“大哥可允许我也前去共赏?” 太监傻了眼。这……这太子可没说啊。 但人家可是燕王,他就一个小太监…… 太子邀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秀才,却没邀请自己的兄弟,这……这若是因为他的疏忽而传了出去,怕是会给太子殿下造成不小的名声损害啊! 那太监看着朱棣,面色登时苦了起来。 偏此时朱棣还追问道:“如何?” 太监咬了咬牙,低头笑道:“燕王若能前去,太子殿下定然是分外欣喜的。” 朱棣点点头,道:“那你便前面领路吧。大哥应当派了马车来,是否?” “正是。”太监已然收拾好了面色,他恭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8 章 又自如地引着陆长亭和朱棣出了燕王府,踏上了太子令人准备好的马车。 高大的书架放置在屋中,一眼望去,全是宝贵不已的藏书。 太子朱标穿着一身赤色袍子站在其中,日光从窗外投shè进来,落在了朱标的身上,却莫名衬得他身上的yīn翳越加浓重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有多久,总算是听见了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殿下,陆公子到了。”那太监将声音压得极低,小心翼翼极了。 朱标这才骤然回神,让那太监去请人了。 只是太监微微迟疑,道:“……燕王、燕王也一同来了。” 朱标微微一怔:“……当然是一并请过来了。”说罢,朱标已然拔腿朝外走去了。 朱标与朱棣之间不比朱情谊更深,但朱标却总觉得这个弟弟有时候有些吓人。朱标心道,希望朱棣不是来阻拦的才好……毕竟他早早就见识过朱棣对陆长亭这个义弟的维护是何等深厚了。 朱标快步走出去,正听见有人远远地道了声:“见过太子妃。” 朱标抬头看过去,就见太子妃吕氏款款走了过来。 吕氏穿着一身大红织金缠枝牡丹夹衣,衬得那张清秀的脸平白多了两分妍丽。 朱标看着她亲自捧着汤碗朝自己走来,没由来的背后一凉。 作者有话要说:  四哥开始觉醒“斗魂”了。【什么鬼 ** 最近因为大猫的关系,压力特别大,我大概要好好调整一下这种焦灼的心态,才能正常码字。 第170章 “母亲!”朱允突然斜里穿了出来,正好凑上前去轻轻捏了捏吕氏的袖口。| 这个举动由皇太孙做来,显得有些不知规矩了,但毕竟朱允还年幼,吕氏又并非严苛的xìng子。她低下头来,摸了摸朱允的脑袋,笑道:“怎么到这边来了?” 朱允低声道:“跟着母亲来的。”面上全是孺慕之情。 朱允的模样生得极为乖巧,露出这般表情来自然很容易取悦人,但吕氏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复杂,她轻拍了一下朱允的肩头:“既然来了,那待会儿便与你父亲一同用些汤吧。” 朱允抿了抿唇,攀住了吕氏的胳膊:“母亲与我来……” 吕氏做派端庄,朱允拖拽着她往外走的时候,她也使不出大劲儿来挣扎,因为那会令她模样失态。 看着吕氏被朱允哄走,朱标不知为何浅浅松了一口气。 他拔腿再度往前走去。 等走了几步,朱标又猛地顿住,将身边的太监叫住:“待会儿到太子妃那处去,将允带过来见他四叔。” 那太监点了点头,并未多嘴询问。 朱标这才放下了心,快步走了出去。 因着有朱棣在侧的缘故,宫人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怠慢的,捧上来的吃食都是上好的,明显和待陆长亭的时候是不一样的。不过陆长亭也并不在意这些,丝毫不会觉得对方欺他位卑。 毕竟一处有一处的规矩,他一介草民,现在顶多有个秀才身份加身,自然是不能用高规格待遇的,否则便是乱了规矩。 朱标跨进殿来的时候,朱棣正捏了块点心往陆长亭的嘴边塞。 陆长亭猛地打了个激灵,顿时想起了邹筑墨看破他和朱棣的关系那次……陆长亭劈手夺过了朱棣手中的点心,自己扔进了嘴里,一身气质顿时掉了光。周围的宫人都愣愣地看了他一眼。 等朱标走近的时候,陆长亭已经将点心咬到嘴里去了,只是因为块头有些大,一时间还没能完全咽下去。 朱标先与朱棣寒暄了两句,因着与这个弟弟并不十分亲近的缘故,朱标倒是没有过分与朱棣说些什么亲热话,那反倒会惹得人厌烦。朱标的目光很快落到了陆长亭的脸上,然后便见到了陆长亭与之前全然不同的一面。 年少有为这个词模糊了一些,而陆长亭脸颊鼓鼓,费劲儿往下咽着食物,身上的少年感顿时浓了许多。 朱标的眼神顿时柔和了许多。 他在朱家为长,当惯了兄长的角色,因为他早早就对陆长亭有好印象,此时代入到朱棣的部分感情,也并不奇怪。 “先坐。”朱标走到主位上坐下。 陆长亭和朱棣方才跟着落了座。 朱标随即又真的让人取了他的藏书来,一一摆在陆长亭的跟前,陆长亭也不急,他很有耐心地翻动着跟前的书,静静等待着太子妃吕氏出现的时刻。 朱标将他叫到宫中来,自然不是为了好玩儿,必然早早就安排了下去,好让他意外撞见那位太子妃。 陆长亭专注地翻着书,朱棣便闲在了一旁,朱标想了想,侧过身子主动与朱棣jiāo谈了起来,好避免了将这个四弟冷落在旁。实则朱棣心头对朱标有些不快,并不想与朱标说话,但是……谁让他是长兄,谁让他是太子呢? 朱棣掩下眼底微冷的光芒,低声与朱标jiāo谈了起来。 本来各自成年后,感情自然更加疏远,再加之朱棣又远在他方,兄弟二人自然更无话可说了。但朱棣早已不是当年的朱棣,在发觉到朱标有意与自己jiāo谈的时候,他便从善如流地将话题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朱棣毫不避讳地说起北平,说起那些棘手的人和事。虽然他面上并无殷切或为难之色,但却让朱标在他的跟前有了作为大哥的感觉。朱标心下顿时有了别样的情绪,甚至还有意指点起北平的事来。虽然这对于朱棣来说,并非什么苦手到无法解决的事,但朱棣却始终很是认真地听着朱标说话。 朱标除了体弱,xìng子优柔一些,其它全部都是由名师大儒教出来的,更有洪武帝日日言传身教,再有朝堂事务以供实践……可以说朱标本身是极为优秀的,半点也不逊色。 朱棣将最初的那些冷意和不满统统压到了心底最深处,他专注地听着朱标说话,企图从中学到些什么,甚至是更了解自己的大哥。至于为何要这样去做,其实此时的朱棣还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和规划。 朱标不知道此时对面的人,心底已经埋下了一颗不轨的种子。 就在殿中正热闹的时候,有太监在殿外报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携皇太孙过来了。” 朱标皱了皱眉,温和儒雅的面孔上闪过了一丝为难之色。 这点表面功夫他还是要做的,免得传入旁人耳中,便成了不懂规矩。 那太监站在外面等着,过了一会儿,方才小声道:“瞧着太子妃像是带了吃食来,若是凉了……” 朱标点点头,露出了颇为认同的表情:“说的是。”他顿了顿,又道:“都是自家兄弟,她身为皇嫂,前来送些吃食,倒也正好。”言下之意,便是将太子妃的前来解释作了皇嫂对下面弟弟的关照。 这若是说出去,自然也没什么值得人挑剔的。 太jiān tīng了朱标的话,立即便转身去迎太子妃吕氏和皇太孙朱允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近了,那二人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了殿门口。 朱棣没怎么见过吕氏,原本身为弟弟,也不应当如何打量嫂子。但是一想到朱标正是因为吕氏,而找上了陆长亭去做这样一件容易落埋怨的事,他便忍不住目光微冷地看向了吕氏。 他便要瞧瞧,这吕氏生得什么模样,犯下了种种过错,却还能得太子庇佑? 那吕氏还是穿着一身大红夹衣,手边牵着眉目清秀的朱允。 朱标正想要挥退宫人,但却突然想到若是殿中不留一个宫人,那岂不是反给人留下话柄?如此犹豫之下,朱标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这时吕氏的目光落到了朱标的身上,她面上展露了笑颜,瞧着竟有些像是新婚的小妻子见到久不归的夫君,于是露出了雀跃欢喜的一面来。这放在端庄持重的吕氏身上,多少显得有些怪异。 不过最令陆长亭觉得怪异的,还是吕氏穿着这身衣袍时,明明也没什么奇怪出彩之处,和她从前打扮并无二样,但是这身大红夹衣却愣是被她重新赋予了别样的味道。 眉目竟是……有些妍丽。 这可不大像是过去的那个吕氏啊。 但若说这样的变化甚大,也并不。这些外表上的变化是细微的,平日绝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但越是细微,才越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什么xìng情骤变,都不如细水长流、不易让人察觉的变化来得可怕。因为前者尚且可以防备,而后者……也许你许久都难以发现其中不对劲之处。 陆长亭不自觉地摩挲起了指尖。 这样……可就有些麻烦了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吕氏朝着朱标的方向加快了步子。成年人的腿自然要长上许多,她大步迈出的时候,朱允那小短腿实在有些跟不上,便在后面跑得有些跌跌撞撞。 但吕氏却丝毫没注意到这一点! 对于一个视丈夫儿子为天的温柔女子来说,会这样粗心大意,忽略年幼的儿子吗? 看来……吕氏的变化,还当真并非出自朱标的胡言。 这头朱棣也拧起了眉。 他也将这一幕幕印入了眼底。心中更是不快果然!果然是个烫手的玩意儿! 吕氏对旁人的惊诧和冰冷毫无所觉,她走到朱标的跟前后,方才松开了朱允的手。她冲着朱标微微一笑,然后才低头去看儿子,低声道:“允还不快与父亲见礼?” 朱允看了看朱标,又看了看旁边的陆长亭和朱棣,先是叫了朱标,而后又突然道:“四叔。”“陆哥哥。” 朱棣冷淡地看了朱允一眼,对这个侄儿并无多少情谊。而陆长亭则是有些惊诧了,堂堂皇太孙,唤他一声“哥”?且不说辈分乱了的问题,这显然是于礼不合啊! 偏偏朱标和吕氏都对此没什么反应。 朱允这时候偏过头来,对着陆长亭笑了笑,小小年纪,笑容里竟像是还带了欣慰的味道。 陆长亭:…… 朱允该不会是以为,那日他与自己说的话奏了效,于是才再度进了皇宫吧? 吕氏温柔的声音突然在殿中响起了:“膳房准备了些食物,汤是妾亲手熬的,太子殿下可要用些?” 陆长亭颇为不厚道地想。 这亲手熬的汤,如今才更可怕呢。 那厢吕氏定定地看着朱标。朱标原本听她说话的时候,还暗暗拧眉,但此时不自觉地与吕氏的目光对上,朱标便又骤地心软了。 吕氏的目光真真当得起“温柔如水”四个字。 她的眼眸好看极了,轻而易举地便让朱标回忆起了过往时光,朱标心底愈加地柔软了。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宫女,那宫女手中捧着汤。 朱标笑了笑,自己伸手盛了汤:“你亲手熬的汤最是好喝不过……但日后还是莫要如此cāo劳了。” 吕氏面上笑意盈盈,没有丝毫变化,没有应和,也没有拒绝。 陆长亭看着这一幕,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既然朱标已然疑心吕氏,怎么还能神色自如地盛起吕氏的汤。 朱棣倒是更清楚朱标的xìng子,他隐约能猜到朱标可能会立即将汤送入口中。但朱棣却什么都没说。 朱标搅动着碗里的汤,待它凉了凉,便舀了一些起来往嘴边送去。 宫人们对此见怪不怪。 太子妃贤惠,常亲手为朱标烹煮食物,正有些似马皇后的xìng子。正是因为如此,太子妃的地位很是稳固,洪武帝都对这个儿媳赞赏有加。而马皇后逝世前,言语间也透着对这位太子妃的深深满意。 所以太子妃做了食物来,太子立即吃下,有何不妥之处? 旁人见了还要嫉妒地道一声恩爱呢! 这厢宫人们还做着日后他们主子也传出个“鹣鲽情深”美好传说的白日梦,而那厢陆长亭已经忍不住低声叫道:“太子殿下。” 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去了,他实在想不明白,之前那样焦灼的朱标,怎么到了这时候,反倒是比谁都平静,仿佛没事儿人一样了。 朱标当然听见了陆长亭的声音。 吕氏这才跟着朱标一同朝陆长亭的方向看来,吕氏目光依旧温和,看不出半点责怪陆长亭打断朱标喝汤的情绪。 陆长亭不畏不惧,甚至还淡淡一笑,道:“殿下恕罪,长亭只是见到不解之处,忍不住出声求助于殿下。” 朱标笑了笑,道:“待会儿与我说说吧。”说罢,他竟是低头继续喝汤去了。 陆长亭:…… 得亏他向来演技高超,方能维持住面上表情不变。 朱标当然不蠢笨,他不相信朱标会不懂他刻意出声提醒的意思,但朱标偏偏没有回应……那就只能说明,朱标最终还是选择了,我知道可能有危险,但我还是要喝汤。 陆长亭暗自磨了磨牙。这是怎一个作死了得! 他是难以理解朱标的心思。 身为太子,就算是再喜欢的食物,也决不能贪多。朱标喝了一小碗后,便将碗递给了身边的宫女。 吕氏面上笑容更深,甚至她还微微歪了歪脑袋,就这样笑看着朱标,这番模样隐约带出了些少女感。当然,吕氏年纪本来就不算大,正值美好年华,这般模样当然更令人心动怜惜。只是往日她太过自持,反倒削弱了身上的美好。 朱标对上吕氏这张面孔,竟觉得心底一阵舒畅。他……方才这样,是没做错的。 朱标肯定地想。 吕氏慢悠悠地转动着目光,扫过了陆长亭和朱棣。 而陆长亭很快又发觉到了吕氏身上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吕氏实在太过温婉了,目光都是分外柔和的。按理来说,这样的目光应当是让人见之便心生好感的,但陆长亭却愣是没能产生这样的感觉。而当他再仔细去观察的时候,终于发现吕氏的温柔之下,其实隐藏着深深的疏离,甚至是冷漠。 之前他同朱一同回到应天的时候,吕氏哪怕厌恶朱,却也与他们说了话,更别说吕氏跟朱棣并无龃龉,为何会直接无视朱棣,连一句话也不说呢? 再结合方才对朱允的表现…… 陆长亭觉得对于现在的吕氏来说,怕是眼底就只能放下一个朱标了。除却朱标之外,别的一切都不再被吕氏看在眼中,包括……包括她的亲生儿子。 这还能说不奇怪吗?当然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9 章 能。 陆长亭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上次在应天时,他是极为欣赏这位太子妃的,哪里能想到才几年过去,太子妃竟然便变成了这般模样。从这方面来说,他是不希望太子妃出事的。而因为朱标的担忧和为难,让太子妃变成了一个棘手的麻烦,从这方面来说,陆长亭也是不希望太子妃出事的。 偏偏一切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过去。 吕氏并没有在殿中久留,毕竟还有别的人在,不能和太子独处,这似乎让她失去了留下来的兴致。 吕氏一走,一些宫人也跟着她走了出去,殿中顿时便显得空dàng了不少。 朱允原本也是想要留下的,但朱标却不希望这些事被儿子听见,于是毫不留情地派人将他带走了。 待人们都走个干净,朱标这时也顺利驱走了宫人们。 他迫不及待地问:“长亭,究竟……究竟是如何一回事,你可能瞧出来?” 陆长亭低声道:“首先可以确认一点,太子的感觉并未出错,太子妃身上的确有异,她的xìng情变了。并非变得冷酷,铁石心肠。而是……” “而是什么?”朱标再度迫不及待地抢了话。并非变得冷酷……这当然是最好的!但若并非是冷酷,那又是因为什么,才会驱使她做出种种冷漠的反应呢? 陆长亭抿了抿唇。 其实解释分析太子妃的心理都有些尴尬。颇有种窥破人家夫妻之事的尴尬感。 不过尴尬也只是一瞬的,毕竟陆长亭做风水师太久了,他从来不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就难以启齿。 陆长亭清冷的声音再度在宽阔的空间里响起,甚至还隐隐带了点回音:“太子妃只是因为什么变故,从而导致她的眼中只能看进一个太子您,别的她都看不到眼里去。皇太孙摔倒她不管,只是因为她根本注意不到皇太孙。那宫女被打死她不管,也只是因为这在她的眼中是不需要被关注的事……就好比方才,您可有注意到?太子妃的眼中也仍旧只有您一人。四哥在此,太子妃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初初听时,朱标的面色还微微泛红,但是越往后听,朱标就越是忍不住脸色发白。 这根本不是什么夫妻间的情.趣,因为细细思量起来,竟是叫人惊心。 身为太子妃,将来……且不说这个。 单就她现在的身份,也绝不能如此! “那、那该如何?”朱标急急地问。他与太子妃的感情不错,若非如此,也不会向洪武帝瞒下吕氏的种种行为,掩下了其中危险。 陆长亭摇了摇头,面上淡定得出奇。 他见多了朱标这般表现的客人,只与众不同的是,跟前的“客人”乃是大明帝国的皇太子。 朱标触及到陆长亭面上冷静淡然的神色,心底顿时也得到了抚慰,情绪不自觉地跟着平静了下来。他忍不住抓紧了身旁的茶杯,低声道:“你……不必急,你慢慢说。”这话与其说是说给陆长亭听的,倒不如说更多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身为太子,怎能如此乱了阵脚? 陆长亭点点头,当然不会过分客气,他也就真的慢慢说了。 “是否源自风水的影响,有可能。” “可能?”朱标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还得观太子妃的住处才知道,除此外,甚至还要再次瞧一瞧东宫。但这种可能xìng实际是很小的。” “为何如此说?”朱标却仿佛认定了是风水的影响。 “太子曾经深受其苦,皇上必然无比挂心此事,又怎么能轻易再被人钻了空子?”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汇聚于皇宫了,洪武帝何等宠爱长子朱标?有了前面的例子,后面自然是更为小心。若当真是风水上又出了问题…… 那陆长亭实在想说一句。 钦天监啊,你究竟有多少草包! 朱标的面色有些难看,他不得不承认,陆长亭说的不错。这种可能xìng很小…… “那……那若不是风水……还会是什么?”在政事上能干的朱标此时却露出了些微的茫然之色。 “还有可能是因为早年环境给太子妃留下了不好的情绪,或者说yīn影,我们可以将它比作一颗种子,然后随着年纪渐长,身边环境变幻,身边的人变换,太子妃再次受到影响,不好的情绪得到助长,于是这颗种子最后成为了参天大树。这棵树屏蔽了人心底的其它感知和情绪,只留下太子妃最为之执念的。于是她的表现便和从前有了差别。” 简而言之,就是说,可能是抑郁导致的情绪变化,让吕氏潜意识里将朱标当做了唯一的可依靠的大树,所以从此她的眼里就只剩下了朱标,因为别的人只会让她感觉到危险和不确定,所以她便直接漠视了。 陆长亭觉得尤其那些生长在古代的女子,是最容易抑郁的吧。 “还有呢?” 还有就是人格分裂。陆长亭组织了一下语言,低声道:“也许是太子妃遭受了什么伤害,于是她的心底便渐渐滋生了自我保护的情绪,而这些自我保护的情绪,最终形成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人。”这个人格更极端,更激烈,所以她只愿意盯着朱标,而漠视其他所有人。 总不至于……是鬼上身吧……虽然,也许这种人格分裂,在别人看来就是鬼上身了,而抑郁在别人看来也就是疯了。 陆长亭低声道:“若是前者,太子妃会表现出对生活没有期待,觉得生死都可以置于身外,情绪少有高昂的时候。若是后者,她会有自言自语的时候。” 刚才吕氏表现得太过正常,两种都不太能瞧出来,只能指望朱标平日里的观察了。 此时朱标摇了摇头:“没有,她都不曾有过。”朱标说罢,自己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不太能听懂陆长亭描述的二者有何分别,但他知道这些症状便和癔症疯病一般,堂堂皇明太子妃,如何……如何能是个得了癔症疯病的女子呢? 幸而……幸而都不是。 陆长亭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更为紧张。 若是这些问题,那么便与他没了干系,jiāo给别人来处理便是了,他就不用再继续掺和下去了。偏偏,这些都被否定了…… 可他不得不说,若是这些的话,那么此事怕是再难有挽回的地步,而若是风水之故,至少还有可挽回的余地。毕竟风水有迹可循,有法可解。 而抑郁症和人格分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开解的,而是要长期的心理治疗,以及辅助yào物治疗。这些都不可能做到,太子妃便只有……死这一道了。 “还有便是……中了什么巫蛊,降头……”陆长亭无奈地道:“应该……应该也不是。若是巫蛊加身的人,会日渐衰弱。太子妃不对劲的时日已经不短了,但却面色红润,看不出半点不对劲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是巫蛊了。而中降头,也有个明显的征兆,那便是人的上眼白会有一道竖线,灰色为符术,黑色为降头术。” 朱标从前哪里听过什么降头术,此时听得浑身发冷。 吕氏柔美的面孔频频从他脑海中闪过,勉强抚慰住了他那颗越发冰凉的心。 “所以……如此一排除,倒是风水的可能xìng最大了。” 陆长亭没说话,照他看来,什么可能xìng都不大。他低声道:“太子可请过太医为太子妃瞧一瞧?许是误食了什么东西呢?” 朱标叹气道:“昨日我已经请太医瞧过了……没结果,瞧上去一切都好。” 陆长亭只能再次叹一声。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朱标这是铁了心的,要让他认下这是风水之故啊! 朱标马上又道:“若是长亭方便,明日我便带长亭再在东宫中走一走……”此时在朱标的眼中,陆长亭已然比钦天监要值得信任百倍了。 朱棣始终在一旁冷眼看着,没有chā嘴说一句话。 在他看来,太子妃是死是活,都与他的长亭无关。那太子妃既然有了过错,朱标却还为这样的人,拉着他的长亭下水……朱棣心中更加泛起了冷意。 此时朱标迫不及待想要带陆长亭去看东宫的举止,更令朱棣不喜。 但朱标哪里会顾忌到朱棣的心思呢? 想着洪武帝的生辰就快到了,陆长亭便应下了明日的东宫之行。当然,太子妃的居所也是要去走一走的,只是朱标没有挂在嘴上,陆长亭却不会忘记这一点。 朱标揉了揉疲累的眼角,让人送着他们出去了。 陆长亭和朱棣步履不紧不慢地跨出了宫殿。 陆长亭缓缓松了一口气,他有些想要去握一握朱棣的手,但是又碍于还在宫中行走,最后只能强行忍下了。 陆长亭对情绪极度敏感,尤其是朱棣的情绪。还没走出那宫殿,他便感受到朱棣的极度不悦了。朱标与他说的话越多,朱棣就越是不悦。他当然知道这并非出自吃醋,而是因为在朱棣看来,他就是这样无力的、眼睁睁的,看着朱标拉着陆长亭去做一件高风险的事。 这种滋味儿肯定糟透了。 所以他才想要安慰朱棣,起码可以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对方。 两人面上挂着如出一辙的冷淡,只是一人因为心头不快,一人则是因为忍着牵手的yù.望。 因为两人平日也常这样表现,旁的人倒是没觉得诧异。 等出了皇宫,燕王府的马车已经等在外头了。赶车的是程二。两人一上了马车,自然就没了什么顾忌。反正程二是极为信得过的。 陆长亭想也不想就一把握住了朱棣的手,然后低低地叫了一声:“四哥。” 朱棣的情绪骤然被拉了回来,他转头看了看陆长亭,低声道:“怎么了?”冰冷的味道消失了个干净,他拿出了自己此刻最大的耐心和温柔。 陆长亭心底软了软,低声道:“四哥莫要生气。”这句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生谁的气,生什么气? 不必多说,朱棣已然知道他的意思。朱棣紧闭着唇没有说话。他当然是生气的,气朱标的过分,更气自己的本事不够。 这时候的朱棣哪里知道,日后的胜利者正是他自己呢? 陆长亭看了看朱棣面上的情绪,发觉到他的情绪还有些不稳,于是伸手悄悄勾了勾朱棣的小拇指,甚至还像是不经意间一样,磨蹭过了朱棣的腿。过于暧昧的动作在朱棣身上点了一把火,于是效果奇佳地让朱棣再没有了生气的机会。 朱棣将陆长亭用力揽在怀中,陆长亭觉得自己的胳膊都有一点点疼,但是想到这样的姿势也算是一种极好的发泄方式,便干脆放弃了挣扎,就这样任由朱棣将自己狠狠扣在他的怀中。 而这个动作过后,朱棣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别的动作也没有。陆长亭只是从他下.身某个部位的变化,才感觉出来了他此时并不是呆滞的。 车厢里静寂极了,一时间只能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朱棣方才贴着陆长亭的脖颈道:“长亭与太子说,太子妃的眼中只有他一人?因而才对旁人漠视?” 陆长亭点头。 “不是巫蛊,也不是降头?” 陆长亭犹豫了一下:“我对这两样并无多少研究,但应该不是的。” 朱棣似乎在他耳边轻叹了一口气,似乎还带着些惋惜的味道。 陆长亭当时便愣住了,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四哥?”他以为自己方才听见的都是错觉。 朱棣这才又道:“可惜了……若世上真有这样的法子……” “真有,如何?”陆长亭有些想不明白朱棣此时话中的意思。不过朱棣这会儿没了方才的不悦,就已经很好了。 朱棣贴得更近,嘴唇几乎碰到了陆长亭的耳垂。陆长亭身上敏感地微颤了一下,随后就听朱棣压低声音,带着迷醉人的音色,还带着一点儿不怀好意的味道:“若是真有,我便恨不得让长亭变得眼中只有我一人,待旁人都视若无物才好。” 陆长亭万万没想到他口中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陆长亭以为自己会ròu麻到不行,但现实却是,他的耳垂泛起了红,心跳加快,甚至四肢都有种如同过电般的酥麻感。陆长亭颇为无奈,难道他骨子里还是个受虐狂不成?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方才朱棣展现出的强烈的庞大的占有yù,的确会点起人的肾上腺素。 陆长亭不自觉地掐住了朱棣的手背。 而朱棣的目光紧紧盯着陆长亭白皙中泛着红的耳垂,眼底渐渐浮现了些迷醉的味道。哪怕只是瞧着长亭的耳垂,他竟也有种“情.色”的味道……于是朱棣不受控制地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 陆长亭忍不住再度颤了颤。 他很快想到了外头还有个程二,外面还围着太监、侍卫……于是陆长亭一把推开了朱棣,朱棣毫无防备,就这样被他推开了。 陆长亭觉得这样下去,实在太容易从擦qiāng走火发展到大战一pào的,待会儿下马车那还能看? 朱棣被推开之后,明显露出了没被小白兔填饱的大尾巴狼的不满…… 陆长亭这时候突然接回了上一个话题,道:“若是我变成了那样,那我也离死不远了。”生活中从来就不是只有“爱情”,若是他眼中只剩下了朱棣,那还了得?且不说他自己会想死,周围的种种因素加身,他也总会死的。 朱棣被惊了一跳,忙抬手轻抚过陆长亭的头顶,低声道:“四哥胡说的,莫要与四哥计较。” 陆长亭浅浅松了一口气。看来朱棣也不会与他计较,他让他yù.求不满的事了。 车厢内重归于安静。 又过了一会儿,陆长亭才低声问:“明日四哥还和我一同进宫吗?” 朱棣皱了皱眉:“不了,明日……明日你也推了。” 陆长亭一怔:“为何?” 朱棣冷声道:“虽说太子之请,无人可拒,但你却不必那般鞍前马后为他cāo劳。明日随我去见白莲教的人。” 陆长亭想了想,也就点头了。的确……小人物不能反抗大人物,但却可以让大人物知道,小人物也并非挥之即来的人。 待回到燕王府后,二人都没再提起马车上的话,他们早早洗漱过后,便分屋睡了。 燕王府人心不齐,朱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0 章 如今想要维护住陆长亭的心思一日比一日强烈,自然不愿在应天轻易暴露了他同长亭的关系。 …… 月上中天。 年纪不大的宫女被驱出了院子,昔日与她同住的姐妹在里头奚落她。 “她都被赶到小厨房去劈柴烧火了,怎的还有脸来与我们同住?” “正是正是,我听总管说,她可是得罪了王爷,我们可不愿再沾上她,惹得一身骚!” “诶,这是她的鞋没拿走呢……” “给她扔出去罢……” 那宫女咬住了唇,泪眼盈盈。是……是她做错了吗? 可、可她们不都素来如此吗? 宫女在院外蹲下,想要回想从前在宫中的生活,但是此时细细一想,竟是有些想不起了……好半晌,她才隐约记起当年宫中姑姑说的话。 “我们是奴是婢,生死都是皇家的,皇家的主子便是我们伺候一辈子、效忠一辈子的对象。若是哪日得了好的去处,也莫要得意过头,便忘了自己的原形……” 翌日,天亮起。 陆长亭难得一个人睡,他睡得竟是有些不大安稳。他早早起身洗漱完毕,又换了一身衣裳。朱棣仿佛与他心有灵犀一般,竟也是早早就醒了。 两人用了早饭。 随后便听人报,太子的人来了。 这方话音刚落下,又听人报,皇上派人来了! 这后者自然更非比寻常,那前来报信的奴仆脚快得仿佛要飞起来了一般。 朱棣亲自起身迎了人。 朱棣正要替陆长亭拒了太子那边,却见洪武帝派来的公公笑道:“这位可是陆公子?”不待陆长亭回答,那太监随后又道:“皇上要召见陆公子,说是许久未见了。” 陆长亭微微惊愕,他对老朱家可没什么作用了吧?洪武帝怎么会召见他? 其实那太监传完话也有些惊讶。这陆长亭从前是有点本事,但那也只能算是微末本事,如何值得皇上召见呢? 太子这边的人,燕王府的人……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他们都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当然,若是猜透了那还了得?所以那太监没有再多想,只是在陆长亭的跟前将自己的言行放得更为尊敬有礼了。 有了洪武帝的话,太子那边派来的人也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 陆长亭整饬一番后,便跟着朱棣一块儿上了马车。 只是马车并非往皇宫去,陆长亭忍不住问:“这是……这是往刑部去?”毕竟白莲教的人犯似乎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朱棣摇头:“是诏狱。” 陆长亭小心地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勉强从这条路上找出了一点熟悉感来。看来的确是往诏狱去的。也是,白莲教的事何等重要,动用诏狱也并不奇怪。 很快,马车就停住了。 朱棣和陆长亭先后下了马车,随后陆长亭便一眼瞥见了旁边灰扑扑的马车。 那马车虽然看上去极为不起眼,但是陆长亭却觉得那说不好便是洪武帝的座驾。 朱棣趁着旁人没注意的时候,暗暗捏了一把陆长亭的手,道:“走吧。” 陆长亭点头,跟着一块儿走了进去。 熟悉的一条道,倒是没刚进来的时候那样惊奇了。陆长亭波澜不惊地走过诏狱的小道,然后抵达了关押白莲教人犯的地方。紧接着,陆长亭还听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放我……放我出去……”那声音虽然有些嘶哑了,但却能让陆长亭清晰分辨出来,那是杨清的声音。 陆长亭微微挑眉:“他倒是有骨气。”这么久都没来求过他。 朱棣却是冷冷一笑:“哪里来的什么骨气?早在我们从北平出发之后,他便已经熬不住了,还想要拜托送饭的士兵来求你。只是我的亲兵向来憎恶白莲教的人,哪里会传达他的话?还是他闹得多了,最后我才知道了。” “啊。”陆长亭倒是不怎么惊讶,“原来也就只能逞一逞嘴上之能了。” 朱棣轻笑一声:“正是。” 陆长亭别的话倒是没多说,因为他不知道洪武帝此时在何处,说了不该说的话便不好了。 倒是朱棣无所顾忌,他推了推陆长亭的背,低声道:“可要去瞧瞧杨清?” “走吧,去瞧瞧。”陆长亭还真有些好奇,那世人皆醉我独醒,一味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杨清,如今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他们拐过了弯儿,眼前顿时变得开阔起来。 这时,陆长亭才听朱棣道:“父皇怕是要有一会儿才会过来。” 陆长亭点点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栅栏。 里头正是杨清。 杨清隐约瞥见了一个人影,但他因为过分的饥渴劳累,视线极度的模糊,所以他并未能看清那里站着的是陆长亭。他只隐隐知道,周围的人似乎都很尊敬那中间拱卫着的人。于是杨清跌跌撞撞地扑到了栅栏上:“放我出去!救我,救救我……我是北平的廪生啊!我是秀才啊!你们、你们怎能如此对我?” 陆长亭正要开口说话,却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先他一步响起了:“秀才?”这道声音里暗含着威严,同时还暗含着些许的苍老。 还能有谁? 洪武帝! 陆长亭马上闭紧了嘴。 朱棣转身行礼,陆长亭也紧紧跟随行礼。洪武帝摆了摆手:“老四,长亭不必多礼。”口吻倒是一如既往的慈和。当然,陆长亭若是不知道洪武帝其人何等可怖,他怕是也只会觉得跟前的人只是个慈和的老人。 里头杨清并未听清外面行礼的声音,但他听清了那“老人”问他“是秀才?”,又对旁人说“不必多礼”。这人是有地位的! 杨清当即觉得来了救星,他嘶声叫道:“是,我是秀才!我将来是要做进士的!是那陆长亭,燕王府的陆长亭,他同燕王一起坑害我……” 洪武帝面色怪异地笑了笑:“秀才?陆长亭和燕王坑害你?” 杨清还未听出洪武帝话中不对劲的地方,他继续频频点头:“是、是……就是他们,请大人明察!” 陆长亭干脆闭了嘴,好整以暇地和朱棣站在一处,等着杨清继续说话,哦不,或者应当说是继续作死。 “你可知道我是谁?”洪武帝大约是许久没见过蠢得这样清新、这样脱俗的人了,所以还难得问了杨清这样一句话。 杨清怔怔地问:“谁、谁?” 洪武帝当然不会再亲自开口了,他身边的太监厉声斥责道:“好大胆的秀才!睁开你的狗眼瞧清楚,天子至尊于此处,你竟敢放出这些狂言,污蔑燕王!” 杨清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皇皇皇皇、皇上?”那一刻,慌乱,畏惧,害怕……全部纠结在一处,最后却都消散了,反而涌起了莫大的喜悦。 平常人,谁能见皇上呢?他却见到了!这难道不是天大的机遇吗?他不要什么燕王了,他要……求皇上放了他! 杨清跪地叩头,先晕乎乎地行了个大礼,然后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无辜被燕王捉拿…… “学生是无辜的啊,学生连犯了何错都不知晓……燕王、燕王怎能如此待学生?圣上英明,请圣上还学生一个清白啊!” 陆长亭嘴角微抽,还是没chā话。 听这话,杨清离把自己作死,已经不远了。 果不其然,此时洪武帝已然失去了最后的耐xìng,他冷声道:“何错?无辜?哼!”这一声冷哼挟裹着威严气势。 杨清双腿发软,脑子里因为情绪起落太大而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洪武帝斥道:“你父亲乃是白莲教反贼,这便是错处!何来无辜之说?好一个秀才!若是让你这等人真进了朝廷,那还了得?”洪武帝原本还没这般气愤,但听杨清亲口承认自己是秀才之后,洪武帝心中的怒火便层层攀升了。 秀才,乃是为国家朝廷输送人才的群体啊! 白莲教却能混入其中,若是真进了朝廷,那岂不是巨大的危害?洪武帝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秀才,不知道是否已经有人混入,但此时杨清出现在了他的跟前,自然便承担了洪武帝最大的怒火。 杨清呆坐在那里,面上神情呆滞,喉中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他…… 他爹是白莲教的人? 他爹毁了他的大好前途? 一股巨大的怨恨席卷了杨清,他恨到极致,竟是一头栽倒了下去。 有锦衣卫打开门走了进去。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陆长亭便听锦衣卫道:“皇上,没气儿了。” 陆长亭一怔,这杨清……这么脆弱?就这样生生将自己气死了? 朱棣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面上神色不动。 没想到对象这么禁受不住他的怒火,洪武帝微微平息了一下情绪,突然转过头来,看向了陆长亭。 作者有话要说:  粗吗?长吗? 我快累死了。QwQ求抱抱,求评论,求地雷! 第171章 (除夕快乐!) 洪武帝面上的怒色收敛得干干净净,面上终于带出了点属于这个年纪的老人的慈和,但就算是这样,当他转过头盯着陆长亭的时候,陆长亭也仍然觉得一股威势扑面而来,让人不敢直视。| 当然,天子本也是不能直视的。 陆长亭的目光微微垂下,避开了洪武帝的目光。 洪武帝似乎是笑了,瞧着陆长亭道:“瞧着像是长高了些。”这话倒是和朱标一般,透着股浓浓拉家常的味道。 朱家都这作风吗? 一时间陆长亭险些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倒是一旁的朱棣笑了笑,代了陆长亭道:“年纪长了,身量也长开了。” 陆长亭听着这两人口吻,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倒像是两个家长在jiāo流自家孩子的信息一样。 不过这句话显然只是个引子,洪武帝并没有当真与陆长亭拉家常的意思。他转声道:“老四在此地与毛指挥使说说白莲教的情况。”他顿了顿,随即看向陆长亭:“长亭过来。”他的口吻依旧是慈和的,就像是长辈有什么话要叮嘱小辈一般。 皇命当然是不可抗的。 朱棣点点头,掩下了眼底的担忧之色,转身和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走到了一边去。 毛骧指挥着手下将杨清的尸体搬动了出来,然后跟着朱棣一块儿往杨父杨勇关押的地方走了过去。 而这厢有太监走在前清路。陆长亭跟在洪武帝的身后,一同进了一间刑室。 陆长亭心底实在有些拿不准。 洪武帝会有什么话,需要将他叫到一旁去说?就连朱棣都要回避开。……能是什么事?陆长亭心底已然隐约有了数。是朱标…… 待进了刑室,便立即有锦衣卫搬了新的椅子进来。 洪武帝先落了座,身边的太监还赶紧着给倒了茶,奉了点心。尽管在这样的地方,也并没有人还能面不改色地往下咽食。 洪武帝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先坐。” 朱家人似乎都喜欢从这样的细节上来让人放松。 也就是陆长亭才能放松了,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连坐都不敢坐。 陆长亭转头看了一眼椅子……嗯,有点儿脏。不,是特别脏。洪武帝坐的是太监搬来的新椅子,显然陆长亭是没有这般待遇的,他身后的那张椅子脏兮兮的,上面还留着不知何年何月溅上去的血ròu,让人看上一眼都觉得胃里翻腾。 洪武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去换张椅子来。”洪武帝当即下令。 太监正要出去,却见一个锦衣卫手里提着椅子进来了,步履轻盈得很,倒是比那太监动作敏捷多了。 洪武帝笑了笑:“正巧来了,放着吧。” 那锦衣卫低低地应了一声,陆长亭总觉得这声音颇有些耳熟,于是回头看了一眼。 男子身形挺拔,气质沉静,英俊的面孔上毫无表情。 ……张行瑜! 洪武帝挥手让锦衣卫都退下了,只留下了身边两个太监,不过陆长亭粗略一看,便知道这两个太监都是会些功夫的。 陆长亭在椅子上坐定,静静等待着洪武帝开口。 其实在这个环境下,若是其他人怕是真的忍不住崩溃了。尤其是此时坐下来,很容易就让人代入到受刑讯的身份之中去。 洪武帝笑了笑:“可要用茶水点心?我记得之前你在宫中时还挺爱吃的。” 陆长亭摆了摆手,坦dàng地道:“这里环境不太适合进食。” “也是……改日进宫来,我再让御膳房做些吃食给你。” 陆长亭也不惶恐,大方笑道:“那便多谢皇上了!” 正是这个时候,洪武帝猝不及防地转了话题:“太子找你瞧风水?” 洪武帝果然是知道的!陆长亭心底登时升起了这几个大字。 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陆长亭的心底竟然是毫无波动的,半点惶恐焦灼也无。 洪武帝怎么可能会不知晓呢?他年纪虽然在长,但那份睿智始终都在。朱标虽为太子,但到底手段优柔,整个皇宫始终都牢牢掌控在洪武帝的手中。朱标的这些动作,看似能掩藏起自己的目的,但是放在皇宫中已经格外惹人注目了。 所以……此时瞒着还有用吗?自然是没用的。陆长亭也没什么必须要瞒着的骨气。 陆长亭当即便从善如流地坦白了:“是。” “为太子妃?” “是。” 洪武帝面上的神色有些复杂:“既然、既然太子将此事托付了给你,那你便尽心为太子做事吧。” “是。”陆长亭也不知道自己除了应这个字以外,还能说什么。 洪武帝顿了顿,突然道:“你为何没有帮着太子隐瞒?” 陆长亭一脸正直,沉声道:“皇上为君,为天子,天下众人都是皇上的臣民,皇上有问,长亭自然该毫不隐瞒地答。太子于长亭多有恩情,长亭便在太子妃一事上竭尽全力、鞠躬尽瘁。”言下之意便是两者都不冲突的。 这种别样的表达忠心的方式并不突兀,洪武帝很是受用,尤其是对于他这样接近迟暮的皇帝来说,便更是喜欢听话的臣民了。哪怕他最疼爱自己的太子儿子,也绝不会容许旁人为了太子而欺瞒他。 洪武帝沉着脸,点点头:“那你便要真如你所说,做到为太子竭力去做事。” 陆长亭叩了下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1 章 :“是。” 洪武帝身边的太监见状,暗暗感叹:“这陆公子也太不会说漂亮话了,此时说两句漂亮话多好,定然更能讨皇上欢心!” 洪武帝看了看陆长亭,确定陆长亭没有畏惧的意思,更没有讨好殷切的意思,顿时不由一笑,脸上yīn沉的表情就此退了个干净。 太子心思纯净,xìng情温和,身边正适合有这样的人。那些心思多端的,虽能做能臣,但却不能做亲密的近臣。 如此一想,竟是陆长亭最合适。 为人聪慧,不乏冷傲风骨,对杂家之术也多有了解,出身低微,但却有四子燕王在背后为义兄……这样的人,实在能为太子一大助力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肥吗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希望我猫能痊愈,我能时速更高,每天写更多,向长生千叶大大学习,用更多的粗长满足你们!也希望我的读者小可爱们学业事业丰收,越来越美丽,越来越土豪!等着被包养的作者如是说。 Ps:大家记得留评,明天我会发红包哒! 然后我也有在微博塞粉丝红包,包了一百块哒,读者群里有几个妹子总说抢不到,你们去试试,说不准抢到了呢~ 第172章 撇开太子朱标不谈以后,洪武帝面上神色便愈发地和蔼可亲了,甚至还带上了些微的赞赏之情。要从一个伟大的帝王脸上窥见这样的神情,有多难?起码放在从前, 陆长亭觉得这是难于上青天的。 “听老四说, 此次捉拿白莲教众, 长亭也出了不少力气。” 陆长亭大大方方地道:“白莲教乃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贼, 长亭自该效力。”至于什么“不过微薄之力”之类的自谦话, 路长亭便半句也没有提起,只一心往为了大明上带, 稳稳站在了大义的方向上。 毕竟过分谦虚反倒不美,而居功自傲也会引得洪武帝不快, 这样回答, 不求如何出彩,但至少不会招来坏处。 洪武帝还yù多夸奖陆长亭几句, 毕竟他已经将陆长亭看入了眼中, 自然也就不会吝啬赞誉, 谁知此时有脚步声近了, 随后便听毛骧在门外道:“皇上,反贼招了。” 洪武帝面上闪过了零星的喜色,自然不好再留陆长亭说下去。毕竟此时相比起来,洪武帝更挂心白莲教的事。 “过去瞧瞧。”洪武帝站起身来,身后的小太监赶紧将椅子拖到了一边去,然后随侍在了洪武帝的身侧。 陆长亭自然也紧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待出了刑室后,陆长亭便又见着了张行瑜,只是张行瑜满面肃色,依旧目不斜视。陆长亭的目光飞快地从他身上掠过,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和张行瑜熟识的意思来。 毕竟张行瑜是锦衣卫,在洪武帝的跟前,谁都不能和锦衣卫亲近。 待走了没几步,陆长亭便见着了朱棣,两人目光相接对视了一眼。朱棣的神色有些紧绷,外人乍一看,只会觉得燕王是在面对白莲教众时,自然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唯有陆长亭才知道,其实此时朱棣对洪武帝满怀警惕之心。 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陆长亭飞快地朝朱棣展露了一个笑容。 朱棣得到安抚,五官方才不引人注意地柔和了些许。 杨勇不知杨清被生生气死了,他还当自己的儿子被拿捏在锦衣卫的手中,待见了洪武帝后,他便自觉再没了生路,再想到他那刚成了廪生的儿子,胸中便陡然生出了要保下儿子的强烈意愿。 他是活不成了……但杨清呢? 纵算平日他再责怪杨清蠢笨,但那也是他的儿子,是他杨家的香火传承! 陆长亭一行人走进去的时候,便见杨勇跪倒在了地面上,认罪的态度倒是相当诚恳。 若是杨清有他爹的脑子,也不至于将爹坑到这个地步了。 陆长亭倒是怜悯地看了杨勇一看。 杨勇的声音都嘶哑了,像是咳了几天几夜,终于将嗓子咳成破锣了一般。他双手紧握住跟前的栅栏,嘶声喊道:“我愿认罪!你们问什么,我都愿答!放过我的儿子吧……放过他……” 朱棣冲陆长亭招了招手:“过来。” 陆长亭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朱棣低声道:“待会儿恐要用刑,长亭还是不看的好,随我过来。” 洪武帝闻言淡淡一笑,似乎默许了朱棣的这种行为。 那厢杨勇听见说要用刑,也并没有激烈叫喊,只是盯着不远处的毛骧,低声重复着那段话:“我愿认罪……我愿认罪……” 陆长亭挪动步子走到了朱棣的身边,几乎是立即,朱棣便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带动着他往外走去了。因为走道里有些昏暗的缘故,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那点儿亲昵的动作。 他们很快便从诏狱中走了出去。 朱棣带着陆长亭坐上了马车,这时候,陆长亭才听见朱棣低声道:“我对他的习惯再了解不过,当他露出那个表情的时候,便是不希望我们留在那里听更多的东西了。” 这个他……毋庸置疑,是洪武帝。 陆长亭没想到朱棣会对洪武帝的情绪表现这般敏锐,但是随即想想倒也并不让人意外,毕竟朱棣从小生长的环境并算不得好。 只是……在陆长亭看来,洪武帝更多的恐怕只是不愿意他这个外人在那里,而朱棣倒并没有被排斥在外。 陆长亭转头瞥了瞥朱棣,正要说话,谁知朱棣又先一步开口了。 “你见着张行瑜了?” 陆长亭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是见着了。怎么了?”难道张行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陆长亭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便正对上了朱棣那微微醋意的表情。 陆长亭:…… 这个话题跳跃的跨度也太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大猫在大年初二给我留了点儿以供纪念的爪印之后,就离开了。治疗了一个多月,她还是没能挺过这个坎儿。脏器出毛病,总伴随着让人防不胜防的并发症,喵星没有痛苦,她或许在喵星更快活。 现在大猫已经安葬,我也收拾好了心情,明天能恢复正常更新了。感谢这段时间大家的鼓励和纵容。 ** 武侯完结还有一段时间,我会开始准备新文《秦师》,正式开坑的时候可能会更名为《秦二世》,希望三月以前能够顺利开坑。然后是修大秦国师的稿子,补番外,jiāo给个志工作室。再是修、填以前的旧坑……忙起来就不会难过啦~ 第173章 也不知朱标是否察觉到了洪武帝的举动,他消停了好几日,都未曾再请陆长亭再往东宫去。陆长亭也趁着这个时候在燕王府中好生歇息了一番。 转眼便是洪武帝的寿诞。 朱家都并非什么喜好奢华铺张的人,因而这寿诞也并未如何大cāo大办, 只是为了拿出皇家气度, 最基本的规矩是要讲究的。陆长亭当然不能再以白身混入寿诞之中, 于是他摇身一变, 成了朱棣身边的随侍。 洪武十八年十月二十一日, 朱元璋步入了五十七岁。 当其他王公贵族陆续步入大殿的时候,陆长亭和朱棣已然身在殿中了。 朱棣面色冷淡地看着走入大殿的人群, 手却是不动声色地握了握陆长亭的:“委屈你了。” 陆长亭倒是觉得这话有些ròu麻了,他挪了挪有些酸麻的腿, 低声道:“无事。”陆长亭是真的不在乎。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大殿中很重要吗?重要的是他将来会是什么身份。 朱棣注意到他皱脸的动作, 顿时会意,于是主动伸手穿过了陆长亭的衣摆, 然后摸到了陆长亭的大腿上。 陆长亭猛地一僵, 声音被压低到了极致:“四哥, 你做什么?” 为了方便和朱棣jiāo谈, 陆长亭并不是直挺挺地站在他的身侧,而是选择盘腿坐在了朱棣的身边,因为有桌案和衣袍遮掩的缘故,旁人还只当他是跪坐在了朱棣的身边,倒是半点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是这腿盘久了,难免阵阵发酸。 朱棣低沉的声音轻轻地在陆长亭耳边响起:“马步还练得少了,腿软了吧?四哥给你揉揉。” 明明就是极为普通的一段话,但是当从朱棣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陆长亭却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情.色味道。 原本只是腿酸麻的,现在倒是真的软了。 陆长亭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声音几乎是从牙间费劲儿挤出来的:“四哥。” 朱棣低低地应了一声,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妥。同时他的手上使劲儿,看似极为大力,实则力道柔和地揉动起了陆长亭的大腿。他的力道拿捏得当,酸麻感和酥爽感糅杂在一处的时候,陆长亭舒服都快呻.吟出声了。幸而他紧紧地抿住了唇。 当朱棣从他的大腿一路揉到小腿肚的时候,陆长亭背上已经覆了一层薄汗了。 这时候只听殿前太监道了一声“陛下”。 王公贵族及文武百官跪了一地。 陆长亭惊了一跳,忙站了起来,朱棣也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手,和他的兄弟一起朝他的父皇见了礼。 洪武帝与朱标走在一处,这也是别的王爷皇子求都求不来的荣宠。 很快,洪武帝和朱标落座,别的人也相继落座。 陆长亭站在朱棣身后,视野陡然开阔了不少。恰巧这么多人中,也有人在看他,在察觉到目光之后,陆长亭便立即回视了过去。这一眼便让陆长亭愣住了。 与陆长亭熟识的人不多,除却朱棣,便也只有朱而已。只是现在打量他的并非朱,而是入京师那日遇见的齐恭王朱。 朱的目光锐利嚣张,甚至还带了点儿侵略xìng。见陆长亭朝他看过去,朱便立即扬唇一笑,冲陆长亭露出了个极为狂妄邪肆的表情。 陆长亭暗暗皱眉。 这朱没毛病吧?故意摆出这样的表情是何意? 就在这时候,陆长亭方才感觉到了另一道目光朝自己投来。陆长亭飞快地将自己的目光从朱身上抽走,然后看向了另一边。 那方坐着的是朱,许久不见,又经历了次妃那一番折腾,朱身上外露的气势已然有所收敛了,面上表现出的成熟也更多了些,至少能给人以稳重的感觉了。 陆长亭看着这模样的朱,对他不着痕迹地笑了笑,然后便很快归于了沉着。 朱微微愕然,大约是没想到陆长亭会对他展露微笑,遂也露出了一个浓烈的笑容。 只是这时陆长亭已经别开了目光,因而并未能注意到朱的笑容。 朱眼底飞快地掠过了几点失望之色。 不过随着洪武帝开口说话了,众人的注意力也都被聚集到了洪武帝的身上。 陆长亭望向洪武帝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他花了极大的功夫方才压下了心底的喜悦,没有让其表露出来。意料之中的,洪武帝很快提到了白莲教,毕竟此事不仅对于朱棣来说是大功一件,对于洪武帝来说也是扬他威势的一件大好事,寿诞已然 开始,洪武帝自然也不再藏着此事,恨不得立即告知天下才好。 只是当百官听见白莲教三个字的时候,都不由露出了忐忑的神色。 不由得他们多想……白莲教、明教一直都是民间最为令人头疼的两大反贼组织,可谓是杀之不尽也,何况这些反贼又多狡猾,说起他们来,可实在有些面上无光。皇上突然在这样的时候提起白莲教,莫非是要发作他们捉拿不力的渎职之过?百官们心惊胆战,看着洪武帝的小眼神都变得不对劲儿了。 只要王公贵族们一派轻松。毕竟自朱元璋做了皇帝后,除却几个年长的儿子外,他对待自己的子孙后代们一向都是极为大方的,能吃喝玩乐生孩子就够了,因而就算此时朱元璋发作,也发作不到他们的头上去。 洪武帝注意到这些人或小心紧张或轻松无比的神色,心底顿时也觉得有些好笑。 他顿了顿,道:“民间邪教组织猖獗,尔等可有良策?” 大臣们顿时苦了脸。果然来了!咱这不是寿诞吗?就不能放轻松吗? 洪武帝欣赏够了底下苦着脸的大臣们,这才又道:“罢了,也不必要什么良策了。” 众人听了这话,心底更凉,还以为洪武帝是积蓄了怒气于心,只是此时还隐忍不发罢了。 洪武帝没再看他们的表情,一气沉声道:“燕王已经抓获了白莲教中一个地位不低的人,有他在前,想要抓出白莲教余下的反贼,便容易得多了。” 殿中众人霎时都睁大了眼。 燕王? 燕王抓获了白莲教中的关键人物? 所以,皇上提起此事并非是为斥责他们,而是为引出燕王来…… 他们对于燕王的印象并不如何深刻,毕竟燕王之上有太子德才兼备,又有朱备受宠爱……洪武帝的儿子何其多,哪里是个个都能得外界关注的呢? 直到这时候,众人才陡然被唤起了对这位燕王的印象。 似乎是分外英武…… 众人忙跪倒在地,开口先是奉承洪武帝:“陛下真龙天子,白莲教乃叛贼,正值陛下大寿之时,定是连上天都容不了这等贼子作乱了,方才叫他们都一一就擒!陛下神威,燕王英武!” 他们的声音还挺整齐。 陆长亭相信若是分开来说的话,想必他们口中还能说出一串接一串更妙的溢美之词来。 大臣们是震惊的,喜悦的。 但别的王爷皇子们,再看向朱棣的时候,目光就多少都有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陆长亭和朱棣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两人这会儿都奇迹地平静极了。 陆长亭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那些王爷皇子……有何惧呢?日后这些目光只会多不会少。从今日起,朱棣便再也不是那个低调无闻,占据苦寒之地,不受重视的燕王了。 这些人也只是眼下方能嫉妒一二,他们又哪里会想到,燕王府中的人怀着更大的野心呢?陆长亭微微垂下了眼眸。这样也好……这样可以免去别人的防备,等到朱棣强大起来的时候,他们再反应过来那也迟了。 正如陆长亭想的那样,虽然朱棣因此出了个大风头,但到底没有引起众人重视。只是有白莲教这桩事在前,洪武帝的寿诞便越加热闹了,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2 章 的欢喜。 众王爷皇子为贺洪武帝生辰,相继送上了各自的寿礼,只是他们的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他们倒是精心筹备了一番,只可惜有朱棣在前,他们手头的贺礼哪里还拿得出手呢?与“白莲教”这个贺礼相比,什么都被比下去了。 朱棣面色不改,捧着一只锦盒送了上去。 洪武帝看也不看,便要jiāo给身边的太监,但是他陡然想起了这个儿子啃下了白莲教这个难啃的硬骨头,再与其他只知吃喝的皇子一对比,洪武帝难得升起了几分欣赏之心,越看朱棣越觉得顺眼,于是又收回了yùjiāo给太监的那只手,就这样当着朱棣的面打开了锦盒。 如此动作,便算作是一种荣宠的体现了。 别的皇子显然也看出了一点,还颇为嫉妒地看了一眼朱棣。 陆长亭就在后面瞧着,他将那些皇子嫉妒的模样收入了眼底,也将朱棣沉着站在那里的模样收入了眼底。陆长亭心底陡然有了股引以为傲的感觉。他抿住了嘴角,忍住了笑容,继续看着洪武帝打开了锦盒。 朱棣对洪武帝并无多少父子情谊,若是真论起来,倒不如他与马皇后的感情深。尤其在意识到洪武帝只对太子有着绝对的庇护后,朱棣对洪武帝便更没了什么孺慕的心思,此次寿诞,白莲教之事与其说是为讨好洪武帝,倒不如说是为了他自己。自然的,在准备贺礼的时候,朱棣也并未花多少心思。里头就放了块手底下人寻来的暖玉,说是珍稀难寻,但在皇家哪有什么真正珍稀难寻的东西? 但是洪武帝此时看朱棣顺眼啊,连带的锦盒里那块暖玉也变得合心意了起来。 “好!老四这块玉送得正合心!”洪武帝毫不吝啬自己面上的笑容,当即笑出了声。 其余人自然也都跟着捧一番,将朱棣的孝心好好夸上一夸。 这下又招致了多少微妙的目光,陆长亭都数不过来了。 朱棣送上贺礼后,便迅速回到了位置上,陆长亭这才变幻了姿势,重新盘腿坐在了朱棣身边。 朱棣低声道:“可是觉得不耐了?没一会儿便能回去了。” 虽然是枯燥了些,不过还在陆长亭能忍受的范围之内,他摇了摇头,没有过多地和朱棣jiāo谈。毕竟是在这样的场合,陆长亭实在不愿再被人瞧出他和朱棣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洪武帝毕竟年纪大了,日日政务压身,哪里还有多余的精神来举办什么寿诞?没多久,洪武帝便当先带着皇太孙朱允离开了,而后便由正当年轻的太子主持大局。 朱棣心中积压着对朱标的不快,此时自然不yù给朱标留面子。他当即起身带着陆长亭向朱标告退。朱标是个脾气好的长兄,加之洪武帝都已然离开了,他自然也不会拦着朱棣。不仅如此,朱标还关心地多问了两句:“四弟可是身体不适?” 陆长亭看出了朱棣压抑在心中的那些不快,他不希望朱棣这么快就暴露在朱标的眼中。朱标是脾气好,但不代表他蠢,会察觉不出别人的反感。于是陆长亭当先出声道:“是我身体不适。” 朱标早就见识过朱棣对陆长亭的关心程度,此时也不作怀疑,反倒还对陆长亭关怀了几句:“若是严重了,便请个太医去瞧瞧,身体为重。” “是,多谢太子殿下。”陆长亭一脸淡然,全无受宠若惊之态。 旁边的人只能看见太子和一个俊美少年在说话,不由得朝陆长亭投去了嫉妒的一眼。 “那、那长亭便随四弟回去好生歇息吧。”朱标哪里敢耽误了陆长亭的休息呢?毕竟太子妃的xìng命,东宫的安危都还系在陆长亭的身上呢,若非此时乃是父皇寿诞,朱标便恨不得亲自叫个太医来为陆长亭瞧瞧了。 陆长亭浅浅松了一口气,和朱棣一同迅速离开了大殿。 待走出来之后,陆长亭才瞥见朱棣面上的神色并不见缓和,反而愈加冰冷了。 陆长亭心知应当与朱标有关,但此时还身在皇宫,陆长亭也实在不好开口,便强行忍住了说话的yù.望。待到彻底走出了皇宫后,陆长亭方才握住了朱棣的手,低声道:“四哥怎么了?” 朱棣摇了摇头。 两人上了马车,马车车轮都转动了起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在耳边响起……久久,陆长亭才骤然听朱棣道:“朱标为太子……” 陆长亭听得有些一头雾水,朱标为太子怎么了? 紧接着陆长亭才听见他冷笑了一声。 陆长亭的心霎时便揪紧了。 ……朱棣这是彻底对朱标有所不满了? 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啊。 陆长亭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欣喜这么快就走上了历史轨道,还是该为朱标掬一把泪了…… 朱棣面上的表情重归于沉静,再看不出半点冷漠或不快的味道。他倒了杯茶水递到陆长亭的手中:“饿了吧?”语气温和得仿佛刚才那声冷笑不是从他喉中发出的。 既然朱棣没有揪着这个话题往下说的意思,陆长亭也就顺着掠过了这个话题。 “是饿了。” 朱棣笑了笑:“其实桌案上摆着的饭菜味道并不如何。” 陆长亭点头:“瞧着连个热气都没有,看了也没什么食yù。” “待回去了,我让厨房做些吃的……长亭想吃什么?” 陆长亭正要回答,这时候却有一阵马蹄声近了。 “燕王殿下!陆公子!” 应当是那骑马的人在喊。 谁敢在皇城中如此纵马?如此放声大喊? 陆长亭心底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忙掀起了车帘。朱棣一手按住了他,当先出声道:“何事?” 朱棣的声音沉稳冷凝,那人原本火急火燎的,被“冰水”这么一浇,倒也冷静下来了:“燕王殿下,请您带着陆公子往回走。”那人顿了顿,极为小心地道:“……东宫出事了。” 陆长亭微微一挑眉,拍了拍朱棣的手背:“走吧。” 朱棣面上的温和之色褪去,又重新泛起了冷意。但是东宫出事,求到他的跟前来了,他自然不能视若无睹,否则日后便会酿成大麻烦……他倒还好,但长亭却不行。 朱棣只得下令,让程二调转方向。 马车掉了个头,再度朝着皇宫的方向奔去。 陆长亭低声问那人:“东宫出了何事?” 那人看了看陆长亭,却是紧闭着嘴,半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朱棣见状,面上表情不由更冷了。 事关东宫,他不愿意在这里说倒也能理解,但错就错在这人不该无视了陆长亭。这般不将陆长亭放在眼中,那还来请什么人? 朱棣心头泛起阵阵冷意,毫不客气地将这笔账算在了朱标的头上。 待到再度入了皇宫,便立即有太监引着他们往东宫走,程二等人便被拦在了外头。 等入了东宫,陆长亭却也不见朱标的身影,想来此时他还分身乏术。 引路的太监转过身来,道:“陆公子,这边走。” 朱棣心底的冷意已经积蓄到了顶点,他一把拉住了陆长亭,道:“太子呢?” 太监愣了愣,道:“太子殿下还在寿诞中主持大局。” 朱棣拉着陆长亭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大哥不来,我们怎敢在东宫中随意走动?一切还是等大哥来了再说吧。” 引路太监和之前骑马那人同时愣住了,没想到在这样紧急的关头,朱棣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却没注意到,此时朱棣眼底一片冷意。 作者有话要说:  太久没好好码字了,手有点生,抱歉。 这是第一更。 作者数了数兜里存款,这个月得继续拿全勤才行。 第174章 那太监显然更为聪明,他当即就换了副面孔,面露苦色地弯腰躬身道:“太子殿下早早就吩咐过的,若是出了事, 便立即请陆公子前来。燕王殿下, 实在是事出紧急, 若非如此, 奴婢们也不敢擅自做主将陆公子请回来……” 朱棣面色冷凝, 不为所动。 陆长亭低眉垂目,仿佛看不出那太监的窘迫和焦灼一般。 他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二人的无礼, 太子是不可抗的,但并不代表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踩在他的脸上。是他们有求于他, 可不是他有求于他们。此时朱棣既然为他出头了, 他便不会出来打断。否则他若是做了这个假好人,又置朱棣的一片维护之心于何地? 太监见陆长亭也无动于衷, 终于开始急了。 “求燕王以东宫之事为重……”方才骑马追赶那人忍不住开口了, 只是他不知道, 自己一开口, 便又得罪了朱棣。 东宫之事为重? 东宫便很是了不得了? 这人轻而易举地撩动了朱棣心底的火气。 陆长亭心底咯噔一声,忍不住在心底为朱标点了根蜡。朱标xìng格谦逊,怎么他手底下的人却没学到半分呢?还是说正因为朱标脾气太好,方才使得手底下人猖狂了? 陆长亭抬头朝那人打量过去,只见那人作侍卫打扮,瞧上去应当也是常在朱标跟前出入的人,否则面上不会如此傲气,就算他再竭力压制都仍旧泄露了出来。 “你叫什么?”陆长亭出声问。 侍卫没想到燕王一言不发,完全不将东宫威严看在眼中也就罢了,就连这位陆公子也敢贸然chā声,一副全然不将东宫放在眼中的模样。莫非是仗着有燕王撑腰? 侍卫心中暗嘲陆长亭行为愚蠢,却不知别人也在笑他愚蠢。 陆长亭见他不答,也知道这侍卫是没将他放在眼中,顿时毫不客气地冷笑道:“怎么?阁下大名莫非不能问?” 此时殿中的宫人们没想到陆长亭会动怒,猝不及防之下都是一愣,待对上陆长亭那张冷傲的面孔时,他们方才想起这个少年曾经在宫中出了何等的风头,连皇上都是亲口夸赞过的……再想一想往日太子是如何对待他的,聪明的宫人已经低下了头。此时得罪陆公子,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那侍卫眉毛一扬,怒道:“陆公子!如今东宫出事,迫在眉睫,你却对我纠缠不休……” 陆长亭差点被气笑了。 对他纠缠不休?陆长亭还真没有这样的爱好。 “去请太子吧。”陆长亭当即拉下了脸,不再有半分好脸色:“燕王说得不错,若无太子,我怎敢乱动?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昏了头,我却没昏头。这里是太子东宫,不是谁人都能随意走动的!若无太子,出了差错,谁来担当?我不过一个小秀才,自认担当不起!” 陆长亭在东宫少有开口说话的时候,就算是开口也是与朱标说话,口吻那是甚为温和,于是东宫诸人都不知道他冷起脸来的时候,竟是这般锐利逼人,教人不敢直视。 朱棣看了看陆长亭此时冷着脸的模样,无端想起了多年前在中都的时候,若非场合不对,朱棣便要笑出声来了。 此时侍卫面色发黑,搜肠刮肚一番,竟是找不到什么话来应对陆长亭的责难。是的,在这侍卫看来,陆长亭说的这些话不过是无端责难罢了。 还是太监反应快,他忙chā声道:“奴婢这就去请太子殿下……陆公子稍安勿躁,莫要气急,气大伤身呐!” 陆长亭没有说话,只冷眼看着那太监。 太监擦了擦额上的汗,一边在心底骂那侍卫没有眼色,一边又心疼自己在这里伏低做小,还一边感叹道,日后怕是不能轻易得罪了这陆公子……才听说皇上在寿宴之上还称赞了燕王,他们纵然是东宫的奴仆,但终究也只是奴仆,哪里得罪得起燕王呢? 太监转身亲自跑了出去。 侍卫顿时被晾在了一边,面色愈加地不好看了。在他看来,太子便是除却皇上以外的天下至尊,纵然这里有个燕王又如何?那也应当尊敬太子!听从太子的命令!也不知在拿乔什么。而那太监则更是可恶,竟然这般失了东宫的威严!还当真为那陆长亭寻太子去了! 待太监一走,陆长亭这才冷飕飕地又看了侍卫一眼:“就算你不说,我也自然会知道。” 朱标或许是真将太子妃吕氏系在了心上,没多久便赶到了殿中来。 他踏进殿门的时候,两颊都微微红了,想必是一路快步行来。 “长亭!”朱标快步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面上表情多少有些焦躁,因为一心牵挂太子妃的缘故,朱标一眼就见着了陆长亭,反倒是朱棣被他给忽略了过去。 朱棣对此也不意外,面上半点神色也无。 “出了何事?长亭……长亭可过去瞧了?”看着陆长亭动也不动,朱标心底的焦躁便更为浓重了,只是朱标有礼多了,他知道此时就算心中再焦灼,也不能发作脾气。 陆长亭低声道:“出了何事我不知道。我和四哥都已经出宫了,是这侍卫来寻我,说是东宫出了事,待我进了东宫,询问他和引路的太监究竟是出了何事,却无人应答,我自然是无从知晓的。东宫乃是太子殿下的居所,我和四哥也不敢乱走,便只能在此等待了。” 朱标这时冷静了下来,心底的那点儿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了。 长亭的话,挑不出一丝错处来。反倒是他宫中的太监侍卫不够伶俐了…… 陆长亭将朱标面上神色变化收入了眼底。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陆长亭适时地指了指侍卫:“太子殿下,此人叫什么?” 朱标虽然不明所以,但心底焦灼占了上风,便想也不想地答道:“焦语。” 陆长亭点头:“此人对我甚是无礼,初时我还当是太子殿下对我有何不满,方才……”不待陆长亭将话说完,朱标已然愤怒地看向了焦语,厉声道:“陆公子所言,可属实?” 焦语懵住了,明明是这陆长亭太过无礼,视东宫为无物,怎么、怎么倒成了他的错? 陆长亭就算是讨厌一个人,也向来讨厌得大大方方、坦坦dàngdàng,他冷声道:“此人既然对我无礼,想必是见到我便觉得厌恶,正巧,我也不愿见到他。那便请太子准我日后来到东宫时,都不用见到此人的身影吧。” 朱标想了想,还觉得陆长亭虽然xìng子冷傲,但心思却纯善至极,纵然是被人得罪了,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惩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3 章 罢了……于是朱标当即就点了头,身在高位的他哪里想得到,如今因着太子妃之事,陆长亭必然频频出入东宫,而为了不让陆长亭见到焦语踪影,焦语必然会被调离到太子的视线之外,一旦离开了太子身边,焦语日后还有何前途可言? 朱标不知个中种种,甚至还觉得如此算不得惩罚,于是犹豫后,他又罚了焦语的俸禄,随后他才注意到了一边的朱棣。 朱标匆匆与朱棣说过话后,就让太监在前面一边引路,一边叙说事情的经过。 陆长亭见目的已达,自然也不再耽搁时间,立即起身跟随,与他同行的还有朱棣。朱标虽觉不妥,但此时也没工夫去讲究那么多了,便纵容了朱棣随行。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大殿中,焦语呆立在这里,这时候方才意识到,刚才那陆长亭的不肯合作,不过是为了在之后利用太子,狠狠罚他! 焦语咬了咬牙,暗暗骂道。 这人还是秀才?他日后若是考中进士为官,怕也只能是佞臣! …… “小殿下有些困倦,皇上便派人将小殿下送回了东宫,正巧遇上了太子妃,太子妃便将小殿下带回去了。奴婢们寻不着小殿下,一番询问后,便找到了太子妃那处去,可谁知太子妃否认小殿下去了她那处……但那么多宫人都瞧着呢,这、这怎么会出错呢?”那太监说着说着,像是快要哭出声来了一般。 随着朱标的面色越来越惊骇,那太监也的确哭了出来,眼泪鼻涕都缀在了脸庞上,瞧上去像是伤心到了极致一般。 陆长亭心中道了一声难怪。 难怪东宫的人这么火急火燎的。 朱允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谁人敢不看重这位皇太孙?何况就算朱标平日里做得再隐晦,东宫中人多少也能感觉到,怕是太子妃有异。然而就是这样敏感的关头,皇太孙从太子妃那处失踪了,他们哪里担当得起其中罪责? 想到历史上还做了建文帝的朱允,陆长亭觉得他的运气应当不至于这样差,还未长成就先毁在自己母亲手里了……不然陆长亭真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进野史里去了。 于是陆长亭当先出声安慰了朱标:“太子莫要心急,前去一瞧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陆长亭也不过是说了句极为套路的话,但此时听在朱标耳中,倒是如同那一点灵台清明,提醒了他保持理智。 朱标沉重地点点头,再回过头来看陆长亭时,眼中竟是带上了些许的感激。 “长亭说的是,正好……也能带长亭前去一瞧居所,如此也能瞧出风水异处了。”说完,朱标的步履加快了起来,但面上神色倒是没多少惊慌了。 朱棣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中多少有些吃味。 他们离太子妃的居所并不远,很快便到了院子外。 宫人们见太子带来,身后还跟了不少人,忙惶惶地将他们迎了进去。吕氏听见了动静,很快也出来了。 吕氏今日换了身衣裳,不过叫陆长亭觉得怪异的是,吕氏的容颜似乎更为明艳了,有种说不出的动人味道。若是一个人过得无忧,容貌或许是会越来越动人,但这些放在吕氏的身上,则显得奇怪了。 这回吕氏也没瞧见别的人,直直地朝着朱标就迎上去了,口中柔声道:“太子怎么来了?” 朱标稳住心神:“允呢?” 吕氏怔了怔,陡然从欢喜娇羞中抽离了出来:“太子怎么问起他来了?” 陆长亭没有放过吕氏面上的半点表情,也就是这时候,他发现吕氏脸上竟然还有着极为细微的嫉妒之色。 丈夫关怀儿子,这也能嫉妒? 陆长亭觉得这吕氏果然是魔怔了。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吕氏,而后便落到了这个院子之中。 皇宫中的建筑都是有讲究的,大体上来说风水都不大可能出什么错,除非是皇宫袭承自前朝,而其中建筑是依照前朝的皇宫中人的八字来督造的,而换到后人住进来时,便出现了八字与风水不合的现象。可若是不合……那早该不合了吧? 陆长亭定下神,细心去瞧,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一瞧,陆长亭才觉得院子里有些不对劲。 风水会形成自己的场,一些场是好的,一些是坏的,各自都会有所表现。不管你是好是坏,都会有所表现。但这里……却什么表现也没有,连自己形成的场都没有,叫人看不见好,也看不见坏。这就是过分干净了,反倒让陆长亭感觉到了深深的违和感。 陆长亭的视线最后定格在了不远处的殿门上。 那里放了一块牌匾,上面写着这座大殿的名字。而就是那块匾额之后,陆长亭隐约瞥见了一抹红色,因为匾额底色也是朱漆的,所以那里并不引人注目,只是陆长亭的眼神格外的好,方才一眼就捉住了那个地方。 陆长亭并没有急着叫出声来。 此时朱标询问吕氏却得不到朱允的下落,心中那些柔情和耐心都快被消磨光了。 “韵儿,你快告诉我,允到底去了何处?宫人们都说韵儿在你那处……”朱标眉头紧锁,甚至抬手握住了吕氏的肩。 听见朱标唤自己的闺名,吕氏似有一瞬间的触动,但随即吕氏面上便被笑靥如花的表情所替代了,她不解地道:“太子怎么总是信那些宫人,反倒是不曾信我?” 陆长亭从中听出了一丝怨怼。 不过看样子,朱标是什么也没听出来,他已经再度被焦灼冲昏了头脑。 陆长亭暗暗感叹,朱标什么都好,但若论起心xìng,确实不如朱棣。 “太子妃!”朱标微微拔高了声音。 吕氏微微皱眉,柔声道:“太子站在这里对我发作,岂不是故意下我的面子?太子大可进门去,让你的宫人搜寻一番,瞧瞧允在何处……” 朱标正要说话,陆长亭已然先一步开口了:“叨扰太子妃了。” 吕氏此时就跟走火入魔了一样,对陆长亭的声音充耳不闻,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也幸而吕氏这看不进旁人的毛病越来越重了,不然怕是很快就会发现陆长亭的“图谋不轨”,便不会允许陆长亭进门去了。 此时朱标听见陆长亭的声音响起,就如同脑子里骤然流过了一道清流一般,冰凉得他打了个冷颤,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进去吧。”朱标道。 吕氏欢喜的表情上了脸,她轻轻搂住朱标的臂弯,和朱标一同往殿内走去。 旁边的宫人们对吕氏的这副做派见怪不怪,显然吕氏这样“犯病”已经很久了。 因为有朱标使了“美人计”的缘故,陆长亭和朱棣很轻易地入了太子妃的居所,而除却他们之外,别的人是再不能往前一步了。毕竟这里乃是太子妃的居所,谁还有资格踏足呢? 陆长亭冲朱标眨了眨眼,朱标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表示会意。随后朱标就转头与吕氏说话去了,这回朱标的口吻温和了许多,也顺利转走了太子妃所有的注意力。 陆长亭便悄悄地往后殿走去了。 朱棣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殿中宫女低着头,噤了声,不敢拦。 在后殿中转了一圈,陆长亭依旧什么也未曾感受到。 一个不好不坏的地方,一个没有半点气场的地方……若是打个比喻……这里就像是、就像是死地一样。唯有死地,方才没有灵气,也没有厄气。 朱棣低声问:“如何?如是棘手,撒手不管便是。”对于他那好大哥来说,太子妃最是重要,但对于他来说,却是长亭最为重要。 陆长亭双眼却异常地发着亮:“棘手,但却有意思。” 毕竟,他还未曾遇见过这样的局面,怎么舍得撒手离开? 朱棣微微皱眉,他不愿陆长亭去冒这个险,但他却不会将这些心思说出口。 此时还不如想想,若是最后结果不成……该如何制住他的太子长兄…… 两人望着跟前的大殿,心思各异。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 不是谁要害长亭啦,只是四哥不爽那些人的态度,所以有心维护长亭。 第175章 就在这时候,殿外突然bào出了一阵嘈杂声,陆长亭和朱棣自然被惊动了。 难道是吕氏和朱标已经起了冲突? 陆长亭想也不想便快步走了出去,朱棣皱了皱眉, 心中虽然对东宫极度不快, 但还是跟了出去。 只是等他们一走出去, 朱标和太子妃吕氏还仍旧站在殿中, 朱标的面色有些怪异, 显然也没有想到殿外为何会有嘈杂声传来。 和他们不大好看的面色相比,吕氏倒是显得镇定多了, 她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穗子,对外界的注意力竟是越发地微弱了。 陆长亭看得暗暗皱眉, 若是照着这个趋势下去, 吕氏可不大好啊。 此时朱标已经忍受不下去外面的嘈杂声了。 东宫怎能有这样混乱的场面出现?岂不是可笑?朱标眉头紧锁,大步走了出去。陆长亭瞥了一眼吕氏, 她安静得很, 站在那里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施给陆长亭。陆长亭放下心, 道:“四哥, 我们也出去瞧瞧吧。” 其实这时候,陆长亭心底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之前朱标尽力想要隐藏太子妃的事,为何最终还是暴露在了洪武帝的眼中?不过因为整个皇宫都牢牢掌握在洪武帝的手中罢了。何况洪武帝此时手中握有锦衣卫,若是想要瞒过他实在不容易。而洪武帝在知道太子妃有异以后,他心中惦记着太子和皇太孙的安危,必然会更加心系东宫,时刻关注。 只怕皇太孙失踪的消息很快便送到了洪武帝的跟前去。 这时候来的还会是什么人呢?多半都是洪武帝的人! 也只有皇上的人,方才敢在东宫之中与东宫的人起冲突,只是东宫中人早早得了朱标的吩咐,并不敢轻易放人进来,所以才会闹起来。 这些心思飞快地从陆长亭的脑子里转动而过,待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和朱棣一同站在殿门外了。 朱标并不知道他的父皇已经知道了他悉心掩埋的事,此时他拿出了太子的气度,拉长了脸,毫不客气地冷声斥道:“在我东宫之中,尔等也敢如此无礼吗?” 为首的太监是个生面孔,他微微躬身,恭谨地道:“太子殿下息怒,奴婢们奉皇命前来。” “做什么?”朱标眼皮直跳,面上已然泄露出了些许的心虚之色。 毕竟是面对父亲派来的人,朱标又并非什么惯会撒谎的xìng子,自然而然的就露出了端倪。 陆长亭见状,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了一声,就朱标的这个段位,想要隐瞒过洪武帝,难度不亚于上青天啊。 那太监半点也没被朱标的疾言厉色吓到,他语气缓缓道:“请太子殿下开了殿门,容奴婢们进门去请太子妃。” 朱标的脸色更加绷不住了。 陆长亭甚至觉得,说不定此时朱标满脑子都是天塌了的感受。 “你们好大的胆子,到我这里来请太子妃!”朱标寸步不让。 太监立即跪到了地上,言语诚恳:“还请太子殿下不要为难奴婢……只是陛下要请太子妃过去说上两句话。” 朱标当然不信真的只是说两句话。 而此时东宫的手下已然躁动了起来,胆大如焦语者已然与那太监理论了起来,教训他不将太子放在眼中,竟敢闯到东宫来…… 陆长亭颇为同情地瞥了一眼焦语。实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如今连洪武帝派来的人,他都敢发作……而且,焦语就不会换套说辞吗?他就只会翻来覆去地念叨这几句话? 陆长亭别开目光朝远处看了一眼。 若他猜测得不错,没一会儿洪武帝怕是会亲自前来。因为洪武帝很清楚他儿子骨子里的坚定,此时太子若是不肯让开路,这些人哪里真敢冒犯太子呢?要摆脱这样胶着的状态,要平复心底的担忧,洪武帝必须得亲自前来。 陆长亭拽住朱棣的袖子,带着他往旁边移了移位置。 现在就先让朱标和洪武帝的人争执一会儿吧。 陆长亭仰头看了一眼头上的牌匾,随后他微微眯起了眼。陆长亭慢慢静下心来,视线也就随之变得更加的清明。然后,他看清了那牌匾间的东西。 这个方位角度还真不错!陆长亭在心底感慨了一声。 那是一块布,似乎原本是夹在牌匾后的,但是不知为何有一角散下来了,于是当风吹过的时候,那块布便会在牌匾后飘动起来。因为动起来的缘故,才使得它在朱色作底的牌匾后变得微微显眼了些。 陆长亭搜肠刮肚了一番,也没能想到什么规矩是要求在牌匾上挂红布条的。皇宫之中应当更是讲究,绝不可能在牌匾上挂什么布条,否则那成了什么?岂不是反跌了皇家的面子?朱家虽然是泥腿子出身,但他们如今可都是遵从礼制而来的。 一定得将那牌匾取下来瞧瞧才是…… 陆长亭刚想到这里,便听人远远地道:“都站在门口做什么?朕不是让你们进门去,将太子妃请出来吗?”这声音浑厚低沉,带着十足的气势,再难让人将这和慈祥联系起来。 这开口说话的自然是洪武帝朱元璋。 洪武帝就像是没看见朱标和手底下人的僵持一般,他大步走了过来,陆长亭从他身上看出了点儿来势汹汹的味道。朱元璋毕竟做了这样久的皇帝,他相当沉得住气,但是在面对最为喜爱的长子时,陆长亭觉得他怕是很难保持理智。朱标越是在此时维护太子妃,洪武帝心中的怒火便会越是层层拔高。 朱标面露急色,快步走到了洪武帝的跟前,面上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父皇怎么来了?父皇应当好生休息……” 洪武帝很有耐心地听长子说完了这串企图含糊过去的话,然后才淡淡道:“去请太子妃。” 朱标面上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洪武帝有多了解他,他就有多了解洪武帝。当洪武帝表露出这个态度之后,朱标就意识到洪武帝绝不会更改主意了。 朱标一急,竟是回头看向了陆长亭。 陆长亭:…… 他怎么有种躺着也中qiāng的感觉? 朱标都看向他了,洪武帝自然也就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4 章 扭转目光看向了陆长亭。 面对喜爱的长子,洪武帝尚且可以有耐心,但是面对陆长亭,洪武帝却没什么耐心。洪武帝的目光落到陆长亭身上,当即冷声道:“太子,你难道还要将我拦在门外吗?太子妃有异,你有心隐瞒我,我可曾怪过你什么?但如今不同。允不见了,你身为他的父亲,难道还要庇佑凶手吗?太子!你该分得清孰轻孰重,莫要教我失望才是!” 洪武帝何曾与朱标说过这样重的话?朱标登时面色发白,讷讷说不出话来。 而其余众人都被洪武帝的气势所慑,全部低下头去,不敢再发一语,东宫之中一时间安静到了极致。 陆长亭跟着低下了头,他可不愿对上洪武帝那一身锐利的气势。 待低下头后,陆长亭还偷偷朝朱棣的方向看了一眼。 朱棣面色冷凝,看不出情绪泄露。但是陆长亭却敏锐地觉得,此时的朱棣不高兴极了,比对朱标心有不满时,还要不快得多。只是这些情绪都未外泄出来,加上此时主角不是他,自然没人注意到他的身上。 难道他是担忧朱标?这……这不大可能啊。 朱标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在洪武帝跟前让了步。 朱标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一旁去,他垂着头,看上去颓然极了,一身的太子气势此时消失了个干净。 洪武帝见了他这副模样,心底更为不快。 对于洪武帝这样的人来说,自己喜欢的儿子自然是千般好的,若是一点有何处表现得不合人意,那一定是别人的过错。此时洪武帝便将这个账算在了太子妃的头上。 陆长亭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暗暗摇头。朱标的xìng子固然好……但却实在不知变通。 洪武帝抬手示意:“进去。” 那跪在地上的太监这才忙起身,带着一行太监宫女推开殿门走了进去。这些太监宫女都有些膀大腰圆的味道,当然不会是单纯的宫人。他们定然是被洪武帝精心挑选出来捉拿太子妃的。若非顾忌到太子脸面,怕是就直接上锦衣卫了。 很快太子妃吕氏便被两名宫女抓出来了,身后还围着太监,看上去她chā翅也难逃了。 吕氏头发散乱,清秀柔美的脸上落下了不解和难过的表情:“父皇?太子?这是做什么?” 朱标回头看见吕氏这般模样,哪里还能忍。 陆长亭估摸着朱标那颗慈心又被挑动得难以忍受了。 果然,朱标紧紧抿着唇,额角的青筋都生生绷了起来,他的双手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半张脸都被憋得微微发青了。这是憋到极致才会有的表现。 “父皇……” 洪武帝面色更沉,锐利的目光却是再度扫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陆长亭:…… 他知道洪武帝是不希望他在这里看皇家丑闻,但是……但是陆长亭还真不能走。现在无非就是在得罪洪武帝和得罪朱标中择其一,陆长亭宁愿在眼下得罪了洪武帝。毕竟事后洪武帝再回想起今日时,至少会认识到陆长亭的坚定不移,多少还能唤起点洪武帝的欣赏之心。若是选择得罪朱标的话,日后洪武帝只会想到这人毫不留情地背叛了自己的长子,着实人品不佳! 陆长亭可不想落入这样的境地,所以他站在那里巍然不动,装作察觉不出洪武帝的冷漠。 就在状态快要再度胶着的时候,吕氏口中突然bào出了一声尖叫。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吸引了过去,紧接着,大家都看着吕氏那张温柔的面孔一点点扭曲狰狞起来……直到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端庄自持。她明艳的眉眼都顿时透出了一股诡异,朱标愣愣地看着她,心底也再难对着吕氏这副模样生出怜惜之情了。 “太子!太子!”吕氏定定地看着朱标,一边挣扎一边从喉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洪武帝厉声道:“将太子妃带下去!” 吕氏突然停住了挣扎,目光冰冷地看向了朱标,其中怨怼之深,朱标纵算是个瞎子也能感受到了。 朱标这时候也陷入了一片挣扎之中,他面露苦色,半晌还是对洪武帝求道:“父皇,将太子妃留下来罢……” 说罢,朱标又看向了陆长亭:“长亭……” 陆长亭骤然再度被拉入到了战局之中,而这次显然他很难再从战局中逃脱出去了。陆长亭无奈,只得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请皇上莫急,既然太子妃就在这里,不如先找到太子妃的症结所在,再做处置?” “什么症结?”洪武帝冷淡道:“她是病了,病了便不应当在留在东宫了,否则致使太子和皇太孙染了病,该当如何?”洪武帝对陆长亭的不满不再掩饰了。 陆长亭微微垂下的目光注意到了一旁的朱棣,就在洪武帝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朱棣便微微绷紧了。 陆长亭可不希望朱棣也如朱标那样,因急失态。陆长亭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顶着朱标焦灼期待的目光,伴随着太子妃吕氏挣扎低泣的声音,他开口了:“皇上,长亭知道症结所在。” 此话一出,所有人便将目光都聚集到了陆长亭的身上。其中唯有一道充满了焦灼和担忧。陆长亭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属于朱棣的。 因着陆长亭从前的表现着实太过良好,洪武帝此时一闻言,倒也不好直接截断陆长亭的话。毕竟弄清楚症结所在的确很重要,若是不清楚,他第一件事自然是先扣下太子妃这个祸端,但若是弄清楚了,那自然是先问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唯有知道到底出了何事,有何而起,洪武帝方才能真正安心。 但是洪武帝仍旧还对陆长亭有所不满,于是他面色一冷,并未立即松口,反而是冷声道:“你可知诓骗朕,有何下场?” “知道。”陆长亭依旧巍然不动,面上神色都始终都淡淡的。 在这样的时候,还能保持住这样的风采,实在称得上是不卑不亢了。 朱标心中好一阵激dàng,望着陆长亭的目光都微微激动了起来。 洪武帝面上冷色更甚:“那你知道若是说错了,又是何下场吗?” 显然,在古代帝王的跟前,你是不能和他讲究什么人权的……反正错了就等于死,这个逻辑放在古代没毛病。 陆长亭点了点头:“知道。” 同时陆长亭再度注意到,身边的朱棣浑身紧绷,面色顿时黑沉了下来。幸而那也只是一瞬,朱棣在收敛情绪上比朱标做得要好太多。 而这时候洪武帝也终于松了口:“那我便听一听你说这症结所在,究竟何处!” 朱标猛地松了一口气。 抓着吕氏的宫女微微松了手上的力道,吕氏先前挣扎耗光了力气,此时软了软,坐倒在了地上。 陆长亭抬手指了指头上的牌匾:“先请个人将它取下来吧。” 陆长亭此时当真胸有成竹吗?当然不是。他心底也只隐约有个脉络,究竟如何,却还得一一验证方可得结果。说起来,也算作是一场豪赌了。 但奇迹的是,陆长亭这会儿并不觉得有半分紧张。 也许是因为毕竟他与风水打了不少jiāo道的缘故吧……风水一道,于他来说已经如吃饭喝水那般了。 “这如何能取?”洪武帝拧眉:“难不成那背后有什么?” 陆长亭道:“取下便知。”待说完,陆长亭又觉得自己的口吻似乎有些不尊洪武帝,不过此时洪武帝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此。 洪武帝眉头再度皱了皱,还是吩咐人如陆长亭所说那样去做了。 焦语紧张极了,在他看来陆长亭这个要求简直是滑稽的。他忍不住拽了拽朱标的袖子:“太子……” 朱标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焦语咬咬牙,只得转头继续看着陆长亭。 此时焦语也说不清自己心底,是期待陆长亭跌个满头包,还是希望他赶快解决了东宫这摊子事…… 很快,有人搭了梯子去取。 为了防止上面掉落东西下来砸伤贵人,洪武帝一行人便挪动位置,站到了较远的地方。 侍卫很快爬到了梯子顶端,紧接着众人便听那侍卫一声惊呼,充满了惊疑的味道。 洪武帝眉头拧得更紧,他几乎是立刻便出声道:“发现了什么?” 那侍卫手里抓了个什么,麻利地从上面爬了下来。 “皇上。”侍卫跪在洪武帝的跟前,双手呈上了那个玩意儿。 陆长亭往前一步,定睛一看。 那是个褐色的娃娃,外面裹着一层红布充当衣裳。那娃娃有眼有口有鼻,大约是因为粗制滥造的缘故,看上去面容僵硬,半点表情也无。 众人见着这一幕,不由都发出了惊骇的声音。 陆长亭淡定地想,哦,原来那飘dàng着的一抹红色,就是这娃娃身上裹着的红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今天在尝试用晋江的官方防盗,本文购买率达到80%以上的小天使才能看到正确的章节内容,么么哒。 第176章 汉武帝时巫蛊之祸实在太过出名,导致后世人提起巫蛊便色变。朱元璋也深知其中危害,此时见了那娃娃,自然而然便联想到了巫蛊之祸上去, 面色登时就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 陆长亭差不多也猜到周围人在想什么, 但陆长亭却觉得事情没这样简单。 如果单单只是巫蛊之祸, 那么气场为何会让人察觉不到?这一点只可能是和风水有关系。 陆长亭前进几步, 当先从那侍卫手中拿过了那个娃娃, 众人看着陆长亭的动作,险些惊骇地叫出了声。 他就不怕吗! 那可是巫蛊娃娃! 朱棣当时也变了脸色, 他想要伸手去抓陆长亭,但终究还是对陆长亭的信任占了上风, 于是他硬生生地止住了想要伸出的那只手。 陆长亭无视了一众人难看的脸色, 将那只娃娃托在了手掌中,然后还翻来覆去的, 仿佛在把玩什么珍贵玉器一般。 “是泥塑的。”众人听见他口吻云淡风轻地道。仿佛拿在他手里的就只是块普通的石头一般。 饶是洪武帝, 此时也不由得高看了陆长亭一眼。 陆长亭捏了捏上头的红布, 实在瞧不出这是什么做的, 他冲一个宫女招了招手:“过来,你瞧瞧……” 那宫女咽了咽口水,若非洪武帝在这里,她怕是就要哭丧着脸了。宫女到底还是知道轻重,哪怕心中再如何畏惧,也还是乖乖走到了陆长亭的身边,且低声询问:“陆、陆公子有何吩咐?” “瞧得出这布料是什么做的吗?”陆长亭说完,环视一周,将话说给了洪武帝听:“若是知道是什么布料做的,兴许就能知道,这个娃娃是谁做的……” 话说到这里,洪武帝面色一寒,当即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叫了个太监到身边来:“去,去查这布料是从何处流出。” 要从宫外带东西进宫很难,所以杜绝了是从外面随处带进来的可能xìng。而宫中的布料则都有所记载,要查清源头并不难。对于手头握着一支锦衣卫的洪武帝来说,这简直是最容易查证清楚的东西了。 “莫急,再稍等上一会儿。”陆长亭说着,捏了捏手头的泥塑娃娃,心底渐渐成形了一个想法。 洪武帝沉默片刻,最后默认了陆长亭的话,让那太监先停住了。 陆长亭走到殿门口,左右转了转。 此时众人看着他做出这般奇怪的动作,却没一人出声质疑。他们的心底不自觉地升起了一股信任感,并且这股信任感还在不断被强化。 “殿门在北。” 朱标迫不及待地问:“在北如何?” “坎为北,在北即为在坎位,北方壬葵水,旺水命者。”说罢,陆长亭又举了举手中的泥塑娃娃,“此物为泥塑,放于门匾后,可起镇慑之用。泥为土,土克水,水命者受压制。” 陆长亭紧接着便看向朱标:“敢问太子,太子妃生辰八字是几何?” 朱标面色难看,嗓子干哑地道:“不必问了,太子妃正是水命。” “《碎金赋》云,土克水命主哑聋,失音小子主疲癃,风狂无定多思虑,眼底昏花气不通。”陆长亭说到这里,便就此顿住了,而其他人还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急切地想要从他口中听到更多。 这是何意?这是说与巫蛊无关吗? 陆长亭被这么多人同时热切地盯着,心底却是毫无波动。大概越是到了这样的时候,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反而越加层层拔高。 “有人特意做了个泥塑娃娃,将其制成风水物,搁置在殿门之上,用于压制原本的旺水局,也正好克了太子妃的水命。于是使得太子妃哑聋,多思虑,眼昏花气不通。” “等等,太子妃并不曾哑聋啊?” “哑聋并非真指口哑耳聋。”陆长亭顿了顿,道:“太子早前与我说过的太子妃的表现,对外界感知微弱,更常冷眼旁观,其实便是另类的哑聋。”这也是陆长亭突然想到的。虽然陆长亭对这个分析的把握也并非百分之百,但陆长亭却能用绝对的气势表现出绝对的百分百来,让任何人都无法疑心他的推论。 “那多思虑?眼昏花气不通?” “当人身体不适,又思虑过多时,便容易放大心中的负面情绪。” “负面情绪?”朱标疑惑地问。 “好比打碎了一个喜欢的杯子,一般人只是伤心一时,但若是这股伤心被放大,被延长……那么很可能就表现出仿佛死了心爱的人一般的悲伤难过。除却伤心外,还有许多情绪被放大后都会酿成大祸,比如暴虐,比如心志不坚……太子妃身上究竟是什么情绪得到了放大,什么才是源头……还有待查证。” 朱标满面苦涩:“是什么样的情绪,才能让她对允失踪无动于衷呢。”说罢,朱标看向了那方仍旧瘫坐在地上的吕氏。 吕氏垂着头,散乱的头发垂落下来,遮挡住了她的面容,叫人看不清她的面孔。 哪怕陆长亭说了这些话,全都是围绕着她的,吕氏却依旧没有一点反应。 洪武帝先是松了一口气,既然只是针对吕氏的,那么拿下吕氏便可免去后忧了。随后洪武帝才看向了朱标:“来人,将太子妃带下去吧。” 朱标面色发白:“长亭,既然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5 章 已知晓是何故所起,那长亭可知该如何救太子妃?” 洪武帝面上涌现了些许不满:“太子!事已至此……便应当先带太子妃独居一旁,再令太医为其诊治!” 朱标怔了怔,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误会了洪武帝的意思,顿时面色涨红,忙道:“……是,父皇说的是,那便,那便先带太子妃下去吧。” 洪武帝面上一松,这才满意。 很快,那膀大腰圆的宫人们围着吕氏,将她轻松地从东宫里架了出去。 陆长亭张了张嘴,连话都来不及chā。 “若是太子不放心,便跟过去瞧瞧吧。”洪武帝又道。 朱标倒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允……” “已有人去寻找了,你去吧。”洪武帝淡淡道。 朱标点点头,快步跟上了吕氏一行人。 陆长亭:…… 待太子等人一走,洪武帝的目光再度落回到了陆长亭的身上,洪武帝淡淡笑道:“长亭本事卓绝。今日便和老四一同宿在宫中,待明日允寻到后再行离开吧。” 难怪洪武帝走过来绝口不提朱允,怕是他早早就派出了人去寻找,此次到东宫来不过是为替儿子处置了太子妃吕氏。现下洪武帝得了想要的结果,怕是不愿再多留,而让自己留下,应当也只是为了避免寻找皇太孙的事出什么变故。 陆长亭心底顿时升起了一种违和感。 如此做派之下,洪武帝当真会容忍下太子妃,还请太医为她瞧病吗? 正如他猜的那样,洪武帝吩咐完后便没有要多留的意思了,哪怕先前还受他称赞的四子在此处,洪武帝也丝毫没有要与朱棣多说两句话的意思。 看着洪武帝一行人走远的身影,陆长亭禁不住微微皱眉。 久久,陆长亭和朱棣方才抬腿往东宫外里去。 东宫中人早已被陆长亭所震撼了,哪怕陆长亭二人在那里站了许久,他们也丝毫不敢出声催促,生怕陆长亭还要瞧什么线索,万一耽搁了,那他们岂不是罪大恶极! 这厢一出了东宫,朱棣便握紧了陆长亭的手。 是真真的握紧,其力道之大,让陆长亭有种手都快被握碎的感觉。 朱棣的掌心一片冰冷,当陆长亭感受到这一点之后,他便有些不舍挣开了。 四哥是心中不快至极吧? 其实回想起刚才一幕幕,陆长亭这才慢半拍地有了点惊险的感觉。洪武帝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连他手底下的臣子他都能说砍便砍,何况他一个小人物呢? 他们渐渐走得远了,陆长亭才听见朱棣低声道:“太子想得太美了。以父皇的xìng子,怎会再容下吕氏?日后哪里还有太子妃吕氏?” 朱棣的声线冰冷,颇有种对待父亲兄弟都冷漠起来的味道。 陆长亭虽然早就隐约有预料了,但是真正听到的时候,心底也还是咯噔了一下,颇为唏嘘。 这样的时代,做平民不易,做官家女子却也不易……吕氏实在可惜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低声道:“太子妃居所还有未解之谜。” 朱棣沉声道:“你莫要chā手了。” “可……” 朱棣握着陆长亭的手紧了紧:“长亭,你不知道,当你站出去为太子出头的时候,我心头是何等焦虑恐慌。”朱棣的目光越来越冷:“他自诩仁德谦和,到了这样的关头,却要你去为他的妻子争下xìng命。” 陆长亭从朱棣的声音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陆长亭心底一软,仿佛被什么情绪瞬间填满了一般。 太子妃于太子那般重要,引得太子百般维护,但陆长亭却瞧不上那样的维护。相比之下,朱棣此时的隐忍怒气更让陆长亭觉得动容。 朱棣之所以隐忍,只不过是因为权利压在头上,只得暂避锋芒。 太子却是有能力出头,却不知该如何出头。曾经他能为了那些被洪武帝斩杀的老臣而向洪武帝求情,如今却做不到为太子妃用力一博……不管他是有苦衷也好,还是其它原因也好,陆长亭都觉得相比之下,朱棣实在优秀极了。 陆长亭用温热的手掌反握住了朱棣的手背:“四哥,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如此了。你说的话,我会牢记于心。”若是能得知那风水异处,他便……他便也不说出来就是了。 朱棣冰封的表情总算有了点破冰的迹象,只是等又走了一段路之后,朱棣才低低地道:“长亭,他能舍弃太子妃。日后……” “日后什么?”陆长亭好奇地问。这个他是指谁?指太子还是洪武帝?应当是洪武帝吧…… 朱棣摇了摇头,却并未将话说完。 日后若是被他知晓你我的关系……那时,为了皇家颜面,哪怕是为我这个算不得如何看重的儿子,他会不会也就这样对你下手? 朱棣垂下了一片冰冷的眼眸。他不敢赌。 他不愿像他的太子大哥一样,危及到妻子的时候,却束手无策。 …… 洪武帝将二人住处安置在了一座宫殿之中,他倒是对二人的关系没有半分多想,虽然陆长亭觉得也许更大的可能xìng,是因为洪武帝对朱棣的关注实在太少了。 待入了殿中,二人洗漱一番,将宫人们都打发了出去。 陆长亭实在饿得不行了,他定定地盯着朱棣,有些怨怼朱棣怎么将宫人都赶走了。他还想吃些饭菜填肚子呢…… 朱棣瞥见了陆长亭目光里的怨怼,他伸手揽住陆长亭,而后捏起一块桌上的点心往陆长亭的嘴里一塞。 虽然点心有些冷了,但是总能填饱肚子的,陆长亭嚼了嚼,这才觉得舒服些了。 “好吃吗?”朱棣问。 陆长亭点点头,伸手再拿了块点心放进了嘴里。 陆长亭还没来得及嚼,朱棣突然扣住他的后脑勺,紧跟着就吻了上来,他的声音低沉且急促,带着一股迫不及待想要宣泄出来的强烈yù.望:“……我也尝尝。” 陆长亭猝不及防地承受了这个吻,甚至能清晰感受到朱棣的舌头探入到他的口中,卷走了他口中碎开来的点心。 陆长亭首先想到的是……还好他每日都有勤刷牙。 朱棣这才放开了他的唇,嚼了两下,道:“味道是不错。”说罢,朱棣又端起了茶杯往嘴里含了一口茶。 陆长亭猛地瞪大了眼,这也要……舌吻喂吗? 朱棣看见陆长亭脸上的表情,顿时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他咽下那口茶,问:“长亭要我喂吗?” “不,不用了……”陆长亭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等他正要放下茶杯的时候,朱棣突然抱住了他的腰,然后将陆长亭推向了床榻的方向,陆长亭再度微微瞪大了眼:“四哥?” 这是受刺激大发了? 不等陆长亭想个明白,他已经被朱棣推倒在了床榻上,紧接着朱棣覆身上来,解开了他身上的衣裳。 陆长亭心跳微微加快,微微一仰头就能瞥见皇宫独有的床帐,时刻提醒着他这里是皇宫,不能胡来…… “四哥。”陆长亭保持住理智推了推朱棣的手。 陆长亭脑子里频频闪过了在东宫时,洪武帝那张冷酷的脸,全然不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若是他和朱棣在皇宫中出了格,又被人发现了……陆长亭几乎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下场,该是何等的“美妙”。一场情.事过后实在太容易留下痕迹了,陆长亭觉得这实在不是冒险的好时机…… 虽然做.个.爱做的事都要如此理智地思考,实在让人觉得压抑,但……谁让这里是皇宫呢? 乱七八糟的思绪正往脑子里挤的时候,陆长亭被朱棣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唤回了注意力。 朱棣就这样拥着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轻轻吻过陆长亭的唇,下巴,脖颈……别的却是没再多动。似乎只是这样的亲吻,便已经足够享受。 若非知道历史上朱棣确实有着子嗣后代,否则陆长亭险些怀疑朱棣是否身有隐疾了。 “长亭放心吧,此地不是个好地方……与长亭的第一次,怎能在此处?”朱棣低沉的声音骤然在陆长亭耳边响起。 陆长亭觉得心都微微痒了起来。 朱棣脱去身上外衫,搂着陆长亭道:“陪四哥歇上一会儿吧,只有你我二人……” 陆长亭点点头,靠在朱棣的臂弯里,拉上被子,就这样横躺在了床上。 宫人都在外头,此时当然不会有谁来斥责他们睡得不合规矩。 陆长亭不自觉地闭上了眼,脑子渐渐得到放松,思绪渐渐飘远。 原本已经闭上眼的朱棣此时却又睁开了眼,他伸手缓缓描摹过陆长亭的脸、唇、下巴和脖颈……随后才意犹未尽地闭上了眼。 陆长亭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宫人去为他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宫人们倒也聪明,知道陆长亭是不可得罪的,这顿饭菜准备得极其的用心。 只是陆长亭堪堪吃到一半,便又有不速之客踏足了。 朱棣好险才忍住了怒气。 “长亭若是有空暇,可否随我走一趟?”朱标踏进门内,淡淡笑了笑,笑容里还带着点儿挥之不去的yīn霾和憔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四哥表示,什么时候才可以光明正大恋爱?想了想好像只有干翻老爹和大哥…… 厚颜求个作收吧,求大家收藏我的作者专栏。么么哒。 第177章 陆长亭艰难地将屁股从凳子上挪开,站起身来,问:“太子要去何处?” 朱标勉强笑了笑,道:“太医恐不能医, 我心想着怕是还要从风水入手才是, 便想请长亭过去瞧一瞧……”说到这里, 朱标顿了顿, 目光瞥向了桌上的饭菜:“没想到打搅了长亭用饭。” 朱棣目光微垂, 没有说话。 朱标意识到了自己来得确实不太是时候,忙道:“长亭先用饭吧, 此事……此事不急……”朱标当然是焦急的,但他却知道不能将此强加到陆长亭身上的道理。 陆长亭心底那点郁气这才消散了。 他当然不会矫情客气, 又或是担心得罪了太子。陆长亭大方地回到了座位上, 甚至还问朱标:“太子可用过饭了?” “用过了。”朱标让人搬来了一张椅子,就这样坐在了一旁, 做出了一副等待的姿态。 宫人们都惊呆了。 太子殿下竟然就这样坐在一旁等人用饭?! 陆公子竟然就这样让太子殿下等他用饭?! 他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咽下食物?! 宫人们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脑子实在有些不够用了。 见朱标消停了, 朱棣便也继续神色自如地陪着陆长亭吃饭。因为前一日饿得有些久, 陆长亭又正值长身体的时候, 这顿饭吃得便稍微长了些。 朱标在这时候表现出了极大的耐xìng,等到陆长亭喝下茶水漱了漱口,他方才出声问:“长亭可用饱了?”说罢,朱标又补充了一句:“东宫有个不错的厨子,日后长亭不如到东宫用饭吧。” 朱棣听后大为不快,淡淡地道:“明日长亭便要随我回燕王府了。” 朱标面露憾色,有些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打住了。 “走吧。”陆长亭这才重新站起身。吃饱了饭,他的脾气也好了许多,此时也有耐心继续为朱标的事去cāo心了。 朱棣此时分外的不乐意陆长亭再掺和进去,就连朱标都隐约有所觉。 朱标朝朱棣看了一眼,面上笑容多少带了两分尴尬。 朱棣迅速掩去了面上神色。 陆长亭从背后轻轻推了推朱棣:“四哥,你挡着我了。” 朱棣面上神色陡然柔和许多,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让出了路来。 朱标瞧着这一幕蓦地松了口气,但随即他心底又升起了一股怪异的感觉,顺着这股怪异感摸寻过去,却又什么都摸寻不到。朱标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是近日来烦扰太多,脑子糊涂了吧…… 陆长亭和朱棣二人跟在朱标身后,很快便出了大殿。 身后一干宫人直到这时方才出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时,后背都已然被汗湿透了。 此刻他们脑子里都还回dàng着那句话。 陆公子好大……的胆啊! 太子妃有异,自然不能再住在东宫,洪武帝可不愿拿长子的安危来赌。于是太子妃便被搬到了另一处偏殿中,这处偏殿被严防死守了起来,连殿门都是紧闭着的。 昔日太子妃,却落得如此下场。陆长亭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将吕氏害到了这等地步。如今再回想起第一面见到吕氏的时候,陆长亭竟觉得像是隔了许多年一般。 “太子殿下。”门口把守的侍卫先向朱标行了礼,然后才看见了后头的陆长亭和朱棣,那侍卫当即就拧起了眉。 陆长亭瞥见侍卫面上的表情,顿时心有不快了起来。 虽然他也猜到,这里定然是得了洪武帝的亲口吩咐,除太子外,怕是不能允其他人前来探望的……但就算是得了皇命又如何?身为臣下,便应当有臣下的姿态。 陆长亭冷淡地斜睨了那侍卫一眼,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反正是朱标寻他来的,朱标自然会去jiāo涉,他和朱棣便没必要舍下自己的身段了。 朱标好歹也是东宫太子,侍卫清楚这位太子在洪武帝心中的分量,也不敢真拦住了人。而朱标此时的态度难得强硬了起来,jiāo涉一番后,侍卫终究还是后退了一步。 “请。”侍卫那低下头去,语气硬邦邦地道。 陆长亭冷淡地从他身上扫过,这才跟着朱标进了门。 一进门,陆长亭便忍不住皱起了眉。 因着是偏殿的缘故,采光自然是不比从前太子妃居所的。陆长亭都少有体验过这样光线昏暗的住处。 光线昏暗也就罢了,进门来陆长亭便感觉到了一股空气凝滞的感觉。 yīn暗,气不通。 这样的一个地方,能养好“病”吗? 陆长亭转头看了看朱标,朱标面上微微显露出了焦急,显然是冲着里头的吕氏表露出的。但除此之外,别的倒是没有了。朱标难道没察觉到这里安排得不大好吗? “太子妃在何处?”陆长亭出声问。 朱标大步朝里走去:“在里头歇息。” 陆长亭伸手一把拽住了他,身边随侍的太监宫女都被陆长亭这个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6 章 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纷纷惊骇地看着他。 “太子且慢。” 朱标此时极为信任陆长亭,当即便想也不想地停住了脚步:“长亭,怎么了?” “太子妃现在如何了?” “这……你进去瞧瞧……” “她怕是只愿见到太子,而不愿见到别的人。不妨太子先进去瞧,稍后……便让长亭一人进去,太子在屏风后等候,可行?毕竟太子若在身侧,旁人说再多话,做再多事,太子妃只怕都是没甚反应的。” 朱标这才在陆长亭的提醒下骤然想起了这一点。 “是,长亭说的是……”朱标心系吕氏,他道:“那我便先进去瞧一瞧。” “嗯,长亭在此地等候太子。”说罢,陆长亭便站定不动了。 许是陆长亭的姿态太过镇定自信,引得朱标身旁的太监宫女都接连看了他好几眼。 待朱标一走,陆长亭便转头环视了一圈四周环境。 很明显,正如朱棣所说,洪武帝是不想太子妃好了。但太子妃若是离了这个地方,只会死得更快。 不过虽说光线昏暗是无法改变了,但这里通一通风却是成的。没了新鲜空气,好人都能给憋出病来。 陆长亭当即便招手将宫女叫了过来。 宫女早就对陆长亭拜服不已了,此时听了陆长亭的吩咐……不过开个窗而已,也并非什么大事。宫女想了想,便立即按照陆长亭吩咐的去做了。 待到窗一开,凝滞的空气慢慢的重新归于流动,陆长亭这才觉得那口郁气渐渐地消散了。 就在这时候,殿外有人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过这脚步声很快便顿住了,想来是被侍卫拦住了。既然能被拦下,那当然不会是洪武帝来了。陆长亭登时便松了一口气。不然洪武帝在这里见着他,对疼爱的长子自然是舍不得发作的,说不好便迁怒到他身上来了。陆长亭倒不怕洪武帝,只怕对朱棣的冲击太大,使得朱棣对这皇宫里的当家人一刻也再难忍。 渐渐的,外面有争执声响了起来,陆长亭听着里头似乎还有个女声。 奇怪了……哪里来的女声? 那争执声越来越大。 陆长亭听见那道女声高声道:“我要见见太子妃,我要见见她……” 声音大到里头的朱标都听见了。 朱标沉着脸从里头走了出来,厉声问:“是谁在外面喧哗?” 宫人们少有见到朱标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顿时被吓了一跳,忙快步出去瞧了。 没一会儿,便有个太监回来了,躬身道:“太子殿下,不知怎么一回事,太子妃的母亲吕家夫人竟是来了……” 朱标先是皱眉,而后脸上又涌现了愧疚之色:“是我愧对吕家。” 那太监却是不敢接话。太子心慈,方才说一句愧对,但他们谁人敢真应和起来?哪怕是再过分的事,也断断谈不上愧对的。这位可是太子,储君!那吕家当得起吗? 朱标在那里顿了顿,还是拔腿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朱标便将那吕家人也带进来了。 吕家人为首的是个中年fù人,面貌慈和,五官倒是生得平平。而她身侧的,则是个年纪稍轻的fù人,五官则要出彩一些,只是这fù人的嘴角纹路较深,一看便令人觉得尖刻了些。想来刚才在门外和侍卫吵起来的,便是这fù人了。 朱标看向了慈和的fù人,面露愧色,道:“吕夫人,韵儿在里头歇息,夫人可是前来探望韵儿的?” 此时,陆长亭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人轻轻一拽,随之朱棣俯在他耳边,仿佛不经意地道:“吕夫人怎么能进得来呢……” 得了朱棣的提醒,陆长亭不由得多看了那吕夫人两眼。 皇宫当然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哪怕太子妃“病”得很重,她们不经传召也都是不能进来的。除去这也就罢了,太子妃病了的事,应当是极为隐秘的,为何吕家会知晓呢?除非是……除非是洪武帝有意透露,并默许了吕家的探望。 可这有何意义? 陆长亭是想不大明白的。 正想着,陆长亭便听那吕夫人问:“太子殿下,臣fù能否进门瞧一瞧太子妃?” 朱标轻叹了一口气,道:“去吧。”但是等话说完,他又骤然想起后头还有个陆长亭,朱标僵了僵,忙回头去看陆长亭。 陆长亭道:“那便请吕夫人先去吧。” 吕夫人这才注意到了陆长亭,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还皱了皱眉。 陆长亭一派高冷,并不与吕夫人目光相接。 估摸着此时吕夫人心头对他大为不快。她的女儿怎么能见外男呢? 哪怕太子在此,吕夫人心头都定然是对陆长亭不满的。 所以陆长亭也就没必要和对方目光相接讨个没趣了。 吕夫人和身后的年轻fù人由宫女引着往里走了去,朱标不好冷落了陆长亭,忙叫人在屋中摆了吃喝的食物,好叫陆长亭不觉得无趣。 只是在这样的地方,陆长亭还真没什么食yù,便只饮了几口茶。 朱标坐在那里,一时间也没什么话可说,面上神色隐隐焦躁了起来。 陆长亭突然站起了身。 朱标被吓了一跳,忙问:“长亭可是需要什么?” 陆长亭摆了摆手:“太子不必管我,我到屏风后去听一听……” 朱标刚想张嘴说这于礼不合,但随即想到陆长亭也并非会乱来的人,也许……也许是为了太子妃好呢?朱标到了嘴边的话到底还是咽了下去,他点点头,道:“去吧,若是渴了饿了便回来。” 陆长亭低低地“嗯”了一声,步履极轻地走了过去。 若真是洪武帝的手笔,那么吕夫人出现在这里便定然是有用意的,至于是什么用意,他便不辛苦自己费劲儿去想了。直接到屏风后去躲着听多好! 宫人们瞪大眼,就这样看着陆长亭躲在了屏风后。 他们都知道了这陆公子乃是太子极为看重之人,虽然此时觉得这陆公子实在太过放肆,但连太子都未曾说什么,他们又哪里敢chā嘴呢?自然是都当做瞧不见了。 陆长亭也并未将宫人们诧异的目光放在心上,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被里头的说话声吸引过去了。 正在说话的是吕夫人,她的声音慈和温柔,从前的太子妃与她倒是颇为相似。 “韵儿,你竟病得这样重。”吕夫人叹了口气,“韵儿,娘顾不了你了……” 吕夫人零零碎碎地说起了自己的不易。 陆长亭愣了愣。 先不说别的,就说吕夫人那句“你竟病得这样重”,吕夫人是从何处看出来的?吕氏虽然诡异,但她面貌上却是没有半点颓然狼狈的病态,若真要对比,倒还不如说太子瞧上去更像是病了的人。 所以吕夫人之所以认为吕氏病了,是因为……洪武帝说的? 陆长亭按捺下心中的猜测。 就在这时候,吕夫人用极低的声音道:“韵儿,若是这样病下去,只会消磨掉皇家对你的感情……” 陆长亭微微拧眉,心底渐渐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既然病得这样重,不如……不如便揣着太子对你的愧疚、爱重,皇家对你的荣宠,就这样……去吧……” 这是明晃晃地劝太子妃去死? 陆长亭当场便愣住了。 此时吕夫人身边那年轻fù人也跟着开口了:“不说为了别的,为了吕家……太子妃闹到如今的地步,莫要将吕家也连着拖下水才好。” 吕夫人低泣了一声,却是没有反驳那年轻fù人的话。 陆长亭眉头拧得更紧了。 果然……这便是洪武帝的目的吗? 实在……残忍又冷酷。 陆长亭没有体验过父母宠爱加身是什么滋味儿,但若是如吕家这样,那倒不如不要了。 太子妃一直都没有出声。 年轻fù人便有些急了,语气急促地道:“太子妃!难道你忍心让吕家跟着遭殃吗?你便不为皇太孙想想吗?你若是死了,日后太子只会愈加感念你的好……吕家也才能得以保存!太子妃……” 吕夫人哭得更厉害了,但仍旧没有chā嘴。 过了许久,陆长亭才在屏风后听见了吕氏嘶哑的声音:“……原是来逼死我的。” 陆长亭再度一怔。 这道嗓音脱去了柔弱的外壳,变得喑哑难听,甚至是有几分恶dú尖刻了起来。 若是不知道的,只当她对面坐着的是仇深似海的敌人。 吕夫人和那年轻fù人都是僵住了,许是没想到吕氏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也是,吕氏向来柔弱示人,怎会有这样的一面呢? 吕夫人声音颤抖着道:“你……你当真是病得狠了……” 年轻fù人也跟着道:“太子妃说的是什么话?你也要为你娘想想……” “闭嘴!”吕氏恶狠狠地道:“不过是个姨娘,怎敢在我面前放肆!我不死,我便是太子妃!我若现在将太子叫进来……你们怕是会立即被扔出去!” “你!” 原来是个姨娘啊。这吕夫人怎的这样没有骨气?她女儿出了事,却还带个嚣张的姨娘进宫来……这真是……相比起来,不知晓的还当吕夫人才是姨娘呢,方才这般柔柔弱弱,小家子气。 吕氏开了口便止不住了,她低声往下道:“吕家?我娘?就为了那个只知道教我尊敬夫君,不可妒忌,为人柔弱才好的吕家和娘吗?我哪里是太子妃?吕家才是太子妃!这个名头是冠在吕家身上的!为了这个名声,你们恨不能教我事事屈从,做个懦弱无能的人才好……” 原来如此。 陆长亭眼眸微垂。 吕氏为何一直柔弱和善,因为来自吕夫人的言传身教,但为何又一朝转了xìng子,乃是日日忍耐,心底那颗抑郁愤懑的种子终于有一日成了参天大树……在所有人看来,她身为太子妃,又生下了皇太孙,得太子宠爱,受皇上看重……该是何等的荣宠加身啊,这样的人怎能有资格愤怒冷酷呢? 外人看见千般好,却无一人知晓吕氏心中苦,憋来憋去,落到今日的境地倒也不奇怪了。 一切祸源正是在这里!在吕家!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两天出了点儿破事,所以码字又断了一下。望见谅,加更只有明天约了。 第178章 陆长亭几乎是冷着脸全程听完了这段对话。 初时吕氏似有满腹的怨愤急于发泄,但到了后来,吕氏便又骤然失去了说话的yù.望,彻底沉静了下来, 只留给了吕夫人一句话:“要我死, 那你们便等着吧……”语气竟是难得的轻蔑, 和吕氏往日形象大相径庭。 陆长亭心底莫名一冷, 总觉得照吕氏这样的发展势头, 可实在不大好…… 那较为年轻的姨娘被激怒了,推开凳子站了起来:“太子妃要找死, 还要拉着我们一块儿死吗?” 吕夫人拽了她一把,口中苦涩地劝道:“走罢, 走罢……万不能叫太子听见了动静。” 那姨娘听到这句话, 方才有了顾忌,忙闭了闭嘴, 这才转身朝外走, 等快要走到屏风处的时候, 她又忙回转身去扶住了吕夫人。若是在外人眼中, 便是个尊敬正妻的伶俐小妾。 陆长亭暗暗摇头,转身拔腿离开。 外头朱标等得实在有些心中焦灼,待陆长亭一出来,他便立即站了起来,口中不自觉地叫了一声“长亭”。随即朱标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忙改口道:“可觉得渴了?” 陆长亭当然不会戳穿朱标的掩饰,他走上前去点点头,从朱标手中接过了茶杯,还道了声谢。 “如何?”朱标问。 陆长亭摇了摇头:“吕夫人快出来了。”说完,他便不肯再开口了。 朱标虽然心有担忧,但也知道不能催促陆长亭的道理,他便坐了回去,等着吕夫人一行人出来。 很快,吕夫人便由姨娘扶着出来了,她看上去眼眶微红,面容憔悴,朱标看得更是不忍心了,忙叫人将她们送出去。 陆长亭冷眼瞧着这一幕,并不chā话。 在朱标看来,吕夫人的伤心悲痛和他是一样的,所以难免产生了一点共鸣,对待吕夫人也愈加尊敬和愧疚了。可是陆长亭心里很清楚,这位吕夫人真真是一把杀人的软刀。她身为人母,面对女儿受苦不作为已经是极大的过错,偏她还能站在三从四德角度,教授女儿忍下苦痛,如今更是来劝女儿为吕家而死。 她如何忍得下心? 陆长亭不得不yīn谋论地猜测一番。 许是因为那姨娘在吕家较为得宠,比起女儿,吕夫人更在意自身在吕家过得好与坏,为了不被姨娘踩下去,也许吕夫人便在这个关头,做出了保吕家舍女儿的“大义”之举。 陆长亭不自觉地联想了一番自己的父母…… 若他父母是这般,倒真是幸好丢了他。 待送走吕家人后,朱标便掩不住失落之色地回转身来,道:“有吕家人前来安抚,想来她也能好受些……” 陆长亭差点笑出声来,不过他好歹是忍住了。毕竟他和朱标并不亲近,在朱标面前揭露吕家并不算什么明智之举。若那是受洪武帝鼓动,那他就更不能说了,不然洪武帝还会迁怒到他的身上。 于是陆长亭脸上的表情便变得有些怪异。 朱标当然没有错过这一点,他的心底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陆长亭道:“这次我便独自前去吧。” 朱标想了想,还是点了头:“长亭去吧,我……我和四弟在外面等你。” 陆长亭再度头也不回地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陆长亭绕过屏风后便见到了吕氏。 吕氏躺在床上,哪怕是听见了脚步声,却也没有施给陆长亭半点多余的目光。 “你不想知道是谁害得你变成这样的吗?”陆长亭低声问。他的声音很好听,很轻易的便能将人蛊惑了去。 但吕氏却半点不为所动。 陆长亭忍不住在心底轻叹了一声,吕氏如今的脑子和认知根本是不清醒的,方才能与吕夫人说话,都已然是她心底隐藏已久终于忍不住bào发出来的东西。 但除去刚才的意外以后,她便再度没有了和外界对话的yù.望。 陆长亭实在无奈了,只得走出去。 “如何?”朱标又是第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7 章 迎上来的。 陆长亭摇了摇头,还不待他开口,朱标便已然是一脸如遭雷击的表情:“无yào可医?” 陆长亭想了想吕氏那模样,可不是有些无yào可医吗?若是个配合的对象都好,偏生吕氏如今半点也不肯配合。风水手段固然有用,但本人的求生yù.望却更为重要。 陆长亭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朱棣却突然从背后轻轻地捏了一把他的手,随后便听朱棣道:“大哥莫要太过伤心,身体为重。” 陆长亭到了嘴边的话自然就被咽了下去,他回头看了一眼朱棣,朱棣面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看上去分外的自然。但陆长亭却知道,朱棣这是顺着往下,直接阻绝了太子再要求他救吕氏的可能。 也许朱棣是为了他,也许还有着更深的用意。陆长亭敛去眼底的眸光,选择了不再开口。 朱标见陆长亭如此表现,面色愈加见白。 “回去吧,你们回去歇息吧……”朱标轻叹了一口气,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面上还展露了几丝茫然。他拼命遮掩,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陆长亭颇有些同情,但当他扫到朱棣面上的表情时,却发觉到朱棣眼底一片冷漠,显然朱标和吕氏,甚至是朱允,谁死谁活,他们的安危都不被朱棣看在眼中。 陆长亭抿了抿唇,道:“太子保重,我和四哥便先行离开了。”说完,陆长亭还是忍不住道:“若有其它异状,太子派人前来告诉我便是。”就算不为太子妃吕氏,陆长亭也要揪出那背后的小人方才能安心。 朱标挥了挥手,示意宫人将他们送到殿外去。 待走到了殿外,陆长亭和朱棣身后便没什么跟着的人了。朱棣这才低声道:“长亭可是觉得我冷酷?” 陆长亭摇了摇头。毕竟他胳膊肘都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朱棣握住了陆长亭的手,低声道:“长亭先与我说说,吕夫人进去说了什么话吧。我瞧你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对。” 陆长亭也不隐瞒,当即便将吕夫人和吕家姨娘说的话,都在朱棣耳边说了一遍。 朱棣面色不改,没有半点震惊之色,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一般。 “太子不仅受母后教养,还受皇父教养,他懂得民间疾苦,能体会臣子之难。但正因为有两者不同的教育,所以除却表面上的慈和仁善之外,他也有着兼爱的毛病。” 陆长亭听朱棣缓缓说完了这段话。 “兼爱?” “什么送到他跟前,他什么都爱。太子妃吕氏嫁给他时,他担负起了丈夫的责任,对吕氏多有尊重。次妃柳氏入东宫后,他也疼爱有加,不偏不倚,半点不曾冷落。还有无数的侍妾,或许在太子跟前占不了一席之地,但总能得太子一个好脸。太子继承了母后的善良,所以他变得谁人都能爱。”朱棣顿了顿,又道:“但他也继承了父皇的冷酷,这一点或许太子自己都没能意识到。在他看来,拥有如此多的妻妾,都是正常的。” “若说太子妃为何死在谁手,那必是死在太子之手。”朱棣面无表情地划上了总结的句号。 陆长亭禁不住沉默了。太子妃当真毁在了他的博爱上! 他看似一视同仁,但实际上他的妻妾们xìng子各有不同。吕氏隐忍,柳氏张扬,吕氏在吕家便吃了不少苦楚,进了东宫还被人压一头。太子待她好,所以哪怕是病了她眼中也只有太子一人,但太子却对别人也好,所以吕氏受了刺激,在风水影响之下便病得更加厉害了…… 如此一相比,太子朱标虽然品xìng高洁仁善,但倒不如洪武帝来得好,洪武帝至少强力捍卫了马皇后的地位尊严。虽然这也不过是从矮子里头拔高子。真论起痴情好男人来,谁都当不得! 就连历史上的明成祖纵算一生只与徐皇后生下了儿子,但他仍旧还有什么贵妃张氏,王氏……想到这里,陆长亭便不由得冷飕飕地瞥了朱棣一眼。 原本说着朱标说得好好的,朱棣哪里想得到陆长亭会朝自己投来这样一眼。 “长亭可是……也怀疑我了?”朱棣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声音放得更低沉了些,全然没有方才的冷漠了。 “自然是信你的。”陆长亭想也不想便道。虽然他是不可避免地联想了一下,但是此时站在他跟前的朱棣,就一定会像历史上的明成祖那样行事吗?有朱标为例在前,朱棣怕是不一定会变成那个模样。 只要不是百分百肯定朱棣花心,陆长亭便选择相信他。 反正他胳膊肘往内拐得越来越厉害了。 朱棣颇有些受宠若惊,他顿足在那里,一时间有些没能从这个冲击中转过弯儿来。 “……长亭。”好半晌,朱棣方才从喉咙中挤出了两个字。 陆长亭的手被握得紧紧的,甚至让他有种,似乎脖子都喘不上气儿的感觉。 “四哥。”陆长亭连忙挣开了,等抬起头来,正对上朱棣那双眼,陆长亭却是微微怔住了。 朱棣的眸色深沉,显得那双眼像是深壑一般,在你不小心往过去的时候,便不自觉地沉溺在了深壑之中。只是此时他的眼底还有着什么呢? 像是激动像是隐忍……但是等陆长亭再仔细看的时候,又恢复了平静无波,仿佛什么情绪都不曾出现过。 方才那股凝重的气氛已然消失了,朱棣牵动嘴角淡淡一笑:“有长亭信我,足矣。” 话音落下,朱棣这才拔腿继续往前走。 陆长亭抿了抿唇,心道,谁谈恋爱的时候还不脑残一下呢?总得有一个人付以足够的信任吧……至于以后的事,那便是以后了,眼下是管不着了。当然,他也不会因为那点儿虚无缥缈的怀疑,就不愿朱棣再登基为帝。 陆长亭跟着朱棣走了好一段路,等途中一个宫女没能掩住诧异的目光,朝他们看了一眼的时候。陆长亭这才想起,他和朱棣还牵着手! “四哥?”陆长亭忍不住低声提醒。 朱棣倒是神色镇定:“没事。”说罢还捏了捏他的手背。 那宫女见他们神色自如,当即敛去了眼底的惊讶之色。 等走得远了,陆长亭才再度听见了朱棣的声音:“放心吧,没一人会往那方面想的。” 陆长亭也知道灯下黑的道理,他们也是坦dàng,便越是无人能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他们还可大大方方地亲密,不必避开他人。毕竟要真正做到隐秘的地下恋,可着实是不容易的,也有着更大的风险。 想了想之前的邹筑墨。 陆长亭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朱棣应当能把握好分寸。他不至为了邹筑墨便畏手畏脚起来。 “还回那边宫殿吗?”陆长亭出声问。 “不了,我们直接出宫回燕王府吧。”朱棣是分外不愿意陆长亭再待在此处的。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他们才堪堪走到宫城门口,便被拦下了。 “燕王殿下,您和陆公子今日是不能出宫的。”那守城门的士兵也没想到他会被分配来拦燕王,于是他虽口中强硬,但面上却带了点儿恐慌之色。 这虽说是皇上的吩咐,但得罪了王爷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啊! 陆长亭心思何等敏锐,当即便意识到,这应当是洪武帝的吩咐。 陆长亭拉着朱棣退了回去,口中低低地道:“难道朱允还没有找到?” 朱棣摇头:“未必,也许是因着太子东宫出了事,总要封锁消息的,此时不愿让你我出宫……”也许就是单纯的不够信任。但这话朱棣便没有明着讲出来了。 既然出不了宫,那便只有安心回去待着了。 朱棣心情不大好,但陆长亭倒是分外想得开。若是此事过去,待到洪武帝冷静下来以后,若他没猜错,洪武帝届时只会给他更高的奖赏……此刻与其发愁,倒不如猜想一番,洪武帝会给他什么样的奖赏。 陆长亭见朱棣兴致不高,便特意将猜想与朱棣说了出来。 朱棣低低一笑:“若他的奖赏便是将长亭安置到太子身边去呢?长亭也去?” “去。”陆长亭话刚说完,便毫不意外地见到了朱棣那张瞬间黑沉下来的脸。 陆长亭只得故意往朱棣身边蹭了蹭,低声道:“四哥,我是到太子身边去做个jiān细啊。那时虽身在东宫,心却在燕王府啊。” 朱棣反怒为笑,忍不住抬手狠狠摸了一把陆长亭的头:“胡说什么?”待稍作停顿后,朱棣才又道:“什么jiān细,日后不得说这样的胡话了。我也不愿你去什么东宫。不过你有句话倒是说对了。” “什么?” 朱棣捏了他的腰:“不管身在何处,心都得在燕王府才行。” 陆长亭腰顿时一软,差点跌倒在朱棣怀里。 朱棣堪堪一把扶住了陆长亭的腰:“长亭站不稳了?”说完,朱棣又隐隐笑了笑:“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陆长亭:“……” 虽然是他吃了点亏,不过……让朱棣占个便宜倒也是划算的,至少……至少此刻朱棣的心情不至像之前那样坏了。 只是这时候的陆长亭根本没想到,这高兴来得太早了点儿! 当他们走回到宫殿外的时候,里头正慌慌张张蹿出了一行人,这行人和陆长亭撞个正着,当即便顿住了脚步,随后脸上便扬起了极为浓厚的喜色,与他们眼底的焦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燕王,陆公子!方才奴婢们去了东宫,却遍寻不得二位……总算是找着了……皇上请您二位过去呢。”为首的太监并没有要寒暄废话的意思,而是当先就挑明了话。 陆长亭心底刚升起的那点儿喜色,这会儿也退干净了。 这时候叫他们过去,当然不会是为了给他封赏的。现在看来,多半当真是皇太孙朱允……还没有下落。 既然是洪武帝有请,陆长亭和朱棣都没有拒绝的余地,他们还不等休息,便又马不停蹄地跟着那太监往洪武帝那处去。 同一时刻,在陆长亭看不见的地方,洪武帝还派了一队人到了那处关押太子妃的偏殿。 洪武帝忍不下去了,既然遍寻不得皇太孙,那便只有不顾儿子的面子,从太子妃这里问出来了。至于使什么手段,谁管呢? 陆长亭和朱棣很快便被带到了洪武帝的跟前。 除却他们之外,还有一拨人,也都是陆长亭的老熟人了钦天监的官员们。 虽然许久不见陆长亭,但他们却怎么也不敢忘了陆长亭。毕竟陆长亭打他们的脸时之痛,让他们永久也难以忘怀。何况陆长亭还有着一张叫人绝对过目不忘的脸。 因而当陆长亭走进去的时候,钦天监的一行人面上多少都闪过了难看之色,心里忍不住疯狂地呐喊,这个砸人饭碗的家伙,怎么又来了? “长亭,过来。”洪武帝眉头微皱,显然很是担心朱允的安危,不过也许是因着要礼贤下士的心理,此时洪武帝的态度又温和甚至是亲近了不少。 仿佛昨日对着陆长亭威胁恐吓的不是他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不确定有二更,我去努努力……QwQ 第179章 堂堂一国之君,却找不见自己的孙子,说出去怕是都没什么人肯相信。偏偏事实就是如此,朱允当真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就连洪武帝亲自派出人去寻找, 竟也没能找到他。 这已经是失踪的第二日了。皇太孙年幼,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也难怪, 洪武帝会再次将他请过来, 态度更是骤然转变。 “你们应当也知晓,朕为何会将你们叫到此处来。”洪武帝面色陡然一肃, 沉声道。 当然,这个强硬的态度并非对着陆长亭, 而是对着钦天监表现出来的。 当这么多人都搜寻不到下落的时候, 洪武帝也只能选择让钦天监来进行占卜,死马当活马医, 当然那边找人也不落下, 如此才可令洪武帝觉得安心些许。 陆长亭紧闭着唇, 没有开口说话, 自然更不会拍着胸脯表示此事没问题。他在风水之上是有些造诣,但别的却并不精通,将他和钦天监的叫到一起来,实际上全看钦天监的便成了。陆长亭非常有奉献精神地想。 而此时钦天监众人的心思却一点也不轻松,他们紧紧地盯着陆长亭,生怕这次再被陆长亭夺去了风头,反衬得他们没用得很。 朱棣当然也注意到了那些人微微敌视的目光,当即便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陆长亭前面,将他们的目光遮了个彻底。 “你们可有腹案?”洪武帝当先看向了钦天监。 毕竟是自己手底下的人,自然还是应当留一些面子。 钦天监中为首的老者当即便拜道:“皇上,臣等已有腹案,yù先行占卜,卜出皇太孙在何方,届时再前往,又作另卜,得上天指示。必能最快找到皇太孙!” 洪武帝点点头,随后看向了陆长亭:“长亭呢?” 陆长亭刚想张嘴说他不会,朱棣却突然在他耳边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并非要用占卜之术。” 朱棣当然不会说什么无用的话,只是在这时候说出这句话来,是有何用意呢?陆长亭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洪武帝见询问陆长亭却得不到回答,当即便浅浅拧了拧眉:“长亭在深思何事?” 陆长亭这会儿已经福至心灵,顿悟到了朱棣的意思,他低声道:“我倒不用这样麻烦,皇上若给我一会儿时间,我便能知道皇太孙在何处,若是这么一会儿想不出半点踪迹来,那么以我之力,便是找不见皇太孙的。” 洪武帝轻叹了一口气:“长亭倒是一如既往的坦诚。” 钦天监的一干人听完前头的话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呢,就猝不及防地听见了洪武帝赞赏的话,当即便个个如同吃了黄连一般,面色发苦,越发觉得这陆长亭是个碍事的。 “去吧。都各自准备去吧。”洪武帝挥了挥手,没有再拉着他们说话。 陆长亭转过身去,脑子里同时闪过了各种猜测,最后定格在了一处。 于是还不等他走出大殿门,便又飞快地转身往回走了。 洪武帝注意到他的动静,不由问了一句:“长亭可是还有不解之处?” 陆长亭一展衣袖,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8 章 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动作,但却教在场的人感觉到一股不高不低的气势:“皇上,我想我已经知晓皇太孙在何处了。” 这话一出,钦天监的人差点纷纷跳脚。而宫人们也是惊诧地看向了陆长亭。洪武帝倒是最不激动那一人,他是欣赏陆长亭,但并不盲目信任何人,陆长亭这话是真是假? 洪武帝不得不沉声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这开不得玩笑。” 陆长亭再度躬身,道:“绝非虚言。” 洪武帝面色更沉,意在警醒陆长亭:“你可要谨慎些才好。” 陆长亭面不改色:“皇太孙失踪,长亭心中也觉焦灼,自然是一有可能,便要毫不犹豫地去尝试。” 这话算是正正戳中了洪武帝所想。的确,哪怕是有一点可能,他也会令人前去查证,绝不放过零星半点的机会。洪武帝面色缓缓舒展开来,道:“那你便说吧,以你之见,皇太孙应当在何处。” 钦天监众人没想到陆长亭三言两语便平息了危机,心底不免大为遗憾。但是随即想到陆长亭急着邀功的心思……哼,只怕说不出什么正确的结果来……届时,怕是照样会被发作。钦天监众人这才渐渐平复了心中的不满,就等着瞧陆长亭的笑话。 陆长亭低声道:“皇太孙应当在太子东宫。” 钦天监那为首的老者当即便嗤笑了出来:“实乃随口编的胡话!若真如你所说,皇太孙在太子宫中,那么为何会遍寻不得呢?” 洪武帝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显然也并不相信陆长亭的话。 陆长亭向来就有这样的本事,哪怕周围投来的怀疑的目光再多,再为剜骨,他都能做到浑不在意。面皮薄,心理承受力弱的,可吃不了这碗饭。因而此时陆长亭依旧淡定,他反问道:“皇上何不试试呢?” 洪武帝冷着脸站起身来,道:“你在前面带路。”竟是俨然一副要亲自前往的姿态。 钦天监的一干人登时感觉自己从主角沦落为了配角,好不心酸! 这陆长亭会风水也就罢了,若说精通占卜到如此地步,他们却是不信的,如今竟然敢想着靠胡说来引人注意,实在愚蠢可恨! “皇上,那臣等……”老者忍不住出了声。 “你们便在此占卜,若有了结果,自然有人来告诉朕。”洪武帝低声道。 陆长亭此时也没忘记反驳那老者的话:“皇上,若我要编瞎话,何不编个更像些的呢?盖因我口中说的并非瞎话,而是实话。” 那老者闻言,自然觉得陆长亭针对他,登时面色难看极了:“皇上,他这是狡辩……” 洪武帝冷眼扫过去,那老者便立即闭了嘴,半句话都不敢再多说。 陆长亭看也不看钦天监的一干人,只跟在了洪武帝的身侧,一行人很快便出了大殿,当真往太子东宫去了。 要说陆长亭为何如此笃定朱允的下落,其实也并非运用了何等高深的技巧,只是朱棣那句话提醒了他……能用巧劲儿解的,为何偏要大费周章呢?众人都是心急则乱,并未冷静下来理智地去推断朱允究竟身在何处。 其实仔细一想,洪武帝是何等手段?整个皇宫都在他掌控之下,怎么会找不见朱允?朱允又并非两三岁的稚童,能丢到哪里去?首先带出宫是不成的,毕竟皇宫守卫何等森严。其次,洪武帝找不见的地方,只可能是两处,一是洪武帝的居所,二是东宫。洪武帝的居所自然无人敢搜,而东宫也成了“灯下黑”,朱允是从太子居所走到了太子妃那处去,自然不可能再从东宫消失,众人都如是想。然而,洪武帝的居所也正和无法带出宫是一样的,都守卫森严,要将朱允这样一个孩子带进去,难于登天。 那便就剩下了太子东宫了。 东宫守卫稍松,何况太子妃常年掌管东宫内务,在东宫居住了这样久,自然是更好下手。 排除法这般一排除,可不就只剩下这里了吗? 朱允从东宫失踪,实际上他也一直都在东宫。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朱允已经死了。但陆长亭觉得,这个可能xìng实在太小了。吕氏纵然对一切绝望,眼中只剩下太子朱标。但正因为前半生的经历,她应当更疼爱儿子,不愿让他同自己一样少年吃了不少苦才是。吕氏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不管他下不下得了这样的手,这种猜测都是不能被说出口的。陆长亭自认是扛不住狂化的洪武帝的。 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地到了东宫外,太子闻讯赶来,难掩面上的错愕之色:“父皇,这是……” 洪武帝沉声道:“长亭说允在你宫中。” 朱标第一反应也是失笑:“怎么可……”能。最后一个被他生生咽了下去。与朱元璋相比,朱标更加信任陆长亭,这种信任之中还带了两分情感用事在其中。虽然朱标心底也有几分惊疑,但他到底还是生生改了口:“若真如此……那可就……”朱标感慨了一声,忙让出了路来:“便请父皇派人快些将东宫搜寻一遍……之前我竟未曾想到半分。” 陆长亭没想到朱标这么给面子,还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洪武帝眉头微微舒展开,立即便派了人出去。 有侍卫等人搜寻,他们一行人自然便是到了殿中等待。 时辰过得飞快,奈何东宫占地不小,一一仔细搜寻起来也有些费事。 陆长亭站在殿中静静等待着最后的结果,朱棣碍于有朱标、洪武帝在场的缘故,也只得规矩地坐在那里,想要握住陆长亭的手以宽他的心都做不到。 相比之下,殿中最为焦急忧心的人,还是朱标。 到了这时候,朱标也不大能相信陆长亭的话了,只是他心中对陆长亭怀着信任、感激、欣赏……种种糅杂在一处,朱标是分外的不愿意陆长亭出了岔子。同时,他也希望这出意外快些结束,让允早早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再不必担惊受怕…… 进门来报告的侍卫,一声喊得比一声响亮。 “东面无异样!” “南面无异样!” “北面无异样!” …… 这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可没剩下多少地方了。 洪武帝抿紧了唇,面色越发冷厉。 此时有个小太监小跑着到了门外:“皇上,皇上!钦天监卜出来了!” 同一时刻,侍卫也到了门内,口中喊道:“皇上!皇太孙、皇太孙……”那侍卫喘了两口气,在众人心都悬起来的时候,他道了一声:“找到了。” 三个字。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瞬间落了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萎靡不振……_(:з∠)_ 第180章 洪武帝和朱标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厉声问那侍卫:“在何处?” 气势突然压将上来,那侍卫顿时双腿发软,忙冷汗涔涔地道:“在……在太子殿下寝殿的偏殿之中。” 就在寝殿的偏殿中? 洪武帝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样近, 却没一人发现。 朱标低低地道:“是了, 近几日我都没有回寝殿去, 未曾想到……”他的妻子病了, 独子又失踪了, 他自然无法入睡。于是他要么便留在书房之中,要么便前往探望吕氏。 洪武帝沉声道:“前面带路, 再说说皇太孙如今如何了?” 那侍卫赶紧动了起来,一边往外走, 一边低声道:“臣等寻到皇太孙时, 他正在熟睡之中,听见脚步声后便立即醒了过来, 宫人们赶紧端了吃喝的食物进来……” 朱棣chā嘴道:“此时允怕是不能进食的。” 洪武帝瞥了他一眼, 皱眉道:“老四说得不错, 这饿了一天一夜之久, 还得徐徐进食,用些更易克化的食物才是。”说罢,洪武帝便立即派出了太监去传御医。 同时他们也将步子迈出了殿门。 门外的小太监微微傻眼,忙跟上去喊道:“皇上,皇上,钦天监……” 洪武帝微微皱眉:“且让他们等着吧!” 小太监本以为替钦天监传了这个消息,兴许还能得皇上多看一眼,也从中得点好事,哪里知道皇上连多看他一眼也无。小太监顿时便如同打了霜的茄子,只得按原路返回了。 待会儿该如何告诉那些钦天监的人才好呢? …… 那侍卫在前头带路,陆长亭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偏殿中。这处偏殿中并无多少装饰,踏进去便可将整个空间一览无遗,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有宫人进出,却从未注意过皇太孙会在里头。那么,朱允究竟是被藏在哪个地方的? 陆长亭实在有些好奇。 “父亲。”见了朱标,端坐在凳子上的朱允便立即满面愧疚地站起了身,待看到一旁的洪武帝之后,朱允面上的愧疚之色便更为浓重了,两颊似乎都因为羞愧而红透了。 洪武帝让人撤掉了朱允跟前的食物,转而换上了热汤和米粥,看上去寒酸极了,不过放在朱家,还真并非什么难以下咽的食物。 朱允咽了咽口水,眼睛眨巴两下,再度朝洪武帝和朱标小声道了歉,随后方才捧着碗,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倒是并不让人觉得小家子气,只让人觉得慢条斯理,有礼极了。 众人便都在一旁等着朱允用完饭。 待确定朱允的确歇息好了之后,洪武帝方才开口道:“允,你可知你失踪了多久?” 朱允漱了口,擦净了嘴,茫然道:“我……我失踪了许久吗?” “皇太孙已经失踪一天一夜有余了。”洪武帝身旁的太监低声道。 朱允骤然瞪大了眼,忙道:“是允之过,竟叫父亲与皇爷爷如此焦灼挂心!允……”说到此,朱允两眼已经泛上了水雾,瞧着就像是有眼泪在里头打转似的。 因着他年纪不大的缘故,因而哪怕是露出这等表情,也只会叫长辈心疼,而不会让人觉得他胆子小面皮薄。 朱允揉了揉眼睛,这才娓娓道来了那日发生的事。 朱允虽然知晓自己的母亲不大对劲,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心底总惦记着吕氏待他的好。哪会有母亲对孩子不利呢?朱允对吕氏没有半点戒心。于是吕氏偷偷带着他到了太子寝殿的偏殿之中,说要一同等父王归来,朱允丝毫不作怀疑,还想着母亲终于正常些了,愿意这样亲近他了。于是他们便一同等在了殿中,期间朱允喝了些茶水,吃了些吕氏亲手做的食物。 吕氏常亲手做吃食,因为这并不显得奇怪,也没引起谁的注意。待朱允吃下之后,便觉得困意上头。想到母亲在跟前,他就放松地睡过去了,哪里知道这一觉竟是这样的长……待他浑身酸痛的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箱子里。 朱允身量并不小,塞进去的时候是蜷着的,这么睡一觉起来,浑身都觉得疼。他当时觉得恐惧极了,忍不住用力拍打着箱子,但却无一人发觉他在那里。没多久,他便累得又睡了过去,等到再醒来的时候,便是侍卫进来搜罗翻箱倒柜一处也不放过的声音将他惊醒了。 …… 听过了朱允的叙述,朱标和洪武帝都是心疼不已,而朱标的情绪则是尤为的复杂。 “她怎么能……怎能如此……”朱标的声音低不可闻。不过终究还是没有瞒过陆长亭的耳朵。 洪武帝面色冷了冷:“太子可去问问吕氏,为何做下这等恶dú之事,若是众人都寻不到允,难道便要在等待之中,瞧允活活饿死吗?” 朱标知道此时洪武帝怒极,当然不敢为吕氏辩驳半分。不过,朱标此时也的确没什么心思为她辩护了。 朱允见状,忙拽了拽洪武帝的袖口,低声道:“让皇爷爷为允担心了。” 洪武帝面色稍缓,注意力被拉了过去,便低声与朱允说起了话。 朱标面色有些难看,他叫来了贴身伺候的太监,命他去告知太子妃,皇太孙已经寻到了。 太子朱标的面上飞快地掠过了一丝茫然……不知等她知晓这个消息时,面上该是何等的表情呢? 洪武帝当然舍不得斥责朱标,何况大体来说,朱标本也没什么罪过。怒气发作过后,洪武帝便将这一茬揭过了。 洪武帝这时候终于想起了陆长亭的功绩,他的目光缓缓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口吻温和,微带笑意:“长亭竟真能寻到允的下落!方才倒是朕太过心急了……” 能有洪武帝这样一句退让的话,也着实不容易了。陆长亭当然打蛇随棍上,马上表示了理解,至于谦虚……在洪武帝跟前谦虚便是弄巧成拙了,所以陆长亭半句谦虚的话也没说。 相比起从前单给赏赐来说,这次洪武帝口中说的话开始有了变化。 洪武帝令人端来茶水点心,还令人搬来了桌椅,好让朱棣和陆长亭落座。 “长亭考过院试了?”洪武帝问。 “已然考过了。” 朱棣微微一笑,补充道:“长亭得了案首。” 洪武帝慢慢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抚掌夸道:“好!果真少年英才!朕便等你站在奉天殿中那一日!“ 洪武四年,洪武帝曾策问贡士于奉天殿。 洪武帝言下之意,便是他能一路取得好成绩,最终挤进殿试的名额之中。 陆长亭也微微一笑,自信道:“定不负陛下之期望。” 这下陡然便将洪武帝刚才的话拔到了另一个高度当今皇帝陛下都在期望他能入得殿试。 众人看向陆长亭的目光都微微变了,再没谁敢将这人单纯当做那位善风水救过太子的陆公子了。 朱棣侧过头看了看了陆长亭,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洪武帝有意抬举陆长亭,自然便趁此机会,与陆长亭多说了几句话,一时间殿中和乐融融,至少乍看上去是和乐融融的。 而此时另一边呢? 小太监回到了殿中。钦天监众人朝他身后望去。 奇怪!并无仪仗! 连多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皇上呢? 莫非是这小太监没有传话过去?老者冷下脸来,道:“你可是没将消息禀报上去?” 小太监原本就觉得心头不痛快了,此时还听人这般质问,便板着脸道:“我不过是个小火者,哪里敢不报与陛下?只是陛下听过之后,便打发我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9 章 。你们且等着吧!” 一中年人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你胡说……陛下心系皇太孙,我们已经得知皇太孙的方位,陛下听了过后,怎会不前来?定然是你……”说到这里,那中年人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xìng,口中的声音也不自觉地顿住了。 不,不不不,不可能……陆长亭那厮怎么可能比他们先卜出皇太孙所在呢? “你胡说!”那中年男人更大声地斥责道,好以此掩盖心中的不确定。 老者还未想到这一茬,因而也是怒极,连声道:“我要见陛下!” 小太监面色冷漠地吐出了一串话:“陛下是不会见你们的,皇太孙已经找到了,陛下去瞧皇太孙了。” “……你说什么?”老者一愣,随即他面上转怒为笑,道:“你早说不就成了吗?可是在你禀报陛下后,陛下便立即前去寻找皇太孙了?” 小太监面色更冷:“不,我的话还未说出来,皇太孙便已经找到了。” 老者失笑:“这不可……”能。 当真不可能吗? 老者面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个干净。 也是有可能的,……还、还有个陆长亭。毕竟还在殿中时,陆长亭便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找到了皇太孙的踪迹,而皇上也当真带着陆长亭前往了。 老者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这时细细想来,他方才回想起当时陆长亭是如何说的……他说,他说皇太孙应当在太子东宫……是了,当时自己还讥讽他编了胡话。 老者身后的一干人也才纷纷想起,陆长亭比他们更早地指出了所在。 谁能想到,待到他们占卜时,上天指示的方位也正是东宫方向呢?方才得到结果后有何等喜悦,此时想明白之后便有何等失望。正如兴高采烈之时被人兜头浇了一盆数九寒冬的冷水,其中滋味实在叫人心底不断泛起彻骨的冰寒。 此时老者仍不愿死心。 他甚至希望他们所占卜的结果也是错的。 皇太孙根本就不在东宫! 老者为自己这等污浊的想法惭愧了一瞬,嘴上还是问道:“皇太孙如今身在何处?” “我怎知晓?但想来已经同陛下在一处了。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到了陛下跟前时,皇太孙已经寻到了。”小太监重重咬了“已经”二字。 老者最后的希望就此破灭。 钦天监一干人登时都没了声音,个个都成了闷葫芦,但实际上他们心中都是不服气的,他们学了多少年,经了多少事,那陆长亭又才学了多少本事?他才什么年纪?何况他还在皇上跟前张嘴便说自己不善占卜。 一个不善占卜的,将他们都比下去了? 哈,怕是刻意为之! 钦天监众人哪里知道,陆长亭是真不会,所以先提前给洪武帝打了个预防针,至于会不会刺激到钦天监,这完全不在陆长亭的考虑之中。 这边殿中气氛很快便沉浸在了一片低迷之中。 偏偏没有洪武帝发话,他们还不能离去,只能老实等待在这里。 此时东宫中,洪武帝带着朱允离去了,便只剩下了陆长亭、朱棣、朱标,和一干宫人。 朱标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我错了吗?”他难道不该护着吕氏吗? 陆长亭和朱棣都未开口说话。 朱标也不指望他们能回答,当即站起身来,让人送他们出宫去。是的,现在朱允已然寻到,自然便让他们出宫去了。 待陆长亭和朱棣一走,朱标便立即起身前往了太子妃如今的居所。 朱标满怀悲愤,悲是悲吕氏如今的境况越加地坏了,愤是愤她怎能下手坑害自己的儿子? 朱标勉强压住了心中复杂的心绪,走到了门外。 此时门内突然bào出一声尖叫。 朱标心一紧,一脚便将门踹开了:“出了何事?” 几个宫女并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见了朱标后,便当即跪倒在了地面上,未语泪先流,哽咽道:“太、太子……太子妃,太子妃她……她去了!” 这几个宫人虽然慌张,倒并不如何畏惧。毕竟他们知晓他们的太子殿下心地仁善,分外理智,绝不会迁怒他人。 而朱标在闻言之后,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面上表情陡然平静了下来,叫人看不透其神色。 但就是这副模样,让跪地的宫人们,和外头的侍卫们,都觉得心底微微泛起了凉意。 似乎……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宫女颤抖着出声:“殿下?” 朱标没有说话,更是谁也不理,他缓缓迈动步子走了进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扇屏风就在跟前。 绕过去,便能见到温柔的吕氏,和她苍白的脸。 她病了很久了,朱标也有不喜的时候,但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日。 朱标驻足在床前,低头看了一会儿床上的人,很快便转过了身。 他走到了殿外,宫人们也跟着走到了殿外,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朱标的吩咐。 朱标却是将所有人都斥退了,连侍卫也是:“如今应当也不必守着了。” 侍卫见他面上一层冷意,也不敢多说什么,忙退了出去,同时派人飞快地去向洪武帝禀报了。 那厢洪武帝得了吕氏的死讯,放下了手中的御笔:“倒还是个清醒的……没病到好赖不分的地步。” …… 太子妃的死讯第二日便传到了陆长亭的耳中,盖因朱标又派了人来请他前往东宫。 除此外,倒是再没别的人知晓。 想也是,洪武帝寿诞刚过,便闹出太子妃身死的消息,那还了得?这岂不是往洪武帝的寿诞上抹黑? 陆长亭走在去往东宫的路上,心底为吕氏叹息了一声。 赶在这样的当口,她连个风光大葬都享不起了。 “陆公子,请。”宫女低眉顺目地将陆长亭引进了殿中:“请公子稍等上一会儿,太子殿下便到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 他落座下来,却总觉得殿中有些气氛不对。虽然那些宫女表现并不明显,但他仍旧发现她们似乎变得愈加小心翼翼了。 是因为朱标在宫中发作过一次了吗? 陆长亭静静等待起了朱标,连手边的茶水点心都没动分毫。 宫殿外渐渐yīn云密布,不多时便下起了大雨。 朱标是顶着雨进来的,陆长亭看着他阻开了太监宫女们想要为他遮挡的手,大步走了进来。 大雨将他一身都湿透了。 “殿下。”陆长亭起身迎了上去。心底忍不住道,看来变的不仅是东宫的气氛,还有朱标。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朱标两颊便微微凹陷了下去,衬得人莫名有棱有角了起来,至少不会再让人一眼便联想到他那仁善的xìng子,而是让人觉得他真正挺拔有气势了起来。 陆长亭并不觉得欢喜。 一面是因为太子是朱棣未来的敌人,一面是因为这份改变是用他妻子的xìng命来铸就的。倒是有些悲哀了…… “长亭,本宫问你,那日吕家人前来探望太子妃,你都听见了什么?” 朱标此时的面色颇为肃穆,甚至隐隐有些以太子身份压人,以求陆长亭不得欺瞒他的意思。 陆长亭心中道了一声。 这可迟了……太子这时才想到这一茬。 作者有话要说:  占卜什么的,你们大概需要一个徐福。_(:з∠)_ ** 今天可以大声说,有二更,应该在晚上11点以后! 第181章 陆长亭走出东宫的时候,太子依旧一身湿透地坐在那里,头上束好的发都微微散乱开了来。那张温和的面孔或许因为雨后寒意而变得苍白了,就连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 他拒绝了宫人们打热水为他梳洗, 他就这样坐在那里, 仿佛一块陡然沉默下来的石头, 黑黝黝的, 上面再难辨出颜色来。 陆长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朱标变得头脑清醒了起来。左右站在朱棣的角度上来说, 朱标这样是最好的。 吕氏身死,太子定会厌弃吕家, 同时对洪武帝也会有着那么一点儿微末的嫌隙。 不需要多……有那么一丁点儿也就够了。 陆长亭回到燕王府后,朱标便未曾再请他到东宫去, 洪武帝也骤然消停了下来。至于那朱允如今如何了, 陆长亭便无从得知,也无心关心了。 而这时候, 朱倒是终于找到了契机一般, 访到了燕王府上来。 朱棣倒是想将人拒之门外, 奈何朱为长, 他自不能将人拒在外。 朱似乎也知道朱棣并不欢迎他,于是他来的同时,还带了两个跟班,周定王朱,齐恭王朱。朱话少,xìng情比起幼时和善了许多,而朱则正是骄纵嚣张的时候,比当年的朱还要过之无不及。陆长亭实在不欢迎他,但……谁让这人是朱元璋的儿子呢? 朱开口便讨人嫌得很,他笑道:“听闻近几日四哥与这位陆公子都住在了宫中,四哥做了何事,竟连带跟班都得了父皇这般看重!”言语间竟是选择xìng无视了朱棣剿灭白莲教的功绩。 陆长亭很清楚,这时候正是洪武帝对他容忍度最高的时候,所以陆长亭半点也不惧朱,当即便反笑道:“齐王您何等受宠,怎的还问燕王取起经了?”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大逆不道,但在场没有一人在乎他的大逆不道。 就算有,那也只有朱一人因为被戳中痛脚,顿时分外嫌恶陆长亭。 朱因着年纪小又聪明,一张脸生得也不差,的确比起那些不受重视的小可怜皇子要好上许多。但纵算如此,朱要在朱跟前比恩宠,那就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陆长亭这话一出,顿时便让朱觉得在朱跟前丢尽了脸面。 朱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陆长亭倒是巴不得他快些被气走才好。 可惜也不知朱打的什么主意,最后竟是硬生生留在了燕王府。这不得不让陆长亭多看了他两眼。 此时朱冲着朱棣笑道:“我许久不见长亭,老四去陪着老五和朱说话吧。” 朱棣看了看陆长亭。 陆长亭也有心想要关心一下朱的近况,于是便冲朱棣点了点头。 陆长亭都点头了,朱棣自然也就跟着点头了。 等朱棣走了,朱才觉得那看守着鲜ròu的恶狼走了一般,无端松了口气。 “本只想带着朱来的,哪里知道朱硬是跟上来了,长亭,你可是和他有什么过节?”朱开口便先说了这样一句话。 陆长亭摇了摇头,他是真想不到自己和他能有什么过节,不过以朱的那个斗鸡脾气,应该跟谁都有仇吧。 “不过你也不必在意。”朱面上展露出了轻蔑之色,“朱没什么本事,你不用将他看在眼中。”朱为兄长,自然是有资格评判朱的。 陆长亭忍不住抿嘴一笑。 朱嚣张,却不知还有比他更有资本嚣张的。 “不说他了,二哥近来可好?”陆长亭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朱的身上。 朱像是有满腹的话要说,但是犹豫一阵后,吐出口的却又只剩下了两个字:“很好。” 朱忍不住立即问道:“你和老四……” 陆长亭疑惑地看着他。 朱原本想要问出口的问题,顿时又被咽了回去。 “无事,我只是想问,你在燕王府住得可还舒适?”朱顿了顿,方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长亭日后可还会回秦王府住上一段时日?” 陆长亭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冒出了两个字“娘家”,顿时把自己雷了个焦。他看了看朱,朱正一脸说不出的期待地看着他。 虽然有些残忍,但陆长亭还是老实地说了:“应当是一直留在北平了。” 朱面色一黑,有一瞬间像是要发作,但随即他又将脾气全部按了下去:“为什么?”他咬着牙问:“老四,这样好?”其实朱本意是想问老四府中就有这样好? 陆长亭也领会到了朱的意思,但他却不自觉地想到了朱棣的模样。身材挺拔,有力的臂膀,修长的腿,xìng感的腹肌……咳,想偏了。但仔细想想,那个人有着漂亮锐利的剑眉,有着能包纳万物的幽深黑眸,有着如峰般挺直的山根,有着吻下来时微凉的唇……咳,又想偏了。 陆长亭不得不打住了脑子里联想的画面,同时低声道:“嗯,很好。” 朱满肚子的话顿时又被噎了回去。 都说很好了……那他还能说什么?指望一下哪天长亭和老四闹翻?这想法太猥琐了些!朱迅速将其打消。 “也不知老四何时娶妻……如今二哥府上王妃次妃都没了,长亭还是在二哥府中更为自在些。” 陆长亭闻言不由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听朱的口吻,倒像是不会再娶妻一般。这不可能吧……朱可和其他王爷皇子不同,他在洪武帝心中的地位并不低,他没了王妃,没了继妃,洪武帝总会想要再给他赐个妻子的。 “怎么?不信二哥?”朱扬眉。 陆长亭忍不住抿唇笑了。朱棣别说娶妻了,日后连个妾都别想有……当然,这话他无法说给朱听。 朱见陆长亭始终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顿觉气馁:“也不知老四是灌了什么yào给你,从前还和老四赌气,不愿和他回北平去,如今倒是连我那地儿一步也不肯踏足了……莫不是二哥何处将你得罪了?” 陆长亭哭笑不得:“没有,二哥对我这样好,怎会得罪我?” 朱轻哼一声:“待你再好也没用,半点也不惦念在心中。” “怎会?日后二哥若有什么事,吩咐一声,我自然便去了。”陆长亭顿了顿,随后又补刀:“当然,只要二哥莫再骗我就是了。” 朱顿时有些讪讪的:“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提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二人方才慢慢找回了从前的感觉,言语间渐渐变得越加随意。 只是二人没说上一会儿的功夫,朱便闹过来了,口中满是嫌弃燕王住处太过无趣,要拉着朱出门去玩乐。 这朱还当真是越发不着调了。 陆长亭皱了皱眉。 朱满心以为朱与他xìng子相似,定然会同他一起离开,却没想想朱与陆长亭还有一层私jiāo在。然后便被朱毫不留情地喷了一通。 “日日净想着吃喝玩乐,年纪渐长,怎的却不长一长心xìng?”朱沉着脸骂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0 章 他身为兄长,又得洪武帝宠爱,教训一下弟弟无可指摘。 朱的脸当场就绿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知道尊卑大小的,哪怕被朱指着鼻子骂了,也还是不敢当真与朱争执起来。相比起在面对朱棣的时候,差距可就有些大了。 这时候,朱突然转头深深地看了陆长亭一眼。 陆长亭一脸莫名其妙,教训他的是朱,他瞧自己做什么? “既然不想待在此处了,那你便自行回去吧。”朱冷着脸将他打发了出去。 朱面上火辣辣的烫,冷冷地看了一眼陆长亭的方向方才离去。 待他一走,陆长亭便毫不客气地低声问朱:“你们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兄弟?” 朱对朱很是瞧不上眼,嘲道:“谁知晓呢?许是磕了脑子吧?” 朱乃是马皇后所出,与太子是亲兄弟,因为从小表现优异便一直得洪武帝宠爱,而朱乃是达定妃所出,放在古代也就是所谓的小妾所出,还没个聪明发达的脑子,整日里就知道霍霍他那点王爷气度……朱当然有资本瞧不上他。 朱一走,他们四人便显得自在家常许多了,毕竟有中都那段记忆打底,哪怕是来往颇少的朱也渐渐融入到了其中。 四人用过饭后,朱棣便做主派人送了两位王爷出去,朱憋了一肚子的话便只能继续憋着了。 长亭长大了,越发不好拐了。 朱叹着气出了燕王府。 当他们的身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时,朱棣一把捞住了陆长亭的腰,将他带到了自己的身边:“今日和他都说什么了?” 陆长亭淡淡道:“他问我燕王府待着舒服吗。” 朱棣似乎有些紧张,因为陆长亭能感觉到他搂着自己的手突然收紧了一下。 “你怎么答的?” “舒服。” 朱棣忍不住抿唇一笑,俯身在陆长亭脸颊上留下一个吻:“长亭真乖。” 陆长亭一拳揍在了朱棣的腰上:“四哥还是收敛些吧。”说罢,他便大步走开了。 朱棣虽然被揍了一拳,但却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翌日,洪武帝将这些为自己祝寿的儿子们都叫到了宫中,吃过这顿饭后,该回封地的便要各自回封地去了。 陆长亭照旧紧跟在朱棣的身后。 待入了席之后,陆长亭便立马感觉到一道扎人的目光。陆长亭连看也不用看都知道那是朱。朱棣也似有所觉,朝那边看了一眼后,低声道:“别搭理他。” 陆长亭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搭理朱,这人就是典型的你越搭理他他便越来劲。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陆长亭的态度太过冷漠,朱渐渐失去了趣味,那道目光便再也没往陆长亭身上投来过。 很快,酒宴开始。 洪武帝面色如常,甚至是面带微笑。唯有朱标显得兴致缺缺,不过众人都知道他对酒宴向来没什么兴致,一时间倒是没什么人怀疑。 就在这时候,齐恭王朱突然站了起来。 洪武帝转头看了他一眼,耐心地问:“这是怎么了?有话与我说?” 朱点了点头,突然指着陆长亭道:“儿臣听闻这位陆公子曾为大哥瞧过风水,更为二哥、四哥都瞧过风水,儿臣心中痒得很,也想请这陆公子到儿臣的王府中小住,替儿臣瞧瞧风水!请父皇将这位陆公子赐给儿臣吧!” 陆长亭的脸霎时就黑了。 赐? 当他是物品吗? 作者有话要说:  在四哥的眼中,所有人都是想要和他抢公举(长亭)的恶龙。 在二哥眼中,老四就是那头恶龙。 第182章 朱想得简单,只看到了陆长亭表面上的身份地位,却不曾深思过,究竟是什么让陆长亭能跟在朱棣身边, 进出皇宫, 得太子和皇上的召见。 在这位齐恭王的眼中, 唯有他的兄长、父母长辈才是不可抗的, 别的都不曾被他放在眼中。陆长亭自然也一样。 所以他不仅当着众人的面讨要陆长亭, 他甚至是从心底里笃定一定能要到手的。 不就一个人吗?正值辞别之际,父皇岂会不给呢? 当朱的目光落在陆长亭冰冷的面孔上时, 心中得意更甚了。然而这份得意却并未维持多久。因为当他将视线转回来的时候,发现坐在上位的洪武帝脸色也变得冰冷了起来, 并且毫不留情地斥道:“在外不过几年的功夫, 这便连规矩都不懂了?” 朱懵在了当场,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道:“父皇, 儿臣……” 然而洪武帝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再度斥道:“目中无长, 是谁教你的规矩?” 洪武帝斥责时的气势岂是谁人都能受得了的?朱心底的得意消退了个干净, 同时还感觉到双腿阵阵发软。若是旁人如此斥责他,朱定然毫无所觉,偏偏将这话说出来的是洪武帝。而面对父皇,这个身兼父亲和皇帝二职的男人,朱却害怕失去属于父亲的疼爱,害怕失去属于皇帝的宠爱与看重…… 种种恐惧压在身上,朱害怕了,甚至一时间连为自己辩护的话都说不出来。 “长亭乃是你四哥的义弟,将来又是要入朝为官的,你瞧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话?”洪武帝脸色越见yīn沉。他的儿子多,朱平日受了些宠爱也不过占着年纪小、模样灵巧,但真论起洪武帝对哪些儿子感情最深?莫过于朱标、朱。他们出生得早,那时明朝尚未建立,洪武帝曾经数次以普通父亲的身份照顾过他们,与他们建立起了深厚的父子情谊。 朱莫说是放在朱标跟前了,就是放在朱跟前,那也是远远不够看的。 他怎敢如此厚颜,开口便提出要陆长亭去?如此蠢笨、没眼色,洪武帝一时间都难以将眼前的少年和幼时灵巧的七子联系起来。失望和怒气积压在一起,洪武帝自然是越瞧越不顺眼了。洪武帝早已默认陆长亭将来是朱标的班底之一,如今朱说这话,实在正正扎在洪武帝难以容忍的线上。 “还不向你四哥赔罪!”如今陆长亭毕竟还未是东宫中人,洪武帝当然是叫朱向朱棣赔罪,将四儿子的面子给足。 朱没想到洪武帝斥责也就罢了,态度竟还如此强硬,硬是要让他向朱棣赔罪。这可是丢尽颜面的事啊! 朱还想做最后垂死的挣扎,苦着脸,道:“父皇,方才实在是儿子一时嘴快……” 洪武帝面色陡然严厉起来:“方才目无兄长,现在便要无君无父了吗?” 这个指控就着实太重了,朱双膝一软,忍不住跪了下去:“儿臣惶恐,儿臣绝无此意。” 陆长亭从背后恰好能瞧见朱此时背脊塌下去的模样,一身骄傲被打散,看上去好不狼狈。 此时不消洪武帝再说什么,朱便立即自觉地在叩过头后,起身转向了朱棣的方向,两眼通红地道:“还请四哥原谅我方才的胡话。” 朱感觉到了他那位四哥这才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几乎是立刻,朱便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他的心底深处油然而生,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在了其中,朱甚至有种不敢与朱棣对视的感觉。 “四哥……”朱动了动唇,艰难地从喉中挤出了这两个字,他隐约从朱棣的身上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与从前不一样了。 朱棣没说话,那头朱倒是当先嗤笑道:“那哪里是什么胡话……” 朱刚听了前半句,心头就生起了点希望,难道二哥还愿为他出头? “那分明就是混账话!这等话你也说得出口?难怪父皇责骂!”朱陡然拔高声音斥骂道,比洪武帝的态度可要凶恶多了。 朱刚提起来的那颗心“咚”的一下又落了回去。是了,瞧二哥与那陆长亭的关系甚好,此时自然不会为他说话,只可恨他这亲兄弟竟然比不过这么个草民! 朱面色涨红,低声辩驳道:“我已然向四哥请过罪了,二哥何故……何故再如此斥责我?”说罢,朱忍不住朝洪武帝看了过去。 然而此时洪武帝却丝毫不表态,朱只得咬了咬牙,再问:“请四哥原谅弟弟之过吧!” 陆长亭觉得有点儿好笑。这会儿他倒是记起来自己是朱棣的弟弟了? 朱棣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便当是七弟无心之过吧。”说这话的时候,陆长亭瞥见了朱棣脖颈上有青筋微凸,想来此时朱棣的心思并不如他嘴上说的那样,就当是朱无心之过。 朱毫无所觉,只当是朱棣让了步,他满心想着可算在父皇跟前有了个jiāo代,转过身来便眉开眼笑地看向了洪武帝:“父皇,四哥原谅我了。” 洪武帝连看也没看他,道:“还有陆公子呢?” 朱愣了愣,幸而他还没有蠢到底,所以生生扼住了喉咙里那句快要冲出来的疑问:难道我还要向陆长亭道歉吗? 朱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落入到这样的境地之中。 洪武帝这次并没有出声催促他,但朱自己却感觉到满身寒意。心底一番激烈斗争之后,朱终究还是转向了陆长亭:“陆公子……方才是我孟浪了,还请陆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陆长亭没必要在这时候非与他为难,毕竟……日子还长着呢。之前他还想不起来朱是谁,但如今他却从那点儿微薄的记忆里找到了朱的资料。这位齐恭王的下场可不大好啊,他将当时的建文帝和后来的明成祖都得罪了个干净,最后似乎是软禁而死的……所以以后收拾他的时候还长着,何必非在洪武帝跟前为难他的儿子呢。 只是虽说不为难,但不代表陆长亭便要给个好脸了。 陆长亭斜睨一眼,冷声道:“不敢。” 朱脸色微变,心中骂了句蹬鼻子上脸,还真拿自己当个主了!朱立即回头去看洪武帝,他期待着洪武帝也出声斥责陆长亭。但朱却没想到,洪武帝面上没有半点波动,而他所期待的斥责更是迟迟没有到来。 朱不死心地盯着洪武帝,半天也不动弹。 洪武帝终于皱起了眉,也终于开口了。 朱满怀期待。 只听洪武帝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朱那颗满怀期待的心登时碎了个干净。 他低下头,恹恹地答道:“是,父皇。”说罢,便立即回了自己的位置,再不愿在这么多兄弟跟前出丑。 陆长亭正好将朱的整个表情变化都收入了眼底,险些笑得打跌。这朱倒是蠢出新境界了……数一数朱家的皇子王爷们,也没他这样蠢的……朱才思敏捷,朱更成为了医学大家,朱在军务之上也颇为得心应手……就这朱倒不像是他们的兄弟,活像是从外头捡来的。 没了朱搅局,这场酒宴方才变得正常起来。而洪武帝为了弥补儿子捅下的疏漏,席间还多有与陆长亭问话的时候,在一干王爷皇子跟前,毫不掩饰对陆长亭的欣赏。左右日后陆长亭也是要入朝的,相比起从前,如今洪武帝对待陆长亭的态度就显得要实惠多了。至少今日这一出,好叫皇子王爷们都知晓,这姓陆的是真真得了父皇的青睐,倒并不是他们得罪不起陆长亭,只是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日后还是不要与他为敌才好。 很快,酒宴散去。陆长亭和朱棣却并没有就此离去。 洪武帝将他们叫住了。 许是因为第二日便要启程离开,洪武帝还有些话未说完的缘故。 换了一处大殿,殿中只余陆长亭、洪武帝、朱标、朱棣四人,当然还有些候在侧的太监宫女忽略不计。 “明年便是乡试时,长亭可有准备?”洪武帝问。 “已在准备。”陆长亭躬身道。 “北平可有什么出色的老师?”这话一出,就连朱标都跟着看了过来。 “北平虽没有,但早前秦王已为我请了一位老师。” 洪武帝点点头,这才算是放下了心。毕竟陆长亭若是届时连乡试都过不去,那他对陆长亭的欣赏自然也就成了无用的。 洪武帝随后又赐了一些书籍给陆长亭,方才令人将他带了出去,而朱棣则是仍旧留在了里头。陆长亭估摸着洪武帝应当还要再询问一些与白莲教有关的事,说不准还会再提到北伐之事,于是陆长亭很是干脆地退了出去。 陆长亭这厢走出大殿,朱标便跟着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陆长亭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朱标低声道:“明日便要离开应天了吧?” “是。” “路上小心。” 陆长亭点了点。看着朱标明显憔悴了的脸,他倒是骤然想起了一件事。太子妃的居所究竟为何会失去气场?又是谁布下的这个局? “太子殿下,斗胆问一句,谋害太子妃的是何人?如今可有定论?” 突然提到这一茬,朱标的脸色顿时更显黯淡了,陆长亭立刻便知道了,关于那幕后之人定然是还不曾有定论的。 陆长亭忍不住道:“上次太子有恙,便是与白莲教有关,此次会不会也是……” 朱标皱眉摇了摇头,迟疑道:“这不可能……从出了那事以后,宫中便多有小心,许多与次妃有关系的人都被处死了,连漏网之鱼都不可能有!” 陆长亭动了动唇,道:“凡事不可太绝对,既然如今没有定论,不如往白莲教的方向查一查。还有,我心中……”陆长亭顿了顿,面露为难之色。 朱标见状忙道:“长亭在我跟前无需拘谨,直说便是。” 陆长亭这才谨慎道:“我心中有些许猜疑,当然,此时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也无法笃定确是如此。早在很久之前,四哥尚在中都时,我便曾发现过一处风水异样,是针对当时他们的住宅而设下的,如今太子、太子妃相继遭了这等暗算,我心中便有怀疑,这是否乃白莲教的一个庞大计划呢?他们豢养风水师,将他们分散到各地,尤其针对皇室,通过这等不齿的手段来暗害皇族中人,意图搅乱皇室的宁静……这个可能,太子可曾想过?” 朱标的脸色立即就变了,甚至连喘气都微微重了些:“长亭……长亭的担忧不无可能,若无你想到这一点,我是难以想象的。白莲教……”若说方才朱标对白莲教的怀疑还并不深,那么此刻便已然升到了顶点。 朱标和洪武帝的xìng子有所不同,早前他虽然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1 章 认为白莲教乃是邪.教,但却从未认为他们个个都该死,反倒心中还怀着教化他们的心思。但对于如今的朱标来说,白莲教中人便实在是残忍冷酷至极,若他们不该死,那世上还有谁该死呢? “太子也知晓,我对风水之事兴趣颇浓,日后若有何发现,还劳烦太子遣人与我说一说。” 经此太子妃一事,朱标对陆长亭更多出了一种“战友情怀”,因为他们一同经历了这段事,感情自然比之从前更甚。于是朱标想也不想便道:“届时我亲手写信派人送往北平。” 陆长亭点了点头:“太子万事小心,毕竟这些手段总是防不胜防的。” 朱标叹了口气:“有太子妃用xìng命叫我狠狠长了记xìng,日后哪里还敢有疏漏?” 陆长亭也不再多说。 此时倒是朱标突然主动道:“长亭可要再随我走一趟东宫?” “好啊。”陆长亭正愁还有些地方没想明白呢。 有朱标在前领路,陆长亭再度进入到了东宫之中。 一路行来,都没什么不妥之处,直到他再度停在了太子妃居所外,他所能感受到的气场陡然便消失了个干净,就好像这块地方被单独隔离了起来一般。 陆长亭抬脚往前走去,没走几步见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身后还跟了不少的宫人。 那是朱允。 经过他失踪一事后,洪武帝怎么也放心不下,于是安排了不少宫人跟在他身边,甚至是出恭沐浴时也不得离人,并且时时不得少于四人,这也是担心若只有一人跟随时,这一人有异心那便能轻而易举加害朱允了。 此时朱允听见了脚步声,转过了头来,当看见陆长亭和朱标后,他便立即拔腿小跑着走了过来。 若是往日,朱标说不得会斥责他没有规矩,但此时朱标只是拥住了跑上前来的儿子。 这时候,父子两人都同时被勾起了伤怀之情。 但陆长亭不得不打断他们的伤怀,道:“太子,我先行进去?” 朱标马上中断了悲伤的情绪,他拍了拍朱允的肩背,然后松开了怀抱,道:“走吧,还是一同进去吧。” 陆长亭点点头,和朱标再度进入到了这个地方。那日朱标还在外面与吕氏说话,而如今这座宫殿便已经失去了它的主人。 他们的脚步声响在殿内的时候,更是显得格外的寂静,让人忍不住生起毛骨悚然的感觉来。 没有违和之处。 走了整整五圈,也并没有违和之处。 整座宫殿像是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半点活气都无法让陆长亭探到。这是他头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问题。还有,要害太子妃,那个泥塑人偶即可,如此多此一举,又是为了什么?隐匿起这座宫殿?隐匿起……隐匿起宫殿中的人?动手的人是太子妃居所伺候的人? 虽然还只是个怀疑,但陆长亭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个猜测,他当即便问:“曾经伺候太子妃的宫人里可有异样?” 朱标虽然疑惑,但还是答了:“没有,没查出什么异样来。” 陆长亭有些失望。 太子妃出事,大家首先想到的肯定都是伺候的人出了问题,所以肯定早就拿下审问了,但到现在都没个结果,可见这个猜测也没什么用处了。 此时有宫人进来,低声道:“太子殿下,燕王到了。” 朱标忍不住道:“四弟倒是时时都在担心你。” 陆长亭心底不自觉地一跳,面上却是半点异样都没表现出来。 “走吧,我们先出去吧。” 走了这么几圈,朱允的眼眶都红了,朱标自然看得颇不忍心。 “嗯。”陆长亭低头看了看朱允,看起来就像是快要憋不住了,下一刻便要悲伤得晕过去一般。毕竟年纪小……陆长亭心底倒是难得有了点儿怜惜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二更_(:з∠)_ 大声喊出来,这里留个伏笔,咱们以后再见! 第183章 经由太子妃这么一出事,陆长亭同朱棣足足耽误到了十月底,方才收拾好行囊,yù从应天启程。 燕王的队伍很快便出了应天府的城门。 待他们的身影远去之后, 方才又有一队灰扑扑马车组成的小商队缓缓地行出了城门。在其后, 则还跟了一辆瞧上去颇为贵气的马车。京师之中贵人多, 因而这马车也并未引起谁的注意。 当然, 也就不会有人知道, 正是那辆马车之上坐着他们的皇太子和皇太孙两位殿下。 而硬是待到那小商队一行人彻底离去之后,皇太子方才打马回宫。 很快, 城门口便归于了宁静。 只是没多久,这份宁静便被打破了, 两名骑马而来的人, 身着飞鱼服,停驻在了城门口。百姓们不由得朝他们投去了畏惧的目光, 然后赶紧离了三丈远。 张行瑜颇为遗憾地看了一眼远方。 竟是未能赶上。 他身后的人低声问:“千户?咱们还往前行吗?” 张行瑜摇了摇头:“不必, 回去吧。” 那人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 那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这话在他嗓子眼儿里过了一遍, 到底还是没敢问出口。 待回到锦衣卫所后,也始终没人知晓,张行瑜到底做什么去了。 陆长亭和朱棣一行人扮作了小商队,之所以会如此和大队伍分隔开,只是因为陆长亭更想要轻装简行,以便更快回到北平。而朱棣也有此意,于是他们便扮作了小商队,一路走的都是捷径。 此时在洪武治下,还是分外太平的,就算是遇上几个小毛贼,倒也绝不是朱棣身边这些饮血的汉子们的对手。 不过一路上他们倒也没遇见什么人…… 只十天的工夫不到,他们便已然要接近平燕府的地界了,实在比起去时不知道快了多少。 程二在马车外低声提醒:“再行半日,便要到前面的镇子上了。” 此时天气逐渐转凉,常有天光yīn沉的时候,陆长亭往外面望了一眼,灰蒙蒙的,黑云压低,正是天色不好时,就算再不通事的也知晓这是要下雨的征兆了。 “向前疾行,在雨落下之前赶到镇上。”朱棣低声道。 程二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便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这一路行得再顺畅不过,只是等到急行的时候,却偏偏被阻住了去路,整个队伍都不得不停了下来。这时候陆长亭也听见前面传来了一阵叱骂声裹着嘻笑声,其中还有着那么一点不太显的兵器碰撞声。若非陆长亭耳朵敏锐,怕是就要将这点忽略过去了。 “前头出了何事?”朱棣拧眉道。 一阵马蹄声渐渐近了,想来是被派出先行查勘的人回来了。 没多久,程二的声音便在车帘外响起了:“遇上几个贼匪了,前头刚劫了户行过的人家。王爷,我们……”前还是不前?这是个问题。 为了加快回到北平的脚步,他们带在身边的人并不多,所幸十来个皆是精锐,都称得上是以一当十的勇夫。但如今他们要护佑住王爷,要不要出这个头,要不要去拿下那些贼匪,便难免成了难以抉择的事。 就在程二心底微微犹豫的时候,朱棣已经掀起车帘,沉声道:“大明哪来的贼匪?若真是贼匪,那便应当立时剿杀!” 程二面上表情一松,心道果真是燕王行事之风! 朱棣便是从拼杀中成长起来的,xìng子又极为坚毅刚强,当然不会将几个贼匪放在眼中。对程二说完那话后,他便立即抽出了剑来。陆长亭瞥了一眼,不由得微微扬眉,这正是他特地为朱棣“定制”的剑。 陆长亭一脸平静,便也抽出了一把剑来,只是他这把剑便显得普通多了。他早已有自保之能,这时候当然不会有半分忧虑慌张。 此时马车之外,众人因为得了燕王的命令,已然纷纷抽出了兵器,只待一声令下便围到前方去了。 还不等朱棣开口,突然有个尖利的声音指着他们这头道:“这里……这里还有个商队!抢了他们!” 陆长亭:…… 他们还没冲上去呢,这倒好,那些贼匪倒是先将他们当做肥羊,磨刀霍霍下手yù宰了。 朱棣面色一冷,“还当真是一群贼匪!” 那发现了他们的人身材瘦小,面上抹了泥灰以模糊五官,手中还提着一把大刀,刀上沾了人血,使得他那猥琐的身影顿时变得狰狞可怖了起来。 “快来快来,快来抓住他们!”那人还分外热切地招呼着他的同伙。 别的贼匪也顿时如同闻到了ròu腥气一般,赶紧围了过来。 陆长亭这才将这些贼匪们都收入了眼底。 他们穿着清一色的灰衣,头上绑着黑巾,手中皆是提着大刀,至于长相便是有高有矮、有瘦有胖,一致的是他们都面露凶恶之色,眼底更是带着浓浓的贪yù。 陆长亭看着他们这副打扮,险些笑出声来。 嗬,还是个有组织的队伍! 不过陆长亭跟着朱棣这样长的时间,也隐约能判断出站在面前的人,究竟有没有武力,下盘上盘如何,功夫劲力如何,是否受过正规训练……很明显,眼前的这群人就只是空有其表,他们下盘虚浮,瞧着便只有一膀子力气和满腔的莽勇。 在燕王亲兵的跟前,就实在太不够看了。 “拿下。”朱棣冷声吐出两个字。 亲兵们闻声而动,朝着那些贼匪便围了上去。 方才还喊得起劲那人,指着他们的方向,扯着嗓子喊:“他、他们冲上来了……”他身后的一干贼匪也微微有些慌乱:“□□的这些人怎么比俺们还像贼?知死活!” 小个子的贼匪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咱们也冲啊!”说罢,便当先朝着燕王府的亲兵们冲了上来。 陆长亭就算看也不用看,都知晓这人会是个什么下场,于是当即别过了脸去,不再看这人惨死的模样。 只是预想中刀剑刺入血ròu的声音并没有传来,陆长亭重新看过去,顿时哭笑不得。 原来那贼匪喊得凶,却是个地道的怂货,到了燕王府亲兵跟前,受人家威势所慑,当即腿一软就地滚了下去,抱着亲兵的腿便大声喊:“降了降了,莫杀我莫杀我!” 朱棣想着还得留个人审问,便冲那亲兵点了点头。 亲兵一脚将那人踹开,很快便有人上前来将他拖了下去绑住了。 那头贼匪气得瞪大了眼,也不知用土话骂了几句什么。这时候亲兵已然近了,贼匪们仗着一身悍气,提着大刀就上。但他们身上的悍气,哪里能与真正从战场上拼杀出的人相比呢?何况燕王府的亲兵们向来都是经受极为严苛的训练,不然也轮不到他们跟在朱棣身侧。 不过一个照面,便有贼匪的脑袋落了地。 鲜血飞溅出去,那颗头颅正咕噜噜滚到了另一贼匪的脚边,他低头一看,那脑袋还睁着眼,瞧着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那贼匪被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有了一个害怕的,必然会引起连锁效应。 燕王亲兵个个面寒如铁,下手狠辣,以极快的速度震住了这群贼匪。 终于,他们忍不住掉头想要逃开。 然而亲兵们又怎会留给他们逃窜的机会?当即赶上前去,在他们正惊惧之时便如同切菜瓜一般,一手一个砍了了事。 一场“血战”也就一会儿的工夫便见了分晓,除却那先被绑起来的贼匪以外,另外还有两人被留下了xìng命,都是为了方便问话。 待亲兵前来复命时,朱棣低声道:“去前头看看如何了?若是还有余下的贼匪,一并杀了。” 亲兵应了声,快步朝着前方奔去。 这时那被留了小命的贼匪方才憨憨地抬起头来,一脸还没从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的表情。他们盯着朱棣冷峻的面容瞧了一会儿,然后又害怕地赶紧低下了头,好半晌才仿佛回过神了一般,结结巴巴地道:“王、王爷?”那不就是皇帝的儿子? 他们虽然目不识丁,更没甚道德底线,但对于皇帝的畏惧却是与生俱来的。 两人浑身一抖,竟是吓得尿了出来。 “王爷!王爷!”突然有个声音放声叫了起来。 紧接着响起的是亲兵斥责的声音:“闭嘴!” 陆长亭往那个方向看去,发现正在叫喊的正是那个最先怂了下来就地一滚的贼匪。 当先开口说要劫掠他们的,是他。带着贼匪最先往上冲的也是他。 这个贼匪倒是奇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的元宵快乐么么哒! 昨天作者君在外面和家人一起过元宵,回家就太晚了,倒腾了一会儿电脑后就睡着了。QwQ 第184章 朱棣看也没看那贼匪一眼。 毕竟不是谁都能同燕王爷说上话的。 倒是陆长亭对这人起了点兴趣,于是对程二道:“将他带过来瞧瞧。” 程二失笑:“一个土匪,有什么好瞧的?”话虽是如此说,但他到底还是朝着那边走了过去。而朱棣也默认了程二的举动。 那贼匪见有人搭理他了, 恨不得立即蹦到朱棣的跟前来才好。 程二伸手将他拎起来, 就这么提溜着到了陆长亭和朱棣的面前, “说吧, 你想说什么!” 贼匪盯着朱棣两眼放光, 再度扯着嗓子吼道:“王爷,小人和他们不是一路的!小人方才是瞧了你们几位功夫高强, 方才故意引贼匪来的……他们在此地为祸已久,却迟迟无人能将之制服。小人好不容易等到了几位贵人, 这才大胆想出了此策!求王爷饶我一条小命吧, 我愿将贼匪们的事都一一说与您听……” 陆长亭闻言,不由微微挑眉。这个贼匪果然和旁人不同。但哪怕这贼匪已经jiāo代了他为什么会有如此怪异的行为, 陆长亭却仍旧从他身上瞧出了几丝违和感。 “让他站起来我瞧瞧。”陆长亭出声道。 那贼匪看了看程二, 又看了看朱棣。 朱棣面色冷酷, 沉声道:“站起来。” 两边的亲兵立即放了手, 那贼匪这才有机会站直了身子。 陆长亭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然后猛地顿住了:“你是女人?” 程二被惊得倒退了两步:“小长亭,你说什么?” 朱棣倒是平静极了,只是看向那贼匪的目光变得更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2 章 了。 贼匪嘻嘻一笑,道:“正是!这位公子好目力!” 哪里需要什么目力?男女面相本就有所不同,陆长亭虽不精通此道,但却能一眼辨出男女来。 陆长亭抿了抿唇,并没有接她这话,而是再次发问,将主动权牢牢握于手:“你还有什么隐瞒的话没有说?” 对方尴尬地笑笑:“也并无什么隐瞒之处,就这个,就这个了……小人,不,小女子乃是那些贼匪强抢去的,为了保命,这才混入了他们之中,整日将自己扮得丑些……但我并没有为非作歹,而是在尽力去救那些被他们盯上的人,真的!你们莫要不信,你们可派人前去查看,方才他们抢了东西,还想要将那些被劫的人杀干净,是我拦下了……”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前去收拾残局的人回来了。 “燕王殿下,余下的贼匪皆已伏诛。”那人说着说着便拧起了眉:“被劫的那户人家,无一人幸免。” 陆长亭听完便立即看向了那女贼匪。 女贼匪顿时如同触了电一般,连连跳脚:“我我我没有说谎!当真……真的……应当还有活下来的人,你们……你们再去搜搜……还有两个孩子,对,两个孩子!” “孩子?”程二立即转过头问亲兵:“你们可见着了两个孩子的尸体?” 那亲兵摇了摇头:“这倒是不曾。” 庇佑fù孺,乃是人之天xìng,程二闻言,便立即带着几名亲兵再度往前去,想要搜寻到那两个小孩的下落。 等走到一半的时候,程二骤然回头,赶紧叫上了女贼匪:“你在前头带路。” 女贼匪忙不迭地点着头,生怕陆长亭等人将她杀了。 待女贼匪和程二等人一走。 剩下两个活捉的贼匪已经害怕到了极点,浑身打着哆嗦,想要求饶却都不成句。 陆长亭不由得皱了皱鼻子,他怎么觉得似乎闻见了一股尿骚味儿?等他低头一看,那两人身下还真成了小溪流。两个大男人,至于么? 朱棣当即也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令人将他们拎到了一边去。 “四哥,我们也前去看一看吧。”周围还倒着不少尸体,血腥气和尿骚气混合在一起,实在有些辣眼睛。 朱棣点了点头,扶着陆长亭一块儿上了马车。车轮重新转动起来,朝着前面行进了过去。 很快,马车便再度停住了,紧接着陆长亭也听见了一阵小儿啼哭的声音,想来年纪应该不大。陆长亭赶紧掀起了车帘往外看去。谁知道先入目的却是一片狼藉,马车、行李破破烂烂、歪歪倒倒,周围还躺着了零星几个人,瞧着都没什么气儿了。 陆长亭在战场上已然没了什么知觉,但这时候见了却不免心中一紧。 陆长亭浅浅地呼出一口气,当先跳下了马车。 没一会儿,便见程二牵着一个孩子从旁边破败的小庙里出来了,他身边的亲兵怀里还抱了一个,正是那裹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喉中发出了哇哇的哭声。 陆长亭先看了看程二手里头牵着的孩子,那孩子约莫八岁的模样,不过男孩子长得晚,所以瞧上去个子并不怎么高。这也就罢了,那孩子走起路来,脸上的ròu都圆嘟嘟地直颤抖。倒是让陆长亭陡然想起了在记忆深处的安喜。陆长亭心底陡然便软了下去。 瞧他这样子,以前在家中应当也是极为受宠的,却遭了这样的横祸…… 陆长亭主动走了上前,低声问他:“你叫什么?” 对方呆滞地瞧着陆长亭,却怎么也不肯开口说话,看起来像是吓傻了一般。 看着小胖子那张煞白的脸,陆长亭倒是越发想起了安喜。陆长亭伸手碰了碰他的肩头,见对方没有抵触,这才改碰为抚,最后转至轻拍。 这般熟练的动作,看得一旁的人都傻眼了。 程二忍不住笑了笑:“行行行,这孩子给你了。”程二看了看那小胖子,低声道:“你是想起安家那小子了吧?” 陆长亭抿唇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程二干脆松开了小胖子,走到另一亲兵那边,去将那个还在哇哇大哭的孩子接了过来:“嗬,这个小家伙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得很……” 朱棣站在一旁,对这两个孩子是半点兴趣也无,只低声道:“再检查一遍尸首,确认有无活口。” “是!” 众亲兵再度散开,搜寻起了地上的尸体。 朱棣转过身目光冰冷地看向了女贼匪:“你还有话没说完,现在便说吧。” 女贼匪咬了咬牙,道:“你当真是燕王?当今皇帝陛下的第四子?” 朱棣没说话,只冷冷地看着她。 女贼匪被看得浑身发寒,忙看向了陆长亭。 陆长亭不明所以地回看了一眼她,难道这人是觉得他看起来像是个好说话的吗?那可就是打错算盘了!陆长亭暂时放下了那个小胖子,转身走到了朱棣的身边。 女贼匪双眼一亮,仿佛有了救兵一般。 朱棣的脸色却是冷得愈加厉害了。 陆长亭当然不会在此时给她什么好脸色,立时跟着面色一冷,道:“你既是他们抢回去的,那为何能随他们一起出来行打劫杀人之事?” 女贼匪对上陆长亭的双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忙道:“我、我原是为了保全自己,便、便假意说给他们出些主意,好叫他们能经营得更好。他们没甚学识,多有依赖于我,我便、便混成了个军师模样的地位……但我给他们出主意的时候,可从来没出过什么坏主意!我一人力量有限,逃不出去,便只有竭力去改善我所能改善的事……” 女贼匪说完,见陆长亭和朱棣依旧是一脸漠然,这才咬了咬牙,又道:“就这么一段时日,我也知晓了一个大秘密!” “秘密?关于那些贼匪的?”陆长亭这倒是来了些兴趣。 “正是!在他们身边数日,我也隐约知晓,他们并非自愿做了贼匪,而是收了人的钱粮,受人指使,方才在此做了山匪!但别的……我却实在不知晓了。想来这事也事关重大,他们并不大在我跟前提起。我会知道这些,都还是他们一时争执说漏了嘴。” 陆长亭也觉得奇怪。 这处地界并非什么贫困之地,怎么会有贼匪出现? 这些贼匪瞧上去都是些没甚文化的人,应当多是乡民,又或是地痞流氓出身。但他们再没文化,也应当知道当了贼匪是什么下场。这正是洪武年间,百姓安居乐业,民风纯朴,衣食充足。他们怎会愿意做贼匪呢?自古以来,若非是王朝**至极,民不聊生,百姓食不果腹时方才多山贼外,其他时候实在少见!毕竟当贼匪的代价着实太大了! 陆长亭的又一疑惑,在这女子口中解开了。 朱棣也来了兴致:“有人指使?除了让他们做贼匪外,还有指使什么?” “别的应当没了,当然,兴许是我没听见。我想应当是没有的,因为自两月前,他们便多有不耐,想要再抢最后一次便脱了这贼匪衣,回家娶媳fù做些小生意去。其中有些人却不同意。这才致使他们吵起来,让我听了个清楚。” “他们难道就不怕指使他们的人,见他们离去,来找他们算账吗?” 女贼匪小声道:“听他们的描述,背后那人应当许久都不曾出现过了。” 陆长亭心底顿时觉得好笑。 那背后指使之人可绝对不算聪明! 人要沦为草寇,并且要心甘情愿一直兢兢业业干下去,有太多的先决条件了……很明显,那人只当一笔钱粮便能收买住一群混混,但他却不想想,没有了那些先决条件,这些贼匪又能坚持多久呢? 还有,这人到底是何打算?玩这样一手,是yù做什么?对官府不利?还是说,对大明不利? 莫怪陆长亭联想得太多,实在是近来白莲教的事令他忍不住多想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么么哒! 这个女贼匪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第185章 (情人节快乐!) “他们,他们也许知道一些,总该比我知道的多。``”女贼匪看向了后头被亲兵押起来的两个贼匪。 “去将人带过来。”朱棣面色冰寒地道。 陆长亭转头看了他一眼。 看来是和自己联想到一处去了。 另外两个贼匪早就被朱棣的身份吓了个魂不附体,这时候再被带过来, 生怕这些亲兵也就跟刚才砍菜切瓜杀了其余人那样, 也将他们两个宰了。待程二刚开口问话, 他们便赶紧磕了几个头, 结结巴巴地道:“大人有问, 小人定然、定然不敢隐瞒……” 待结结巴巴地为自己求了饶后,那两人才抢着道:“来找我们大王的, 是个书生!”“不是书生……只是个小白脸,但说话恶dú凶恶得很, 哪有这样的书生?” “大王?”陆长亭怪异地看了那贼匪一眼。 “从、从戏文里学的……” 陆长亭差点笑出声。就这么一群乌合之众, 就连这都是从戏文里学的,却还能为祸一方, 真当起了强盗!若说其中没有点依仗, 他们怕是早早就被官府剿个干净了……在洪武年间便有如此不法之事, 便有这等污浊的官员了? 陆长亭忍不住又看了看朱棣, 朱棣也正巧在看他,二人眼底都带着冷意,显然再度想到一处去了。 “那个人都吩咐了些什么?”程二冷声问。 那两人便又继续抢着回答:“吩咐了我们守在这边山头,只有等收到他们消息才能下山离去!”“还让我们竭力收容那些市井混混,和无家的孤儿,留在山里将他们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他叫我们要抢钱杀人,但却不能总做这笔买卖,只要在当地略有些名就行了!” 嗬,抢劫杀人还要做个营销,搞出个名声来! 陆长亭面上露出了几分冷嘲之色。 “他、他还让我们……” “让你们做什么?” “抢些过路的读书人秀才,将他们抢回去,让他们抄写一份东西。” “抄写什么内容?” 这二人却挠了挠头:“咱、咱不识字啊……” “东西呢?” “大王,大王身上!” “去找。”朱棣朝程二使了个眼色。程二点了点头,便立即转身去了。 “莫要再说什么大王了。”陆长亭冷声道:“谁人胆敢称王?不要命了吗?” 那二人赶紧捂住了嘴,露出了惶惶不安的神色。 陆长亭指了指那女贼匪:“你们可知她是谁?” 女贼匪瞪大了眼:“你不信我的话?” “一面之词,我当然不信。”陆长亭冷冷地道。 女贼匪的肩膀顿时塌了下去,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颓然之中。原来这个瞧着好说话的公子,却也不输那燕王的气势,自己别说指望他能说两句好话了。 那两人道:“她是我们大……不,大哥抢回来的,要做媳fù的!不过这女子太难对付……后头还成了那什么,军、军什么来着?” “军师?” “是是是……” “此次下山抢钱,可是她提议的?” “不、不是!是大哥,说太久没抢过钱了,兄弟们都不够花了,这才又下山来的。她平时跟大哥说的话,都是些鬼话!什么让我们穿一样的衣服,才能有什么气势……都是鬼话!” 陆长亭看向了女贼匪,女贼匪忙笑了笑:“嘿,嘿嘿,都是骗他们的……要是穿以前那身,五花八门各不一样的,官府来了他们就地装良民就成了。但若是穿成这般模样,任谁瞧见都会起疑心的。” 那两个贼匪闻言,瞪着眼骂道:“果然都是鬼话!你这小娘皮!……” 程二刚好在这时候走了回来,一脚狠狠揣在那贼匪身上,两个都跟着一块儿倒了地。 “闭嘴吧你们!”程二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忙将手中的东西呈到了朱棣的跟前,朱棣伸手接过来,展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串俊秀的文字,越往下看脸色便越加难看。 陆长亭好奇地凑了上去:“写的什么?”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侧过了身子,好让陆长亭能更清晰地看见他手中托着的那纸手信上的内容。 陆长亭粗略扫了一遍,脸色也慢慢变得难看了起来。这背后的人怀的可不是什么好心思,不过这人也没什么好脑子。他只知当今洪武帝便是起义出身,历朝皇帝都皆是如此。于是便想了个主意,收买些人做贼匪,日后好起义推翻大明。这些人都是从百姓中选出来的,抢了富人去救济穷人,想必能在民间博得不少的好名声,待到时机成熟,便可掀起滔天大浪。 对此……陆长亭只想说两个字。 脑残! 自古起义者甚众,但真正成功的又有几个?哪个不是做到了天时地利人和,众多条件齐备之下方才坐了这方江山! 而且这人怕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些被他收买来的混混,在抢劫过一次之后便尝到了银子来得快的甜头,之后便舍不得放下这个营生了,而抢来的钱分给兄弟们花一花,谁还乐意去给什么穷人?若是有这个善心,他们便不会是混混了!若是有理智有文化,他们也就不会来当贼匪了!所以从一开始,背后那人就选错了对象,也选择了一个馊主意! 让良民为贼匪,为以后的起义打下基础,这得是何等“奇思妙想”啊! 朱棣将纸捏成了一团,但是突然想到这或许要呈给洪武帝,于是又将纸团给展开了,递给了程二:“收好。”朱棣顿了顿,又道:“这人是笨了些,但他背后却还有着一张更大的网,说不定连着些大明官员,说不定连着些其它地方的贼匪……光靠着一处想要实施他的大计定然不行,他定然会将此法在多处实施,多安排些贼匪,好待日后有人牵个头,便能有一呼百应的贼匪们。”朱棣冷笑一声:“这个算盘打得歪了。” “所幸已经快近平燕府了,先将他们带走,等回了平燕府,递了消息回应天再说。”陆长亭道。 他们虽然心中愤然,但却不能越界管事。纵使真有官员与之勾结,另有百姓为之蛊惑,他们却也不能擅自chā手去管。这可不是什么不平之事,杀了坏人就行了。这些都得洪武帝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3 章 态点头,派下谁来处理,便是谁来处理。 “嗯,说的是,走吧。”朱棣转身上马车。 程二看了看那两个贼匪:“那他们……” “留着xìng命。”陆长亭上了马车,回转过头道。这两个贼匪肯定是要带到洪武帝跟前去的,此时当然不能死了。 程二点点头,让出位置来,好让周围的亲兵上前将那贼匪押起来。 女贼匪松了一口气。 陆长亭坐进马车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忙掀起了车帘:“让那两个孩子到马车上来吧?”说完,陆长亭还看了看朱棣,当然还得经过朱棣的同意才好。 朱棣对陆长亭的话向来没什么意见,便轻轻点了一下头。 程二应了声,将小胖子和另一个小孩儿都带了过来。 陆长亭将襁褓接过来,这才看清里面并非是个几月的婴孩,而是个瞧上去有一岁多模样的小孩儿。怎么放在襁褓里头? 这时候小胖子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低声说:“他不会走路。” “先天缺陷么?”陆长亭低吟道,将那个孩子放在了一旁的软垫上。他和朱棣一人一条腿挡在了孩子身旁,正将小孩儿夹在中间,倒不会在马车中颠簸了。小孩儿许是哭累了,这会儿已经闭着眼咬着小嘴睡过去了。 小胖子还有些害怕,就蹲在马车里,并不敢坐。 陆长亭看了有些不忍,就伸手将小胖子按了下去:“坐着,端正地坐着。” 小胖子害怕地点点头,双手撑着下面这才缓缓坐了下去。这小胖子瞧着竟是比安喜小时候还要胖些,坐的时候都有些吃力。 “你叫什么?”陆长亭问。 “周、周……周远炽。”小胖子舔了舔下唇。 “他是你弟弟吗?”陆长亭指了指旁边的孩子。 “算,不,也不算……他,他是二娘的孩子,是、是弟弟吧?”小胖子不确定地道。 看来小的是庶出。 “他又叫什么?” 小胖子皱着眉,费劲儿地想了半天:“不、不知道。不,不是,是不认识,不认识他的名字。不会念。” “那别人怎么叫他?” 小胖子目光黯然,憋出了一句:“爹、爹叫他乖儿子。” “还有,还有二娘叫他嘘嘘。” 陆长亭面色有些怪异,嘘嘘?这是什么名字? 小胖子抬起眼来,小心地看着陆长亭,同时还拽了拽自己的衣袖,像是在借此缓解紧张。 陆长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知道刚刚发生了何事吗?你们为何会遇上贼匪?可愿与我说说?” 小胖子抿了抿唇,半晌才开口说起了他们的遭遇。 周老爷是个举人,要去平燕府内做个小官儿,便带了妻儿举家前往,谁知路上遇了贼匪。不过是个小官儿,身边当然没什么本事好的护卫,那些贼匪抢了他们钱财,知道周老爷是个小官儿后,就干脆将他们一家都杀了。 唯有小胖子和那个小孩儿被留了下来,的确是在女贼匪劝说之下留了他们的小命,用的正是那指使之人曾经吩咐过的一点,说是要收留孤儿……女贼匪便是说这两个小孩儿便当孤儿收养,因为年纪小,以后不会记得父母被杀的事,是最好洗脑的对象。贼匪们一想也是,这才留下了他们。 看来那女贼匪还是有一分急智的! 作者有话要说:  "qing ren"节快乐啊宝宝们!(*3) 第186章 自遇了贼匪之后,一路倒是再没遇见什么意外,很快便平安抵达了北平。:3w.而那三个贼匪也被关入了县衙大牢之中。毕竟他们将来是要jiāo给洪武帝的,自然不能关在私牢, 而应光明正大地关入县衙。 马车停在了燕王府的门外, 马三保并一干下人涌了出来。 朱棣心系亲兵营, 待下了马车便又命人牵了马来, 带着程二就往亲兵营去了。 陆长亭则是带着周家兄弟跨过了燕王府的门。 马三保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侍卫怀中的周小弟, 低声道:“陆公子,这是?” “先带进去吧。” 马三保点点头, 走在了陆长亭的身侧。 陆长亭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马三保身量竟是长了不少, 已经快要到他的个头了, 他那张清秀的面孔也有了变化,渐渐展现了些青年气, 显得越发地稳重可靠了。 马三保注意到陆长亭打量的目光, 忙笑了笑, 这才展露出些许羞涩来:“陆公子?” “没事, 只是发觉你长高了些。” 马三保面上笑意更浓,“是长高了一些……”马三保还想多说点什么,但是发现他们还在往王府里走,便就此住了嘴。 而这时候小胖子因为害怕抓紧了陆长亭的手,陆长亭自然将注意力都挪回到了小胖子的身上。 待走进了花厅后,管家便上前来询问:“陆公子,这两位小公子是……这该如何安排才好?” 这管家如今也学聪明了,知道陆长亭在王府中顶小半个主子,这时候自然是尊敬地询问陆长亭的意见,而不敢擅自做主,又或是死板地等待燕王归来。 其实这会儿陆长亭也有点犯难。 燕王府中没有女主人,更没有小主人,自然也就没有照顾孩子的熟手。将周家兄弟带回到燕王府中,该如何安置?该jiāo予谁来照顾? “你先端些点心茶水来。”陆长亭道。 管家点点头,忙安排了下去,但是他却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候在了花厅中,等着陆长亭的吩咐。 这厢下人突然道:“纪姑娘和小纪姑娘听闻主子和陆公子归来,yù前来拜见。” “小纪姑娘?”陆长亭有些惊奇,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他怎么半分印象也没有。 旁边有个小丫鬟抬眼看了看陆长亭,和陆长亭身边的周家兄弟,随即大着胆子道:“就是汤,汤家小姐啊。她认纪姑娘做姐姐了,就、就连姓名都改了。” 原来是汤月啊…… “如今改作什么了?”陆长亭问。 那小丫鬟歪头看着他,面露惊讶之色。 陆长亭这才想起来女子闺名不能随意挂在嘴边说起的,何况小丫鬟也不一定知晓。 陆长亭心念百转,陡然想到了……这两位不就是女子吗?她们应当更为细心,想来能将周家兄弟照顾得更好。 “去,去将她们请过来。” “是。”下人立即退了下去。 待吩咐完后,陆长亭才走到了椅子旁坐下。 “你坐那儿去。”陆长亭指了指另一边的椅子。 小胖子却就那么抬眼看着陆长亭,半点要挪动步子的意思都没有,就像是只有待在陆长亭身边,方才觉得有所依靠似的。 陆长亭沉默了一下,然后默许了小胖子的行为。 周远炽长得虽然胖,但却并没有惹人厌烦的xìng格,尤其在父母刚刚命丧在贼匪手中的时候,周远炽表现得乖巧极了,正因为这样,才使得他胖胖的外表也显得让人怜惜了起来。 幸好另外一个小东西也睡得正香,并不怎么哭闹。陆长亭也才有着充足的耐心陪着他们。 没多久,下人便带着纪紫蓝和汤月过来了。 方一进门,纪紫蓝便笑着一拜:“公子。”汤月跟在她身边,也低低地喊了一声“公子”,多的话多的语气都没有,像是牢牢跟随着纪紫蓝的步伐。 陆长亭抬头看过去,发现这两人身上也有了极大的变化。 纪紫蓝穿着雪青色的袄裙,头发却是梳成了牡丹髻,这分明是已婚fù人才会梳的发髻。而且瞧她这身打扮,衬得温婉秀美极了,那股子仿佛天生的媚意已然从她身上消失,再难寻到一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纪紫蓝何时嫁的人? 陆长亭再往后看去,汤月的打扮也已然变了。她梳着桃尖顶髻,穿着藕色的袄裙,打扮也颇似已婚fù人,不过汤月年纪小,还有着一身的少女气,过分艳丽的眉目也依旧。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陆长亭不由出声问:“你们何时成的婚?夫婿是何人?我半点不知晓,这贺礼都未准备。” 纪紫蓝面上挂着微笑,瞧着还带出了一点端庄的意思。 “两月前便成婚了,那时公子太忙,便不曾告诉公子,今日知道便也是一样的。若公子现在要补上贺礼,我同汤月便厚着脸皮要一要,不过么……一份即可了。” 陆长亭脸上也涌现了点笑意:“恭喜。”纪紫蓝和汤月能有归宿,能终于得了欢颜,也是好事。 这时候纪紫蓝却看了看周围的人。 陆长亭看了看她,心中会意,便转头道:“劳烦管家在此候着,管家先带人出去吧。这里不用留人了。” 管家连忙点头,让下人抱着周小弟出去了。 周远炽却是不肯动,死死地拧着陆长亭的衣摆一声不吭,看着倒是让人不忍心了。 “算了,便让他留着吧。” “是。”管家这才带着人退了个干净。 马三保出去的时候,面上倒还闪过了些许失落之色。 陆长亭此时当纪紫蓝要与他说重要的事,毕竟之前他借着朱棣之手,弄了个cāo纵舆论、打听民情的小组织,因着纪紫蓝聪颖机变,陆长亭便让她去接触了。现在他回到了北平,纪紫蓝会来向他禀报这个小组织里的事,实在再正常不过。 自然的,也是不能轻易被别人听去的。 “说吧。”陆长亭道。 纪紫蓝抿了抿唇,微微躬身,而后低声道:“公子,我与汤月成婚了。” “嗯,我知道,你方才已经说过了……” 纪紫蓝并不说话,只慢慢抬起头来盯着陆长亭。 陆长亭口中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发觉到了这句话中的另一层含义。 这句话可以说是纪紫蓝和汤月分别成婚了,但还有一层含义是……陆长亭掩不住面上的不可思议,他看向了纪紫蓝,又看了看汤月。 汤月死死抿着唇,乖巧地跟在纪紫蓝的身后。 陆长亭将她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遍。终于从她们的表情中,肢体语言中……看出了那么一些亲密感和甜蜜感。这二人…… 陆长亭为了避免误会,指了指纪紫蓝,又指了指汤月:“你同她在一处了?” 这真的是明朝吗?女子竟是这般的大胆前卫!女子相爱,便敢梳了fù人髻嫁给对方了! 陆长亭虽为男子,但他如今也成了个断袖,再见女子相爱自然没别的心思,震惊过后便只余下几分佩服了。 此时还不待纪紫蓝说话,汤月就已经先娇羞地点了点头。 陆长亭面上的表情最后定格在了笑容之上:“恭喜新婚,贺礼定然是要备的,未能赶上你们的昏礼,倒是有些可惜。” 纪紫蓝闻言,这才如释负重,脸上的表情都显得轻松了许多。她笑道:“什么昏礼?我们并未举行仪式。只是有一日……我们突然觉得情之所至,便应当换个身份在一起了。于是我们托人采买了新衣和新首饰。第二日醒来,我们换了新衣,用了新首饰,梳上fù人髻,便是人fù了。” 陆长亭听过后,倒并不为她们觉得遗憾,反倒还觉得有些意思。 情之所至,好像这样就足够了。 相比之下,他和朱棣……陆长亭还颇有些汗颜。倒还不如人家女儿痛快。 纪紫蓝道:“本来我还担心公子不能接受的,我与汤月都靠王府收留,都得了公子和燕王的恩惠。但我们却……却有了这样颠覆世俗的情谊。若是公子无法接受……” 陆长亭摇摇头:“这有何?男女都是人,人有情怎还会刻意去分对方是男是女呢?” 纪紫蓝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事要告知公子,汤月已更为我姓,日后便叫纪韵了。余音绕梁,有韵而味长。” 汤月,不,是纪韵,正眼巴巴地顶着纪紫蓝,满眼信任崇拜之色。 陆长亭微微一笑:“嗯,好。日后你也可将纪韵带在身边。” 纪紫蓝反应过来陆长亭的意思是说,纪韵也可接触那些事。纪紫蓝当即又躬身道了谢。纪韵从身后抓住了她的衣袖,二人都有些激动。 大抵对于她们来说,自己是第一个坦然接受且祝福了她们的人。陆长亭眨了眨眼。所以啊,日后为了能让更多人无法在他和朱棣的跟前指手画脚,说出反对之言,如今便只有握紧手中的权力,使自身越加壮大。 紧接着纪紫蓝便细细说了组织里的事。 其实这个小组织也就零星几个人,其中三个还是朱棣友情赞助的。不怪朱棣对这不上心,而是朱棣还未曾意识到这个东西的威力所在。陆长亭也不在意,这时候人少才好,人少才更容易接受他传达下去的意思。 待将这些事都说完了。 陆长亭方才提到了周家兄弟。 “虽然有些冒昧,但还是要问一问,纪姑娘可会养孩子?”陆长亭问。 纪紫蓝一怔:“我虽没有孩子,但我却照顾过一些小姑娘。”说罢,纪紫蓝便看向了周远炽:“公子可是要我照顾这位小公子,和方才被下人抱出去的那位小公子?” 纪紫蓝背后的纪韵倒是双眼一亮,像是来了些兴致。纪韵年纪不大,只是以前在汤家被磋磨得狠了,才显得半点生气也无,整个人都暮气沉沉极了。如今当然大有改变,那股属于少女的天真好奇也就出来了。 “正是。” 周远炽却是害怕地将陆长亭的衣摆抓得更紧了,连连念道:“不、不,不不……” 纪紫蓝无奈一笑:“这位小公子似乎有些怕我?” 陆长亭摸了摸他的头:“他年纪更长,你们照顾也确实不大合适。你和纪韵照顾外面那个吧,这个……便留在我身边好了。” 纪紫蓝点点头,随即又道:“公子日后不必称我纪姑娘,称名字便是。” 陆长亭点头,也不过分讲究这些繁琐礼节。 “那你去吧。” “是。”纪紫蓝带着纪韵走了出去,很快将周小弟接手带走了。 周远炽咬了咬牙,像是想要去将弟弟追回来,但最后到底还是停在了陆长亭身边,一步也不肯离开。 陆长亭硬下心来,先让下人带了周远炽去洗澡。而后自己也终于有了工夫沐浴换衣。待到一切忙完,朱棣便归来了。 “如何?”陆长亭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4 章 朱棣。 朱棣面色柔和:“无事。那个小胖墩呢?” “让人领去洗澡了。” 朱棣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即便陷入了思考之中。陆长亭也没有打扰他,只同朱棣一块儿坐好,等着下人将饭菜盛上来。 这时候有下人带着周远炽进来了。 周远炽埋着头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陆长亭伸手把他的脸抬起来,周远炽脸上已经挂着两串泪珠了,鼻涕也有点往外涌的趋势。陆长亭觉得有些好笑,当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从丫鬟的手里接过了手巾给他擦了擦脸。 “坐吧,与我们一同吃饭。”陆长亭道。 朱棣朝周远炽看了一眼,注意到他一身肥ròu,模样又有些憨,当时便忍不住拧了拧眉:“怎么……怎么长得这样胖?” 周远炽有些怕他,闻言忙往后缩了缩,还抱住了自己圆圆的肚子。 陆长亭看得哭笑不得。 “好了,胖有什么关系,减肥就成了,总能瘦的。” 周远炽小声道:“瘦不好……” 陆长亭更是哭笑不得了。 “怎么不好了?” “太瘦容易生病。”周远炽说完,忙补了一句:“我娘说的。” 陆长亭严肃道:“太胖更容易生病。” 周远炽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真、真的吗?” “真的。” “那、那我还是变瘦吧……” 朱棣又扫了一眼周远炽,瞧着这一幕总觉得像是陆长亭在与安喜说话一般。从前长亭便特别喜欢那个安喜,如今见了周远炽,不会是因在思念安喜才将这个小胖子留下来了吧?朱棣心中有些淡淡的吃味,看向周远炽的目光便更不喜了。 小胖子敏感极了,对朱棣的目光有所觉,忙往陆长亭的方向挪了挪。但是他因为胖不太好挪,所以不得不先跳下凳子,撅起屁股搬凳子,然后再吃力地坐回去。 陆长亭看着他这么一串动作,都觉得ròu勒得难受。这周远炽真得减肥啊! 因为有朱棣在的缘故,周远炽低着头吃得飞快。而陆长亭和朱棣也不好当着个孩子的面说什么亲密话,便也只有沉默地吃饭。待到吃完饭后,朱棣便看周远炽越加不顺眼了。 实乃阻碍他和长亭亲热的存在! 陆长亭注意到朱棣的表情,不由转头问他:“四哥不喜他留在燕王府?”虽然周远炽是很像安喜,也的确让陆长亭心中一软。但人有亲疏之分,陆长亭当然还是以朱棣的意愿为重。 朱棣摇头道:“一个孩子,留着吧。” 陆长亭点头,没再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 “另一个呢?”朱棣问。 “我让纪紫蓝抱走去照顾了。” 朱棣点点头,道:“长亭等我一会儿,我去处理些事。” “好。”陆长亭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让下人们收拾了桌子。 朱棣一走,周远炽就显得自在多了,只不过还是少言寡语得很,倒是刚才说起胖瘦的时候,他说话最多了。 陆长亭见他眼圈微红,就知道他应该是想起他娘了。陆长亭也没有凑上去安慰周远炽。这时候安慰远不如让他自己好好发泄一番来得好。伤痛是要自己走出来的……何况父母离开,哪个孩子不会悲痛呢?周远炽要难过,便让他安静地难过一会儿。 这厢朱棣让下人在前面带路,走进了一处院子。 “燕、燕王?”纪韵走出来,猛地见着了朱棣,吓得立刻跪了下去。 “纪紫蓝呢?” “纪姐姐在、在里面。”纪韵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脖子。毕竟朱棣一身气势太强了。 朱棣大步走了进去。 纪紫蓝乍然见了朱棣也有些诧异,忙跪地请安,小声询问了来意。 朱棣看了一眼放在床上的襁褓,道:“那是长亭让你们照顾的?” “是……”纪紫蓝的声音有些微颤,她不知道那小公子是个身份。见朱棣找上门来,纪紫蓝才骤然生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来。这、这不会是燕王的骨ròu吧? 纪紫蓝早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一些陆公子和燕王的关系……他们之间的亲密,尤其当纪紫蓝和纪韵在一起之后,便更有所明悟。 …… 所以陆公子将燕王的孩子jiāo给她,燕王得知后,怒火中烧,便上门来了? 纪紫蓝眉头皱了皱……燕王、燕王怎能如此对不起陆公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四哥:嗨呀好气呀,百合组都结婚啦!!! 第187章 “吱呀”一声,门从内被推开。 朱棣来得快,走得也快。 他的身影很快自门外消失,纪韵瞥了一眼被合上的门板, 小声问:“燕王是什么意思啊?” 纪紫蓝低声道:“……我也, 我也说不好, 但燕王既然有言, 令我们好生照顾那小公子, 那我们便好生照顾就是。” 纪韵凑上前去,纤纤手指划过了纪紫蓝的脸颊, “可我瞧你怎么不大高兴?” 纪紫蓝摇摇头:“我只是……只是想不明白,燕王为何带了个孩子回来, 难道……”纪紫蓝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难道燕王要背着陆公子做些薄情之事吗?” “纪姐姐你说什么?” “无事。”纪紫蓝起身往外走, “你且等等我,我去取些东西来。” 纪韵点了点头, 待纪紫蓝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门外, 她方才低声喃喃自语道:“燕王同陆公子也是那种关系么?燕王要不忠于陆公子了?”“幸而我有纪紫蓝。” 纪韵笑了笑, 起身走向了床上的襁褓。那小孩儿脸上并无忧愁, 还睡得正香。 她与纪姐姐日后定然没有子嗣后代,眼下有个孩子照顾也是有趣! 从应天府归来,自是骤然放松了不少,陆长亭这一觉便睡得长了些。待晨间时,陆长亭还睡得迷迷糊糊,朱棣便已然起身yù往军营去了。 陆长亭拢了拢被子,懒懒地翻了个身:“四哥去吧。” 就在这时候,陆长亭察觉到脸上被捏了一把,又听朱棣的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响起:“周家兄弟便留在王府中吧,jiāo予纪紫蓝养着便是,日后……说不准有些用处。” 陆长亭含糊地应了一声,闭着眼便又沉沉睡去了。 待到陆长亭再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懒洋洋地起了身,由丫鬟伺候着洗漱了一番。很快有人送上了食物。陆长亭将点心捏在手中,骤地想起了清晨迷迷糊糊之时,朱棣在他耳边说的话。 周家兄弟留在王府……日后说不准有些用处? 用处?什么用处? 陆长亭眸光微垂,是他想的那个用处吗? 用一个汤家暂且堵住了洪武帝赐婚的意图,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但若是有了子嗣后代,一切便都有商量的余地了。 丫鬟见陆长亭半天不动,不由小声道:“陆公子,可是今日的食物不合公子的胃口?” 陆长亭摆摆手,恢复如常,捏着手里的点心便送到了口中。那丫鬟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待用过饭后,陆长亭先去见了邹筑墨二人,待向老师请了安后,陆长亭犹豫了一下还是令人备马车往庆寿寺去了。道衍待他也算尽心尽力,他既然回到北平,便该前去拜见一番。否则……待日后道衍再见了邹筑墨,怕是越加脸色难看,邹筑墨说不得又要与他说一说道衍是个何等危险的人物。 “可是陆公子?”马车刚抵了庆寿寺外,陆长亭便听见了一个小沙弥出声道问候的声音。 “你怎知是我?”陆长亭掀起车帘走了下去。 陆长亭在北平早已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尤其他那张脸和一身风姿,俨然成为了他的招牌。因而当他刚一走下来,便立即吸引了无数目光。 还有人小声议论道:“听闻这陆公子拜了道衍主持为师……” “难怪一身出尘风姿……” 陆长亭听见他们的议论声,还有些忍不住失笑。拜了道衍为师,便能有一身好风姿了?道衍在他们脑子里,究竟是到了何等地位了。 小沙弥的声音将陆长亭的思绪拉了回来:“主持早就知晓陆公子会前来,因而便令小僧在此处等候。” 这样神奇?看来道衍果真是有大本事的。陆长亭点了点头,请那小沙弥在前面领路。 而此时燕王府外却来了几人,自称来自应天府,手握太子书信,要传于陆长亭陆公子阅。燕王府的亲兵不敢轻易将人放进去,因着自家王爷才刚从应天府回来,怎的紧跟着就来了书信?他们心中起疑,便将人挡在了外头。 这厢陆长亭也进了禅室,见了道衍。 道衍身着玉色□□,坐在茶盘之后,正抬手动作缓慢地冲着茶,见陆长亭走进来,道衍便将茶杯放在了陆长亭的跟前。 “道衍师父。”陆长亭先唤了一声,才坐了下来。 道衍没有说话,只指了指手边桌案上放着的书本,乍看外壳像是经文一样的东西。 陆长亭伸手取过一本,翻开来看,却发现里面是别有洞天。 “这是……” 道衍神色淡然,眼底还渐渐带出了一丝不屑:“我瞧你那位邹老师并非总结应对科举技巧之能人,既如此,便只有由我代劳了。” 果然,道衍还是抓住了机会贬上邹筑墨两句。 陆长亭没有立即应声,而是先低头看起了手中的书本,逐字逐句……待看过之后,陆长亭陡生出了醐醍灌顶之感。若说邹筑墨便是将所有知识尽教于他,那么道衍便是将这些知识都串了起来,告诉你,何时该用这些所学,何时该用那些所学。前者学识气息更浓,后者实用xìng更佳。是难分高低,不过后者显然对科举作用更强。 陆长亭合上书本,面上这才难得冲道衍绽出了个笑容:“让道衍师父为我cāo心了。” 道衍闻言,面色多有和缓,随即满不在乎地笑道:“能让长亭满意便好。”这话说得倒像是陆长亭更重要些。哪有老师的架子? “师父言重。长亭怎会有不满意?” 道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反倒将陆长亭看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心中暗道,日后待道衍便更真诚些就是。 陆长亭看了会儿道衍煮茶。 道衍突然看了他一眼,道:“坐不住了?” 陆长亭这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道衍早就知晓他和朱棣的关系了,便也就诚实地点了点头。 “去吧。” 陆长亭也不犹豫客气,大方地站起身来告了辞。待走到门边的时候,陆长亭才骤然想起一事,遂转头问:“师父当真是神通广大,竟连我会往庆寿寺来也算准了?” 道衍漫不经心地道:“什么神通?不过是想着近几日你应当回北平来了,便让小沙弥日日在寺外等候,等不等得到你,便瞧你心中是否有我这个老师了。” 陆长亭愣了愣,心中倒是骤然有了点不一样的滋味儿。 “学生告辞。”陆长亭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陆长亭到了军营,陪着朱棣一同用了午饭,陆长亭还到校场上去较量了一番。没多久,天色便晚了。两人方才一同往王府回去。 等刚到王府外,便有亲兵拥上来,道:“燕王殿下,有人自称乃是应天府来客,奉太子命传书于陆公子,小人不知真假,便未将人放进去。” 太子派来的? 陆长亭当即下了马车,“人在何处?” 那亲兵忐忑地看了看朱棣,生怕燕王责怪自己,谁知燕王却是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竟像是带着些赞赏意味。 亲兵登时便一头雾水。 这……这拦了太子的人,万一真是太子派来的怎么办?王爷竟是半点也不怪罪他?王爷果真心胸豁达,待下属和蔼! 陆长亭见到了那自称是太子派出的人。 一共五人,五人都面色严肃,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面上倒是并无怨色,瞧着倒是训练有素得很。 光看他们这副打扮,陆长亭便已经信了一半。 “书信在何处?”陆长亭并不与他们寒暄,而是当先问了最关键的事。 有一人站了出来,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双手呈上:“唯陆公子能拆阅。” 朱棣从背后缓步走来,笑道:“连本王也不能瞧?” 那人抿紧了唇,并未说话,也不知是未将燕王府放在眼中,还是不知该如何与燕王对话,生怕得罪了燕王。 陆长亭将手中的信展开,道:“既然几位如此慎重,我便也不请几位入王府了,请各寻住处罢!还望莫要怪我招待不周才好。” 那人绷着脸道:“不敢。” 陆长亭转身道:“四哥,回府吧。既是重要的书信,怎能在此地就拆开来看呢?” 朱棣忍不住笑了笑,察觉到了陆长亭言语之中的维护之意,于是便顺着道:“长亭说的是,我们走吧。” 于是陆长亭大大方方地拿了信,也无比爽快地将那五个太子派来的人扔在了燕王府外。 待陆长亭的身影一消失,那五人中,便立即有一人不悦道:“一个身无功名之人,何来如此大的派头?东宫倒是都镇不住他了!” “他是太子看重之人,不得无礼。” “他能如此高傲,便容不得我发发牢骚了吗?” “牢骚?”男子冷笑道:“你可知陛下寿诞时,太子派人将陆公子请到东宫,却有人得罪了这陆公子,是何下场吗?” “什么下场?” “你一辈子也不会想知道。”男子再度冷笑:“真当太子仁慈,便能容得下你我待太子的客人不敬吗?你记住了,这陆公子,是太子的客!太子的贵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病了好几天。好好休息了一下才回来码字。 188.第188章(修bug) 陆长亭坐在窗下拆着信, 拆到一半时,他忍不住朝朱棣看了过去。朱棣正注视着他,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像是半点兴趣也无。 “四哥不过来与我一起看吗?”陆长亭扬了扬手中的信。 朱棣摇了摇头:“不必,你看便是。” “真不看?” “嗯,你的信,四哥便不看了。”朱棣说着低头端起了茶杯,再不往陆长亭这边看来。 陆长亭也不再多说, 当即便将那书信拆了个彻底。信中字迹很快便入了眼帘。 的确是太子朱标的笔迹。 陆长亭微微低头, 逐字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5 章 句地看了下去。 待看到结尾处,陆长亭的脸色已经微微变了。朱棣注意到陆长亭的表情变化, 却并未询问信上写了什么。 陆长亭合上了手中的书信, 低声道:“查出来了, 我们刚从应天府启程, 便查出结果来了。” “是谁人在背后动的手?”朱棣这才出声问了一句。 “柳妃。” “柳妃?”朱棣微微皱眉,半晌才从记忆的角落里将这个人扒拉了出来:“太子次妃?早已被拿下的那个柳氏?” 陆长亭点了点头:“谁也不曾想到,她会留这样一手。不过还有一点未明。” “什么?” “她早已伏法,又怎会算到日后太子妃会搬到何处居住呢?如此, 她又怎么下手设风水阵呢?就算她留下了宫女来完成她的遗命, 那些宫女也总不会是个个都精通风水,无论太子妃在何处,都能随心所yù地变幻风水阵吧?所以……这风水阵关键所在何处,仍旧无人知晓。只是有人供出了柳妃而已。” 朱棣沉声道:“皇宫坚固如铜铁,尚且有如此jiān人……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是啊。”陆长亭不由得低头深思起了这件事的后果。 白莲教渗透如此之深,倒是比那明教还要可怕三分了。如今洪武帝当政且不说,日后轮到朱棣做了皇帝,他又岂能容忍半分? 不过现在能有所发现也是好事,至少有了警觉心,日后也能有意识地去寻找这类人,以限制白莲教的力量。如若日后他当真中了科举,入了朝堂,那么他便会竭尽所能将朝堂之中潜伏的这类人拿下。待朱棣登基时,想来能干净不少了。 “不过长亭也不必忧心,燕王府虽小,但却足够安稳。”朱棣淡淡一笑。 陆长亭回以一笑:“嗯,我自是信四哥的本事。” 至于信上别的内容,陆长亭倒是没有再提了。 其实看到信时,他也有些心惊。皇宫之中存有这等心思诡谲之人,却无人知晓,直到有人相继遭了罪,方才揪出背后凶手。这令太子朱标感觉到了浓浓的不安,甚至是和陆长亭一样的心惊。两次都是身边人出了乱子,如今朱标再难信他人,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朱标将信任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朱标在信中,先是谢过了陆长亭,而后还与陆长亭诉说了之前匆匆将陆长亭叫入宫中处理太子妃一事的歉意。最后便告诉陆长亭,日后宫中若还有这等消息,他便会立即书信告与陆长亭。 最后这一句,叫陆长亭惊住了,甚至是心跳忍不住加快了起来。 宫中若有消息,便书信告知于他。 这……这不相当于是朱标主动将皇宫的消息动向递到了他的跟前吗?连耳目都不用安chā,便能得知这些。他该说朱标太过信任他,还是朱标着实心xìng纯朴? 陆长亭花了好长的时间,方才平复下了微微鼓噪的心跳。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丫鬟低声询问的声音:“陆公子,那位周小公子醒了,这……这该如何处置呢?” 陆长亭听见那丫鬟的称呼,还有一瞬间的恍惚。想他初到北平时,这些人也是唤他一声“陆小公子”,没成想一转眼,他便在北平燕王府中长成“陆公子”了。 “派个丫鬟去哄一会儿,若是饿了,便拿点心给他。”朱棣开口吩咐道。 外面的丫鬟乍然听见朱棣的声音,还呆了呆,随后才赶紧应着声道:“是,主子。” 那丫鬟一说周远炽,陆长亭倒是先想到了纪紫蓝。 朱棣突然开口道:“今日晨时我与长亭说的话,长亭可还记得?” “记得。”陆长亭不知他怎么突然又提起了这个。紧接着才听朱棣道:“既然将周家兄弟jiāo予纪紫蓝抚养,不如便让纪紫蓝暂代燕王府中女主人之职,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朱棣的双眼紧紧盯着陆长亭的眼,似乎是为保证不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陆长亭眨了眨眼,道:“好。” “长亭不会觉得心中不快?” “为何不快?因为代了女主人之职?”陆长亭失笑:“我本不擅长这些,可你又因我的缘故,这燕王府再无女主人打理。你我在外忙碌,府中若无心思细腻之人把控,怕是不好。若纪紫蓝愿意受累,那便再好不过了。” 朱棣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既长亭如此说,那我便令人去传纪紫蓝了。” 陆长亭“嗯”了一声,想了想,他又道:“将汤……不,纪韵也叫上吧。” 朱棣应声,起身走到门外,将下人派了出去。 不多时,纪紫蓝便携着纪韵前来了。 虽然纪紫蓝的目光极力掩藏,但陆长亭还是从中窥到了几分怪异。 陆长亭倒是没有急着问出口,他端了茶杯坐在一旁,静静听朱棣与纪紫蓝说话。 等陆长亭将茶水都抿到口中之后,才骤地想起,他将朱棣的杯子拿来喝了。 陆长亭垂眸看了看手中的杯子,那厢纪紫蓝猛地跪地道:“蒙燕王殿下看重,紫蓝必不敢辜负燕王与陆公子期望!” 陆长亭转头看了过去,见纪紫蓝面上神色激动,她身后的纪韵也同样是如此,便知道这事算是敲定下来了。 陆长亭低声道:“不过如此紫蓝便要cāo劳许多了,可能忙得过来?” 朱棣突然冷飕飕地看了陆长亭一眼:“紫蓝?” 陆长亭从善如流地改口道:“纪姑娘。” 纪紫蓝愣了愣,随即心中暗暗失笑,倒是记住了日后不再提起称呼一事。纪姑娘便纪姑娘罢,不过一个称呼,哪里就能显出亲疏来了?瞧燕王酸的……纪紫蓝可是不敢招他。 朱棣这才将头又扭了回去,道:“你们回去吧,管家自会来寻你们。” “是。”纪紫蓝不敢多作停留,忙带着纪韵快步离开了。 管家早就得了命令,虽然一头雾水得很,但也还是遵从燕王的吩咐去寻了纪紫蓝,将许多事都jiāo移到了纪紫蓝手中。待从那院子里出来后,管家才忍不住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主子是怎么想的呢……罢了,我若想得通,那才怪哉……” 这厢陆长亭瞥了瞥朱棣的面色,出声道:“四哥,方才纪紫蓝瞧我的眼神怎的那样怪异?” 朱棣低低地笑了一声,道:“大约是想着她与纪韵都在一处了,而你我却还未修得正果……” 陆长亭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朱棣又道:“想来长亭及冠时也不远了,四哥不急。” 陆长亭:…… 及冠之时他们还没有等到,圣旨倒是被他们等到了。 燕王府中摆了香案,接了圣旨。 洪武十九年,洪武帝朱元璋诏命永昌侯蓝玉为征虏大将军,延安侯唐胜宗、武定侯郭英为左右副将军。 而燕王朱棣则被命为左参将,随军北征塞外残元。 待陆长亭听完圣旨的内容后,才骤地发觉这和预想中的有所不同。这一仗打的是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啊…… 陆长亭搜寻了一番记忆,这才想起是他记错了。他还当接下来便是第七次北伐了,实则才轮到第六次北伐而已。这次北伐中原是没有朱棣参与的,而如今却因为朱棣多次立功,入了洪武帝的眼,便有了这么个磨练和镀金的机会。 陆长亭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倒是正好,磨练的次数越多,朱棣只会越发地大放光彩,叫洪武帝不断地见识到这个四子的优秀出色。 朱棣接了旨,谢过了传旨太监。 待陆长亭回神时,那传旨太监一行人已经离开了。 朱棣转过身来,面上掩不住遗憾之色:“长亭及冠时,怕是未必在北平了。”圣旨下来,他们便要开始准备,不久就要动身。毕竟拖沓下去的话,他们便无法在规定日前抵达会和地。而这次北征谁也不知道会延续多长的时间。打仗么,几个月,甚至半年都是常见的。 陆长亭对此倒是满不在乎:“无事,在何处并不重要……” 朱棣笑了笑,道:“重要的是同何人在一起是吗?” 陆长亭对上朱棣深深的眼眸,不自觉地道:“是。” 朱棣的眸色变得更深沉了,陆长亭装作没看见一样,缓缓地移开了视线。朱棣脸上慢慢浮现了笑容,随后才将程二叫了进来,嘱咐了程二一些事宜。 …… 陆长亭与朱棣在北平还未歇上几日,便又匆匆收拾了行囊,yù随北征大军而去。 出发前一日,邹筑墨特意将陆长亭叫到了院子中,嘱咐他不管在何时何地也莫要忘记读书,陆长亭自然是连连应承。这厢待他一走出来,便见道衍站在了不远的地方,倒像是在等他。 “道衍师父。”陆长亭大步走上前去,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道衍,以道衍的xìng子,不大可能是来表达不舍之情的。 道衍是个实用派。 “要随燕王前往?”见陆长亭走近,道衍直接了当地便问出了口。 “是。” 道衍也没多说什么,只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绣囊。陆长亭见状,也不掩饰自己的惊讶:“锦囊妙计?” 道衍伸手托住了陆长亭的手背,掌心薄薄的茧抵住了陆长亭的手,倒是带给人一种异样的安心感。道衍淡淡道:“你会用得上的。” “那便……多谢了。”陆长亭也不客气,将那锦囊直接收了起来。战场上危机四伏,万一真有用得上的时候,那便是多了个活命的机会。这样的好东西,陆长亭怎会推拒?别的不说,他对道衍的本事还是极为信任的。 “道衍主持,您怎么在这里?”一个丫鬟寻了过来,忙道。 道衍看向那丫鬟:“走吧。” 丫鬟点点头,向陆长亭见了礼,这才带着道衍离去了。陆长亭猜测朱棣应当还有话要与道衍说,便也就看着道衍离开了。而他则是去见了纪紫蓝。 周家兄弟还在纪紫蓝那处呢,走之前总得嘱托两句。 如今纪紫蓝已经掌了不少权于手中,但她所住的院子倒仍旧是从前那个。这并非王府下人怠慢她,只是纪紫蓝觉得那处住着更为习惯,便也不再挪动地方了。 陆长亭的脚步声在幽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里头的人听见脚步声后便立即迎了出来。 走在前头的是纪韵,纪韵见了陆长亭有些惊讶,她低着头与陆长亭道:“姐姐在里头,我叫姐姐出来……” “不必了,若是方便,便带着我直接进去就是。” 纪韵似乎有些畏惧陆长亭,她始终没有抬头,瓮声瓮气地道:“方便的,陆公子随我来。” 有纪韵带路,陆长亭踏进了屋子,等往里走上几步,陆长亭便看见了小胖子周远炽的身影。他端坐在桌子前,垂着头,看上去沉默寡言得很。 而纪紫蓝则坐在一边,极有耐心地低声与他说着什么,因为听见脚步声近了,纪紫蓝便打住了话头,转头向陆长亭看了过来。 “陆公子来了。”纪紫蓝忙站了起来。 而桌边的周远炽听见声音,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眼通红地看向了陆长亭的方向。 纪韵见状,顿时知道这个情况怕是有些难以解释,于是忙道:“陆公子,我和姐姐可不曾欺负过他……” 陆长亭清楚这二人xìng子,当然知道她们不会。于是点了点头,随后冲周远炽招手道:“过来。” 若他没猜错,应当只是周远炽在特殊情况之下,将他当做了依靠,而他不在身边,周远炽自然便觉内心无依,待再见到他的时候,双眼难免就红了。 若说周远炽如何思念他倒不至于,只不过是恰好他将周远炽收留到了王府中,周远炽失了亲人,又正值年纪小的时候,才会有如此反应。 陆长亭抬手抚了抚周远炽的头顶,周远炽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问:“我……我以后要跟着她们了吗?可、可她们是女子,我、我不能和她们住在一起。”说着周远炽的脸便红了。 陆长亭没想到,周远炽年纪虽小,这男女大防的事儿倒是这么清楚了。 纪紫蓝笑道:“将我和纪韵当做是姐姐便可,你年纪小,将我们当做婶娘也成。” 周远炽脸上更红,拉着陆长亭的袖子,小声问道:“我、我不能跟着你吗?” 陆长亭面露遗憾之色:“不能,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了。” “去、去做什么?” “打仗。” 周远炽一下子就变得紧张了起来:“打仗?我、我知道的,会流血的……那、那怎么办?”周远炽紧张地绞了绞手指头,“那我、我能去吗?” “当然不能。” 周远炽胖胖的肩膀一下子就塌了下去:“这样啊……那、那我等你回来吧。” 陆长亭又抚了抚他的脑袋:“这几日过得怎么样?” 周远炽憨憨地道:“很好……吃得很好。” 旁边的纪韵这才松了一口气。 纪紫蓝倒是一直镇定得很,仿佛已经看穿周远炽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陆公子放心吧,燕王殿下jiāo代下来的事,我一定会细心办好的。” 陆长亭已经见识到了纪紫蓝的能干之处,时而还忍不住感叹一声,从前在那样的地方实在埋没了纪紫蓝,不过转念一想,若是没有那段特殊的经历,或许便没有今日的纪紫蓝了。陆长亭对纪紫蓝的信任还是较为深厚的,所以当即便道:“你的本事我自是信的。” 纪紫蓝眼底有些压不住的神色激动,道:“多谢陆公子信任。” 陆长亭瞥见纪紫蓝眼底的神色,心底暗暗感叹。 他这算是不经意间鼓舞了纪紫蓝,并获得了对方一腔投桃报李的热血? 安置好周家兄弟之后,陆长亭方才准备离开。 待陆长亭走到门口时,周远炽突然问:“你、你姓陆吗?” 陆长亭转过身来点了点头:“是。” “哦,我、我知道了……”周远炽涨红了脸。 陆长亭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倒是也没追问。 …… 洪武十九年,燕王朱棣又献上了一批可疑之人到洪武帝的跟前。这些受人指使落为草寇的家伙,很快就被定了罪。而同时,燕王朱棣也加入到了北征的行列中。 寿诞之时便对朱棣颇为嫉妒的人,此时不由更为嫉妒了。 能受洪武帝派遣,才是真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6 章 得用的信号。 189.第189章 燕王府一行人收拾包袱,日夜兼程,先是抵达了应天,正式领了旨, 得了任命,随后才同大军一块儿出发。 而就在应天,陆长亭与朱打了个照面。也就是这时,陆长亭才知道这齐恭王朱, 乃是洪武帝钦点的北伐大军右参将,正与朱棣职务相当。不过幸而古人早有左比右高的规矩,否则……依陆长亭看,那朱的尾巴怕是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朱表情闪了闪,竟是冲着陆长亭露出了个笑容来。 只是这个笑容在陆长亭看来, 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不对味儿。之前在应天府的时候, 朱被他那样狠狠坑了一把,现在还能笑得出来?这可不符合朱的xìng子。除非是这会儿他见了自己, 心头正憋着什么坏呢。 于是陆长亭只回敬了一个冷冷的眼神,便没将朱放在心上了,甚至可以说, 他半点都没有放在眼中。 朱的面部表情有一瞬的变化, 不过这一瞬很快就过去了。 陆长亭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心头还觉得有点好笑。看来之前在应天府给他的教训还比较惨烈,这让齐恭王知道学聪明些,不要太过情绪外露了。 朱棣也看见了朱,朱棣冰冷地扫了他一眼,便拉着陆长亭走远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低声道:“四哥这样待他,不会有事吗?”这朱可实在能作妖,从前哪怕他再讨人嫌,朱棣也不见得会如此直白地表现出自己的厌恶和冷漠。 朱棣淡淡道:“从前是不曾触到我在意之处,而如今他敢对你不逊……”朱棣没有将这句话说完,但未尽之语哪怕他不说完陆长亭也能懂得。 陆长亭忍不住伸手极轻、极轻地挠过了朱棣的手背。 因为动作太快,幅度又轻,因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朱棣反握了一下陆长亭的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松开。 因为行程紧急,陆长亭并未进宫去见一面朱标。只有朱棣倒是进宫见了见洪武帝,顺便还与洪武帝说了那贼匪的事,令洪武帝一面提高了警惕,一面也对朱棣大加夸赞。 很快,他们便动身从应天府离开了。 大军开拨,光是行军便要耗费不少时日。 原本陆长亭还一身紧迫,等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就骤然松懈了不少。幸而走之前邹筑墨和道衍都强行塞给了他书本、作业,一路倒也不会无聊。陆长亭很愉悦地在马车里扮演起了好学生的角色。 朱棣倒是事务有些忙,毕竟身为左参将,地位不低也不高,需要常参与到日常事务中也就罢了,还得多向蓝玉、唐胜宗、郭英等老将学习。否则此次出行倒是白来了……毕竟仗打得再多,也需要学习老将的经验。他们身上的东西往往都是瑰宝。 如此,路途倒也充实。 这样行了几日后,大军便迎来了第一次扎营。 朱棣为燕王,朱为齐王,二人地位虽然不比大将军和副将军,但到底是皇室子弟,待遇自然不比将军低。宽大的王爷帐子里,也就方便了再容下一个陆长亭。 军中众人不知陆长亭身份,还当他与程二都是这燕王的护卫,只是这个护卫瞧上去年纪小了点儿,模样文弱了点儿……军中是个讲谁拳头大的地方,看向陆长亭的目光难免就有了些不屑轻视。 这模样的能跟着燕王做护卫,蹭些贵气。他们这些却只能当个小兵,天天去战场上拼杀,与敌人的残肢和同伴的血ròu打jiāo道……啧! 陆长亭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无比自然地跟着程二一块儿进了朱棣的帐子。 朱棣还在帅帐没有归来,陆长亭便大方地先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水喝。 在外头他当然还要讲究一二,但在朱棣的帐子他就不会有半分拘束了。 程二跟着在陆长亭身边坐下来:“你日日待在马车里,一步也不见出来,做什么呢?” 陆长亭转头对上了程二的目光,觉得程二的眼底似乎带上了一点探究的味道。这有什么可探究的?难道说程二慢半拍地开始意识到了他和朱棣的不同寻常? 陆长亭从怀中掏出来一本书,摆在程二的面前:“就这个。” 程二抓起书翻开看了看,轻笑了两声,道:“这玩意儿……实在无趣,我还当你躲在马车里看些坊间话本,春.宫.图册呢……” 陆长亭:…… 他又听程二接着道:“毕竟你当年年纪还小时,不就爱看这些了吗……” 陆长亭:……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程二怎么还记得?他是不是得干脆将程二的脑子挖出来得了? 如今再说起当年被朱棣发现他那里有民间色.情话本的时候,陆长亭都仍旧觉得这实在太过黑历史。 这时候帘帐突然被掀开了,朱棣大步走了进来,斜睨了程二一眼。程二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危险,忙识相地闭了嘴。只是等闭嘴之后,他才微微纳闷起来,他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程二哪里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落在主子的眼里,已经成了一种调戏。那还了得? “可有不适?”朱棣走到陆长亭手边,先问过之后,便就着陆长亭的茶杯端起来喝了个干净,看模样是渴得有些久了。 程二就算是见着这一幕,都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陆长亭扫了程二一眼,见他丝毫不动,便干脆不再关注他了,只将目光落到朱棣的身上:“没有不适。”长久的锻炼并非无用功,相反有用极了,至少在身体素质上有了极大的提高,路途之中已经无法给陆长亭带来疲累了。 朱棣面上表情一松:“那我便放心了,你好生休息。” 陆长亭注意到了他的未尽之语:“还要出去?” “嗯还有事与蓝将军商讨。” 蓝将军说的便是蓝玉了。 程二笑了笑,chā了句嘴:“主子是特地为小长亭回来了一趟?” 朱棣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嗯。” 程二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回没说错什么吧? 陆长亭摸起自己的茶杯,又倒了杯水递到朱棣的手中:“四哥去吧,我在帐子里歇会儿。” “嗯。”朱棣这才放心地离开。 程二摩挲了一下手指,总觉得这主子跟小长亭待一块儿的时候,他似乎有点儿……chā不进去话。程二拍了拍身上压根不存在的灰,站起身道:“小长亭你继续读书吧,我也先过去了。” “嗯。”陆长亭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将自己的书给拿了回来。 程二摸了摸了摸鼻头,他不就提了一句坊间话本吗……小长亭又记上仇了?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程二乖乖地退了出去。 帐子里很快归于宁静。 帐子外时不时会传来脚步声,说话声……不过陆长亭习惯了一会儿之后,倒也捧着书看了下去。 直到……帘帐再被人掀动。 能进燕王帐子的当然不会是一般人,也不会是陌生人,所以陆长亭连头都没抬,更没出声说话。 那脚步声渐渐近了,然后在陆长亭的跟前顿住了。 陆长亭没有说话,那人也没有说话。 许是等得有些不耐了,那人从鼻间发出了一声轻嗤。 陆长亭立时就听出了声音里的不对劲儿,这声音他有些耳熟,但又算不上太熟悉,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燕王府的人……于是陆长亭这才抬起了头。 那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身锦衣华服,好不贵气。 “原来是齐王。”陆长亭慢腾腾地站了起来,面上神色淡淡,谈不上不尊,但也没有多少敬意。左右早已经与这朱撕破脸了,他还何必摆出弱势的姿态呢?这又不会令朱良心发现,就此改过再也不与他为难。 要他看,这朱还是没学聪明,不过表面上会扮两下罢了。朱若是真聪明,就不该闯到兄长的营帐里来。 陆长亭心底嘲弄,面上却是半点不显:“齐王可是有事要寻四哥?” “四哥?”朱笑了笑,那笑容里还带了点儿轻蔑和嘲笑的味道,“陆公子还真当自己是皇家亲戚了?” “我从未将自己当皇家亲戚,我只是燕王的义弟,称他一声‘四哥’,就连皇上和太子都不曾说什么,齐王觉得有何处不妥?”陆长亭陈述的只是一个事实。 但是听在朱的耳中,就成了陆长亭又拿洪武帝来压他。 朱难免又想到了那次应天大宴上闹出的不堪,心情顿时好一阵翻腾,他扬起脸来,接连嗤笑了两声,道:“牙尖利嘴得很……不知是从哪张床上练出来的?”朱脸上的讽刺和憎恶之色登时再明显不过。 陆长亭极为厌恶别人这样的恶意揣测,尤其是朱这张嘴说出来,简直拉足了陆长亭的仇恨。 朱却不知死活,还笑道:“是秦王?还是燕王?还是说……太子的床你都爬过了?”朱眼底的嫉恨再不作丝毫掩饰。 陆长亭毫不客气地反讽道:“瞧来齐王殿下对自己大哥的床一往情深啊!你想爬?你嫉妒?那可有些不大好……这若是被皇上知道……” 朱瞪大眼,脸色涨红:“你、你……你……”竟是被陆长亭这番胆大包天的言论气得喉头哽住,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 190.第190章 “我竟不知老七有这样的心思。”朱棣冷硬又低沉的声音陡然在帐外响起。 “四哥?”朱本能地感觉到一阵心悸, 仓皇地转过了头。原本他是丝毫不惧这个四哥, 但当他看着四哥朱棣面色黑沉地走进来时,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不自觉地站直了, 就像是即将接受检阅的士兵一般。 等朱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灭自己威风的动作后,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陆长亭就看着朱掩饰不住地露出了恼羞成怒的表情。 如果不是朱的xìng子和嘴太烦人了些, 陆长亭会觉得这人挺好笑的。 “怎么不说话了?”朱棣走进来, 在陆长亭身边站定, 冷冷问道,“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与我说一遍。” 若是换做往日,朱早已嚣张开口, 丝毫不顾朱棣的脸色。但此刻他对上朱棣的目光, 却有种喉头哽住,什么话都说不出的感觉。气焰都平白矮了人一头。 我这是怎么了?朱咬了咬牙,摆出强硬的姿态:“四哥听错了, 我什么话也没说。” 陆长亭微微傻眼。 这时候朱居然用起了装傻的招数? 陆长亭都不吃这一套,朱棣当然更不会吃。 朱太久没有与这个四哥打jiāo道, 他是半点也不知晓他这位四哥究竟有着什么样的xìng子。所以当朱棣冷冰冰地捏住他的手腕, 说:“老七从何处学来的怀习气, 竟是喜欢上说谎了。” 朱棣常年与士兵、残元打jiāo道,手劲儿非常人可比。陆长亭这样再加以训练都始终难敌朱棣,何况朱?朱猝不及防,当即就痛呼了一声:“你干什么?” 然而身为兄长,教训弟弟无可厚非。何况朱棣又并非是在欺辱他,朱自然只有受着。 朱从朱棣冰冷锐利的目光中明白了这一点,当即后背发寒,忍不住再度一哆嗦,嘴唇都跟着白了:“四哥……四哥,四哥快松开……”什么强硬的话,倒是不敢说了。 “需要帮你回忆一遍吗?”朱棣的语气越发地冷了。 陆长亭都忍不住转头将朱棣看了好几眼,因为他此刻的态度实在太过坚决又冷酷。朱棣是不yù再在朱跟前蛰伏了吗?陆长亭的心里竟是不自觉地生出了些激动来。 不过这份激动很快就消散了。 因为陆长亭从朱的脸上发现,朱根本就未感受到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朱咬着牙,反手去抓朱棣的手背,口中极为不快地道:“四哥这是干什么?堂堂燕王难道为了这么一个人,就如此对待你的亲弟弟吗?” 朱棣看了看他费劲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的模样,突然松手一推,朱就这么仰了后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陆长亭看着这一幕,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齐王怎么脚下连站也站不稳?” 朱脸上青白jiāo错:“……好、你好……” 不等他说完,陆长亭就一口截断了他的声音:“我很好,就不劳齐王cāo心了。” “你……” 朱棣居高临下地扫过了他:“老七是自己走出去,还是我让人请你出去?” 朱闻言,立即便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是不愿让人见到自己被朱棣削了面子的模样,对于朱来说,让他丢脸比让他死还要难过! “如今日这般不着调的话,以后老七是千万不可再说了。”朱棣淡淡道。 朱低头看了看青紫肿胀如猪蹄的手腕,咬咬牙:“就算我说错了,便值得四哥如此对我吗?” 朱棣面色冷酷:“什么叫就算你说错了?老七,这话你敢在太子、父皇跟前说起吗?” “那分明就是陆长亭污蔑……”朱说到这里,气焰陡然就灭了。因为他根本没从陆长亭和朱棣的脸上看出半点焦灼,反倒只有如出一辙的漫不经心,还有一丁点儿挂在面上的对他的嘲讽。朱陡然意识到,这两人是站在一方的,又怎会放过他?这朱棣可不会为他说半句话! 是他今日不该来! 他挑错了时候! 朱不甘心地咬了咬牙,一句话也不说,转头大步走了出去。 陆长亭看着他灰溜溜却还硬要强装气势的身影,忍不住再次笑出了声。 “就这样放他走?”陆长亭转头看向了朱棣,只是紧接着陆长亭就忍不住一愣。 朱棣面色yīn冷,目光深邃:“当然不会这样简单,日子还长着……”言下之意便是不会轻易放过朱的意思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并没有说什么。齐恭王朱在历史上就是个惯会得罪兄长的人,但古人到底是讲究血缘亲情讲究到了极致,所以就朱这样惯会作死的小能手,也依旧坚挺地活到了永乐年间。 朱棣没有要继续与那朱纠缠的意思,他抬手拍了拍陆长亭的肩膀,顺着这个姿势变为搂,就这样搂着陆长亭往里走去。虽然明知道陆长亭不可能吃亏,但朱棣还是多问了一句:“方才没事吧?” 陆长亭摇了摇头,问他:“这几日可有收获?” 说到这个,朱棣脸上的表情才放得欣喜了不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7 章 有。他们不愧为老将,确有许多地方可学。” 陆长亭点点头,和朱棣坐到一块儿,听他闲聊了起来。 朱则被两人抛到了脑后去。 那厢朱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帐子,待站定后,他才发觉到自己刚才竟然腿软了,到这时候都还没能缓过劲儿来。身后有侍从赶紧跟了上来,朱一脚踹在了那侍从的身上:“滚!”侍从乖乖趴伏在了地上,连动也不敢动。 等朱站直了身子,却见周围的人朝他投来了诡异的目光。朱深呼吸了一下,眸光变冷,不过倒是陡然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没干再发他的脾气。 有了这日后,朱自然是不甘心的,陆长亭也早猜到以他的xìng子,不作妖才是奇怪。朱此后自是日日都想摸进朱棣的帐子来,找个最佳的时机来为难陆长亭,非要从陆长亭的脸上看见畏惧之色方才肯放心。奈何次次都不成,反倒是守在燕王帐外的士兵,看着朱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偏生朱自己还毫无所觉,真真迟钝到了极点。 陆长亭么,也就乐得拿他当个笑话看了。左右朱的那些话对于他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 如此行了一段时日,他们终于摸到了残元的踪迹。 大军再度扎营下来。 陆长亭继续泡在帐子里,颇有点闲得快要长出蘑菇的感觉。 不久之后朱棣回来了,陆长亭连头都没有抬,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等待着朱棣开口说话。谁知道朱棣迟迟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陆长亭不由得疑惑地抬头朝他看去。这一看,陆长亭才发现朱棣的脸色有些不大好。 “四哥,出什么事了?”陆长亭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书,甚至忍不住往前蹭了蹭。以朱棣的xìng子,若非是什么大事,他绝不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朱棣淡淡道:“老将虽好……” 陆长亭心下已经明白了一半。老将虽好,但若是跟着他们,哪里还有朱棣发挥的余地呢?那些老将可以在未上战场之前,毫不吝啬地教与皇子王爷们打仗的经验,但是等真正到了战场外,他们却未必肯让皇子王爷们往上冲了。若是别的皇子,许是乐见其成的。毕竟都是天潢贵胄,谁乐意去战场上拼杀,冒着随时都要丢命的危险呢? 但朱棣却不同。 朱棣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提升自己的实力。何况以他的xìng子和实力,怎会容得别人这样将他搁置一旁? “那朱呢?”陆长亭问。 朱棣面色更冷了。 “他被分到了?”陆长亭又问:“为什么?” 朱棣拉过他的手,缓缓在他掌心写下了一个字。 那是一个“郭”字。 陆长亭眸光闪了闪,这时候想起来了道衍曾在闲聊时与他说起过的朝堂局势。那时道衍对他说,进士入朝并非是会写些文章策论,知晓清正廉洁就好。你还得知道朝堂之上,谁与谁是同乡,谁与谁是连襟,谁与谁是翁婿,谁与谁是师生……种种关系在朝堂之上织就了一张大网。明初这些都尚且不显,但这些复杂的关系网会在日后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猖獗…… 那时道衍就曾与他提到过,齐王朱次妃郭氏,乃是郭英之女。 所以这是……翁婿之间的照应了? 而朱棣却偏偏与任何一个武将都拉不上关系。自然的,就无人这样百般为他着想了。陆长亭眸光闪了闪……这一仗没那么快结束,看本事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陆长亭正yù出声抚慰朱棣不快的心情,这厢朱棣倒是先恢复了情绪,他笑道:“不必说这些了,我不愿将这些不快带给你。他们不愿我chā手,但未必我真的就chā不了手了……” 虽说将在外,便是将军之令为大。 但是朱棣燕王的身份终究是带着天然的优势。 陆长亭摩挲了一下掌心,道:“四哥,我让咱们王府亲卫带了些东西来……” 话说到这里,陆长亭发现朱棣定定地看着自己。陆长亭疑惑地看了回去。 朱棣道:“……咱们。” 陆长亭:………… 四哥你的关注点错了吧? 191.第191章 明初有火器,在元末明初时, 朱元璋部将胡大海进攻绍兴时, 便有投入到战争之中使用了,而火器也的确起到了不小的效果。因而明开国以后, 大量火器投入到了军中。 明火器更是很快到达了巅峰时。 但程二却没见过眼前这样的火器。 “这个……模样倒是有些奇怪。”程二摸了摸下巴, 低声说。 陆长亭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他轻轻点了一下脚尖,道:“工艺有限,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这玩意儿叫迅雷铳。” “有些像三眼铳。”程二道, 面上难免带出些不在意之色。 三眼铳shè程近,不比□□,装填又满, 威力更小, 面对铁甲步兵时杀伤力着实不足。因为这玩意儿满身缺点, 因而虽投入到了军队使用中, 但却少有受人喜欢的时候。 陆长亭淡淡道:“这不是三眼铳。”只是吸收了三眼铳的优点而已, 同时还吸收了鸟铳的优点。鸟铳又称火绳qiāng,明嘉靖时才传入, 这时候当然没什么人知道, 陆长亭也懒得提起,免得还要后续的解释,所以他只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说了。 程二拿起跟前的迅雷铳,低声道:“这有何用?” “先拿来试试……它可连发五弹。”迅雷铳的优点实在多得多。它能集中火力连发,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了,何况它的准头和shè程都不错,若在弹yào来不及装填时,可及时取下圆牌,倒转qiāng杆用□□头刺杀敌人。 这玩意儿还轻! 它只有五斤左右重量。 对于当时拥有火器的军队来说,这已经属于极为轻便易携的火器了。 程二双眼一亮,正待说话,却见主子在一旁沉稳冷静,顿时觉得自己这副模样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 程二按捺了好一阵,才问:“小长亭,这东西你从何处弄来的?” “弄?”陆长亭摇摇头:“只是令风水铺子里的人制了个风水物出来。”就跟人家民间工匠做些烟花bào竹一样。名头当然不会跟火器扯上一点关系。 程二双眼更亮:“原来如此!此物、此物真可作风水物?” 陆长亭嘴角翘了翘:“在我手里是能的。” 程二笑了:“是是是,小长亭的本事……谁能比?” 朱棣这才淡淡道:“日后若有机会,此物该大加生产才好。” 陆长亭心说以后还有能连发二十弹的呢。 但工艺水平实在达不到……眼下说再多也没用。 陆长亭带了这玩意儿来,一是为了维护他和朱棣的安危,二是借着风水的名头将此物推上战场。算一算,朱棣命人呈到应天府去的图纸和样品应该也都到了。 那边洪武帝得了东西,这边正巧实践出个名堂,就算这次北伐朱棣没使什么大力气,但却叫洪武帝无法忽视了他去。就算是别人,再看向这位燕王,也只会觉得亮眼极了。 这时候尚没有什么夺位的征兆。毕竟太子朱标健在,洪武帝身体尚可,谁都没动过当太子、甚至更进一步的心思。所以此时朱棣再出彩,他们也不过嫉妒一番,却不会有别的心思。 同样,洪武帝也是如此。他只会为儿子的出色感觉到欣喜,甚至想着自己大儿子未来手底下所掌握的权势会越来越强劲,毕竟世上有什么比血缘更深厚的东西呢?大儿子的几个弟弟越是强悍,越能守住几方边境,那么太子未来的江山只会越来越稳固。而不会对出色的儿子有半分忌惮或芥蒂。 这时候朱棣出头,是洪武帝乐见其成的。 只要洪武帝乐见其成,那么别的便不必放在心上了。 多好的机会。 陆长亭和朱棣想到了一处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消多的话语,便已然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当然也并不是说,有迅雷铳握在手中,他们便可就此松懈下来了,迅雷铳终究只是外物,只能换取在洪武帝跟前出个风头,而真正有所作用的,还是朱棣去战场上走一遭。这不仅是磨砺的好机会,更是建立起威信的时刻。日后靖难之役到来的时候,终究还是背后的军队拳头大才能有说话的机会。 “先收起来吧。”朱棣淡淡道。 陆长亭点头:“此物只能给近身几人用,依旧以风水物的名义。” 程二咋舌:“这个风水物……是不是太大了些……” 私下制造火器,私下将火器带上战场,无论如何都是违反规矩的。陆长亭和朱棣不过打了个擦边球,再加上图纸和东西都已经快递到应天府去了,之后自然可以免受责罚。 所以陆长亭全然没放在心上,他勾了勾嘴角,道:“你且放心吧。” 程二勉强点了点头,手指尖蠢蠢yù动,颇有些想要试试这个东西,只是他也知道这玩意儿动静太大,所以还是忍了忍,先带下去分发给了几个近卫。 这时的火器并不安全,常有zhà膛的。没办法,工艺水平只能到这个地步。 因而并没有多少人愿意使用这个东西。 几个近卫拿到手之后并无多大兴致,他们功夫高,一手冷兵器使得好,在他们看来,这玩意儿并无大多大用处。但总归是王爷发下来,还听说是陆公子制造的风水物。 他们对陆长亭的信任度还是比较高的。心想着这玩意儿应当总有用上的时候,所以还是乖乖的、好好的收了起来。嗯,若非个头大了点,他们便要挎在腰间了。 这几个迅雷铳并不能瞒过其他人的目光。 当然,陆长亭从一开始就没想要瞒过他们。 几个老将对这等“小玩意儿”并不上心,倒是朱见了,还凑拢前来,指着迅雷铳问:“这是什么东西?怪模怪样的,像琵琶似的。” 近卫们非常的实诚,当即便道:“这是风水物。” “风水物?”朱先是一怔,随后忍不住嗤笑出了声:“陆长亭弄出来的?”所有人都知道陆长亭是风水师,这时候第一反应当然都是他弄出来的了。 近卫点了点头。 朱再度嗤笑出声,面上的嘲弄和蔑视之色变得极为浓重,甚至是毫不客气地道:“你们王爷就这么纵容他?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都被弄到军营里来玩儿了?他以为这是来做什么?过家家吗?以为靠着他那点风水本事,就能把残元扫个干净了?如此一来,还打什么仗啊?把陆长亭扔到战场上去不就成了!” 近卫闻言,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了。他们都是朱棣身边的忠实拥护者,几年处下来,与陆长亭的关系也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说别人卖弄风水本事他们是不信的,但只要是陆长亭,他们便是信的。然而此时这齐王将主子和陆公子一块儿损了…… 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只有闭上嘴才能将满腔的火气都憋回去。 若非跟前站着的是齐王……近卫们对视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头去。 朱看他们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模样,顿时心里好一阵没劲儿。就跟一拳头打到棉花堆上去了似的,朱总不能冲着他们撒火,最后当然只有偃旗息鼓,自己走一边儿去了。 只是回了帐子,朱那张破嘴便将这事儿说了个遍。 等陆长亭一个午觉睡醒,满营的人都知道他捣鼓出了个风水物,最好笑的是,居然还准备让燕王和燕王的近卫们带着一块儿上战场。 老将们闻言,纷纷黑了脸色。之前他们是不管燕王身边都带了谁来,毕竟这是燕王自己的事,他们没手长到那等地步。但如今闹得沸沸扬扬,他们自然也该过问一下,这陆长亭究竟是何方神圣。 朱棣和陆长亭就这样被程二从床上叫了起来。 陆长亭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接过朱棣递过来的面巾擦了擦脸,这才和朱棣一同走了出去。 这一路,程二已然将事情用最简短的语言讲述清楚了。 陆长亭暗自撇了撇嘴,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到底还是没将朱放在眼中。说他胆大包天也好,说他越来越嚣张也好……区区齐王,区区一个历史上结局悲惨的齐王,如何能叫他看在眼中?若是此时连这样的人都有所畏惧了,那日后他还如何站在朱棣这边,与朱标、朱允乃至洪武帝和洪武帝留下的一干能臣相抗衡呢? 自从道衍都成了他老师之后,可以说陆长亭的心态已然成了无所畏惧。 毕竟那帐子里的都是开国老将,个个战功彪炳,气势骇人。初时朱棣还忧心陆长亭心中不快,又或是紧张不已。他的手摸到了陆长亭的手,然后还轻轻挠动了两下。 没有冷汗,没有过分发热,更没有颤抖。 朱棣舒了一口气。长亭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虽然有些失望于自己似乎发挥不上半分作用,连个安抚陆长亭的机会都没有,但与此同时,朱棣心底还有了点儿自豪。 这样冷静沉稳的少年,长在我身边。 陆长亭原本正低头想着事情,见朱棣久久不语,他不由得转头瞥了一眼,便正好瞥见朱棣脸上的温和笑意。这时候还能笑出来?陆长亭疑惑地眨了眨眼。 而这时候,他们已然走到了帐外。 军营之中将军虽大,但到底位卑于皇帝的儿子、朝廷的亲王。所以当帐外士兵报:“燕王到。”里面的人便立即掀起帘帐走了出来。 “燕王。”以蓝玉为首的三位将军见了礼。 朱棣几乎是立即便躬腰还了礼。 陆长亭此时心中一动,大方地见了礼,同时也大方地挺直背脊、抬起头,看向了跟前这位大名鼎鼎“蓝玉案”的主人公。要知道,在未来因他而被株连杀戮者达万人…… 而除却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蓝玉案外,这位老将身上还一身军功,领兵南征、北上破元,更有平定西南……桩桩件件都有他参与其中,手中军功和权势一日胜过一日。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而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此时穿着长齐膝,窄袖,内实以棉花的红色胖袄,外罩山字纹铁制铠甲,身上的气势登时就显得锐利冷硬了起来。 许是因为精气神具在的缘故,哪怕蓝玉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8 章 他的身上却并不显老态。这个年纪的人,也说不上五官如何了。他人生得精瘦,脸颊上的皮也都有松弛。使得面相更加拥有威严冷酷不可侵犯的味道。 这是个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打怵的人物。 当然,其中并不包括陆长亭。陆长亭在打量尽兴之后,也丝毫没有腿软的意思。蓝玉是手握大权,在沙场上所向披靡,但说白了,对于陆长亭来说,也只是一个在历史书上早就被写定结局的人。陆长亭的眸光闪了闪,从容地站在朱棣身侧。 蓝玉并不客气,在目光触及到陆长亭的时候,他的目光可以说是冷厉的、严酷的,若是换做其他这个年纪的人来,恐怕早已经吓到软倒在地面上了。 陆长亭不仅没有软倒,甚至还冲蓝玉淡淡一笑,端的大方无比。 蓝玉审视他的目光陡然有了变化。 “蓝将军?”陆长亭对上他打量的目光,疑惑出声。 蓝玉飞快地皱了下眉,因为这一瞬间实在太过短暂,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捕捉到这一幕。 “请。”蓝玉转过身,请了他们进帐。不过以蓝玉的口吻和做派来看,倒是没几分尊敬的味道。 也是。 哪怕朱棣再出彩,此时也都不被蓝玉看在眼中。何况蓝玉xìng子本就桀骜,据说在洪武帝跟前都向来是直言不讳、肆无忌惮。这点真xìng情也正成了日后令洪武帝恼怒不快的地方。 陆长亭掩下目光,规矩地跟着他们走到了帐内。 等进去后,众人都一一落座了。 以陆长亭的身份资历,自然是只有站的份儿。 而很不凑巧的是,朱正坐在他的对面,还冲他yīn沉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多少有些得意。 陆长亭懒懒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就转开了目光。 使得朱那一眼又如同一拳揍在了棉花上,顿时好一阵说不出的憋屈。 “之前都未来得及问燕王,这位是?”郭英先开口了。 陆长亭跟着扫过去,只见是个个头较高,面容……嗯,长得有些一言难尽的老将。而这位老将的对面还有着一位瞧上去沉默寡言、模样也很普通的老将,论起气势的话,还当属蓝玉和那个头高的老将更为慑人。 陆长亭猜测这位应该是郭英,那沉默寡言的应当是唐胜宗。 毕竟他记得有本书中记载郭英是:生有异征,沉毅多智。身长七尺,膂力过人,尤精骑shè。 应当没猜错吧…… 朱棣正待开口,那头朱倒是先笑着说:“这位陆公子乃是四哥的义弟。曾入过应天府,得过父皇召见,据说还险些入了钦天监呢。”这话看似是在捧陆长亭,但是从朱的口中说出来,就带上了满满的恶意。 “钦天监?”蓝玉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脸上表情就显得有些复杂了。 一个本该去钦天监的人却出现这里,多少是有些怪异,何况他还拿出什么风水物在军营中卖弄,这就让人有些不待见了。 蓝玉目光锐利了几分。 但陆长亭恍然未觉一般,淡淡道:“险些进钦天监?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呢。多谢齐王为我脸上添金。” 谁往你脸上贴金了? 朱被陆长亭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气得哽了哽。 随即陆长亭又看向了蓝玉:“蓝将军,请问可还有别的事?” 蓝玉见他的一副坦dàng姿态,忍不住再度皱眉。陆长亭这副模样自然是无可挑剔的,但就是无可挑剔,才让人有了格外复杂的情感,一面是责怪不满,一面是些微的欣赏,一面是无从下手整治的恼火……这种jiāo杂的情感放在蓝玉的身上,就太难见到了。 蓝玉也不打算再迂回了,当即道:“听闻陆公子携了风水物入军营?” 陆长亭大方点头:“从火器得来的灵感,想着要随燕王来战场,便就顺手带来了。” “军营中不可入这些东西,陆公子可知?”蓝玉面孔陡然严肃起来。 “可我遍览明律军规,并无此陈条。”陆长亭依旧不卑不亢。 蓝玉冷声道:“军中以军令为首,既然我说是如此,那便是如此。” 陆长亭面露可惜之色道:“那实在叫人惋惜了,此前我还特令人将此物图纸、事物、并效用说明一共递jiāo至应天府了。还想着此时正巧能试验一番……” 蓝玉、朱、郭英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都没想到那个滑稽的玩意儿,竟然已经在洪武帝跟前挂了名。这自然就不好下手了…… 这会儿朱回过神来,也不由有些埋怨自己。 下手太急了! 192.第192章 胆敢往洪武帝跟前递的,当然不会是真如朱所说那般, 滑稽可笑并无大用。若真如此, 燕王岂不是早就拦下了这陆长亭胆大妄为的举动? 蓝玉多少觉得有些颜面扫地。 郭英也好不到哪里去。 都是老将, 却这样急吼吼地将人叫来发作……哪里知道人家早有准备,根本轮不得他们来教育斥责。 这源头自然还在朱这里。郭英不好责怪朱什么,蓝玉却没这么多的讲究,他当即就转头看了看朱,那一眼颇有些冷厉味道。朱脸色微微变了, 但却不敢和蓝玉发什么脾气。毕竟他身在军营,知道这位老将的脾气,也知道他的手段。 陆长亭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 没想到朱还会惧怕蓝玉啊。他还当朱除却洪武帝外真天不怕地不怕了呢。 蓝玉这才又看向了陆长亭,陆长亭淡定回视, 等着这位老将继续往下说。 “既是如此,我想陆公子应当是分得清轻重之人,不会在军中妄为……” 蓝玉的话音才刚落下,陆长亭就微微上前, 主动道:“此物不敢乱用, 必然是在危机之时方才祭出。” 众人都并不知那是火器。 蓝玉闻言, 也没有要再追究的意思。 而朱却是突然心生一计, 不冷不热地chā声道:“既如此,不如便给陆公子一个试验的机会,让他试一试他那风水物,届时在父皇跟前也好有个jiāo代。”朱当然不信那真有什么本事,他只是想瞧一瞧陆长亭之后出了大丑,要如何收场。 陆长亭哪能看不出朱看笑话的心思。 但是朱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蓝玉的脸色立即就冷了下来,陆长亭听见他道:“军中岂能顽笑?” 朱哪里听不出来这是在斥责他。接连颜面扫地,朱的脸色当然好看不起来,他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到底还是闭了嘴,不敢和蓝玉拧起来。 蓝玉皱了皱眉,面露威严之色,似是在沉思些什么。 很快,蓝玉面色恢复如常,道:“陆公子跟随燕王前来,定然也身负本事。”郭英在旁边点头,道:“今日将陆公子请来,也是为瞧一瞧燕王身边的能人是如何模样。” 这话虽然说得假了些,但到底是给彼此都找了个台阶。 毕竟这里几位将军都是位高权重的,谁会在乎燕王身边跟的什么人,谁会在乎那个风水师叫什么、长得什么模样。若非是当先受朱所误导,真以为这人要在军营中胡闹,加之这人偏是燕王身边的,他们又怎会特地将人请到帐中来? 陆长亭装作不知其中含义,谦逊地道:“谢两位将军夸奖,实不敢当。” 朱气得脸都快紫了。 费尽心思把陆长亭弄过来,最后却让陆长亭得了一番夸赞,就此轻轻放过了……反倒是自己还得了个不好的脸色。这叫朱如何不气? 蓝玉虽然不见得如何怕了这些王爷,但此时再面对朱棣时,他多少有些愧疚。蓝玉深深地看了朱棣一眼,一边让人送了陆长亭回营帐,一边却是将朱棣叫到了旁边去。 陆长亭很识趣地退了下去。这个时候争个长短意气那就是傻瓜了。坑了朱一把,得了几位老将的台阶,那就够了。 这厢朱看着朱棣随蓝玉离去,眸光闪了闪,不知为何有种不大好的预感。朱按了按胸口,勉强将那口郁气咽了下去。无事,还长着呢……这仗还没打呢。最后方才见分晓。 想到这里,朱回头看了一眼微微晃动的帘帐,想到了刚才陆长亭掀起帘帐走进来的模样……然后隐去了眼底复杂的光芒。 总有一日会落在他手中。不急。 众人摩拳擦掌,yù拿元兵一解手痒。 然而还没和北元打起来,他们倒是先迎来了大年。 新年在军中度过,陆长亭这还是头一遭。 军中过年自然没了那么多的讲究,只是在当夜摆了酒席,但他们也只是浅饮了几口。毕竟他们是在外打仗,而不是在喝庆功宴,这自然是要讲究规矩,半点也不能放纵的。 陆长亭也就浅浅抿了两口,随后倒是填了一肚子的食物。随军之时,哪有什么美味珍馐?比从前在燕王府时一半也不及。不过正因为这几个月食物都不怎么样,此时吃起来倒是难得了。 陆长亭吃了个饱,方才和朱棣一同早早回了营帐。 等进了帐子,陆长亭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先倒了杯凉茶灌入喉中,这才转过身来去看朱棣。谁知刚一转过头来,便见朱棣定定地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陆长亭喝了两杯酒,眼角难免带上了一点儿醉意。 他微微眯起眼去看朱棣的时候,却没注意到自己此时微醺的表情,是何等的诱人。 朱棣的目光缓缓从他脸庞上挪开,哑声道:“无事。” 陆长亭点了点头,用水擦了擦脸,顺手还抓了本书坐在灯下看。朱棣原本还有话想说,见了陆长亭这般模样,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得统统咽了回去。还是得再等等……再等等…… 朱棣垂下目光,也顺手取来了书本。 陆长亭捏着书,没一会儿突然抬起头道:“过了今日,便是洪武十九年了。” 朱棣“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陆长亭,一时间还没能拐过弯儿来这有何用意。长亭是想告诉他,他们又一同过了一个年吗? 朱棣斟酌着正待开口,便听陆长亭道:“洪武十九年,我便年满二十了。” “……是,该、该及冠了。”朱棣猛地抬起头来,“不过长亭生辰还有一段时日。” 陆长亭抿了抿唇:“那也快了。” 朱棣低声道:“早些回去便最好了。我实在不愿你及冠礼却只能仓促在营中进行。” 陆长亭被噎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 谁跟你说这个了? 当初是谁说的等及冠成年后便……咳。陆长亭颇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这开个荤,倒是比上辈子还要艰难得多……上辈子十八便成年。这辈子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陆长亭对上朱棣那张正经又肃穆的面孔,登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再等等吧……反正,生辰还没到呢。 陆长亭压下心头躁动的“火气”,继续低头默默看文。朱棣在那头盯着陆长亭的侧脸瞧了一会儿,不自觉地笑了笑,仿佛紧跟着即将到来的战场拼杀都不算什么了。 帐中烛火摇曳,陆长亭靠着椅子很快便睡着了。 朱棣这才走上前去,将陆长亭抱了起来走向床榻边。 洪武十九年。 洪武九年。 一转眼便是十年过去了。 他与长亭相jiāo竟已有十年了。 他看着陆长亭从小童长成今日的风姿,看着他一日比一日优秀,看着他在自己跟前渐渐褪去一身冷傲嚣张……朱棣伸手勾了勾陆长亭的下巴。 触手细滑。 朱棣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不过他及时收住了手,只是飞快地掠过了陆长亭的侧脸,喉结……然后便收了起来,转而为陆长亭脱去外衫,将被子为他实实掩住了。 朱棣吐了口气,心道……不如练会儿剑。 …… 这新年过得平平无奇,不过对于军中很多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幸福了。 众人休息得当,便再度启程了。 据消息传来,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在庆州一带活动。 于是他们便一路匆匆往庆州赶去。 历经两月,方才达庆州。而这时又获消息,得知天元帝身在捕鱼儿海。蓝玉便命左右参将,也正是朱棣、朱二人随同唐胜宗一同急行军,先行至捕鱼儿海。 十五万大军一同开拨,声势太过浩大不说,步伐也多有拖累。 陆长亭便跟着一块儿急行军上了路,这回是全然没什么心思去思考及冠之事了。 这时候陆长亭忍不住感叹,古人消息传递虽然不快,但保密工作也做得不够好。明军能探到天元帝的方位,天元帝的人又何尝不会探到明军的方位呢?明军十五万之众,这个庞然大物一动,必然备受瞩目。 “别出神。”朱棣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陆长亭回过神,忙点了点头。 急行军,马车自然是不能再用了。他们所有人都是一律骑马前往,轻装简行。 所幸陆长亭骑马功夫算不得多么好,但也算不上如何坏,总归是能应付一下的。 又是近一月的功夫,陆长亭一行人当先抵达了捕鱼儿海。 众人安营扎寨,只待稍作休息便一鼓作气扑将上去,拿下天元帝众人。 陆长亭进了营帐坐下,这才终于得了机会舒缓了一口气。而朱棣此时并不在帐中,他被唐胜宗叫了过去,同行的还有朱。想到这里,陆长亭就不由想笑。得知他们一同出发的时候,朱的脸色可有些不大好看。 也是,毕竟之前他满心以为就只有他能出这个风头,去讨个军功。哪里知道后头朱棣又得了蓝玉的青睐,蓝玉jiāo予到他手中的权利反比自己还大。真真怄死人了! 陆长亭忍不住笑了。 还真得感谢之前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若无他耍了个小聪明,怎会让蓝玉心生尴尬,从而注意到朱棣呢? 193.第193章 夜已深, 风将帘帐吹得猎猎作响。 陆长亭却站在帐外,并没有要立即就寝的意思。朱棣不得不走了出来, 低声问他:“可是有水土不服?” 陆长亭摇了摇头,望了望远方,这才跟着朱棣一同回到了帐中。 其实以这时的军队保密能力,歇一晚多半都得出事。 大军有所行动, 残元但凡聪明上一丁点儿, 都能知晓明军在朝他们行来。在这等情况下, 会少了前来刺探的士兵吗?大军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9 章 么多人是藏不起来的, 人家一望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等他们再赶到, 人家早收拾包袱款款逃了。 但是不歇息也不现实。 虽说是急行军, 但谁能做到不吃不喝不睡觉?一路行来本就疲累, 休息一夜蓄满力本是最好的选择。 陆长亭不得不感叹,军中保密一项还待加强才是。唯有做好这一点,才能体现出急行军的优势, 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陆长亭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 最后他将脑子里这些繁杂的想法,统统都按了下去。 “有些困了, 睡吧。”陆长亭并没有提起这些担忧。毕竟这些事还远远轮不到他去cāo心, 总有人知道该如何处置的。这么多年打仗,难道没有保密工作便不能打了吗? 当然,日后朱棣若是为帝,他定然会竭尽全力帮助朱棣去改革此项,以提高军队的整体作战率。 朱棣将他按倒在床上,亲手给他掩好了被子,而后还伸手蒙住了他的双眼:“睡吧。” 宽阔的大手传递来一股暖意。 陆长亭舒服地闭上眼,缓缓沉入了梦境。 第二日,全军急行,扑向天元帝所在。 此时天元帝身在捕鱼儿海东北八十余里,他们须得加快脚程赶过去,才能将人抓个正着。 第二日早晨,他们自然起得无比的早。陆长亭受到军中气氛感染,半点想睡懒觉的yù.望都没有,甚至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早起后,他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 幸而从前跟着朱棣上过战场,不然的话……陆长亭难以想象此刻的自己该是有多么的焦灼和害怕。 很快,程二捧着盔甲进来了,而另一名护卫手中捧着的…… 陆长亭指了指:“这是我的?” 朱棣点了点头:“牢牢跟在我身边。” 陆长亭笑了笑,道:“跟在四哥身边才不安全呢。” 朱棣一怔。 陆长亭接着道:“人家都说shè人先shè马,擒贼先擒王。四哥一瞧便是了不得的人物,残元若被逼到极致,说不定便先朝着官儿大的下手,这样的多拉几个下水方才叫划算。” 朱棣“嗯”了一声,竟是低头认真沉思了起来。 陆长亭微微一愣,忙道:“四哥不会当真了吧?我说笑的。”这时候让他去选择,他定然是选择跟在朱棣身边的,不管安全与否。 朱棣却沉声道:“长亭说得有理,不如……” “别,不用了。四哥知道我的xìng子,怎会乐意退缩?何况……我历来都是站在四哥身侧,哪有站在你之后的道理。”陆长亭还真有些担心,朱棣当真信了他的话,于是令人护着他走在后面。若是看不见朱棣的身影,恐怕那时他才更觉得放心不下。 朱棣突然抬起头,大方笑道:“我也是哄你玩儿。无论安全与否,我哪里舍得让你离我那么远……还是将你带在身侧,我更为安心。何况……” “何况什么?”陆长亭没想到自己也被朱棣戏弄了一次,忙追问道。 “何况早前我也与二哥说过,与其将你小心护在手心,不如让你尽快拥有自保之力,越是强大越好。日后如是四哥不在了,你也能安然无恙,足以自己庇佑自己。”朱棣淡淡道。他平日里看上去并不像是个记仇的人,但实际上却记仇得很。 陆长亭闻言都微微咋舌。 这都多少年前朱说的话了,朱棣竟是还记着! 陆长亭笑了笑:“四哥说的是。”至于后面什么“倘若四哥不在了”的鬼话,就不必在意了。这历史上明成祖的寿命还长着呢! 倒是朱棣身后的护卫们乍然听见这样的对话,被吓得不轻。 什么日后若不在……燕王殿下可真敢说! 朱棣也并未多言,他招了招手,令护卫将盔甲呈上来。陆长亭待护卫一走近,便伸手去翻动了两下。这一翻动,陆长亭便只有一个感觉。沉。 明代重甲和轻甲都有,但轻甲是逐步发展而成。像参与这样的战役,多数都是备以重甲。自然的,给陆长亭准备的也正是重甲。 这重甲能有多重呢? 陆长亭一一取下来往身上穿戴。 荷锁甲、战裙、遮臂、铁盔、铁脑盖、顿项、护心、铁胁……一件一件盖上去,足有五十来斤重。陆长亭感觉自己可以直接了当地被压死了事了。 朱棣注意到他眉头微皱,哪能看不出是因着护甲对于陆长亭来说太过沉重了呢? 朱棣道:“可先不穿戴,等到了之后再做穿戴。” 陆长亭咬咬牙:“我先试试吧。”这玩意儿现在不穿,等到了战场上再穿,若是不适应的话怎么办?这会儿穿上好歹还有个适应的机会。 朱棣低声道:“是我失策了。”没曾想到这盔甲这样沉,陆长亭难以适应。 陆长亭摆了摆手,没说话。一是因为太重了,没什么想说话的yù.望;二是因为他知道,若是朱棣早就料到今日的话,恐怕他曾经的训练项目中还会多出一项来没事儿穿个重甲遛遛。 “嗯。”朱棣也没有再劝。战场上不是开玩笑的,防护措施很重要。之前陆长亭跟在他身边,是他领兵作战,他相信能护佑住陆长亭。但今日却有所不同……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权衡一番,朱棣和陆长亭都没有轻率地弃掉重甲。 就是等一切都收拾好了,站在马身旁的时候,陆长亭呆了呆。 这……怎么上去? 朱棣哭笑不得地还是令人先给他扒了重甲,就着一身轻便的装束先跟随军队往捕鱼儿海东北赶去。 这一路半点松懈也不敢有。 很快,他们就见到了北元的营地。 战术安排是早早就下了的,陆长亭只管跟在朱棣身边就是。 不多时前方探路的小兵骑着马飞奔回来,脸色实在有些不大好。陆长亭听那小兵高声道:“将军!那脱古思帖木儿与太子天保奴、知院捏怯来、丞相失烈门等人已经骑马当先逃走了!” 唐胜宗脸色一黑,厉声问:“带走了多少人?” “约莫数十人,都是轻骑。” 唐胜宗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当即便将这个任务给了朱:“便劳烦齐王殿下带兵前往追击了!” 朱得令,自是志得意满,他甚至还特地转头看了陆长亭和朱棣一眼,像是无形中的炫耀。朱随即高声应了,然后便打马带着士兵当先冲了出去。那传话的小兵便跟着指路去了。 随后唐胜宗又派出了斥候前往。 而众人的步伐也并未因此而停下。 很快,斥候归来,告知众人,前方营地还有驻守的元军,似乎还有北元太尉并两位将军在。 这个消息总算让唐胜宗面色转晴,于是再度下令加快脚步,务必将北元驻守军扑死在营地里。 军中从开拨以来,便气氛紧张,陆长亭适应得很好,哪怕到了此时也依旧不慌不乱。在唐胜宗下令以后,他也还能维持住冷静沉着,甚至还能低声与朱棣说话。 “他方才走的时候,那一眼是挑衅么?”陆长亭回想起朱的表现便觉得实在有些好笑。 朱棣淡淡笑道:“太拿自己当回事了。战场上瞬息万变,他能做到如何,还要之后方才知晓。”其实若是仔细听的话,就能发现朱棣的声音里并无多少笑意,反而只有着满满的冷酷味道。 朱得了这么个差事,是该高兴。毕竟追击天元帝和太子、北元丞相等人……简而言之,就是让他去追击了北元的头目们。这等功绩自然是极大的,何况追击中全由朱一人做主。说得直白些,便是无人抢功。相比之下,就算朱棣跟着拿下了北元营地,但首先拿下的不过是个太尉,其次上头还有个将军唐胜宗…… 也难怪朱得瑟。 但也正如朱棣所说。 战场上瞬息万变,哪怕对方只有数十人之众,朱未必能占得便宜。大家都觉得这个功好拿,但若是最后朱让人给跑了,甚至自己折了,那便反倒是更大的罪过了。 朱棣沉得住气,他不急。 陆长亭也沉得住气,他也不急。 至于这为什么不急的原因……陆长亭舔了舔唇,笑道:“总觉得今日这朱要倒霉……” 这句话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在心底嘲讽了一番朱,便将之抛到了脑后去。 “到了。”有谁说了这样一句话。 陆长亭朝不远处看去,就见一个面容刻薄的中年男子,从营地里骑马走了出来,身后则是北元的大旗。 而另一厢的朱,还真中了陆长亭的咒。 这瞬息万变,来得太快…… 194.第194章 战场上当然不会俗气到打之前还互通姓名, 事实上当他们看见对方打起的旗帜, 便已经知晓对方的身份了。 唐胜宗也是开国将领中极为出名的人物, 那元太尉自然认得他。而唐胜宗在来打北元之前, 也瞧过北元的资料, 当然知道跟前这个乃是北元太尉蛮子仓卒。 天元帝只带了太子、丞相等数人离开。那么这里必然还剩了不少人。或许是北元贵族, 更甚者还有北元的后妃、王子公主们…… 陆长亭看了看那北元太尉,一脸煞气。 而唐胜宗是一脸兴奋之色。 对于他们这些常在沙场上拼杀的老将们来说, 沙场所能带来的死亡威胁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他们眼中更多看到的是可以与之一敌的将领,战胜之后的名利与权势…… 而陆长亭这种对打仗半生不熟的人,还是忍不住小心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陆长亭全神贯注、凝神静气的时候,他听见了朱棣的声音, 在耳边低低地响起了:“别怕。” “嗯。”陆长亭憋着那股气稍微松了松,不过随之的,心底的紧张也消散了。 两军jiāo战, 还远轮不到陆长亭上前。他翻身下马, 批上了重甲,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手无意识地碰到了腰间的佩剑, 然后腰间的佩剑低低地铮鸣了一声。 陆长亭顿时觉得身上的重负似乎都变得不是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 随着藤牌手一声高呼,这一仗开始了 陆长亭稳稳地站在朱棣身侧。 等啊等啊…… 明军如潮水一般地拥将上去,将冲出来的元军淹没在了其中。 陆长亭:“……”所以看这个人海的趋势,估摸着是没他出场的机会了?这是半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啊。 不过转念一想,元军难以抵挡是正常的。 天元帝都带着太子等人跑了,留下他们这些无望的守着城,志气从何处来? 一支明知必败的军队,还有勇气去战胜吗? 战争结束也就是很快的事。 元太尉倒是有几分风骨,最后也不肯降,于是被唐胜宗斩于马下。太尉被斩,自然兵败如山倒。其余元兵四处溃逃。唐胜宗这会儿想起了朱棣,于是让朱棣带人去圈人……也就是阻拦这些元兵溃逃。 朱棣应了声,伸手将陆长亭推上了马,二人一同前往。 那瞬间,陆长亭总觉得身下的马儿发出了哀嚎声。 他太沉了点儿…… 要阻拦元兵溃逃是一件没甚危险,但却讲究技术含量的事。不过这样的事对于朱棣来说很是简单,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逃散的元兵已经被收拢到一处。 本身逃散是没关系的,兵逃得越快,他们的志气散得越快。只是这些元兵逃开后,怀恨在心,难免不对手无寸铁的大明百姓下手。如今江山都是大明的,百姓也都是大明的,他们自然要顾虑到这些。 攻下营地后,唐胜宗并未就此安营扎寨歇息下来,而是一鼓作气攻城去,务必拿下其余北元贵族…… 攻城方才惨烈,陆长亭看着藤牌手不要命地掩护着同伴冲上去,血色和尘土弥漫了陆长亭的眼眸,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堪了起来。 陆长亭忍不住吐了一口气。 跟前的景象叫人觉得闷极了,而身上压着的重甲也叫人觉得闷极了。日后若有空,还是应当先将轻甲制好才是。这重甲实在不是人穿的…… 陆长亭不自觉地晃了晃。 朱棣的手从背后伸来,一把捞住了陆长亭的腰。 咳……挺沉。 朱棣差点不小心闪了自己的腰。 朱棣马上纠正了一下自己的站姿,这才顺利将陆长亭搂在了怀中。而此时众人注意力都不在这边,并未有什么人注意到。朱棣的亲卫倒是看见了,不过他们也并未在意,很快就挪开了目光。 “累了?”朱棣问。 “不是累,是闷,有点喘不过气。”陆长亭的声音不自觉地就低了下去。 朱棣手上用劲儿撑住了陆长亭:“回去便能脱下了。”攻城时箭都是乱shè来的,谁也不知道那箭会不会落到自己的身上。朱棣不敢让陆长亭冒这个险。 “嗯。”陆长亭闷闷地应了一声。 朱棣拍了拍他的腰,隔着层层叠叠的衣物和铠甲,陆长亭只感觉到了一阵痒。 “转过来我看看。”朱棣道。 陆长亭艰难地扭转过了头,而后对上了朱棣那张脸。朱棣的额上渗出了些微的汗水,但这不仅丝毫不损他五官的俊美,反而还让他的五官显得愈加神采飞扬了起来。 “四哥,看什么?”陆长亭不自觉地怔了怔。 这回轮到朱棣怔住了:“……没什么。” 陆长亭并不习惯穿这身重甲,因而将他整个人裹在其中的时候,难免出了一身大汗。他面上的汗水连额前、耳边的发都打湿了,使得头发都紧紧贴在了面部……朱棣看着他这般模样,不自觉地想到了更歪的地方去。 心底甚至有股yù.望撺掇着他,扒去陆长亭身上的盔甲,将他就地推倒……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朱棣抬手替陆长亭理了理乱掉的发,而后便若无其事地道:“头发有些乱了,四哥替你理一理。若是累了,不如靠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陆长亭哪里敢泄露半分他和朱棣的特殊关系,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陆长亭终究是因着沾了燕王的光,离那战场处远远的……于是半点伤也没受。 这场攻城战打得并不久……更多的明军赶到了。 他们有着充足的粮草,勇猛的士兵,高昂的士气……何愁打不下跟前的城呢? 转眼之间,攻城战已然落下了帷幕。陆长亭都没来得及一展身手,松松筋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0 章 他便又披着那重甲沉沉地压在马身上,跟着队伍回营去了。 陆长亭有些茫然。这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北伐之战,难道不应当打得分外艰苦吗?但是转念一想。此时正是大明威风最盛的时刻,洪武帝手下数位名将,军队兵强马壮,粮草充足……相比起来,北元乃是苟延残喘,固有出色将领,但却无法与大明相匹敌,败得这样快……似乎、似乎也并不算什么意外。 朱棣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见陆长亭面露茫然之色时,在一旁轻笑道:“此次出征,我早有准备,知晓会有这般结果。” 跟随老将,有好,也有不好。 跟随老将,他们自然不愿王爷葬身沙场,因而必然舍身忘死地来庇护你。你甚至可以从其中学得经验。看再多的兵书,都不如亲临其中来得更直观。 而坏处自然就在于,前面都有老将在了,哪里还有你上战场的机会呢? 幸而朱棣并非那些急需实践经验的人,他所需要从北伐中获得的,仅仅是洪武帝的另眼相看,以及军中一个名声罢了。 陆长亭本来也没什么,只是想到朱领了个不错的差事,心头便有些不快罢了。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也不知齐王那边如何了……”这句话旁人听见,只会当陆长亭是在关心朱。只有朱棣听出了陆长亭声音里的期待。 能期待什么…… 自然是等着朱闹笑话了。 朱棣笑了笑,语气轻飘飘的:“谁知道呢……” 此时,突然有一小兵跟了过来,对着朱棣道:“燕王殿下,蓝将军请您过去,一同入城,清点城中已被俘虏的北元贵族!” 朱棣与陆长亭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 “去告诉将军,我这便过去。”虽然是个喜事,但朱棣的口吻却平淡极了。 那小兵得了回话,便又立即返身回去向蓝玉传递消息了。 陆长亭舔了舔唇,笑道:“因祸得福啊!” “正是。”朱棣笑了笑,“长亭随我一同吧。” 陆长亭乐得跟过去,于是立时在亲卫的帮助下调转了马头,一行人朝着蓝玉的方向行去。 待入了城,便有一干穿着明显华丽贵重许多的人,被士兵团团围住,匍匐着趴在了地面上。其中还有不少女子。有年纪偏大些的,还有年轻的少女……容貌倒是都不差,模样瞧上去还另有一番风情。这种风情是很难从大明女子身上寻到的。 陆长亭看着这些婀娜多姿的女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据传历史上蓝玉连元妃都敢动……这也成为他日后被处置时的一大罪证。 眼前貌美的元女不少……蓝玉……咳,会动手么? 陆长亭正想着呢,那头蓝玉大步走了过来。与之前见面时有所不同,蓝玉面上的冷淡严肃之色退去,转而带上了三分笑意,他身后的士兵还押了几名妙龄少女前来。 蓝玉顿住脚步,指了指身后的少女,问:“燕王府上还没有姬妾吧?这些乃是北元的公主。燕王可有看得上眼的?不如纳入府中。” 陆长亭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你要去动元妃你动去啊!拉着朱棣下水算什么? 朱棣眉毛一动,不急不躁地道:“北元俘虏都要带回到父皇跟前去,我怎能擅动?”轻飘飘的一句话,便以规矩为挡箭牌将蓝玉的提议挡了回去。 蓝玉笑了笑:“说的是……纵然是些俘虏,却也不是能擅动的。” 陆长亭骤然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突然停住了。 朱棣注意到他停滞的动作,不由出声问:“可是瞧见什么了?” 蓝玉也注意到了动静,于是跟着朝陆长亭看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个女子。 195.第195章 这是一个标准的元人女子。 她戴着缀满金银珠宝的皮帽, 身穿宽大羊皮袍,袖口窄小,袖身宽大, 裙摆曳地,拖拽得长长的。她的肩部做有一云肩,正所谓“金绣云肩翠玉缨”,实在华美极了。 而女子生得银盘脸,高鼻梁,眼眶略略深邃, 又生得双眸剪秋水,十指若削葱。有种将粗犷异域与妩媚柔和相糅杂的美。这女子又一身贵气,正配得上这身衣裳。 这女子, 当然也是俘虏。只不同的是, 她身旁竟然还跟了个女奴。而周围的士兵虽然有围住她,倒是没有如何粗暴待她。 漂亮到这等地步的女子,有所优待也是正常的。 陆长亭正琢磨着跟前女子的身份,却不知身后的朱棣已经快被一把妒火给烧焦了。 长亭年纪小,见过的女子着实不多, 除却纪紫蓝便是汤家姐妹……这些女子自然难以令长亭爱慕上。但跟前的女子, 确实韵味、颜色更甚,何况又一身贵气,瞧着便是别的女子比不来的养尊处优。难道长亭喜欢这样的女子? 朱棣脸色微微变幻。 心底都已经黑得快能挤出墨汁儿了。 陆长亭和朱棣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女子的身上,女子察觉到后,倒是没有半分畏惧,反倒还回视了一眼陆长亭和朱棣。随后便又淡漠地移开了目光。 这副姿态,若是换了其他男子,怕是已经被迷倒了。陆长亭心想。 只不过谁让他早已经被朱棣掰弯得都快跟回形针一样了……纵然跟前的女子再美,他也不会有半点动心。更何况,这女子一瞧他便知晓岁数已然不小了,少说已经过了三十了。他并没有恋母癖啊…… 蓝玉最先开口打破了沉寂:“这女子是谁?” 士兵答道:“乃是天元帝的皇妃。” 陆长亭心里咯噔一下,有种即将见证历史的感觉。 这女子长得这般好看,难保别人不动心啊?蓝玉虽为大将军,但古时候男子不都是喜好功名利禄、好酒美人吗?尤其是这有权有势的男人,便更希望自己怀中坐拥着的乃是绝顶的美人。 “她叫什么?”蓝玉又问。 那女子斜睨了一眼蓝玉,代替了士兵,主动答道:“塔娜。” 蓝玉笑了:“塔娜……” “珍珠的意思。”女子说。 蓝玉大笑着道:“当得起当得起!果真如珍珠一般……”话说完,蓝玉似乎也觉得旁边还站着一个燕王,总归是不大好的。于是他看向了朱棣,道:“燕王殿下觉得这个女人如何?” 陆长亭不由得跟着看向了朱棣。 朱棣冷冷道:“丑陋至极。” 陆长亭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人家也没招你啊,怎么一开口就说人丑……这说得也太不符实了! 蓝玉脸上的表情也险些裂了,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朱棣口中会吐出这么一句话。那名叫塔娜的元妃也眼带薄怒地看向了朱棣。 蓝玉道:“看来燕王殿下果真不好女色……” 陆长亭心中却觉得,这会儿蓝玉指不准在心底怎么怀疑朱棣不能人道呢。想到这里,陆长亭就不得不说,那周家兄弟到燕王府到的太恰到好处了!若是真让属下认为他不能人道,没有后代,谁还肯为他卖命?毕竟那将是一个注定短命的王朝!没了子嗣后代,说啥都不管用。 朱棣没接蓝玉的话,而是冷冷地看向了塔娜:“天元帝的皇妃?不过俘虏矣,怎敢这样直视本王?” 塔娜脸色微变,全然没想到洪武帝的儿子会来到战场上。 她马上大方地行了礼,道了歉。 骨子里的高贵姿态倒是丝毫没损。 陆长亭疑惑地看了看朱棣,他怎么觉得朱棣似乎对这女人极为不满? 蓝玉似乎怕这女子真得罪了朱棣,于是挥挥手先让人将她带下去了。 经过这么一番缴获俘虏,蓝玉心情大好,主动与朱棣走在一处,与朱棣说起了打仗的种种经验。朱棣的面色渐渐和缓下来,两人倒也说得融洽。 突然有士兵飞快跟上前来,传了消息。 “天元帝一行全部跟丢,齐王殿下下落不明……”那士兵气喘吁吁地说完,便面带惧色地看向了蓝玉。 蓝玉脸上的笑容已然全部消失,瞬间演绎了什么叫做从阳光灿烂到乌云密布,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了骇人的气息。也难怪那士兵会如此畏惧了。 陆长亭默默后退半步,避开了雷区。 蓝玉此时已经顿住了脚步,他回转身问那士兵:“怎么会跟丢?不过几个人都跟丢了?齐王又到何处去了?齐王若是出事,谁人能担当责任?”说到后面半句,蓝玉的面色已经很不好看了,甚至隐隐中有不满指责的味道。 而这不满指责竟是冲着齐王朱去的。 虽然陆长亭也觉得这朱是个猪脑子,但还远没到蓝玉这般嫌弃的地步。何况蓝玉是地道的古人,忠君忠国的思想应该是极为深重的。可此时……却不怎么看得出来…… 陆长亭忙按下了自己乱飞的思绪。 倒是一旁的郭英紧跟着出声了,道:“齐王安危为重。不如我带兵前往……” 朱棣突然道:“不如我去吧。老七下落不明,我这个做兄长的,应当去将他寻回来。” 郭英倒是想点头,但想了想朱棣的身份,最终还是没敢。 蓝玉看了看朱棣,道:“燕王殿下前往……” 朱棣马上又道:“我也并非毫无经验之辈,蓝将军大可放心。” 齐王去追十来个人,把自己追丢了,这事儿确实有些丢脸,派谁去都容易得罪人,其实最好便莫过于燕王去了。蓝玉心底这么想。 而陆长亭和朱棣此时也猜的他会这样想。 果然,蓝玉没犹豫一会儿便拍了板,决定让他们前往。 陆长亭心里笑了笑。这会儿朱恐怕最不愿意看见的人就是他四哥了……可惜了,他不愿意看见,但别人不这么想啊。 “蓝将军还得从军中寻个对地形颇为熟练之人出来。”朱棣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去开玩笑,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陆长亭呢。蓝玉也不犹豫,当即就让人去寻这样的人了。 而陆长亭则是跟着朱棣先回营去收拾东西。 陆长亭脱下了一身重甲,转而换上了轻便的战裙。这战裙嘛,是挺丑的,至少不符合陆长亭的审美。但是当他穿着走出来,愣是对上了朱棣满满欣赏和惊艳的目光……他还能说什么? 大概"qing ren"眼里出西施? 他看眼前的朱棣……嗯,也挺俊美的。 “走吧。” “嗯。”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了帐外。 而帐外却还站了一个人,那人身旁站着蓝玉,身后跟着士兵,还有元人的女奴。陆长亭觉得有些奇怪,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人不正是才刚见过面的塔娜吗? 陆长亭心念百转,问道:“蓝将军,这便是熟练地形之人?” “是。”蓝玉说这话的时候脸有些黑,显然并不乐意这塔娜搅合进来。 朱棣脸色更黑:“难道没有别的人了吗?” 塔娜大方道:“有,自然有。可他们不如我可以令你们信任。北元男儿,多是忠于元的人,他们带路必然会使诈。到时候害了大明王爷的xìng命,实在不好。” 朱棣冷笑:“那你便不会了吗?” “我只是个女子,使诈有何好处呢?何况我们这里的女子,夫死还可改嫁,我为何放着大好未来不过,偏要寻死呢?不值当。您说呢,大明王爷。”这塔娜倒是半分不惧。 朱棣斜睨了她一眼:“跟上来吧。会骑马吗?” “会。” 陆长亭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塔娜。 这女子倒是大胆!蓝玉若是真喜欢她这号的,倒也不奇怪。 朱棣带的大都是燕王府的亲卫,毕竟自己人更好办事。他们人员不多,迅速上了马,沿着之前朱追击的方向赶了过去。陆长亭这会儿脱去了一身重甲,感觉自己快要上天了一般。那叫一个痛快! 只是这痛快没一会儿就被打破了。 因为塔娜的马快和他们挤一块儿来了,偏偏塔娜还并不自知,她很冷静且认真地指着路,看起来没有要故意捣乱的意思。陆长亭倒也不好计较什么了,只得放慢了速度,免得和塔娜撞一块儿去了。 就这么一松。 塔娜就挤到他和朱棣的中间去了。 陆长亭和朱棣的脸色同时黑了。 塔娜大约是察觉到了两人不快的目光,于是忙驱马退了后去,还顺便道了歉。 朱棣看也不看他,突然勒令众人停下。 塔娜眉毛动了动,终究是有些紧张的。 而朱棣却只是伸手将陆长亭从另一匹马上,捞到了自己这匹上来。 陆长亭微微一怔:“四哥?” 朱棣拍了拍他的头:“今日你也累了,在我怀中靠着歇息吧。” 塔娜僵了僵,随即扬起笑容,重新驱马前行。 其他人一脸我眼瞎的表情,该骑马继续骑马去了…… 他们就这样行了整整一个时辰,方才寻到一点朱一行人留下的痕迹。 塔娜看着痕迹,忍不住道:“他们完全走错了路……这路不可能追到人的。” “前面是哪儿?” “野山林。” 196.第196章 朱棣的脸色黑了。 陆长亭也心想说,猪都不会往那边走吧……所以朱是猪的脑子吗? 塔娜突然跻身到了朱棣的身旁,淡淡一笑,道:“他为何会往那边去……这可就说不好了。” 陆长亭回头瞥了一眼塔娜,总觉得她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偏偏又难以寻到她脸上的怪异之色究竟源自什么。陆长亭倒也没将此事如何放在心上。 毕竟周围大部分皆为燕王府的亲卫, 塔娜就算有所算计, 又能做什么呢? 塔娜没想到自己开口之后, 一时间却陷入了静寂无声之中, 竟是并没有什么人来接自己的话。 陆长亭扫了她一眼, 发现这人的心理素质倒是不赖, 哪怕被如此冷落,面上神色竟是分毫不变,就连气质也不堕半分。若蓝玉当真是栽在她的手中,倒也不是那样令人觉得难以置信了。 “前面地形复杂, 可弃马而行。”塔娜道。 她这个所谓的“可”, 其实就是最好弃马而行。 燕王府众亲卫自然都是听从于朱棣的命令,哪怕此时听了塔娜的话, 也没有一人立即作出相应的反应。塔娜意识到这一点之后, 便不由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朱棣, 等待着朱棣开口。 陆长亭瞧了一眼塔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1 章 ,莫名对她此举有些不爽,恨不得伸手将塔娜的目光从朱棣身上拔下来才好。 “弃马。”朱棣道。 众亲卫听了命令,这才立即翻身下马。其余零星几个士兵见状,也都跟着下了马。毕竟此时燕王便是他们该听从命令、该信服的对象。 陆长亭对这个结果倒是丝毫不意外。他知道,这并非是朱棣如何信任塔娜,而是既然前方不远处为山林,那么马匹是的确无法进入的,就算进入之后,反而不方便行进,若是……若是往坏了想,万一遇上敌人埋伏的话,那岂不是无法做出极其灵活的反应? 待弃了马后,塔娜便yù走在前方领路。 程二沉着脸走上去,一手按住了她:“皇妃还是慢些走。” 塔娜对上程二那张冷酷的脸,只得停住了脚步,随后笑了笑:“我又没有别的打算。” 只是塔娜这话说出来,却无人搭理她,实在落了个没趣。 不过瞧她半点也不沮丧的模样,陆长亭不得不在心底暗暗对她提高了些警惕。 程二将塔娜赶后来之后,便当先行在了前面。 陆长亭看了看朱棣,低声道:“他走在前面没事吗?”毕竟和程二相处多年,就算一分情谊没有,也早处出情谊了。此时陆长亭自然会担心程二的安危。 朱棣道:“早已是习惯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不过此时朱棣却伸手揽住了陆长亭的肩,带动着他快步往前走去,塔娜自然就被甩在了后面,后面的亲卫紧跟上来,将塔娜围在了中间,塔娜顿时陷入了前不得退不得的境地。 这厢陆长亭正惊诧于朱棣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时,便听朱棣附在耳边道:“这塔娜有些奇怪。” 陆长亭心说是挺奇怪的,她还总盯着你瞧呢。 却不知此时朱棣心中想的也差不多。 没几步路,他们便走到了山林前。而程二已经一头钻了进去。 陆长亭却慢慢地皱起了眉。 朱棣时刻关注着陆长亭的表情,当然不会错过这一刻,他立时出声问:“长亭发现了什么?” “程二哥,回来!”陆长亭低声道。 程二走得不远,闻言便立即转身走了回来。 陆长亭低声问他:“方才四哥没有说话,你怎么就这样进了山林?” 程二微微一愣,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陆长亭伸手拽了一把程二,猛地将程二拽到了后头来。程二还没能反应过来。而朱棣则是露出了微微疑惑的表情。 陆长亭这才道:“这山林有问题。” 朱棣皱眉,几乎是立刻接声道:“有埋伏?” 程二脸色猛地变了:“主子,那我们要撤退吗?” 朱棣摇了摇头:“齐王还在里面。” 陆长亭chā声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回答我,四哥还未说话,你怎么就进了山林?” 程二呆了呆,“我……” 陆长亭出声打断了他:“这山林里有个风水阵。”陆长亭顿了顿,接着道:“倒不是朱猪脑子,而是这个风水阵便具有误导人,模糊其感官的效用,让人不知不觉间产生方向上的偏差,甚至可以说是,引诱人走向此方。” 程二立即道:“长亭的意思是,方才我也受了这样的误导?” “正是。心志愈坚着便愈不会被迷惑。”所以他和朱棣能够及时顿住脚步。 程二苦笑道:“小长亭这是骂我心志不坚定呢?”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若是你当真心志不坚,早该一头扎进林子里去再也不回头了。”陆长亭笑了笑,毫不掩饰言语间对朱的鄙夷:“那朱方才是个心志不坚的……” 朱棣笑了笑,却是抬手捂了捂陆长亭的嘴:“后面还有人,先莫说了。”虽然朱棣也厌恶朱,但到底这里不是在燕王府中,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陆长亭习惯xìng地舔了舔唇,便要闭嘴。 哪里知道正巧舔到了朱棣的掌心。 朱棣跟陡然被烧着手了一样,匆匆将手收了回去。 陆长亭僵了僵,心说我可不是故意的。但当他移动目光落到朱棣身上时,他便发现朱棣的脸色陡然变得怪异了起来,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陆长亭只得装作什么都看不见,默默挪回了目光。 此时身后的人都已经赶了上前来,见他们都驻足在那里,塔娜不由出声问:“燕王可是在等我?” 虽然众人都知晓塔娜所言许是指在等她领路,但是当听见这句话后,大家的神色都显得有些怪异,若是从个男子口中说出来,大家定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从这柔美的女子口中说出,本就引得人浮想联翩。 陆长亭的面色冷了冷,正待要说什么,朱棣却更先比他开口了:“皇妃还是谨言慎行为好。”其中冷酷威胁的味道,半点不作掩饰。 “我可是说错了什么?”塔娜淡淡道。 朱棣却未再理会她。 而王府亲卫们也看不出了这位北元皇妃得了自己主子的厌恶,当即便将塔娜围得更紧,俨然就是看管犯人的架势。这一刻,陆长亭注意到一直掩藏得很好的塔娜,脸上闪过了恼恨之色。 虽然只有一瞬……不过也足够令陆长亭想笑了,看来刚才之所以能镇定自若,是因为没被戳到痛脚。可见这位北元皇妃也并非他之前想象的那样镇定不惧。 陆长亭甚至从塔娜的表现中,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初时他觉得塔娜是见朱棣年轻俊美,又贵为大明王爷,于是塔娜自然便瞧不上蓝玉了,毕竟蓝玉就算再有权势地位,又如何抵得过大明的皇室呢?何况朱棣正值年轻的时候。所以对于塔娜想要勾搭朱棣的心思,陆长亭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到这一刻,他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塔娜的目的当真这样单纯吗? 陆长亭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了塔娜,最后将目光落到了跟前的林子上。 “大家先不要妄动。”陆长亭道。 亲卫们对他的行事风格早已熟悉不已,此时闻言,都纷纷站稳了身子,半点没有要前行的意思。塔娜没想到陆长亭说话也这样有效,不由得朝陆长亭多看了两眼。 许是见陆长亭模样实在太过出挑,甚至更胜于她,塔娜便又匆匆收回了目光,眉目间还颇有些恼火的味道。 陆长亭注意到了塔娜的这一连串动作,毫不客气的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而后陆长亭微微后退半步,看了一眼跟前的山林,又看了一眼身后来时的路。随即他出声道:“这是一处天然墓穴,稍作改动便可成风水阵。” 程二立即好奇地问:“什么天然墓穴?” 陆长亭指向身后:“你们看来时的路。这一片一空无际,dàng然宽广,最能眩人目光,以其宽阔,多见远秀。是为旷野明堂者。” “何为旷野明堂?”程二问。 一说到这些东西,陆长亭的耐心倒是极好的,他低声道:“相风水yīn宅,便要瞧明堂。有古话说,寻得真龙与的穴,须把明堂别。” 程二点头不已,随即道:“旷野明堂,听上去倒是个好的风水。” 塔娜chā声道:“燕王,我们不去寻齐王,便在这里听风水之论?”对于塔娜来说,显然风水属于她难以理解的范畴。 朱棣斜睨了她一眼。 后面的王府亲卫立即冷声道:“主子未问话时,还请皇妃先闭上尊口。” 塔娜没想到自己不过提了一句话,就引来了这样大的反弹,于是只得憋屈地闭了嘴,尤其在见到方才对她冷酷至极的程二,此时冲着陆长亭微笑不已的模样,其中巨大的反差更让塔娜意识到了自己如今的地位,再看向陆长亭的时候,塔娜的目光就显得极为不是滋味儿了。 陆长亭再度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陆长亭并不想分太多注意力到塔娜的身上,他很快就转回了注意力,摇头沉声道:“恰恰相反,旷野明堂者最能眩人目光,是以昧者惑焉。”“而实际旷野明堂者,风飘气散,安有融结。” 程二立刻点头道:“便是无法聚气的意思,是也不是?” 陆长亭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它风水不好,但还迷惑人?”程二又问。 陆长亭再度点头。 “那这天然墓穴……是指面前的山林为穴吗?” 陆长亭又一次点头:“这里应当已经埋过人了,未埋过人的穴和埋过人的穴大有不同。” 众人都是常在战场上和死人打jiāo道的,此时闻言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倒是塔娜面色有些发白,勉强道:“这里怎么可能埋过人呢?” “为何不可能呢?”陆长亭的目光朝山林中看去,山林中树木密密,一眼望过去,里面似乎什么活物都没有,显得安静极了。连鸟儿都没有? 纵然是风水阵也不可能这样。 何况这风水阵本身的效果只是惑人前往。 这其中只是利用这个天然墓穴本身的作用,然后再加上一些可以增大其作用的风水物,以达到更高的效果。它可不具备驱散林中鸟虫走兽的作用。 陆长亭不由得看向了朱棣,朱棣也正巧在看他。两人jiāo换了一个眼神。 陆长亭道:“不如还是请皇妃在前面引路吧?” 朱棣道:“嗯。” 程二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地方都是个墓穴了,咱们还能进去吗?” “活人还能怕了死人吗?”陆长亭好笑地看了一眼程二。 程二马上辩解道:“我可不是怕鬼啊小长亭,这话咱们得说清楚了!我这不是想着里头会不会风水不好,影响到咱们吗?” “无事。”话音落下的时候,只听得“刺啦”一声,陆长亭拔出了一直悬挂在腰间的长剑。 塔娜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往后倒去。 众人顿时感觉到若有若无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们的身上,但是细细去寻的时候,却又怎么都找寻不到。他们不由得齐齐朝陆长亭手中的长剑看去。 反正由陆公子握在手中的,定然是好东西吧! 这方塔娜堪堪站稳了身躯,这才知道陆长亭此举并非是要杀了谁……但塔娜的脸色依旧不大能好看得起来,毕竟她方才的表现实在有些狼狈,使得她之前表现出的风姿大打了折扣。 “走吧。”陆长亭若有若无地勾了下嘴角,当先走了进去。 程二小声嘀咕了一句:“这长剑有什么讲究吗?也是风水物?” 这厢朱棣瞥了一眼陆长亭微微翘起的嘴角,心底顿时仿佛被什么轻柔地抚过了一般……实在让人有些心绪难平。朱棣冷硬的嘴角微微软化,也微微牵出了一个笑容。 陆长亭脚下踩上了松软的泥土和枯枝残叶。 枯枝残叶在脚下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如此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更加清晰入耳了。 塔娜道:“这里当真有墓穴吗?” 陆长亭没理会她。塔娜自诩对这边的路线极为熟悉,此时又来装什么无知呢?是因为她有什么东西不愿意让他们知道? 早在刚才陆长亭和朱棣对视那一眼的时候,他们两人就几乎同时肯定,这山林中是有埋伏了。只有当人进入到了林子里之后,山林中的鸟虫走兽都能消失个干净。其实只要稍微聪明些的人,都能知道这一点。 如此看来,朱被诓骗进入到这里来,也是早有预谋的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陆长亭也依旧颇为鄙夷朱的智商。 若非朱在这里面,他还真不愿进入到这山林中来……毕竟他可没穿重甲呢,就这模样,还经不起人家的穿心一箭。想到这里,陆长亭倒也微微有些紧张。他不得不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他们一行人缓缓前行着,然后沿路发现了些随身的配饰,和散落在地上的兵器。应当是朱那行人在慌乱之中留下来的。 塔娜在一旁分析道:“齐王怕是不慎遭遇了山林中的野兽。” “什么野兽?”陆长亭毫不客气地嗤笑道:“这分明是遇上了人,而且还是遇上了一些穷凶极恶的人。” 话说完,陆长亭还冰冷地横了塔娜一眼。 塔娜没想到跟前长得比女子还要美丽的少年,一眼横过来,竟让她有些心惊的感觉。塔娜不自觉地就紧紧抿住了唇。这少年一身气质实在太过锋锐了……塔娜不愿就这样和他对上。 陆长亭用脚勾了勾地上掉落下来的穗子:“不用往前走了。” “怎么又不走了?”程二惊讶地问,同时还转头用请示的目光看向了朱棣。 朱棣也淡淡道:“不必动了。” 塔娜再度开口了:“不去寻齐王了吗?” 陆长亭轻嗤道:“一会儿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塔娜笑道:“这位公子会说笑,这失踪了的人如何能自己送上门来呢?” 陆长亭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不信?不信不妨我们来打个赌。” 塔娜没有说话,不过她的态度很明确,显然对陆长亭表现出了几分瞧不上。 陆长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不愿打赌吗?” 塔娜瞥了一眼朱棣,见朱棣正关注着这方,于是她笑了笑道:“那不如我们都往前行,公子在此处等齐王?” 朱棣冷声道:“皇妃倒是会替我做决定。” 塔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道了一声:“不敢。”等对上陆长亭笑意更浓的眼眸,塔娜马上改了口道:“那这个赌我便与公子堵了。我认为要前行方才能寻到大明的齐王殿下。可公子认为要留在这里……”塔娜的口吻有着很明显的诱导意味,这是在将陆长亭往不怀好意的柱子上面钉。 可惜朱棣根本没有要听她说完的意思,直接一口截断道:“在此等候。” 王府亲卫们听令,没有一个人露出疑惑或是怀疑的神色。只有那几个跟来的士兵,面带疑惑,但到底不敢反驳了燕王的命令。 塔娜这才意识到,这个大明的王爷在士兵的跟前威望究竟如何深厚,她同时还意识到了那个看上去纤弱的少年,在这大明王爷心底的地位几何。若非地位高的话,这大明王爷怎会对他深信不疑? 塔娜掩去了眼底的光芒,低声道:“那便听王爷的吧……若是等不到,只怕还是要往前行的。”塔娜依旧不死心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2 章 陆长亭继续嗤道:“若是等不到?我们怎会等不到?只怕是另外的人等不到那时候去。” 塔娜张了张嘴,最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干脆闭嘴站在一旁。 她的周围都是糙汉子们……当塔娜姿态优美地站在那处,还颇有些孤高清冷的味道。是有几个王府亲卫忍不住朝她多看了几眼。然而陆长亭等人对她展露出的优美姿态连看也没看一眼。 因为此时他们在注意山林中的动静。 陆长亭说在这里等待,并不是大放厥词。而是看地上的行迹,朱分明是被抓走了。就朱那一行人的打扮,普通百姓谁敢抓他们?就是山匪也不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天元帝一行人不仅没跑远,他们还抓走了朱,甚至还准备等着营救朱的人前来,好谈条件。 而这群人若是能将天元帝最为宠爱的皇妃也带来那便最好了。 哦,还有。若是来的又是一个王爷,那便更是好了! 因为这将是他们翻身的一个机会! 抓了王爷在手,谈条件是很容易的事。 他们被逼到这等地步,与其慌乱逃窜,还不如干脆破釜沉舟…… 当然以上只是陆长亭的推测,不过当他发现自己和朱棣想得差不多之后,陆长亭就可以肯定基本就是这样了。 所以现在,他们不急着去救朱,本来陆长亭就不急,反倒是那些抓了人的北元军会焦急起来,他们恨不得立即将抓住朱的事捅到明军来。若非直冲冲地往明朝大军而去,很有可能全军覆没,连辛苦抓住的齐王都留不住,恐怕他们也不会辛苦在这里设下埋伏。 这埋伏着的人,若是到了穷途末路之辈,那可是没什么耐心的。 陆长亭他们等得起,天元帝却等不起!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 塔娜渐渐有些站不住了,她扶住一旁的树木,低声道:“燕王殿下,我们当真不往前行吗?” 朱棣没开口说话。此时朱棣正看着陆长亭在询问:“渴不渴?” 陆长亭道:“有一些。” 朱棣从程二那处取来水壶递给了陆长亭,陆长亭拿着水壶喝了两口,突然觉得塔娜说不定得被他给活活气死。陆长亭喝完水后,将水壶还了回去,然后便朝塔娜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眼,果然见塔娜脸色微微有些发青。 就算是再擅长伪装之人,也是经不起陆长亭这般轮番刺激的。 渐渐的,陆长亭注意到林子开始有动静了。 “看吧,这不是来了吗?”陆长亭笑着说。 塔娜的脸色变得更青了。 程二常年跟在朱棣身边,自然也清楚这代表了什么,他立即皱起了眉:“主子,有埋伏?”随即,程二又反应过来:“您一早就知道了?” 朱棣没说话,只紧紧盯着一个方向。 燕王府的亲卫们登时一凛,也精神奕奕、目光炯炯地看向了那个方向。 陆长亭还颇有闲心地问塔娜:“皇妃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 塔娜摇了摇头,道:“我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哪里知道来了什么人呢?” 陆长亭讽刺地笑道:“那可就有些无情了,天元帝的脚步声你不是应当最清楚不过吗?” 塔娜抿紧了唇,露出被冒犯的不悦神色来:“公子这是何意?你明明知晓……”天元帝已经走了! 这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有黑影骤然出现了山林之中,那几个黑影身手敏捷,朝着陆长亭的方向就扑了过来。陆长亭高声道:“程二!我们的东西呢!” 朱棣的几个近卫应了一声,然后托住了一个怪异得像琵琶一样的东西。 至少在塔娜的眼中看起来是这样的。 他们要做什么?塔娜的脑子里刚闪过这句话。 就见朱棣拉拽着陆长亭往后一躲,随之响起的是“嘭”的一声巨响,伴随着火花喷溅起来。 塔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不轻,脚下一崴就这样摔了下去,脸色也不禁变得煞白起来,费了好大的劲儿,她方才没有惊吓地叫出声来。 而此时再看那前方蹿下来的黑影,已经倒了下去,鲜血和黑色残留的火yào都喷shè到了树木上去,显得狰狞可怖极了。 待塔娜看清这一幕之后,脸色愈加地白了。 然而这并没有就此结束。 近卫转动铳管,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上面刚蹿下来几个黑影就又被轰出去了。陆长亭估摸着这么近的距离,能把他们轰得血ròu模糊,肢体残缺。 那厢的人不敢动了。 大约是被这么惊人的阵仗给惊住了。 毕竟他们谁也不会想到,仅仅只是来营救一下齐王,怎么就会需要用到这火器呢?火器都笨重不堪,他们是如何运来的?这些人哪里想得到此时燕王近卫手中的,乃是本该许多年之后才经过改造而得出的迅雷铳,本身重量在火器之中算得上是轻的,所以才得了个便携的优点。 而这玩意儿还能连发。 曾有人说这东西能抵得上数十精兵。 因为当它接连不休地发来pào火时,饶是再强悍的人也难以抵挡。 陆长亭看着眼前黑烟和白烟升腾jiāo织在一起,鼻子前同时也飘dàng过了浓重的血腥味儿和硝磺的味道……可以说眼前的一幕并不好看,甚至是充满了狰狞和残暴,但是陆长亭却觉得这一幕好看极了。至少说明,这玩意儿没有哑pào,也没有伤人。 这时候的火器还容易zhà膛,陆长亭最担忧的也正是这一点……幸而,幸而今天半点都没有掉链子! 待到烟雾散去之后,山林中又重新归于了宁静。 朱棣道:“都别动。” 塔娜脸色苍白地扶着树木缓缓站了起来。 陆长亭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顿时就将塔娜钉在了那里,让她动也不敢动。 陆长亭很满意她僵在那里的动作,这才将头扭了回去。 山林中依旧静寂…… 时间再次一点点推移。 终究还是那边的人先忍不住了。 打破这份僵持的是一人高高响起的声音:“来的可是燕王殿下的?殿下,小人是齐王殿下的近卫!齐王被天元帝等人设下jiān计抓走,请燕王相救!请燕王相救!” 那人的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实际上其中还带着颤抖的味道。看来这话多半是在逼迫之下说出来的。 “让齐王殿下说话。”程二也拔高了嗓门道。 “……”那边却是暂时没了声音。 陆长亭就知道,朱那般好面子,若是知道是朱棣来救他,他定然不会愿意在朱棣跟前大声呼救,因为这会堕了他的身份和面子。只怕天元帝的算盘要落空了。 那方紧跟着响起一个声音,颇有些粗犷:“大明燕王何在?你不要你弟弟的xìng命了吗?” 朱棣根本不为所动,声音都是冷静自持的:“北元贼子素来卑劣,本王怎知你们不是在欺骗本王?若是七弟不肯开口,本王绝不会上你们的当!” 那方的人再度沉默了。显然是没见过朱棣这样棘手的对象。 而那方朱肯定也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他们说服不了朱,但又要拿朱当筹码人质,自然也不敢一刀杀了朱泄愤。 这时候,陆长亭倒是难得对朱有了点些微的好感,毕竟朱还有那么一点微末的用处,至少他的打死不屈服,也让他们多了逼出天元帝等人的把握。 毕竟朱棣不肯相信朱在他们手中,就不肯上前,而他们又说服不了朱出声说话,他们焦急之下,也就只有带着朱走出来了。只要人都走出来,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 果不其然,等了没一会儿,便听见了一阵的声响。 紧跟着,一行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因为他们站得有些远,陆长亭只能隐隐瞥见这些人身上满是凶恶之气,看来是打算要孤注一掷了。只可惜这些人的凶恶之气之下掩盖着乃是他们身上的疲态。 陆长亭可以断定这些人难以成事。 原本掌握着绝对的优势,但却搞不定一个朱,于是搞得自己频频被动……可见其中有聪明的人,但却无大智慧之人,更无足够心狠手辣、足以谋大事之人。 就这样的一群散兵,能成什么气候呢? 哪怕他们比原先报上来的人数要多出一些,陆长亭也依旧没将他们放在眼中。 “可是燕王?”为首之人问道。 陆长亭看了看那人,年纪不小了,看上去颇有威严,不像是天元帝,毕竟一般的领头人不会轻易开口,都是先让小弟说话,正如刚才先应声的乃是程二一样。所以这人应当是丞相失烈门。 程二此时反问道:“你是谁?” “我乃北元丞相失烈门。”那人说罢,朝身边的人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将朱带上前让朱棣辨认。 这下他们倒是不怕明军手中的火器了。 陆长亭猜他们是以为明军见了齐王,便不敢随意使用火器,免得伤了齐王,谁也担当不起。陆长亭不得不说,想法是好的…… 但最终结果怎么样,那可就不好说了。 两名元兵押着朱走了上前来。 朱头盔不知所踪,身上铠甲倒是依旧在,只是他yīn沉着脸,目光冰冷地看着陆长亭和朱棣的方向,哪里像是看着救星,分明像是看着仇人来了。 陆长亭却偏要仔细地将他打量一番,还盯着他脸上不知道在哪儿蹭的灰黑之色看了一会儿,然后陆长亭才出声道:“王爷,这真是齐王啊!”陆长亭的语气甚至还微微惊讶了一些,表现出了些微的不可思议来。 果然,下一刻陆长亭就见到朱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那眼神甚至恨不得生吃了他。 毕竟陆长亭这反应就跟是在说齐王怎么会这么傻逼真的被人家给捉住了一样。 朱这等心高气傲之人如何能容忍? 不过陆长亭猜测,真要朱说出不要你救的话来,朱也是说不出来的。朱这人,傲气有余,但傲骨不足啊!他空摆出一身傲气,但却是并不敢以死来保存自己的尊严。 所以么……陆长亭心道,这不就注定了他要被宰吗? “七弟。”朱棣低低地叫了一声。 朱看过来,咬着牙叫出了一声:“四哥。” 那方的天元帝也发觉到了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他不由低声与失烈门道:“这两兄弟似乎关系并不大和啊!这燕王若是趁机让齐王死了,那怎么是好?” 失烈门沉稳冷静得多:“您放心,那燕王齐王都是朱元璋的儿子,燕王若是敢不救齐王,回去吃不消这后果!” 天元帝笑道:“明人便是如此规矩多!”脸上满是已然看到胜利的笑容。 这方陆长亭陡然拔高声音问道:“天元帝可是要我们拿你的皇妃来换?” 塔娜面色一惊,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陆长亭,而下一刻,陆长亭已经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推了出去。 塔娜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还是在有些引人怜惜。 陆长亭心道,引人怜惜好!多好啊!就是越让天元帝怜惜越好! 塔娜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挖坑把自己给埋了进去。她是想过回到天元帝的身边,毕竟这燕王对她不苟言笑,而她又瞧不上之前那大将军……但方才见到火器的时候她便已经后悔了,她从心底里隐隐觉得今日天元帝会一败涂地……但她哪里想得到,这长相虽好但内里却yīndú的少年,竟是这样将她推了出去。 待会儿她不是便成了首当其冲的pào灰吗? 这也就罢了,就算她真的安全回到了天元帝身边,可丞相失烈门和太子天保奴必然会看她不顺眼。失烈门是因为看拿着齐王却换回了她这么一个女子,实在不划算,必然会怒从心起。而太子天保奴想到他的母亲都被抛下了,再看到自己却被换了回去,那岂不是同样怒火中烧。 塔娜顿时便觉得那少年的举动,分明就是生生将自己架在了火上烤。 想到这里,塔娜便更觉得前途未卜,脸色不由苍白了下来。 而那厢的天元帝看着塔娜的模样,的确心软了下来。 但随即失烈门便在他的耳边厉声道:“皇妃虽然贵重,但眼下我们却需要更多的东西啊!” 而一旁的太子天保奴脸色已经难看极了。 天元帝却难以做下抛弃塔娜的决定。 失烈门害怕他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来,便干脆越过了天元帝,高声回道:“你们若想要回你们的齐王,条件便要由我们来开!” “你们想要什么?难道不是要你们的皇妃吗?”程二反问道,同时还讥笑了起来:“连皇妃都不要了?” 天元帝的脸色也骤然沉了下来,“丞相……”他低低地喊道,显然对于失烈门的擅自做主有些不满。 失烈门沉着脸,目光yīn沉,当他扫到天元帝脸上去的时候,天元帝突然本能地感觉到一阵不对劲。 紧跟着,只听“噗嗤”一声,天元帝便被一把短匕首刺中了胸膛,而捏着匕首的正是那陪同着他走了一路,熬过无数苦难的丞相失烈门。 “你、你……”天元帝只来得及发出这样的声音,便失声栽倒在地。 “丞相!”天保奴被吓住了,不由厉声喝了一句。 而失烈门却陡然冷静无比,他道:“太子,活不活,全看今日了……日后还能否重掌北元大权,都看今日了……” 天保奴原本绷紧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 他道:“丞相说的是。” 其余人一言也不敢发。 天元帝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瞪着他的丞相和儿子没了呼吸。 天保奴笑道:“总为一个塔娜心软,想来丞相也同我一样受够了。” 失烈门与他相视一笑,两人达成了共识。 而因为距离稍微有些远,陆长亭这方只隐隐看见天元帝好像倒下了。陆长亭顿时变得兴奋了起来:“他们这是……内讧了?”他是真没想到啊,一个塔娜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啊! 而那头的塔娜脸色一白,也知道,自己此生可以依仗的,只剩下大明了! 她决不能再落入北元手中。 197.第197章 没了天元帝,失烈门的姿态陡然变得强硬了起来,他冷了面孔,手握兵器,毫不客气地拿出了朱为威胁:“我劝燕王快些想清楚应是不应?我们虽不敢随意伤了大明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3 章 王殿下的xìng命, 但若是断他手足, 想来是可行的。” 朱脸色一白, 咬着牙低声骂道:“北元蛮子!” 失烈门当然知道这时候和朱生气没什么用, 也没有必要。 他冷静自持地看着陆长亭和朱棣这方, 等待着他们做出决定来。 陆长亭微微挑眉, 低声道:“那天元帝是死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这北元丞相的态度也突然间变了……之前可不见他们有这么强硬粗暴。” 程二在旁边咧了咧嘴,笑道:“这是变天了啊。” 陆长亭轻笑道:“变什么天?北元不过剩下这么些人,满打满算不足三十人。哪里谈得上是变天?”这失烈门是比天元帝要强上一些,可该强的时候不强, 都到穷途末路之时了, 就算杀了天元帝,便能重振北元政权了吗?不过痴人说梦。 朱棣在一旁道:“长亭说的正是。” 程二摸了摸鼻子, 忙跟着道:“小长亭说的是。” 待他们这边说完话, 那厢的太子天保奴有些急了。 “丞相,他们怎么还没有作出应答?难道是真不将这齐王的xìng命放在心上了吗?” 失烈门咬了咬牙, 面上虽然不显,实则心里也没底得很,但他嘴上却不敢松口,只能一口咬死了道:“他们这是没见到厉害,还当我们不敢如何……” 天保奴气急,道:“既如此,不如我们便真剁了那齐王的手脚,到时再看他急不急!” 失烈门道:“太子莫急……” 天保奴饥肠辘辘,又累又倦,偏偏还看不到生路在何方?他哪能不急?他怒火冲上心头,一个激动便拿过了身边士兵的刀,然后大步朝着朱的方向走了过去。 失烈门看着他走过去,脚下却是站得稳稳的,一步也不曾动过。 …… 程二一直盯着那个方向,见状不由皱起了眉:“他这是要干什么?他手里拎着刀!”说到后面半句的时候,程二的声音已经微微变调了。毕竟他们都知道,纵然再不待见朱,但他到底是齐王…… 陆长亭此时显得冷静多了,他上前拍了拍几名近卫的肩:“谁让开一个位置?” 近卫面面相觑,低声问:“陆公子要做什么?” “北元太子提着刀往齐王身边去了,我们冲上去是赶不及的,只能冒个险了……” “冒险?”近卫们齐齐地咽了咽口水,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朱棣意识到了陆长亭的打算,立即起身走到了陆长亭的身边,道:“让我来吧。” 陆长亭摆了摆手:“不必,我来瞄准就好。”陆长亭上辈子曾经去qiāng击俱乐部玩儿过。虽然两种没有可比xìng,但玩惯了qiāng的人……陆长亭觉得这两种之间总应该有着某种共通xìng的。 朱棣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沉声道:“毕竟我是他的兄长,若我如此,届时倒也说得过去,不过事急从权罢了,但你……” 陆长亭却是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朱棣的手背,笑道:“四哥放心吧,他不会有机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朱棣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长亭,压低声音道:“长亭你是想……” “四哥想到哪里去了?”陆长亭无奈地道:“四哥放心吧,届时他不仅不会说出去,还会万分配合我们。”他已经将朱的xìng子摸透了,届时加以利用就是。 朱棣捏着陆长亭手腕的手微微松了松:“长亭,你要想清楚。” 陆长亭一把挥开了朱棣的手:“四哥莫要说了,快要来不及了……”话音落下,陆长亭便立即招呼其他近卫配合自己。在他们的帮助之下,陆长亭将迅雷铳瞄准了朝着朱缓缓移动的天保奴。 “先打天保奴,而后打北元丞相失烈门等人……”陆长亭低声道。 迅雷铳可连发五次,只消转动铳管,按下龙头便可发出。 陆长亭计划得很好,这五下应当是绰绰有余的……只要这玩意儿别中途哑火就好。若是真哑火了,致使朱断了手脚,那就只有干脆让朱永远地留在这个天然墓穴了。 倒不是陆长亭多么狠dú。而是以朱的xìng子,若是断了手脚,哪怕被救下来也会心xìng变得日渐yīn戾,到那时可就拿他没用了。一旦当朱发现自己失去了价值之后,他就会不管不顾拖着朱棣下水的…… 陆长亭不想用朱去衡量洪武帝如今对朱棣的爱护到了何等地步。 他不希望朱棣的事出半点意外。 所以在按下龙头那一瞬,陆长亭的目光是极其锐利的。 那厢…… 朱面色苍白地看着天保奴拎着刀走近,朱虽然内心害怕,但面上却还维持着一个王爷的尊严,他厉声问:“你要干什么?你好大的胆子,你……”朱额上渗出了汗水,他看着天保奴挥动了手中的刀,而他在情急之下却说不出半句求饶的话,到了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嘴上在说什么了……也许是在威胁呵斥对方吧…… 朱的声音戛然而止。 “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和思绪。 朱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里面的火yào挟裹着火焰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 朱有一瞬间是绝望的……朱棣果然是为了陆长亭想要杀他! 他却不知道站在后面放出pào火的是陆长亭。 身旁的天保奴骤然变色……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周围的人连躲闪都来不及。 “哗”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泼了自己一脸,他睁开眼,发现右眼被蒙上了一片血色。而右手边压制着他的士兵和北元的太子一块儿横飞了出来。北元太子腹部被轰出了个大洞,他连惨叫声都发不出,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那个士兵则是少了半只手掌,痛得他发出了阵阵惨叫声,抱着残缺的手掌在地上打起了滚儿。 那头的失烈门脸色都白了。 剩下的北元士兵们全都面无人色,连动都不敢动。 他们逃命当然没带着火器……火器那么沉,谁会带呢?谁知道就真碰上带了火器的明军,哪怕他们手里有人质都没用,依旧被人家瞄准了一通吊打…… 还、还能活命吗? 还能有赢的机会吗? 北元士兵们都渐渐失去了信心。 而此时朱整个人的世界观也差不多刚经历了轰飞-散落-重组的过程,他的脑子还没能立即转过弯儿来,他还想着……那一qiāng打过来了……打过来了…… 朱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而他身旁的士兵也同样呆愣愣的,甚至都忘记了要压制住朱。 其实这时候本应该是朱最好的挣脱时机,但他却跟傻子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陆长亭忍不住黑了脸色,从朱棣手中夺过了长剑,快步朝着朱的方向冲了上去。 他的举动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是一愣,自然的,也都没能来得及去阻拦陆长亭,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陆长亭冲了上去。 “长亭!”朱棣怒喝出声,恨不得将陆长亭拖回来。 但此刻内心的理智更提醒着他,此时就算是将陆长亭拖回来,也不见得有什么用,还不如就这样在后方保障陆长亭的安危。朱棣死死地咬住了的牙关,再看向朱的目光便如同恨不得将他凌迟一般。 朱棣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了,程二在旁边见了都着实被吓了一跳。 “主子?”程二颤声叫道,生怕朱棣在极度愤怒之下,将迅雷铳真对准了朱。 程二没由来的就是有这样的担忧。 当然,朱棣最终也没有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而这厢陆长亭也已经身手灵活地跑到了朱的身边。 这时候不得不感谢当初朱棣对他的那些训练…… 陆长亭手中的长剑送了出去,只听得“噗嗤”一声,那是利刃穿破皮ròu的声音。 负责看守朱的北元士兵总算从呆愣中回过了身,只是他根本没想到当自己一醒神,迎接自己的就会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杀意,而他无力抵挡…… “嘭、”北元士兵倒了下去。 而朱却仍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陆长亭不由得恼怒地拽了他一把:“你发什么傻?怎么,想把命留在这里吗?”对一个王爷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是极度的大逆不道了,不过想来他在朱面前也没少大逆不道,这时候还再多上一笔,也就是俗话的……债多了不愁! 何况这会儿陆长亭是真的恼怒呢? 朱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更是驻守一方的王爷,但临场表现力怎么能差到这种地步?就刚才那样,就让朱回不过神来了?连逃跑都不知道了?还是说这位大爷觉得逃跑的姿态都太有损他的雄伟英姿了?陆长亭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而朱此时脸上还挂着不少血。 血色模糊了他的右眼,而左眼却是格外的明晰。 那瞬间,他的世界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左边的清晰无比,他能看见对面那令人厌憎的四哥燕王以及他身后的亲兵们……而右边朦胧的血色中,他却看见了陆长亭提着长剑,漂亮的眉眼陡然变得凌厉起来,这个牙尖嘴利的少年在这一刻展露出了锐利又优美的风姿…… 朱甚至能注意到因为他疾步走来而翻飞的衣角。 原本令人觉得厌憎和恶心的血色,似乎都因为眼前走来的美人而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一切终结在了陆长亭的奋力一拽上。 朱跌跌撞撞地跟着走一步,骤然回过了神,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却又闭上了。 陆长亭隐隐觉得朱看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但是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他自然也不好去深究,此时最重要的当然是安全回到朱棣的身边去。没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安全了。 那方腿软了的失烈门也回过了神,他指着朱和陆长亭的方向大吼:“抓住他们!快!”失烈门也不傻,这可是他们手里最后的人质,也是唯一称得上分量的人质……尤其当看见陆长亭的时候,失烈门是更恨不得将他们一齐扣下来。那个长相堪称妍丽的少年,手段实在够狠……实在是失烈门的眼中之钉。 长得如同塔娜那般貌美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失烈门一边发狠一边后悔,早知道明军那方竟然下手这么不手软,他便不应该就这样放天保奴过去了!哪里知道后头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失烈门正是发恨的时候,他却突然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北元士兵没有动。 失烈门当时给气了个倒仰,转头就去骂他们:“你们想死了吗?大明的齐王如果跑了!我们就都等着送死吧!” 士兵们唯唯诺诺,谁也不敢出声,却谁也不敢前往。 “你们还不快去!难道今日我北元气数真要尽于此吗?”失烈门气得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来。 可是依旧没有人动。 他们不是傻子,谁也不想做无谓的牺牲。如果明军没有带火器前来,他们早就勇猛地上前拼杀了。 可偏偏明军有火器啊,他们刚一出现就被人扫了气焰,此时哪里还敢往上凑呢? 士兵们都苦了脸色,若非前面还站了个失烈门,他们已然投降了。 而就是这么一耽搁,陆长亭已然带着朱回到了明军之中。 朱棣目光冰冷地迎接了朱的归来,然后一把将陆长亭拽到了自己的身边:“你没事吧?”说完,朱棣还特意摸了摸陆长亭的上身。 陆长亭无奈一笑:“能有何事?那北元士兵实在不堪一击!” 北元士兵已然处在士气低落之时,对于他来说要制服甚至是杀了他们就太容易了。 朱棣闻言,面色却丝毫不见和缓,反而是深深地看了陆长亭一眼,其中颇有些严厉的味道。陆长亭一瞬间倒是想起了多年前朱棣教他写字、教他功夫的时候。 陆长亭心底一软,又冲朱棣灿然一笑。 朱棣面上却丝毫没有软和的迹象。 陆长亭也不在乎。反正等回了军营……慢慢哄嘛。 那头朱也才渐渐从恍惚中回过了神,他先是看了看朱棣,而后又看了看陆长亭,最后方才将目光放到了那外罩如琵琶的玩意儿上……想之前他还毫不客气地嘲笑了此物,如今这东西摆在这里,却是对他最有力的嘲讽。 朱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陆长亭注意到朱的脸色,心底轻嗤了一声。 没有什么比拿这来打脸更令朱觉得脸疼了。 之前在军营里上蹿下跳,想要说他带着这玩意儿来扰乱军营的是朱,可如今被这玩意儿救了的也是朱…… “呵,这些北元士兵怎么不敢冲上来了?”程二的声音将陆长亭的思绪拉了回来。 陆长亭勾了勾唇,笑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还会不会用火铳攻击呢?毕竟他们根本不清楚,我们究竟有多少发啊……” 程二笑得更畅快了:“哈哈是啊!这群缩头乌龟!看来是怕了……咱们能用这个直接打那个丞相吗?” 陆长亭摇了摇头:“不行,shè程太远。” “不过也差不多了。”朱棣沉声道:“尔等随我上前,擒拿丞相失烈门!” “是!”众人高声应呼,在寂静的山林中顿时显得有些震耳yù聋的味道。 而他们的声音还未落下,他们的人便已经冲了出去。 其中朱棣便冲在了前方。 陆长亭愣了愣,留在了后方。 他还得看着塔娜呢,虽然这女子看上去并非什么忠于国家的人,但他总得防着万一塔娜想不开,想要为天元帝报仇,于是在背后捅些什么篓子。 一时间,后面便剩了陆长亭,两名大明士兵,一个齐王朱,和一个扶着大树站立、脸色苍白的塔娜。 那方的失烈门根本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 死亡似乎已经距离自己很接近了。 失烈门闭了闭眼,在对方的燕王率着明军冲上来的时候,他突然跪倒在了地上:“我、我愿归降皇明!” 朱棣顿住脚步,长剑直指失烈门的喉头。 失烈门突然感觉到一股极为强烈的压迫感和着杀意朝自己来了,似乎真会在自己的喉头划开一条口子似的。失烈门不由得倒了下去…… “都抓起来。”朱棣道。 其余北元士兵再无抵抗之意,乖乖被燕王府的亲兵们抓住了。 程二走上去踹了一脚失烈门:“不会死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4 章 朱棣收起长剑,淡淡道:“应当是晕过去了,抓走吧。” 程二欢欢喜喜地将失烈门绑了起来:“这回回去可有战功了!”这还不是一般的战功啊! 陆长亭这面,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朱棣归来,就连朱时不时往他身上投来诡异的目光,他都并未在乎。朱兴许是受刺激受大了吧……陆长亭想。 很快,朱棣回来了。 陆长亭看着他英武非常的身影,唇边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笑容。 待朱棣走近,他就立即走了上去:“四哥。” 后头朱还盯着陆长亭嘴角那抹笑容,突然间觉得有点儿抽离不开视线。 陆长亭看了一眼天元帝和天保奴的尸体,颇有些遗憾:“若是死了,价值便要打个折扣了。”陆长亭说的可是实话,这时候北伐可不是拿人家的人头当战利品。这时候洪武帝所倾向的处理方式,乃是将这些北元皇室都带回去,然后让他们对外表示归顺,同时大明再表现出自己的慷慨,以说服其他人都投向仁慈的大明。 因而北元的俘虏还真不是能轻易动的。 若是能将他们都活捉回去,洪武帝面上定然是喜笑颜开,挡也挡不住。不过现在嘛……倒也还好…… 毕竟朱这个背锅的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都是为营救朱而去……这为了救弟弟,燕王事急从权,也没有什么不妥。 能以此劝降其他残元势力果然重要,但儿子更重要嘛。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时候朱棣可不能在洪武帝心中留下不顾手足的形象。 所以朱棣这么“莽撞”一回,是最恰当的选择。 陆长亭和朱棣都深知这一点,那么为什么还要说这话呢?这话当然是说给朱听的,好让朱也知道,别人为了救他这个货,到底付出了什么。 不过等话说完,陆长亭都迟迟没有听到朱出声。 刚才他直接拿迅雷铳往朱的方向轰,按照朱的xìng子这时候应该已经忍不住大骂了吧?这么沉默难道是被吓坏了? 陆长亭和朱棣匆匆说了两句话之后,便拿目光扫向了朱。 他很认真地观察了一下朱的面部表情,并不呆滞啊。 不像是吓傻了…… 而下一刻,朱便将头转到了一边去。 哦,看来不是吓傻,这是正处在强烈的羞耻心之中呢。 陆长亭见了他这副模样,顿时心情大好。 陆长亭出声道:“齐王殿下要知道,方才我之所以使用火铳,的确是因见那北元太子已经走近,眼看着便要对您不利,我这才下的手。方才齐王没有吓坏吧?” 朱慢慢将头转过来,低声道:“……无事。” 陆长亭顿时更觉得惊奇了。朱竟然没有恼羞成怒?就这样简短的两个字回应了他? “为了营救齐王,实乃事急从权,还望齐王谅解则个。” “……本王知道。”朱低声道。 陆长亭再度觉得惊奇了。朱是脑子出了点儿问题?还是经历过这么一次生死的磨难,朱终于学聪明了,知道不要轻易锋芒毕露,暴露出自己那愚蠢作死的一面了? 不管是什么情况,陆长亭这时候都得保证,等回到军营之后朱不会乱说,整件事万无一失。 陆长亭随即笑道:“当然,齐王是被北元贼子设下的jiān计所蒙骗,才会误入这里中了埋伏,之后燕王寻到此处时,齐王虽在北元贼子手中,却丝毫不肯屈服,顺了北元丞相的心来诱骗燕王。齐王真真一身傲骨呢。”这也是陆长亭早早就想好的说辞,朱这样爱面子如命的人,绝对不会愿意丢脸。 所以呢,将他的错误说成这样轻描淡写的模样,反而夸大他的“骨气”,这应当是朱所需要的。所以作为代价jiāo换的,便是朱不能再在外说朱棣待他如何冷漠的了……因为要描述朱棣的冷漠,就必须得描述他被人挟持住的详细过程,朱不会愿意亲手捅破自己面子的。 这也正是陆长亭之前的自信。 他相信朱会很愉快地和他达成共识,会很愉快地帮着他们说话。 毕竟不想丢脸呢么。 只是陆长亭没想到,此时朱会抬起头来看着他,低声问:“当真吗?” 陆长亭就跟哄小胖子一样的语气说:“当真。” 朱就此闭嘴不再说话了,他微微垂下目光,像是思考什么去了。 陆长亭斜睨了一眼,虽然心中仍旧好奇,仍旧觉得这朱怪异得很,不过陆长亭觉得话都说得差不多了,也没必要再耗费时间在朱身上了。 于是陆长亭回到了朱棣的身边去。 而朱棣一早就对朱有所不满了,尤其是见陆长亭在他身边说了那样久的话,脸色便愈加的冷了。等到陆长亭朝他走回来的时候,朱棣又深深地看了陆长亭一眼。 陆长亭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回营!”朱棣高声下令。 众人押着北元的士兵快步撤出了山林。 陆长亭走到林子外的时候,突然回身看了一眼这个地方,道:“这里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天元帝想在这里设下风水阵来扰乱我们的心神。却没想到这样的一处yīn宅,却成了他和他儿子的葬身之所。” 陆长亭话一说完,程二马上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低声埋怨道:“小长亭啊,原本我这还沉浸在喜悦中呢,你这话一来,硬是让我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陆长亭没好气地道:“那是你心志太差。” “这如何能同心志扯上关系?” “若是心志坚硬者,自然不会畏惧。” 程二咬着牙:“我就怕鬼,不信嘛?” “改日让四哥好好cāo练你一番才是。”陆长亭随口说完,却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对。cāo练这个词,怪怪的……那也不能往程二身上用啊。陆长亭马上闭了嘴。 程二见陆长亭脸色陡然严肃起来,立即也跟着严肃了。 等出了山林,他们很快回到了下面的空旷地带。 战马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当然不会轻易跑开,所以等到他们下去的时候,马儿们都还在。 陆长亭走到朱棣身边,低声说:“四哥,我们同骑吧。” 朱棣面色冷硬,不发一言。 还生气呢? 朱棣突然翻身上马。 陆长亭猝不及防,险些被踢到。不过就算是险些,但他也立即抬手捂住了脸颊。 朱棣惊了一跳,赶紧弯腰抱住陆长亭的腰肢,将他捞了上来放在了自己的跟前坐好:“没事吧?”朱棣沉声问,说着,还抬手想要拨开陆长亭捂住脸的那只手,好仔细瞧一瞧究竟伤着陆长亭了没有。 陆长亭却怎么也不肯放手。 朱棣心底咯噔一下,忙低声在他耳边道:“长亭,长亭松手让四哥瞧瞧。” 陆长亭冷声道:“瞧什么瞧?” 朱棣心中道了一声“完了”。他早知道长亭心高气傲,刚才被他那样一番冷落,此时定然心中比他更不痛快。 但心中的担忧占了上风,朱棣不由分说地强硬伸手分开了陆长亭的手掌。 朱棣正要偏过头去查看的时候。 他却突然感觉到陆长亭的头微微一转,下一刻,他扶住陆长亭脸颊的手指便被温热的口腔包裹住了。 朱棣骤然想起了刚才在山林中的时候,陆长亭舔过了他的手掌……柔软的舍,温热的触感……朱棣心底的那把火腾地一下就燃了起来。 “长亭……”他声音低哑地喊了一声。 然后陆长亭忍不住将他手指吐了出来,还呸了两声:“突然想起来你没洗手啊……” 朱棣额上青筋蹦了两下。 “长亭。”他咬着牙喊。 陆长亭懒洋洋地靠在他的怀里,道:“我又累又饿,还不快点驱马回去了!” 朱棣满腹的话也只能咽回去了,而身下蠢蠢yù动的yù.望也只能先按捺下去了。 其实那头的明兵已经有些不明白了,怎么还不见燕王动身? 燕王府的亲兵们倒是冷静得很,甚至没觉得哪里奇怪。 很快,朱棣调转了马头,道:“回去。” 众人分开路来,让朱棣行在了前面,然后他们才跟在了后面。 此时的军营之中气氛并不算好。 毕竟他们在丢了一个齐王之后,又没了燕王的消息。 军中两位王爷相继没了踪影,谁敢回去和洪武帝jiāo差?几位老将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而眼看着这方的收尾工作便要就此结束,蓝玉当即就留下了郭英,带着唐胜宗以及一干士兵去寻人了。 在蓝玉心中,这两位王爷都不是什么分得清轻重的。 早知燕王没有这个本事,他便不该轻易让他揽下! 蓝玉沉着脸,心底怒火越发地盛了。 而两支队伍就是这样在途中相逢了。 “燕、燕王?”“齐王?” 也不知是谁先出了声,这才将蓝玉从不快中唤了出来,蓝玉朝前方看去,还当真是朱棣一行人。蓝玉这才放下了心,面上稍稍柔和,迎上前去道:“始终不见燕王与齐王归来,老夫心中难安,便按捺不住率兵来寻……没想到竟是正巧见到了两位殿下。” 朱棣淡淡一笑,道:“辛苦将军。” 陆长亭此时都感觉到了蓝玉的不快,何况朱棣呢? 陆长亭暗暗皱眉,心说蓝玉这便开始倚老卖老了? 此时朱棣仿佛不经意一般地道:“在寻找七弟的途中,我发现了那北元设下的埋伏。” “埋伏?”蓝玉还未将话听完,便惊异地出了声。埋伏啊!若是遇了埋伏那还了得?可北元哪里还有埋伏? 话音落下,他还朝朱棣身后打量了过去,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缺兵少卒,只是后面绑着的……是北元士兵?蓝玉有些不可置信。 朱棣此时继续道:“正是逃走的天元帝一行数十人。” 蓝玉更加惊异:“燕王可有受伤?” 朱棣淡定摇头:“并无。” 蓝玉再度打断道:“那便好,那老夫便也可安心了。老夫已经派出人去追寻那天元帝的下落,齐王也不必放在心上。” 等他说完,朱棣才慢吞吞地道:“将军,因为我们遇了埋伏,又要救下七弟。便事急从权,杀了北元太子天保奴。” “什么?!”蓝玉这次是真的惊了。 他们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没什么,但居然杀了北元太子?蓝玉第一想到的倒不是此举会导致其他残元势力心生畏惧,而是先想到这燕王倒还有两分本事。 朱棣欣赏够了蓝玉的表情,又道:“那天元帝也死了,不过他是被北元丞相失烈门所杀。这二人尸首都在后面,届时要带回应天府去的。” 蓝玉已然说不出话来了,看着朱棣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复杂了。 天元帝的尸首竟然也被带回来了? “那失烈门呢?”蓝玉立即问。 “而北元丞相失烈门已然归降于我大明了,随同归降的还有一干随行的北元士兵。”朱棣就跟大喘气儿一样,这才说完了这句话。 当然,这些士兵不重要。 但北元丞相地位不低,可以说也足够重要了。 蓝玉连连惊异之下,已经接近麻木了,只是面上的神色难免复杂了一些,他沉声道:“燕王着实英勇过人!”方才蓝玉还对他心怀不满,此时却不得不夸奖连连,只是情绪转变之大,导致这会儿蓝玉实在说不出什么夸奖的话来,就只能用一句概括了。 陆长亭窝在朱棣的怀里都快笑出声来了。 他都没想到朱棣居然这样会整人。 方才蓝玉脸上的表情可实在太好看了! 此时朱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原以为抓个天元帝而已,容易得很,他们不是才带了十来人吗?自己带了这么多人哪里有抓不住他们的?哪里知道全军覆没不说,自己也栽了进去!而如今得到这个功绩的人便成了朱棣……朱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平息了心底的忿忿和妒忌。 “那便先回营地吧。”朱棣道。 蓝玉点头,命令众士兵调转方向。 士兵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此时自然半点不会掉链子。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营地。 郭英也没想到他们会回来得这样快,而在得知了朱棣的丰功伟绩之后,他的脸色也变得好看极了。郭英倒是没蓝玉的派头,当即便温和地与朱棣说起了话。 而陆长亭则是顺手将塔娜丢给了蓝玉,让蓝玉去处理了。 他告知了蓝玉塔娜途中不规矩的行为,至于蓝玉如何处置就不干他的事了。 处理完了后,陆长亭这个小人物当然不比燕王、齐王还须得留下说话,他便当先回了朱棣的营帐,换下了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衣服,简单擦洗一番后,换上了干净的衣衫,然后就滚到床上休息去了。 另一厢,众人在闲话完毕都各自退去了。 而郭英有话要与朱说,便同朱出帐去了。 一时间帐内就剩下了朱棣和蓝玉两人。 朱棣低声问:“蓝将军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蓝玉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道:“燕王殿下,那位陆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因为方才朱棣说了那迅雷铳的威力,惊到了众人,蓝玉便不由得想起了做出这“风水物”的陆长亭。故而有此问。 朱棣笑道:“乃是本王义弟。”此时搬出王爷的头衔,其实就是他不乐意蓝玉多问了。 蓝玉低声道:“燕王可是想要将此人收做男宠?” 朱棣的脸色一变,目光锐利地看向了蓝玉,他没想到蓝玉的眼睛会这样dú辣。 蓝玉倒是稳稳地坐在那里道:“此人身怀本事,若是留在燕王身边效力,便也等同于向大明效力,乃是好事。可……若收做男宠总归是不好的。我瞧这人心高气傲,怕是不会就此服气,燕王还是小心些为好。别的人也就罢了,此人不行。” 朱棣微微疑惑地看了蓝玉一眼。他还当蓝玉会以此事为要挟,甚至是暴怒地表示要禀告洪武帝,谁知道蓝玉竟是这般轻描淡写地将此事说了出来,似乎半点也未将这种事放在心中。唯一让蓝玉放在心上的,倒只是长亭的本事…… 这厢在营帐中熟睡的陆长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蓝玉心中,已然成了身怀本事却被朱棣所强迫,心高气傲至极不肯轻易屈服的人。 198.第198章 久久之后,朱棣方才掀开帘帐走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5 章 。 待他回到帐中,便见自己的床上拱起了一团,朱棣心下一软,当即走了上前。 虽然蓝玉方才表现得并不以为意,但他却始终不能放下心来, 他不能拿长亭的xìng命去赌。 朱棣眉头紧锁地坐在了床边, 面上陷入了一片冰冷之色之中。 陆长亭听见了脚步声, 也知道朱棣在自己身边坐下了,但是迟迟没听见朱棣开口说话的声音,陆长亭便忍不住先睁开了眼,等看见朱棣脸色难看的时候, 陆长亭立即就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难道蓝玉还在他面前拿捏身份? 但朱棣不像是会在意此事的人啊。 至少这种事并不会令朱棣脸色如此难看。 朱棣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当即转过头来,低声与陆长亭说了蓝玉方才的话, 没有半句隐瞒。待陆长亭一一听完之后, 实在有些忍不住想笑:“原来他竟是这样想的……” 只是一抬眼,却见朱棣脸上神色半点也不轻松, 陆长亭不由挑眉:“四哥可是还有什么不悦之处?” 朱棣冷声道:“我只担心蓝玉将此事说了出去。”他的声音竟是带上了一丝冰冷而锐利的杀意。 陆长亭知道朱棣心里的担忧,他知道这是朱棣在以行动来证明, 绝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他的xìng命。不过蓝玉这人……陆长亭觉得蓝玉所说倒是可信的,蓝玉的确是没将这桩事看在眼中,在蓝玉看来这等无伤大雅的事,他又怎么可能在将来禀报到洪武帝的跟前去呢? 陆长亭低声道:“我将塔娜jiāo给了蓝将军处置。”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 但是朱棣却深知陆长亭向来懒于说什么废话,所以这句话既然能从陆长亭的口中说出来,那便必然是有其意义所在的。 朱棣问:“塔娜如何?” 陆长亭见他神色自然,便知道之前塔娜对他的一通撩,都是撩马腿上去了…… 陆长亭淡淡一笑,道:“你觉得自古有不喜欢美人的英雄吗?” 朱棣脸上神色确实陡然一柔和,笑道:“没有,我不也正喜欢你吗?” 陆长亭笑道:“四哥可真会自夸。”陆长亭也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当即就话头一转,道:“四哥以为蓝将军与塔娜如何?” “英雄美人,很是相配。可是蓝玉走到今日的地位,又怎会少了美貌的女子相陪?长亭是想说他会瞧上塔娜?” 陆长亭点了点头,随即意味深长地道:“一个美人不可贵,但若这美人却极为擅长笼络男人的心呢?那可就说不准了。四哥不如与我等等看,若是塔娜仍旧留在营中,四哥便应该能看出蓝将军的心思了。就蓝将军这样‘不拘小节’的人,又何来立场说我们半句坏话呢?” 朱棣实则并不大相信,但话是从陆长亭口中说出来的,他当然还是极为给面子,笑道:“那我便等着。” 第二日,塔娜便出现在了军营中。 不似之前惨白的面色,她似乎又恢复到了初见时的姿态。 还有什么能令她表露出如此风姿呢?陆长亭微微一笑,看来历史上蓝玉的这段风流韵事还当真存在! 塔娜重新拥有了靠山,姿态自然不一样了。 当她看见陆长亭之后,都还能落落大方地一笑,丝毫没有表露出对陆长亭的不快,似乎完全不记得当初陆长亭将她推出去的举动了一样。 陆长亭拉了拉朱棣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瞧,是个聪明人吧。”还知道得了势也不来招惹他,可真算是个聪明人了。 要知道多少人一朝得了势,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踩别人了。 朱棣瞥了一眼塔娜如沐春风的模样,已然信了陆长亭的话。只是等二人回到帐中,私底下时,朱棣方才道了一声:“蓝玉如此,军营里的其他人定然也是瞒不过的,将来必然会成为他身上的一大污点。” 陆长亭知道历史,心说,这岂止是一大污点,在蓝玉案时,这可是也一跃成为了他的罪状之一。 陆长亭这时候当然也没什么去提醒蓝玉的必要,一是蓝玉风头正劲,手头权势也正是得力的时候,未必他一说,蓝玉便当真知晓收敛了,若真知道收敛,陆长亭可不信这么多年就没一人在身边告诫蓝玉莫要太过得意忘形,他去告诫反被恨上可就不好了;二则是此事不过是罪状之一,当洪武帝真要拿蓝玉开刀的时候,不管有没有这桩事,蓝玉的罪名都是铁板钉钉的,他依旧会死;这三嘛,说来有些自私……蓝玉与太子朱标有些关系,这年头没有什么太子党的说法,但蓝玉的身份的确就是如此,他是朱标的拥护者……如是不死,他也许就会是朱允的拥护者。 私心来讲,陆长亭更希望他有历史上的下场。 所以面对朱棣的这句话,陆长亭只淡淡一笑:“若一人要往自己身上泼污水,谁人又拦得了呢?” 朱棣点头:“正是。” 北元已灭,他们很快清点了财物、俘虏、伤亡,然后便迅速带着大军班师回朝去了。 此战的捷报也很快送到了洪武帝的案头。 蓝玉身为一员大将,甚至是名将,名声他已经堪称顶峰了,而权利自然也不会少了他的,所以这次他倒是没吝啬,在捷报之中将朱棣大夸特夸,朱么,当然也没有落下,也是要在笔下提一提的。只是和朱棣的功绩相对比,朱就显得乏善可陈了些。 洪武帝大悦,当堂读起了捷报。 当众人听见燕王擒得北元丞相失烈门,又将天元帝与太子天保奴尸首带回时,都免不了震惊。不少人已经暗暗在心里嘀咕了起来,燕王这当真是大捷啊! 这一手实在令人高看又嫉妒不已! 洪武帝越读越兴奋,沉浸在儿子长脸了的自豪之中,也根本顾不上这儿子是不是自己平日喜欢的了。反正在此时证明了是他的种,果真继承了他的英勇果毅便够了! 而天元帝和北元太子死了,也都不算什么了!想来中间定然还有些细节!洪武帝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儿子归来与他细说。 朝堂之上当然也没有敢不高兴的,一时间都是一派欣欣之态。 朱棣的胜仗,也让洪武帝再次意识到了这些儿子的可利用xìng,在下朝之后,他便将朱标叫到了身边。 “老四打了胜仗,你如何看?”洪武帝问。 朱标露出喜色:“儿子也为四弟感觉到自豪和高兴!” 洪武帝笑得更加愉悦了:“我也十分愉悦,你的弟弟们都长大了,他们骁勇商战,能沙场奋勇杀敌,他们能统率一方,也能为你守住这大明江山的边角之地。你是我的长子,与兄弟们素来情深,这是极好的!将来你的弟弟们会为你严实地把住要塞重地,你便再也不用担心有图谋不轨的臣子了……” 说到这里,洪武帝也不知是想起了谁,脸色陡然沉了沉。 朱标高兴地应和了两声。 只是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幼年时,四弟东西被抢走时,那从小跟随将士而磨砺出来的凶恶眼神。 朱标晃了晃头,将这个眼神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父皇,儿子有些精神不济……”朱标出声道。 洪武帝原本的喜悦顿时消减了一半:“你回去好生休息。你要知道,吕氏已经走了,你还得保重身体才是,你膝下还有允……” 朱标笑了笑:“是,劳您为我cāo心了,实乃儿子不孝。”说着朱标便退了下去,他再度晃了晃头,却觉得晕眩疲惫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而殿内的洪武帝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太子的身体怎么一日不如一日了……” 身边的宫人却无人敢出声应答。 洪武帝叹了口气,拿起了一份名单盯着看了许久。 还不够。 培养出了他的弟弟们为他未来的帮手……却也还得砍去现在可能布在太子路上的荆棘。 陆长亭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起来,当他坐在帐中缓慢饮着茶水的时候,却突地注意到帐外多了个人影。 那人影就跟个桩子似的立在外面,一步不挪,不进来,却也不离开。 陆长亭颇有些头疼。 也不知晓这人玩的是哪出…… 朱是当真傻了吗?竟然每日安营扎寨休息的时候,他便立在帐外。 第一次被朱棣毫不客气地送走了,后面朱就又用出了他之前的那点小聪明,开始趁着朱棣不在的时候往帐外跑。 陆长亭很想知道朱用意在何处,就直截了当地走出去,谁知道朱却依旧动也不动,只用复杂的目光扫上他一眼,待到这一眼看上许久,大约是看够了,朱就掉头走了。 陆长亭转头问程二:“齐王脑子有恙?” 程二耸肩:“我也不知道。” 总不会是他看上了我的吧?陆长亭想到这里,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有些自恋得可怕了。 “算了,也不必理他了,还当树桩子让他当去吧!” 自那以后,陆长亭便真的懒得理会朱了。 陆长亭慢腾腾地合上茶碗盖,起身走了出去。 士兵们很快收拾好了简易的营帐。 那方朱棣快步走来,不轻不重地横了朱一眼,然后便带着陆长亭骑马去了。 这一行一走,便足足走到了四月。 洪武二十年四月,蓝玉大军胜利归来。 因陆长亭随军北伐的缘故,此次归来倒也有幸跟着上了回朝堂,然后有人将迅雷铳抬到了洪武帝的跟前。 大臣们不明所以地看向了迅雷铳,有些隐约瞧出来这应当时改进过的火器,但这东西究竟有何作用,他们却是不知晓的。他们甚至还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陆长亭,实在不知这人身份是何,怎能站在这里。 他们却不知陆长亭虽然还没什么地位权势,但身上的功绩却从来没见少过。 两次在宫中看风水,都与太子有关,一次剿白莲教分坛有陆长亭出力,贼匪之事也有他出力,何况这次北伐也有他出力的地方……站在这里,陆长亭是有资格的。 陆长亭不卑不亢地接受着他们的打量。 其实不仅他今日要站在这里,日后他还会有很多的机会站在这里。 199.第199章 洪武帝是个极为重视火器在战场上投入使用的人,因而在问过蓝玉、朱棣等人以后, 他便将目光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明朝时是设有专门火yào厂的, 而此时站在陆长亭身旁的, 便是督造火器方面的专家。 那男子当然是身负真学识的, 毕竟此时正值明朝鼎盛时,洪武帝对火器极为看重, 普遍配备到了军队中去, 当然也就不会容得有浑水摸鱼之辈。 而这男子进殿以后,目光也基本黏在了迅雷铳的身上。 陆长亭侃侃而谈,将其优缺点都道了出来。 蓝玉在一旁闻言, 不由得多看了陆长亭两眼。这哪里是什么风水物?齐王也着实太看走眼了!相比之下,能将这人笼络到身边的朱棣, 就着实有眼光多了。 此时洪武帝越听面上喜色越甚。 待到陆长亭说完之后, 洪武帝便毫不吝啬地夸道:“长亭倒是赤诚, 竟是分毫不漏地将这缺点都说清楚了,倒是不担心奖赏因此而有所削减。” 陆长亭淡淡一笑, 并不露出骄傲之色。他心中暗暗道,可不就趁着这个时候刷好感度吗?此时对于他来说, 什么都不值钱, 唯有洪武帝的青睐最为值价。 而这一手也的确不出他的所料,使得洪武帝满心欢喜,看向他的目光越发激赏起来。 陆长亭身边的男子站出来, 奉命将迅雷铳检查了一番, 最后也说了和陆长亭一样的结论。这说明陆长亭半点假话也没说。洪武帝的目光越见慈和, 当即便赏赐了陆长亭一些金银宝钞。 陆长亭恭谨地接了。 而旁边的人却表露出了疑惑不解。 立了这样的功,刚才还颇得皇上青睐的模样,怎么却只得了些钱财?可见未来怕是个没什么前途的。众人一时倒也没放在心上。看向朱棣的目光也有些嘲讽。 燕王身边的人还是差些火候的。 这些人不知道,陆长亭心里却清楚得很。 洪武帝并非什么吝啬之人,若是吝啬的话,他便不会走到今日的位置上了的,陆长亭心底清楚得很,洪武帝此时赏赐得越少,其实日后赏赐得便越重。这是要积累到那时候,给他更好的赏赐!而时机在何时,那无疑是他考过科举了之后…… 算一算时间,倒也差不多了。 这次北伐结束,他便该回到北平安心读书去了。 陆长亭不着痕迹地扫过旁边的人,将他们嘲讽的目光收入眼底,心中暗暗一笑。 而后便轮到了蓝玉等人的封赏。 朱棣得了夸奖和许多赏赐,亲兵也得到了扩充的机会。 众人看着他的眼珠子都红了起来,燕王实在是好运啊!他们此时都还未意识到,将来朱棣还会是何等的战功赫赫,一直到手中战功多得令皇太孙都感觉到了威胁的地步…… 相比之下,本该大放光彩的齐王朱就此次封赏中显得不起眼多了。而有了这两人摆在一处作对比,洪武帝越看朱棣便越觉得此子有自己当年之风,心中更是欢喜。等到下了朝,便将两个儿子都叫到宫中去了。 陆长亭自然就该乖乖出宫去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刚从大殿中走出来,便有太监上前来相请:“陆公子,太子殿下有请。”虽然已经许久不曾见到陆长亭,但这太监却记得有人惹怒了这位陆公子的下场,因而姿态恭敬得不能再恭敬了。 陆长亭顿了顿脚步,心道,这端本宫不会又出了事吧? 不过陆长亭此时心中还记挂着吕氏居所的未解之谜,因而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当即就转身跟着那太监往端本宫的方向而去。 朱标已然搬回了之前的宫殿居住。 毕竟吕氏之事出了之后,后头住的宫殿也就显得不安全了,倒还不如之前被陆长亭下手改造过的地方更让人觉得稳妥。 陆长亭踏进殿中的时候,便见着了坐在主位上的朱标。 朱标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后站起了身慢步朝他走来。 这一见,陆长亭不免有些惊讶。 朱标怎会瘦了这么多? 太子的衣袍自然是月月都会做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6 章 他身上的衣服倒不至显得宽大,但是陆长亭依旧瞧出了他衣衫包裹之下的羸弱。除此外,朱标的脸色也显得不大好,瞧上去带着一种病态的憔悴,和从前吕氏出事的时候,模样颇为相似。 这是吕氏走后,太子便一直为此伤怀的缘故吗? 陆长亭没有掩饰自己眼底的疑惑,快步走上去,朝着朱标见了礼。 “长亭不必如此多礼。”朱标一边温和道,一边伸手将陆长亭扶住了,袖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向后退去,陆长亭一眼就瞥见了他细瘦的手腕。 站得远了都还好些,越是近,朱标的消瘦也越是明显了。 陆长亭暗暗心惊。朱标都这副样子了,洪武帝难道没有动怒? 陆长亭直起腰来,目光不经意地打量过了朱标的脸庞。 朱标眼下带上了浅浅的青黑色,他的脸色苍白,印堂之上隐隐泛出青灰之气。但是等细看时,这些仿佛又只是自己的错觉。 “看什么?”朱标出声问,随即他笑了笑:“我近来身体不大好,瞧着是否比之从前憔悴许多?” 陆长亭一时间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早已知晓历史,所以从一开始就是将朱标分在了另一个阵营。他也更知道朱标最终会病死。若是从前,对于他来说,也就是一个历史书上的名字没了而已。但是当朱标屡次释放善意,毫不掩饰地对他寄予厚望,如此几年下来……再见到朱标这个模样,陆长亭就觉得有些难以坦然接受了。 眼前的人已经从那个冰冷而死板的史书上的名字里脱离了出来。 朱标拍了拍他的肩,随后带着他到一旁坐下。道:“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比起从前虚了些。”说完,朱标自己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骤然沉默了下来。 陆长亭见状不由皱眉。 朱标的种种表现都在说明,他的身体状况、精神状况都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洪武帝不可能没有发现吧? 陆长亭掩去了眼底的光,低声道:“太子身体康健就好。” “此去感受如何?”朱标笑了笑,问。 陆长亭愣了愣,低声将这次北伐的经历说了出来。 “长亭果然未负我所望,竟是连火器也有涉猎。” 陆长亭摇了摇头:“不过是想着做点儿风水上的改动,在师傅的帮助下方才有了改进。”真将这功劳揽在身上,他倒是脸红。 朱标微微凑近些,问:“长亭可喜欢上了行军打仗的生活?” 陆长亭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朱标询问此次北伐的事,是为何意。原来是担心他为眼前一时的荣耀所迷,干脆投军去了。陆长亭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当兵打仗未见得是什么好事吧? 陆长亭摇了摇头:“还是呆坐着不动更好。” 朱标忍不住笑了:“原是懒的。”说到这里,朱标话音一转:“那你读书可有上心?” 陆长亭顿时有种被父亲关怀的错觉。 不过朱标的年纪的确比他大上许多,也称得上是长辈,而朱标一直以来的姿态也的确是如此的。 陆长亭微微低头,道:“自是不敢忘的。” 朱标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那便好。”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但乡试没有几月了,长亭可要上心了。” 陆长亭闻言不由一怔。近来事情太多,他还真有些忘记这回事了。 “在八月?” “正是。” 陆长亭暗暗琢磨了一下,那这么一来,他得快些回北平去了。乡试由各布政使司举行,他得早早回去,还要拜见邹先生,还要去见一见道衍…… 这么一想,竟是时间紧迫了起来。 朱标低声道:“也没别的事,就是听闻你到应天了,便将你叫过来问一问学业。你去吧,我便在应天等你了。” 陆长亭心中一颤,多少还是有些触动。他站起身来,躬身道:“谢太子。” 朱标又命人取了自己的手札来,jiāo到了陆长亭的手中:“虽你身边已有大儒,但我也总有些放心不下。哦,对了,允也惦记你许久了,你去见一见他。” 陆长亭有些疑惑。朱允惦记他? 眼看朱标颇有些体力不济的样子,陆长亭倒也没有久留的意思,毕竟他并非医生,到最后,他也只能说一句:“太子保重。”随后便跟着两个小火者出去了。 只是陆长亭走出来没多远,就让人给截住了。 来的居然是洪武帝身边的太监。陆长亭曾经见过几面,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太监微微一笑,冲他躬身道:“陆公子,陛下有请。” 陆长亭抿了抿唇,心底隐约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他点了头,让太监在前面领路,然后告别了那两个小火者。 洪武帝定然是知道朱标身体状况的,恐怕御医也没法子了,所以洪武帝也只能放任了。而现在他回了应天,洪武帝肯定要叫他去问一问,朱标之所以会如此,是否是风水又出了问题。 不过陆长亭心里早已有数。 太子住所风水并无问题。 据他所察,朱标之所以会如此,一是之前风水遗留下的妨害,二是朱标自己有心病。从吕氏去了之后,他就有挥之不去的心病了。 恐怕……恐怕也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朱标离世了。 跟前的太监提醒他到地方了,陆长亭忙掩下了心头的千头万绪。他进入到大殿中,拜见了洪武帝。 等抬起头来,陆长亭发现,殿中竟然除了他、洪武帝和一名太监之外,再无别的人。 就连朱棣的身影都不见。 而殿中静悄悄的,缓缓地给人带来了心理上的巨大压力。 洪武帝冷眼盯着他打量了很多,这让陆长亭心底多少有些不快。都说这圣心难测,还当真是如此。之前在大殿上的时候,洪武帝还高兴地夸着他。这会儿见了,倒是又变了副面孔。 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弱的,恐怕已经忍不住腿软跪倒了。 “长亭可是去见太子了?”洪武帝问。 他的称呼显得亲近,但语气却是淡淡的,叫人察不出半分亲近的味道。 陆长亭恭敬地应了:“是。” “你看太子如何?”洪武帝又问。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让陆长亭觉得有些头疼。 一个父亲,会喜欢别人说自己的儿子不好了吗?当然不会喜欢!尤其洪武帝这个位高权重,又一心看重太子的父亲!在他面前措辞就更要小心了。 但是太子的身体的确不大好了,脸色苍白,眼下青黑之症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陆长亭要是还睁眼说瞎话,那不就是欺君吗? 陆长亭吐出胸中的郁气,抬起头来,眉头微皱,道:“我瞧太子身体欠佳。” 洪武帝冷声问:“那你知道是为何吗?” 陆长亭不慌不忙地道:“我虽不通医理,但我心中斗胆有所猜测。”说完,陆长亭就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那你瞧如今的太子宫,可有风水异处?”洪武帝的声音更冷了。 陆长亭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日后若是有异处被发现,而你今日却未能告诉朕,会是何下场吗?”洪武帝冷声道。 这话一听,陆长亭就有点不大痛快了。 他知道洪武帝是护子心切,他也知道洪武帝是逼他尽心尽力。 可能真的是高位坐得久了,皇帝便真不大在乎别人的想法了。 洪武帝这不就是强盗行径吗? 他陆长亭也并非万能,难道日后真有了疏漏,洪武帝就要杀了他? 陆长亭迅速将心底的不快压了下去,他在洪武帝面前拜了拜:“我知道。” “那你可知道太子如今这般,该如何解?” 陆长亭低声道:“我确实不通医理,我只知道,身体虚弱便该养着。” “养着……”洪武帝似乎是叹了一口气,随后换了个慈和的口吻:“长亭,当真无法了吗?” “风水之患,我已尽力。而心病,我着实无法。”若有法子,也许他会冲着这几年朱标对他的照拂,而尽心去救他。但眼下是没法子的……想到这里,陆长亭不仅也有一丝茫然。 这是历史道路的必然吗? 那以后的朱……朱棣……他们的命运呢? 陆长亭心底猛地一颤,心情陡然沉了下去。 洪武帝瞥见了陆长亭面上低落的神色,又见他神色确实不似作伪,心底顿时觉得舒畅不少,心道,果真还是个记得恩义的,太子待他的好,他倒没有忘记。到这里,洪武帝也就信了陆长亭的话。 洪武帝彻底压下了冷酷的味道,慈和地问道:“这几月读书可有松懈?” “心系太子,不敢有半分松懈。”陆长亭躬身道。他知道洪武帝就爱听这样的话,毕竟洪武帝一心偏爱长子朱标嘛。 洪武帝果然越见慈和,道:“嗯,不骄不躁,甚好。”说完,洪武帝又赐了些通宝下来。 就在陆长亭以为他会立即让人送自己出去的时候,却听洪武帝道:“长亭先在宫中留上几日吧。” 陆长亭暗暗皱眉。留在宫中做什么? 洪武帝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当然也不会过问陆长亭的意见。这句话只是代表通知而已,他挥了挥手,便有太监过来将陆长亭带了下去。 罢了。 无非就是心挂朱标的安危,终究还是不舍得就这样轻易放他走而已。 留就留吧,留不了几日,洪武帝照样得将他送出去。洪武帝已然将他当做太子未来忠实的臣下,又怎么会愿意这样耽误了陆长亭的前程呢?想到这里,陆长亭也忍不住皱眉。这钦天监未免太没本事了些!倒是累得次次都让他去上阵! 陆长亭与皇宫打jiāo道的次数也不少了,因而他并不觉得拘束,有小太监在前头领路,他反倒显得惬意极了。只是没几步,陆长亭便撞上了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一名女子同一名少女被宫人拥簇在正中。 瞧打扮,前者分明是后妃,后者应当是公主。 后妃应当来不了前头吧? 陆长亭只淡淡扫了那女子一眼,竟是觉得有些眼熟,陆长亭搜寻了记忆。没多久,陆长亭就沉下了脸色。 许久不曾见,他差点认不出这女子的身份来。 这不是正是当年在晚宴之上,先瞧上他,后又嫌弃他的李妃吗?他还当她早该失宠了。毕竟那般没有脑子的人,洪武帝还会喜欢?没想到,还真能再遇见她。可见是半分没有失宠的…… 陆长亭心底冷笑了一声。 纵然洪武帝对他表现得再如何慈和,但到底还是没将他看在眼中。 陆长亭倒不是觉得如何生气,只是骤然见了李妃,实在有些坏心情。 那头的李妃也一眼就看见了陆长亭,到底身处深宫,李妃并不知道这几年陆长亭得了太子和洪武帝的青睐,更不知道陆长亭刚在北伐中也小出了风头…… 所以当李妃见着陆长亭的时候,脸色骤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不止陆长亭没有忘记她,她也没有忘记陆长亭。 毕竟少年容貌实在太过出色,只消看上一眼,便无人能忘却。 这会儿认出了对方来,李妃心底甚至还浮动起了些微的怨愤。她顿住脚步,问身边的宫人:“那陆长亭怎会在此?” 宫人摇了摇头,他们哪里会知道呢。 李妃踹了一脚宫人:“愣着做什么?不会去问吗?” 宫人只得缓缓挪到了陆长亭的跟前来。 那宫人倒也是个眼拙的,稍聪明些的就该看出来,给陆长亭引路的是洪武帝宫中的人。 那宫人笑盈盈地问道:“这宫中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行走?” 小太监一愣,道:“你是哪个宫的?后宫中人,怎在外宫行走?” 宫人呆了呆,一时语塞:“奴婢乃是、乃是李妃宫中人。这……这是奉命领公主来见皇上。” 那头李妃见到自己的宫人竟然反被对方质问,当即就沉不住气了,主动上前两步,但到底没敢走得太近:“这等人怎会在宫中?”说着,李妃便指了指陆长亭。 陆长亭冷冷地回视了一眼。 李妃心下莫名有些慌乱,总觉得这人的目光实在刺人得很。偏生此时她身旁的少女拽了拽她的袖子,低声道:“李妃,这人是谁?倒是长得好模样。”说着,少女脸上还见了羞红之色。 这少女正是李妃的女儿。 李妃闻言,脸色大变,不由想起了当年自己错将粪土当成了璞玉,险些就将这人列为驸马之选的大耻来,心底好一阵不痛快,于是她的口吻也就有些难听了:“这人莫不是燕王带进来的吧?燕王怎的这般不通宫中规矩……” 小太监见她越说越不像话,也只能无奈地出言顶撞了:“陆公子乃是皇上召见而来,奴婢此去,正是为陆公子安排入住东宫。娘娘可有别的事?” 皇上召见? 入住东宫? 李妃脸上的颜色一下子就变得好看了起来。 她记得当初皇上也是瞧不上此人的啊……总不会才堪堪几年过去,这人便翻了身罢?可一个只会些风水玩意儿的人,能翻什么身? 李妃僵在了那里。 小太监也不理会她,马上躬身告了退,领着陆长亭走了。 少女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陆长亭的背影。她身处深宫,少有见着外男的时候,因而不过见了陆长亭一面,便觉得他身上风姿乃是世间少有,实在引人迷恋。 李妃一转身,见着女儿这般少女怀春的模样,更觉气不打一处来。 “还瞧什么?”李妃冷声道。 少女犹不知李妃心中的不快,她拉了拉李妃的袖子,娇声道:“父皇不是要为我定夫婿吗?我瞧方才那位公子倒是很好……能在宫中行走,想来也不是什么可小觑的人物……” 还不等少女将话说完,李妃便急不可耐地打断了她:“你在胡想些什么?这样的人,怎能配得上你?” 李妃还嫌不够似的,不仅将陆长亭损到了底,还将少女好生教训了一通。 少女被数落得泪眼婆娑,不敢再提了。 明朝公主能为自己做主的几乎没有,那少女本也只是一时胆气上来,才敢说了这样的话,之后便深藏心底再也不敢提上半句。 李妃冷笑道:“之前倒是有公主瞧上他的,你看有谁嫁了他了吗?不都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7 章 嫁了王公大臣之后?”越说,李妃便是痛恨自己当年瞎了眼,怎么一时犯蠢,差点瞧上这人。 少女唯唯诺诺地应了。 李妃此时却不知道,日后她会是何等悔恨。 她的确是瞎了眼,是瞎了眼没瞧出来对方身上的惊世光华。 这厢李妃一时口上痛快了,却不知道小太监转头回去就将此事告知了洪武帝。洪武帝这才迟钝地想了起来,当年李妃似乎口舌蠢笨,言语间颇有些羞辱陆长亭。洪武帝想到了朱标,又想到了皇太孙。 太子身边才华出众的能干人并不少,但却独独缺少正当年少,又满腹本事的人。 一个位分不高的后妃。 相比一个未来长子的得力手下。 孰轻孰重,太容易得出结果来了。 洪武帝命人将李妃打发了回去。 而李妃膝下的公主也很快被许配了夫婿,自然,对象不会是陆长亭。 陆长亭还未立业,成家并不合适。若等他颇有建树时,太子再为他择一美fù,那才是最合适的时候。 陆长亭回到了东宫,并未再将那李妃放在心上。 因为他刚进东宫不久,朱棣便追来了。当然,朱棣借的是拜访太子兄长的名义。朱标很乐得将人迎了的进来,陆长亭也就随了一块儿。其实朱标和朱棣之间兄弟情意并不深厚,哪怕坐在一处,也未见得有什么话可说。相比起来,席间的陆长亭倒更像是朱标的亲弟弟。 三人随意聊了会儿功夫,朱棣便要接陆长亭出宫去。 朱标怔了怔,笑道:“长亭与四弟的关系倒是几年都不曾变过。” 朱棣淡淡一笑:“岂止短短几年?” 他们的jiāo情已然有十年了。 朱标点点头,道:“那长亭便随四弟出宫去吧,恐你在东宫也多觉不自在。”朱标办事越来越稳妥,将陆长亭jiāo给朱棣以后,他便立即派人去告知了洪武帝。有朱标发话,洪武帝当然也不会对这个儿子的意见多有不满。 陆长亭就这样,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轻轻松松地出了宫。 等出了皇宫,两人便一同上了马车。 陆长亭才刚迈上腿,朱棣突然从背后挤了上来,顺便伸手将陆长亭抱了个满怀,两人就这么一块儿栽进了马车里头去。 陆长亭被压在了下面,险些成了张ròu饼。 他没好气地推开了朱棣:“四哥这是做什么啊?” 朱棣放开了些,好让陆长亭坐起来。只是陆长亭才刚刚坐好,就又被朱棣扣到了怀中,而且还扣得结结实实的。朱棣凑了上来,嘴唇几乎贴到了陆长亭的耳根上:“嗯?四哥不来,你便不出宫了?” 陆长亭无奈道:“这是你父皇的意思,我也不愿的。” “若我不进宫来,你是不是还跟别人跑了?” 陆长亭冲天翻了个白眼:“我能跟谁跑?” “朱标。”朱棣冷声道:“我瞧朱标看你的目光都炙热得快要喷出火来了。” 这醋坛子翻得有点儿厉害。 陆长亭回忆了一下:“……四哥,你眼神不好了?” 朱棣冷着脸将下巴搁在陆长亭的肩上,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陆长亭的身上,他搂着陆长亭的腰身,往上重重一提,陆长亭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然后陆长亭就感受到了疑似某种硬物的玩意儿,顶在了他的股间。 陆长亭:…… “你还没发现?”朱棣冷声说完,一口重重咬在了陆长亭的耳垂上。 陆长亭敏感地僵了僵,条件反shè地拍了朱棣一巴掌,绯红色一下子窜上了他的脖颈。 “且不说朱标瞧你的目光越见灼热……”朱棣的声音更冷:“心系太子,不敢有半分松懈……嗯?” 陆长亭心头一惊:“你怎么知道?” 这下醋坛子全翻完了。 朱棣目光森森:“我怎能不知道?” 陆长亭倒是有了点儿心虚的感觉,“本也只是说给皇上听的。” “那也不行。”朱棣咬牙。 “这话以后不会再说了。”陆长亭马上表态。 朱棣不冷不热地道:“这话对我说得,对别人说不得。” 陆长亭沉默了三刻,面无表情地道:“我心系四哥,为了四哥,不敢有半分松懈。” 朱棣顿了顿,突然手上一用力,再度将陆长亭压了下去,然后强迫陆长亭翻转过了身子,两人面贴面地倒在了马车里。 马车“咚”地抖了一下。 程二摸了摸后脑勺,忍不住小声嘀咕:“主子在里头干嘛呢?伸手揍小长亭了?” 马车厢里,陆长亭被压得动弹不得。 马车走动间,陆长亭跟着颤了颤,这一颤一颤的,他隐约觉得某个硬物似乎更加坚挺了。 而朱棣此时已经凶狠地吻了上来,他撬开了陆长亭的唇舌,手捉到了陆长亭的手腕,顺着往下摸了过去,细滑的触感更让朱棣觉得身上点了一把火似的。 “再说一遍。”朱棣放开陆长亭的唇,沉声道。 陆长亭琢磨了一下朱棣的语气,应该是真想再听一遍。 陆长亭眨了眨眼,眼角带出了一股媚意。这会儿他倒不再是面无表情了,而是换上了淡笑的表情,还特意拉长了一下语调:“嗯……是我心系四哥,为了四哥,不敢有半分松懈。” 陆长亭脸上还带着几分惯有的傲气,但冷色却消失了个干净。 朱棣瞧着他的模样,更觉得心中一阵翻涌,恨不得在这里将陆长亭扒个干净,侵入进去……彻底宣布主权才好。 朱棣胸中的yù.火、喜悦和嫉妒jiāo杂在了一起。 他盯着陆长亭的面孔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 陆长亭也默默地对上了朱棣的目光。 这是终于忍不住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心跳有些快。 第一次就在马车上,是不是太刺激了点儿? 陆长亭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 而这方朱棣等到心绪慢慢平复,便松开了陆长亭。 陆长亭:??? 没了? 把他推倒完,就没了? 陆长亭没好气地踹了朱棣大腿一脚,自己坐起来整了整衣袍。待冷静下来以后,陆长亭问他:“你什么时候见着太子瞧我时目光炙热了?” “就方才在太子宫中,他便是如此看你。”说到这个,朱棣的脸色就冷了冷。 陆长亭仔细回想了一下,忍不住道:“我觉得太子有些不大对劲。相比从前,他更显体虚了,而且种种迹象……瞧上去就像是,像是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了一样。” “所以他为何那般看你?” 陆长亭颇有些无奈,朱棣更看重的竟然是这个。 不过想想也是,他和朱标本就情谊不深,如此一比较,倒还不如和朱的感情更深些,自然也就不会为朱标体弱而感觉到难过。 “我想,也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才更希望我能早日到应天去做官。” 朱棣微微皱眉:“他若当真命不久矣,你去与不去,还有什么差别?” “有,若是太子不在,还有皇太孙在啊。” 朱棣眉头皱得更紧:“你认为若太子不在,父皇会着力培养朱允?” 这不是认为,这是历史必然啊! 陆长亭在心底一边暗暗叫道,一边点了头。 朱棣皱眉想了会儿:“所以朱标没别的意思?” 陆长亭再度点头。很明显,朱标只是将他看做了儿子未来的助力。就跟洪武帝现在看他差不多。 朱棣面色冷了冷,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功夫,朱棣才突然伸手将陆长亭揽在了怀中:“长亭当真舍得离我而去?” 陆长亭沉默了一下:“不过几年矣……”过不了多久,太子会死,洪武帝会死,等朱允上位,他就会一举干掉朱允…… “日后长亭还如何回到我的身边?”朱棣眸光更冷:“我极为不愿朱标将你留在应天府,单是今日,都足够令我胸中怒火灼烧,更何况日后?难道你我从此分割两地?” 陆长亭也不好直说,日后你会反了你侄子,只能低低道:“我总能回来的……” “你若做了官,便不得与我再那般亲近了,你只能亲近太子一派。”朱棣皱眉:“四哥只是想想今日,都觉得难以忍受。” 陆长亭一时间也叫他说得有些茫然。 难道是他对朱棣感情还不够深厚,所以才能如此舍得考科举而去? 陆长亭抬头去看朱棣,却瞥见朱棣陷入了沉思中。所以,这话不仅是在说给他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朱棣也在思考解决之法? 然后思索着思索着,就决定干掉大哥和侄子? 陆长亭轻咳一声,主动伸手抱住了朱棣的腰:“四哥,我们早些回北平吧。” 朱棣点头。 陆长亭仿佛漫不经心地添了一句:“加冠想来能在北平进行了。” 朱棣猛地顿住,好半天嗓子里才挤出两个字来:“……正是。” 两个憋坏了的人对视了一眼,又默契地别开了脸。 正巧这时候外头传来了程二的声音。 王府到了。 他们下了马车进了王府。 程二往马车里探了一眼,……桌子都倒了。这俩人是干什么了? 待入了王府,朱棣倒是没再提起马车上提及的事。之后几日,洪武帝多次叫二人进宫去,倒也正合了朱棣的意,每每都将陆长亭带在身边。直到燕王一行准备离开应天时,陆长亭都还未去见一面朱允。 临行前,洪武帝仍旧不死心地问了陆长亭一次。 “太子宫中风水当真无异吗?” 陆长亭摇了摇头。比起风水,如今朱标的心思更难琢磨。与其继续摸寻风水的问题所在,不如好生治疗一下朱标的心理。但古人可不知晓心理疾病这东西,陆长亭如何说,也未能引起洪武帝的重视。 当然,也许古代压根没有心理医生。 陆长亭无奈,只能就此辞别。 陆长亭一行人出城前,太子朱标依旧亲自送了出来。 陆长亭回头看了一眼朱标越见羸弱的身影,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随即他就被朱棣揪过去,正正吻在了眉心。 朱棣将陆长亭牢牢扣在怀里,淡淡道:“长亭莫要为别人皱眉了。” 陆长亭立马舒展了眉心。 朱标、朱棣。孰轻孰重。 当然还是朱棣更重。 他们很快回到了北平,陆长亭先拜过了邹筑墨,然后就往庆寿寺去了。 陆长亭一边走,一边拆走之前道衍给他的锦囊。拆开来一看,里头端端正正写着:自己想。 陆长亭瞪大了眼。 这就是所谓的危急时刻可用的东西? 他还当道衍要学一把诸葛孔明呢,原来却是如此不靠谱。 陆长亭捏着锦囊走进庆寿寺里,道衍正坐在从前的禅室中等他,见他进来,便抬手倒好了茶。 陆长亭将锦囊往他面前一扔:“道衍师父,这是何意?” 道衍淡淡道:“以长亭之智,有这三个字足矣。” 陆长亭差点喷他一脸血。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道衍原来是这个德xìng呢? 陆长亭坐了下来,将锦囊放到道衍手边,转而拿走了道衍倒好的茶。随后便听道衍问:“长亭可是该行加冠礼了?” 陆长亭点点头:“正是。” 道衍道:“不若我为你加冠可好?” 陆长亭顿了顿,抬起手指来数了数:“这话,四哥问过了,邹先生问过了……嗯,不然你们……打一架先?” 200.第200章 洪武二十年。 陆长亭算是步入了真正意义上的成年。 燕王府上下奔走忙碌, 布置筵席。 平燕府中也有一些人家, 匆匆忙忙收拾起行李,奔往了燕王府。若是换在几年前, 绝不会有如此盛景。但几年之后,陆长亭不仅向大家证明了, 他在燕王心中的地位。而燕王也叫众人知道了, 他在洪武帝心中的分量如何与日俱增起来的。 如此一来, 谁还敢轻怠呢? 若能收到燕王府的请帖,都觉万分荣幸了。 而这其中就不乏一些当地德高望重之人。 就算如此, 朱棣都仍旧觉得, 陆长亭的冠礼实在显得太过寒酸。 陆长亭知晓后, 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四哥不能拿皇子的规模与之相比?四哥加冠时如何?” 朱棣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没甚稀奇。” 陆长亭差不多猜到了一点, 那时候朱棣在洪武帝心中的位置只能算不上不下,何况洪武帝极为抵触奢靡之风,想来朱棣就算及冠,也不会有如何规模。 陆长亭淡淡一笑:“那不就成了?” 朱棣沉声道:“……我自然想给长亭最好的。” 陆长亭慢腾腾地坐起身来,“现在就是最好了。” 朱棣忍不住微微俯身下去,将陆长亭半搂在了怀中。陆长亭晨起之后刚沐了浴,身上还穿得单薄得很, 朱棣将他微微搂在怀中的时候,就能毫不费力地嗅到陆长亭身上清新的味道, 还夹了点儿皂荚的味道。 朱棣发觉到自己胸中的那团火焰似乎一下子就热烈了起来, 颇有点难以抵挡的趋势。 朱棣目光炙热地盯着陆长亭的领口看了许久, 最终还是将目光挪开了。 陆长亭似有所觉, 他僵硬地推开了朱棣。 正好这时候程二进门来了,凝滞的气氛这才被打破。 “主子,都准备好了。”程二道。 朱棣点了点头,将陆长亭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这日加冠最终还是落到了道衍的头上。 朱棣年纪不符,邹筑墨关系还不够亲近。陆长亭也仔细想了想,日后朱棣与道衍的来往还有许多,何况道衍确实对他多有维护,不如便将这个给了道衍。 弟子没什么稀奇。 可若是亲手为其加过冠的弟子,总应当是有几分不同的。 陆长亭要的就是这份不同。 男子加冠自然不如女子及笄那样讲究。 朱棣携着陆长亭走了出去,庭院之中宾客满座,靠前的座上便是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及道衍一人。 男子成年,盘髻结发,加冠三次,又赐美字、宣祝辞后,便是加冠礼成了。 盘髻结发,是朱棣亲手给他梳上去的。 只是朱棣的手法着实不大好,陆长亭的头皮被他扯得有点疼,也幸好陆长亭演技还在,这才维持住了面上一如既往的冷傲神色,而不是被疼得龇牙咧嘴。 加冠便是由道衍上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8 章 。 陆长亭瞥了一眼今日的道衍。 不过寻常的青绦玉色袈裟,但却总叫人觉得他今日身上穿的僧衣都显得隆重了许多,不知道的,还当他是要主持讲经了。 而道衍的面容则更显得有些冷峻,使得他那原本就显得凶恶的五官,此时更让人觉得凶恶凛然,叫人顿觉不可侵犯之感。 道衍垂下眼眸,三两下便为陆长亭戴好了头冠。 他的动作虽然快,但看上去却并不敷衍,反而显得沉稳郑重极了,仿佛正在进行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一面镜子放在陆长亭的跟前,陆长亭看着自己戴上了一顶极丑的帽子。 啊……真的挺丑的。 明朝的服饰极尽帅气,但头冠却总是不大符合陆长亭的审美。 不过旁人可不这么觉得。 他们只觉得再没见过将这顶四方平定巾,戴得如此好看的人物。 “陆公子果然乃风姿卓绝,矫矫不群的人物啊!”人群中已然响起了称赞的声音。 待到三次加冠而成,道衍与陆长亭面对面,颇为肃然地道:“今日赐你‘沅’为字。” 陆长亭只听了个大概,心道,远才? 好直白且接地气的字! 随后众宾客忙起身恭贺。 道衍严肃的声音再度响起,紧接着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是不绝的祝辞了。一字一句从他口中说出,还真如同讲经一般,带着让人不自觉屏息的庄重,里头仿佛当真寄托了长辈的希冀与祝愿。 陆长亭微微动容,不由仰头看了一眼道衍。 道衍微微俯身,好与陆长亭目光相接,陆长亭听见他道:“沅有兮澧有兰,长亭,望你能永如今日一般高洁傲气,聪颖不凡。” 陆长亭这才反应过来,那哪是什么远才,分明是沅。 陆长亭有些想笑,他都没想到自己在道衍心中原来如同沅岸边的芳草,品xìng高洁。 就他那记仇的xìng子,哪里高洁了? 众宾客又一番高呼夸赞,仿佛已经得见陆长亭出仕入相了一般。德高望重的老人们也纷纷送上祝福。虽然这看在朱棣的眼中并不算什么,但这放在当地,已经是隆重至极的 加冠礼很快临近结束,众宾客不敢在燕王府多留,甚至不消王府中人相送,他们便很自觉地离去了。 开玩笑,如今燕王是何身份地位?他们算得上什么?怎敢让王府中人相送呢?众人离了王府,这才忍不住赞叹起来:“这拜了王爷为义兄,可当真是好福气啊!” “这陆长亭的造化本也不凡啊!听闻他随王爷北伐残元,也立了些功,还进了宫,上了殿,见了皇帝呢!” “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啊!” “哎呀你们傻了吧?这陆公子已然加冠成年,便正该娶妻之时,谁家有女儿的送过去,岂不正好?” 众人一番笑闹,各自回了家。 这方朱棣还不知道,自己封地上的混账们,还心想着如何用自家女儿去撬他的墙角。 热闹的燕王府很快归于宁静,邹筑墨和道衍先后将成年礼送到了陆长亭的跟前,都是普普通通的盒子装了起来,而非如其他宾客那般非要锦盒装之。陆长亭也知道,这算是一种亲近的表现,他接了成年礼,拜谢了两位老师,而后又亲自将道衍送了出去。 待走到王府外,道衍驻住了脚步,“成年了……”他转过身来看着陆长亭,语气有些说不出的意味深长,还带着些微的怅然。 但是等陆长亭细细去寻觅的时候,似乎又什么都找不见了。 不像是错觉啊。 不过陆长亭也没追问。那股怅然,大概就和长辈看着小辈慢慢长大突然生出的复杂情绪一样吧。 将道衍送走以后,陆长亭便转身回去了。没等走几步,陆长亭就见着了朱棣和程二。 朱棣正目光灼热地看着他,让陆长亭有种仿佛要被对方吃下去的错觉。陆长亭自然知道这“吃人”的目光缘何而去,他微微避开朱棣的目光,大步走了上前。程二笑吟吟地递出了怀里的大盒子:“长亭成年了,恭喜。” 陆长亭笑着接了过来:“多谢程二哥。” 难得听陆长亭一声“哥”,程二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跟我过来。”朱棣沉声道,黑黝黝的眼眸里流露出了些微的醋意。 陆长亭压了压涌动的心绪,快步跟了上去。 朱棣突然顿住步子,回头看了一眼程二:“你跟着干什么?” 程二有些摸不着头脑:“主子,我、我不跟着吗?” “不必跟着了,你去歇息吧。” 程二忙点了点头,脚下一拐弯儿,就迅速退了下去。 待程二一走,陆长亭便感觉到手背上一热,朱棣的手掌将他的手背包裹在了其中。朱棣就这样牵着他,慢慢往里走去。就像是他初到北平时那样……只是那时和这时相比,之间差距都快赶得上深深鸿沟了。 毕竟那时他们许久不见,已有生疏。而此时,却正当是情浓时。 陆长亭抿了抿嘴角,掩下眼底的火焰,微微抬起手指,勾了两下朱棣的掌心,朱棣不易察觉地颤了颤,转头目光锐利地看了一眼陆长亭,然后更为用力地握住了陆长亭的手。 陆长亭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朱棣的手。 想要再撩拨一下朱棣,自然也不行了。 陆长亭颇为遗憾地低头瞥了一眼他的手背,这一瞥,才发现朱棣手背上的青筋都微微隆起了,显然已经克制到了极点。 陆长亭本能地感觉到了腿软。 他是不是应该先掉头跑?选择改日再日? 这个想法也只是从陆长亭的脑子里掠过去了而已,最终还是没能得以实施。 待入了屋子,陆长亭刚想返身去关门,下人却已经体贴入微地先替他们关上了门。反正每日都总是这样,今日也不没什么不对。等门一关,陆长亭就被朱棣压在了门板上。 以……嗯……一个非常难以言喻的……后.入的姿势。 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做,陆长亭的脸已经忍不住腾地红了。 朱棣的手从后环住了陆长亭:“长亭穿这一身衣裳,实在好看极了,叫我心神dàng漾,恨不得撕开长亭身上的衣衫,露出内里来……” 陆长亭懵了一下。 这是朱棣? 朱棣还能说出这么色.情的话? “四哥终于等到今日,终能亲手拆开长亭身上的外衣了。”朱棣贴得更近,气息也同时缠绕上了陆长亭的脖颈。 陆长亭忍不住推了推朱棣:“先、先拆贺礼。” 陆长亭总觉得身后的朱棣仿佛饿了十来年的巨狼,那张开的獠牙,锋利得让人……腿软。 陆长亭忙用怀中的贺礼挡住了朱棣,朱棣伸手将盒子接过去,就这样扔到了脚边,里面的东西咕噜噜滚了出来。陆长亭脸色一黑……这扔得也太随意了。 朱棣低头瞥了一眼,突然神色怪异地蹲下身去,将滚出来的小圆罐捡了起来。那小圆罐造型做得极为别致,虽是圆罐的模样,但个头却极小。瞧上去实在有些怪异。 “这是谁送的?”朱棣问。 陆长亭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对小圆罐来了兴趣,难道自己还比不上这玩意儿? 好吧,想到**一度怂得慌,但是朱棣真冷静下来了,他又觉得心底老大不痛快。 “这是……”陆长亭扫了一眼,“道衍师父给的。” “原来是道衍……”朱棣挑了挑眉:“这东西送得倒是合宜。” 说罢,朱棣再度俯身上来,将陆长亭死死压制在了门板上,陆长亭还处在懵逼之中,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衣衫都已经被扒个精光了。 而当朱棣打开小圆罐,从里面沾取膏体抹到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时,陆长亭浑身一僵,这才明白过来,这玩意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但道衍好端端的送这玩意儿干嘛? 陆长亭仿佛明白了道衍临走前那意味深长又充满怅然的表情…… 真、是、不、愧、出、自、行、医、世、家! 陆长亭咬住了牙。 201.第201章 日上三竿时, 陆长亭醒来迷迷糊糊地朝外看了一眼, 见天光大亮,却丝毫没有想要爬起来的意思。陆长亭翻了个身,将被子全揽到了自己的身上的,然后就接着睡过去了。 此时燕王府外却来了贵客。 众人都知道道衍在燕王跟前的地位, 见他到来,自然是恭敬地请到府中等候。 道衍的神色有些怪异:“怎的还不见燕王和陆公子?” 这下人哪里知道?只笑了笑说:“主子与陆公子昨日太高兴了些,应当是饮了酒,因而这个时辰还在歇息呢。” 道衍脸色沉了沉,心道, 胡扯, 昨日他见他们分明没饮酒! 至于今日为何“醉倒不起”, 呵呵…… 道衍脸色更沉,突然怀疑自己是否送错了贺礼。 道衍整了整袖子,道:“那我便在此地静候燕王吧。” 下人还当他有什么重要的事, 当然不敢怠慢, 之后上了茶点,还候在了一侧,以备随时伺候着道衍。只是这一等,就到了午后……午后还不算,转眼就是晚上。 下人请道衍先行用膳, 道衍却黑了脸色, 不肯挪动一步。 偏生道衍面相本就骇人, 尤其黑着脸的时候, 便更让人由心生出畏惧来,下人几次请不动他,只得无奈退下。 这厢陆长亭慢条斯理地沐浴,换上了新的衣衫。 哦,昨日的啊…… 朱棣用力过度,撕破了。 陆长亭从浴桶里出来,朱棣站在外面敲了敲屏风:“长亭可好?”起床时,陆长亭双腿软得跟面条儿似的。以前cāo练再多,精力再多这会儿也不管用了,纵情过度都只会落得这个下场。所以朱棣难免担心陆长亭脚下打个滑什么的。 陆长亭不耐地应了一声,待穿好鞋履后,他才走到了屏风外。 陆长亭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不快,但这股不快之下是更为浓烈的掩不住的春情。朱棣看得心中一阵dàng漾,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了将人再拖到床上去的冲动。 须得克制。 朱棣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然后才拔腿走到了陆长亭身边:“长亭可是饿了?” 陆长亭斜睨了他一眼。 别当他没看出来。 刚才朱棣站在那里,看似在深思什么事,但盯着他的目光都快明目张胆地透出yù.望来了。他又不眼瞎,怎么会看不出来? 都说开了荤的男人,再难戒掉这种滋味儿。 他怎么就没有呢?难道因为他做了受? 陆长亭冲朱棣翻了个白眼,推门当先走了出去。 朱棣心情舒畅极了,他甚至翘了翘嘴角,恨不得将陆长亭拖回来按在门板上狠狠亲上两口再放开。 只可惜陆长亭已经走得太远了,朱棣无法将人拖回来了。 陆长亭一路走过,下人们面色恭谨,没有丝毫不妥的地方。陆长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灯下黑已经不是一般的黑了啊。他和朱棣都发展到滚上.床了,燕王府中的下人硬是没觉得有何不妥。往日他们表现出的亲昵,也不知究竟何等深入人心了。 道衍这厢也不知坐了多久。他闭上眼,俨然一副入定的模样。 下人惶恐地看了看他,心下实在忐忑这道衍主持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直到脚步声响起…… “陆公子!”下人惊喜出声。 道衍听见下人的声音,几乎是想也不想便睁开了眼:“长亭!”他站起了身。 见道衍终于舍得挪动位置了,下人松了口气。 道衍的目光将陆长亭从头打量到了脚,陆长亭一时间有些不太能适应这样的目光,总觉得身上紧跟着起了不少鸡皮疙瘩。他不得不出声打断道衍的打量:“道衍师父何时来的?” “今早。”道衍道。 陆长亭倒是丝毫未觉得惭愧。 道衍送他yào膏,他还没怪道衍呢。 陆长亭点了点头,道:“那道衍师父岂不是等了许久?” 道衍沉声道:“正是。” 陆长亭看向一旁的下人:“饭菜可备好了?怎能怠慢道衍师父呢?” 道衍立即道:“不见长亭,我食不下咽。” 陆长亭有些惊讶,有这么严重?难道是道衍知道自己那yào膏的yào效,怕朱棣一激动,把自己干死在床上? 陆长亭脸色黑了黑,顿时不再说话了。 道衍睨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知道这会儿陆长亭心情应当正有不痛快,道衍不由得再一次怀疑起,自己是否送错了贺礼。 正巧这时候,朱棣后脚也到了。 见到朱棣,众人都只有一个感觉春风得意。 和陆长亭的模样正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旁人只当是主子和陆公子间有了不快,唯有道衍深知个中缘由。但左思右想,他又觉得自己像是亲手将人送朱棣床上去了。可他本意只是为防护长亭不受伤啊…… 道衍的心情有些复杂,看着朱棣的眼神也就有些不对劲了。 这会儿朱棣谁也不在乎,毕竟ròu吃到嘴里了,旁人如何想与他何干? 朱棣吩咐了厨房做些清粥小菜,然后才有功夫来和道衍说话。等到屏退左右以后,陆长亭都以为道衍会问及昨晚的事了,谁知道道衍竟是半个字也没提。反而正儿八经地和朱棣说起了平燕府中的事宜。 待说完以后,他才陡然看向了陆长亭:“书复习得如何了?” 陆长亭一愣:“还成。” 道衍肃穆道:“乡试在即,怎能如此敷衍了事?最后几日,不如长亭到庆寿寺中暂住?我与你教授课业,而庆寿寺环境清幽,也正适合长亭读书。” 陆长亭一眼就看穿了道衍的心思。这不就是想将他同朱棣暂时分隔开吗? 男人食髓知味起来多么可怕,陆长亭也知道……乡试的确没多久了。陆长亭毫不犹豫地点了头:“那便辛苦道衍师父教导了。” 道衍微微笑了:“怎会辛苦?” 朱棣虽然有些不快,但也知道乡试的重要xìng,这次若是不过,便要再等上两年了。朱棣绷紧了嘴角,道:“明日收拾好了东西再去。” 陆长亭点了点头。 道衍也不再多留,他心知若是再多留,恐怕朱棣不会再给他半分颜面。道衍识趣地离开了燕王府,总算换得朱棣恢复了好脸色。 因为消耗体力过多,陆长亭在饭桌前坐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9 章 来,就迟迟没有挪动位置。食物尽摆在了他的面前,没一会儿就被扫dàng了个干净。朱棣一直用温柔的目光盯着他,一口都未尝。 陆长亭不由得怪异地看了看他:“四哥不饿?” 朱棣这才转身对下人拍了拍手掌。 随即丫鬟们便又一一踏进厅中来,献上飘着香气的菜肴。 陆长亭呆了呆:“四哥这是何意?” 珍珠翡翠白玉汤、红油肘子、春饼、煎排骨……香气直直窜入鼻。 但他腹中已经撑满了,这会儿只能闻着味道流一流口水,而胃里却本能地对食物发出了抗拒的反应。陆长亭又想吃,又有点想吐。 朱棣道:“长亭的身体,不大适合吃这些。” 陆长亭:…… 亏他刚才还心疼了朱棣一把。 陆长亭面无表情地起身将朱棣甩在了后头。等回了院子后,陆长亭便立即吩咐下人另外收拾了间屋子出来,陆长亭便从善如流地住了进去。等朱棣用完饭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陆长亭的踪影了。 朱棣叫来下人一问,才知道陆长亭换屋子睡去了。 那怎么成?明日长亭还要往庆寿寺去,这便是最后的时光了。 好不容易将长亭吃到手,便要独守空床…… 朱棣心中郁卒,叫来下人领路。 待到了屋子外,里头烛火都熄了。 朱棣抬手拍了拍门板:“长亭……”“长亭,我是四哥。” “……”里面一片寂静无声。 朱棣面色不变,转身道:“去搬个椅子来。” 下人愣愣地看着他:“主子?”下人颇为摸不着头脑,这怎么像是主子和陆公子闹了不愉快似的?可主子要椅子来作什么?总不会是……砸门吧?下人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去。” 下人不敢再耽搁,忙一溜烟儿地跑去搬了个椅子来。 就在下人胆战心惊,以为朱棣会发脾气用椅子砸门的时候,却见朱棣拖过椅子,轻飘飘地落了座,然后再没别的动作了。 静寂在庭院中蔓延开。 下人却丝毫不觉得放松,他战战兢兢地盯着朱棣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才确定主子当真只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夜渐渐深了,挂在屋檐下的灯笼晃了晃。 下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等回过神来,他往朱棣的方向看了一眼。主子怎么还在? 下人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主子,该歇息了。” 朱棣摆了摆手:“你们陆公子昨日做了噩梦,今日睡不着觉,我在门外守着才好。” 下人恍然大悟,难怪呢,原来是陆公子做了噩梦啊……下人老老实实地又站回了原位。 朱棣此时精神好得很,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陆长亭在里头也没睡着。白日里睡了一天,就是再多的疲累也都消除了,他又不是猪,怎么会再睡下去?陆长亭在屋子里打了会儿拳,消了消食,又看了会儿书,直到听见外面传来朱棣的声音。 陆长亭贴在门板上听了会儿,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 其实欢.爱过后,都会不自觉地变得亲密起来。但他们已然温存了一个白日,再混到一起,搞不好就又是一夜春.宵。 陆长亭掂了掂手里的书。 还是让四哥就这么憋着吧。 反正憋了这么多年都憋出经验来了,再憋一日也坏不了。没见昨日那般生龙活虎,让人承受不住吗。 陆长亭捏着书回到了桌案前,点起灯往下看去。以道衍的xìng子,明日定会将他叫过去先考校一番……还是挑灯夜读,临时抱个佛脚比较好。 朱棣坐在门外,听着脚步声渐渐地远了,微微有些愣。这和计划中的不一样啊……长亭难道不该心疼地将门打开吗? 朱棣无奈,只能当真坐在那里当个门神了。 左右等到明日一早,长亭总会出来的。只可恨道衍…… 这一夜过得极为漫长。 朱棣从椅子上起身时,腿脚都有些微微发麻。不过这算不得什么,朱棣也全然没放在心上。他令人撤掉了椅子,便站在外面等着陆长亭出来。 陆长亭伸着懒腰从里头走出来,一眼就见着了朱棣。 朱棣下身的衣摆微有褶皱,上身则是干净整齐。陆长亭怔了一下,他真的在门外坐了一夜?他傻了吗? 陆长亭忽略了心底细密泛开的心疼,快步走到了朱棣的跟前:“四哥腿不酸吗?”语气颇为嘲讽,其中还夹杂着一点儿不高兴。他没想到朱棣真在外头坐了一夜。 朱棣却只是笑了笑,一手揽住陆长亭,凑在他耳边暧昧地道:“这话该问长亭才是。” 陆长亭:…… 此时有下人疾步走来,道:“主子,道衍主持前来求见。” “来得倒是快……”方才还面带笑容的朱棣这会儿就沉下了脸。 陆长亭掐了掐朱棣的腰。 朱棣猝不及防地疼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都微微变了。一个原本不快的表情,生生被扭转得怪异了起来。 陆长亭低声道:“道衍如今已是你一条船上的了,四哥冷待他无妨,但却不能对他喜怒无常。”单单只是冷待道衍,别人肯定会认定是道衍何处惹恼了朱棣。但若是面对道衍喜怒无常起来,那些手下便会觉得朱棣太过难以捉摸,自己不知何时就会得罪了他,于是从此便战战兢兢生存在他手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并不代表建立起了威严。 只会让手下感觉到惶恐不安的主子,谁还会愿意跟随你刀山火海都不眨眼呢? 朱棣脸上涌现了淡淡笑意:“长亭说的是。长亭如此为四哥着想,四哥自然不会再如此。” 旁人只见他们耳语,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下人们只暗暗道,就说嘛,主子与陆公子感情甚笃,哪会有闹不愉快的那一日?昨日果然是陆公子做了噩梦,才面有不快吧。 “走吧,去见道衍。”朱棣淡淡道。 “嗯。”陆长亭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被朱棣一把拽了回来。 等朱棣握住了他的手,陆长亭才反应过来。哦,现在走路都要牵着手了。 怎么闹得跟幼稚园差不多? 不过腹诽归腹诽,陆长亭到底还是没有挣开朱棣的手。 反正……朱棣的手又宽大又炙热。握上去很舒服的啊。 下人们将陆长亭收拾好的衣物、书本带上,一同抬到了花厅中去。道衍站在花厅中,静静地等待着他们过来。见陆长亭和朱棣进门,道衍便迫不及待地上前鞠了一躬:“燕王殿下。” 朱棣微微点头,虽说脸上没什么笑意,但也没什么冷意。 “长亭可准备好了?”道衍问。 “还不曾用早饭。” 道衍笑道:“待你进了庆寿寺,我亲手为你做斋饭。” 陆长亭闻言便立即看向了朱棣,果然,朱棣眼底的冷意快要压抑不住了。 虽然说陆长亭也很好奇,道衍能亲手做出什么样的斋饭来。但现在朱棣还在旁边呢……陆长亭摇了摇头道:“在府中用过饭再走吧。” 也不急在这一时。道衍略一想就答应了。 这便又在燕王府中多留了一会儿。 但总归都是要走的。陆长亭擦净了嘴,净了手,站起来身来。道衍已经在不远处站着等他了。 朱棣扣住了陆长亭的手腕:“四哥送你出去。” 陆长亭点了点头。 道衍仿佛不经意地扫了他们一眼,最终别开了脸。燕王手中权势渐长,脾气也更为狠戾了,这时候再催促,道衍毫不怀疑燕王会将自己剁开。 道衍走在前。 朱棣便牵着陆长亭走在了后面。 王府上下都知道陆长亭这是要去庆寿寺安心读书,见自家王爷亲自送了陆公子出去,他们不免在心中好一阵感叹。真是兄弟之楷模啊!这般情谊深厚,在平民家恐怕都难寻得啊! 可见王爷是何等重情义的人! 众人一番感慨,也为日后毫不犹豫随燕王反动靖难之变埋下了种子。 当然,此时众人都还不知晓未来会如何。 走到王府门口去的陆长亭也没想到,朱棣的手下竟通过他待自己的情深义重,从而认定朱棣乃是个好主子,于是愈加忠义起来。 陆长亭若是知道他们的心思,肯定会忍不住道……这兄弟和媳fù能一样吗? 你见过断手断脚走街上的,但你见过不穿衣服走街上的吗? “上马车吧。”道衍出声道。 原来道衍连马车的都备好了。 朱棣面色陡然一沉,牢牢攥住了陆长亭的手不肯松开。 陆长亭有些哭笑不得。 朱棣这个年纪的人,竟然还会做出这等耍赖皮的事? 陆长亭只得抬起小拇指勾了勾朱棣的掌心,□□挑逗的感觉袭了上去,朱棣立刻放开了手:“长亭……” 陆长亭瞥见了他眼底深藏的火焰。 ……撩一下就着了? 还真是……血气方刚啊。 陆长亭抽回手冲他勾了勾,示意他附耳过来。 朱棣自然听从地凑了过去。 道衍看着这一幕,脸色微微发青。 “他也未曾说过,四哥不能上庆寿寺来啊。”陆长亭轻飘飘地道。 朱棣先是一怔,随后嘴角勾起:“长亭说的是……” 道衍见朱棣被陆长亭一句话就乐得换了表情,心底顿时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但这预感从何而来,他又摸寻不到。反正……反正长亭要去庆寿寺便足以。 陆长亭和朱棣分开来。 朱棣这会儿倒是大方地道:“长亭去吧,四哥等你回来。” 这话从朱棣口中这样平淡地说出来,道衍不由得微微惊奇,心底的怀疑顿时更浓了。 而此时有人疾步走来,高声道:“且慢!” 陆长亭回头看去,就见邹筑墨同罗贯中大步走了过来。 邹筑墨沉着脸,比朱棣方才的脸色还要难看。这是怎么了?陆长亭心中不解。 不过等他注意到道衍神色也多有不快的时候,陆长亭陡然间想起来,邹筑墨对道衍多有戒备,认为道衍品xìng有异……所以这是不乐意道衍把自己带到庆寿寺去? 陆长亭还是很感念邹筑墨这份维护之心的,只不过,这二人教育方式有异,眼下显然道衍那种带着强烈功利心的更为适合陆长亭。 毕竟陆长亭也并非为求学,而是为入朝。 陆长亭朝邹筑墨的方向拜了拜:“老师。” 邹筑墨脸色稍稍缓和,问道衍:“道衍主持这是做什么?” 道衍神色不变,冷淡道:“长亭乡试就在眼前,为师者,自然该尽心竭力教导之,以保长亭夺魁。” “留在燕王府不是照样学?” 陆长亭这时才从道衍眼底窥见了一点儿傲慢和轻蔑的目光,只听道衍缓声道:“你我教授之法有所不同,前期邹先生自然适合,但若到近乡试时,便是我更为合适了。先生以为呢?” 这一点自然是邹筑墨无可辩驳的。 相比之下,邹筑墨为人更正直。或者说,心眼更实在。他当然无法昧着良心说,你能的自然我也能。 燕王府门外骤然安静了下来。 罗贯中出了声:“道衍主持说的正是。”他比邹筑墨更见圆滑些,三言两语就将尴尬的气氛打破了,并且表示了对道衍此举的支持。 邹筑墨气得嘴边胡子都飞起来了。 陆长亭冲邹筑墨躬了躬身:“老师放心。” 邹筑墨微微皱眉,显然放不下心,总觉得陆长亭此去,会被道衍洗脑得三观全歪似的。 陆长亭先行转身朝外走去,僵局被打破,道衍也朝朱棣行了礼,跟着转身走了出去。邹筑墨当然无法再拦人,待陆长亭上了马车后,邹筑墨便也只有同罗贯中辞别朱棣了。 罗贯中瞥见邹筑墨的模样,道:“你在担忧什么?” “那道衍分明不是个好相与之辈!他是富有学识,但这人眼底浑浊,是个野心勃勃、满腹功利的人物。长亭与他长期相jiāo,绝非好事。为人师者,自该竭力阻拦。只可惜……”邹筑墨面露遗憾:“只可惜力量微小,无法阻之。” 罗贯中好笑地问:“你觉得你那学生是什么?” “是什么?”邹筑墨顿了顿:“xìng傲,聪明。如鹰一般。” “你也说了,如鹰一般。哪里还需要你去cāo心?” “可他这分明还是幼鹰啊。” “哪里幼了?” “他年少,易入歧途……” 罗贯中轻笑一声:“年少?易入歧途?你太小瞧你的学生了。能周旋于明朝王爷之间,都博得几分jiāo情。哪里是凡人?” 邹筑墨yīn着脸说不出话来。 “你再仔细看看,那道衍在你学生的跟前,哪里有摆半分架子?谁牵制谁,恐难分辨。” 邹筑墨脸色更加yīn沉:“……怎会?” “如何不会。”罗贯中说到此,倒是没再说什么了。 邹筑墨陷入了一片沉思中,倒是没刚才那样生气了。 入了庆寿寺,道衍便立即让小沙弥收拾了院子出来给陆长亭。庆寿寺修缮得不错,入住进去倒是并不觉得简陋。陆长亭将东西一一摆置好,正待落座休息。道衍便进门来了。 果然没出他的意料,道衍当先便是一番考校。 随着时间推移,考校结束,道衍面上神色温和,让陆长亭留在屋中后,他便不知出门做什么去了。 陆长亭在屋子里坐了会儿,发现庆寿寺内的景色还不错。他站起身来yù往外行去。谁知道刚走到门口,便撞上了回来的道衍。 道衍身后跟着小沙弥,小沙弥似乎端着食物。 这不会就是道衍说的斋饭吧?他还当真是说到做到啊…… 小沙弥将食物摆放在桌案上,恭敬地退了出去。道衍示意陆长亭落座:“可一尝?” 陆长亭当然不会拒绝别人这样直白的好意,他手执起筷子,夹了点儿素斋往嘴里送。味道还不错…… 道衍笑着问:“味道如何?” “不错。”是真的不错。当然,和后世的素斋无法比拟。但放在这时候,已经足以笑傲群雄了。陆长亭心底暗暗感叹了一声,看来庆寿寺的生活不会太难过了。 毕竟他离做乞儿的那段岁月已经过去太久了,还真没法再回去吃苦。若能过安逸的生活,自然是安逸更好。 “还有别的呢?” “别的?”陆长亭愣了愣,对上道衍的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0 章 似乎有点儿期待的意思?这是等着自己夸他?多用点辞藻来夸? 陆长亭憋了憋,努力回想了一下美食节目常用的一些词语:“入口清香,令人口舌生津……” 道衍问:“味道没什么出奇之处吗?” 敢情他刚才白夸了,道衍都没听进去。 陆长亭淡淡道:“有,但言语难以描述殆尽。” 道衍似乎有些失望,他点点头,站起身来,道:“长亭便在此地好生歇息吧。” “嗯,辛苦道衍师父了。” 道衍并没有要与陆长亭一同进食的意思,他很快就离开了。小沙弥从外体贴地合上了屋门。陆长亭这下倒是更自在了起来,很快便将素斋吃了个干净。 他将小沙弥叫进来收拾了桌子,自己便出去在院子里散起了步。 小沙弥端着碗碟退了下去,宽大的院子里一时间就剩下了陆长亭。 夜深了,风拂来,吹起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倒是有点慑人。 陆长亭不自觉地转头看了一眼墙头,却发现院墙上似乎有个影子。陆长亭皱了皱眉,捏紧了拳头,缓步朝着墙边走去。那个影子若有若无,如果是别的人,定然就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了。但陆长亭却对自己的眼力分外信任,他相信那里是个人! 不过三两步,陆长亭就走到了墙边。 墙头上的人影突然跳了下来,陆长亭惊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去,同时想要挥手朝对方揍上去。但来人动作比他更为灵敏,四肢也比他更为有力。陆长亭才刚将手挥出去,就被对方牢牢地锁在了怀里。 陆长亭抱住对方力量强劲的腰身,往上攀了攀,然后一口咬在了对方的脖颈上,对方连“嘶”也没“嘶”一声,陆长亭这才闷声叫道:“四哥。” 能在这时候翻墙而来的,自然不会是宵小。 这哪个眼瞎的能往庆寿寺来? 不是眼瞎的,那就只有目的明确的人了。 只有朱棣了。 朱棣抬手托了一把陆长亭的屁股,将陆长亭牢牢禁锢在了怀中。 初时陆长亭还没觉得什么,等朱棣抱着他走了几步,他才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儿过于情.色了。 这真是一旦开了荤之后,思想都不可避免地变得污了起来。 陆长亭推了推朱棣的胸膛,却突然发现……嗯?硬硬的东西抵在了腿间。 陆长亭:…… 看来不止他一个人想歪。 朱棣凑在了陆长亭的耳边,低声道:“夜色正好……” 陆长亭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朱棣的意图昭然若揭! 朱棣抱着他挪进了树荫下。 “等等……万一有小沙弥进来……” “程二带了人守在外头。”朱棣纹丝不动。 “……”让你手下听这种墙角。你可以的! 月光倾泻到了院子里来,树荫之下半明半亮,陆长亭能瞥见朱棣隐忍yù.望的面容,朱棣也能瞥见陆长亭如白玉般的脸庞上沾染上点点春.色…… 树叶子晃啊晃。 规律的声音在月色下响起。 院墙外,程二领着几个亲卫蹲在了墙角边。 “妈的虫子好多……咬死老子了……” 202.第202章 陆长亭很快就发现, 自己认为庆寿寺生活不艰苦, 实在是错得离谱。 白日里,为了跟上道衍的步伐,陆长亭不得不极尽注意力,脑力消耗起来并不比体力轻松。待到入夜后, 用过素斋,陆长亭便困意上头了。压根也便没心思去等着朱棣了。 朱棣扑了几日的空。 等到后来,陆长亭清晨醒来,便能发现自己衣衫褶皱,床榻边的被子明显有轻微塌陷……哦, 偶尔还能从自己身上收获一点痕迹。 不用想也知道, 是朱棣在他熟睡之后, 便干脆也躺了下来。待到天明后方才离去。 陆长亭又觉好气,又觉有些感动。 在庆寿寺的这段日子很快便结束了。和邹筑墨以为的全然不同。道衍授课业时分外正经,颇有严师之风, 而除却这个时候, 道衍也很少会来打搅陆长亭。所以哪有什么洗脑?哪有什么带歪?整个过程实在再干净透明不过。 一转眼,乡试到了。 陆长亭在道衍手底下的这段日子,就仿佛将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翻来覆去做了数遍一般。再面对乡试来的时候,陆长亭就只有一种麻木感了。 乡试共三场,每隔三日进行一场, 每场要足足考上一天。 这会儿陆长亭才感觉到, 上辈子经历过的高考真可爱。 洪武二十年, 陆长亭在九月十五结束了乡试的最后一场考试, 完成了他进一步融入明朝的目标。毕竟他也是参加过乡试的人了,蹭上了明朝科举的这趟车。 乡试发榜在中旬,时值桂花盛开之时,所以乡试发榜又称“桂榜”。 陆长亭没有过多牵挂桂榜的结果。 他从考场里一出来,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马车。独独那一辆招摇地等着外面。毕竟是燕王府的马车,别人不敢这般停在外头,燕王府却是能的。 朱棣就站在马车外,身后跟着一个面带微笑的程二。 见陆长亭出来了,程二想也不想就冲了上来:“小长亭,如何?” 朱棣冷声道:“程二。” 程二忙闭了嘴:“对对对,这么急着问干什么。我们小长亭那肯定夺魁无疑!” 陆长亭回头看了一眼陆陆续续出来的其他考生,低声道:“你嗓门儿要是再大些,我就成公敌了。” 程二讪讪地笑了笑,忙住了嘴。 燕王府再如何了不得,但也不能这般大喇喇地得罪书生秀才们啊。落到旁人口中,便成话柄了。 陆长亭走到了朱棣的身边,撑着朱棣的肩膀就一跃上了马车。 朱棣顺手拍了一下陆长亭的屁股,在外人看起来,就像是轻轻拂过了一样,谁也没放在心上。只有陆长亭好不容易才忍不住了往后踢的冲动。朱棣紧跟着上了马车,等到马车帘放下来,他便伸手将陆长亭环在了怀里,一个吻紧跟着落了下去。陆长亭脑袋一偏,朱棣一下子就亲在了他的后颈上。 陆长亭黑着脸道:“在里头熏了一天,好闻吗?” 朱棣笑着将陆长亭搂得更紧:“长亭身上的味道自是香的。” 陆长亭愣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一张嘴很利,少有口头上认输的时候。但情话他便半句不擅长了,谁知道朱棣却说得比谁都溜。 陆长亭干脆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将朱棣当了个人ròu垫子,他甚至还眯起了眼。等陆长亭闭了眼,朱棣不由伸手勾了勾陆长亭的面部轮廓,眼底的光芒渐渐地深沉了起来。 …… 没多久便放了榜下来。 北平才子到底不比陆长亭先天的聪颖,加上邹筑墨与道衍两人的一对一辅导。正如程二那日说的那样,陆长亭一举夺魁,得了头名。 第二日平燕府便摆了鹿鸣宴,宴请新科举人和内外帘官,即考场的工作人员等。 陆长亭无疑成为了风头最盛者。 朱棣跟随一同到了鹿鸣宴上。 陆长亭注意到这些人的目光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微微垂下眼眸,隐约能猜到这些人在想什么。若是平日也就罢了,他在北平负有盛名也并不影响到别人。但考场之上,利益相关,自然难免有眼红者。当他们再见到了陆长亭同朱棣一起出现的时候,心底某些不可说的猜测也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了。 陆长亭太了解他们的心思了。 地方官恭谨地将朱棣这位王爷请到了上座。北平经历过一番整顿后,再无人敢小瞧这位燕王了。尤其众人都知道燕王近来风头正劲,那得是如何蠢笨的人,才会漠视燕王呢? 而陆长亭身为举子,自然不能落在上座,哪怕众人都知道他是燕王的义弟,但他此刻的身份都只是鹿鸣宴中的举子而已。 陆长亭并不觉有什么不妥,他大方地落了座。 因为是头名的缘故,陆长亭坐的位置也极为靠前,是别的举人无法与之相比的。 招眼是不可避免了。 陆长亭在平燕府中一直声名不弱,今日自然更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陆长亭毫不在乎。 将来要入朝与洪武帝等周旋的人,怎能畏惧眼下这点儿出风头而引来的嫉妒呢? 陆长亭大方地饮酒,大方地与地方官吏说话。相比之下,其他举子确实就被衬得光彩黯淡了。 地方官吏也是酒喝得多了,再一看旁边坐着燕王,便存心起了讨好的心思,当即笑道:“不若请陆公子吟唱《鹿鸣》诗如何?” 吟唱《鹿鸣》,乃是鹿鸣宴惯有的习俗,自唐代时便一直延续了下来。 陆长亭微微挑眉,注意到周围的目光更多添嫉妒。可惜了,这些人越是嫉妒,他便越不会有半分退让。隐忍之说何等可笑?他陆长亭至少是绝无这二字可书写的! “” 上辈子他曾学过这首鹿鸣,当时教授的老师极为讲究节奏、韵律感,因而陆长亭在这方面也多有注意。不过吟唱,还真难不住他。 清冷微哑的声音在鹿鸣宴中响了起来,许是因为喝过了酒的缘故,陆长亭的声音里还含着一丝醉意,令人不自觉地熏熏然也。有的人听得入了神,有的人听得痴迷,也有人听得皱起了眉努力压抑着心底的厌恶…… 地方官吏笑着抚掌,夸道:“陆公子不仅才学过人,吟起诗来也叫人多有沉醉……” 陆长亭环视了一圈,将众人各色的表情都收入了眼底。 零星几个,连眼珠子都红了。 这样的人,就算是入了仕途,又能如何?何况以陆长亭看来,他们恐怕也只能止步于此了,想要再向前,可难得很。 待到鹿鸣宴结束时,整个宴会俨然已经成为了陆长亭一人展示才华的地方。这当然不能怪陆长亭,只能怪余下的人,确实不如陆长亭的落落大方,明明都身为举子了,却到底碍于地方官吏和王爷在场,而多有畏畏缩缩。这样一来,可不就只剩下陆长亭一人尽情大放华彩了吗? 鹿鸣宴很快散去。 朱棣主动走到了陆长亭的身旁:“走吧。” 陆长亭点了点头。 旁的人小心地打量着他们,等陆长亭和朱棣渐渐走得远了些,陆长亭才隐隐听见他们说:“谁知道……得……是啊,毕竟……王爷……” 他们的声音虽然模糊,但陆长亭却深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无非就是想说他乡试非靠自己之力罢了。 朱棣耳力也不差,当即就冷了脸色:“他们怎敢如此胡说?” 陆长亭笑了笑:“嘴长在别人身上,这可管不了。”说到这里,陆长亭不由得顿了顿,“对了,我若日后去了应天,四哥对纪紫蓝和三子手中的东西可要上心些!” 掌握了平燕府的舆论与喉舌,日后靖难之变到来那日,才能更好地掌控住整个平燕府。 朱棣点了点头,将陆长亭推上了马车:“长亭,你醉了。” “是吗?”陆长亭眨了眨眼,眼底dàng开了点点波光。 朱棣压下了心底躁动的情绪,跟着上了马车。 燕王府的马车很快离开了这里,众举子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神色各有不一。 “还当那陆长亭会沉不住气,谁知道他竟然如此忍得!”有人忍不住失望地道。 “什么忍得忍不得,都已然取得头名,他自然不屑再与我们争执。” “还当他会有些血xìng,敢清白示人,请求考官重新举行乡试……” “你们就胡想吧!这也是能重新举行得了的吗?都快闭嘴吧,莫为自己招来灾祸!” 平燕府的举子们对燕王朱棣还是极有崇敬的,他们忍不住道:“也不知燕王怎会如此容忍这样一人……” 他们叹了口气,谁也不肯承认是自己心底的嫉妒在作怪。 乡试结束以后,离会试、殿试便不远了。 道衍特意又将陆长亭叫到了庆寿寺去。都走到这一步来了,陆长亭自然不愿因为半分的懈怠而导致洪武二十一年的失利,他丝毫没有抗拒地回到了庆寿寺中。而出乎陆长亭意料的是,邹筑墨居然也跟着来了庆寿寺,其后还跟了个罗贯中。 邹筑墨板着脸道:“一日为师,便要负起为师的责任。到了此时,我能教与你的或许不如道衍,但也总有些东西还能传授给你。” 陆长亭还是颇为感动的。 邹筑墨这样的人,便是眼中将谁看了进去,便会真心对待之。 道衍对于邹筑墨的到来没说什么,毕竟他此时在陆长亭跟前占了更大的优势,邹筑墨在他眼中俨然成了不足为惧的存在。 如此几日过去,朱棣便要往庆寿寺来一趟。 次次都是趁着浓重夜色而来,顶着熹微晨光而归。陆长亭有些心疼朱棣如此来回奔波,但不得不说,此举更让他心中觉得舒坦,似乎还有点儿不可忽略的甜蜜滋味儿都跟着飘了起来…… 陆长亭这才意识到,原来喜欢人竟是这样的滋味儿。 秋冬转眼而过…… 洪武二十一年,陆长亭与朱棣一同过了年。 北平大雪纷纷,这个冬日似乎格外的酷寒。 陆长亭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将道衍迎进了府中。陆长亭没有问他为何此时还要往燕王府来。众人都心照不宣待新年过去,陆长亭便该启程往应天府去了。不然便该赶不上二月会试了。 燕王府中热闹地挂好了灯笼,摆上了佳肴美酒。 纪紫蓝、纪韵两位女眷也都出来了。 因是燕王府中家宴,讲究便没了那么多。哪怕女眷在座,也没人多说什么。 陆长亭令人制了鸳鸯锅出来,特地弄了个火锅出来。只可惜,三保此时还未下西洋,自然没有带回来那些新鲜的土豆、辣椒等玩意儿。这火锅也就只能凑合凑合一番了。但过年到底不是为了吃东西,暖意袭上身来便足够令人眉开眼笑了。 陆长亭还令人特制了烟花。 待到用饭时,便让下人燃放。 烟花升空,照亮了燕王府中每个人的脸庞。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喜色和宁静。 陆长亭沉默地饮下一杯酒。这样的平静日子不会有太久了……朱标体衰,难以长久支撑下去。等到洪武帝决定扶持皇太孙朱允开始,原本没有半点夺位心思的王爷们都将生出心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1 章 了…… 那时,不知二哥当如何? 陆长亭再饮了一杯酒。 朱棣突然从旁边捏住了陆长亭的手腕。陆长亭因为一直捏着酒杯,所以手指始终是冰凉的。朱棣微微粗粝的手掌摩挲着他的手指,没一会儿,陆长亭便觉得暖和了起来。 陆长亭不自觉地松了松握着酒杯的手,然后便听朱棣道:“长亭可是不舍离开北平?这才闷闷不乐?” 闷闷不乐? 他有吗? 陆长亭一愣,自己都全然未曾想到,原来自己此时的表情是不愉快的。想必置身在这么多欢愉的人之中,很是扎眼。 “长亭。”朱棣的声音突然哑了下来,他伸手将陆长亭拉到了怀中。 众人都在看烟花,无人注意到这个方向。 陆长亭放松地靠在了朱棣的怀中,感受着朱棣那双手强有力地将他禁锢在其中。 “……四哥也舍不得你。”朱棣的声音突然更见嘶哑。 陆长亭颤了颤。 原来朱棣的喉中也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吗? 他本能地想要扭头去看朱棣脸上的神色,但朱棣却死死地抱住了他,容不得他转身。 陆长亭茫然地靠在他的怀中,心中翻起了巨浪,但一时间种种情绪jiāo杂,他倒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四哥。”陆长亭喃喃地喊出声,“四哥……四哥……” 道衍突然朝这边看了过来。 朱棣慢吞吞地放开了手,陆长亭忙转头去看,却见朱棣面容冷硬,再瞧不出半分外泄的情绪。 陆长亭的手在桌案底下捉到了朱棣的手,他翘起小拇指勾了勾朱棣的掌心:“四哥等我。” “嗯。”朱棣虽然目光看着前方,但声音却是冲着陆长亭应的。 陆长亭抿了抿唇,端起酒杯来又喝了两口。 朱棣也没有拦着。 很快,夜色深了,众人留下贺礼后都各自散去。 朱棣将陆长亭抱在了怀中,在桌案边静坐了一会儿。 外头风雪甚大,清冷的月光落下来。 程二不知为何,觉得主子此时瞧上去竟是有几分寂寥的味道。 灯笼被北风刮得摇晃了起来。眼看寒风越发冷厉,朱棣终于抱着陆长亭起了身。 待回到暖融融的屋子里,陆长亭几乎是立刻就醒了过来。“四哥?”陆长亭于朦胧中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 屋中烛火微弱,导致周围的光线都是昏暗的,陆长亭那双迷蒙的眼便愈加看不清朱棣的模样了。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抓朱棣的衣袖,却突然被朱棣推倒在了床榻上。朱棣的身躯紧跟着压了上来,伴随着而来的是朱棣落下来的一个灼热而粗暴的吻。这个吻里甚至带了两分凶xìng。 陆长亭这下彻底清醒了过来。 “四哥……”他的声音低低地从唇舌间溢出去,但很快就没了声音。 朱棣吻得更加霸道了,像是恨不得将他嚼碎了吞下去一般。 陆长亭晕乎乎地享受着这一切,隐约间感觉到唇舌间似乎有点儿淡淡的血腥味儿。 朱棣的手劲儿极大,轻轻松松地就替陆长亭“解”了衣衫,撕破的衫就这么被随意地丢弃在了地上。 接下来,陆长亭就感觉到自己仿佛被一把火点燃了…… 炙热难当。 屋中烛火微弱,屋外狂风呼啸。 陆长亭疲惫地合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原本他还有很多话想要和朱棣说,但是此时困得连眼皮也睁不开。陆长亭倒是什么话都没法说出来了。 这一宿睡得有些久,陆长亭从睡梦中陡然惊醒过来,头疼yù裂,身下的某个部位也有着浓浓的不适感。毕竟昨夜朱棣下手实在太过凶狠……陆长亭低低道:“来人,伺候我洗漱。”可不能误了启程的时候。 只是等话音落下,陆长亭打了个激灵,陡然发现自己竟然在马车之中! 只这马车摇晃并不严重,所以他一时间竟未察觉。 “您醒了?”马车门被打开,外头探了个脑袋进来。居然是久不见的三子。三子笑了笑道:“还是小人跟着您,更叫人放心些。” 陆长亭脸色沉了沉,打开马车门往外一看。 风雪拂面而来,让他不自觉地眯了眯眼。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看清了自己的队伍里,除了三子以外,还有个会功夫的小厮潇潇。而后面还跟了一辆马车……这是何意?陆长亭不由问出了声。 三子殷勤地笑了笑道:“后面是那两位纪姑娘呢!王爷说您到了应天,恐无人照顾。便让两位纪姑娘跟上来了。” 陆长亭脸色一黑,朱棣这是没将他的嘱托放在心上啊。 虽然……虽然朱棣这番动作,也是为了让他在应天的生活更为舒适。 可三子等人在北平已经小有根基,做出了些成效,就这样派出来跟着他往应天府去,岂不是太可惜了吗?陆长亭想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过可惜也没用了。 “我们走出多远了?”陆长亭问。 “我们都走了整整一日了,再过上一个时辰,天便该黑了。”三子道。 一日了……那有着不短的距离了,陆长亭自然无法再往回去。既然朱棣未曾放在心上,哪怕将三子等人送回去也没用,还得等日后亲自让朱棣瞧一瞧效果,他方才知道其中的作用究竟如何奇妙和强大。 陆长亭扫了一眼三子,见三子眉开眼笑的模样,顿时也明白过来,恐怕三子等人都不能理解为何要那样去做,所以三子虽然按照他说的去做了,但到底没有理解其中原因,所以此时跟了他往应天府去,倒是不见半点伤心,反而还高兴得很。 陆长亭无奈,只能继续躺回去歇息。 三子钻进了马车里,将食物取了出来:“这用暖炉煨着呢,王爷特地吩咐给您带上的。” 陆长亭接了过去。 其实里面不过是些清粥小菜。毕竟昨夜疯狂之后,他的某个部位的确承受不来大鱼大ròu的油腻之物。 陆长亭捧在掌心,不自觉地发了会儿呆。 他来到明朝,虽做过乞儿,也经历过苦寒之时,但是打那之后,左有朱爱护,右有朱棣悉心照料。如此一番下来,倒是对他们的亲近照顾习惯不已了……这会儿想到要孤身一人留在应天,陆长亭心底才的泛起了淡淡的失落。 不过这些情绪也只是一时的,陆长亭很快调整好了自己。 用过食物,暖了胃,陆长亭便仰躺了下去。 睡吧…… 一路睡过去,便到应天了。 一月底,陆长亭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了应天府。 陆长亭来到应天府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宫里的人,当日抵达后,陆长亭让三子订下了客栈房间,之后便有一小马车前来,将陆长亭接进宫里去了。这时候乃是科举时,正是应天府最为拥挤热闹的时候。客栈中来往的举子秀才数不胜数,当然也没谁对陆长亭另眼相看。若是对陆长亭另眼相看了,那么那人必然是断袖无疑了。 也正因如此,客栈无一人知道,那位生得极为俊美的公子,竟是个出入皇宫的主儿。 请陆长亭进宫的并非洪武帝。这点倒是没出他的意料。 他直接被请进了太子东宫。 不过这整个皇宫都在洪武帝的眼皮子底下,洪武帝怎么会不知道呢?想来也是洪武帝默许为之的。 朱标更见苍白羸弱了,但他的双眼却越发地亮了,瞧上去竟是分外的有精神。但以陆长亭看来,这未必是什么好征兆。一般来说,人出现这样的症状表现,要么便是病症当真有所好转了,要么便是……如同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一般。而陆长亭觉得,多半是后者。 不过朱标能坚持到现在,都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其实只有朱标活着,他在应天府才更有保障。朱标待他确实不错,可称真心。但若是朱标没了,换上了朱允。这位皇太孙待他定然是不同的…… 陆长亭拜见了朱标。 朱标笑着引他到一边坐下,细细地问了他的课业。 “莫要紧张,我已然考校过你了。以你如今的学识,要考中进士不难。” 陆长亭点了点头。其实只要他考中进士,将来都是一片坦途了。毕竟他年纪太轻了,若能中进士,将来都还有大把的年岁去提升自己……年少有为,这是别人都比不过的优势。而陆长亭早早在洪武帝跟前挂了号,当然也不存在因为年纪轻,而叫人觉得不靠谱的现象存在。 陆长亭在宫中留了半日,朱标语速缓慢地与他说了不少话,然后才让小太监将他送了出去。 陆长亭回到客栈中,便见着了几个熟面孔。 这正常得很,其中总有人来自平燕府。 不过瞧那些举子没有想与他来往的意思,陆长亭也就没凑上去前了。他的前路已经画好了线,显然他没必要和他们凑到一堆去。 陆长亭叫上三子便上了楼去。 楼下的举子脸色便不大好看了。 “他倒是好生傲气,来了应天府不也同咱们一样住客栈吗?怎也没见他住到王爷府邸去?”有人嗤笑出声,这人对陆长亭的嫉恨已然积攒了不少,所以出声才会如此尖酸刻薄。 旁边有不识陆长亭的人,不由问:“这人是谁?长得倒是好看!是什么大家里出来的公子?” “大家族?”那人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这人无父无母孤儿也!” “怎么可能?若是如此,他怎能来到应天准备会试?” 那人言语间的嫉妒更加掩藏不住了:“还不是因为……”说到这里,那人陡然意识到自己再说下去,便是妄谈皇室了,于是赶紧闭了嘴。 旁边的人听他说到一截儿便不说了,那如何能干?当即便催促了起来。 那人却捂紧了嘴:“不可说,不可说……” 旁边有人诧异道:“难道方才那公子很有身份来历?” 众人相视一眼,已然对陆长亭起了敌意。 他们都是为了官场拼搏而来,谁都想要飞黄腾达,谁都想要为后世称颂。而他们雄伟大业的第一步,便是在会试中取得一个好名次。那公子瞧上去分外了不得,自然就成了他们眼中忌惮的存在。 陆长亭全然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的绊脚石。 他在客栈中度过了极为悠闲的几日。 这是道衍告诉他的,与其过分紧张,不如适当放松。会试也没什么可怕的。陆长亭也深觉如此,所以便在房间里好生休息了起来。白日里用饭用水,都是三子或者纪紫蓝、纪韵送来……而潇潇则称职地守在了门外。 这些种种,都落入了其他举子的眼中。 他们更加认定陆长亭来历不凡,同时他们也认定,陆长亭定是个纨绔公子!虽说过了乡试,但如今来了应天便如此荒废享乐,可见是个蠢货!原本的忌惮和芥蒂顿时转为了嘲笑。 他们都期待着看这架子摆得大的人,该出如何大丑! 想来放榜那日,定会掩面痛哭,再不复半点傲气吧。 …… 陆长亭觉得这些举子实在都入不了他的眼,于是也懒得下楼去。不过白玉之中难免有瑕疵,而这些让他瞧不上的举子中,倒也有真正具备读书人风范的。 陆长亭带着三子难得出门逛了一圈,回来时,便遇上了客栈中举子吵闹了起来,一时间客栈大堂中乱作了一团。 因为入住这里的都是举子,并无旁人。而举子之间也是分派别的,当有举子吵起来的时候,有些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甚至在旁边帮腔。只有少数聪明些的,知道在天子脚下,还应当夹着尾巴做人。你在乡邻里的时候,可以仗着举子的身份傲气十足。但这里可是应天府啊!天子脚下啊!一石头砸下去说不定都能砸个王公贵族……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呢?还是谨慎行事为好。 而眼前争吵的人,显然是不知谨慎为何物的。 “何子友!你还不肯承认那是你放的!” “是我放的,但我并无恶意,你这般喊打喊杀,又是何意?” “你那分明就是要害我!” “害你?哈哈!亏你乃是举子!竟然信那些歪门邪道之说。你倒是说说,我如何要害你了?” “你将那木牌放入我的枕下,难道不是咒我落榜吗?” “听听,你们听听,这人说话何等可笑。不过放个木牌作弄他,便成了咒他落榜了……” 两人一言不合,竟是撕打了起来。 哪里还有半点君子风度。 陆长亭皱了皱眉,无心去理会这些人之间的争斗。他带着三子便转身往楼梯的房间走。只是大堂中实在拥挤,陆长亭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推搡了两下,而那撕打的两人打翻了酒水、茶水、饭菜……哗啦啦浇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陆长亭顿住了脚步,脸色沉了下来,眉眼都陡然冷锐了起来。 而三子更是气得不行,大喝一声:“亏你们还是读书人!倒是比市井泼fù还要可怕!看你们干的好事!” 那撕打的二人这才停住了手,回头来一看,见陆长亭面孔冰冷,气势慑人,都是一愣。 他们可没见过陆长亭这个样子,乍见之下,都感觉到了心底不自觉升腾起来的畏惧。 陆长亭这时候也看清了那二人的面孔。 一人肤白俊俏,一人相貌平平、神情刻板。 若乍然看去,定然都会觉得前者更讨喜,后者则惹人烦。 相由心生这句话没错,但有些人的面孔也具有一定的欺骗xìng。比如那肤白俊俏之人,陆长亭打量了他两眼,发现他眼角下垂,隐隐有三角眼之势,而这人唇上乌黑,唇边多细纹,可见没少说刻薄的话…… 陆长亭并不大擅长相面,但光是看这两点便已经足够了。 而那相貌平平、神情刻板的人,五官标准,面上干净,眼底无杂色。这人顶多就是个榆木脑袋,刻板脾气,但本质却是个忠厚之人。 “不好意思了这位兄台。”肤白俊俏的人看了看陆长亭,语气敷衍地道。 相貌平平的人干巴巴地道了一句:“冒犯之过,请兄台见谅。” 陆长亭瞥了一眼他脸上还未退去的怒气,伸手从三子手中接过巾帕来慢条斯理地擦起了身上的秽物。 众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竟是谁也没有生出打断他动作的想法来。 陆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2 章 亭一边擦一边缓缓道:“刚才你说他要害你?” “是……”相貌平平的男子微微涨红了脸。 “就因为那个木牌?” 男子咬着牙,捏紧了拳头,浑身怒气洋溢到了极致:“那不是普通的木牌,我老家人曾说过,那东西邪得很,他将那物放在我枕头下,不是要我落榜是要什么?” 旁边有人嗤笑了出来:“真是白日发梦,亏他还是个读书人……” “想必是从乡下小地方来的吧,哈哈……” 陆长亭却面色不改,冷声道:“木牌在何处?” 男子一愣,不自觉地就掏出木牌jiāo到了陆长亭的手中。 203.第203章 陆长亭接到了手中, 众人不自觉地盯住了他的动作, 想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陆长亭像是把玩般地转了两下木牌, 然后冷着脸扔到了地上, 那木牌掉进了酒水饭菜里,顿时变得脏污不堪了起来。 “你!”肤白俊俏的男子气得指向了陆长亭的鼻子, 怒气让他的面孔都微微扭曲了。 三子怒气更甚, 一巴掌拍开了男子的手:“别拿你的脏手指着我家公子。” 男子面孔更见扭曲:“你是什么意思?要为施显出头吗?” 原来这相貌平平的男子叫施显。 哦, 那这俊俏男子便是何子友了。陆长亭刚才从他们的争吵中听见了这个名字。 陆长亭淡淡道:“害人的玩意儿,倒真敢往别人屋子里放。” 周围的人都是一愣, 没想到陆长亭会说出来这样一句话。包括何子友都愣住了,他还当这人是真要为施显出头, 又或者是为衣衫被弄脏而发火。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拿木牌说事, 那施显没脑子, 这人也没脑子吗? 何子友在心底嘲讽地笑了笑。 周围的人也紧跟着露出了好笑的表情。 有人忍不住劝道:“这位公子莫要胡说这些……” 不等陆长亭开口, 三子已经怒不可遏地回瞪了过去,口中还斥道:“你们懂什么?” “这等无稽的鬼神之谈,竟也敢挂在嘴边,如何敢称自己是读书人?”何子友笑道,引来了旁人好一阵附和。转眼便有不少人朝陆长亭投来了或嘲弄或轻蔑的目光。 三子撸起了袖子, 眉毛微动, 显然是被这些人的目光激怒了,一副要动手揍人的姿态。 陆长亭看了他一眼。 三子便立刻焉了下来, 乖乖站直了身子, 不敢再有动作。 “连缘由都不弄清楚, 便敢断定我在说胡话,诸位竟也是读书人?”陆长亭淡淡地反驳道。 何子友并不生气,也不焦急,大约是认定了陆长亭在说胡话,实在不值得让人看入眼。何子友笑道:“嘴皮子功夫厉害又如何?” “不如何。”陆长亭指了指木牌:“制此物的木头乃是取自槐树木,槐,木鬼,木中有鬼。因而民间常有槐树通yīn的说法……” 陆长亭才刚说到这里,那何子友便大笑出声,将陆长亭的声音打断了:“有趣有趣,如此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见!原来几个民间传说,便可成真了!哈哈……这位公子实在有趣极了!” 他以为这般大肆嘲笑便能将自己吓住了?陆长亭勾了勾嘴角:“你也很有趣。” 何子友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僵住了。正如陆长亭想的那样,何子友以为自己能将对方吓住,最好能看见对方露出恍然无措的表情,但怎么会是这样呢?对方竟然还有心思来调侃自己!这岂不是说明这人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中? 陆长亭很是满意地将何子友的表情收入了眼底。 “好了,别再争执了,闹成这个样子,若是入了陛下的耳,这届举子谁也莫想好过。”有人站起来冷声道。这人似乎在举子中还颇有些威望,他一出声,其他人忙跟着附和不已,一副纷纷醒悟过来的模样。 “正是,正是!何兄,施兄,何必为一小小木牌而起争执呢?岂不是引人顽笑吗?” 陆长亭在心底道了一声马后pào。 这些人可不是马后pào吗?方才没人阻拦,这会儿见终于有人发声,这才跟着附和了起来。 何子友也终于找到了台阶一般,忙笑道:“正是,这等捕风捉影的小事,竟也拿出来说……”说着,何子友还嘲弄地看了看施显。 施显脸上微微涨红,五官因为怒气都绷到了极致,看上去着实和俊秀沾不了边儿。 陆长亭被人推搡,又沾了一身的酒水、茶水等玩意儿,此时正是心中不痛快的时候,何况何子友的后续作为,更让他对这人的厌烦升到了顶点,如此之后再看施显,便觉得这其貌不扬的人倒是可爱多了。 难能就此不管呢? 陆长亭心下已有决断,他冷声道:“这怎么会是小事?要坑害别的举子,怎么是小事呢?” 施显似乎从陆长亭身上找到了主心骨,忙点头道:“正是正是。何子友就是想将这事糊弄过去……” 陆长亭瞥了一眼何子友,道:“你若不心虚,何不听我将话说完?” 何子友冷笑一声:“你说就是!说吧,你想怎么污蔑我?” 三子咬紧了牙,低声道:“真想将这人一拳打出去。” 陆长亭根本不理会何子友的冷嘲热讽,接着刚才的话往下道:“民间传说未必没有根据。正是因为确有根据,这些传说方才能流传千年。何况,走得多了也就成了路。这个道理是相通的。槐树通yīn的说法,在民间流传,百年、千年……就算这槐树本来平淡无奇,那么如今也早被赋予这个力量了。” 何子友依旧轻嗤一声,显然对陆长亭的说法很是瞧不起。他甚至忍不住暗暗嘀咕,这举子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神棍! “风水中有呼形喝象的说法。槐,木旁有鬼。木旁为榜。你们谁人想要落榜?榜有鬼。这不是咒他落榜是什么?”陆长亭冷声笑道。 “实在牵强!”何子友冷哼道。 “那木牌上写着什么?” “什么?”何子友反问。 “那是金文!”陆长亭厉声道。 蒙古人、金人向来都是汉人之敌,一听说上有金文,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变了。 何子友的脸色白了白,站在那里握了握拳,开始显露出慌乱来了。“你如何敢说那是金文?” “可还有谁识得的?”陆长亭问。 之前站出来制止争端的人,再度出声了:“我能。” “你过来瞧。”陆长亭懒懒地道。木牌都让他扔下去,他当然不会再捡起来。 那人脸色不变,大方地起身走了过来。 人群自动分开,为他留出了路。 那人大方地蹲下身,将木牌捡了起来。旁边忙有举子递上了帕子,他接过帕子来擦了擦木牌,随后定睛看了看,口吻肯定地道:“这是金文。” 何子友的脸色更白了。 那人的话似乎很有分量,当他说完以后,众人立刻惊呼出了声:“真是金文啊……这金文写的是什么啊?” 那人看向了陆长亭,陆长亭淡淡道:“你既然已经认出来是金文了,那也就劳烦阁下告知众人,上头写的是什么吧。” “是句诗。杏花落尽晓风颠。”那人念出声来,随即挑了挑眉。 “是句诗而已,又如何?”何子友讽刺地笑道,“难道凭这,你便要诬陷我了吗?” “乡试在桂花盛开的时节,因而又称桂榜。会试时,杏花绽放。又称杏榜。杏花落尽,杏花落尽。”陆长亭看了眼何子友:“可真是怀的一番好意!” 何子友脸色难看了起来。 那人摇摇头,道:“科举之时,无论这木牌是否能起到效用,何兄都不该行此举啊。” 何子友脸色更难看了。 “我、我没有此意……”何子友勉力为自己辩解道。 “当真没有吗?用金文记下诗句,难道不正是为了掩人耳目吗?”陆长亭轻嗤道。 施显微微呆住,显然没有想到陆长亭三言两语间,竟然就逼得那何子友脸色发白,神情慌乱了。 他转头看了看陆长亭,神色复杂。 眼看着周围投来的目光都有了变化,何子友有些急了,脱口而出道:“我并不识得金文,此物是我从别处买来的,我并不知晓上面写的什么。” “看你衣着,家中应当富贵有余,而这槐树木并不值价,你为何要买?你定然另有目的。眼下这目的,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何子友被陆长亭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涨红了脸,徒劳地指着陆长亭。 见何子友这样好对付,陆长亭还有些失望。这人实在没什么本事。他顿时就失去了兴趣。 “不说木牌之事,你们恶人推搡闹事,却牵连到我……该如何赔?”陆长亭冷声道。 何子友愣了愣,冷笑道:“赔什么?我还没说你污蔑于我呢!你如何能证明,这木牌就真能害人了?什么木旁有鬼,什么落了杏榜!都不过是你们自己的推测!” 陆长亭不大高兴。事实摆于前,众人心中都有数了,何子友强辩一通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何子友既然硬要强辩…… 陆长亭将木牌从那人手中取了回来,翻来覆去看了两眼,道:“它能不害人,你们是见不着了。不过……你们却可以见着它是如何助人的。” “先头说害人,这会儿又说助人?”何子友来了精神,毫不客气地讽刺道:“公子前后说辞不一,难道不觉羞愧吗?” “我为何要羞愧?这木牌能害人,但若过了我的手,它自然便能助人。”陆长亭淡淡道。 何子友声音里更见讽刺:“哈哈!难道你这手还是神手不成?” 其他人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显然没一个人将陆长亭这话放在心上。 三子见状,低低地骂了一声:“没见过世面。” 何子友冷声指着他道:“好生没规矩的书童!” 陆长亭道:“取刀来。” 三子马上递出了腰间的匕首。 何子友见了,脸色发白:“你要做什么?” 陆长亭没搭理他,只低头捏着匕首在木牌上那么飞快地一削,只见那刻着金文的一面就这样掉了下来。这匕首当然锋利得很。乃是朱棣特地赐给三子,令他好生保护陆长亭的。 何子友见状,顿时放下了心。原来那匕首不是冲着他来的。 “这是玩儿什么把戏?”何子友嗤笑着问。 陆长亭将木牌翻了个面,手中匕首挥动,似乎是在上面刻了什么。旁人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见上面刻了……船?那是船吗的?刻船作什么? 陆长亭手指转动,锐利的刀锋在他的cāo控之下,又在小小的木牌上画出了波浪。 何子友张嘴想要嘲笑,但又发觉没什么可嘲笑的了,他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倒是那人开口了,问:“兄台这是做什么?” 陆长亭没有应答他,翻过面来,又画了个奇怪的形状在上面。众人看了半天,“……这、这是一只装米的斗?” 那人眼底闪动着浓浓的好奇之色,不过他也清楚,陆长亭这会儿心情正不好,怕是不管问什么,都得不到结果。便也只有就这样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陆长亭很快就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他将匕首还给了三子,抬手将木牌扔给了施显,面上还带着些许的嫌弃之色。那木牌还未擦干净呢,上面还带着股浓郁的酒味儿和饭菜的味道。让陆长亭有种摸上去油油的感觉。 “收着,收好。”陆长亭说。 施显满腹疑问,但是陆长亭刚刚才帮了他,他当然不会怀疑陆长亭是别有用心,所以他犹豫一下,还是将木牌收了起来。大不了……大不了转过身的时候再扔掉好了。 “祝你一举得魁。”陆长亭勾了勾嘴角,那张冷傲的面孔上展露出了点点笑意。他五官气质实在太过出众,倒是叫周围的人看得呆了呆。 施显愣愣地点了点头:“嗯……嗯……” “该说你弄脏我衣裳的事了。”陆长亭面色陡然一冷,转头看向了何子友。 “哼,给你。”何子友取出宝钞递了出去。 陆长亭将宝钞接了过来,顺手就给了三子:“实在小气。这点儿钱……三子,拿去赏给店中伙计吧。” 拿他的钱去做打赏,还怪他小气?何子友气得脸都青了。 三子却没觉得有何不妥。在他眼中,陆长亭何等高贵的人物,何子友这般做派的确是小气抠门至极!三子冷哼了一声,丝毫没将何子友放在眼里。 何子友指了指施显:“你又将木牌给了他,到时候,他若中不了进士,你们可莫要厚着脸皮再来赖我!” “谁说他中不了?木牌已经经我手改动,我说他定会名列前茅才是!”陆长亭当即反驳道。 何子友大笑起来:“好好好,我便等着他名列前茅!若真有你说的这般神奇,那你可也不要落榜才好啊。你既能助别人考中,那自己也应当能考中才不丢脸啊。” “这便不劳你cāo心了。”陆长亭说完朝三子使了个眼色。 三子立刻将人群分开,好让陆长亭上楼去。 陆长亭出了人群。 楼上纪紫蓝和纪韵二人正在往楼下看。 当日他们抵达客栈的时候,所有人都见着了陆长亭身边跟了两个美人儿,此时再见了她们,便立刻有人笑道:“整日只知吃喝享乐,沉溺美人乡,还中进士,哈……若能中三甲,都是他造化了!” “且莫要说了。”有人淡淡道。 议论的人忙识趣地闭上了嘴。 若是陆长亭回头去看,便会发现出言的正是刚才同能认出金文的人。 陆长亭上了楼,正要推门进屋子去,却听见有脚步声近了。陆长亭转头去看,正是施显。 “敢问公子大名?”施显朝他拜了一礼。 “陆长亭。”想了想,陆长亭还是没有说自己的字。毕竟他的字听上去,很有为自己贴金的嫌疑。 施显道:“我名施显,今日多谢公子相助了。” “待你名列前茅时,再来谢我吧。”陆长亭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施显犹豫了一下,道:“我本也不信什么鬼怪之说。只是我家中对我希冀极高,若是考不中……”施显露出苦笑来:“家母身体不好,怕是再等不了几年了。因为在发现那木牌之后,我才觉得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3 章 可遏,当即不管不顾地和他争吵了起来。其实……不过一个木牌而已,倒也不会如何影响我。” 这就和大家都知道,诅咒了你去死,但你并不会真的死掉,可听见这样恶dú的话,仍旧会觉得怒气蓬勃一样。 “嗯。”陆长亭低低地应了一声。施显应当并不需要他的同情,而他刚才出言说话,本也并非为了视线,而是那何子友实在太惹人厌烦了。所以他也没必要端出什么恩人的派头来。 施显尴尬地笑了笑,道:“那……那我便先过去了。” “嗯,去吧。”陆长亭说完,也就推门走了进去。 纪紫蓝和纪韵立刻围了上来:“陆公子没事吧?陆公子的衣裳怎么脏成了这样?快、快脱下来换了……” 说完,纪紫蓝的脸色还冷了冷,道:“这都是些什么读书人!” 陆长亭示意她们将新的衣物放下,三子马上出去叫伙计打了水来。伙计刚得了打赏,这会儿正热情得很,忙去给陆长亭准备好了热水。 陆长亭将他们都赶到了屋外,然后自己舒服地泡进了浴桶之中。 其实还是流动水更为干净……花洒实在是人类的伟大发明啊!陆长亭感慨着在水里躺好。水拂动过了肌肤表面……就像是有一双手温柔地触碰而过。 陆长亭闭上眼,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浮现了朱棣的面孔。 陆长亭的脸微微泛起了红。 总觉得有些想念和朱棣肌肤相贴的感觉。 陆长亭匆匆起身擦干净了身上的水珠,然后换上了新的衣裳。他怕自己再泡下去,待会儿得做春.梦了。 换好衣裳后,陆长亭将伙计叫了进来,将水都抬了出去。没一会儿,那伙计却又回来了。伙计笑着道:“公子,吴公子为您点了些饭菜,小的这就给您端来?” “吴公子?”陆长亭微微一愣。这人是谁?他怎么不记得他认识个什么姓吴的。 “吴公子,嗨,就是刚才在大堂里那位……那位穿蓝衫的,您还记得吗?” 蓝衫?陆长亭脑子里灵光一闪。 哦,不就是那个也识得金文的人吗? 他姓吴? 陆长亭问那伙计:“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知道的,知道的。”伙计笑着道:“那位公子啊,叫吴观玄。那位公子可了不得呢!” 是很了不得。陆长亭暗暗道。他都能看出来那吴观玄在举子中的地位了。 读书人都多是些自命清高的人物,若是王公贵族之后,未必能得如此拥护。但有种人是必然受到拥护的。那便是大家名师的学生,不然便是出自享有盛名的书香世家。概括起来,便是背后极有底蕴的人物……这跟你有多少钱没有关系,全看你在这个儒家圈子里的地位。 看来那吴观玄应当是在这方面很有来头了。 虽然陆长亭并不打算在应天结jiāo什么朋友,但是别人送上门来的好意,他若是断然拒绝,倒显得不大礼貌了。 做个孤臣很好,但不能做个傻子。 于是陆长亭点了头。 那伙计见状,登时眉开眼笑地退下了,没多久,他便带着饭菜来了。 陆长亭扫了一眼,还都不是什么便宜的菜色。看来那吴观玄意在和他结个善缘了? 不过他的善缘可不是那么好结的。 陆长亭神色淡淡地吃了起来。 伙计小心地打量了他一样,心中不由嘀咕,看来这位爷也是出自大家啊。 之后两日,吴观玄都为陆长亭提前点好了饭菜,还都是换着花样地点,而更让陆长亭觉得惊奇的是,那吴观玄实在聪明得很,他定然是问过了伙计,什么菜自己吃得多,什么吃得少。吃得多的,第二回便再点上一道。而吃得少的,第二回便不再点了。 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物啊。 陆长亭暗暗咂舌。 不过就算是如此,陆长亭也少有出门去的时候,因而也没能遇上那吴观玄。 只是三子每日进来,都会和陆长亭说外头那些人的议论。 “他们竟然敢说您定然中不了进士!一群无知之人……他们哪里知道您的本事!”陆长亭在三子的心中,不仅是有恩于他,使他有了大造化的人,还是本事强悍,等同于心中神佛一般的人物。若不是因着在天子脚下,而他又代表着陆公子的脸面,他便早已按捺不住一拳头挥上去了。 这些人怎的这般嘴碎呢! 陆长亭瞥见了三子面上的怒火,忍不住笑了笑:“我还没气,你气什么?” 三子闷声道:“我为公子觉得窝火。” “这有什么关系?我何等本事,你难道心中不知晓吗?待到会试放榜时,孰高孰低自然一清二楚。” 三子忙点了点头:“公子说的是。公子定然能金榜题名……不过,那个施显,他也能名列前茅吗?我担心他拖了公子的后腿!” 陆长亭满不在乎:“这没甚可担心的。”说着陆长亭手指沾了点儿茶水,在桌面上画道:“这是什么,这是舟,这是水。你可知这有何寓意?” 三子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陆长亭,等着他往下说。 “乘舟破浪,听过吗?” 三子摇头。 “一帆风顺,听过吗?” 三子依旧摇头。等摇完头,三子自己神情变得尴尬了起来,他小声道:“公子,我……我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 “没关系,乘舟破浪,就是说人坐在船上,破开了巨浪。寓意人能解决一切艰难险阻。一帆风顺,这帆也是船上才有的,而一帆风顺的寓意便是无论何事都能顺利达到目的。我画此图,便正是这个用意……” 三子睁大了眼,满脸惊奇:“这也能起到风水之效?” “能,但日子太短,效果恐不能太显著。”陆长亭刚说完,便有人敲门来了。 “谁?”陆长亭冷声问。 外头传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在下吴观玄,陆公子可在?” 吴观玄终于亲自上门了? 陆长亭道:“在。” 三子这才起身过去将门打开了来。 三子对这客栈里的读书人都不大待见,哪怕是在众举子中名声颇好的吴观玄也是一样的不大待见。但陆公子都应声了,那便代表着他不得不将这人放进来了。 三子冷着脸打开了门。 吴观玄看也没看他,直接越过了他,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来。 陆长亭慢吞吞地起了身:“吴公子。” “陆公子。”吴观玄笑了笑。 “请。”陆长亭这才请那吴观玄落了座。 三子站在了一侧,犹豫之后还是给吴观玄倒了茶水。毕竟他是公子身边的人,可不能叫别人认为公子不会驭下,教出来的书童都没规矩。 吴观玄将茶盏捧在手中,却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陆长亭没有开口,他在大方地打量吴观玄。这还是陆长亭头一次完整地打量起吴观玄的模样。 吴观玄的年纪应当不足三十,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年轻有为的行列了。吴观玄的相貌并不如何出色,但却五官端正。而他身上的气度尤为引人注目,温润、大方,叫人看上一眼,便觉得读书人便该是如此模样的,甚至本能地觉得这人该是个满腹经纶的。 果然是个有来头的。 这身气度便是旁人难以比拟的。 看到这里,陆长亭也就没什么要冷待对方的意思了。瞧吴观玄这模样,名列前茅是定然的。那何子友和吴观玄全然就不是一个级别的,甚至可以说差得远。对于这短短几日里,吴观玄所表现出的为人处事来看,这样的人为友最好,若不能为友,那也不要为敌。 陆长亭没什么和他为友的心思,那便不要为敌好了。 吴观玄笑道:“我不比公子面若冠玉、芝兰玉树,哪有什么值得公子这般细瞧呢?” 陆长亭这才收回了目光:“自然有的,吴公子气度非凡,丰神飘洒,自然值得仔细一瞧。”互捧而已,陆长亭张嘴便来。 吴观玄脸上笑意更浓:“陆公子实在是极为有意思的人,可惜相jiāo晚了些。” 陆长亭心说没关系,毕竟现在我也不打算和你相jiāo。 但他到底嘴上没有说出来,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吴观玄见陆长亭这回不接话了,还直白地表露出了遗憾之色。他转了话茬,道:“这几日的饭菜,公子以为如何?” “多谢吴公子,很是美味。” 吴观玄见话题显然是进行不下去了,只得起身道:“某前来,也只是为问候陆公子一二,会试之日便要到了,便先祝公子得以金榜题名。” 陆长亭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吴观玄难道不是那些举子中的领头人物吗?怎么听这口吻,倒是颇为期待他去打脸其他举子似的。 “那便会试时再见。”陆长亭压下心底的疑惑,将吴观玄送走了。 吴观玄走出去后,屋门便立刻被三子关上了。 吴观玄驻足在门外,并没有立即离去。他的书童有些惊讶:“公子?”怎么会出来得这样快?以他家公子与人相jiāo的本事,应当能和那个陆公子相谈甚欢以后久久方才出来啊! 吴观玄摆了摆手,这才挪动步子,低声道:“他能不动声色地截断我往下接话的一切可能。” 那书童更惊讶了:“怎么会……” “偏偏他还丝毫不疏漏礼节。”吴观玄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我让你去查他来历,可有消息了。” 书童低下头,道:“公子,家里还没来消息。” 吴观玄轻笑一声,道:“没有也没关系。毕竟……他的身份也并不难猜。”吴观玄脸上的笑容更浓,口吻笃定道:“满室举子无一人容貌能与他相比。” “燕王有一义弟,今年应当正过加冠之年。听闻他生得面如傅粉,五官精致,乃是世间少有的美貌。” “他便应当是那燕王义弟了。” 书童点了点头,满面惊叹:“这位公子确实生得好模样,小人从前从未见过比他更为容貌出众的人。” 两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而他们也已然走到了大堂中。 很快有个举子走上前来道:“吴兄,何子友请你吃饭……” 吴观玄摆手拒绝:“不必了。” “这……为何呀?” “日后还是远着些为好。”吴观玄的脸色冷淡了下来。 那人也不敢再问,只能自己暗暗记在了心中。 很快,便到了会试这日。 会试同乡试一样,同样是连考三场,每场三天。由翰林官担任主考官,礼部主持在贡院举行。 会试严格至极,三子等人将陆长亭送过去后便被拦在了外面。而陆长亭在进去之后,便遭遇了搜身。陆长亭长得着实太过好看,这一点在他年纪渐长、五官愈发张开以后,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而他常年和朱棣、朱、朱标,甚至是洪武帝这样的人打jiāo道,一身气质早就煅了出来,比起从前更多两分贵气。那搜身的人在见到他的时候,竟是有些不敢下手的感觉。 不过这项检查是必然的,因而那搜身的人到底还是下了手。 等检查完后,他便匆匆将三支蜡烛塞给陆长亭,打发陆长亭进门去了。 陆长亭进入到了号房之中。 外面有人立即将号门锁上,活像关犯人一般。 而这号房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空间着实逼仄得很。 幸而有了乡试经验,陆长亭倒也不怵,心中的嫌弃也没有那么多了。 他坐下来,拿到了试卷……拆开,研墨,答题…… 这些动作由他做来,有条不紊。 早在道衍面前演练过无数遍,怎会有疏漏呢? 答完题后,陆长亭便立即用了食物,然后就躺倒休息了起来。这时候是必须要休息的,否则第二日便没什么精力了。 就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陆长亭扛过了九天。 待他终于能从那逼仄的小号房里出来的时候,双腿都不自觉地打颤了。在号房里,除了答题,便是吃喝拉撒睡。他倒是想要活动下躯体,比如打个拳什么的……但为了避免被认为是发疯,陆长亭最后还是忍住了。 陆长亭走出贡院,三子和潇潇便立刻从左右扶住了他。 陆长亭也没有逞强推开他们。也幸而他身体跟着亲兵们锻炼得强健了不少,不然……往后看看,多少考生在出来之后,晕倒的、呕吐的、大哭的……数不胜数。这简直不仅是在考验人的才学,还在考验人的身体和心理啊。 纪紫蓝将马车赶了过来,心疼地道:“公子快些回去歇息吧。”纪紫蓝本身年纪便不小了,从前她在陆长亭跟前有那么点儿爱慕的心思,而如今……纪紫蓝便有了点儿为长的味道了,口吻和眼神都多是往长辈上靠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 只是他刚跨上马车,那头就有人走了过来,道:“陆公子可还好?” 声音熟悉。 陆长亭回头去看,就见吴观玄站在了马车边上。 吴观玄也着实是个神人,竟然面不改色,看上去这场会试似乎半点痛苦都没给他带去,再和周围的举子一对比,吴观玄的表现简直是稀奇极了。 “我还好。”陆长亭淡淡地应道。 陆长亭注意到那头的施显也想要走过来,只是在注意到吴观玄之后,他就立刻顿住了脚步,似乎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来。 这头吴观玄还待要说些什么,突然有一辆马车近了。 马车里头钻出了个少年,那少年直直到了陆长亭的跟前,笑道:“公子,我们家主人在等您了。” 这应天府里能有什么人等他,而再观跟前的少年,陆长亭很轻易地就分辨出了他的不同。陆长亭立刻会意,转头对纪紫蓝道:“你们回到客栈去等我,我不知何时回来,你们管好自己就是了。” 纪紫蓝很聪明,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少年,就忙点了点头。 三子有些不解,问道:“公子怎么……怎么要去很久吗?” 纪紫蓝拽了他一下:“走吧,赶马车。” 三子只得闷头坐到了马车边上。 陆长亭下了马车,与吴观玄道了声:“吴公子再见。”然后还抽空往施显的方向看了一眼。 施显忙冲他笑了笑。 陆长亭点了下头,便上了旁边的小马车。 这边的chā曲并没多少人注意到。 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4 章 车很快就远了…… 那头何子友由书童扶着站稳了,这才到处搜寻起了陆长亭的下落。 他身边的书童笑道:“那姓陆的怕是出来时已经晕死过去了,让他家下人抬着往医馆去了,不然怎么这么快便没了身影……” 何子友轻蔑一笑,随即看向了吴观玄的方向:“走,我们去与吴公子说话。” “是。” 这厢吴观玄却先一步也上了自家的马车,速速带着书童往客栈回去了。 吴观玄坐在马车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书童不由道:“公子,怎么了?” 吴观玄满面震惊,额上甚至还微微渗出了汗水。 “无事……”他哑声道。 这话不能与外人道,只有他知道自己心底的惊讶该是如何的深。 那个驾马车来的年轻人,若他没分辨错,那人应当是宫内的人。他前来接陆长亭,是……是将陆长亭接到宫中去? 吴观玄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见何子友往这边走了两步,见马车动了就顿住了脚步。吴观玄突然觉得何子友好笑极了…… 204.第204章 请陆长亭入宫的是朱标。也只有朱标了。 洪武帝繁忙得很, 哪会管他是否刚参加完了会试。 入了太子宫, 陆长亭总觉得那些宫人对待自己, 似乎更见热情了些。陆长亭觉得有些好笑, 难不成他们还从自己的身上看出了什么文曲星来吗? 走入殿中,朱标迎面走来, 脸上挂着浓浓笑意, 还带着点儿长者的关怀。 陆长亭对朱标这副姿态实在有些难以抵挡, 忙道了声:“太子。”随即微微垂下了眼眸。 朱标笑了笑,拍了下手掌。随即便有宫人端着美酒佳肴上来了…… 朱标道:“可觉得疲累极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他是真的累了, 饶是铁打的人去经历一下科举,出来也都变成铁水了。 朱标捏了捏陆长亭的肩膀, 突然将他往太监的方向一推, 道:“伺候陆公子沐浴。” 那太监殷勤一笑, 对陆长亭做了个请的手势。 身上衣服几日都没更换, 在那个狭小的号房里,吃喝拉撒都在一处,更别提沐浴了,陆长亭都觉得自己身上是臭的。朱标这句话倒是正正戳到了他的心坎儿里去。陆长亭丝毫没有推拒,当即便跟着那太监走了。 这是陆长亭头一次在东宫沐浴。 不得不说, 朱标待他着实宽厚。想一想, 谁人敢在东宫沐浴?别说庶民了,就连大臣也没这个机会。朱标此举, 等同于表现出与他私jiāo甚笃的意思来了。 反正都上了东宫这条船了…… 陆长亭从浴桶里起身, 擦去了身上的水渍, 又擦了擦头发。陆长亭穿上了新的衣衫。衣衫是东宫准备的,应当是朱标特地吩咐下去的,所以只是普通的衫,半点没有越制的地方。 陆长亭安心地套上身,待走出来,便立刻有宫女上前服侍,生怕怠慢半分。 陆长亭走到屋外,却见着了朱标等候的身影。朱标回过头来,将他打量了一番。笑道:“这么快便出来了?” “实在疲倦,若是再泡久些,怕是爬不起来了。”陆长亭道。 朱标道:“待会儿到我寝殿中去。” 陆长亭被吓了一跳。许是与朱棣在一块儿的时候太污了,陆长亭听见这句话险些想歪了去。 “宫中有个老御医,替人按上一按,便能消疲解乏。” 陆长亭忙正色起来,点头谢过了朱标。 朱标的体贴周到,还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走吧,你应当饿得狠了。饭菜都还是热的,此时用正好。”朱标说完,却并未先拔腿朝前走去,而是微微顿住脚步,在等陆长亭和他一同往前走。 陆长亭愣了愣,犹豫着走到了朱标的身边。 朱标笑了笑,执起陆长亭的手,带着他往前走去。 不过朱标这个姿势,明显和朱棣有所不同。朱标是当真以兄长之礼待之。所以他的动作并不粘腻,显得大方极了。 转眼又回到了之前的殿中。 朱标示意陆长亭落座,而后道:“长亭在应天并无亲朋好友,若我不好生对待你,改日老四知道了,该要心中难过了。” 陆长亭微微一怔,笑了笑说:“太子待我从来很好,四哥怎会心中难过呢?” 朱标抬手亲自为陆长亭盛了汤。 陆长亭顿时感觉到这顿饭透出了浓浓的家宴味道。但他和朱标关系是不错,却远远达不到这个标准啊。 这是朱标故意为之吗?还是他多心了? 所幸饭菜美味,陆长亭心底虽然觉得有些不大自在,但用饭的时候却没含糊。酒足饭饱之后,朱标便当真将他带到自己寝殿中去了。太子有请,御医怎敢不来?很快,那老御医便到了寝殿中。 御医还当是朱标有恙,刚一进门来便喊着:“太子呢?太子殿下在何处?” 朱标从屏风后走出,将那御医引了进去。 “你瞧一瞧他,他身体疲乏得很,要请张御医为他按一按,解解乏。”朱标指了指靠在榻上的陆长亭。 那御医年纪不小了,头发胡子都花白了,他惊讶地看了看陆长亭,健步走上去,拉过陆长亭的手腕把了会儿脉。陆长亭惊奇地看了看那老御医。他还当这御医走上前来便直接给他按一按呢,谁知道竟是先把脉。 陆长亭闭上了眼。 他正当青年时,身体里应当是没什么毛病的…… 正想着呢,那老御医起身朝朱标拜了拜,道:“太子殿下,这位小公子元阳亏损,体内虚火甚旺……” 元阳亏损? 陆长亭仿佛被一道雷劈中,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朱标也是一愣:“这……长亭正当年少,怎会有亏损呢?” 老御医一脸淡淡的表情:“这……便说不好了。” 陆长亭突然有种想要钻到床底去的冲动。 这能怪谁? 年轻人开了荤,总是有些难以把持的啊。 这不怪他…… 朱标很快就收拾好了面上的表情,道:“那以你之见,应当如何?” “开服yào喝一喝,下官再为公子按一按便成了。”那老御医面不改色地道。 “将方子写下。”朱标道。 老御医点了头,立刻写下了方子。 朱标便转手jiāo给了一旁的太监,太监拿着方子就抓yào去了。 老御医在陆长亭身边坐下,拉起陆长亭的手臂就开始按了起来。比起后世的按摩还要高端不少……陆长亭并不觉得如何疼痛,但当老御医那双手按过之后,的确舒服极了…… 那老御医一边按,一边问道:“小公子从前住的地方可是分外酷寒啊?” 陆长亭想了想北平那地方,是不比应天府舒坦,北平一旦入冬,着实是寒意刺骨。于是他点了点头。 老御医道:“如此环境极容易患上湿寒之症啊!小公子应当多多注意才是……” 不过话听到这里,陆长亭却忍不住有些走神。 朱棣在北平生活得更久……日后若有机会,也应当让这老御医给他按一按才是。 之后老御医在耳边絮叨了些什么,陆长亭都没听进去了。 不久,太监将熬好的yào拿了回来。 朱标亲手接了过去,替陆长亭搅得凉了些,然后才递到了陆长亭的手边。陆长亭端起碗一饮而尽……朱标笑道:“允喝yào时也像你这般模样……” 那老御医听朱标口吻如此亲近,不由得多看了陆长亭两眼。 陆长亭对上朱标的双眼,朱标露出了温和的神色。陆长亭心下微微触动,但一面又总觉得有些怪异。 朱标待他的温和宽容,早已超过了当初的标准…… 将那老御医送走后,朱标还道:“长亭便在东宫留上几日吧。” 陆长亭愣了愣:“宫中有女眷,怕是不大好……” 现在陆长亭都还记得,上次撞见了那李妃,可实在尴尬极了。 朱标道:“你留在东宫,遇不上的。” 陆长亭心中有些疑惑。朱标总有些小老婆吧? 只听朱标淡淡道:“自吕氏走后,多有于我跟前献媚者。” 朱标口吻如此冷淡,陆长亭便知道,他对这等行为极为厌恶了,东宫中的女人,恐怕很难自由在东宫中行走了。这对于朱标来说,也实在算是难得的强硬手腕了。 既然朱标都将话说到这里了,陆长亭便也只好点了点头。 朱标微微一笑,道:“长亭便宿在我偏殿吧。” 陆长亭觉得这个安排正好。虽说朱标已经说东宫不会有什么女眷出没,但为了避免出事,还是就留在朱标身边正好。 如此一留,便等到了放榜日。 宫人伺候着陆长亭洗漱、用饭,等陆长亭一出去,便又见到了朱标在等他。 “今日该放榜了,我陪你前去瞧一瞧,如何?”朱标道。 陆长亭心中一紧:“人怕是有很多,太子若是一同前往,长亭担忧太子安危。” 偏偏朱标这会儿显得固执极了:“长亭不必再劝,我已经将此事禀与父皇了。走吧,我陪你前去。” 洪武帝这都同意了?他不担忧他儿子? 陆长亭觉得这可真是惊奇,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样。这会儿陆长亭全然忘记了,自己曾与洪武帝提及,朱标乃是心病更重。洪武帝那般看重长子,俩人父子之情又极为浓厚,他怎么愿意见着太子一日日衰弱下去呢?自是先顺着太子心意,且让他从死胡同里走出来才好。 …… 两人坐着马车出了宫。 马车停稳,陆长亭撩起车帘往外一看。 果然,人头攒动不已。 不少往日风度翩翩的举子,这会儿都顾不上什么风度了,都恨不得快些看到自己的名次才好。 看着这一幕,陆长亭反倒心定下来了。 前来参加会试的举人有老有少。老的不必说,但是年轻的举子中,实在没几个能让陆长亭看进眼中去的,倒实在不是他自视甚高。至少从修心上来说,道衍教了他许多,而这些人,则差得远了…… 朱标看着眼前一幕,微微笑道:“想来今年父皇又能收获不少有能之士为大明百姓谋福祉。” 陆长亭倒是没说什么。 有能之士……哪有那么多。 这大明官员填充的速度,还赶不上你爹宰他们的速度呢。 这里头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个让你爹生气上火的人。 见陆长亭不出声,朱标笑道:“长亭也有紧张的时候?” 虽然陆长亭并不紧张,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毕竟紧张才是符合少年人的表现。 朱标见状脸上笑意更浓,他抬手拍了拍陆长亭的肩,道:“别怕。” 说完,朱标让太监将帘子打了起来,这样便方便他们看外面的情形了,只是外头吵闹的景象入了眼,声音也不可避免地入了耳。朱标似乎还很喜欢看这样的情景,竟是微微笑了起来,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孔都看上去有人气多了。 只是陆长亭这会儿忘记了,他的这张脸在众举子中何等出众。 多少人对他过目不忘! 因而不少人一眼就瞥见了陆长亭的身影。其中便包括了施显等人。 何子友往陆长亭这边看了一眼,嗤笑道:“他倒是摆出一副轻松的姿态,怕是等会儿看了自己的名次,该要哭了。” 身边书童跟着笑道:“正是正是!” 另一边的施显紧张极了,他带着矮小的书童穿梭其中,总算挤到了榜前。 这一看……施显便微微呆住了。 书童忙踮起脚尖,道:“公子,如何?” 身后还有人不停地推搡着他们:“看过了,便往后去,杵在这里做什么?” 书童只得拽着施显往后退,一边退,他一边忍不住问道:“公子,怎么样了?” 施显呆了呆,张了张嘴,正想说话,那头何子友挤了上前来。何子友轻蔑地扫了一眼施显,问:“如何啊?” 见施显呆愣一副说不出话的模样,何子友心中断定结果定然不好,他脸上笑容顿时更加灿烂了:“哦,瞧来是落榜了啊……哈哈,那你这次可怪不得我了。要找,便找那姓陆的去!” 施显正要说话,何子友便已经扭头过去,快步朝着前方挤过去了。 何子友先从前列找起了自己的名字。 他饱读诗书,老师对他多有夸赞,何况此次会试并不如何难……结果自然不会叫他失望。何子友想着想着,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只是……他的目光骤然定格在了榜首的位置之上。 ……陆长亭。 陆长亭! 一个他根本就未听过的名字,竟然得了会元! 陆、姓陆……难道就是那姓陆的?不,不大可能。那姓陆的,整日与婢女混在一处,又高傲至极,与其他举子半点也不来往,更不见他何时刻苦过……肯定不会是他。 何子友稍微定了定心,只是他嘴角的弧度渐渐垂下了一些。这点,何子友自己都未曾注意到。 再往下扫去…… 何子友再度顿住了。 吴观玄位第二。 这是极为正常的,倒是没什么值得令人惊奇的地方。 何子友又向下扫去,一个、两个……都没有自己的名字,何子友的嘴角渐渐垂了下去。何子友不死心地又从头扫了一遍,奈何还是没有寻到自己的名字。 “怎么会……”何子友微微哆嗦,说话都不大利索了。 他的书童忙道:“公子?” 何子友恶狠狠地道:“闭嘴。”说完,他更加努力地瞪大了眼。 后面有人推搡过来:“看完了还不快些走?” “别推!”何子友怒道,但是他脚下打滑,却不小心向前撞了过去。何子友勉强稳住身子,抬起头来,就正好看见了自己的名字。何子友!何子友!他赶紧扒拉住了那个名字,细细一数……竟是、竟是五十以后了……何子友突然觉得呼吸有些急促。他收回了手,而就在这时候,何子友在自己的名字下面,看见了一个紧紧黏住的,令他觉得厌恶的名字…… 施显。 他竟然在! 他竟然没有落榜! 他与自己同为贡士! 何子友磨了磨牙,实在便宜了他!何子友心绪稍平,一面却是想起了那姓陆的将木牌改动了以后的模样……鬼上有斗。这不是魁吗?那姓陆的不会这么疯吧?硬是要将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5 章 往上捧?何子友随即又自嘲道。不可能,施显那样儿,分明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届时殿试,在皇帝陛下跟前,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丑呢。 何子友在心头冷笑了一声。那姓陆的倒也好玩儿,明明是读书人,倒是将自己当风水师用了。真以为改个木牌就有用了。 那施显,定然是中不了进士的! 想到这里,何子友总算觉得心底的不快被疏散了不少。他带上了书童往外走,走着走着便撞上了吴观玄。 “吴兄!”何子友忙出声道。 吴观玄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何公子。” 何子友没察觉到对方若有若无的疏离,还笑着拱手道:“恭喜吴兄,吴兄取了第二!着实令我辈仰望不已啊!” 吴观玄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语气微冷:“哦?第二?不知是何人才华出众,竟得了会元?” 何子友道:“是个没听过的名字,叫什么陆长亭。哪里能比得上吴兄的名字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届时上了金殿,这人怕是要露拙的!我瞧那状元之位定是吴兄的!”何子友说得兴起,根本没注意到吴观玄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甚至脸色隐隐沉了下来。 “还未到殿试时,哪敢如此厚颜将状元之名揽在头上。”吴观玄不冷不热地打断了他。 到这时候了,何子友都还未察觉到不对。大概是他一心想要巴结上吴观玄的缘故,所以哪怕是听出点儿味道来了,也被他自动忽略了。 何子友的目光突然注意到了马车上的陆长亭,于是何子友马上嗤道:“吴兄你看,那不是那姓陆的吗?他倒是沉得住气,只可惜,我没在贡士榜上寻到他的名字……哦,他身边还跟了个人,那是他哥哥吧?”何子友的语气越发恶劣,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的味道。何子友是被捧惯了的,也只有在吴观玄这样的人跟前,才会心甘情愿地低头。之前陆长亭那样扫了他的面子,他自然记恨得很。 何子友心想,待会儿怕是便能见着他们哭了。 何子友却不知道,这厢吴观玄用怜悯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寻遍名录,不见陆长亭的名字…… 哈,那是因为他在第一位啊! 吴观玄登时没了往前去看的心思,再看何子友那张脸,本来是分外俊俏的,但这会儿也只让吴观玄觉得实在倒胃口极了。 “回去吧。”吴观玄对身旁的书童jiāo代道。 何子友便眼睁睁地看着吴观玄走了。见吴观玄对那姓陆的半点评判也没有,何子友还颇为失望。最好是能有人同他一起嘲讽那姓陆的便是最好了…… 当然,何子友没有失望,他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都跻身贡士之列,不管排名靠前与靠后,他们都有种莫名而来的优越感,恨不得大肆嘲讽那姓陆的,叫全天下的都知道才好。他们甚至频频朝陆长亭的方向看过去,他们也都很默契地一齐忽略了那排名第一的人名……呵,想也知道,二者不可能为一人嘛! …… 朱标突然出声道:“长亭,他们为何频频打量你?” 陆长亭当然对何子友那群人放肆的目光有所觉,陆长亭分外直接地道:“他们嫉妒于我。” 朱标微微皱眉:“读书人怎能有这样的心思?” 陆长亭打了个呵欠:“谁知道呢?”东宫的床睡着不大舒服,他还没睡好呢。 见这会儿的人少些了,朱标便派了个人前去查看。 去的是东宫侍卫,谁人挡得住他?那侍卫很快穿过了人群,很快又穿了回来。 他走到陆长亭和朱标的跟前,躬身道:“公子取了头名会元!” 陆长亭自己都是一愣,他知道自己的成绩绝不会差,毕竟道衍是什么人物?邹筑墨是什么人物?这邹筑墨身边还有个罗贯中呢!他又比旁人的脑子更灵活聪慧些。若是这样的情况下,还取不了一个好成绩,那便着实不像样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会元之名还真会落到他的头上。 而朱标同样也是一愣,随即他便抚掌大笑了起来:“长亭果然不负我望!好好好!”他连声说了三个好字,语气激动,面上喜形于色,完全不同于他平时的表现。说罢,朱标甚至在激动之下将陆长亭搂到了怀中。 “长亭啊……”朱标低低地道了一声,情绪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陆长亭愣愣地被他搂在怀中,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远处的何子友等人也是一愣,有人道:“那姓陆的不会是疯了吧?” 何子友撇嘴冷笑道:“伤风败俗!” 旁人诧异地看了何子友一眼:“什么?” 何子友忙道:“无事,走吧。” 一群人这便高兴地回去了。 而陆长亭也在这边低声道:“太子,我该回客栈去了。” 朱标沉默了一下,道:“长亭说的是,你还得回去准备殿试。”朱标微笑道:“便让我送你过去吧。” 这下陆长亭倒是没有拒绝,点头应下了。 马车很快离开了这里。 有人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心道,那长得好看的陆姓公子,为何没有前往看自己的名次? 那些打平燕府来的举子,脸色都微微白了。他们又不是蠢蛋,这姓陆的假使能借燕王之力在乡试中得个头名,这或许是真有可能的,但在会试中还有可能吗? 监考的正副总裁,都是由洪武帝亲自任命的翰林官。翰林官是能买通的吗?须知当今陛下何等憎恶这等贪蠹之风!那除非便是陛下亲自给了那陆长亭便利。但这更不可能了。虽然都知道这陆长亭似乎是在陛下跟前得了些赞赏,但陛下绝不可能拿会试来开玩笑…… 所以哪怕他们再不愿意承认,最后也还是不得不承认……陆长亭之所以得了头名,确实乃是真才实学。 他们对视一眼,顿时觉得脸上发烧不已,忙匆匆离开了。 …… 灰扑扑的马车停在了客栈外,看上去是那样的不起眼。不过当陆长亭走出来的时候,便有人往里多看了两眼,只是他们始终未能见得朱标的面容。 陆长亭很快进了客栈。 吴观玄正坐在一旁与其他同窗饮茶,见陆长亭进来,吴观玄想也不想便当即站了起来:“陆公子。” 众人都有些疑惑,他们疑惑的是,这姓陆的,何时与吴观玄走得那么近了?可见这姓陆的也并不如他表现出的那样高傲,否则怎么悄无声息地便同吴观玄结jiāo上了。 “吴公子。”陆长亭拱手,淡淡打过了招呼。 就在众人神色复杂的时候,吴观玄开口轻飘飘地扔出了一个足以zhà翻所有人的zhà弹:“恭贺陆公子,得了头名!” 陆长亭淡淡道:“也恭贺吴公子。” 吴观玄微微笑道:“不过行二……” 众人此时都已经呆愣住了,全然不知道回神。 “头名?”不知道是谁先出了声。 沉寂才像是陡然被打破了一样,惊呼声立即高了起来:“头名?会元?他便是这届会元?” “真是他!” 何子友几人就坐在距离吴观玄不远的地方,当然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何子友的脸色当场就扭曲了,其他人则是脸色白了,恨不得当场厥过去。 再回想他们刚才的嗤笑,此时便显得可笑极了。 “何、何兄……”有人喃喃地叫道。 何子友却根本不想应声,他脸色铁青,五官几近扭曲。愤怒和难以置信填满了他的眼睛。 何子友死死地盯着陆长亭和吴观玄的方向,觉得实在刺目极了。 这人竟然……竟然当真是头名! 这怎么可能?自己会比不过他?他竟然能同吴观玄排在一处?不,吴观玄都排在他的身后!这不可能! 对,对,一定是他做了什么手段…… 何子友站了起来,冷声道:“陆长亭,你得了头名,实在恭喜。但是……” 陆长亭朝何子友的方向看去,很有耐心地等着何子友往下说。 “但陆长亭陆公子,这头名你得的难道不觉亏心吗?你敢说说你是如何得到的吗?”何子友再不掩饰自己的怒气,厉声道:“难道不是你玩弄了什么风水手段,才得了今日的头名吗?还有,还有施显。你说你要让那木牌助他!果真是助了,就施显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恰恰排在我之后!” 陆长亭扫了他一眼:“哦。” 何子友万万没想到,自己包含怒火的拳头打上去,竟然只是陷入了一团棉花之中。 这姓陆的竟然半点反应也无! “你……” “你说得这般起劲,不如将这些说与总裁听去。”陆长亭淡淡道。 何子友冷笑道:“我自然会去说,大家都会去说。你们说,此事可公平?” 众人望着何子友都没有说话,他们又不是蠢。没见人家吴观玄都没说什么吗?吴观玄都位居第二了,尚且没质疑陆长亭,他们凭何去质疑?何况风水之说,那日他们觉得是好笑的,今日同样觉得是好笑的。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何子友微微呆住了。这……不该是这样啊。他设想中的场景,应当是群情激奋,都同他一起谴责陆长亭的啊。 陆长亭都没想到这些人会这样识趣,他淡淡一笑,道:“此时还算不得什么,你若非要说我动用了风水手段,何不等殿试后再说?” 何子友被这样一提醒,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冲动了…… “呵,那便等你殿试时!”何子友冷笑道。这时候他也渐渐意识到……虽然会试得了头名,但并不代表殿试就能好了。这陆长亭xìng格高傲,到了金殿上说不得还会触怒陛下。他不该这样着急的……想到这里,何子友不由得看向了吴观玄,但对方却根本没看自己。 此时他还听见吴观玄道:“陆公子今日可有空暇?不如与我小酌几杯,便当庆祝今日佳绩了。” 听吴观玄都这样说了,周围的人便更不作怀疑了。吴观玄都认可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但何子友却觉得不是滋味儿极了,他看着陆长亭的目光都恨不得化作柄柄利剑…… 陆长亭知道这时候何子友很不痛快,但何子友不痛快了,他就痛快了。于是陆长亭淡淡笑道:“好。” 吴观玄面露笑容,请了陆长亭向外去。显然是要往酒楼去的。 何子友本能地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又顿住了。他的书童在旁边担忧地叫了一声:“公子……” 何子友摆摆手,坐了回去。他脸色yīn骛,低声道:“你们也相信那是姓陆的真本事吗?” 那几人想了想,摇了摇头:“但是……但是风水之说,也太匪夷所思了……这人,说不定真有几分学识呢,瞧吴观玄都与他那般亲近。吴观玄这样的人,若是陆长亭真是个废物,他怕是不会愿意与其亲近的吧。” 何子友脸色更见yīn沉,他恨不得捏碎了手中的杯子。岂止是亲近,还是吴观玄主动亲近的! 那陆长亭的眉梢眼角分明还带着谁也瞧不进眼里去的傲意。 你且狂吧,狂吧!待到了殿试时,方才更见真章,不过会元而已,有何可值得称赞的?何子友如此一番说服了自己,这才觉得胸中舒服了不少。 陆长亭那厢与吴观玄到了酒楼中,吴观玄做东,当即付了账,又令店小二上了好的酒菜。陆长亭也没和他抢。这有什么可抢的?不过一顿饭而已。以吴观玄的xìng子来看,日后说不定他们还要打jiāo道。 不过如今陆长亭对吴观玄的印象是越发好了。他发现这人是真有本事的,而且在一干举子中显得双商极高,又是个具有领导能力的人,办事还能让人觉得妥帖,又不和何子友之流搅合到一起。实在算是不错了…… 陆长亭也就难得给了吴观玄一些好脸。 吴观玄仿佛得了某种暗示似的,言谈间便多有亲近陆长亭的意思。 “陆兄来喝一杯?”吴观玄举杯相邀道。 陆长亭知道自己的酒量,平时在朱棣跟前喝也就算了……那副样子,本也只有给朱棣看得。其他人自然是免了吧。陆长亭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吴观玄倒是并不觉得遗憾,他反而笑道:“陆兄不近酒色,实在难得。” 陆长亭微微挑眉:“你怎知道我不近女色?客栈中人不是早已传遍了我耽于女色,整日只知道与女子厮混。别妄想中进士吗?” 吴观玄笑道:“那些话你果然是知道的。” “骂我的话,我焉能不知道呢?”陆长亭懒懒道,一只手撑住了额头,就这样靠在了桌上。 吴观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能瞧出来,跟在陆兄身边的两个女子,都只是本分地做着奴仆之事,在陆兄跟前也无邀宠之意。而陆兄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并无半分沉溺,更没有温柔之色。这……如何能算是耽于女色呢?” 陆长亭微微一笑:“你看人的本事倒是厉害。” 吴观玄笑道:“自然,我观陆兄第一眼,便觉得陆兄不是凡人。” 陆长亭勾了勾嘴角没说话。他还没那么大脸,就这么说自己的确不是凡人。 “对了,还未请教陆兄的表字?” “字沅。老师所起。”说完,陆长亭忍不住舔了舔唇。道衍若是在这儿,听见他称呼一声“老师”,估计该觉得可在邹筑墨跟前出了一口恶气了…… 吴观玄打蛇随棍上,道:“沅兄。” 陆长亭瞥了他一眼。吴观玄随即道:“我字子墨。” “嗯。”陆长亭却没有要如此称呼他的意思。 吴观玄也并不在意,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两人吃过饭,便出了酒楼。其他人还在开怀痛饮……他们的身影便显得有些突兀了。刚中了贡士的,谁恨不得一醉方休,以此挥洒胸中豪情与喜悦呢?偏他们不同。 回去之后,陆长亭便速速沐浴休息去了。 对了…… 还该给四哥写个信才是。 陆长亭一下子睡意全消,赶紧爬了起来。 纪紫蓝被叫了进来研墨。纪紫蓝对此自是擅长得很,毕竟从前为妓馆女子的时候,常要为贵客研墨。 提笔的时候,陆长亭倒是骤然想起了,他在朱那里的时候,朱棣也给他写了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6 章 那次他还不慎让信给墨水淹了……陆长亭想了会儿,不自觉地就发起了呆。 直到纪紫蓝出声提醒,他低头一看,才发现笔尖都滴落了墨滴上去了。 陆长亭想要揉了那张,但不知为何突然又顿住了。 他干脆就着那张提笔写了下去。 纪紫蓝忍不住道:“公子,这张不能用了。” 陆长亭头也不抬:“无事。”待写完后,陆长亭将信封好,jiāo给了潇潇,潇潇知道寻王府的人送到北平去。 将信给出去以后,陆长亭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四哥会懂其中之意吗?咳。陆长亭不自觉地红了红脸,忙拿出纸来,低声道:“再给二哥一封吧……” 待信都写好,陆长亭方才回去休息了。 在床榻上躺好,陆长亭闭上眼,眼前不自觉地晃过了朱棣的面孔。一会儿又是老御医的面孔,说什么:“您元阳亏损……” 陆长亭磨了磨牙,一口啃在了朱棣的脖子上,沉沉睡去。 二十一日。 殿试到来,众贡士进入到了金殿之中。 陆长亭身着衫,头戴四方巾,眉目精致如画,风姿出众。 他独独落在众贡生之前,看得众人惊叹不已。 真真龙章凤姿也! 205.第205章 午门后为奉天门, 奉天门内为正殿奉天殿,殿前左右为文楼, 武楼。 洪武帝策问贡生, 便是在于此。 奉天殿坐三层汉台阶之上, 面阔九间,进深五间。寻常百姓哪里见得到这样的气派?贡生们都绷紧了身子, 大气不敢出,就连打量也只敢匆匆一瞥, 便低下头去表示恭谨,哪里还有客栈中天之骄子般的傲气模样? 侍卫们把守着殿门。 门内还有宫人、主考官、甚至还有大臣在。 他们站定了, 连头也不敢抬。 对于他们来说, 能得见天子, 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 心中的敬畏惧怕压过了来到金殿中的喜悦。 而对于陆长亭来说,就全然不一样了。不过是在又一个场合, 再一次见到洪武帝而已。可上次北伐归来,他连朝堂都上了, 还会畏惧此刻吗?陆长亭大大方方地抬起了头来, 全然没有什么不敢直视天颜的规矩。 抬起头来以后,陆长亭也就察觉到了洪武帝的视线。 洪武帝正在看他,当然面色稍有柔和。 …… 位居后列的何子友也微微抬起了头。他很想看一看, 皇帝陛下究竟是什么模样, 该是何等威仪!但他也知道, 在殿前是万万不能失仪的。就在他正暗自纠结的时候……他突地发现, 站在最前面的陆长亭,他抬起了头! 何子友屏住了呼吸,心底好一阵暗爽。 在殿前这样大胆,待会儿该够他喝一壶的了! 果然如他想的那样,这陆长亭xìng子过傲,哪怕到了皇帝跟前,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xìng子。可惜了,站在殿前,岂是谁都能放肆的?何子友心底弥漫开了幸灾乐祸的情绪。 是头名会元又如何呢? 何子友静静地等待着洪武帝对陆长亭发难。 只是他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却始终不见那位世间最尊贵的人发声。何子友想要抬起头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却又不敢抬头。 焦灼环绕在他的心头,这让何子友觉得难受极了。 而就在这时,洪武帝开口了:“诸位都是大明将来的栋梁之才,且都抬起头来,让朕仔细瞧一瞧诸位的模样。” 众人闻言,心下欢喜不已,个个都小心翼翼地试着抬起头来。 何子友一愣,这……这样一来的话,那陆长亭岂不是便不算作殿前失仪了吗?何子友心底涌起了浓浓的失望。 不过能看一看皇帝陛下的面孔也是好的。 众人纷纷都抬起了头。 他们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座位上的洪武帝,明明是慈和的五官,但却无端叫人畏惧。有人当即就忍不住渗出了冷汗来。而何子友此时额上的冷汗更多。 那是谁! 何子友心底疯狂地叫嚣着。 他竟然看见洪武帝的身旁,站了个穿着红色衣袍的男子,这男子不正是那日,跟陆长亭一同坐在马车上的人吗?他不是陆长亭的哥哥?他竟然能站在洪武帝身侧!何子友意识到自己似乎弄错了什么。但男子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何子友隐隐有些不敢想下去。 而注意到这一点的,也并不止何子友一人。之前和何子友一同讽刺陆长亭那几人,此时也呆住了……还有一些其他的人,在放榜的时候也曾注意到陆长亭,和他身旁的男子。此时自然同样震惊不已。 能进到这里来的都不是什么傻子,他们都能根据站位和打扮,隐约推断出男子的身份。只是越作推断,便越觉得心惊。 “嗯……不错,都是我大明的有识之士。”洪武帝赞赏道。 只有陆长亭这会儿才能看出来,洪武帝的赞赏分明是浮于表面的,这批贡士之中,怕是没多少能被洪武帝看在眼中的。 众人可不知道,哪怕洪武帝的言辞简短,但他们仍旧从中听出了对自己浓浓的赞赏之情,个个都红了眼眶,激动得脖子都粗了,恨不得赶紧冲上前去,与陛下表一通为朝廷鞠躬尽瘁的心意。 陆长亭眨了眨眼,心道,这大概是上位者天生所具有的优势了。 三言两语,便总能换来臣下者一腔热血。 陆长亭转头扫了一眼何子友……哦,这里大概还有个一腔血冷的。能不血冷吗?陆长亭观他脸色,这何子友应当是刚才便指着自己出丑、得责骂,哪里知道,自己什么斥责也没得到,何子友这是失望了。 待会儿只怕还有更失望的时候呢。 陆长亭缓缓转过了头,没再看那何子友。 很快,策问便开始了。 这么多的贡士,自然不会每人都到皇帝跟前来,询问一番,瞧一瞧你究竟有何等的本事。而是皇帝出了策问的题目,众人都写与纸上,再jiāo到皇帝的跟前去。其中特别优秀出众者,才能得皇帝更为详尽的询问。否则,贡士达百人,洪武帝若是一个个都听过去,怕累也累死了。 只是在金殿中,难免有人因紧张而出纰漏。 陆长亭便注意到有人因为过于激动,而难以握紧手中的笔。 不过身旁的吴观玄倒是镇静得很,他已然研墨提笔写了起来,丝毫不作停顿,看上去,这策问的题目丝毫难不住他。 陆长亭也慢吞吞地研好了墨,提笔开始写…… 恰巧,洪武帝出的策问,正是道衍曾与他提到过的一题。光是道衍传授给他的那些,便已然足够用了,若是再加上一些后世的见解,自然不愁脱颖而出。陆长亭沉下心来,静静落笔书写。 当人一旦入了神,对周围的反应也就变得极为迟钝了。 陆长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他放下笔抬起头时,还有贡生一边抬手擦着额上的汗,一边拼了命地写着纸上的内容。 陆长亭垂手坐好,慢慢审阅过卷面。 到这时,陆长亭都不得不感叹一声,道衍本事当真不小。他曾与自己说过的,考试中还当真都运用到了。难怪道衍总冲着自己忽悠,无形中夸耀他的本事。也难怪,这道衍和尚能成为奠定明成祖帝路上的一块坚硬的石头。 待到陆长亭审阅完卷面,还在心底感慨了一番道衍的本事……都还有不少人未答完。 这一等又是许久。 殿中安静极了,旁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实在是没甚趣味。要不是朱标和洪武帝还在上面盯着,陆长亭早忍不住露出不耐的神色来了。 “收笔!”当这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陆长亭登时松了一口气。 而其余贡生中,却有人发出了遗憾的叹息声,和极低的哭号声……看来淘去不少人了。 陆长亭转头看了一眼何子友,何子友脸色有些发白,不过比起周围的人还算是沉得住气。看来答得也不理想啊……这何子友指望着他在金殿上出丑,怕是没想到更先方寸大乱的竟然是自己吧。 卷子很快都呈到了洪武帝的跟前。 旁边有太监将卷子一一铺陈开来。 众贡生再度屏息,连额上都渗出了冷汗来。 贡生们看着洪武帝拿出了一些卷子来,冲身边的男子招了招手道:“太子,你也来瞧一瞧。” 朱标躬身应了,大步走了上前。 这句话落在何子友等人的心中,无疑是一记晴天霹雳,更甚至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心底的那点儿侥幸,彻底地没了…… 是太子! 他真的是太子! 陆长亭究竟有何本事,竟然能与太子相jiāo! 想到那日自己口中的讽刺和奚落,他们就觉得一阵阵腿软。幸好当日他们没有到陆长亭跟前去,不然便是以坏印象被太子殿下记在心中了。那,那还了得?一个得罪了储君的人,还能有什么将来可言吗? 这些人一阵阵后怕,看向陆长亭的目光充满了畏惧。 而何子友僵在了那里,他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向陆长亭的方向露出嫉恨的目光,毕竟此时皇上和太子正在座上,而殿中还另有文官……谁在这时候露了不该有的神色,那就当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何子友勉强定了定心。 或许……或许陆长亭是真有本事的。但还有一个施显呢…… 施显会试时,尚且排在他之后呢……殿试上,说不定施显那样的土包子表现得更为惊慌,想来答得也不如何。 何子友又一次在自我安慰中放下了心。 这一段时间是漫长而难熬的……因为皇帝和太子正在欣赏他们的策论。他们是紧张的,期待的……连目光都不敢偏移半分。 陆长亭便觉得更加难熬了。 他大约是真的不适合入朝吧,说不准日后早朝的时候,他也会觉得枯燥乏味。陆长亭在心底叹了口气,目光乱飘了一阵,然后无意中和朱标的视线对上了。朱标揶揄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做别的动作。 毕竟大殿中,众目睽睽之下。宫廷礼仪不允许朱标做出更多的动作来。 陆长亭有些不大好意思,他忙定住了目光,不再乱看。 但这一幕,旁人或许没注意,但何子友等人却是注意到了的。包括那些早早在放榜日注意到朱标的人,他们也都留意到了这一幕。毕竟从踏入殿中来,他们就在见到朱标后充满了震惊,自然忍不住频频去关注朱标……这一关注,自然也就留意到了。 越是留意,他们就越觉得心惊。 那日陆长亭身边跟着的是太子啊!!! 瞧这模样,陆长亭与太子的关系甚好啊!!! 那些曾和何子友为伍的人,这会儿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如此,他们就不应该和何子友扎在一堆。 何子友这厢也觉得腿肚子有些发软。 陆长亭会怎么对付他? 不,不能急。再等等,陆长亭会试中能取得好成绩,那么殿试中呢? 何子友咬了咬牙,静静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终于,洪武帝抬起了头,道:“唐震,任亨泰,吴观玄,吴谦……出来让朕瞧瞧。” 何子友一听到吴观玄的名字,就知道这是洪武帝要夸奖这几人了。何子友差点笑出声来,太好了!里头可没有陆长亭的名字哈哈哈……饶他再得意,在殿试中却只没得什么名次,那也是无用的! 这会儿陆长亭自己也有些疑惑。毕竟人才济济,他不说拿个第一,但也不至于太差吧…… 道衍的满腹学识可都强行塞他肚子里去了。 陆长亭的心跳都不自觉地快了起来,仿佛到了上辈子等高考放榜的时候一样。 陆长亭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手指,以克制自己的心绪。 此时洪武帝正在对出列的几人进行夸奖,将他们的文章挨个点评而过。那几人中不乏年纪大的,就一个吴观玄显得极为年轻,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其余几人都有些动容,在洪武帝的褒扬之下纷纷热泪盈眶。吴观玄只是眼眶微红,露出了微微激动的神色,但却没有太过失态。陆长亭猜测,他这般模样应当更能给洪武帝留下好印象。 一个年轻的贤才,更得洪武帝这类雄伟帝王的赏识。 就在这时候,洪武帝突然道:“陆长亭。” 因为单单念了陆长亭一个人的名字,语气又更重,众人都是一愣。 何子友则是骤然升起了狂喜之心。难道说洪武帝是要责备于他? 不过下一刻,何子友的心便重重落了回去。 他们只听得洪武帝开怀大笑道:“长亭果真未叫朕失望!太子多次说让燕王为你请个好老师,如今看来,这老师着实没有请错!好好好!果然是好!” 众人的心骤然沉了下去,个个面上都掩不住震惊。 刚才吴观玄等人是得了夸,但那时候洪武帝的情绪都极为克制,而轮到陆长亭的时候,却是毫不掩饰地释放出了赞扬欣慰之意,且口吻总让人觉得似乎亲近了几分…… 若说他们如同天子门生,那么这陆长亭算什么? 他就像是洪武帝的子侄一辈一般! 难道说这陆长亭的父兄乃是什么王公贵族,在洪武帝跟前都极能说得上话? 陆长亭其实这会儿也有些懵,他没想到洪武帝会用如此愉悦和亲近的口吻和他说话。不过陆长亭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拜道:“老师是秦王请的。该夸秦王才是。” 这话一出来,别的人自又是惊讶不已。 这陆长亭竟与秦王也有jiāo情?再联系到之前客栈中有人说,这姓陆的乃是出自燕王府……他们彻底地呆愣无语了。也不知道这陆长亭究竟有何本事,竟能与太子、王爷论jiāo,还能得洪武帝如此青睐…… 他们又是嫉恨,又觉得自己运道不好,竟刚刚撞上这么个神人! 回想之前在客栈中对人家的嘲笑,实在是太过肤浅了啊…… 洪武帝笑了:“你倒是有本事,称他一声‘兄长’,便将他请的老师都给带回到燕王府去了。” 陆长亭隐隐察觉到,洪武帝这才在光明正大地抬举自己。之前他立下不少功,但他出身低下,没有功名傍身,总是欠缺几分的。那时洪武帝少了给他的赞誉,似乎都全赶在今日补上了。 陆长亭抿唇一笑,极为配合地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7 章 :“这样的事儿也不是头一次干了……” 朱标笑道:“正是,我那里的手札都给了他……” 洪武帝笑了:“那老四又如何被你剥削了?” 陆长亭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朱棣如何被他剥削了?大抵是他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吧。陆长亭低声道:“也没别的,就是四哥有把好剑,我就拿了我做的和他换了。” 等说完,陆长亭才骤然意识到,自己不自觉间,竟然直接唤了朱棣为“四哥”。他抬头看了洪武帝,却见洪武帝脸上并无不悦之色。 陆长亭心道,洪武帝这大概是要在他身上牢牢钉上皇家的标签吧。 陆长亭还在这边感慨,那边众人都快恨不得从陆长亭身上盯出个洞来了。谁人不嫉妒啊!能与洪武帝畅谈,那是他们做梦也想要的事啊! 洪武帝渐渐收敛起了脸上的神色,道:“来人,取陆长亭的试卷与众人传阅。” 众人面面相觑,不大明白洪武帝这是要如何。 陆长亭却神色微微复杂了起来。他大约猜到了洪武帝的做法是为了什么。 洪武帝想要给他一个好的名次,为了叫众贡生觉得心下敬服肯定,便特地将他试卷发下传阅。洪武帝刚才一番表现,也正是为了向众人说明,他与皇家关系深厚,若是想要做官总也能做的,而这功名却是他自己考的。 不过……只怕有些人反倒将这视为他科举舞弊的证据既与皇家熟识,那名列前茅岂不是很容易? 众人很快将陆长亭的试卷传阅了下去。 当然,有震惊者,有不屑者,更有嫉妒者…… 这些都落入了陆长亭的眼中,陆长亭相信同样会落入洪武帝的眼中。 总裁站出列道:“陛下,臣以为这篇策论字字珠玑,实乃真知灼见!实大有可施展的余地。” 陆长亭写了什么呢? 洪武帝给出的策论题目其实非常宽泛,他问众贡士,如今大明可有疏漏不足之处,该当如何处之? 大部分人都不敢说大明有何处不妥,国家政策就更不敢妄议了,生怕一句说错,落榜便罢了,招来更大的祸患那就可怕了。还有部分人,自认为不惧权威,敢于言真。于是他们就洋洋洒洒是数百字,批判大明…… 而陆长亭只是给了个关于明后期通货膨胀的推测与分析,顺便给了点儿道衍提供并由他加工丰富后的建议。 明后期通货膨胀严重,宝钞全然不值什么价。通货膨胀往往就代表着经济崩溃,经济崩溃,民生必然受到影响。 陆长亭写的正是这个。 此时正值明初,宝钞刚刚发行不久,不管他们去唱衰什么,也不会有人来唱衰宝钞。陆长亭自然就显得独特而新颖了。当然,陆长亭估摸着洪武帝第一眼刚看见的时候,肯定是怒从心起的。没哪个帝王喜欢自己施行的新政被批判。不过像洪武帝这样的雄伟帝王,胸襟自然没那样狭隘,初时的怒火之后,他就会意识到这东西的意义所在。 策论传阅完毕。 识货的人看见之后,自然会觉得陆长亭的策论着实惊艳。不识货的就觉得陆长亭写得文采还不如自己。当然还有嫉妒的,本能地排斥去深度陆长亭的策论…… 陆长亭这纸策论,就这样将不少老贡士比了下去。 陆长亭倒也不觉得脸红。虽然其中许多分析的手法都是道衍教给他的,但能记住这些东西,能化为己用,那便就是他的本事,谁也无从置噱。 洪武帝此时开口了:“长亭年少,却已立下不少功劳。” 无数贡生并不识得陆长亭,毕竟这时代,并不是你做了好事大事,便马上有新闻给你传播出去的。因而他们闻言,心中多少有些不在意。 就陆长亭这样的,年纪轻轻,看上去细皮嫩ròu、吃不了苦,能立下什么功劳? 此时洪武帝接着道:“你出身虽贫寒,但在中都时能襄助百姓,后来到应天,又为太子解决了一桩烦忧。其后随秦王至西安,又助秦王拿下白莲教反贼。更在北平立功无数,助燕王一举捣毁白莲教多处分坛。拿山匪,战残元……长亭不过弱冠之龄,却能有此文武双全的成就。可见我大明多出少年英才!你在乡试、会试中皆得头名,今日朕便也点你为头名,与你凑个三元可好?” 众人都傻了眼。 何子友也呆住了,几乎无法言语。 怎么可能? 这些功绩,是他能完成的吗?简直……简直可笑!这不可能…… 三元! 三元啊! 何子友脑子里不断闪过这三个字。 难道皇上真的决定要让他在殿试中也得头名? 何子友忽然觉得嗓子干涩极了,嘴里更是弥漫开了一股苦味儿。怎么会这样呢?陆长亭到底是何处出众?因为……因为有一张好脸吗? “臣附议。”文臣和总裁都躬身道。 洪武帝点了头,道:“备笔墨。” 身旁马上有太监放上了纸墨笔砚。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更不敢说话了。他们知道,洪武帝将亲手在上面定下他们的名次…… 过了会儿功夫,洪武帝收了笔。一旁的太监将红纸小心翼翼地拿了过去,当场唱道:“戊辰科殿试金榜,第一甲赐进士及第三名。”那太监顿了顿,众人的心却都跟着吊了上去。第一名虽然已没有悬念了,但有二三名啊…… 他们的未来,全都系在那一张纸上了。 “陆长亭,第一甲头名赐进士及第。任亨泰,第一甲二名赐进士及第。唐震,第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 “第二甲赐进士出身十四名。” “吴观玄,第二甲头名赐进士出身……” 听到这里,陆长亭忍不住往吴观玄的方向看了一眼。除了他这个本不该存在于历史上的人物占据了第一甲头名以外,其他名列前茅的,兴许都会成为大明朝将来的重臣要员…… 像吴观玄这样年轻的,未来肯定更有发展前途。 “……第二甲四名……” “五名……” 何子友渐渐慌乱了起来。没有他,前面没有他的名字……陆长亭都得状元了,但他呢?他什么都没有! 而就在这时候,太监唱道:“施显,第二甲九名赐进士出身。” 何子友彻底呆住了,他的心底疯狂地叫嚣了起来:不可能!施显怎么可能列第九?不可能不可能! 其他人也都呆住了,忍不住纷纷朝陆长亭看了过去。 那日陆长亭在客栈中说的话,仿佛还响在耳边。……祝你一举得魁。 魁首是没了……但这也等同夺魁了啊!第二甲啊!赐进士出身啊!施显走的究竟是何等狗屎运! 陆长亭这头也微微诧异。没想到施显还真能跻身前列……陆长亭并不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本事了。一个人的学识是不可改变的,说明施显本就有此才学,为何在会试中反倒名次不前,兴许只是擅长有所不同而已。他所能给施显做的,就是让他多一点运道,不出任何影响答题的意外罢了。不然,若是风水当真能让个蠢货考上第一,那谁都去求风水好了,也莫去学东西了。 …… 只是陆长亭这样想,其他人却不见得这样想。 何子友恨不得立刻大喊出来,这是陆长亭的手笔!是他改了风水,那施显才能得这个名次!兴许那陆长亭还给自己改过运道!何子友涨红了脸,憋得难受极了。 他还有尚存的理智在,他知道自己若是这时候不管不顾地大喊出来,肯定会立即被驱逐出去,也许会丢了小命也说不定…… 只是越往下听,何子友越听不见自己的名字…… 没有他…… 当真没有他! 何子友的心渐渐坠入了谷底。怎么会?明明、明明会试时,成绩尚可。为何会如此?且不说进士出身……竟然连同进士出身的名录上,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足足七十八名啊!却无他的位置。 殿中已经有人身形微微摇晃了起来。 何子友则是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落榜了……他落榜了……他没能中得了进士!思及之前嘲讽陆长亭连进士也中不了的模样,何子友便觉得心口仿佛被大石头重重压下去了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昔日家人亲友邻里的夸耀,在此时都化作了寒冷的利剑,扎得何子友胸口一阵刺痛。他如何回去? 何子友一时间茫然极了。 待到名次唱完,洪武帝又说了几句宽和的话。然后就打发他们出宫去了。 之后便是赐官了,自会有圣旨下来。 但这些都和他何子友无关了……何子友浑浑噩噩地出了奉天殿。 这厢吴观玄主动走到了陆长亭的身侧:“恭喜沅。” “同喜。”陆长亭淡淡笑道。 何子友在不远处一看,登时觉得心头那把嫉恨的火焰烧得更旺了。他yīn着脸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其余贡生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但谁也不敢去拦。这还在奉天门内呢,何子友是疯了吧?他疯了,他们可不敢跟着疯,万一不小心沾上了,那可就是要命的大麻烦了。 吴观玄察觉到不对,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何子友,直接一个错步挡在了他的面前:“你干什么?”吴观玄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冰冷却丝毫没有压制。 何子友撞上吴观玄冰冷的目光,顿时打了个激灵,这才骤然冷静了下来,讷讷道:“吴兄……” “回去吧。”吴观玄道。 何子友咬了咬牙:“吴兄为何与这般人相jiāo?他为何会得此名次,难道不是因为那风水……” “输了便是输了,找恁多借口做什么?”吴观玄脸色更冷:“这里是午门内。你待如何?中不了进士,便要撒泼吗?” 陆长亭在旁边眨了眨眼。看不出来啊,何子友竟然还这般畏惧吴观玄。 何子友的愤慨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是……是,这里、这里是午门内。”最后一句话,何子友像是对自己说的。 不过他好歹是压制下了情绪。 吴观玄见状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身来看向陆长亭道:“沅,走吧。” 陆长亭总觉得那瞬间,何子友的面色似乎又扭曲了些。 陆长亭的脸色有些怪异。这何子友……不会是因着吴观玄,才这般嫉恨他吧? 陆长亭低声道:“你们先走吧。” 吴观玄一怔:“可是还有事?” 陆长亭摇了摇头:“突然有些累了,想慢些走。” 吴观玄笑道:“那我陪你便是。” 陆长亭:…… 果不其然,陆长亭发现那何子友的脸色更不大好看了。 陆长亭伸手点了点何子友的方向:“叫上他一同吧。” 吴观玄也知道不能让何子友在这里胡来,当即点了点头,问何子友:“一同出去?” 何子友咬着牙点了点头,一脸忍辱负重的表情。 陆长亭看了只觉得好笑。会有今日,不是他自找的吗?不过吴观玄会落榜,确实也超出了他的预料。这吴观玄敢如此乖张,应当也是有两分本事的,怎么连个三甲都没能留住? 因为有何子友在的缘故,一时间气氛尤其的僵硬,谁都说不出话来。陆长亭倒是挺喜欢的,乐得清静。 等出去以后,便立即有马车前来接他们了。 吴观玄道:“今日大喜,还是由我请沅一饮吧?” 陆长亭摆了摆手:“我来做东吧。” 吴观玄也不推辞,当即欢喜地应下。 何子友当即忍无可忍地道:“陆长亭,你凭风水手段得了今日头名,便觉得得意了吗?” 陆长亭淡淡道:“我还不曾得意呢,不如改日我得意给你看?” 何子友当场被哽住,险些怄出血来。 “你……若是我将此事……” “告知谁?总裁?今日他也看我的策论,他是如何说的,当时你没听清吗?” “我……” “还告给谁?皇上?皇上今日何等欣赏我,你没看见?” “你……” 陆长亭淡淡道:“我若满腹稻草,哪怕是使再大的力气,也不会登得金榜。那木牌究竟是如何得来的,给你这东西的人,怀的什么心思,你难道不知晓?若真要论风水,你得小心将自己牵连进去。” 何子友脸色白了,讷讷张嘴说不出话来。 而他也的确不是陆长亭的对手。 一时间陆长亭觉得还挺寂寞的,这连动个嘴皮子功夫,都没对手了…… 此时吴观玄才淡淡出声:“沅说得不错,何兄,你本也才华满腹,为何会如此?不过再等两年……待你心xìng更坚时,想必能得更好的名次。” 何子友顿在了那里,讷讷无言。 陆长亭看了看何子友。这人在吴观玄的跟前,还真的跟鹌鹑差不多。也是稀奇了。不过吴观玄若能劝得住他,也是一件好事。陆长亭虽然厌烦此人,但他意图坑害施显,反倒将自己坑了。这便算作是报应了,没必要与他来个你死我活。 “走吧,便去那日的酒楼。”陆长亭道。 吴观玄微笑着点了点头,同陆长亭一起朝前行去。 何子友顿在了原地,之前还与他一起编排陆长亭的几人,这会儿见了他都面无人色地跑了。何子友愣了愣,气得大骂了一句:“都是些没骨头的货!” 至少……至少他还敢与陆长亭争执。 而那些人在不知道陆长亭与太子有私jiāo前,便同他一起唾骂陆长亭,而在知道了之后,又立即装作和他不认识似的。 何子友冷笑,个个可真会装! 不过那些人如何,金榜上的名录很快便传了下去。谁人得了殿试第一甲头名,立即便在应天府传开来了。 陆长亭?是个未曾如何听过的名字。民间百姓对这个名字起了兴趣。 但明朝诸位大臣,甚至王公贵族们却都知道这陆长亭是何人。他们听闻之后,也不由得感叹一声。这人着实好运。先前便干了不少大事,如今金榜题名,自然前途似锦了!难怪从前一直不见陛下封他为官……连个军功都没给算。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那些功劳若是积攒到一处,这陆长亭的官职怕是有些不能小觑…… 陆长亭与吴观玄踏入酒楼中,便立即有目光齐刷刷地shè了过来。 “这是何意?”陆长亭问吴观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8 章 吴观玄低声道:“怕是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这么快?” “放金榜,如何能不快?”吴观玄笑了笑,道:“这些人怕是好奇得很,金榜状元乃是何等模样……” 陆长亭扫了他们一眼,淡定地往楼上走去。 原来这些人只是好奇打量啊。那便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待到落座以后,两人点了菜。 吴观玄低声道:“沅,有一事,我须得提醒你。” “何事?”陆长亭有些惊讶,吴观玄能有什么事需要提醒他? “何子友或许不会再说那些昏话,但别的人呢?长亭,风水之名……若是有心人心下嫉妒,故意诬陷与你,那该如何?”吴观玄担忧的口吻倒是真挚得很。 陆长亭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吴兄难道不会疑心我真用了风水手段吗?” 吴观玄笑道:“世上哪有这样捡便宜的事?若是如此,岂不是只要请个风水师在家中,便能为所yù为了吗?” 陆长亭勾了勾唇:“正是这个道理。” “但有些输家总愿意以此为借口,来掩盖自己的失败。”吴观玄道。 陆长亭点了点头:“此事我记下了。”不是他心宽,而是此事对他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顶多就是洪武帝将他叫去问一问。他记得这时候锦衣卫还未撤制吧,想要在天子脚下胡话,那不仅得是有点胆量,还得有点本事才行。 那些风言风语,只怕传不出多远…… “不过吴兄与我相jiāo,就不怕他们也误会吴兄吗?”陆长亭问。 吴观玄满不在乎地道:“君子坦dàng,自然不在意这等事。” 陆长亭心道,这可跟坦dàng不坦dàng没关系,吴观玄能说出这句话来,可见背后也是有着极大依仗的。 但陆长亭并没问及这些。毕竟相jiāo甚浅,探人家家底算怎么回事? 两人吃完饭后,便回了客栈。 而这时的确有人动了诬告的心思……有人找到了何子友的门外。 何子友却拒不相见,那几人气得不行,以为何子友要揽首告之功。 就在这时候,陆长亭的那纸策论,包括之前会试时的文章也都悄然流传了出来……当陆长亭第二日知晓的时候,都不得不叹一声。 洪武帝还知道给他搞个广告,炒作一波身价地位啊! 206.第206章 第四章 “什么玩意儿?不过也是个连进士都未中的, 倒是敢闭门不见了!”男子忿忿地踹了一脚门。 门却就在这瞬间突然被打开了,何子友面无表情地站在了门口:“作甚?” 男子一把推开何子友, 他身后的几人紧跟着入了何子友的屋子。 何子友没有关门的意思, 他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想做什么?” “你可是有那陆长亭的把柄?陆长亭借用风水手段取得第一甲头名,实在令人不齿!我等有识之士, 自然不能如此眼睁睁地看着他作乱。” 何子友冷笑道:“我就算有,自也不会给你们。” 那几人脸色都有些难看:“果然, 何子友,你是想占这首告之功!” “首告之功?我看是没命享!” 那几人惊疑不定:“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大可去试试, 满天下嚷嚷, 说他陆长亭靠风水手段得了状元,去吧, 你们去试试。” “我们自然是要去说的,但却缺了你手里的证据。” “我手里什么也没有。”何子友冷声道。经过吴观玄那么一提醒, 何子友也不敢说木牌的事了,免得将自己牵连进去了。他说得对, 不过再等两年。那时候没了陆长亭阻路, 他还能得个好名次。若是这时候不知死活,那以后不管什么美好前程,他都没命去享了。 “怎么可能没有?”说着那几人便围了上来,“搜他!” 这几人是当真被嫉妒染红了眼, 此时竟是完全丢弃了读书人的风度, 恨不得就此扑将到何子友身上, 将何子友拆开来才好。然而他们忘记了那门还不曾关上,门外有人经过的时候,便看个正着了。 “你们在做什么?”陆长亭也是正巧路过,便不由挑了挑眉。 这读书人还会打架? 那几人本就做贼心虚,骤然听见陆长亭的声音,险些直接昏倒过去。当然,个个都是大男人,哪会那么容易晕过去?他们僵直着身子,忙躲到了一旁去。 陆长亭这才看清被压在床上的是……何子友! 他们这是玩儿什么呢?陆长亭看他们的目光登时就变了。何子友还有这样癖好? 何子友一见了陆长亭,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陆长亭!” “嗯?”陆长亭疑惑地回望了一眼,他怎么觉得何子友看见他的表情是喜悦呢? 其他几个人见势不妙,忙转身就往外跑。 何子友五官都因为愤怒而扭曲了,他抓起手边的枕头重重砸了出去。枕头“啪嗒”落在地上,当然丝毫没有伤害到那几人。“蠢笨jiān猾之徒!”何子友破口大骂。 陆长亭缓慢地眨了下眼。 这蠢笨jiān猾,说的难道不该是他自己吗? 陆长亭没打算掺合进何子友的事儿里来,当即便拔腿要离开。何子友蹭地站了起来:“等等……” 陆长亭没理他。 “等等!”何子友直接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陆长亭的袖袍,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何子友又立刻撒开了手,冷着脸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来找我吗?” 陆长亭淡淡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何子友急了,再度一把抓住了陆长亭:“他们是想来我要你动用风水手段的把柄!” 陆长亭这才顿住脚步,点了点头:“嗯,那便多谢你前来告知了。” “你难道不会害怕吗?” “行得正坐得端,我为何要害怕?何况,你手里本也没什么把柄啊。” 何子友脸色一变,登时变得神色复杂了起来,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早被对方窥了个通透。 “总之……”何子友顿了顿,沉声道:“总之日后若是出了事,你须得知道,不是我何子友说出去的。” 陆长亭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 何子友脸色更加复杂,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在陆长亭的跟前,从来没有占过半点上风。他一直都处在劣势上,偏偏那时候眼睛不知道被什么糊住了一般,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 陆长亭没再与何子友多说。 他不相信一个心思jiān猾的人,能这么快就转好了。当然何子友为了自保而说出这些话是有可能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立即要对何子友感恩戴德了。双方离得远些,对谁都好。 陆长亭回到了屋子中后,纪紫蓝几人便进门来了。 纪韵手里捧着两个纸包。陆长亭见状,不由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纪紫蓝低声说:“不知道,从宫中送来的。” 陆长亭猜测多半是老御医开的yào,一想到元阳亏损四个字,陆长亭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伸手将那纸包接了过来,打开来闻了闻,果然是熟悉的味道。没错,就是老御医开的yào。 陆长亭将纸包还给了纪韵:“这是我的yào。” “yào?”围在身边的四人脸色都变了:“公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这几日累得狠了,太子便让御医为我开了方子,要了些yào来喝。”陆长亭当然不好意思说出真实的原因。 那四人这才松了口气。 潇潇笑着道:“公子要是出了事,咱们也不用回去了,回去了肯定会被主子把脑袋给拧了。” 陆长亭:…… 亏潇潇还能面带笑容地说出这么血腥的话来。 “我去熬yào吧。”纪紫蓝说着便立即拖着纪韵出去了。纪韵笑了笑,甜滋滋地跟着走了。 陆长亭顿时更不想说话了。 他突然想起来一事,忙转头问潇潇:“信呢?都送出去了吗?” “都送了,王府的人快马加鞭往北平送去了。” 陆长亭这才舒了一口气。但随即又觉得心底某个地方似乎变得空dàngdàng了起来。 陆长亭挥了挥手:“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三子点了点头,担忧地看了一眼陆长亭,这才和潇潇一块儿退了下去。潇潇倒是少年心xìng,全然没察觉到陆长亭这会儿兴致不高,还满面笑容地走了出去。 陆长亭倚着椅子发了会儿呆。 科举就这样结束了,一切顺利极了,但突然间他却有种不知该做什么的感觉了。 他还要在应天留几年呢……陆长亭突然间好像能够体验到朱棣的心情了。 陆长亭按了按胸口,忍不住又拿出了纸笔。 不然再……再写封信? 陆长亭想到这里,顿时来了精神,下笔如有神…… 等纪紫蓝端着yào碗进来的时候,陆长亭刚好写到了结尾处。 “公子。”纪紫蓝将yào碗递上前。 陆长亭头也没抬,就这样本能地伸手去接,奈何yào碗有些烫手,陆长亭忙收了手,不小心将yào碗撞偏了些,有些yào汁就洒了下来,落到了纸上…… 陆长亭呆了一瞬。 纪紫蓝见状,忙想用袖子去擦:“公子,是我太笨手笨脚了……” “无事。”陆长亭一把将纪紫蓝的手按住了:“不用擦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纪紫蓝微微愕然:“可这样……” 陆长亭低声道:“yào碗放在一旁,你下去歇息吧。” 纪紫蓝以为陆长亭是生气了,脸色不由微微白了,一句话也不敢说便要往外走。 陆长亭突然转过头道:“对了,下次端yào碗时,手里捏个湿帕子吧,免得将手烫了。” 纪紫蓝愣愣地点了点头,等走出去之后,她才陡然意识到,陆公子根本没有半分责怪她的意思。纪紫蓝松了一口气,掐了掐自己的手指。也是,陆公子的xìng子本来也不是会随意撒火的…… 只是等纪紫蓝一出来,便正好看见纪韵站在外头等她。 纪韵上前挨着纪紫蓝,小声说:“你在里面说什么?” 纪紫蓝揉了揉她的发:“没什么,我差点将yào碗打翻了。我们回去吧。” 屋子里,陆长亭收好分别给朱棣和朱的书信,放到了镇纸下压住。他站起身转过头,就正好瞥见一点也不遮光的窗户外,纪紫蓝抬手温柔地揉了揉纪韵的头发。 陆长亭:…… 这时候yào凉得差不多了,陆长亭端起yào碗一口饮尽。 苦涩的味道直冲口鼻,陆长亭顿时觉得难受极了…… 将yào碗推到一边去,陆长亭就这么躺倒在了床榻上。才送出去书信,这么快便又送出去似乎有些不大好,不如等明日让潇潇送出去吧……想到这里,陆长亭顿觉安心不少,不知不觉地就闭上了眼。 陆长亭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就翻了天了。 三子焦灼地敲响了他的门,将他惊醒了过来。 陆长亭这才发现自己昨晚竟然就这样合衣睡着了,他爬起来,慢条斯理地洗漱完毕,而后还换了一套新的直裰,又戴好了那个会把额头勒得极其丑陋的网巾,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三子正要继续敲门,见门突然开了,忙收住了手。 “公子。”三子讷讷道。 纪紫蓝和纪韵面色冰冷地站在三子身边,而潇潇的面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哦……原来如此。 陆长亭的门外挤满了人,他们都神色冰冷,甚至还有神色激愤的…… 看来是那几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他运用风水手段的事,宣扬出去了? 三子面带怒色,恨不得冲上去和他们干一架似的。当然,对面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也都恨不得扑上来,将陆长亭捶打一顿似的……陆长亭的目光越过他们往后看了一眼。 哦,人并不多啊。 陆长亭微微挑眉。 并且,他可以肯定的是,眼前拦住他的人们,并不是之前居住在这个客栈中的举子。毕竟举子数量众多,自然不是一个客栈便能住得下的,其中不少就住到了别的客栈去。 陆长亭虽然很少在客栈中走动,但他却大致记得那些人的面孔。 这些人的面孔明显是陌生的。 看来那几个人还不蠢,还知道去煽动别的客栈里的举子……不过这些人也着实有些好笑,他们难道没注意到,这客栈中的其他举子分毫未动吗? 陆长亭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看了他们一眼,问:“诸位找我可是有事?” “别装傻!陆长亭,你做了什么事,我们都知道了!”有个愣头青当即就出声厉喝道。令陆长亭实在有些惊诧,这样的人也能为举人? 陆长亭不慌不忙地对上他的目光:“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不知晓?” “还敢装……” “我何时装了?”陆长亭微微一挑眉,“我何须装呢?” “你运用风水手段,谋得状元之位……” 陆长亭淡淡地打断了他:“你说说,风水如何能和谋得状元之位扯上关系了?” 那人一哽,微微有些茫然。他只知道是有所联系的,但联系在何处,他一时间却是有些迷茫了。 何子友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幕,他暗暗垂下了眼眸……这些人与他之前一样,太过小瞧陆长亭了,势必会吃大亏!一时间,何子友倒是有些高兴起来。至少……至少倒是有人和他作伴了! 旁边一个青年当即出头道:“你利用风水手段,改了自己的运道,从而得了状元之位。大家都知道了,你还不肯承认吗?” 陆长亭的身量修长,看上去倒显得比他还要高一些。陆长亭傲气十足:“以我之学识,何须动用风水手段?何况,阁下是话本看多了否?竟当真以为风水手段便能使人立刻考上头名了?在来质问之前,烦请阁下将我文章通读一遍,再来说话吧。” 青年冷笑:“你以为自己十分有才学吗?你的策论我看过……” 陆长亭打断了他:“此话慎言,若是说错了,我也救不了你。” 青年一怔,对上陆长亭冰冷的目光,他陡然惊出了一身冷汗。是啊,那策论乃是由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共同定下的啊,更有文臣总裁附议,他若贬低那策论,岂不是在指责皇上、太子乃至大臣都眼瞎了吗? 青年忙闭了嘴。 陆长亭见他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9 章 样轻易就偃旗息鼓,还忍不住有些想笑。 他还当这些人如此来势汹汹,应当是做了如何万全的准备呢。 此时旁边的男子冷笑道:“陆长亭,你莫要得意,你舞弊之事必将传遍天下。届时会有无数百姓、读书人唾骂你,将你引为耻辱……” “没有证据便瞎说话,当心自己成了耻辱。” “不见棺材不落泪!”男子怒道。 “莫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啊。”陆长亭淡淡地回道。 男子更怒,抬手几乎指到了陆长亭的鼻尖:“你!” “我?我如何?” “你且等着吧……此时你尚能得意,待之后你又能如何?那时可莫要夹着尾巴逃窜!” 陆长亭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冷傲之色几乎从他的眼角溢了出来。 男子看着他的模样,顿觉自己完全没被对方放在眼中,这种赤.luǒ.luǒ的蔑视,让男子感觉到了羞恼。 陆长亭抬手拨开了男子:“去吧,你们想和谁说,就和谁说去……三子。” “诶!公子!”三子猛地回过了神,忙冲过去跟在了陆长亭的身后。 “去让伙计准备饭菜,我饿了。”陆长亭淡淡道。 谁都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此时吴观玄慢慢走了过来,冷眼扫了一圈那些举子,尔后对陆长亭道:“到我这边来。” 举子之中也是各有派系的,如今这个客栈中的人便差不多乃是吴观玄这一方的人,见吴观玄站了出来,客栈中的其他举子顿时便跟着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些擅闯的举子。 那些举子还当结果会分外顺利,谁能想到……这陆长亭身边竟然还有维护之人呢! 可就这样离开,岂不是又太过没面子? 那些举子有些犹豫。 而陆长亭可丝毫不犹豫,他舒舒服服地用起了食物,食物的香气很快飘满了整个客栈。 那些举子的脸色更黑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他们忍不住又恶狠狠地道。 还不等陆长亭抬头,吴观玄便已经当先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声道:“奉劝诸位莫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陆长亭抿了抿唇。这吴观玄竟然当真维护他? 那些举子见实在无人搭理,只得不甘不愿地往外出去了。 就在这时候,有人来到了桌旁。 一片yīn影跟随着落到了陆长亭的头上。 陆长亭不得不抬起了头:“有何事?” 这一看,陆长亭才发现站在自己跟前的是施显。 “可是因我的事,妨碍了陆公子?”施显面色复杂地道,眼底倒是透出了几分真挚的歉意。 “与你何干?”陆长亭轻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当时是何子友惹恼了我,才会有那一出,与你没有干系。” 陆长亭可以不将那些人看在眼中,但施显就未必了。 以他的观察来看,施显应当出身并不如何。何况施显口舌并不如何伶俐,哪里能说得过那些个刻意来找茬的举子?陆长亭想也不想便道:“你不必管此事了。” 何子友听见这番话,心底颇为复杂。 原来不是为了施显出头?就为了当时他不慎将饭菜酒水都推到了陆长亭的身上去?何子友觉得自己落得如今模样,实在有些冤!但冤又如何,咬了咬牙,也只能如此了。 倒是周围的其他人闻言,看向陆长亭的目光都多少有了变化。之前他们都觉得陆长亭是极为冷傲的,不愿与人为伍的,正因着这一点,他们便也对陆长亭多有冷待。但是听陆长亭这番话,谁人还能觉得他是冷傲的呢?他连施显都能下手维护!这样的人……不说做朋友或如何,但他身上的品xìng是叫人觉得暗暗叹服的。 他们未必喜欢施显,但他们却实在被陆长亭这一手给镇住了。 施显也感动极了,忙道:“您不必如此维护我,此事因我而起,我自然应该有所担当!” 陆长亭没搭理他。 这人是说不听了吗? 陆长亭哪里知道,此时周围的人都暗暗感动于他所表现出的品xìng来。 难怪吴公子愿意与之相jiāo,还是吴公子眼睛更为锐利,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陆公子的不凡之处。吴公子看上的人,果真是不错的……看来日后,可与陆长亭相jiāo! 何子友将这些人的神色收入眼底,不由露出了嫉妒之情。他自认才学不差,又生得风流俊俏,实在一副好模样!但他没有想到,自己并未迅速在这人群中吃开,反倒是那陆长亭……之前还引得众人嫌恶,此时不过简单的几句话,便突然间又博得了众人的好感。这是为何? 他们之间的差距在于何处? 何子友再度陷入了一片茫然之中,难道他以前都错了吗? 陆长亭舒心地用完了食物了,这才站起身来,道:“出去逛一逛如何?” 吴观玄欣然应之:“好。” 其他举子也跟着出声道:“不如一同前往,这个时节正是赏杏花的时候。” “不错不错……” 说着有人不自觉地往何子友的方向扫了一眼,何子友听到杏花二字,就已然陷入了一片尴尬之中。 众人跨步向客栈外走去,何子友稍作犹豫,还是跟了上去。 自打出了客栈以后,这一路陆长亭便听见了许多有趣的传闻。 当然,其中多是关于他的…… 利用风水手段云云……这应当是那几个举子传出去的。 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听闻策论惊艳朝堂……这应当是洪武帝给他打的广告。 他抓过山贼,平过白莲教,还和燕王一同上过战场,实乃英雄也……这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 听到前面,吴观玄先变了脸色:“他们还真敢传出去!一群拎不清的玩意儿……” 的确是拎不清。 若是当真出了科举舞弊案,那么其中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举子,绝不是陆长亭一人这么简单,很有可能他们自己都会拉下水。并且,他们这般无凭无据、不管不顾地滥用士林之名,企图左右皇帝的决策,这不是明摆着得罪皇帝吗? 陆长亭淡淡道:“多是目光短浅之人,他们会有如此表现,倒也正常。” 跟在后面不远不近的何子友顿觉脸红,他总觉得陆长亭仿佛是在说他一般。 其余跟随的举子也多是面有愠色,怒道:“这等胡话,他们也敢谈论?那些人就因自己落了榜,便如此疯狂吗?实在是……” 陆长亭暗道,得亏这些举子的领头人乃是吴观玄,而吴观玄恰巧又站在他这边。不然的话,怕是真没几个清醒的举子。少年、青年时是最容易被煽动的,这一点不分年代。 他们接着往前走,待听到后面的说法时,众人先是面色复杂,而后倒是低低地出声道:“不错,陆公子的文章和策论着实写得不错,这些人倒也不曾说错……” 同为读书人,他们怎能不嫉妒陆长亭身上所拥有的荣耀。不过他们好歹理智与底线仍在,一番神色复杂之后,便不再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了。 而等听到最后一种言论的时候。 他们都不由得想起了在金殿上,皇上也是如此说的…… 对于这些读书人来说,这样的经历仿佛如同天方夜谭。寒窗苦读已经耗去了他们的光yīn,哪里知道还有人竟能有这样精彩而曲折的生活,之后还能顺利考中状元。 该说天才耶? 众人望向陆长亭的目光有了微微的羡慕嫉妒恨。 同时他们也兴起了极大的兴趣。 吴观玄便当先问:“沅是燕王府上的人?” “嗯。”陆长亭也不隐瞒:“我本是个双亲皆亡的孤儿,后被燕王收作了义弟,便常留在了燕王府上。” 大家都知道燕王的封地在什么地方。 北平啊,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在那样的地方,也能安心读书吗?众人心底的情绪再一次复杂了起来。 他们之中不乏一些出身较低的举子,在这些举子看来,陆长亭的经历堪称励志了,当即完全对陆长亭消退了抵触之心,从而换上的乃是全心全意的崇拜。 陆长亭孤儿出身,尚且能有如此成就,他们为何不可? 再看陛下、太子等,都待陆长亭极为亲近,可见陛下极为爱护自己的子民,更不计高低贵贱,乐于破格选拔人才……如此陛下,如此太子,着实让人恨不能立即为其奉献毕生学识…… 陆长亭扫了一眼众举子,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一脸恨不能献身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不过吴观玄倒是正常的,那头何子友也很正常,何子友正嫉妒得红了眼。嗯,这就是他的正常状态,陆长亭也见怪不怪了。 陆长亭没去管他们表情的异样。 吴观玄又问他北伐时的经历,陆长亭便删减了一些不能说的,将能说的部分低低地道来。 待到讲完以后,有人忍不住道:“难怪陆公子能得头名!这般磨砺心xìng之后,想必再来读书,定然更别有自己的理解……” 陆长亭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他能说,我比你们多活了好多年吗?不能,所以还是但笑不语为好。 旁人将他的态度视为了默认,登时心底又是好一番感叹。 “敢问陆公子师从何人?”有人问。 吴观玄笑道:“我也好奇沅的老师乃是何人,竟能教出沅这样俊秀出众的人物来!” 陆长亭脑子里先跳出了道衍那张脸:“一个和尚。” “和尚?!”众人惊讶之下拔高了声音:“这……这可是什么高僧?” 陆长亭点了点头:“算吧。” “敢问法号是?” “道衍。” 众人摇了摇头:“未曾听过啊。” 陆长亭暗道,日后全天下都会知道他的名字了,后世万代也都会知道他的名字,知道这一代妖僧! 当然,这妖,乃是多智近妖。 于是陆长亭只微微一笑:“日后你们便知道他是谁了。” 众人虽然觉得这话说得过傲了些,但想到从陆长亭的口中说出来,似乎倒也并无不对,于是纷纷点头。 陆长亭顿了顿,这才又道:“我还有一老师。” “还有?” “嗯,这位便是秦王为我请的。”陆长亭话音刚落,便招致了羡慕嫉妒恨。 那可是秦王啊! 皇帝陛下的第二子啊! “这位老师姓邹,字筑墨。” 其他人还微微怔忡,倒是吴观玄当即叫道:“竟然是他!” 陆长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有何不妥吗?” 吴观玄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有何不妥。邹先生乃是极为有才学的人物,他身边好友都是极为出名的大儒!难怪了,沅能得如此大儒教导,自然能得满腹学识。” 有人忍不住道:“可这位邹先生,怎么……怎么不曾听过?” “那你可知晓罗本先生?”吴观玄反问。 “湖海散人?” “正是。他与邹先生乃是好友。你可又知章溢先生?他们之间也颇有些jiāo情。你们不知这位邹先生,盖因他喜好隐居,不出于世,这才声名不显。” “知道!”回答的人明显更激动了些:“章先生与宋先生可并举,章先生满腹学识,笔下锦绣文章无数,我辈向往不已,可惜章先生已经离世多年。难怪了……有如此大儒为师,焉能不出陆公子这样的学生呢?” 旁人也都跟着纷纷点头。 只是陆长亭却微微惊诧了起来。 这些他都不知道,邹筑墨也不曾和他提起过。而他也未曾在明史中见过邹筑墨的名字,因而还一心当他是个历史上小透明般的人物。或有学识,但称不上大儒。 但吴观玄却说了这样一番话。 那么问题来了…… 吴观玄又是如何知道邹筑墨的身份的呢? 吴观玄可是年纪轻轻,与邹筑墨可不是一辈的人。 陆长亭顿觉这吴观玄的身份,可着实充满了迷雾。不过日后若是还有相jiāo时,那也应当还有询问吴观玄身份来历的时候。陆长亭慢慢放下了心中的疑问。 其他人便又催促着陆长亭说起那些有趣的事来。 一时间,陆长亭竟与这些举子拉近了不少关系。 他们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出行逛了一圈,随后又浩浩dàngdàng地回去了。 待走到客栈外的时候,陆长亭便见着了白日里来找事的那些举子。他们朝陆长亭投来了嘲讽的一眼,显然是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了。 陆长亭也不与他们计较,淡淡一笑,转身便走。 待陆长亭上了楼后,客栈中都还满是举子在谈论他。只不过与从前不同的是,从前多是诋毁陆长亭的话,如今便全成了赞美……至于节cāo是什么,想来他们是不认得的。 上了楼后,陆长亭忙将镇纸下的书信jiāo给了潇潇。 干完这件事,陆长亭才觉得舒心了许多。 转眼第二日。 陆长亭下了楼,便见到那几个挑事的举子站在了门外,见他下来,便大笑道:“陆长亭,你该知晓你蒙骗不了天下百姓,天下所有的读书人……你瞧瞧,今日便会有无数人对你的举止生出愤恨不平!你会知道,什么乃是民心……” 陆长亭瞥了他一眼:“你好大的胆子,这便敢妄言民心了。” 其实这种做法本也是煽动cāo控民心,但没谁敢这么说。民乃是天子的民,民心该是由天子握在掌中。谁敢说自己能cāo控民心,那绝对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脸色白了白,正待要辩解,陆长亭却没了什么耐xìng。 当即道:“你有胆子便鼓动人去闹吧,越多越好……” 那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胜利就在眼前,焉能就此退缩? 他笑了笑,道:“这可你自己说的。” “嗯,我说的。” 不多时,便有不少落榜的举子走到了客栈外,口中大喊:“jiān猾之人使手段,谋夺进士之位!科举舞弊,最该严惩!” 有一人喊,便有其他人跟着喊了起来。 一时间,声势还真有些浩大。 客栈中的举子们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这……这会不会真闹出事吗?” 陆长亭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这群脑残”,给了他们机会,他们还非要往坑里跳…… 陆长亭淡淡道,“且再等一等吧。” 客栈内的举子就静静看着外面的人大声高呼,仿佛当真遭遇了极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0 章 的委屈一般。 而此时外头领头的举子,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些义愤填膺的百姓,怎么不跟着动了? 似乎,似乎跟从他们的举子的人数也少了些? 这是为何!!! 就在这时,一块小石头砸了过来,一个小孩儿嬉笑道:“不要脸!还读书人!小孩儿都知道,状元公的文章写得好……” 207.第207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那小孩儿开口以后,紧跟着有不少人都骂出了声。 “好生奇怪, 同为读书人, 却要污蔑别的人……可见读书人里, 也有那么些脏臭的玩意儿!” “是啊是啊, 我们虽然不通文墨,但大家都知道状元公的文章写得好啊……” “这些人实在可笑……” 客栈内的举子们都惊讶了, 他们初时还担忧会不会真的掀起大浪, 但谁会知道,这些百姓竟然半点没被煽动起来,客栈外的那十来个举子, 看上去孤零零的, 好笑极了。 陆长亭也是惊讶了,他虽然不看好这些举子,但也没想到结果会如此平淡。这哪里是掀不起大浪啊, 这是连个小浪花都没能掀起来啊。陆长亭突然有些好奇了, 洪武帝到底是怎么着给他炒作的?竟然能让应天府的百姓,对他凭本事得来的状元之位, 深信不疑! “你们……你们都不知道吗?这陆长亭是个虚伪之徒!”险些被小石头砸中的举子愤然叫道。 “哈哈哈哈……”当即有人笑道:“我们看你才像个虚伪之徒!” 他们投来的讽刺目光, 当即刺痛了这群闹事的举子。 “你们……你们眼之所见,却偏要装眼瞎耳聋!助纣为虐何其可耻……”那举子话才说到一半就让人拿烂菜叶子拍了下脸。 “也不知你说这话羞耻不羞耻……”旁人有人嘲道。 举子满腹怒火,正待要再度开口,旁边的百姓却突然叫了起来:“来了来了!官府的人来了!” 话音落下, 围在此处的百姓都散了个干净。民怕官, 俨然成为一种本能了。 闹事的举子中也微微有些慌乱, 不过很快他们就冷静了下来,自以为是站得住脚的,自然不须畏惧官府。 应天府的衙役很快围了上来。 “你们是何人?在此处围聚吵闹,视大明律法为无物!”当衙役的,多是面相威严凶狠之徒,否则难以镇住百姓、无赖。 “我们乃是来到应天府参加科考的举子,我们有冤情要诉!”见到这些凶恶的衙役,他们不仅不觉害怕,反倒还望着对方的粗鄙面孔生出了一股自傲的情绪来,眼珠子都上扬了几分。 虽然陆长亭觉得这样挺丑的,跟翻白眼似的。 但人家不觉得啊。 瞧着他们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陆长亭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约是在这样严肃而紧张的氛围里,陆长亭的笑声实在太过令人瞩目,客栈外的人几乎是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来。衙役看了陆长亭一眼,像是不确定地问道:“可是陆公子?” 闹事的举子们个个都顿住了。 包括客栈内的举子们也都是一愣,不过随即他们就恢复了正常的面部表情。毕竟陆长亭早早与燕王、太子等人相识,从来也曾出入过应天府,如此来看,府衙中人认识他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闹事的举子却觉得心中一紧,从而更加怒不可遏:“陆长亭,在这应天府,在这天子脚下,难道你还要串通府衙将我们抓起来吗?” 衙役们都愣了:“你这人胡乱说些什么浑话?” 举子闻言,却更认定了陆长亭与他们串通好了的,所以衙役才会斥责他们说胡话。这分明就是陆长亭心虚,企图将此事压下。可他们身为读书人,品xìng高傲,怎能畏惧于强权? “我们说的绝非胡话!我们要见知府,我们要伸冤!”举子说到激动处,口水乱飞:“陆长亭,你休想以一己之力蒙蔽世人之眼!” 陆长亭听完只觉得好笑。就这智商,难怪中不了进士。 吴观玄突然伸出手来,捏了捏陆长亭的手腕:“沅不必与他计较。” 陆长亭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本能地挣开了吴观玄的手。虽然他知道吴观玄此举是为安抚他的情绪,但是他日日和朱棣亲昵习惯了,这时候突然有人这样亲近他,陆长亭是真不大习惯。还是隔开距离更好。 吴观玄微微松了手,倒是没露出什么尴尬之色。 那头衙役面露怒色:“不用你说,我们也是要带你们回府衙的!吵吵闹闹,哪里有读书人的风范?” 举子冷笑道:“你等粗鄙之人,怎能明白?” “走!带他们回府衙!”衙役冷下脸来,再不给这些个举子留面子。 举子不甘地指着陆长亭的方向,大喊道:“他也要一同带走才是!我们要状告他!” 衙役推了他一把:“先跟我们回去再说吧!” 一群举子全然没想到,闹还不曾闹起来,自己一行人就先被带走了。果然……果然是那陆长亭运用了手段,不然他们怎会被衙役带走? 等他们被带走以后,客栈内的众人都还有些懵:“就这样?就这样便解决了?” 陆长亭这才转过身去:“当然不会,他们怎么会死心?在他们看来,落第不是他们的过错,定然有黑幕在其中才是。不找出这个黑幕来,他们怎肯罢休呢?他们有举人身份,又不是寻常人等,可以轻易处置。且再往后看看吧……” 其他人都忍不住低声骂道:“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陆长亭挑了挑眉,没说话。 这样厚颜的人,倒是并不少见,没甚稀奇的。从一开始他就没将他们看在眼中,那么之后也不会。要解决他们或许麻烦,但绝对不难,何况此时他背靠洪武帝和太子,他需要畏惧谁? 吴观玄此时也出声道:“沅大可放心,他们这几人,着实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陆长亭听他口吻笃定,还微微有些诧异。难道吴观玄还拿他们有法子?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倒是让陆长亭感觉到了一丝暖意。大家不过平凡人,从前这些人或许在背后议论过他,不过现在调转态度也很快嘛。别的举子闹上门来,他们也有维护的时候,这便差不多够了。 陆长亭正yù往回走。 圣旨突兀地到来了。 当看见传达圣意的太监到来时,整个客栈都沸腾了起来,客栈掌柜畏缩到了角落了里去,生怕触犯了贵人。 在这里宣读圣旨,可谓是给足了陆长亭这份荣耀。毕竟这一读出去,要不了半天整个应天府都能知道。 那太监念了一大段……陆长亭都纷纷无视了,直到太监停顿了一下,说:“兹特封尔为兵科给事中……” 兵科? 六科之一? 给事中他是知道的,这个官职自前朝起便有了,从前这个位置上的官员,能贴近皇帝,在皇帝左右顾问应对。唐朝时似乎还是门下省的要职掌封驳之事,封是封还诏书不行下,驳是驳正诏书之所失。这个官儿品级不大,但在明初却成为了一股相当活跃的力量。 他可处理诏旨章奏,可规谏皇帝、充任言官,还可参与议政,甚至是监督六部中央官署,考察官吏…… 这个官位说起来小,但其职权范围可一点也不小啊。 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了! 陆长亭忙压下心中的惊异,先接了圣旨。 宣旨太监冲陆长亭微微一笑,这才离去。待宣旨的人走得远了,他们方才敢大声议论起来。虽然他们还未得官职任命,想来也是到时候一同接受任命了……但他们却在面对陆长亭的时候,跟着bào发出了喜悦,都忍不住上前来对陆长亭恭贺连连。 陆长亭这会儿还处在震惊之中,只简单谢过了他们的恭贺。 吴观玄立即说要请他饮酒,陆长亭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陆长亭回到了屋子里,令三子和潇潇守住门口,不得令任何人来打搅自己。 待吩咐好了之后,陆长亭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在桌子前坐了下来。洪武帝大概完全没想过,自己就是来应天府当间谍的吧……他全然没想过自己的长子会早早病逝,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和孙子争夺位置。所以他丝毫没有提防自己。是因为那篇策论吗?所以让他全然放心地给了自己六科给事中的位置? 处理诏旨章奏,规谏皇帝、充任言官,参与议政,监督六部中央官署,考察官吏…… 这几个职权范围,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足以大做文章了。 尤其是对于原本就“心怀叵测”的陆长亭来说。 陆长亭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而到这时候,陆长亭也彻底地放心了。洪武帝果然是积攒着前头的功劳,准备给他一个大的!而既然给了他给事中的位置,那以洪武帝的脾气,就绝不可能再容忍那些举子在外胡乱抹黑。 陆长亭忽然有些同情他们。没有足够的学识,偏偏还没有个智商在线的脑子…… 想到这里,陆长亭的心情好了不少。他叫来纪紫蓝,正要让她点些饭菜去,伙计突然跑了上来:“状、状元公!您,您去门口看看……有人在等您。” 陆长亭差不多已经猜到是谁了。 怕是东宫来的人。 陆长亭快步走了下去,候在客栈门外的果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东宫里的人。 那人笑了笑,忙请了陆长亭上马车:“主子请您一叙。” 陆长亭立刻上了马车。 正好,他也好奇洪武帝是如何给他炒作的。 208.第208章 陆长亭到了东宫外,就见外面守了不少的宫人, 个个都面容肃穆, 半点玩笑也不敢。陆长亭便猜测, 洪武帝应当也在里头。陆长亭顿了下脚步,然后加快步子走了进去。 “长亭来了?”洪武帝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陆长亭大步走了进去:“见过陛下。” 洪武帝摆了摆手, 示意他不必多礼。 “长亭还有几日可清闲了。”洪武帝笑道,“再过几日,便不能如这般轻松了。” 陆长亭笑了笑:“我等这一日许久了。” 朱标在一旁笑道:“我等这一日也许久了。” 洪武帝面色更为和缓,他站起身来,yù离开东宫。陆长亭忙出声道:“陛下。可是您将我的文章放了出去?”若无洪武帝允许, 怕是无人敢作如此行为。 洪武帝顿住了脚步, 笑道:“长亭文章出色,何不邀天下人共享呢?” 陆长亭心中底气顿时更足了, 他朝洪武帝的方向躬了躬:“谢陛下。” 洪武帝毕竟年纪大了, 加上朱标身体又算不得如何好, 处理奏章事务的时间难免要花上更多。所以在看过朱标后, 洪武帝便很快离去了。 待洪武帝一离开, 殿中的气氛登时便放松了不少。 朱标示意陆长亭坐下来, 随后才问道:“我听父皇说有许多举子不满你夺了一甲头名,企图闹事?” 陆长亭心道,看吧,果然这些都掌握在洪武帝的手中。那些举子竟然还妄图闹事, 实在显得可笑了些。 “不过落榜之人心有不甘罢了。”陆长亭淡淡一笑, 道。 朱标点头:“这样的人, 也掀不起什么浪来。你过来,我听闻父皇将六科给事中的位置给了你。你可有觉得不了解亦或是不合适的地方?” 陆长亭心里一惊。这样大方?朱标这是全方位服务,力求到位啊! 敛去心底的惊讶,陆长亭问:“没觉得不合适,不过给事中是几品?”陆长亭是真不知道是几品官。毕竟官制整改是常有的事。尤其在明初,洪武帝对一些官职都进行了改动。 朱标忍不住笑了:“没想到长亭先关心的竟然是这个。”说完,朱标倒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六科给事中,从六品。” 六品官啊,职权范围还如此之宽广,对于一个刚刚踏入大明官场的人来说,已经是相当的难得了! “如何?可满意?若有不满意之处,你告诉我,我还能说动父皇变更。”朱标的口吻倒是满满的纵容。 这倒是让陆长亭觉得极为不自在了起来。 “这样便很好了!”陆长亭道。很符合他的需要,也符合他对自己的定位。只是这个位置肯定没那么好坐就是了。这会儿,陆长亭倒是有几分想念道衍了。若是道衍在身边的话,再处理起给事中这个位置上的公务,想来会更加驾轻就熟。 朱标点了点头,将点心推到了陆长亭的面前:“长亭满意便好。” 陆长亭刚捏了块点心起来,就见朱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似乎陡然变得正经了起来:“太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朱标道:“长亭,如今吕氏究竟是如何死的,白莲教中究竟安chā了多少人,都还没有个完整的结果。也许还有不少人在朝堂之中……” 陆长亭觉得这个可能xìng倒是比较小。 毕竟现在还是明初,如今能得重用的,必然都是当真得洪武帝赏识的。而在洪武帝手下的其他官员,换得那多勤啊,不是被抓去坐牢,就是被搞去流放……白莲教安chā人能追得上这个速度吗?如果是得洪武帝重用的,那么……不得不说这个潜伏期够久的,这个功夫也足够厉害的。 但陆长亭并没有出言反驳朱标,他只是静静地等着朱标往下说。 “长亭,你马上便要入朝了,许多我无法去亲力亲为的事,我想jiāo托与你。”朱标道。 陆长亭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朱标这是希望他去帮忙,将白莲教安chā在朝中的钉子都拔出来。陆长亭当然是乐意的,当然,他不是为了朱标,也不是为了洪武帝。他只是为了朱棣。 希望等到朱棣上位的时候,就没了这么些麻烦。 所以陆长亭很是干脆地点了头:“好。” 朱标放下了心,面上这才再度展露了微笑:“长亭,便要辛苦你了。” “如何能算得是辛苦?”陆长亭淡淡道:“本是我该去做的事。” 朱标面上的表情更见温和:“这不是长亭该做的,是我托付于长亭的。若长亭能圆我此心愿,我定然重谢长亭!” 陆长亭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只听朱标又道:“长亭也不必如此生疏。我早便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1 章 过,你既然称老二与四弟为兄长,便也可称我为兄长。” 陆长亭心说,太子和王爷能一样吗?任哪个白身也不敢唤太子为“兄长”,这不仅是身份卑微所带来的不敢唤,此举从礼一道上来说,也是违背了规矩的。 “怎么?长亭可是有其它的考量?长亭全然不必在意。”朱标道:“长亭若是不嫌,私下唤我便好。” 陆长亭微微一怔,随即点了头,道:“大哥。” 朱标脸上笑意更浓,道:“长亭真乖。” 这句话一出,倒是叫陆长亭觉得脸上发烧了,朱标这等亲近、甚至如同哄小孩的口吻,让陆长亭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幸好,朱标很快就掠到了别的话题上去。 朱标的执政理念虽与洪武帝有所出入,跟朱棣更是大有不同。但这并不代表朱标在政事上便是个愣头青了,相反,他为人老练得很。三言两语便与陆长亭说清楚了六科职权所在,并点到了陆长亭应当做什么,又应当规避什么。 待说完这些,朱标方才道:“不过长亭行事也不必如何循规蹈矩,只要不是什么捅了天的大事,便都是有法子解决的。”言下之意便是,你哪怕闹出点麻烦来,也有人在你后面收拾烂摊子。 陆长亭这下是当真受宠若惊了,朱标这样的承诺可真敢做啊!自己真捅出什么烂摊子来,他都敢收? 陆长亭犹疑地看着他:“太子如此说,我是会当真的?” 朱标点头,给了陆长亭肯定的目光。朱标清瘦了不少,目光肯定的时候,看上去倒是精神了许多。 陆长亭轻笑一声,将手里快被捏烂的点心扔到了一边去,又换了一块好的捏在手里,慢条斯理地咬上了一口,同时从善如流地改了口道:“大哥那是不知晓,我是个何等小心眼儿的人。” 朱标似乎来了兴致,换了个姿势,道:“哦?如何小心眼儿了?” 陆长亭又咬了一口点心,等咽下去以后方才开口道:“别人说了我坏话,我是要记仇报复回去的。”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无何不妥之处。” 陆长亭微微惊讶,没想到朱标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记得朱标可是相当仁慈的,导致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快认为朱标是个圣父了。不过……陆长亭微微垂下了目光。不过他也没有有恩报恩。若是惦记朱标予他的恩情,他便应当阻拦朱棣了…… 若是、若是朱标尚在一日,便不会有靖难之役。 这已经是陆长亭心底所能作出的最大承诺了。 毕竟等到朱允做了建文帝,朱允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削去叔叔手里的权利,朱允与叔叔们之间的矛盾是不可消减的,在这个矛盾之下。朱棣不可能不动。 以朱标的xìng子,或许他能活到做皇帝时,哪怕知道了他与朱棣的关系,应当也不会横加chā手。 只是历史上会少了明成祖这样的伟大帝王。 陆长亭忙将这些繁乱的思绪都压了下去。 现在朱标还活着,便不要想那么多了。 “大哥如今身体如何?”陆长亭突然问。 朱标一怔,移开了目光:“近来身体渐佳,长亭不必忧心。” 只一眼,陆长亭就看出来他在说谎,若是当真身体渐渐转好,朱标的表现绝不会是如此。但陆长亭也没有立即戳穿,朱标既然在极力遮掩,那么说明他不愿意被外人知道。 陆长亭转了话茬:“皇太孙近来如何?” “他不似我,身体强健得很,近来身量也越发地高了。”朱标说完顿了顿,突然道:“长亭许久不曾见他了吧?”说完,朱标看向了身边的人:“去,去将皇太孙请来。” 陆长亭愣了愣。这给他营造的面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就因为他许久未见朱允,便将这位皇太孙请来了?不知道的还当他更加大爷呢! 然而朱标的命令已经下去了,宫人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躬身退了下去,似乎真去请朱允去了。 陆长亭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洪武二十一年,到如今竟然已有十一岁了。时光走得可真是一点也不满啊,他初见到朱允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前呼后拥的小孩儿,如今怕是已有少年模样了。 不多时,便听殿外宫人道了声:“皇太孙。” 脚步声在殿中响起,陆长亭朝门边看去,就见一个身量修长的人影往里头走了进来。果然是身量长了不少……虽然还未走近,但陆长亭已然从他身上看出了些,和朱标极为相似的东西。至少气度已有两分。 陆长亭站起了身。 朱标却伸手将他按了下来:“在东宫便不必如此了。” 陆长亭犹豫一下便也就遵从了。他骨子里到底还是个现代人,能避免这些过于繁杂的礼节那自然是最好的。 “父亲。”还未到变声期,朱允的嗓音还带着青涩稚嫩的味道,细声细气,倒是显得文弱极了。 “皇太孙。”陆长亭唤了一声。 朱允的目光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陆先生?” 陆长亭微微一挑眉,朱允竟然还记得他?要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忘记那些只匆匆见过几面的人了。 陆长亭倒也不想想,自己这张脸,足够令人多么的过目不忘。 “坐。”朱标道。 朱允点了点头,瞥了一眼陆长亭,倒是显露出了些拘谨来,反倒不如幼时更加大胆和天真了。朱标低声问了他些课业上的事,陆长亭便漫不经心地坐在一旁食用点心。只是朱允似乎频频朝他看来,陆长亭不得不会回望了过去。 等他回望过去的时候,朱允却又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是什么意思? 陆长亭陡然来了兴致,便干脆一直盯着朱允,目光晃都不晃一下。 朱允似乎更加紧张了,甚至在与朱标说话的时候不慎说错了词都没注意到。朱标倒是发觉到了朱允的紧张,他不由得出声问:“怎么了?” 陆长亭淡淡笑道:“想来是因皇太孙许久不曾见我,乍一见到觉得有些陌生吧。” 朱允却是立即道:“不陌生。” 陆长亭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陆长亭突然顿了顿,他怎么觉得朱允瞧上去有些奇怪。不是别的,是气场的问题。对于他这样惯来观气的人来说,这一点落在他的眼中便尤为明显了。 “皇太孙莫动。”陆长亭突然道。 朱允僵在了那里,还真不敢动。 “怎么了?”朱标皱起了眉:“长亭,可是允身上有何不妥之处?”话说到这里,朱标的声音里已然带了两分戾气。显然他已然想到了风水方面,毕竟陆长亭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还能是什么地方? “莫急。”陆长亭低声说完,站起身走到了朱允的身边。 朱允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僵硬极了,似乎连手脚都不敢乱放了。陆长亭站到了他的背后,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朱允本能地抖了抖,就想要将陆长亭甩开。但如今陆长亭手上的力气可不小,他一手将朱允用力按住,一边微微附身去看朱允的脖颈。 朱允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无助地看向了朱标:“父亲……” 朱标只能哄道:“先听从长亭的。” 朱允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陆长亭抬手用指腹按了按朱允的脖颈:“你这里舒服吗?” 朱允迷茫地看了看陆长亭:“什么?” 陆长亭更用力地按了一下,朱允突然惨叫了一声,声音响得令朱标陡然变了脸色,朱标当即冲了上前扶住了朱允,连手边的茶碗都打翻了。 宫人们,殿外的侍卫们几乎一拥而上。 还好朱标还保持着理智,忙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陆长亭松了手,伸手捏住朱允的下巴,让他转过头来。 朱允已经是满头大汗,脸色发白,身体都还不自觉地颤了颤。陆长亭低声道:“请个御医来给他看一看。” “御医?”朱标一怔:“难道不是风水之故?” “也与风水有几分关系,但这……还是得请御医。”陆长亭摇了摇头道。 朱标对陆长亭的话丝毫不作怀疑,立即就让宫人去请御医了。御医哪里敢怠慢东宫?很快便有两个年纪不小的御医,腿脚轻快地一路小跑了进来。 “太、太子殿下,皇太孙。”两人先行了礼,而后才问道:“可是太子身体有恙?” 陆长亭chā了嘴:“过来瞧一瞧皇太孙。” 那两人转头看了看朱允,困惑道:“皇太孙身体康健,并无不妥之处啊。” 陆长亭淡淡地重复道:“过来瞧一瞧。” 朱标低声道:“过去。” 见朱标神色严肃,那二人也不敢怠慢,忙蹭到了陆长亭的身边去。陆长亭让出了位置,指了指朱允的脖颈:“你们看一看那处可有什么不妥之处。”说罢,陆长亭便yù往朱标身边走。 朱允似乎有些紧张和恐惧,陆长亭刚一动,他就立即伸手一把抓住了陆长亭的手腕。 陆长亭愣了愣,瞥见朱允生涩的面孔,倒也不好再动,便任由朱允抓着了。 那两名御医眉头紧锁,伸手摸了半天,抬起头来道:“这……这什么也没有啊。” 陆长亭皱了皱眉:“你们难道没摸出来,皇太孙的后颈处有异物吗?” 御医惊讶不已:“后颈怎会有异物?” 朱标脸色也变了,但他却没有急着出声,反而极为耐心地等着御医再度对朱允的后颈进行检查。陆长亭这时候也察觉到朱允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陆长亭用指尖拍了两下朱允的手背,朱允的情绪这才平复了许多。 过了会儿功夫,两个御医直起了腰,面色惊异:“殿下……” “如何!”朱标立即出声问。 “确实……皇太孙体内确实有异物!但,那东西着实太过细小,尚且难以摸索到,要取出来,那便更为不易了。”御医叹了口气道。面上神色也颇为畏惧。毕竟他们是常负责东宫的,这太子的身体尚且未曾调养好,皇太孙的身体便又出了异状,他们这不是将自己的头往陛下手底下递吗? 陆长亭chā声道:“开刀。”竟是分外冷静。 御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是不敢接话。 古时也有人开刀救命。但他们却不敢…… 这手底下的是皇太孙呢,手若是一抖,那还了得?谁也担不起这个罪责! 209.第209章 陆长亭当然不会逞能地嘴一张, 说:“我来!” 他并非医生,开刀是不擅长的。 陆长亭看向了朱标,朱标对陆长亭的信任已经到了极度可怕的地步,他当即下令道:“开刀。” 两个老御医的脸色霎时就白了:“殿下, 此事、此事老臣不敢擅动啊……” “如何算是擅动?这是本宫的命令。”朱标面色一肃,姿态冷厉得不容人反驳。那两名御医大约是从来没见过朱标这般模样,乍一见还被镇在了当场。 其实朱标的心态再好理解不过,他只是不愿朱允再步上吕氏的后尘,因而此时半点也不愿意耽搁, 哪怕开刀听上去是那样的荒谬……毕竟刚才都已经证实了朱允后颈内的确有异物不是吗? 老御医跪倒在了地上, 苦苦求道:“请太子殿下三思啊!” “尔等无须再言!”朱标的态度难得如此坚决而冷硬。 老御医只得咬了咬牙,搀扶着站起身来, 然后朝陆长亭投来了恨恨的一瞥……若非此人怂恿胡言,太子又怎会下此命令? 陆长亭根本没将他们扎人的目光放在心上,陆长亭瞥了一眼朱允, 见朱允极为紧张,淡淡出声道:“拿纸笔来, 我为你们画个图。” “什么图?”老御医皱眉问, 看向陆长亭的目光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不信任。 “那些东西大致分布的方位图,你们摸索到一个, 应当就能推测到其它的存在。”陆长亭淡淡道。 老御医陡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此物不止一个?” “自然不止。” 那头朱标闻言脸色更冷,而朱允也不自觉地再度绷紧了身体。 老御医神色变幻了好几次, 最后他们盯着陆长亭长叹道:“看来是我们看走了眼, 没成想到公子原来是个有深厚医术的!请公子指点……” 陆长亭嘴角抽了抽, 还是出言替自己辩解道:“我并非有深厚医术,只是恰好知道这个是怎么分布的罢了。” 老御医闻言,看着陆长亭的目光登时变得怪异了起来,就像是在问:难不成这些异物是你放进去的? 陆长亭只得再度道:“我只是略同风水而已。” 老御医心中暗道,原来是神棍。 陆长亭没理会他们,低头挥笔,迅速画出了脖颈的轮廓,然后提笔在上面点了几点,随后将纸jiāo给老御医:“这是大致位置,你们可照着摸索那异物。 老御医将信将疑地接了过去。 朱标道:“就按照他说的去做。” 太子都已然发话,纵使他们心底再有迟疑,也不得不如此去做。他们也只能在心中自我安慰,这命令乃是太子下的,这图乃是这人画的,无论如何这后果都怪不到他们的头上去。如此,两位老御医才觉得胸中安心舒畅了许多。 他们令人取来了手术刀。 此时手术刀是有的,他们也懂得使用前先行火烤借高温消dú。 只是这时候可没有麻醉。 陆长亭看着朱允以ròu眼可见的幅度微微颤抖了起来,陆长亭重新走到朱允的身边,一把握住了朱允的手,朱允那微微发白的脸色这才渐渐开始恢复了血色,而他颤抖的幅度也很快得到了控制。 老御医虽然都心颤得很,但握刀的手却是稳极了。 他们面色紧绷,迅速下了手。 一处、两处…… 他们按照陆长亭的图纸寻找,而后意外地发现,竟然的确是如此!这人难道生着一双透视眼吗? 他们额上渐渐渗出了汗,但却不敢抬手去擦。 直到最后完成,老御医长舒一口气:“好了。” 陆长亭从脸色发白的宫人手中接过了小托盘,没了他的支撑,朱允一下子软软地靠在了椅背上。到底还是个孩子,骤然遇到这样的事,心底肯定是害怕的。 陆长亭都忍不住暗暗道,幸亏站在这里的是朱标,若是洪武帝站在这里,都肯定不会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2 章 他如此乱来。 老御医躬身道:“殿下,臣等这便为皇太孙上yào包扎。” 朱标“嗯”了一声,也顾不上去安慰儿子,他的目光全落在了陆长亭的身上,眼底的急切显而易见。陆长亭端着托盘放到了他的跟前:“看,就是这些东西。” 朱标低头去看,托盘里垫着白色的绒布,因而上面那些细小的金色东西,格外的显眼。 “这是……断针?”朱标盯着托盘喃喃道。 陆长亭点了点头。 从朱允后颈处取出来的,正是细如牛毛的金色断针,哦不,与其说是断针,倒不如说是针尖。全部都只取了针尖的部分,所以极为短小且不起眼,金银是软的,又不会生锈,放入体内不会酿成大祸,但若是人从外部用力按压,自然疼痛难免。而陆长亭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些东西,是因为他瞥见有一点金光从朱允后颈闪过,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陆长亭太信任自己的眼力了,再加上朱允身上气场明显有不对劲的地方,陆长亭哪能还不发现呢? “这些……能做什么?”朱标咬着牙问。这个温和的男人露出了冷厉的一面。 都是老朱家的种,朱标怎么会永远那样温和无害呢?他骨子里当然也是存着利刃的。 陆长亭捻了一根起来:“六根金针……锁气用的。” “锁气?” 陆长亭点了点头:“人有气,物也有气。人之气若长期锁闭,便会积郁不通,六窍堵塞,常年发展下去,必然情绪压抑,身体渐衰……”说到这里,陆长亭猛地顿住了,他陡然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朱标见他突然不说话了,还不由追问道:“长亭?还会如何?” 陆长亭咬了咬舌尖:“……这些,在皇太孙身上都不曾见到。” 朱标松了一口气:“必然是父皇龙气佑了允,所以才……” 陆长亭摇了摇头:“不,不是。是……”陆长亭突然觉得这个结果令人有些启齿,但他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是皇太孙很有可能只是被作为媒介。” 毕竟朱标应当知道真相。 210.第210章 “媒介?”朱标先是一怔, 似乎还没能反应过来。但朱标本身是聪明的,很快他就恢复了面色,并且示意那两名老御医:“你们可以走了。” 老御医巴不得快些离开, 毕竟今日所经历的实在太可怕了些,他们绝不想再有第二次! 那可是皇太孙的xìng命啊,谁担得起? 等老御医一退下,朱标又道:“你们送皇太孙回去歇息。” 朱允这才渐渐恢复了面色,他犹豫地看向了朱标, 似乎有些不大愿意走。但这时候的朱标态度异常的坚决,他冷声道:“下去。” 宫人们低下了头,战战兢兢地送了朱允出去。 太子少有脾气发作的时候,但一旦发作起来, 便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因而还是规矩些好。 很快, 殿中便只余下了陆长亭和朱标。 朱标哑声道:“长亭这是何意?” 陆长亭看了看他面上的神色,估计朱标心里应当已经有数了, 只是此时还不愿立即承认,非要从他口中听见肯定的话而已。陆长亭抿了抿唇:“已故的太子妃……” 只是陆长亭刚开了口, 朱标似乎又不愿听下去了,他低声打断道:“好了, 我知道了。” “还有……” 朱标再度打断了陆长亭:“我知道了。”只是这次朱标的声音里更多了几分颤抖的意味。 陆长亭一时间没有再急着开口,毕竟这个冲击的确足够巨大了, 而朱标挥退所有人的考量, 陆长亭也是能理解的。人多口杂, 若是传出去有人在皇太孙身上做文章,借此谋害太子、太子妃……哪怕众人都知道这是歹人做的手脚,但朱允身上也始终会挂着污名,从此挥之不去了。朱标膝下仅余朱允一子康健,又是嫡长,他怎么能容忍朱允身上留下如此污点呢? 朱标一直不开口,陆长亭便静静地陪在一旁,也不再开口说半个字。 直到陆长亭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终于听见朱标开口了:“长亭……”朱标的声音带上了怅惘的味道:“此事,你便不要与外人道了。” “若是皇上……” “父皇那里,我自会去说。” 陆长亭点了点头:“此事我不会说出去。”连朱棣,他也不会说。 朱标点点头,这才放下了心。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朱标方才问道:“这对允可有什么妨碍?” “会有,但不多。只会随着日子渐长,危害渐渐增大……” “那该如何挽救之?” “金针取出来便不会再有危害了。”陆长亭淡淡道。 朱标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却是全然没问他自己该怎么办。陆长亭张了张嘴,忍不住道:“您……”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朱标却是对此闭口不谈。陆长亭当然也不好多事,只能闭了嘴,也许……也许朱标心底已经有别的打算了。 “此次还得多谢长亭,若无长亭……”朱标叹了口气:“还不知道该是何等境地呢。” “分内之事。”陆长亭也觉得有些惋惜。早在他发现太子妃寝殿,没有气场镇宅的时候,就该反应过来是有人用了锁气之法。气不通,寝殿成死地,太子妃日日居住于此,自然大受妨碍。那时他半点也没联系到朱允身上去。他找遍了寝殿,再没发现一丝可疑之处。后来也少有见到朱允的时候,便更不知道其中手脚…… 等如今再发现…… 这小小风水物已然对朱标形成极为强烈的影响了。 哪怕是洪武二十年时发现或许都还好上许多……只那时,他本是要去见朱允一面的,后来似乎是被洪武帝叫走了,等再见朱允,便已是今日了。 当然,此时再作假设也无用了。 “去吧。”朱标道:“回去好好歇一歇,过几日便要如父皇所说,没这般的清闲日子过了。” 陆长亭点点头,起身拜别了朱标。 朱标需要时间来冷静,他没必要还凑在朱标跟前,反倒惹人不快。 等出来之后,陆长亭方才觉得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明知道朱标的死期,但却无能为力,这种滋味儿也着实不大好。如今朱标的身体已经到了几近残破、难以补救的地步了。何况以他的观察来看,朱标怕也未必有强烈的求生**,在如此条件之下,朱标怕是依旧要走上英年早逝的道路…… 想到这里,陆长亭心底还难免有些难过。 太监送着陆长亭出了皇宫,等距离这座巍峨的皇城越来越远,陆长亭心底的难过才褪了个干净。 等回到客栈中,别的举子都异常欢喜地与陆长亭打了招呼。毕竟待到以后做了官,还能否这样轻易地攀上关系,那可就不好说了。还是此时相jiāo最为划算…… 只是陆长亭此时没甚心情与他们闲谈,匆匆打过招呼后,陆长亭便回到屋子中。而这时候,潇潇跟着进了门,尔后从怀里掏出了东西来:“公子,主子的信。” 陆长亭心底的那点儿负面情绪登时更是消失了个干净,他伸手夺过了潇潇手里的信:“多谢!” 潇潇不敢应这声谢,忙躬了躬腰,规矩地退了出去。 “对了,秦王不曾回信吗?”陆长亭问。 潇潇道:“不曾。” 陆长亭心底倒也不算如何失落,毕竟他与朱确实有许久不曾联系过了。此时自然还是四哥的书信更为重要! 陆长亭在桌案前坐下,拆开了朱棣的信。 “长亭在应天可安好?” “怎么寄了两封信前来?我闻后者纸上有淡淡yào香,长亭可是病了?病得严重吗?若是严重了,四哥便立刻往应天来……” 开什么玩笑! 藩王是不能擅自离开封地的!历史上朱便是因为擅离封地而被朱元璋降罪! 陆长亭继续往下看去,洋洋洒洒几百字,便多是告知与陆长亭满腹思念之情了。 “与长亭分别几月,着实叫四哥思念不已。被子硬冷,长亭怎舍得让四哥一人孤枕而眠?” 孤枕而眠四字力透纸背,陆长亭总觉得这四个字背后还带了点儿不可说的暧昧意味。陆长亭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但是他却又忍不住将纸上内容反复看了几遍,方才让纪紫蓝进来研墨备纸笔,而后提笔写下回信。 陆长亭当然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在喝yào,他便说了,那是纪紫蓝熬的yào,只是自己不慎将yào洒上去了,然后告知朱棣不必来了……其实陆长亭也没想到,朱棣竟然会注意到纸上带了yào味儿。当时陆长亭没有换纸,一是觉得重写便没了当时的心境,二则是他不想显得太过郑重,所以就就着那纸写了…… 倒是让朱棣多担心了一场。 陆长亭生怕让朱棣久等,忙将书信jiāo给了潇潇:“送出去吧。” 潇潇点了头,揣着书信就出去了。 陆长亭站起身来,纪紫蓝忙上前收拾好了桌案。 “我休息一阵,让人莫要来打搅我。”陆长亭吩咐下去后便进了里间。 纪紫蓝点点头,和三子一同退了出去。 一收到朱棣的回信,陆长亭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若是能回北平,他便要将应天府举子闹事讲与朱棣听,让朱棣更深入地感受一下,cāo控舆论是何等重要的事。若是容那些举子就这样煽风点火下去,谁人都知道那后果必然是可怕的…… 固然百姓是无法与帝王作对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你可以杀人,可以杀了所有不听从你、诽谤你的人,但若是能用更好的方式去解决,那不是更好吗?名留青史时,也可避免留下残暴的名声。 他不仅要推朱棣走上历史轨道,成为一代雄伟帝王明成祖,他还要牢牢维护住朱棣的名声。 如此想着,陆长亭才缓缓睡了过去…… 不久,吴观玄与施显在陆长亭的屋门外撞到了一处。 施显低声问:“吴公子也是来见陆公子的吗?” 吴观玄点了点头。 “两位请回吧,我们公子正在歇息呢。”三子笑着道。 吴观玄倒也没有要强硬闯入的意思,他道了声打扰便离开了。倒是施显踌躇了一会儿方才离开。等他们走了,三子便忍不住与纪紫蓝道:“咱们公子就是出色!这等人中龙凤也偏要来与公子亲近……” 纪紫蓝淡淡一笑,却是没有搭腔。 这姓吴的,倒是知道恰如其分地示好! 没几日,众人都得了官职的安排,新科进士们在大殿上拜谢了洪武帝。其中施显、吴观玄等人在新科进士中显得格外出众,他们都得了不错的官职,入了相当有前途的部门。只可惜,陆长亭一心想在洪武帝跟前做个孤傲的臣子。一个孤傲的臣子怎么能够处处逢源呢? 等到他们都得了官职以后,被带回到府衙去的举子们这才被放出来。 此时应天府都流传着新科进士们的故事,其中以讲述陆长亭事迹的为最多,当然还不乏吴观玄、施显等人的事迹……而施显金殿逆袭的故事也打动了不少人,一时间广为流传。当这些举子一出来,听到的便就是这些故事。 他们心中如何能平静?如何能不嫉妒?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越听越觉火起,恨不得立即冲进客栈中去打砸一番才好。 但如今不少中了进士的人都已经得了官职,该去外地的便收拾包袱,拿上任书往外地去了,而留在应天做官的,也都有了自己的宅子,没有宅子的还能蹭一蹭员工宿舍。 这些举子又上哪里找人去呢? 眼看着他们便该离开应天了…… 如何能咽着这口气,灰溜溜地离去呢? 他们不忿地为自己辩驳,斥责那陆长亭:“他得了一甲,乃是徒有虚名” 然而话还没说完,店中小二便抽走了他的碗碟:“今日便不做你等的生意了,快快走吧!瞧你们也是读书人的模样,怎么还在此抹黑状元公呢?快走快走!”小二极为不耐地催促道。 举子们看了看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顿时面色发白。 不远处也有一桌举子,同为未能中进士的。其中边有人当即笑道:“我们虽然未能中得进士,但我们却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究竟何等本事。没中,那便是自己学识不精,怎能怪人家头名使了手段呢?这便是,摔了一跤还怪地不平!哈哈哈哈……” 那桌其余举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边的举子们哪里不知这是在嘲笑他们,当即脸上涨成了猪肝色,却都说不出半句为自己辩驳的话来。 “若是换了我见着这等寡廉鲜耻之辈,定然是忍不住要斥责批判的!这等人,哪能与我们同称为读书人呢?” “正是,正是!” “你们可知道如今那陆公子做了什么?” “什么?” “六科给事中,天子近臣啊!” “着实优秀啊,实令我等羞愧啊……” “哈哈,过上两年再赴应天便是!” 这桌举子面色更加难看,就跟打翻了七彩染缸似的,他们再也坐不下去了,尤其当周围其余客人还朝他们投来目光时,他们便觉得那些都是嘲笑…… 他们匆忙起身,赶紧往门外撤了出去,连带翻了凳子都顾不上了。 当日,这些人便从应天府中消失了。 陆长亭当时正在参观自己的新宅子,三子说门外来了个人。陆长亭出去一瞧,来的乃是东宫的人,那人盈盈笑道:“陆公子,主子让小人来向陆公子传达一消息。” “什么?” 只见那人微微凑上前来,陆长亭便从他口中得知了那些举子从应天灰溜溜地离开了。 陆长亭有些想笑,还当他们有如何“傲骨”呢,这便受不住了?不过也幸而这些人跑得快,若是再胡搅蛮缠下去,他们想要这样轻松地离开应天,怕是就难了。 这些搅乱的一走,陆长亭便也轻松了不少。 很快,他就开始了自己正式的上班生涯。 六科乃是个完全独立起来的机构,加上职权极大,想象中的职场问题并没有降落到陆长亭的头上。能在六科当差的,有年近花甲者,有年近不惑者,而其中年轻的也不过正当而立之年。陆长亭的出现,便是为沉闷而刻板的机构里带来了一股清流。 陆长亭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3 章 着众人惊诧的目光,踏入了兵科。 “是个清俊后生!”六科中的前辈瞧了瞧他,出声夸道。 陆长亭淡淡一笑,不谄媚,也不怯弱,显得比他这个年纪要更见稳重得多。 六科前辈似乎很是欣赏他这副姿态,脸上纷纷挤出了笑容来。 有他们有意照拂,陆长亭很快就适应了兵科。 到出了六科,见到别的官员大臣,也纷纷对自己露出笑容来,陆长亭才陡然反应过来,恐怕这些人早已听说过自己的名字了。之所以待自己如此温和,多半是根据洪武帝对自己的态度而决定下来的。 背靠大山好行事啊! 陆长亭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这种优待。 洪武二十一年,洪武帝裁撤了锦衣卫,将刑具纷纷销毁,案件全部移jiāo给了刑部。这比陆长亭记忆中似乎推迟了一年。这是洪武帝为儿子铺路,开始做的另一手准备。 陆长亭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姓张的。 锦衣卫裁撤以后,不知他又去往何方了。 当年他还想着,能让锦衣卫欠了自己是件好事,谁知道他才刚到应天,锦衣卫便被裁撤了,这个时间卡得真是叫人无奈。 陆长亭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快了啊…… 历史上朱标于洪武二十四年病逝,……朱于洪武二十八年病逝。陆长亭轻叹了一口气。朱标他是拦不住了,但还有个朱呢。 …… 天色渐沉,陆长亭往宅子的方向缓步走去,身边还跟了三子和潇潇二人。之所以他会回得这样晚,是因为朱标又将他叫到了东宫。 这几日都是如此。 朱标始终放心不下朱允的身体,便日日都要将陆长亭唤去,让他给朱允瞧一瞧,一来二去,朱允在他跟前倒是又恢复了自在的模样。 如此一来,每日归家的时候便晚了许多。 陆长亭抬手揉了揉臂膀,六科权力大,但事务也多,他连锻炼一下筋骨的时间都没了。明朝的公务员真是苦到令人发指啊! 若是等朱棣坐上了那个位置,他定然要出言建议,让朱棣改一改这工作制度! 为国家工作的公务员福利若是过于低下,谁还有激.情工作啊?不能个个都用爱发电啊! 一边腹诽着,陆长亭便走到了宅子门外。 纪紫蓝和纪韵在门外打着转儿,看上去似乎有些焦灼。陆长亭仔细看了看,门外似乎还站了几人,其中一人身影瞧上去还颇有些眼熟。 陆长亭加快了步子,走上前去。 “二哥?” 站在中间的男子穿着绯色袍子,面容英俊,可不正是朱吗? 朱一把捂住陆长亭的嘴,先将陆长亭拖进了门。 211.第211章 待进了门后, 三子和潇潇便立即将门关上了。这厢朱也才松开了手,陆长亭立刻转过身, 一把抓住了朱:“二哥怎么会在这里?” 朱反抓住了陆长亭的手腕,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问道:“长亭感觉如何?” “什么?”陆长亭一怔,“我感觉很好啊,二哥你……” “我接到你的信了。”一边说着, 朱一边握住了陆长亭的手, 带着他往前走去, 倒是颇有些反客为主的味道。 陆长亭这才陡然想起……既然朱棣都注意到了他那信上的yào味儿, 想来朱应该也闻见了。当时他还想着怎么不见朱回信呢,不过之后事务繁杂, 他就将此事抛到脑后去了。怎么也没想到,朱竟是计划着往应天来了! 陆长亭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正犹豫的时候,朱已经揽着他入了厅堂。 “长亭前些日子病了?”朱问。 果然是为了这事!不过陆长亭心底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朱擅离封地来到应天,就是因为从信上嗅到了yào味儿吗?朱不可能如此冲动吧…… “没什么事,就是在考前有些紧张,太子便让御医给我开了服yào。”陆长亭笑了笑,道:“就是在写书信的时候,yào刚好被端上来, 我就不慎碰洒了些。” “原来是这样!你倒是叫我好一阵担心, 还当你在应天受了欺负, 都受伤到需要吃yào的地步了。我又知你xìng格高傲, 若是吃了苦肯定是不肯说的,那书信里瞧不出什么来。我便只有亲至应天来瞧一瞧你,方能放下心了。”朱说着便自己先落了座。 三子等人跟进门来,都有些忐忑不安。毕竟他们可没接触过这位秦王,此时便生怕出了错,惹得秦王不快降下罪来。 陆长亭让他们去泡茶、买点心,就这样把他们打发走了。 陆长亭刚购置宅子不久,宅子里还没什么下人。陆长亭不喜欢有太多人围在身边,何况人一旦多了,某些不好的心思就难以避免了,如何分辨下人的好坏也是个麻烦事。既如此,便干脆做个没什么人伺候的“清官”。 所以等三子等人一走,宅子里便登时显得空dàng安静了下来。 这时候陆长亭才脸色微变,低声道:“二哥难道不知擅离封地会引出什么麻烦吗?” 朱敛去脸上的笑容,淡淡道:“我自然知道。” 陆长亭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突然反应过来:“二哥来应天可还有别的事?”朱的担忧不似作假,一时冲动会往应天来也许是有可能的。但是朱现在还能如此镇静,想必对于他来说,这一遭走得是极为值得的,那朱此来应当还有别的目的吧。 朱笑了笑:“被你瞧出来了。” 许是因为两人关系的确分外亲近的缘故,朱也并不作隐瞒,他支着桌面,凑近道:“我初时是真心担忧你的身体,便想也不想就从封地赶来了。但我身边的人倒是提醒了我,这路途漫漫,等我到的时候,你怕是已经好了。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了,那便要到应天来看一眼才能放心。” 陆长亭眨眨眼,心下还是比较感动的。哪怕朱此行已经有了别的目的,但朱的感情并不是作伪。 “长亭,我问你。”朱的话音陡然一转。 “嗯?”陆长亭诧异地看向了他。朱要问什么? “大哥近来身体如何?”朱问。 陆长亭怔了怔,若是关心朱标的身体,他大可写家书递到宫中去啊,为弟者给兄长写去关怀的书信,不仅没有不妥,反而会引天下人歌颂其兄弟友爱。可朱却是问到了他这里来……这不得不让陆长亭多加思索了一阵。 根据他对历史上秦王这个人物的了解,加上其它多多少少的一些野史传说……他是不是可以推断,这已经是朱显露出自己野心的前奏了? 一旦等到朱标离世,洪武帝企图扶持朱允上位时,朱的野心便会彻底暴露出来。 当然,这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毕竟朱棣之后不也心怀野心吗? 就算朱和朱棣不为自己打算,他们的手底下人也会有此谋划,然后竭尽所能地劝自己的主子一争。 这没什么奇怪……只是朱一来,便再一次提醒了陆长亭,时光过得何等的快,一转眼,竟是进入到这个阶段中来了。如今回想一下,都仿佛昨天还是在中都时似的。 “怎么?不好回答吗?”朱问。 陆长亭摇了摇头,道:“太子身体尚好。” 朱点了点头,倒也没对这个答案生出什么失落遗憾来,他笑道:“听闻长亭中了一甲头名,其中可也有二哥一份功劳啊?” “自是有的!”陆长亭点头。 “那这几日长亭便好生陪一陪我,便当做谢我了。” “二哥还要在应天作停留?”陆长亭暗暗皱眉。虽说锦衣卫已经裁撤了,但洪武帝也不至于眼瞎到,二儿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几天都没知觉。 他很高兴能见到朱,但却丝毫不希望朱因此而受到责罚。 只是陆长亭也清楚,他劝不了朱。朱是受宠的二儿子,生来天之骄子,没有朱标的温雅和善,朱身上傲气更多。叫他来了应天便立即离开,朱不大会按照如此去做。 “这是自然!”朱道。 果然如此。 陆长亭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可后果……”陆长亭还是出声提醒道。 朱摆了摆手:“这等后果能算得了什么?” 果然是丝毫不放在心上。陆长亭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也知道,洪武帝对朱的宠爱是实打实的,所以哪怕朱被抓了个现行,也不会有什么大事。陆长亭也不好再劝,便干脆不说了,只默默计划起,该如何提醒朱几年后小心身体,千万不要如历史上那样英年早逝。 朱笑着道:“许久不曾与长亭见面说话了,有时好不容易见了你,老四还凑在你身边,实在没趣!今日长亭便和二哥抵足夜谈如何?” 不如何。 陆长亭也很无奈。 他如今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然不能再如过去那般,哪怕他和朱之间半点暧昧也无,但总归要注意一二的。毕竟陆长亭默默想象了一下,若是朱棣和程二睡一张床,哪怕明知道这二人半点关系也无,他心中定然也会觉得不痛快的。 于是陆长亭直接了当地拒绝了。 朱面露憾色,随即颇为不高兴地道:“……难道是老四特意叮嘱了你什么?” 陆长亭愣了愣:“什么什么?” “老四倒是会拈酸吃醋。”朱轻嗤道。 陆长亭:“……”好吧,朱早就怀疑他与朱棣的关系了,所以此时说出这话来,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朱见陆长亭一脸说不出话来的表情,立刻识相地闭了嘴,还改口道:“也是,长亭长大了,不似小时候那般了,可以与二哥同榻而眠了。” 陆长亭无奈地笑了笑:“是啊,长大了,也不似幼时那样畏寒了。” 不多时三子等人回来了,赶紧张罗上了点心、茶水,纪紫蓝和纪韵便去张罗饭菜去了。 朱嫌弃地打量了一眼他们几人,道:“你这宅子里便没几个像样的人吗?” “他们都是四哥的人,哪里不像样了?” 朱嗤道:“正因为是老四给的,所以才不像样。明日出去,二哥便给你买几个像样的奴婢回来。” “二哥,我明日该去当值。” 朱惊道:“这便做官儿了?”惊讶过后,朱又大声笑了起来,还一边拍着陆长亭的肩膀道:“长亭果真是长大了,也出落成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了!” 听朱口吻自豪,陆长亭心底一软。 “是啊,如今在六科做给事中,官儿倒是不大,从六品矣。” 朱笑道:“不小了不小了,长亭果真有本事!你年纪轻轻便入了六科,可有人给你委屈受?” 陆长亭摇了摇头,道:“哪里有人给我委屈受呢?六科中的同僚都多是和善之辈,对我提携有余,何来欺侮。” “那便好!那便好!”朱似乎是真的高兴极了,连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明明自己身为大明手握兵权,掌一方军政的王爷,听了个从六品的官名,还乐得仿佛自己也升官了似的。 “若是有人不识趣,你便令人送信与我就是。哦,对了,之前送信的乃是老四府上的人吧?” 陆长亭点了点头,心说就算给你送了信你也赶不及啊。 “不用他了,二哥留个人给你,你日后寻这人便是。若是在应天有了什么急事,告知此人,他自然会动用应天秦.王.府的力量来为你办事。” 陆长亭这下是真惊讶了。竟是这样舍得啊? 陆长亭点头应了:“那二哥的好意我便接下了。”毕竟日后若是真有什么急事,自然还是找朱的人更为稳妥。 朱这才笑了:“这样才好,就算将老四气死了,你也不许将人还回来。” 陆长亭:…… 212.第212章 朱果真执拗地留了下来, 他日日出入陆长亭的宅邸,初时还会小心翼翼些, 但朱怎能容忍这般谨小慎微?后头便无所顾忌起来了。 陆长亭看在眼里,总觉得头上悬着的那把剑就快掉下来了。 果然,等到这日陆长亭再进东宫,朱标便笑着问:“老二是不是打封地上回应天来了?” 陆长亭乍然听到这句话, 还差点将手里的东西都打翻。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陆长亭将手里的东西放好,点了点头道:“是回来了。” 朱标低声笑骂道:“老二也太妄为了些!回来的时候倒是偷摸摸的,没几日就不作遮掩了, 这是等着别人去寻他错处呢……” 陆长亭听见朱标的口吻,还略略觉得有些惊奇。朱标与朱的关系果然比别的兄弟更为亲近些,大抵是年纪相近的缘故,比起其他兄弟, 他们相处的时候便多了许多。因而朱标此时说的虽然是责备的话, 但语气中却半点没有这样的味道, 显然他并未真因朱这样的举动而生气,只是觉得朱行为有些不妥罢了。 也正因为如此, 所以历史上朱被降罪的时候, 朱标才站了出来为朱求了情。 “走吧。”朱标突然站了起来。 陆长亭诧异地看向了他, 随后便听朱标道:“想来这时候, 父皇应当已经将老二叫到宫里来了。” 陆长亭站起了身, 却是有些惊讶:“我也同去吗?” “嗯。” 陆长亭也的确有些挂心朱, 随即便点了点头, 跟着朱标一同出了东宫。 等到了洪武帝的跟前,朱便已经跪在地上了。洪武帝面含愠怒之色,手中握着被折断了的御笔,奏章散落到了地面上。只听得洪武帝斥道:“你瞧瞧!多少人道你在封地过失重重了!如此时候,你还敢私自离开封地!”洪武帝是真的在发怒,五官都绷紧了,眼睛都微微泛着红血丝。 陆长亭朝朱的方向看了一眼。 朱面上没有表情,显然是不服气的。 朱从来就不是什么无能之人,更不似影视剧中那样jiān猾胆小。陆长亭知道,他在历史上,也是手握一方军政,镇守着大明军事重地的人。他还曾做过宗人令。能力本事并不欠缺。而与真实的朱接触,他身上的优秀便更令人感觉深刻了。只是因为出身的缘故,加上备受洪武帝宠爱,朱的xìng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于隐忍,懂得步步为营,谨小慎微的类型。他是分外高傲的。所以做起事来,也就少了分寸。 历史上朱便因他的这个脾气吃了些亏。 也幸好,朱的圣眷一直在,这才从来没有酿出过无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4 章 挽回的后果。 不过不得不说,朱若是没有这样的xìng子,哪里还是朱呢?陆长亭初时极为不喜欢朱的xìng子,但久了倒是觉得格外的好。 陆长亭将目光从朱身上抽离回来,等着洪武帝继续发话。 洪武帝怒骂道:“既然在封地做不出什么好事来!你也不愿待在封地,那便给我留在应天吧!” 一个已经成年拥有了封地,有妻有子,手下握有军队的王爷,却不能返回封地,而被留在了应天府。这传出去,朱的面子便会丢个精光,不仅如此,若是一日不返封地,朱便一日是个没实权的王爷,甚至连自由也远远不如在封地上的时候。 这是何等严厉的惩罚。虽然没让朱受什么皮ròu之苦,但却算是剥夺了朱身上的一切利益。 朱的脸色大变,忙道:“父皇何至如此罚我?” 朱没想到这个惩罚。 陆长亭动了动唇,犹豫着要不要chā话。毕竟他是个外人,要开口还得先掂量清楚了。 此时朱标倒是站了出去,和历史上无二,他跪下来为自己的兄弟求了情。朱这厢受了打击,眼圈都微微红了。洪武帝将这二人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到了朱标日渐单薄的肩上。 洪武帝这才松了口,让朱在应天留上几年,再放他回封地。 留几年,听上去可怕,但实际上却不算得什么了。 松口这种事,有一便会有二。洪武帝的态度问题很重要,刚才的态度不就表现出,他在此时是可以松口的吗?所以要不了多久,朱就能回去了。 朱显然也明白了这点。他赶紧谢过了洪武帝,又谢过了朱标为自己求情,而后还抽空朝陆长亭笑了笑。 陆长亭暗暗摇头。 朱这样是很好,不过没真正吃到过苦头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事。对于顺风顺水惯了的人来说,是很难接受失败的,也很难想象自己的身上会出现什么大的变故。 陆长亭敛下心底思绪,垂下眼眸。正好这时候洪武帝就出声将他叫过去了。 洪武帝先问了他近来的感受如何,而后突然道:“离了北平这样久,可还能适应?可会想念老四?” 陆长亭心跳乱了一拍。他还当洪武帝这话有点别的意味隐藏其中,但仔细一琢磨,再结合洪武帝的表情和语气,看来洪武帝并没有别的意思,人家话里的“可会想念老四”意味纯洁得很。 陆长亭笑了笑,大方地道:“自然会想的,毕竟在北平生活了那么久,何况住在燕王府中时,身边的人也多,倒是半点不寂寞。” 洪武帝哈哈大笑:“果真是少年心xìng!你一身本事,却还会畏寂寞之苦?” 陆长亭心道,别人与我何干。唯有朱棣不在身边,方才觉得寂寞。 洪武帝突然转头问朱和朱标:“长亭今年该是多大了?” 朱标道:“若我不曾记错,今年还未至二一吧?” 洪武帝沉吟道:“竟是二十一了……这样快!长亭初到宫中时还尚且年少。”说着,洪武帝笑了笑,朝着陆长亭的方向轻点了一下:“我与太子也算是瞧着你长大的了……” 陆长亭跟着笑了笑,一时间倒也觉得有些感慨。 只是还不等陆长亭感慨完,突然便听洪武帝道:“如此一看,倒也不算年纪小了。长亭既然觉得宅邸空dàng寂寞,不如便娶个姑娘回去……” 听了这话,陆长亭差点一头栽下去。 213.第213章 这么着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 陆长亭和朱的神色那瞬间都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 不过两人很快就整理好了面部表情, 倒是没有泄露分毫不妥的地方。陆长亭斟酌了一下要如何开口,正待他要说话的时候, 朱标倒是再一次当先站了出来:“父皇,长亭若要娶妻,还应当遇了心仪之人再说才是。他不过宅子里的人少了些,这才觉得寂寞,我给他送两个人去便好了。” 朱忙道:“我也给长亭送两个下人去!” 陆长亭抬眼看了洪武帝,总觉得这瞬间洪武帝像是被噎住了一般。不过朱标都开口如此说了, 洪武帝的口风也就立即变了:“太子倒是为他打算得紧。那你们去cāo办就是,若是缺了什么人, 便来问我讨要就是。” 陆长亭闻言,也不由得暗暗感叹,有两个最受宠的儿子开口,效果着实不一样。 他都以为洪武帝心血来潮, 真要给他定个妻子了。 虽然陆长亭并不太乐意有东宫的人在宅邸之中,但是这也比真放个姑娘到他宅子里去要好。若真如此,怕是朱棣会忍不住早早杀来应天了。 洪武帝轻轻放过了陆长亭, 而后还是将目光落到了朱的身上。抛开了之前的责问叱骂, 洪武帝这时候才摆出了父亲的姿态, 开始过问朱在封地上的生活,包括孙子朱尚炳的近况…… 朱标以为陆长亭寻几个人赐下为由, 便当先带着陆长亭退下了。朱标那话当然不是用来搪塞的, 他是真的带了陆长亭去选宫人。这放在明朝后期,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太不符合规矩了。 美丽清秀的女子在陆长亭面前排开了来,陆长亭却并不大感兴趣。朱标见陆长亭兴趣缺缺的模样,笑了笑:“长亭难道便不会有心悦女子的时候吗?” 陆长亭摇了摇头。有个男子摆在身边就够了。朱棣生得太高大,将他视野全填满了,他哪里还有工夫去看什么女子? 朱标低声道:“纵使长亭没有心悦之人,也该挑选几个人去才是。” 陆长亭渐渐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点儿不一样的味道。朱标为什么会主动往他宅子里塞人呢?是为了方便来往?朱标此举也算是倚重他的一种表现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这才认真地选起了人来。 陆长亭是当真对女色没什么兴致,何况这么多女子,还没一个长得比他更好看的,既如此,她们还有什么可瞧的呢? 瞧了两个姿容普通的女子,陆长亭就这么抬手一点:“就她们吧……” 朱标问:“老二都给你送了多少人?” 陆长亭眨了眨眼:“还不知道。” 朱标笑道:“想来也不会少。那你便先领这二人回去吧,若是缺了什么,时时与我说就是了。” 陆长亭点了头。 对面的女子听见太子如此道,面上还闪过了些微的惶恐之色,看着陆长亭的目光都立时充满了敬畏。陆长亭心想这也好,倒是难得立威了。到底是从太子手底下带出去的人,就是要畏惧他才好。 朱标抬手将那二人叫到了跟前来,低声问:“你二人叫什么?” “春夏。” “秋冬。” 陆长亭嘴角抽了抽,好随意的名字啊。不过倒是方便了记忆。 朱标点头道:“你们收拾了东西,便随陆源士过去吧。”洪武二十一年,洪武帝以“六科为政事本源”,改给事中为源士。所以私下虽称旧名给事中,对外却是口称源士。 两人怯怯地点了点头,小心地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躬身唤了一声:“陆源士。” 朱标盯着她们看了看,估摸着是觉得这两人太过柔弱胆怯,伺候人不错,但若要担起更大的责任怕是不行的,于是陆长亭看着他转身又点了个年纪更长的宫女:“你年纪到了,也正该是出宫的时候了。你便跟在陆源士身边,也好教导那两个笨拙生嫩的。” 那宫女当即就应了声,随后转过身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微微福身道:“奴婢宫月。”这宫女可不似那两人那般怯弱,她显得大方极了,眉间甚至还隐隐流动着一股春意。只是个更为擅长利用自身魅力的女人。 只可惜她身上的魅力在东宫未能发挥出来,到了他那处去,也依旧是没机会发挥的。 “我送长亭出宫去吧。”朱标道。 陆长亭瞥了他一眼,琢磨着朱标应当有什么话想与自己说,便点头应了。 待出了皇宫以后,马车便毫不停蹄地朝着陆长亭的宅子去了,像是怕迟了一步便遇上了朱似的。 朱标果然有话与他说,待马车走出一段路之后,朱标便开口了。正如陆长亭猜测的那样,朱标是大方地将宫月塞进来,作为两人之间联系更为方便的纽带。陆长亭也很大方地应下了。对于朱标来说,宫中发生的风水事件已经成了哽在心头的一根刺,他一日不拔出来,便一日难得安宁。 陆长亭也就顺着他去了。 就算私底下帮了朱标被洪武帝所知晓,洪武帝恐怕不仅不会觉得生气,反而只会觉得更加疼惜长子。 见陆长亭极为痛快地应了,朱标脸上的神色更见真挚了。 “便辛苦长亭了。”朱标竟是微微感动,连带眼圈都微微红了。 陆长亭摇了摇头,忍不住感叹,以朱标的身份地位,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上赶着为他鞍前马后,但朱标却奇迹般地对其他人失去了信任,反而给予了他极大的信任。 朱标亲自将他送进了门,而后才离开。 等朱标离开了不久,朱便过来了,他身后还带了些人,都是些模样精悍的青年。朱指了指他们,笑道:“长亭身边姑娘已经有了,二哥便给你几个男人看门好了。” 什么叫给你几个男人?陆长亭总觉得这话听上去怪怪的。 那几个青年朝陆长亭躬了躬身:“见过陆源士!” 个个倒是姿态恭谨得很,丝毫没有因为从王爷身边,被拨到了一个小官儿的身边而有所不满。 朱带着他们大步走了进去,哪里还看得出刚受了责骂,又被饬令留在应天府、不得返回封地的模样? “人我留在你这里了。”朱道。 陆长亭点了点头,被洪武帝这么一斥责,朱自然是不能再住在他的宅子里,而是要回王府里住去。 陆长亭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对朱也甚为亲近,但是朱棣不在应天,他和朱扎在一起就显得有些奇怪了。正好,朱住了几日也差不多了。 朱的目光突然落到了宫月三人的身上:“这便是太子给你的人?” 陆长亭点了点头。 朱轻嗤一声:“太子特地给你挑个好看的姑娘做什么?” 陆长亭一愣,看了一眼宫月,这才意识到这三人中间,宫月的容貌还是较为出色的。不过嘛……陆长亭淡淡道:“再好看又如何?谁能比我更好看?” 朱一噎,随即笑了笑:“长亭说得倒也没错。” “好了,我便回去了。”朱说完,突然顿了顿,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于是他附耳凑到了陆长亭的身边。陆长亭忙专注了起来,准备听他接下来的话。 哪里知道朱一张嘴,却是道:“我瞧大哥对你多有关心,但长亭可不要因为大哥的好,便将二哥忘了啊。” 这醋也能吃?陆长亭哭笑不得,随即道:“太子待二哥才是当真关怀备至。” 朱笑着拍了一下陆长亭的头:“行了,去歇息吧,若有什么事,告知他们便是……他们自然会来王府寻我。” 陆长亭点了点头。 那宫月三人见秦王都待陆长亭如此亲近,登时心底刚加不敢有所怠慢了。 等朱走了以后,陆长亭便立即让纪紫蓝去安排了这些人的职务和住所。纪紫蓝在北平时已然得到了不小的锻炼,处理起这些事务来自然是井井有条。 陆长亭对纪紫蓝还是极为信任的,所以也就毫无负担地当了甩手掌柜。 因为有新人的加入,宅子里便立时变得热闹了起来。而没几天,陆长亭也记得了朱派来的那几人的名字。这几人里,有三个最令陆长亭印象深刻,因为他们分别叫刘大,常二,林三。 真是好生随意的名字。 不过这三人行事倒是并不随意,不仅如此,还恰恰相反行事谨慎极了。加之一段时日下来,陆长亭发现他们还格外忠心护主。陆长亭都不得不感叹,朱舍得将这样的人送给他,着实是下了厚本了。 朝堂生活多是枯燥无味的,加之陆长亭背景深厚,身上功绩牢固,无人能撼动他,也无人敢去撼动他,连个职场波折都未曾出现,倒是令陆长亭觉得有些寂寞了。平日回到宅子里,便只有和这几人过过手,一直牢牢把持着训练不放,还勉强有种朱棣仍在身边监督自己的感觉。 …… 陆长亭很快在朝中圈定了一些怀疑对象,这些就是疑似白莲教中人的。陆长亭没有急着告诉朱标。毕竟朱标如今极为憎恨白莲教的人,在这番情绪的主导之下,很容易出现误判。 陆长亭可不希望因为自己提供了名字,而不慎害死了无辜的人。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吴观玄终于登了陆长亭的门。 吴观玄就职六部,而陆长亭就职六科,平日两人还当真没什么见面的时候,陆长亭也没什么非要与吴观玄结jiāo的执念,自然的,两人便不如何来往了。因而当这日吴观玄登门的时候,陆长亭还觉得有些惊讶。 与吴观玄同来的,还有昔日客栈中的几位同留在应天的举子。 他们都不如陆长亭位置来得高,也唯有吴观玄勉强可以伸手触到,此时再见面,他们在陆长亭跟前难免都恭谨了许多。陆长亭也不在意他们表现出的拘谨,他令春夏上了食物与茶水。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姿色虽有不足,但却韵味气度都大有不同,引得那几人都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不过都是读书人,都知道为君子者不能唐突,看了两眼后,他们便赶紧移开了目光。 他们忍不住道:“陆兄气度过人,就连家中的婢女都是如此不凡……” “她们的确不凡。”陆长亭也没有要遮掩的意思,他大方地展露出了自己身后的背景:“家中婢女,除却燕王所赠,便是太子所赠了。” 朱标的名望不低,在文人中还是备受推崇的。毕竟一个贤德的太子,谁会不喜欢呢?此时他们一听,不免对陆长亭升起了羡慕嫉妒恨之情。 不过这几人态度虽然依旧恭谨,但是却没什么大的变化。可见心xìng是不错的。倒是吴观玄……吴观玄始终都镇定极了,这种与众不同的镇定,反倒显得吴观玄有些奇怪。改日要问一问朱标才是,吴观玄既然在举子里颇有名望,来头必然是可寻的! 其余几人很快便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5 章 告辞了,倒是吴观玄留了下来。 他盯着陆长亭,微微一笑道:“沅近来可好?” “还好。” “身处六部,杂务甚多,本来早早就想宴请沅了,谁知竟是生生等到了今日,方才寻到了机会。今日便请沅赏光如何?” 陆长亭张了张嘴刚想应下,却是突然想起了今日该写信给朱棣送去了……“不了,今日我还有事。” 吴观玄脸上的表情一僵,差点没能维持住微笑的表情,大约是他全然没想到陆长亭会拒绝得这样干脆利落。 “我送吴兄出去吧。”陆长亭淡淡道。 吴观玄不得不跟着起了身,缓步朝外行去。等走到门边的时候,陆长亭突然听见他道:“沅家中岂止婢女美貌不凡……” 陆长亭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正等着吴观玄说下文呢,吴观玄却突然什么也不说了。 “改日再见。”吴观玄拱了拱手,这才离开。 陆长亭看了看他的背影。 身后的刘大闷声道:“陆源士,这人瞧着好生眼熟!” 陆长亭立刻看向了他:“你认识?” 刘大摇了摇头:“不认识,但应当跟在王爷身边见过。” 陆长亭点了点头,心道,明日去见朱就是了。 等回到了屋子,陆长亭便立刻提笔研墨,开始写给朱棣的书信。陆长亭其实对于思念这个词,并没有特别具象化的感受,但陆长亭却渐渐有了个习惯。若是不写书信,不拆书信,便觉得有些难以安眠…… 待写好后,陆长亭封好jiāo给了三子。 只是还不等第二日,有个太监突然来了陆家宅子,匆忙将陆长亭请进了宫。 宫内灯火通明,陆长亭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微微暗沉的天色,总觉得有些不大好。总不会是朱标病重了吧?不,不大可能,若是朱标病重,宫中气氛定然是更为可怕。 陆长亭加快脚步,很快就进入到了大殿中。 陆长亭躬身拜了拜:“陛下。”洪武帝正眉头紧锁地坐在上头,而太子朱标则站立在一旁,脸色也有些难看。 “长亭,今日你跟太子走一趟,须知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半字出去。”洪武帝连寒暄都省去了,直接了当地下了命令。 陆长亭心知肯定是出了什么不小的事,忙点了点头:“臣遵命。” 洪武帝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他挥了挥手:“去吧。” 陆长亭将他那瞬间的疲色收入了眼底。 洪武帝也开始老了啊…… 陆长亭掩去眼底的光芒,和朱标一起大步走了出去。出去之后,朱标就带着他上了一辆黑色马车,马车趁着夜色驶出了宫门。 不是宫里的人出了事?陆长亭惊讶不已。 “太子?”陆长亭叫了一声,随即他又马上改口,低低地喊了一声:“大哥。” 朱标这才开口了:“信国公府上出了些事……” 陆长亭想了半天的信国公是谁,等马车终于停住,外头有太监掀起车帘,同时还有不少人迎上来的时候,陆长亭这才慢半拍地想起来。 这信国公,不就是汤和吗? 那个险些有个远房侄女给朱棣做王妃的汤和啊! 如今的纪韵,曾经的汤月,也算是他的侄女。 “您来了……”国公府里迎出了人来,来人却是个面容憔悴的fù人,fù人躬了躬腰,目光落到陆长亭的身上,眼立刻便红了。 214.第214章 “这位便是陆公子吧?”那fù人瞧上去像是恨不得扑到陆长亭的身上来似的。 “是我。”陆长亭说着忍不住看向了朱标,朱标同时低声道:“这是信国公夫人。” “原来是国公夫人。”陆长亭立即补了一礼。陆长亭扫了一眼信国公府外站着的人, 多为女眷, 少有男丁。看来当真和历史上一样, 信国公汤和妾有百余, 子嗣却极其单薄。 “进去吧。”朱标在身后道。 信国公夫人也不再多言,急忙将他们迎了进去。等跨进门, 陆长亭也差不多明白过味儿来了。能让洪武帝这样急切将他唤来的,多半还是为了风水之事。至于为何不调用钦天监……陆长亭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们是拿自己当便捷好用的那一块砖了啊。 待一进国公府的大门,陆长亭就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朱标问。 朱标一出声,便立刻引得其他人统统都朝陆长亭看了过来。陆长亭摆了摆手:“先进去再说。” 众人这才不舍地挪开了目光。 这种被数人寄予厚望的感觉, 一时间还真让陆长亭有些不大自在。若是别的也就罢了, 信国公夫人眼圈红红,看上去面色憔悴, 着实叫人有些不忍心。 “来,进来吧。”信国公夫人将他们引进了院子里去。 进了内院,陆长亭便见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吴观玄吗?他怎么会在这里?信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 应当不是什么人都能前来的吧?除了本身与信国公府关系亲近的人,其他人怕是不能出现在此处。 吴观玄也看见了他,见陆长亭投来目光,吴观玄还微微抬头,冲陆长亭淡淡一笑。 陆长亭挪开了目光, 没有多与吴观玄jiāo换眼神。毕竟眼下吴观玄并不是重要的。那位信国公究竟成了什么模样, 才更值得关心。 “陆源士, 请。”信国公夫人推开了跟前的那扇门,示意陆长亭跟着进去。 朱标走在陆长亭的身侧,两人一同进了门。一进门,陆长亭就立刻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汤和年纪不小了,老年人身上往往都会带一股老人味儿,而当人病了之后,散发出的味道就会更加难闻,更别说当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之后的味道了……种种混合到一起,差点将陆长亭吓出去。 当然,陆长亭的步子还是走得稳稳的,他踏进了门,跟着绕过了屏风,随后见到了床上的汤和。 汤和已年近七十,他的头发花白,面上皮肤松弛,全部挤作了一堆,满脸都是褶子,他的脸色看上去憔悴极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行就将木的味道。不过就算是如此,陆长亭也依旧能从这个垂垂老矣的老将脸上,瞧出几分刚毅的风采。 虽在病中,但气度却不曾丢过。 陆长亭暗暗感叹了一声,随后问信国公夫人:“大夫如何说?” 信国公夫人抬手抹了抹眼泪:“还能如何?都道他身体衰弱至极,已然没救了,令我们准备后事便是了……但他这病着实来得突然,说人就这样不行了,我们如何能接受?” 陆长亭心道,这个年纪的老人,病症来得突然,其实已经不算是突然了。毕竟到了这个年纪,各个器官老化,还多数伴有一些容易急xìng发作的病,平时看不出来,一旦发作却是会要人命的。这个时代可没什么先进仪器做检查,所以平时瞧着都觉得是个完好的人,等病的时候,便显得异常突然了。 想必就是信国公府上难以接受,随后求洪武帝请了御医,之后才令朱标和洪武帝想到了风水一事上。 “劳烦夫人将大夫叫来。”陆长亭走到床边顿住脚,淡淡道。 “好、好……”信国公夫人满口应着,忙转身叫人去请大夫叫来了。丝毫没有因为陆长亭不过乃是个六品官,而有丝毫的轻视。 在大夫前来的这段时间里,陆长亭也没有闲着,他微微俯下身,仔细打量起了信国公脸上笼罩的气。等陆长亭打量得差不多的时候,大夫也正巧到了。为了避免疏漏,陆长亭又详细地问过了信国公的身体状况,方才叫他们将大夫送走。 汤和的身体未必皆因风水而起,但这信国公府的风水的确有异。 能在信国公府下手的,定然多半是信国公亲近之人……当然,这个猜测眼下是不必说的,回去以后告诉朱标和洪武帝就是了。 信国公夫人忍不住出声追问道:“陆源士,如何啊?” “这屋中气味怪异……”陆长亭顿了顿,道:“烦请夫人命下人将门窗都打开。” “你安的什么心?我祖父明明是重病之人,如何能将门窗打开,令邪风入侵?”这时候却是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了。陆长亭也不气,他淡淡地朝来人看了过去。不过是个青嫩少年,陆长亭只扫了一眼便别开了目光,因为这人着实不值得他看在眼中。 “闭嘴,你的规矩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信国公夫人相当有威严,当即就板起脸呵斥了那少年。信国公夫人都到了这个年纪了,眼界自然不同,这个关头,她虽然心焦,但却没有失去基本的冷静和理智。她相信太子和洪武帝。当然,除此之外,她也没了别的选择。 信国公夫人冷睨了一眼孙子,实在有些头疼,这孙子怎么这样没眼色。汤家怎么出了个这样的孩子…… 等信国公夫人斥责过后,陆长亭方才出声道:“屋中有秽气jiāo杂,使我难以分辨气味各自的来源。所以才须打开门窗。” 信国公夫人见陆长亭竟然还特地解释了两句,顿时面上神色更见柔和:“来人,快将门窗打开……” 朱标走到了陆长亭的身边,面色这才见了缓和。若是刚才信国公夫人没有出声,他便要发作了。 “如何?”朱标问。 “汤家的确风水有异。”陆长亭刚一说完,朱标就立即变了脸色。 很快,门窗被打开了,新鲜的空气流动进来,逐步驱散了屋子里的秽气,陆长亭总算觉得鼻间清新了不少,连带人的心情都往上拔了个高度。被人匆忙找过来的那点儿不悦也就彻底从心里消失了。屋子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等着陆长亭开口。之前那开口不逊的少年,此时正满怀不屑。 其实只有屋子里空气清新起来的时候,那股异味的来源才会变得更加清晰。如果整间屋子都充斥着怪味儿,那定然很难寻到味道的出处。 陆长亭闭眼嗅了嗅,很快就确定了来源。 他看向了汤和的床底。 “下面放的是什么?”陆长亭问。问完,陆长亭却发现他们的表情多少有些尴尬。“能否取出来?”陆长亭问。然后他便看见他们的表情变得更加尴尬了,陆长亭心念陡转,立刻便明白过来了是何物。放置于床下的,又发出异味的只能是……夜壶了。 陆长亭垂下眼眸,低低道:“宅中有污秽之气,气渐浓,转为死气,便会直逼信国公的xìng命。而这污秽……正起于此。” 信国公夫人一愣,讷讷道:“可、可这许多人家都是如此放的呀,怎么、怎么,怎么就生了污秽之气呢?” “那些人家未必就不曾受到影响。年轻人身强体壮,若是如此并无不妥。但若是换做年迈之人,危害便极大了。”陆长亭说完,顿了顿,接着道:“何况这里头还有些别的手段。” “什么别的手段?”信国公夫人立刻追问道,面上满是担忧之色。 “里头还有别的东西,使得污秽之气更为浓重,并且一日胜过一日!” 信国公夫人的脸色有些发白:“来人,来人……将床下的东西取出来!” 立刻有两个健壮的奴仆上前来,跪倒在床边,弯腰去取床下的东西。看着这一幕,陆长亭忍不住感叹,在床底下动手脚,还真是不少人都爱干的事啊。不过也多亏他们有此偏好,否则便极难发现了。 信国公夫人叹了口气道:“国公年纪大了,不便起夜,尤其病了之后,便更加不能受凉了,于是这才只能用此物了。” 话音落下,奴仆已经将夜壶取了出来,一股难闻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陆长亭皱了皱眉,说:“里面有血。” “什么?”信国公夫人微微傻眼:“血?血?!怎么会有血?难道……难道是他……”她的声音不仅惊异了起来,甚至还颤抖了起来。显然信国公夫人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便是信国公的病情加重了。 “这血不是信国公的。” 听见陆长亭如此说,信国公夫人方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污秽之物包括了血。什么样的血才会是污秽之血?风水中曾相传若是用与人通jiān的女子产子时的血,加上烧杀抢掠的恶人之血,以及狼心狗肺之辈的血,得了恶疾之人的血…… 混合在一处,便是世间最为污秽之物,若用此血布于宅中,宅中必然多见血光之灾,宅中主人也会从此重病不起。”陆长亭说完特意顿了一下,他看向了周围的人,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们脸上的表情。若是那动手的人,必然无法轻易瞒过他去,总会泄露出痕迹来。 只是很可惜,这样打量一圈,却是什么也不曾发现。 陆长亭只得收起了目光,继续道:“诸位应当知道,修建宅子时,是万不能将茅房与主屋相对而建的。” “是、是有这个道理……”信国公夫人道。如今的后辈们都没吃过什么苦,当然也不会知晓那屋子修建需要注意些什么,信国公夫人却是知道的。民间修建宅子时,正有这个讲究。 “这便是为了不让污秽之气冲了宅子。”陆长亭顿了顿,又道:“茅房修筑,地面也不能高于其余的屋宅。俗话说水往低处流,这气也是如此。若是茅房位势更高,污秽之气便会流向其他的屋宅。小小的规矩,其中便隐藏了这个道理。污秽之气对人的损害有多大呢?污秽之气会生出煞来,这个煞,可令人流年不利……仅此一点,就让人畏惧不已了。何况如今这污秽之物还放在了信国公的床榻之下,日夜为伴……” 信国公夫人脸色发白,喃喃道:“这不是逼着国公去死吗?” “正是……信国公本就身体衰弱年迈,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冲击?” 信国公夫人面上闪过种种情绪,有恐惧,有愤怒,有后怕……最后她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感激之上:“陆源士,若非有您,信国公府上上下下便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到时怕是当真只有为国公准备后事了……今日实在多谢了您……”说着信国公夫人竟然还朝着陆长亭鞠了一躬。 陆长亭微微惊讶是,他是真没想到信国公夫人竟然这样舍得下身份。 若是别人他便也就受了,毕竟这确实是他自己的本事换来的。但跟前的是个满头华发的老太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6 章 ,瞧着她颤巍巍朝自己鞠躬的模样,陆长亭当即跟着微微躬腰:“夫人不必如此……信国公一生为明鞠躬尽瘁,到了病时,我前来医治,乃是本分之事。”这个功劳他就懒得受了,不如说都是洪武帝体恤老臣的结果。 信国公夫人抬手擦了擦眼角,低声问:“既如此,那可还有救?”说完,她满眼期待地看向了陆长亭。 “我也不敢说定然能让国公痊愈,但症结所在已经找到,我便能尽力解决此事了。”毕竟对象是个国公爷,汤和的年纪还这么大了,陆长亭当然不敢满口答应,直接给信国公夫人打了包票。 信国公夫人面上闪过了失望之色,不过她到底沉住了气,点头道:“是,那便辛苦陆源士了,不管结局如何,今日大恩,老身同信国公府上下都是铭记于心的!日后也绝不敢忘记半分!” 信国公夫人着实是个聪明人的,她想要督促陆长亭尽力,但话又不能说得那样直白,反倒惹得陆长亭不快,所以便说了这样一番话,先表示出自己铭记恩德的态度……用报恩的姿态去恳求、提醒,总是比威胁的姿态好的…… 陆长亭点了点头,沉声道:“不必言谢,夫人若要谢,便谢陛下与太子吧。” 信国公夫人马上又是满口的跪谢皇家天恩云云…… 只是信国公夫人如此信任陆长亭,如此礼待陆长亭,却不代表其他人便也都是如此。 那青嫩少年似乎再度找到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当即出声嘲讽道:“祖母可莫要信了他,说得像模像样的,但拿个便壶就如此胡说……祖父重病,怎么会是因此而起?” 陆长亭扫了他一眼:“你若不信,大可将此物拿去放在床下,待睡上十天半月,自然便有感觉了……”他是会对信国公夫人客气,一是因为这位老fù人待他分外有礼,二是因为对方地位不低。但这小子算什么东西?没有半点礼教不说,不过是国公府的孙辈,未曾袭爵便什么都算不得!陆长亭完全可以瞧不上他,自然的,这说话的口吻也半点都不客气了。 少年愤然道:“这是你说的,这有何惧?我拿去便是!但若是十天半月之后,半点效果也不见……”少年冷笑一声:“你便要在我国公府外跪地磕头,大声说自己是个骗子!你可敢?”少年一口气说完,还觉得分外的得意洋洋,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威风过。 国公府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少年这才从得意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他茫然地四下打量了一眼,发现众人都微微低下了头,似乎都不敢说话了,就连他的祖母也不再开口了。少年心头微微恼怒,这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落了这姓陆的面子,他们为何如此沉寂?这里乃是信国公府,那姓陆难道还能在这里猖狂不成? 少年心中浮动的一番话,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年纪不大,乍然见所有人都不开口了,心底还是有些畏惧的。 少年忍不住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陆长亭站在那里,微微挑眉地看着少年,面露惊奇。这小子还当真是不怕死啊? 少年看了看陆长亭不卑不亢的风采,顿时心底涌起了更深的反感,我都将他逼到这个样子了……他为何还不说话? 国公府里静寂极了,信国公夫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正准备开口。 一旁始终不曾开口的太子却突然开口了:“他是何人?” “他是老身的长孙,汤晟。”信国公夫人忙躬身道,待直起腰来时,信国公夫人的脸上还带上了惶恐、羞愧之色。 长孙便是这个样子?陆长亭忍不住有些心疼信国公府。若是长孙都这幅德行,那离家族衰落还远吗?当然,事实上,信国公府后面也当真衰弱了。这跟信国公男丁都易早逝也有干系。 陆长亭这时方才淡淡出声道:“那便依你说的做吧。”反正那玩意儿又不是放在他床底下,害的又不是他。 信国公夫人大惊失色:“陆源士,我那孙子着实不懂事,还请源士勿要与他计较……” 陆长亭摆了摆手:“不必说了,且说信国公的事吧……”这汤晟实在不是个聪明的,陆长亭也懒得再说此人。 信国公府全赖信国公一人撑起来,自然还是他更为重要,信国公夫人抿了抿唇,到底还是闭了嘴。 “最好便是每日信国公要起夜时,你们便将他扶起来如厕。若是着实不便,只能用此物,那你们便换一个新的置于屋中,时时倾倒清洗,最好还要信国公亲近之人做此事,不要假手他人。门窗不得关得太过严实,须得疏通屋中气流。再请两三个大夫调理着……如此下来,能不能好,便要等着瞧了……”说罢,陆长亭还淡淡补充了一句:“自然,信不信随你们……” 朱标瞧出了陆长亭的不耐,他是知晓陆长亭的傲气的,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出声道:“今日便到此吧,本宫与陆源士便先离去了,辛苦夫人悉心照料信国公了。” “不敢不敢……臣fù送太子与陆源士离开……”说着,信国公夫人便颤巍巍地送着他们出去了。 待将人送走,信国公夫人回转身来。旁边有小辈忍不住问:“这……这该如何处置?” “便依陆源士所说去做。” 汤晟最先不服:“祖母!” “你且闭嘴吧,莫要将整个国公府都兜进去!” 汤晟咬了咬牙,道:“你们看着吧,我定然能证明那姓陆的所言皆是一派胡言!” “你疯了吗?你瞧瞧你祖父还在病床之上,你便如此胡作非为,若是将你自己也搭了进去,你是要让祖母哭瞎眼吗?”信国公夫人咬牙切齿地骂道。 汤晟到底年轻气盛,嘴上不敢说什么,待众人散去之后,他便偷偷从下人那里将那个夜壶换到了自己屋中去,正正摆在了床底。 如此做完以后,汤晟走出来,见了吴观玄,他笑道:“表兄,届时我一定要让那姓陆的再说不出半句狡辩的话来!” 吴观玄笑着摇了摇头:“胡闹,还不快撤了去?” “我偏不!” 那瞬间,汤晟发觉到自己这位表兄的目光似乎冷了冷,但是等再细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了。是错觉吧? “我管不了你,待你有事时来找我就是,我与那陆长亭有几分jiāo情,届时还能救得了你……” 汤晟闻言,当即大怒地掀翻了的茶碗,道:“表兄原来还与这人是好友?那表兄也不必再说了,你走吧!” 吴观玄摇了摇头,无奈地走了出去。 …… 这厢,陆长亭和朱标从信国公府出来以后,两人便一同上了马车。 “长亭不必与此人生气。”待一上马车,朱标开口便当先说了这句话,“若长亭仍觉心中不快,大可放手为之,不必有所顾忌。” 朱标这话虽然是给足了陆长亭后盾,但陆长亭也不会当真去胡作非为了。他摇了摇头道:“这汤晟着实太蠢了些,我何必与他计较,自降智商?” 朱标淡淡一笑:“不为此人生气便好。” 车厢里陡然静寂了下来。 陆长亭不由得看了看朱标,他是在酝酿什么话吗? “长亭以为,此事可会是白莲教所为?” 来了! 原来朱标想问的是这个。难怪了……难怪朱标与洪武帝的态度会那样焦急。虽然应天府中发生风水异事的间隔足够长,但是这么些桩摆在一起,已经足够惊人了。毕竟他们下手的对象,不是太子、便是皇太孙,如今更是到了开国老将的府上……若是连这样地位的人物都无法幸免,仔细想一想,那不是很可怖吗? 洪武帝那样焦灼,未必是如何担忧汤和的xìng命。唇亡齿寒,洪武帝担忧是整个皇室,整个应天,甚至自己的大明江山……蚂蚁未必能撼动大象,但蚂蚁多了却能咬死象。这等诡奇之事,叫洪武帝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陆长亭淡淡道:“这很难分辨,不过能害信国公的人,定然是极为亲近的人,先排查一番吧。” 朱标点了点头,随即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陆长亭倒是想起了吴观玄来,于是忙问:“大哥可知道那吴观玄是何人?” “吴观玄,哦……新科进士?他似乎是入了吏部?怎么了?” “我方才在信国公府上瞧见了他,有些好奇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朱标沉吟半晌,道:“信国公夫人便是姓吴……” 陆长亭立时明白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吴观玄应当是信国公夫人娘家的子侄了。只是单单这样的身份,足够令他在举子里一呼百应吗?陆长亭有些想不明白。但是这等人物,再厉害也不值得太子去如何关注,想必从朱标这里也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了。陆长亭便没再开口。 而那头的朱标也再度沉思了起来。 马车并没有将陆长亭直接送回家,反而是拉着他去了皇宫。 下马车时,朱标笑了笑:“父皇还在等我们的消息。” 陆长亭强压下打呵欠的冲动,知道今日还必须得去见一面洪武帝。很快,他们入了大殿,洪武帝面上带着疲色,但瞧上去却半点也不显颓态。一见他们进门,洪武帝便立刻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 “如何?”洪武帝问。 这两个字,今日陆长亭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不过面对洪武帝,他还是毕恭毕敬,且极为详细、毫不疏漏地将整个过程讲了一遍。 中途洪武帝因为精神不支,都换了两个坐姿。 “辛苦长亭了。”洪武帝口吻和蔼地道。 “为陛下尽忠,乃臣之本分。”陆长亭躬身道。 洪武帝笑了笑,道:“既如此,那么此事便jiāo由你去主办吧,朕会命令人私下协助你。”说到这里,洪武帝脸上的笑容陡然一收:“务必将此事彻查清楚,抓出白莲教潜伏在朝中和各大臣家中之人!” 陆长亭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一点也不意外。 但是……说实话,要调查这些,是您老人家的锦衣卫更好使啊!这可凑巧,刚将锦衣卫撤了,就出这么个事儿……陆长亭低头想了想,如今他是洪武帝正儿八经的臣子,现在再给洪武帝办事,若是办不好可就无法糊弄过去了。所以这事他是得接,但也得为自己谋一谋福利! 见陆长亭半天不应声,洪武帝不由沉声道:“长亭可是觉得此事艰难?” 陆长亭点了点头,随即道:“虽艰难,但也总要为陛下和太子分忧。陛下曾设锦衣卫,他们比长亭更擅此道,虽然锦衣卫已然裁撤,但长亭也依旧斗胆恳请陛下拨两个给我,好助长亭一举挖出这幕后连着的黑手们。” 洪武帝定定地看着他,并没有立刻出声。 锦衣卫已经裁撤,陆长亭这样要人实在属于大胆至极的行为,但陆长亭是真的想要两个锦衣卫的人,这是最高配置啊!能要到手能省多少事儿啊! 在这种事上,陆长亭相信最后洪武帝是会妥协的。 殿中一时间静寂了下来。 陆长亭自己淡然得很,倒是朱标有些为他心焦:“父皇,要查白莲教,光倚靠长亭一人定然是不成的。若是能有锦衣卫旧部愿协助长亭,定是事半功倍!” 洪武帝瞥了一眼陆长亭,淡淡道:“人可以给你,但你不得泄露出去。”别的,公器私用一类……洪武帝倒是不担心的。毕竟锦衣卫虽然裁撤了,但这些人依旧掌握在他的手中。当然,想来陆长亭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陆长亭高高兴兴地谢了恩。 “去吧。”洪武帝道。 “我送你。”朱标笑了笑。 陆长亭点点头,跟着朱标一同走了出去。这一天折腾下来,朱标脸色见白,但精神却是出奇的好。 他亲自将陆长亭送回到了宅子里方才离去。 第二日,陆长亭刚刚一醒来,宫月便敲响了门。她和另外两个丫头端了热水进来,恭谨地伺候了陆长亭洗漱,三子站在门口道:“外头来了两个人,说是太子殿下送来的。” 陆长亭站在那里,颇有点儿当大爷了的感觉。 只是他对面的宫月三人却是面色陡然一紧张,春夏怯怯地问道:“是奴婢们伺候得不好吗?” 陆长亭摆了摆手,待穿戴整齐后,他才走了出去。 门口站了两个人,一道身影修长挺拔,一道雄壮魁梧。陆长亭瞧着总觉眼熟,待走近了一看。前者生得玉面俊朗,后者生得威严粗犷。这二人分别是曾打过数次jiāo道的张行瑜,以及……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张行瑜也就罢了…… 陆长亭暗暗惊叹,前锦衣卫指挥使都给了我啊! 陆长亭那瞬间还有点儿飘忽。锦衣卫给他跑腿也就罢了,指挥使也来跑腿,这等待遇……着实是有些高了! 当然,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他要完成这个任务便也就更加容易了。 陆长亭淡淡一笑,重新拔腿朝两人大步走去:“张千户,毛指挥使。” 张行瑜看了他一眼,微微惊讶,不过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倒是毛骧当先出声道:“如今已经不是什么指挥使了,叫我一声毛大哥便是。你乃是六品源士,如此叫我,都算是我占了便宜了。” 陆长亭心底微微一动,心说,还真是你占了我便宜。 历史上是没有他这个人的,当然也就不会有他请求拨两个锦衣卫到身边来,恰好就有个毛骧在里头。要知道历史上毛骧没多久就死了的。当年毛骧参与到了胡惟庸案中去,这个大案一直持续到洪武二十三年还是二十四年来着方才结束,那时候也正是毛骧命丧的时候。 而如今毛骧跟了他,想要丧命倒是难了。 不过心底虽然如此想,陆长亭面上却是笑着道:“毛大哥折煞我了,请,请进。” 张行瑜看了他一眼,道:“那便也叫我张大哥吧。” 陆长亭:…… 怎么都上赶着给他当大哥呢? 不过想一想,好歹人家也是个锦衣卫千户,叫一声大哥自己也没亏。只是这人和太子那个大哥比起来,着实差得远了些。 想着还要与他们合作许久,陆长亭从善如流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7 章 改了口:“张大哥。” 那头宫月三人见了进来的是两个男子,顿时红了红脸,倒是谁也不紧张了。 陆长亭见状,也没斥责她们。为奴为婢的,所求不过是伺候好了主人,能得主人欢心赏识,方才有自己出头的时候。宫月三人格外注意这些,不过人之常情。何况,她们这样注意也没什么不好。心中越是在意,方才会越加周到地伺候他。 让人上了茶水点心后,陆长亭便立刻挥退了他们。 三子和潇潇是见过张行瑜的,当然也知道这里坐着的乃是前锦衣卫,他们心下骇然,都闭紧了嘴,默默地退出了老远,静待着里头的人说完。 陆长亭先将白莲教的事与他们说了说。 毛骧赞道:“不曾想到陆公子,哦不,陆源士竟有如此本事,还能勘破风水秘学!” 陆长亭有些哭笑不得。还秘学?哪有那样神秘! 张行瑜从旁道:“他向来如此优秀。” 陆长亭惊讶地看了看张行瑜,他这是在夸自己? 毛骧惊道:“你们认识?” “有些过节。”张行瑜道:“当年我奉命送燕王回北平,便路途遇上了他,不慎撞了他……” 毛骧还责怪道:“那便是你不对,如何能算得是过节?诚心道了歉,陆源士原谅了你,便可揭过了。” 陆长亭眨了眨眼,瞥了一眼张行瑜,张行瑜的眼底可没有半点怨愤的意思,但他为什么刻意用“过节”二字来形容他们之间的jiāo情呢?是……是故意为了隐藏他们之间的关系吗?毕竟他和锦衣卫的人撞上过,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很轻易便能调查出来。 其实若能留着这个暗地里的jiāo情,也是好事。 陆长亭相当配合地道:“是我没有原谅他,毕竟当时我年纪小,将我吓得不轻,还害我伤得不轻……焉能那样轻松地原谅了他?”说罢,陆长亭还轻哼了一声。 毛骧笑道:“不过都是那时年少气盛罢了,如今既然坐在一处了,那便将过节抛开罢……” 陆长亭眨了眨眼,没接这话,只是温声将话题拐向了另外的方向。 毛骧二人前来果真是有备前来的,他们很快便给出了怀疑对象的资料……其中详细记载了这些人的生平。 “只是有些地方还未详细查证。”毛骧笑着道。虽然嘴上如此说,但脸上笑容却是极为成竹在胸的。显然,他很信任自己的能力,并且为此而骄傲。 陆长亭也的确很佩服,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能将一个人的生平查证清楚,着实不太容易啊……何况现在摆在眼前的乃是数十个人的生平啊! 不过随即陆长亭也感觉到了头疼,因为最后这些资料都是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过一遍的。他不希望有漏网之鱼,但同样的,他也不希望冤枉好人。锦衣卫最为人诟病的就是诏狱的残酷,没有罪的人也能让你变成有罪,枉杀的人更不计其数! 陆长亭不愿意走上这样的一条路,所以他得保持更高的警醒。 收起这些资料,陆长亭让三子进来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张行瑜二人将以护卫身份跟在他左右。 陆长亭觉得也挺好的,锦衣卫的战斗力非比寻常,能跟在他身边,那可着实安全极了,都不用担心白莲教打击报复了。 安排下他们的住处后,陆长亭便自己回了屋子,慢慢看那些东西。 如此,也还花了好几日的功夫,方才看完。 因为有了这么个东西在胸中,渐渐的,陆长亭看向朝中大臣们时的目光和心理都有了细微的变化。知道别人太多的秘密可真不是什么好事。总让陆长亭打心里觉得奇怪。哪怕被扒开的人并不是他,他也有种怪异的赤.luǒ感。 散了值,陆长亭缓缓走出皇城,便见着了正在等他的吴观玄。 吴观玄瞥了瞥他身边跟着的护卫,有些惊奇:“沅这是从何处请来的人?瞧着着实不一般。” 陆长亭淡淡一笑:“他们难请得很。” 吴观玄总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了半天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只好放到脑后去。不过护卫矣,本也不值得挂在心上。 吴观玄又一次请陆长亭一同饮酒用饭,这次陆长亭倒是没拒绝,毕竟他已然对吴观玄充满了好奇。 两人一同往前走去,渐渐上了街道。 街道之上熙熙攘攘热热闹闹,还不时有马车过去,个个都是非富即贵的。毕竟在这样的地方,遍地都是贵人。陆长亭和吴观玄两人置身其中本是不显眼的,奈何陆长亭容貌出色,加之他在应天府本就是个名人,自然一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百姓们都恨不得多瞧上他两眼,仿佛也能沾点文曲星的贵气似的。 一辆马车行过,正巧挡住了陆长亭两人的去路。 陆长亭皱了皱眉,正待要绕路,马车外头的车夫已经斥道:“没长眼么?”当然了,陆长亭虽然出名,但也不乏这类从未听说过他的人。 陆长亭懒得与人计较,毕竟瞧这马车,应当是女眷的马车。他转头便yù走。 车夫斥道:“好生没规矩的小子!” 吴观玄冷笑一声:“我瞧你们才是没规矩,天子脚下,横冲直撞,挡了别人的去路,倒是敢说别人没规矩……” “你!”车夫气结。 张行瑜和毛骧二人朝那车夫冷森森地看了一眼,车夫当时被看得脚软心颤,忙道:“我家夫人不与你等莽夫计较……”那车夫本想说滚,但是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将这个字吞回了肚子里去。 陆长亭嗤笑一声:“敢问是哪家夫人?” 那车夫正要开口,车厢里马上传出了斥责声:“闭嘴!没脑子的东西!快赶车走罢……” 那车夫瑟缩了一下,忙坐回去继续赶车了。 旁边有百姓忍不住嗤道:“连新科状元也敢这么吼哦……” 马车渐渐远了。 车厢里头,有个妙龄少女,梳着fù人发髻,她忍不住皱眉道:“方才那是……是那个陆长亭吗?” “是啊公主,那就是陆长亭,听闻前不久正中了一甲头名,极为得陛下赏识,如今依然入了六科,做起了源士,前途……”宫女说得兴起时,却在瞥见公主脸上愁绪时,忙住了嘴。 那公主喃喃道:“当初若是母亲目光长远些,真将我许给这人多好……” 丫鬟大惊失色:“公主莫要说这话了……” “我听闻母亲如今不得宠得很,怕也是因为当年做了这桩混事……”那公主苦笑一声:“走吧。人家如今正得意风流时,倒是我配不上人家了。” 215.第215章 得了朱标的庇护, 除那一次后,信国公府也无人再来请陆长亭前往了,陆长亭也就跟忘了这事一样,也不曾再主动过问, 至于那个挑事儿的汤晟更是被他抛到了脑后去。陆长亭忙碌非常, 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分给这些破事儿。 只是吴观玄往来陆长亭宅子上的次数渐渐多了,关系倒是一日胜过一日, 比施显来得还要勤。施显不常登门,每次登门都是前来送东西的。虽然陆长亭已经多次强调过, 那并非自己的功劳, 而是施显自己有本事方才有今日, 但施显却好似觉得这恩重于山, 要还一辈子似的。 朱标都知道了这两人与陆长亭关系密切, 得空还问了两句。 “那吴观玄与你太过亲近, 也有些不像样子。”朱标皱眉道。 “不像样子?”陆长亭疑惑地看向了朱标。他知道朱标并不是责怪他与朝中官员来往密切,因为若是责怪这一点的话,朱标就不会这样直白开口,而是从旁敲打了。 朱标却是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长亭可有动过娶妻的念头?” 陆长亭虽然不明所以, 但还是摇了摇头:“我尚年少, 娶妻之事还不作考虑。” “嗯,我没记错的话,那吴观玄应当也还未娶妻, 他还比你大上几岁?” “是。”陆长亭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难道太……大哥最近喜好给人做媒?” 朱标笑出了声:“胡说什么呢?我哪里有那个功夫。” 那无端提起这事是为什么? 陆长亭正疑惑的时候, 朱标就已经先将话茬带到别处去了, 陆长亭便也只有先压下心头的疑惑,顺着朱标的话往别处说。等陆长亭从皇宫中出来,他才陡然反应过来朱标的意思……朱标言下之意,是说他们俩走太近,容易让人误会为那种关系? 想到这里,陆长亭的脚步都不自觉地一滞。 “怎么了?”毛骧激动地问:“可是陆源士突然想起什么眉目来了?” 陆长亭没好气地摆了摆手,笑道:“不是这个事儿。” 毛骧倒也没再追问。 只是陆长亭这会儿有点想不明白,朱标怎么会将他同吴观玄往那方面去想,难道他看起来一身的基佬气吗? 不过朱标应当也是出自好意,这一点陆长亭还是相当受用的。 待回到宅子里,春夏便进门来了,微微红着脸低声道:“主子,吴主事又来了……”这个吴主事,指的正是吴观玄。 吴观玄在吏部为考功属部的正六品主事。 吏部,掌选官、班秩、迁升、改调、封爵、袭荫等事宜,吴观玄能入吏部任正六品主事,已经是难得了。 所以每次吴观玄来的时候,春夏都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就来和陆长亭报告了。 陆长亭闻言并没有立时开口。 吴观玄来得是勤了些,但他却不能将人挡在外面。陆长亭还是让三子将人请了进来。这时候,张行瑜和毛骧两人已经不在身边了。他们虽然是以护卫的身份,但到底不会等同于真正的护卫,所以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守在陆长亭的身边。 陆长亭当然也不会任意支使他们,所以这时候让出去迎客的还是三子。 很快,吴观玄进门来了。 吴观玄还未完全走进厅中来,便笑道:“沅可知晓信国公府上的事?” 陆长亭淡淡地问:“何事?”姿态便显得漠不关心了许多。 吴观玄并不觉得被怠慢,他在陆长亭跟前坐下,微笑道:“信国公醒了。” “哦……”陆长亭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此次的事虽然大损了信国公的身体,但一个熬过无数风雨的老将,怎么会轻易地倒下?风水已改,再有珍贵yào物用在身上,信国公本人的求生意志应该也极其强烈。所以怎么会轻易死掉呢? “那个汤晟……”吴观玄说着,还顿了一下,刻意转头去看陆长亭脸上的神色。 陆长亭脸上表情淡淡。他对汤晟也并不感兴趣。 吴观玄轻笑一下,道:“他病了。兴许没几日,信国公府便要来请你了。” 陆长亭这才将目光转向了吴观玄:“吴兄,你与信国公夫人有几分远亲关系?” 吴观玄大方地承认:“正是。” “那汤晟如此模样,你不生气?” 吴观玄看着陆长亭笑道:“我怎会生气?他出言不逊,惹恼了你,得了这个教训,也怨不得别人。我心中称快还来不及。” 陆长亭轻笑一声:“你这话也不怕被信国公夫人知晓了。” “她老人家向来明事理,分是非,就算是听见了,也不会责怪我。” 陆长亭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原本他是没什么感觉的,但是经由朱标那么一提醒,再加上现在再看吴观玄的姿态,陆长亭就也感觉到了几分怪异吴观玄似乎是过分照顾他,也过分亲近他了。 若是相jiāo数年的好友有此姿态,那自然是正常的,但他和吴观玄满打满算相jiāo也才不过几月。吴观玄的好未免显得有些突兀。 这和朱家兄弟对他好的感觉,是有所不同的。 陆长亭再度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吴观玄并没有注意到他面上的表情变化,再度向陆长亭提出了邀他一同用饭的请求。陆长亭直接拒绝了:“我今日还有些事,便不陪吴兄了。” 吴观玄面上也不见憾色,他大方地起身告辞。 春夏红着脸将人送了出去。 陆长亭瞥了一眼春夏,淡淡道:“吴主事很好?” 春夏点了点头,只是点到一半,她突然注意到了一旁宫月的眼神,春夏一下子就僵住了,忙跪到了地上:“主子,请主子发落。” “你做错了什么?便要我发落你?” “奴婢……奴婢,奴婢不该起不该有的心思。”春夏咬住了唇,但脸上分明是有些不甘的。 陆长亭皱了皱眉,没想到从太子那儿出来的人,还会有一改怯弱变得心野起来的时候。 陆长亭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我怎会发落你呢?年少慕艾,不正是极为正常的吗?” 春夏愣了愣。 其余人跟着也是一愣。 陆长亭淡淡一笑,“下次吴主事前来,便还是你前去迎接吧。” 春夏回过神来,忙激动地叩了头。 陆长亭不太喜欢这么快就动了心思的丫头,但是也正如他自己所说,心长在自个儿身上,自个儿要倾慕谁,别人自然是管不住的,他也没资格去管。陆长亭也从不认为,给自己的奴婢,那么xìng命便也归自己了。 春夏喜欢那就随她喜欢去。 说不定还能挡一挡吴观玄。 当然,若是他要探究吴观玄,兴许……兴许还得靠这个丫头呢。 216.第216章 转眼入冬, 陆长亭站在窗下缓缓吁出一口气,瞬间便化作了白雾散开。 秋冬进了门来, 小声说:“主子,吴主事又来了。” “嗯, 请人进来吧。”陆长亭连步子都没挪一下, 他有意试探吴观玄, 自然便对吴观玄多有冷待,偏生吴观玄像是毫无所觉一般,姿态依旧如常。 陆长亭心底顿如明镜。 吴观玄表现得太完美无缺了,不管如何都不曾对他动怒, 这就更显出他另有所求了。想一想,朱、朱棣等人对他再好,若他态度冷漠,这二人也是定会与他抗议的,偏偏吴观玄一句话也不说……这不是很奇怪吗? 当然,也许真如朱标猜的那样, 吴观玄对他有意。 但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男风的人? 陆长亭暗暗否决了这个猜测, 同时也增加了对吴观玄的警惕。不过陆长亭毕竟没有那么多功夫去留意吴观玄, 这便落到了春夏的身上。春夏正对吴观玄倾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8 章 不已。一个心怀爱意的人,自然会比别人更注意对方。吴观玄上门,陆长亭便任他来,只是次次都让春夏伴在侧…… 今日, 便又是吴观玄上门的时候了。 不过吴观玄才刚刚进门, 门外便又来了人。 三子进门来高声道:“是信国公府的人。” 陆长亭这才想起了那个被他遗忘到犄角旮旯的汤晟。这人是熬不住了?毕竟是信国公府的孙辈, 他若出事,府中肯定有不少人焦急担忧。陆长亭缓慢地起了身,却并没有急着迎出去。 若是信国公出了事,他还能瞧在这位老将的份儿上,主动迎出去。但现在定是为了汤晟的事无疑。他本就不喜欢汤晟,这时候为什么要放低自己的身段呢?不喜就是不喜,那就不必主动迎出去了。 吴观玄站在了一旁,叹道:“没想到竟是等了这样久才来……肯定是汤晟不愿向你服软。” 陆长亭满不在乎地道:“不愿便不愿吧,我又不缺他向我赔礼道歉、服个软。” 吴观玄轻笑一声:“汤晟就是这个孩子脾气……” 陆长亭很不给面子地轻嗤了一声:“年岁可不小了,哪儿来的孩子……” 吴观玄噎了一下,笑了笑,没再为汤晟说话。 就是这样…… 按理来说,吴观玄与汤晟应当更为亲近,毕竟有亲戚关系在,加上二人曾经来往更多,相识多年……但吴观玄却就是更偏向于他。 陆长亭没有继续往下想,因为很快就有人被迎进来了。 来的是个年轻公子,那人踏进门来,二话不说先朝陆长亭拜了拜:“汤荣见过给事中。” 洪武帝在将给事中换成“源士”之后,没多久便又换回了给事中之称,所以来人会以此称呼陆长亭。 “阁下是?” “信国公府五房汤荣。汤晟乃是我堂兄。” 来人倒是个明白人,没有摆出什么国公府的架子来,加上这人模样也足够俊逸,看上去倒是没汤晟那么讨人嫌了。陆长亭看着他的目光,这也才好看了些。 不等陆长亭出声,汤荣便急急地开口了:“小子前来,是为请给事中过府为我那堂兄汤晟瞧一瞧的。” 汤荣的姿态放得极低,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陆长亭倒也不好再冷漠以待。 “那便去瞧瞧吧。”毕竟陆长亭也不可能真的放着那个汤晟不理会,这是会结仇的,何况,汤晟虽然得罪了他,但罪不至死,给他吃了个教训已然足矣。 汤荣面上闪过喜色,再度拜道:“有劳,请。” 吴观玄倒也自然地跟了上去。 很快到了信国公外,照旧是信国公夫人亲自迎出来。不管是为了孙子,还是为了信国公得以痊愈,她都该摆出这样郑重的姿态。陆长亭倒也并不意外。 信国公夫人说了不少道谢与夸赞的话,陆长亭都只是简单听了两句。 他的目光都落在了前面不远处,汤晟靠着门框站在那里,急急地喘着气,看向陆长亭的目光深沉。陆长亭也没在乎他是否从中得到了教训。反正自己舒坦了……汤晟要是还变本加厉地记恨他,苦恼的只会是信国公府上下。毕竟自己如今已经是信国公的救命恩人了,聪明些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不能得罪的才是。 陆长亭走到了汤晟的跟前,汤晟猛地抬起头来,恨恨地看着他,就在汤晟以为陆长亭会说些什么的时候,陆长亭径直越过了他…… 汤晟的脸登时气成了猪肝色。 陆长亭进去走了一圈。 汤晟忿忿地跟了进来,正巧就听见陆长亭站定,道:“好臭啊……”这句话说得分外的真情实意。汤晟的脸色顿时再一次气成了猪肝色,大约是因为呼吸差点缓不过来的原因,汤晟还抬起手捂了捂胸口。 信国公夫人见状,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声,还是开了口,道:“晟儿着实不懂事,竟是背着我们私底下做了这样的事,原本今日之状乃他咎由自取。但身为长辈,瞧他一日比一日憔悴,心中如何不痛?这才厚颜请了您来。晟儿父母早亡,独留他这一血脉……”信国公夫人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虽说汤晟出事,信国公夫人不如之前那样焦灼绝望,但此时的哀痛也是真实的。 陆长亭经由信国公夫人这么一说,这才想起,汤晟的父亲汤鼎似乎乃是汤和的长子,但早早就在征战时牺牲了,之后的几个儿子也多是早亡了的……似乎还有一脉甚至绝了后……陆长亭已经记不大清楚,不过眼前的汤晟的确是早早没了父母。 不过陆长亭依旧半点同情也无。 他不也是一样吗?两世皆是如此。人长歪了,可不是一句因为没了父母便可以博得同情的。自己没长好,那便是没长好。 “祖母莫哭。”汤晟一把扶住信国公夫人,哑声道。 陆长亭扫了一眼汤晟,神色淡淡道:“不为自己想想,也总该为信国公府上下想想,信国公才重病不起,你便又背后一番折腾,嫌你祖母哭得泪水还不够多吗?嫌全府上下女眷还不够揪心担忧吗?” 汤晟咬了咬牙,冷声道:“这不都是你撺掇了我吗?” “我撺掇你?我让你别吃饭饿死在这里,你也要饿死吗?”陆长亭声音更冷。 其实他是想说,我让你去吃屎,你也吃吗?但是想想这话太粗俗了,最后也就换了句温和些的。 不过那温和的话对于汤晟来说,可并不温和,汤晟火冒三丈,脸色大变,整个面部表情都扭曲了……信国公夫人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闹够了没有?” 汤晟顿时就熄了火。 当然,以陆长亭来看,汤晟这火气也是发作不起来的,这段日子是真的将汤晟折磨得不轻,整个人都带出了一股病态来,就他的这副样子,还能如何发作脾气? “开门窗,撤掉东西,给他换个屋子。”陆长亭道。 “这、这便成了吗?”信国公夫人低声问。 “吃些yào就成了。”陆长亭瞥了一眼汤晟,顺手甩出了一串铜钱:“挂在住的屋子里。”若是朱允在此,他便定然能认出来,这正是他那里常年悬挂着的六铜钱。 汤晟没有伸手去接,显然他是看不上得,不过却有人伸手接了。 “还是好好放着吧。”开口的是吴观玄,接住铜钱的也是他。 “这是……这是做什么用的?”信国公夫人低声问。 “化二黑五黄煞。”陆长亭淡淡道。 信国公夫人并听不懂什么为二黑五黄,但她此时却极为关心:“信国公不需要此物吗?” 陆长亭摇了摇头,又看向了汤晟:“夫人的嫡孙运道不好,正正撞上二黑五黄飞入一宫,如此会生强大凶煞之气,若非时日尚短,又若非他年纪轻轻,身体强健还能硬扛住,怕是早已遭殃了。” “啊!”信国公夫人吓得惊呼了一声,其余人也都是满面惊恐之色。 唯有汤晟仍旧轻蔑道:“唬什么人?故意说得如此可怖。那你给的这几个钱便能化解了?可笑!” “若不能化解,我给你作甚?明知故问,汤公子才可笑。”陆长亭丝毫没给他面子,“可怕不可怕,汤公子不也是很清楚吗?你认为自己的身体还能熬多久?一年?两年?”陆长亭轻笑一声:“没有我来,你活不过一年。汤公子还未成亲吧?如此怕是要绝嗣了……” “你!”汤晟暴怒。 信国公夫人却是迅速收拾好情绪,横了汤晟一眼:“闭嘴吧,你不想活命,也且得为府中人想想!” 汤晟打了个激灵,这才羞愧地低下了头去。 “还是如此,信不信随你们。”陆长亭懒得再与这倒胃口的汤晟说话,转身便往外走。 信国公夫人不敢挽留,忙鞠了一躬。 陆长亭大步走出去,吴观玄也连忙跟了过去。 陆长亭摆了摆手:“吴兄莫跟着我了,我今日还有些事。” 吴观玄的步子一滞,随即扬脸笑道:“好,那沅便去吧。” 陆长亭带着护卫径直离去。 他知道吴观玄一直在背后盯着他,这目光之专注,就连毛骧都感受到了。 “这人不会是脑子有些毛病吧?”毛骧嗤道。 陆长亭淡淡地应了一声:“谁知道呢……”谁知道吴观玄打的什么算盘呢? 待他们走了以后,这厢信国公夫人却是一巴掌扇到了汤晟的脸上:“你真是叫全府上下cāo碎了心啊!怎的半点也不懂事啊?你知道那陆给事中的身后站的什么人吗?” 汤晟低着头,哑声道:“我知道,太子很是赏识他……” “谁和你说这个了!他身后的两人,一人乃是前锦衣卫指挥使,一人乃是前锦衣卫千户啊!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身份,是你惹得的吗?” “祖母您也说了,那是前锦衣卫,如今已经没有锦衣卫了……”汤晟憋气道。 “没有那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我堂堂信国公的……” 信国公夫人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又一巴掌打了过去:“你且闭嘴吧,你祖父还躺在床上修养身子呢,你便要害他下黄泉吗?你啊……鼎儿留你一个独子,你怎么、怎么这般不争气啊?” 汤晟咬着牙不说话。 “去吧,按照陆给事中说的,换屋子。”信国公夫人叹了口气。 汤晟低着头倒是没敢再说陆长亭的坏话。他是不懂自己怎么惹不得那人了…… “老夫人,那钱还在表公子手里攥着呢。” “表公子?”信国公夫人一愣:“快,快快去取回来。” 话音落下,只见吴观玄已然走了进来,他笑着将钱放到信国公夫人的手中:“倒是险些忘了,还请姨nǎi莫要怪罪。” 信国公夫人松了口气,将那六铜钱牢牢攥在手中,像是攥住了什么命根一般。 “去……去挂起来,不,我亲自去挂。”信国公夫人说着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汤晟恨恨地看了一眼吴观玄,起身大步跟了上去。 陆长亭之所以离开得那样匆忙,一是因为和汤晟没话可说,他懒得对上那张冥顽不灵的脸,二则是毛骧告诉他,有个眉目了。 这眉目,指的自然是白莲教的事。 马车很快停在了一处宅邸外。 陆长亭在车内低声道:“去递拜帖。” 去的却不是毛骧,而是三子。 三子不似他们一身悍气,踏到门口便让人察觉出他们来头不小了。三子以前只是个小伙计,正经的穷苦人家出身,虽然跟着王府混了几年,但哪有那么快就脱胎换骨,气质都上乘起来了……他走过去递拜帖最合适不过。 没一会儿,那宅邸的大门便打开了。 一个中年男子笑吟吟地迎了出来:“原来是兵科的陆给事中,请。” 陆长亭受太子赏识早已经不是秘密,何况洪武帝对他的青睐扶持也从来不作掩饰,众人也都知道这位一身功绩,还同几位王爷有旧jiāo。 他虽为六品员外郎,但在这位跟前,还着实不够看的…… 217.第217章 第二百一十七章你有祸患 陆长亭被迎进门以后, 多少有些不自在。他有种自己已然化身锦衣卫的错觉……不过幸而, 对方并没有诚惶诚恐, 不然陆长亭更觉得不自在了。 这人名叫刘昌因, 乃是洪武三年的进士, 坐到这个位置可以说是丝毫不起眼。但锦衣卫到底是利害的, 哪怕他们已经被裁撤了, 手头的功夫却是半点不曾减。刘昌因就这样被盯上了。陆长亭担心找错人, 还让毛骧两人再三查证,最终确定刘昌因确实有嫌疑。 而他为什么被怀疑上呢?因为他与钦天监中人有所来往,若是大方来往倒也未见得引人注意, 偏生他来往得小心翼翼。若是没做亏心事,何必怕鬼敲门呢?正因此,锦衣卫盯上了他, 而越是紧盯, 便越是发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地方。 刘昌因家中唯有一妻,别无姬妾, 因此还常被人夸赞着实情深。 他的这个妻子有个癖好,每到月末时, 总要出城去,说是祭拜先人, 但锦衣卫跟了几回以后, 就发现这人出城后就不见踪影了。 如此鬼祟, 虽然引人怀疑, 当然还无法判定他们便与白莲教有干系。 直到锦衣卫查到了刘昌因妻子曾经改过名字, 而她更改前的名字,曾记载于杨家父子提供的册子上。此fù人原名章卉,后更名为梁玉。虽然世上有重名者,但如她这般无端更名者,定是为了掩盖什么。种种可疑迹象摆在一处。 尤其锦衣卫还从这刘昌因家中发现风水物之后,便可算作是证据确凿,只等上门一探虚实了。 陆长亭亲自前来,便是来查探这宅子里的风水痕迹的。若能见到刘昌因的妻子那就更好了。陆长亭擅风水,便对同样擅此道的人有些感应,若那梁玉也会风水,便定然能被他瞧出来一两分。这是梁玉遮挡不了的。 陆长亭随着殷切的刘昌因进了门,落了座。 丫鬟送上了茶水点心。 刘昌因也不问陆长亭来做什么,他开口便是要留陆长亭在宅中用饭,陆长亭欣然允之,刘昌因脸上笑容登时更浓。对于一个不太善于巴结逢迎,位置久久不曾变动的人来说,能有陆长亭这样的太子亲信上门,自然该是殷切激动,说话都小心了起来……刘昌因的表现很是到位,没有一丝不妥的地方。 陆长亭扫视了一圈花厅,仿佛不经意地道:“员外郎……” “嗯?”刘昌因马上定定地看向了他。 “无事。”陆长亭微微皱眉,不过随即就舒展开了眉头。 刘昌因愣了愣,小心地问道:“给事中直言便是……可是、可是有何处不妥?” 陆长亭摇了摇头,目光微微垂下,像是在深思。 刘昌因紧张了一瞬,却是不敢多问。 陆长亭吃了块点心,随后才仿佛不经意地问:“员外郎今年也该四十有余了吧?” 刘昌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是,正是,年近半百了……”说着,刘昌因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在为他的仕途叹气。 “员外郎还不曾有子嗣啊……”陆长亭淡淡道,也跟着轻叹了一口气,仿佛是为刘昌因觉得可惜。 刘昌因的确没有子嗣,陆长亭得知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9 章 点的时候,也微微惊讶。毕竟古人早早成亲,早早便做了父亲。这个年纪还没有子嗣的着实不多了,除非是天生有不可言说之疾。 刘昌因脸上的神色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便见他叹道:“命中无时不强求,天意如此啊……” 陆长亭垂下目光,淡淡道:“我看这并非天意,怕是**。” “什么?!”刘昌因满面惊色,手中的茶碗都打翻了,茶水滚烫,刘昌因腾地站了起来,“给事中何出、何出此言啊?”许是那茶水烫得有些厉害,刘昌因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陆长亭依旧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他甚至还端起茶杯往嘴边送去,待浅浅抿了一口茶水之后,陆长亭方才慢悠悠地道:“我观员外郎宅中风水,怕是有些妨子嗣啊。” 刘昌因脸色微变,脑门上渗出了汗水。他结结巴巴道:“当、当真?” 陆长亭将刘昌因和表情和肢体表现都收入了眼底,又道:“员外郎可是不信我的话?” 谁人都知晓陆长亭擅风水,洪武帝、太子都对其多有夸赞,刘昌因如何能说不信?刘昌因苦着脸道:“自是信的,只是……只是实在太过突然,我心中一时情绪翻涌,实在……实在……”刘昌因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情绪很到位。 陆长亭收回目光。但是临场应变太过仓促,还是有些不足啊。 陆长亭这才起身走到了厅门外。 刘昌因跟着走了过去。 陆长亭指了指后院的方向:“煞,从那方而起。若是不解,员外郎便要当心绝香火了。”陆长亭的口吻很是平淡,像是随口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刘昌因脸色更加难看,他小心地看了看陆长亭,低声道:“那、那这该如何解决啊?” “还得容我前往瞧一瞧。”陆长亭顿了顿道:“当然,若有不便,那我就不去了。我今日也只是恰逢路过,便兴起进来与员外郎一说,员外郎若是觉得现今也甚好,那便大可不必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刘昌因微微低头,从这个角度,陆长亭能清晰瞥见他额头上的汗水。 刘昌因似乎陷入到了某种纠结之中,陆长亭也不急,只是招手道:“过来,去给我买榆林坊的砚台,方才路过竟是忘了……”陆长亭招手的对象乃是毛骧。毛骧先是一愣,不过随即他就想起了自己的护卫身份,于是快步走到了陆长亭的跟前,低声应道:“是。” 刘昌因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便叫刘昌因肝胆俱裂,脸上表情骤变,更活像是被谁卡住了喉咙似的。 “这,这……”这不是前锦衣卫指挥使吗?刘昌因的脸色由红转为惨白,他一手扶住了门框,险些站立不稳。 张行瑜那张脸未必有多少人熟识,但毛骧乃是前指挥使,他这张脸的知名度可谓高极了。没有哪个官员是欢迎这张脸的,所有官员都本能地避之不及,哪怕锦衣卫已然裁撤,但所有官员见到毛骧这张脸,都还会本能地心惊。刘昌因便是如此。他的心底已然掀起了巨浪。 毛骧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跟在陆长亭身边? 刘昌因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去了。 “去吧。”陆长亭随手甩给毛骧一个钱袋,就将毛骧打发走了。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刘昌因。反正效果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毛骧笑了笑,捏着钱袋大步朝外走去。 刘昌因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等确认毛骧走了以后,他才哑声问:“这、这人是……?” 陆长亭淡淡道:“我的护卫,怎么了?员外郎怎么一脸见鬼的表情?我这护卫瞧上去也并不凶神恶煞啊!” 刘昌因暗暗道,这人分明是比鬼还要凶恶!他抬手擦了擦汗水,勉强笑道:“无事无事,只是觉得给事中身旁的护卫有些像是一人……” “谁人啊?”陆长亭问。 这会儿刘昌因心乱如麻,一句话也不愿和陆长亭说,就想坐下来好好地思考一番,这前锦衣卫为何会出现在此!奈何陆长亭有问,他不得不答,刘昌因并不愿意得罪陆长亭。 刘昌因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道:“许是我看错了吧……”刘昌因低下头,随后又猛地抬起头来,眼圈微红地道:“给事中,若是解了那风水之煞,我便能有子嗣后代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员外郎不肯信我也没关系,这等事本就是大事,不能光听我一家之言。何况贸然入员外郎的宅子,倒是我的不对。” 刘昌因听他如此说,马上表态道:“不不不,我是信的,信的!只是方才给事中所指向的,乃是我家中女眷住所……这才……这才有些不便。” 陆长亭摆了摆手:“那我便不去了。”说着,陆长亭看向了张行瑜:“走。” 刘昌因忙再度出声道:“给事中先莫急……今日还得劳烦给事中啊!这无子嗣乃是我的一块心病……虽然后院乃是女眷所在,但我家中就一老妻,倒也别无他人,给事中若肯赏脸指教一番,着实令我感激不尽啊!” 陆长亭顿了顿脚步,点头道:“我也是瞧员外郎,已过不惑之年,却膝下无半女,心中便不觉为员外郎觉得可惜啊。” 刘昌因勉强笑笑,忙道:“请,给事中这边请。” 陆长亭点了点头,随刘昌因往后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张行瑜和三子自然跟了上来。 刘昌因因为见了毛骧的缘故,这会儿正如同惊弓之鸟,他不由得还多看了两眼张行瑜和三子,越看刘昌因便越觉得心沉……这两个人瞧着也不像是什么善茬啊! 他早该知道好端端的,突然有人上他的门来,绝不是什么好事啊! 后院中的丫鬟下人,乍见到陆长亭这样一个陌生男子出现,登时都忍不住频频朝陆长亭看来。陆长亭扫了一眼他们,低声笑道:“员外郎家底丰厚啊……”才能请得起这么多丫鬟和下人啊。 当然,这些放在陆长亭眼底是不够看的。但是明朝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公务员工资低,还禁止贪腐。更别说像刘昌因这样官儿也不够大的了。除非是他像陆长亭那样,有个王爷当钱袋子,还有个太子予取予求…… 这么一看,刘昌因家还是有几分奇怪的。 而这头刘昌因刚刚才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这会儿冷汗又冒了出来。刘昌因紧了紧拳头,勉强笑道:“我那妻子家中颇有些家底,她随我到应天以后,便掏出嫁妆来为我置办了这处宅子。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颇为敬重她。” 这段话说得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也正解释了为什么坊间传闻说他虽无子嗣,但却并无姬妾,唯有一妻,恩爱非常了。 陆长亭淡淡一笑,道:“员外郎之福。” 刘昌因忙跟着笑了笑,道:“是啊是啊,正是我的福气。” 两人刚说到这里,便听见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夫君?” 陆长亭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小丫鬟,伴着一个fù人走了过来。fù人瞧上去比刘昌因要年轻许多,那fù人虽然模样普通,但打扮得体,因而倒也显得分外顺眼,加上方才那道温柔的嗓音,便显得这fù人更加讨喜了。 这便是梁玉了。 陆长亭微微别过脸,拜道:“我乃刘员外郎的同僚,在此处见过太太。” 梁玉微微一笑,眼角带出了几丝细纹。她倒是不见羞怯慌乱,毕竟都是这个年纪了,当然不会如少女那般。 “这位是六科陆给事中。”刘昌因擦了擦额上的汗,低声介绍道。 梁玉点点头,道:“那我便去准备些饭食……” 陆长亭出声道:“不必了,烦请太太跟在一侧吧。” “怎么了?”梁玉一愣,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个聪明人,这么快就发觉到不对了。 陆长亭没有开口说话。刘昌因转头看了看他,只得自己开口道:“给事中说咱们家宅子里风水有些问题。”刘昌因顿了顿,这才仿佛难以启齿地道:“正是因此,所以你我才……才这么多年膝下无半个儿女。” 陆长亭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梁玉,而那一瞬间,梁玉脸上的表情的确有些奇怪,五官似乎都跟着僵硬了一瞬。 还真有问题啊……陆长亭垂下了眼眸。 “怎会?”梁玉惊讶地道:“我们宅子里怎么会有风水上的问题?” 陆长亭又看了一眼梁玉,刚才刘昌因说完的时候,梁玉分明表现得很是奇怪,但此刻……梁玉的口吻居然又出奇的笃定,她很笃定这宅子里没有风水上的问题。 为什么呢? 陆长亭根据之前得到的种种线索,大胆推测了一下。 刚才梁玉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奇怪,大概是因为梁玉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没有子嗣,而这个原因可能使得梁玉很心虚,所以在别人提起这一点的时候,梁玉出于自卫的本能变了表情;而梁玉为什么后来又很笃定,根据从刘家发现的风水物来看,很可能梁玉自己就是个风水师,刘家在她的掌控之下,她自己最清楚这里有没有问题了。而说刘家宅子风水有异,影响了子嗣,本就是陆长亭信口胡说的,他就是为了能进入到后院而已。而梁玉很清楚这里没有问题,所以她才敢笃定。 如此看来的话,梁玉身上的嫌疑便很重了。 不过陆长亭并没有为这个发现而泄露出过分欣喜的情绪,若真是被白莲教派出来潜伏多年的人,心机一定不会浅,若是陆长亭稍有泄露,定然会立刻被梁玉发现。 陆长亭这边迟迟没有开口,刘昌因只得再度自己开口了:“给事中极为擅长风水之道,他说有问题,那便定然是有问题的。”刘昌因叹了口气,道:“虽说你我已然是这把年纪,但子嗣问题确实乃是心头之痛啊!若这真是**所致,不说一定能破解此风水,使得你我二人能有个孩子承欢膝下,至少我们也要揪出那制造出祸患来的人,方才能消心头之恨啊!” 陆长亭闻言,抬头微微惊讶地看了一眼刘昌因。 刘昌因这番话比之前在他跟前的态度可要诚恳真实多了,这会儿才真像是一个多年无子嗣的人的表现。 难道说只有梁玉是白莲教的人,而刘昌因对此一无所知?陆长亭先压下了心底的猜测。 他微微眯起眼,抬头观察着整个后院。 如果梁玉乃是风水师,那么这宅子里必然少不了风水的痕迹,而他的双眼就是要去找一找那些痕迹。这对于别的风水师来说很难,但却难不倒他这双眼睛。 很快,陆长亭就锁定了一个方向。 陆长亭指了指那方:“那里便有异。”说着,陆长亭看向了刘昌因:“员外郎可否容我走近一瞧?” 说完,陆长亭还看向了梁玉,他还要观察梁玉面上的神色。 梁玉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不快之色。 不快是对的。 所谓同行相轻,在风水这一行当里尤其的明显。梁玉的表现,明显是对他有所轻视,认为他在胡言乱语。 可就算他在胡言乱语,梁玉也不能出言指责。想到这一点,陆长亭面上倒是露出了点点笑意来。 梁玉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更觉得如针刺一般。梁玉低声道:“夫君,那边怕是不方便去的……” 刘昌因看了看陆长亭,又看了看陆长亭身后的张行瑜和三子,他还想起了那个刚离开不久的毛骧……刘昌因低声道:“这有何不方便的?无事。”用短暂的话安抚了梁玉之后,刘昌因便转头看向了陆长亭,笑道:“给事中请随我来。” 梁玉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陆长亭更觉得心情愉悦了。 梁玉越是压制,实则便越是在往他的陷阱里落。情绪是压制不得的,何况是梁玉这种久久没遇见过这种场面的人,顺风顺水久了的人是很难控制住情绪的,而等到一旦控制不住的时候bào发出来,将会自动露出马脚来,搞砸一切! 刘昌因很快引着陆长亭走到了院子里。 陆长亭走到了厢房前。 梁玉身上的气息变了…… 她开始变得更紧张起来。 这里是梁玉的住处吧? 陆长亭扫视了一圈,往屋子的方向抬手轻点了一下:“里面有异。” 梁玉失声道:“那是我的住所!” 陆长亭惊讶道:“原来是太太的屋子……”说完,陆长亭为难地皱了皱眉:“这……” 此时有下人小跑着进来,道:“陆老爷的随从回来了,可要将人领进来?”那下人不知道陆长亭是个什么官职,便口称老爷了。 刘昌因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陆长亭笑着看向了刘昌因:“有劳。” 刘昌因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请,将他请进来。” 下人有些诧异为什么一个随从,还要用到“请”字,但下人也没问出自己的疑惑,他忙转身去“请”那个随从了。 此时梁玉也沉浸在自己的不快之中,根本没注意刘昌因遣词上的怪异之处。 很快,毛骧回来了,手里还真拿了个盒子,外头写着榆林坊。 刘昌因一见了毛骧,就不自觉地浑身冒寒意。 陆长亭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突然有些想笑。没想到毛骧还能有这样震慑的用处。 刘昌因是当真畏惧毛骧,他压下心底的惧色,道:“既然给事中要瞧,那便瞧吧……” 梁玉没想到刘昌因会松口,脸上还有一瞬闪过了不可置信之色。 陆长亭没再看梁玉,他冲张行瑜高傲地抬了抬下巴。 张行瑜冰冷的嘴角抿了抿,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他很是配合地走到了屋门前,然后一手将屋门推开了。 陆长亭这才走了进去。 女子香闺,自是干净整洁无比。 梁玉在后头已然气红了脸,但是碍于刘昌因的态度,又不好说什么。 陆长亭绕过屏风,走到了后面,拔步床也映入了他的视线中。 梁玉见他竟然如此大胆,还敢往后走,登时更是气得眼底都泛开了红。 “夫君,他怎能如此……”梁玉攥住了刘昌因的衣襟,低声哭诉道。 刘昌因却是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叹道:“他也是为了我们……”这话说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0 章 刘昌因自己都不确定。但是那毛骧岂是好惹的?这陆长亭背后的太子岂是好惹的?刘昌因在心底叹了口气,带着梁玉跟了进去。 陆长亭此时在屋中发现了一件和屋中极为违和的东西。 那是一只模样粗犷的葫芦,葫芦外形上刻了些密密麻麻的字。这是一件风水物! 陆长亭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风水物是有讲究的,据说别人的风水物,你是不能轻易碰的,若是你伸手碰了,可能便会遭反噬。更为神奇的是,还有不少传说表明若是极其厉害的风水物,当场碰了便会当场出现幻觉,而那风水物也是拿不到手的。 陆长亭倒是没经历过这些,因为这些风水物对于他来说,只要没到他的手里,都还是些死物,有什么碰不得的? 所以陆长亭轻而易举地将葫芦拿了起来,当然,他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幻觉,更没有觉得那葫芦拿不起来,至于反噬更是没有了…… 梁玉和刘昌因进来的时候,便正好看见陆长亭将它拿在手里,梁玉脸色陡然变了,她几乎是不自觉地喊出了声:“你在做什么?” 陆长亭回头看了一眼她,淡淡道:“此物便是罪魁祸首啊……太太屋中怎么会有此物呢?” 梁玉脸上神色变幻。 刘昌因此时惊讶道:“就是它?这……这怎么可能?这……” “怎么不可能?风水,随便不起眼的一物都可导致其变化。你们这宅中风水有异,正是因它而起。” “那、那要如何?”刘昌因急急问道。 陆长亭睁眼说瞎话,将胡说八道变得一本正经:“砸了这葫芦就是……” 风水物乃是风水师极为重视的东西,若是真砸了哪个风水师的风水物,便无异于是挑衅到脸上去了,这如何能忍?这一点,是不管过了几千年都不会变化的。 梁玉闻言,果然忍无可忍了:“给事中怎么如此胡言?”她的怒气随之泄露了出来。 刘昌因忙拉住了梁玉:“你胡说什么呢?” “不是我胡说,是他胡说。”梁玉愤然道。 刘昌因面露焦灼尴尬之色,忙看向了陆长亭。 陆长亭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我胡说?你且问问刘员外郎,我陆长亭可会胡说?” 刘昌因忙道:“自是不会的,给事中怎会胡说呢?” 梁玉却紧随道:“如何不是胡说?这宅子里明明没有风水问题,他却偏要说风水有异!更可笑的是,他竟然拿着葫芦说这便是罪魁祸首,这还不是胡言乱语吗?” 陆长亭懒懒地掀了掀眼皮,道:“我说它是,它便是。因为众人都知晓我擅风水。而你却硬说不是,那你可有依凭?” 梁玉见了他这副模样,顿时心中更觉可恨,她咬着牙道:“擅风水?给事中当真擅风水吗?” 陆长亭没搭理她,轻蔑之色溢于言表。 梁玉脱口而出:“我也擅风水,我说它不是,它便不是!” 终于说出来了啊…… 陆长亭心底笑了笑,面上却是依旧挂着冷意:“太太此时才是在胡言吧?” 刘昌因愣了愣,再度伸手去拉梁玉。梁玉任由他拉住了自己,口中却是再不退让,她道:“风水之道乃是我祖上传下,我虽为女儿身,但我家中香火传至我这一代,便也只有我了,因而我早年跟随父亲学了不少。便也敢厚颜说一声我擅风水。这宅子里的风水是我早早亲自瞧过的,怎会有异?这葫芦那是我亲手做的风水物。我岂会自己害自己无子嗣?你方才所说分明都是胡话。” 梁玉一口气说完,仿佛出了一口狠狠恶气,梁玉还露出了终于得以舒坦的神色来。 不过这口气出了以后,梁玉也意识到了自己此举,或许会得罪到对方。于是她忙又笑了笑,勉强恢复了之前的温柔之色,梁玉道:“还请给事中不要怪罪我无状。” 陆长亭不为所动:“哦。你说自己厉害便是厉害了吗?” 陆长亭估摸着自己说完这句话以后,梁玉肯定在心底痛骂他。 而梁玉这时候的脸色也的确不太好看。 梁玉低声道:“我曾给jiāo好的太太宅中瞧过风水,她们最知晓我本事如何……” “是吗?都有谁家?” 梁玉此时一心想要压过胡言乱语、不通风水的陆长亭,想也不想便道:“方主事家,林将军家,佟主簿家……”说到最后,梁玉语调微微上扬地道:“信国公府。”梁玉显然是有意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人得意的时候,情绪却是更难控制的,那个上扬的音调便暴露了她的情绪。 陆长亭这厢已然惊讶极了。 信国公府! 信国公府居然也有她的手笔! 是了……若是通过信国公府的女眷入手,怕是很轻易就能得手!毕竟没有谁去防备一个后宅fù人。可中间还有不少想不明白的地方……当然,眼下思考她是怎么得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将自己暴露了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陆长亭看了一眼旁边的张行瑜。 张行瑜面上涌现了一个笑容。 陆长亭知道,这是表明刚才梁玉说的那些,张行瑜都记下了,以后还要去这些人家挨个核实。 陆长亭这才貌似不甘地将葫芦递了回去,道:“那便当我看走了眼罢……”说罢,陆长亭还装作被人揭露后的面带薄怒,道:“三子,走了。员外郎,今日我便不多留了。” 梁玉这时一改之前的热情好客,她将葫芦接回去,恨不得陆长亭立刻滚开才好。 刘昌因再度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忙要送陆长亭往外走。见陆长亭这般面带怒色,再看陆长亭身后的毛骧满面冷色,刘昌因连拦也不敢拦,只能就这样将人送了出去。 等走出来以后。陆长亭知道刘昌因还在背后看着,他面不改色,压低声音道:“可以下手了。” 张行瑜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们很快走出了这条巷子,而毛骧也很快从陆长亭身边走开了,他是去负责部署和向宫里传递消息了。陆长亭今天玩的这一手并不高明,只是利用了人的情绪刘昌因的畏惧和梁玉的愤怒不甘而已。等他们回过神来,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肯定能发现其中怪异的地方。而这时候,为了避免他们发觉不对劲而跑步,就得赶紧部署下去盯住人了。 完成了一件大事,陆长亭的心情好了不少。 白莲教应该就快解决彻底了吧…… 天色渐渐晚了,梁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情绪渐渐都冷却了下来。 刘昌因叹了口气,在不远处坐下。 梁玉突然出声问:“那个陆给事中是什么来头?” “今岁科举一甲头名,与当今太子颇为亲近,更得皇上赏识,于是入了六科,做了六品给事中,他这个六品便要比我的六品值钱多了。六科权利范围极广不说,他又正当年少……”刘昌因叹了口气:“这样的人着实得罪不起啊。” “这般厉害的人……”梁玉发觉到了不对。若是这样厉害的人,又怎么会那样莽撞?难道是少年意气? 梁玉忍不住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曾接触过,但却听过他的事迹。他年少有为,曾经立下不少大功,因为与太子、诸王爷都关系亲密,因而傲气非常,常人都不敢得罪他。” 梁玉脸色微变:“他叫什么?” “姓陆,名长亭,字沅。” 梁玉脸色大变。 而刘昌因此时还道:“他曾立下功绩,解了王爷年少时的困局,后更帮助了太子,哦,他还跟着燕王上过战场,捉过贼匪,之后更助秦王和燕王扫dàng白莲教,正是这一身功绩,才叫满朝上下都要敬他两分,不敢因他年少而有半分轻视……” 梁玉噌地站了起来。 刘昌因诧异地扭头看她:“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梁玉一把抓住了刘昌因的手:“我……我……我们得走!我们得离开应天!那姓陆的从前并未与你有过来往,今日突然上门,必然不是好事!我们得快些走!” 218.第218章 第二百一十八章他有异样 刘家宅邸外,整条巷子都安静极了。 毛骧和张行瑜半点没有要低调为之的意思, 太子派出来的人, 受他们调动, 将刘家围了个严严实实。他们就站在距离刘家大门不远的地方, 腰间挂着锋刃, 一只手捏着马鞭。 寒风吹拂而过,披风猎猎作响。 毛骧和张行瑜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迎来这样的时刻了,他们的目光冷厉, 直直盯住了刘家的大门。 “吱呀”一声。 门终于开了。 fù人先探头朝外瞧一瞧,这一眼便瞧见了毛骧和张行瑜,fù人色变, 立刻便转身想往宅子里退, 同时飞快地伸手关门。只是有人比她的手更快。那只带着厚茧的手, 一把抓住了门板,fù人抵不过他的力气, 只能看着那人生生掰开了大门。 同一时间,外头的人涌了上来。 “这是要去做什么?”为首的人抬头看向fù人,微笑着问。 fù人正是梁玉,梁玉脸上的惊慌很快退去, 她同样朝着来人温柔一笑, 道:“敢问几位是来寻谁的?我在自己门口开门往外瞧一瞧,也有错吗?” 毛骧慢悠悠地走上前去。 此时刘昌因也从里头走了出来, 正站在梁玉背后低声问:“出了何事?” 毛骧冲刘昌因一笑:“带走。” 刘昌因脸色一白, 差点一头栽倒下去。 梁玉还待辩解, 她却不知道跟前的一群人就是恶狼,哪里会听她解释诸多?毛骧一脚踢开了门,随即他们一拥而入,将梁玉和刘昌因拿个正着。门内马车已然备好,他们走过去一看,包袱都已然收拾好了,显然是准备要跑路了。只可惜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将东西也一并带走。”既然要跑路了,其中定然会携带重要之物,其中难免会有与白莲教相关的东西。正证据确凿不说,说不定还能从中挖掘出许多有用的东西来。 除此外,刘家下人也都被拿下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刘家宅子便又恢复了安静。 那扇大门重新紧闭上,只是宅子里再没了半个人。 陆长亭不久就接到了这个好消息,当时吴观玄坐在他对面非要与他下棋,见三子疾步进来,吴观玄还笑道:“怎么走得这样急,是有什么好事?” 陆长亭瞥了一眼吴观玄,突然心念一转,并未挪动位置:“你说吧。” 三子瞥了瞥吴观玄,迟疑了一会儿,不过见陆长亭镇定得很,三子便也只好立刻道来:“那头抓着人了,正好撞见了他们往外头跑……” “什么人啊?”吴观玄好奇地问了一句。 三子觑了觑陆长亭的神色,暗自斟酌着低声道:“白莲教的贼人。” 吴观玄色变,惊道:“白莲教的人怎会在应天府?这,这胆子着实也太大了些!” 陆长亭淡淡道:“谁说不是呢?谁能想得到,白莲教的人竟然会出现在应天府呢?也正是因着没人想到,才让白莲教的贼人得以猖狂至今。也不知道他们暗地里动了多少手脚,害了多少人。” 吴观玄感叹道:“还是叫人觉得匪夷所思,这白莲教的人竟敢自己来到天子脚下寻死……” 陆长亭淡淡一笑,没再对吴观玄的话作评判。 “我知道了,我过去瞧一瞧。”陆长亭说着站起了身:“便要劳烦吴兄在此等我了。” 吴观玄笑了笑,道:“我来你这里不知多少回了,早已不知客气为何物了。你且去吧,我此处等你便是。” 陆长亭点了点头,带上三子和朱给的护卫,便迅速出了宅子。有三子在前引路,陆长亭很快就来到了关押刘氏夫fù的地方。因为锦衣卫已然裁撤,诏狱也就此不存在了。如今他们便是被关押在了刑部大牢。而陆长亭抵达的时候,也没再见到毛骧和张行瑜的身影。毕竟以他们过去的身份,再出现在这里,便显得尴尬了。 陆长亭站在刑部大牢外,便立刻有个太监模样的人将他迎了进去。陆长亭也没多话,等走进去以后,陆长亭才发现原来洪武帝和朱标都来了。也是,白莲教的事已然成为了这对父子心中的刺,终于有了消息,自然要亲自前来。 进到牢内,陆长亭发现洪武帝跟前还站了个中年男人,瞧着有些眼熟,应该是刑部的官员。 那两人尚在审问之中,不过从他们的包袱中的确有所收获。里面发现了梁玉街头的名册。陆长亭都不由得感叹,白莲教的人可真是太爱留名册了,一旦落到人手中,那可是一抓一个准啊。 朱标见陆长亭进来,便招手将陆长亭叫了过去:“累着你了……” 陆长亭摆了摆手。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但是突然想起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陆长亭便只得又闭了嘴。 朱标见状,不由问:“怎么了?” 陆长亭摇头。 朱标道:“你随我出来吧。” 陆长亭这才点了下头,跟着朱标先往外去了。洪武帝扫了他们一眼,倒是没有说什么。 “说吧,可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说?”待出来后,朱标转身看着陆长亭问道。 “太子可还记得,我曾问过你一人的来历?” “……你是说吴观玄?”朱标怎么会不记得?之前他还与陆长亭说过,莫要与此人走得太近,以让外人有所误会。 陆长亭点了点头:“这人自打我在客栈中与他相逢,他便有意结jiāo我……” 朱标轻声叹道:“长亭,我并未不许你和他相jiāo,只是觉得不要与他太过亲密才好。” “我知道,我要说的并非此事。而是,此人态度实在太过迥异,我怀疑他与白莲教有些关系。” 朱标一愣,随即脸上神色变了:“这人与白莲教有关?” “我也只是猜测。毕竟他待我实在不同寻常。按照他的出身来说,虽然不算高,但也并不低了。我那时也不过是个举人。他却已经是举子中领头之人。他何苦殷勤热切地来与我jiāo好呢?我待他的态度并不如何,可以说是颇为冷淡了,但他却一律不在意。这世上哪有这样毫不计较的人呢?何况有些事也着实凑巧了些。比如那日在信国公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1 章 见了他。” 朱标越听眉头便皱得越紧:“若真是如此,那么此人便应当加紧解决才是了。他是新科进士,背后有信国公府做亲戚,本人又颇有才华。这样的人若是与白莲教有关,那还了得?多提拔几个这样的人,大明朝便遭白莲教埋下大隐患了!” “今日抓了刘昌因和梁玉,我身边小厮前来禀报的时候,我便特意让他当着吴观玄的面说了,抓住了白莲教的人。” “如何?当时他如何表现?”朱标微微激动地问道。 “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朱标有些失望。 “我特地只与您说,也是担心冤枉了人。” 朱标叹道:“谨慎些是好的。那便派人下去,去盯着他……” 陆长亭摇了摇头:“盯他的人可以有,毕竟一旦查实,说不定他便会如梁玉和刘昌因二人那样准备逃跑。但是靠盯着他来发现破绽怕是很难。据我对他的了解,吴观玄是个极为自律,并且擅长伪装的人……要确定他是不是白莲教的人,很是简单。” “什么?”朱标问。 陆长亭低声道:“有一日信国公府来请我去救信国公府长孙汤晟,我留了一串六铜钱给他们,当时汤晟不肯接,便是吴观玄接到了手中。若我是白莲教中人,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铜钱上做些手脚。以达到继续坑害信国公府的目的……” 朱标目光灼灼:“所以便只消派人前去查看铜钱就是了?” 陆长亭点头:“此事我前去就是了。” 朱标笑了笑,再度道:“辛苦长亭了。” 陆长亭摇了摇头。陆长亭一边打量了两眼朱标的神色,朱标近来瞧着病态消了不少,看上去似乎康健了不少,连带着精神状态都好了……似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陆长亭敛去了眼底的神色,低声道:“那我这便去了。” “这就去了?这么快?”朱标惊道。 陆长亭点头:“今日已经让吴观玄知晓我们抓了白莲教的人,若他真与白莲教有关,说不定便会有所行动了。他此刻还在我家中等我,我现在先去一趟信国公府最合适不过。” 朱标点点头:“那你便去吧。” 陆长亭却没有立刻就走,他走之前,先去见了一面梁玉,然后对洪武帝道:“劳烦皇上先将此人给我留下。” 洪武帝知道那梁玉也是个会风水的,若是陆长亭出马,说不准能从梁玉口中问出一些有趣的东西。因而对陆长亭的要求,洪武帝很是爽快地应了。还引得那刑部官员多朝陆长亭的方向看了两眼。 而梁玉似乎是听见了陆长亭的声音,便立刻在牢房里大骂起了陆长亭欺骗她,哪里还有之前表现出的半点温柔?陆长亭也根本不在意。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便是可恶的。在陆长亭看来,梁玉等人也是必须斩除的。本就是天生的敌对,骂两句又能如何呢?也依旧改变不了梁玉二人阶下囚的现状。 从刑部大牢一离开,陆长亭就立刻到了信国公府。信国公夫人听闻是他到了,便立刻迎了出来。 “今日给事中怎么有空前来?”信国公夫人笑了笑,脸上满是欢喜之色。 “我来瞧一瞧汤晟。” 信国公夫人却是有些怕让两人见面,生怕汤晟仍旧心有不忿,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劳烦夫人带路。”陆长亭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姿态却是强硬的。信国公夫人再一瞧,陆长亭身后还跟着太子的人,便笑着将陆长亭引到了汤晟新住的院子里去。 汤晟并不在院子里。 信国公夫人面带怒色责问下人:“少爷去何处了?”实则信国公夫人心底大大松了一口气。 下人嗫喏道:“小的们也不知道……” 陆长亭摆了摆手并不在意,汤晟在不在没多大关系。在信国公夫人的带路之下,陆长亭进入到了汤晟的屋中。 “近来汤公子是何表现?” 信国公夫人说到这个倒是笑了起来:“很好,都恢复如常了。” “你真的不知道少爷去了何处吗?”陆长亭突然问了那下人一句。 下人吓得战栗不已,忙摇了摇头。 “若是给事中有话要与他说,我便这就让人去将他叫回来。” 陆长亭轻笑了一声,不必了。 乍然见陆长亭笑了出来,信国公夫人还愣了愣,不过随即脸上的表情也就跟着轻松了起来:“如今晟儿搬到了这屋子里,看,给事中给的那串钱便挂在那处。”信国公夫人指了指不远处。 那钱竟是挂在了床边上。 陆长亭缓缓走上前去,伸手将钱取了下来。 信国公夫人诧异地看着他的举动:“给事中这是……?”信国公夫人瞧着那串钱,觉得珍贵稀奇极了,平日里还三令五申要求汤晟必须得爱惜此物。只可惜陆长亭就给了这么一串,还是给汤晟的,不然,信国公夫人便恨不得也挂一串这么神奇的玩意儿在信国公床边了。 陆长亭低低地笑道:“我就检查一番,这屋子里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众人闻言,登时变得紧张了起来,不过他们看着陆长亭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敬佩了。这位陆给事中,原来还这般负责呀。 信国公夫人也当是陆长亭极为负责,便不再说什么,只紧张地等着陆长亭再度瞧那铜钱的结果…… 陆长亭将铜钱捏在手里,就立刻感觉到其中不对的地方。有一枚铜钱被换过了,重量便有所不同了,而且细细观察,那枚换上的铜钱瞧着还有些新……这些痕迹都是隐藏不了的。 “果然还有些问题。”陆长亭道。 信国公夫人脸色变了,甚至还“啊”地大叫了一声:“竟然还有些问题吗?怎么、怎么会?” “我先将铜钱拿回去,作些改动再送来,夫人大可放心,虽然还有些问题,但眼下却不足以引起□□烦。” 信国公夫人并不懂得这些,见陆长亭如此说,也只得点了点头。 陆长亭并未在信国公府多留,他很快便走到了门边。“今日我前来之事,还请夫人保密。夫人要知道,如今那下手的人还没找到呢。” “是!”信国公夫人打了个激灵,脸上登时凝重了起来。 陆长亭吩咐完以后方才跨出了信国公府的大门。 待到出来后,陆长亭又吩咐了朱标派来跟在他身边的人:“你们去回禀太子,就说果真有异。我便先回去了。”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也不敢多说什么,忙记下了陆长亭的话便离开了。 陆长亭这才带着三子等人往宅邸走回去。 等他回到宅子里的时候,吴观玄果然还坐在那里等他。春夏站在吴观玄的身旁,脸颊微红地正低声与吴观玄说着什么。 陆长亭见状不由叹了一声。春夏怕是要失望了……除非她不要命了,否则这辈子都莫想与吴观玄扯上关系了。 “沅归来了?”吴观玄听见脚步声,便立刻朝陆长亭看了过来,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站起了身。 陆长亭点了点头。 吴观玄问:“如何?” “从那人手中取得了一份名册。”陆长亭抿了口秋月倒的茶水:“那名册上记载的应当就是白莲教中人的名字了。” 吴观玄点点头:“幸而抓住了,不然还不知酿成什么大祸。” “是啊。吴兄今日也在我这里用饭吗?” 吴观玄微笑道:“叨扰了。” “无妨。”陆长亭说着便拍了拍手掌,示意宫月下去准备了。 吴观玄道:“沅可愿陪我手谈一局?” 还有心思下棋。陆长亭都不由感叹,吴观玄还真是心理强大。 陆长亭笑了笑,摆正棋盘:“棋艺拙劣,吴兄莫要耻笑。” “怎会?”吴观玄的笑容里满是包容的味道。 陆长亭这会儿倒是觉得平心静气极了。之前不知道吴观玄为何对他这般好的时候,陆长亭反倒觉得心底不自在极了,甚至有几分被觊觎的难受。如今弄清楚了缘由,陆长亭一下就觉得轻松了起来。 下过棋,二人还一同吃了饭,然后吴观玄才走了出去。 要不是那串被动过手脚的钱还在他兜里,吴观玄这副模样倒真是无辜了。 陆长亭让下人备了水准备去歇息。 春夏却是小声道:“主子,您说过……” 没听春夏说完话,陆长亭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这小姑娘当真有那么喜欢吴观玄吗? 陆长亭没有开口。 见陆长亭面色有些冷,春夏表达完自己对吴观玄的好感之后,便退出去了。 春夏苦恼地对着宫月道:“宫月姐姐,今日主子怎么瞧上去有些不一样呢?” 宫月没说话,只恭谨地进门去开始伺候陆长亭。 宫月比她们年长成熟许多,伺候人也更为在行。 不过在宫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擦过陆长亭的胸膛和腰间的时候,陆长亭陡然意识到…… 她是在不动声色地勾引自己? 看来自己那日说给春夏听的那番话,也被宫月听进去了,反倒让宫月误会成,他默许了她们的爱慕。 219.第219章 “出去。”陆长亭立时冷下了脸。他可以不发作宫月, 但是唯有发作脾气,才能让宫月谨记下来,此事他是不喜欢的。 宫月愣了愣, 自然不会立刻死心, 还兀自娇声道:“可是奴婢何处行事不妥?” “出去, 莫要叫我说第二遍。”毕竟是在家中, 陆长亭少有冷脸的时候, 是以宫月几个丫头还不曾见过他如此,便都当陆长亭是个好脾气了。自然也难免有人动心。谁叫陆长亭得皇帝太子看重, 前途无量, 又正当青年,生得容貌出众不说,行为举止也说不出的优雅气度,而就是这样出色的人物,身边竟无半个妻妾。 谁人能不心动呢? 宫月便心动了。 她出了宫, 便离了皇宫的富贵,自然要寻更好的前程。她瞧陆长亭年纪尚轻,瞧着未经人事的模样,若她能勾住陆长亭, 其中富贵还用说吗? 宫月设想过无数场景, 却独独没想过今日这一幕陆长亭竟是将她拒绝得极为干脆到,半点不留余地。 宫月对上陆长亭如同覆满寒霜的面孔, 心底不自觉地一颤。 “是……”宫月只得退了出去。她不敢寄希望于陆长亭心软。因为这位主子看上去, 分明是不会心软的主儿。 待宫月出去, 陆长亭方才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没遇见过这等直接了当投怀送抱的女子,若不是看在宫月伺候了一段时日,着实尽心,他便连脸面都不会给宫月留了。 宫月离开后,陆长亭便自行换下了衣裳,随后也没让人进来伺候,熄了灯便歇息去了。 待到第二日,陆长亭琢磨着吴观玄应当知晓他往信国公府去过了,若是吴观玄稍微细心些,便能知道陆长亭去的那一趟是有所目的的。他便等着看吴观玄的反应了。 之后几日,陆长亭都不见吴观玄前来,不过也没有传来他逃跑的消息。此时,梁玉和刘昌因的审问已经接近了尾声。梁玉是很厉害,在应天府潜伏了如此之久,但是在刘家的生活,同样也磨掉了她被白莲教教导出来的宁死不屈。梁玉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强硬,能扛过拷打,很快她就jiāo代了一切,甚至暴露了应天府中大半的,她所认识的白莲教中的人。 而刘昌因的确没有与梁玉为伍作案,但刘昌因身为梁玉的丈夫,枕边亲密之人,当然也不是全然无知的。 但是刘昌因念在夫妻之情,便装作了睁眼瞎。但刘昌因却不知道,他们膝下无子,正是梁玉动了手脚的缘故。并非是风水上的问题,而是梁玉常年服白莲教给她的yào。毕竟白莲教中人怎能为大明朝的官员生子呢?何况白莲教也害怕教中女子一旦产子,心便渐渐偏向夫家。所以没有孩子便是最好的。白莲教在给梁玉洗脑一番之后,梁玉很是痛快地接受那些yào。 但那时候是因为梁玉刚从白莲教出来,一心怀揣的还是白莲教,自然也对白莲教的命令深信不疑。接近刘昌因以后她便服用了那yào。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白莲教中人将yàojiāo给她的时候还加大了剂量。梁玉并不知道。只是服用了没几年,梁玉便发觉小腹坠痛,之后刘昌因请了大夫来,梁玉一问,才知晓服yào伤了身子,这辈子都无法有孕了。梁玉没敢告诉刘昌因,将此事瞒下了。 所以她才会在陆长亭说无子嗣乃是风水上的问题时,表现得那么奇怪。先是忧虑心虚,后是笃定。 而梁玉早在经过那件事之后,对白莲教的信任度,便早早大不如从前了。这也是此次能轻易撬开她的口的原因。 刘昌因得知真相后如何崩溃且不说,此次刑部却是收获颇丰。当然刑部也不敢将全部功劳揽上去,他们也私底下知道,此事由陆长亭一手督办的。除了暗暗感叹一声,这位当真是圣眷正浓,他们倒也说不出别的来了。 所谓拔出萝卜带着泥……梁玉一个人被抓了出来,应天府的大部分眼线、据点都跟着被挖了。 当陆长亭入到宫中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洪武帝和朱标心情大好的面容。 “长亭来了!”洪武帝一眼便看见了他,当即温和地将陆长亭叫了过去,脸上神色那是越发地柔和了,看着陆长亭的目光便真如看待小辈一般了。 陆长亭淡淡一笑。 朱标道:“吴观玄之事,我已经告知父皇了。” 说到这个,洪武帝的脸色便立刻沉了下来:“万没有想到,此人竟然会与白莲教有干系。他乃是我钦点的新科进士,是何等缘故才让他心中不知满足,竟然甘愿为白莲教做沿线。” 陆长亭摇摇头:“谁知道呢。” 他也很好奇,吴观玄这样的人物,为何要与白莲教扯上关系。 朱标道:“此人沉得住气,一直将自己隐藏得极好,到此时都还能按捺不动,可见其心xìng之可怕。而梁玉提供的名册中偏偏遍寻不得他的名字。或许这人便是比梁玉更要高一等的教中人。我觉得不妨放长线钓大鱼,挖出其背后连着的人来,想来届时收获定然能更大。长亭以为如何?” 陆长亭微微惊讶:“他竟然还没有反应吗?” 朱标摇头:“仍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2 章 有反应。” 陆长亭也忍不住跟着道了一句:“真沉得住气,倒也不怕我们拿下了他。” “许是他心底另有成算,不然便是狂妄至极,以为我们抓不了他。”朱标原本还有几分欣赏吴观玄的才能。但此次吴观玄一与白莲教扯上关系,朱标再提到他的时候,口吻便多有不快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那我便等着,瞧他是否还往我家中来吧。” 洪武帝突然笑道:“长亭,此次你又立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啊?” 洪武帝的口吻实在亲近得很,陆长亭一时间还有些不大习惯。不过陆长亭心念一转,的确有所求。 “陛下来年可是还要北伐?” 洪武帝挑眉:“如何?” “可否让臣跟随大军?” 洪武帝笑道:“太子与你说了,我已经定下老四为将了?” 这当然不是太子说的,而是历史说的。 不过陆长亭嘴上却是惊讶道:“皇上已经定下人选了?”他摇头道:“此事太子倒是未曾与我说呢,不过若是四哥那便更好了。”说着,陆长亭也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喜悦之色,倒是显得单纯极了。 洪武帝笑了笑,道:“此事可容不得儿戏,你且回去等一等吧……不过你今年必然是在应天过年了。” 陆长亭也早想到了这一点,他心底是有些思念和不舍,这时候也毫不掩饰地表露了出来。 朱标笑了笑,仿佛长兄一般,道:“可是想四弟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 洪武帝却是笑道:“怕什么?不是还有个老二在应天吗?” 陆长亭笑了笑没说话,心说这哪能一样呢?不过能陪一陪朱也确实不错。他与朱情谊不浅,但却许久不曾好好坐在一处了,更别说一起过年。曾经在中都时的日子,便仿佛梦一场一般…… 洪武帝叫来陆长亭,本也只是为了夸奖,并且再给点儿赏赐。洪武帝政务繁忙,便由朱标将陆长亭送了出去。 没多久,朱标回到了殿中。 洪武帝放下了手中的御笔,低声感慨地道:“未曾想到他还真有几分本事,竟是真真走到了这一步来。日后在你身边也确实可为一助力了。” 朱标刚想笑,只是一咧嘴,却是突然咯血了出来…… 洪武帝骤然色变,一边从龙椅上匆匆起身走下来,其他的宫人早已经上前扶住了朱标。洪武帝厉声道:“去请御医!” 朱标摆了摆手,道:“让父皇忧心了。” 待御医来了后,洪武帝这才知晓朱标咯血并非一两日了…… 御医也知道太子乃是极为重要的人,并且在洪武帝跟前极为受宠。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御医才不敢开口。他敢说太子如今竟有油尽灯枯之象吗?他敢说吗?御医斟酌一番,还是先瞒了下来,只是满脸忧色地道:“太子不宜再受劳累啊,否则便会令身体更加衰弱啊……”这段话虽然听起来难听,但也总比油尽灯枯四个字好听。 朱标的目光闪了闪,笑道:“那我便歇息几日吧。” 洪武帝点了头,立刻命人将朱标送回了东宫。 洪武帝坐回到御案之前,却久久都拿不起御笔。洪武帝从未想过,他的嫡长子身体会衰弱至此。洪武帝也知道,瞧着朱标的模样怕是有些不大好。可他还能如何呢?他这么多年尽力栽培出了一个优秀的太子。若是太子出了事,谁人又能来接这个位置?洪武帝极少注意到自己其他的儿子,就算是宠爱的儿子,也都只是宠爱而已,从不会去关注他们究竟何等优秀,更没将他们往太子位置上想过。 而现在…… 洪武帝不得不想了。 若是真等到那一日再想,便要出乱子了。 洪武帝沉沉地叹了口气,方才的喜悦全消,此时心底对白莲教的憎恶便更是深沉。 这厢陆长亭回了家,春夏便笑吟吟地迎上来道:“主子,吴主事来了。” 吴观玄? 陆长亭不知道是该先生气于,春夏竟然擅自做主先将吴观玄放进来了好,还是应该先惊讶吴观玄竟然还敢来好。 陆长亭先按捺下了心底的不快,毕竟有客在前,若要发作,也该是之后再发作。何况此时陆长亭更挂心吴观玄的反应呢? 陆长亭快步入了花厅,吴观玄果然已经坐在里头了,秋冬泡了茶放在他的跟前,吴观玄手里托着茶盏,看上去还颇有些优哉游哉,竟是半点不受影响。 这样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盯着信国公府。 陆长亭觉得,吴观玄狂妄的可能xìng更大。 陆长亭一边猜测,一边在吴观玄的身前坐了下来。 “吴兄今日怎么有空前来?”陆长亭问。 吴观玄爽朗一笑,道:“颇为想念沅,便前来了。沅不会是嫌我烦了吧?” 从前都还好,但自从确认吴观玄与白莲教有关系以后,陆长亭还真有两分嫌弃他。当然,此时陆长亭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于是陆长亭淡淡一笑,道:“怎会?” 吴观玄问:“陪我手谈一局?” “不了。” 吴观玄倒也不失落,反而还极为自然地笑道:“沅日后若是得空,叫我来教你下棋便是,何必每次提到下棋便苦着脸呢?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陆长亭只是笑,却并没有作答。 吴观玄喝了口茶水,道:“信国公府上的人可来找你了?” 这回陆长亭微怔了:“怎么了?”吴观玄说的应该不是他拿走六铜钱的事。 “那信国公府……”吴观玄的话才说到一半,外面三子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便也正好将吴观玄打断了。 “主子!”三子高声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陆长亭这会儿更加怔忡了,不是才在宫中见了不久吗?怎么朱标这么快便又来找他了?难道真的是身子骨好了很多,便想在外面走一走了? 陆长亭只能先抛下了吴观玄,大步走出去:“太……大哥。”陆长亭在见到朱标以后,及时改了口。陆长亭同时顿住脚步,简单打量了一番朱标,他可以肯定的是,朱标的模样看上去并没有转好,不仅没有转好……瞧着似乎还不如在宫中见面的时候。这是怎么了?在他走后发生了什么吗? 朱标没有要与他寒暄的意思,他抓着陆长亭的胳膊,便将他往门外带。 陆长亭回头看了一眼吴观玄,与吴观玄点了点头,算作是示意他自己要先行离开。吴观玄端起了手中的茶盏,冲陆长亭淡淡一笑。陆长亭却从中看出了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朱标没留给他仔细打量吴观玄的机会,朱标拉着他大步朝外走出,很快便跨出了大门,随后将他推上了马车。 “到底出了何事?”陆长亭这才终于得了机会问。 朱标叹了口气:“长亭……信国公府出事了。” 又是信国公府! 陆长亭不得不想到了刚才吴观玄的未尽之语,他也提到了信国公府。信国公府还能出什么事呢?连朱标都来了?吴观玄刚才的表情,是否说明吴观玄已经知晓他们的作为了,那一笑不过是心照不宣的味道罢了? “汤晟险些死了,被人带回来的时候,就上气不接下气了,请了大夫,还求了太医去瞧……这命算是勉强吊着了。”朱标冷声道。 朱标是深受白莲教在风水中动了手脚的苦。 就是因为受了苦,朱标才会格外对信国公府的事上心。 “怎么会如此?”陆长亭皱眉,很快想起了那日那下人说的话:“汤晟是被人从青楼楚馆抬回来的?” 朱标惊道:“你怎么知晓?此事传出去着实不大好听,信国公府上下都严令不许将此事讲出去。” “吴观玄在铜钱上做了手脚,汤晟会撞几日的桃花运。我见那下人神色畏惧躲藏,那汤晟便多半是去青楼楚馆了。只是当时老夫人在场,我便没有捅破。但此事应当不致死才是……”陆长亭暗暗皱眉:“除非是吴观玄还留了后手。” 朱标脸色更沉。 陆长亭见他如此,倒也不好出言安慰。毕竟这种伤痛,并不是轻飘飘两句伤痛便可抚平的,如此倒还不如不说。 很快,马车停住了。 陆长亭又一次见到了信国公夫人,这次信国公夫人见了他,便差点在陆长亭跟前软了腿脚,幸而身后好几人忙将她扶住了。 “……有劳,有劳给事中。”信国公夫人颤声道。 陆长亭点了下头,快步朝里走去。 这时候寒暄显然是不必要的,与其在这里寒暄,倒不如快些进门去瞧一瞧汤晟。 等进了屋子,陆长亭便闻见了一股怪异的味道,像是腐烂混合着血腥的味道。陆长亭险些转头呕出来。 “太医呢?”陆长亭问。 “在此。”说着,一个老人站了起来,这人是认得陆长亭的,倒是极为配合陆长亭的问话。 “他的病不是风水上的问题。”陆长亭斩钉截铁地道:“不过病情加重,确实与风水有关。” “何意?”信国公夫人颤声问。 屋中早已挥退左右下人,只剩下太医,陆长亭一行人,以及信国公夫人与汤晟的娘亲。 “还记得那日我来取六铜钱吗?我给出来的时候还是好的,但之后却被人做了手脚。上面的手脚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会叫人撞些烂桃花,因而当时我才不曾出声提醒。没想到,这人没在风水上做大手脚。却是在那烂桃花身上动了手……” 太医此时也才淡淡道:“汤公子身上所染,乃是花.柳.病。” 信国公夫人一听,登时险些晕厥过去,幸而朱标从后面一手扶住了她:“夫人先莫要慌乱。” 信国公夫人点点头:“是、是……可,可那钱是我亲手挂上去的,之后我也叮嘱晟儿,莫要让别人接近。这怎么会……” “有人动了手。”因为此时还要靠吴观玄钓大鱼,朱标便只是简单提了下,却并未往深了说。 信国公夫人也不是个蠢人,从那日陆长亭取走钱,却并未多说什么来看,可见这背后还有些暂且不能说的东西,信国公夫人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便也装作不知道一般没有追问。 反正只要能救下汤晟便好。 “汤晟身上应当早早就被人用过风水了,那时没什么事,但却能在他重病时,致他于死地。” “那、那该当如何?”汤晟的娘亲颤抖着道。 陆长亭想说很难救了,但是想到当日自己没有说出来,也有两分责任,陆长亭便没将这话说出来。 他看向了汤晟的娘亲:“夫人可曾给汤公子绣过些荷包香囊?” “有、有的。” “都取来。” “是、是。”fù人忙不迭地出了门,令丫鬟去取东西了。 过了会儿,便有各色的荷包香囊放到了陆长亭的跟前。多数为母者绣此物给儿女,都带着浓浓的祝福之意,此物也可作风水物。 陆长亭挑了几个出来,放置在了汤晟头顶,胸口,脚底,和床下。人身上之上,有几处极为紧要的地方,便是头顶之穴、脚底之穴、以及胸口之穴。因而搁在这几处,是镇住煞气。而放在床下便是避免二黄五黑煞的。 “剩下的便不必了。” “可还需要做些别的?”信国公夫人问。 陆长亭摇了摇头:“不了。”剩下也得看汤晟的造化了,其次还得靠大夫医治。 “这是病,太医便能处置。”陆长亭道:“夫人放宽心吧。” 信国公夫人虽然心底仍旧惴惴不安,但也不敢再追问。只颇有些不舍地将陆长亭送了出去。她恨不得将陆长亭留在府中,能随时瞧一瞧才好。 “这样容易便好了?”待走出来,朱标不由低声问。 陆长亭点头:“他如今已是濒死之态,别的风水阵、风水物,他都承受不来。便只能挑着温和简单的法子来了。其实汤晟之症,还得瞧他自己的身子和太医。还有,当初他身上究竟被动了什么手脚,年代已久,很难得知。”陆长亭说到这里顿了顿:“如今更可以肯定吴观玄身上的嫌疑了,他从前与汤晟关系不错,若是他要动手,想来容易得很……” 朱标脸色一沉:“走吧,去你家中,便让我瞧一瞧,这吴观玄还能如何掩饰自己的嘴脸。” 马车回到陆家。 朱标收敛起脸上的冷意,但就算是如此,他也仍旧带出了属于太子的威仪来。 待跨进门去,陆长亭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吴观玄居然还是没走。 吴观玄的胆子是顶天了吗? 220.第220章 见他们走进门来, 吴观玄立时站了起来,还朝朱标见了礼, 而后面带微笑, 半点心虚都不见。 “参见太子殿下。”吴观玄行了大礼, 挑不出一点错处。 吴观玄的风采出众,文采斐然, 本人也极有本事。 不过陆长亭知道, 正因为这样,朱标心中才会更加憎恶他。还有什么比看着贤才与白莲教扯上关系,更令人觉得痛心的呢? 朱标果然没给他好脸色。 在白莲教一事上,朱标是无法做到克制情绪的。 吴观玄却似乎并不在乎,他低声道:“既然太子殿下前来, 我便改日再来拜访沅吧。” “坐下。”朱标冷声道。 吴观玄顿了顿, 还真听了朱标的话慢腾腾地坐了下来。 因为太子的到来,宫月几人忙换了新的茶水和点心上来,然后他们便都退了出去。 朱标是有意来试探吴观玄, 言语间多往白莲教上扯,吴观玄坦坦dàngdàng, 有问必有答。陆长亭看着这一幕, 暗暗摇头。这样委婉温和的手段,是半点不能拿吴观玄如何的。 果然,过不久, 先失去耐xìng的是朱标。 “太子, 你今日也累了, 我送你出去吧。”陆长亭道。他觉得吴观玄还有话要与他说,但是太子在这里,吴观玄便不好说了。 能对太子下逐客令的,也就陆长亭独一份儿了。 朱标整了整情绪,站起了身,这才微微笑道:“长亭说的是,你便陪我出去吧。” 陆长亭起身陪着朱标走了出去。 等到了门外,朱标脸上的怒色才渐渐浮现了出来:“你说得不错,此人的确极擅伪装。” 陆长亭忍不住笑了笑:“您倒是不曾怀疑过,一切都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3 章 我推断出了错。” 朱标打断了他:“长亭怎么可能会有错?” 陆长亭觉得有些好笑,圣人都还会犯错呢。不过不得不说,朱标说出口的话实在太打动人了,他很满足于这样被信任的感觉。陆长亭笑着道:“那大哥便等我的好消息吧。此人……跑不了。” 朱标点了下头:“辛苦你了……日后……”说到这里,朱标又突然顿住了。 日后什么? 朱标却不再说了,径直上了马车,待马车车帘落下之前,朱标还道:“小心些,莫要将自己搭了进去。” “嗯。”陆长亭点了点头,目送着朱标的马车远去。刚才朱标未尽的话是什么呢?是日后要送他什么大礼吗?但为什么说到一半又不说了?陆长亭心下疑惑,倒也没过分纠结。 陆长亭返身回去,就见春夏又凑到了吴观玄的跟前去,吴观玄简单与她说了几句,见陆长亭进来,便将春夏打发走了。 陆长亭走到吴观玄身前去重新坐下:“吴兄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吴观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竟还带着笑意。 陆长亭让屋子里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吴观玄瞥了一眼他们的身影,而后道:“我从前便听闻了沅的大名。” “从前?”果然在客栈中的时候,吴观玄待他那样亲近是大有原因在的。 “我听闻有个少年,极为擅长风水之道,能择yīn宅改阳宅。竟连太子东宫的风水都着手改整过……” 陆长亭眸光闪动了两下,救朱标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从来没人知晓这事与风水有关,此事乃是洪武帝严令不许传出去的。毕竟风水虽然可怕,但正因为可怕,便更不能传出去乱了人心。吴观玄突然提到此事,便是在承认他自己的确与白莲教有牵扯了吗? “所以呢?”陆长亭问。 “所以我便想瞧一瞧,这人究竟是何等本事……”他微微一笑:“我听闻燕王有一义弟,在北平请了大儒教学,今年便要入应天参加会试。正巧,我来了应天,果然在客栈中见到了你。” “……”陆长亭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吴观玄实在是个赌徒xìng子,他刚见了朱标,现在就在天子脚下,却还能如此镇定地缓缓叙述而来。他就不怕自己立刻将他拿下吗? 吴观玄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抬头看着陆长亭笑了笑:“沅可是在疑惑我为何如此大胆?沅,我今日与你说的话,哪怕说了再多,也不能成为证据的。” 是的,这个年代没有录音笔,哪怕吴观玄就如同影视作品里的反派一样,将自己所犯下的事都叨逼叨一一道来,这些也都成不了证据。 但是……“有时候哪里需要证据呢?”陆长亭淡淡道。只要被皇上记上了心要办你,哪里还要证据呢? 吴观玄依旧不慌乱,他低声道:“如今的皇宫有一处风水极为致命,能逐渐消磨帝王之气,百年后,大明便将倾覆不存。” 陆长亭:“……”吴观玄可真敢说! 吴观玄还是那副温文儒雅,悠哉哉的样子:“我等了许久,但见沅似乎从未发觉到那处不妥,我很失望。可见,沅之才,还是不敌我的。”说着,吴观玄微笑了一下,半点不觉自己厚颜。 “是吗?”陆长亭垂下目光,一点也不生气。 吴观玄低声道:“沅为何要为那对父子做事呢?”那对父子显然指的就是洪武帝和朱标。 陆长亭有些想笑,吴观玄竟然关心起他来了。吴观玄难道不知道他自己将这事捅破出来,待踏出这个门,便要被送入刑部了吗? “因为谁呢?”吴观玄顿了顿,道:“是因为燕王吗?因为你年幼时在中都,燕王与秦王对你多有关照吗?那时候,应当是你对他们恩情更大吧?” 陆长亭皱了皱眉。显然,吴观玄话里透出的意思代表着,当初他在中都对宅子的风水作改动,吴观玄也是知道的。那时候吴观玄的年纪也大不到哪里去吧?他在白莲教中究竟是什么身份地位呢?才能知晓这么多内幕。 “哦,当然,不能以恩情来衡量。毕竟沅与燕王关系非凡……” 陆长亭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甚至心底有一瞬间涌起了杀意。 他没想到吴观玄竟然连这也知道! 吴观玄进刑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不希望吴观玄对着洪武帝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除非是有会飞檐走壁的人前来将他救走,但那可能吗?陆长亭甚至已经开始掂量,怎么样才能将吴观玄的xìng命完整地留下来,绝不留给他半点见到洪武帝的机会。 杀意是很难隐藏的,尤其是当陆长亭心底的杀意渐渐强烈之后。吴观玄当然也感受到了。 吴观玄并不惊讶,只是面露伤心之色:“没想到与沅相jiāo几月,我自以为已然能与沅称友,沅却已然想要杀我了。” 陆长亭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吴观玄低声道:“与皇家相jiāo有甚好?沅自然如何担忧我将燕王之事说出去,不如便将我放走如何?” 难怪吴观玄不紧不慢,丝毫担忧也无,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吴观玄想用此事来要挟他。可他平生最恨被人要挟。 陆长亭的脸色越加地冷了。 “沅若是担心事后被那对父子责罚,便随我一同离去吧。”吴观玄微微一笑:“我也觉沅之能放在大明实在太过可惜。” “可惜?换到白莲教去,日日用风水来设计dú害他人,便是不可惜了吗?” “这是自然。” 陆长亭这会儿也认识到,与吴观玄这样的人说话,永远别想说服他,因为这人自有一套成套的逻辑。在他的逻辑里,他的话就是对的。 不等陆长亭说话,吴观玄突然身子微微前倾,握住了陆长亭的手:“沅虽风水之道上远不如我。但沅风姿却远胜于我。自客栈一见后,便心心念念不敢忘。不如沅便同我一处,如何?” 陆长亭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吴观玄竟然还会说这样一番话出来。 陆长亭反应过来,立刻甩开了吴观玄的手。 吴观玄也不生气,仍旧笑道:“我比之燕王,如何?” 差远了! “你比之燕王,一个地上泥土,一个天上月辉。你说是如何?”陆长亭半点不给面子。 “是吗?”吴观玄的脸色这才沉了下来:“燕王浑身一无是处,如何能和我比?” 陆长亭觉得好笑极了,他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了吴观玄:“他擅长的东西便多了。你如何与他比?”何况朱棣乃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明成祖。 而吴观玄又算得了什么?历史上都没他零星半点的记载。 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白莲教大概也就只会做一做白日梦了。 吴观玄一把紧紧攥住了陆长亭的手腕:“沅随我去白莲教,不是便知道我何处比燕王强了吗?” 陆长亭站起来,甩开了吴观玄的手:“来人!” “你就不怕……” “不怕。”陆长亭勾了勾嘴角:“你大可以去说,大可满天下去说,说我与燕王有私。我与燕王兄弟情深,乃是天下众人都知晓的事。你去瞧瞧,有多人愿意信你的话。” 吴观玄面色一冷,正待还要说话,门突然开了,张行瑜疾步走了进来。 吴观玄伸手便要将陆长亭拖到他那边去做人质。陆长亭冷冷一笑,他怕是忘了自己还会些拳脚功夫,也是上过战场的人。 陆长亭脱开了吴观玄的桎梏,同时反手一拳重重揍了上去,正正揍在吴观玄的鼻子上。 这也得益于陆长亭近年身高又高了许多,因而这一拳出得极为利落干脆。 吴观玄鼻子一酸,疾步退了后去。同时张行瑜冲了上去,正好将吴观玄扣住了。 “噼啪”两声骨头的脆响。 张行瑜面色冷峻。 陆长亭只瞥见了他飞扬的衣角,再一看,张行瑜已经将人牢牢扣在地上了。 陆长亭走了出去,道:“来人,拿下他。” 朱留下的人这时便派上了用场,他们很快涌进来,一起将吴观玄抓住了,好让他无法逃跑。 “潇潇,你去皇宫传信。” “是!” 潇潇毕竟是朱棣身边的人,对皇宫不会怯,而且也更熟悉路途。 吴观玄被押倒下去以后,喉中厉声吼道:“陆长亭,你当真能做到不管不顾吗?” “能。”陆长亭回了他斩钉截铁的一个字。 张行瑜一拳揍在吴观玄的头上,吴观玄恨恨地瞪了一眼,却也只能晕了过去。 张行瑜冷着脸将吴观玄提起来:“看住了,在送往刑部的路上,半点差错也不能出。若是醒了还大闹,便再打晕一次。” 朱派来的这些护卫,虽然不认得张行瑜是谁,但见他发话,陆长亭也并没说什么,便个个都点头应了。 陆长亭冷着脸看向门边,等待着洪武帝派人前来。此时没有比他家中更安全的地方了。若是吴观玄在白莲教中当真地位不凡,那么说不准带着他出去便会遇上白莲教的来抢人。所以左思右想,还是将人留下来等着更好。 陆长亭转身去取了一把剑,挂在了厅中。 其他人不明所以地朝陆长亭看了一眼。 过了会儿,三子跑了进来:“外头抓了个人,他自己从墙上栽了下去。” “带进来,一起看着。”陆长亭道。 三子点了点头。 其他人忍不住感叹:“这人这么蠢笨啊……” 三子很快就拎着那个从墙上栽下来的人进来了,那人打扮其貌不扬,看着像是普通百姓。三子拎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 陆长亭淡淡地吩咐道:“三子,挂一面铜镜到大门外。” “是!”三子也没问为什么,马上便去办了。 而另一头,朱标回到皇宫后也没有立刻便去休息,他到了洪武帝那里去,将今日之事细细与洪武帝说了。同时还道,陆长亭或许会有危险,他得等着陆长亭传信来,若是出事,他便要立刻伸手援助。 洪武帝便无奈道:“那太子就在此处等着吧。” 朱标点了点头。 从宫外往宫内传递消息,要经过重重关卡,自然是较慢的,等潇潇到了宫门外,却也等了好一会儿,方才等来了回音:“消息已经传往太子东宫了。” 那边朱标却并没在东宫中,因而消息又耽搁了一会儿,方才传到了朱标的跟前来。 “太子殿下,给事中那里传来消息说是,吴观玄动手了。”太监躬腰道。这太监是太子身边较为信任的人,朱标早早就吩咐过他,若是得了任何与陆长亭有关消息便不得停顿,必须立即报于他。这时他便来了。 毕竟这些事jiāo与其他人,朱标是不放心的。 此时一听太监传递的话,朱标便立即激动地站了起来。而洪武帝也疑惑地道:“吴观玄,这名字听着倒是有些耳熟。” “这人乃是新科进士,您让他去了吏部做了个主事。您还记得之前儿子曾说的,怀疑了一个人,但却暂时拿不定主意吗?便正是此人了!” 洪武帝神色一变:“现在是怎么回事?你快快与我说说。” 朱标概括能力极强,三言两语便将此事说了清楚。 洪武帝立即下了令,让刑部侍郎亲自带人前往。朱标也要随行,洪武帝却皱眉道:“不行,那样的场面必然混乱不堪……” 朱标无奈笑道:“父皇,儿子不能将长亭一人放在那处。” “如何算是一人?不还有许多人守在他身边吗?这马上刑部便带人去了……” “还须得有人主持大局,何况长亭在此事中付出良多,儿子该当前往。”朱标神采奕奕,一扫之前的疲累之色,连带着两颊看起来都红润了不少。 洪武帝见状,也不好坏了长子的兴,便只得道:“去吧。多带上些人,我便在刑部等你带着陆长亭过来了。” “是。”朱标告退,领了人下去。 那边刑部的人被叫上,又耽搁了一会儿时辰。等朱标带着人出来,那头刑部的人也前来会和的时候,潇潇在外头等得五官都皱在一处了。 等终于见了朱标的身影,潇潇差点激动地摔个跟斗。 一众人急忙往陆长亭的宅子而去。 而这厢,宅子里的人等得也多少有些焦躁。 “怎么还不见人来?” 张行瑜淡淡道:“再等就是了。” 陆长亭这会儿也出奇的淡定,他知道不能急,也没什么好急的。 这时三子又进来了:“主子,又抓了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行到门外,便如同撞邪了似的,抽搐两下就栽倒下去了。” 陆长亭一看,他又拖了个人进来。 三子将那人如同放布袋一样扔下来,然后又转身去吭哧吭哧拖了个人进来。三子脸色不大好看,还怪嫌弃这些蠢蛋的。 陆长亭淡淡一笑。 又过了一阵,陆长亭听见了密集的脚步声、马蹄声,渐渐近了…… “来了。”陆长亭道。 他们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穿着兵甲的人很快将陆宅团团围住,而朱标带着一个男人大步走了进来。朱标神色激动,快步上前来,一把将陆长亭抱在怀中:“长亭不曾受伤吧?” “不曾。”陆长亭摇了摇头:“还多亏四哥从前待我严厉,半点也不落下我的功夫。不然方才吴观玄被逼急了,便要拿我作人质了。” “怎么这样突然?”朱标问。离开之前都还是好好的。 陆长亭也很无奈:“许是他胸有成竹,觉得能拿下我,在你走后,他便直接了当与我说了他与白莲教有干系,还说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 朱标的脸色沉了沉:“此人逃不过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这才感觉到了些许疲累,刚才他虽然已经不在意吴观玄的威胁了,但是精神一直紧绷着,害怕出了疏漏。这会儿精神松了下来,陆长亭便觉得疲累了。 朱标瞧出了他的疲累,但还是道:“长亭,你得随我走一遭。” 陆长亭点头:“我知道,还得去刑部。” “走吧。” “嗯。”陆长亭跟着朱标出去,只是等走到门边的时候,张行瑜突然叫住了他。 陆长亭只得先与朱标告罪,然后走到了张行瑜的跟前去:“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4 章 么了?”张行瑜是稳重之人,这次也出了不少力气。他有话要说,陆长亭当然选择好好听着。 张行瑜神色复杂地道:“你与吴观玄之言,我都听见了。” 陆长亭的眸光闪了闪。 难怪当时张行瑜来得快,他那个时候便守在外头吧?想一想也是,听壁角本就是锦衣卫所擅长的。只是不知道这是张行瑜自己为之,还是得了洪武帝的的指令。 正想着时候,便听张行瑜接着道:“你小心,此事我不会报于皇上。” 陆长亭挑了挑眉,道了声:“多谢。” 还真是缘分。 之前他还感叹锦衣卫已然裁撤,结jiāo张行瑜便已然没什么用处了。谁知道这用处却是用在了这里。 陆长亭挥别张行瑜,坐上了朱标的马车。 这边朱的护卫将人jiāo接给刑部的时候,还没忘记将张行瑜之前的话重复一遍。 刑部的人忙点了点头。 之后中途被抓住的这几人还真有醒过来的时候,只不过他们一醒过来便会被敲晕过去。 等到了刑部之后,吴观玄后脑勺还多了个包。 洪武帝在刑部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到陆长亭和朱标走进来,身后还带了不少人,洪武帝当即就露出了笑容。 “长亭之功,不可谓不大!”洪武帝感叹道。 虽然只是随口道了这么一句,但基本上已经奠定了陆长亭的功劳,之后的封赏便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陆长亭也很满意,他在白莲教的事上出了力,之后再要求随军北伐,那就有底气多了。 明朝历史上也有派文官随军的经历,此事并不算得出格。若又有朱标推波助澜,那么结果基本等同于板上钉钉了。 陆长亭收起思绪,看向了身后的人。 他们将吴观玄扔到了牢狱中。 没有将他直接放在洪武帝跟前,也是刑部的人担心这白莲教的人诡计多端,万一骤起伤人怎么办?谁都担不了责任。 221.第221章 陆长亭冰冷的视线落到了吴观玄的身上。 这时候一盆冷水浇到了吴观玄的脸上,吴观玄却并没有立即醒过来。洪武帝皱眉问:“这是如何一回事?” 刑部的人尴尬地笑道:“皇上, 方才怕路上出了差错, 便将他敲晕了,没成想到下手重了些。” 洪武帝眉头皱得更紧:“那这何时能醒来?”白莲教之事固然重要, 但洪武帝却还有许多重要之事,自然不会将所有精力都放置于上。不待刑部的人回答, 洪武帝便道:“此事便jiāo与太子全权处置, 刑部从旁协助。” 刑部的人躬身道:“是。” 陆长亭浅浅地松了一口气,虽然说他并不接受吴观玄的威胁,但事情牵扯如此之大, 真当看见洪武帝站在这里的时候, 陆长亭还是有些担心。 洪武帝站起身来,将朱标叫到了跟前:“太子也莫要为此事太过劳累。”洪武帝此时心情极好, 毕竟在白莲教一事上进展极大, 也算了却了心头的一桩烦忧。 “是, 父皇且放心。”朱标心情也极好, 面上笑容都浓了许多。 洪武帝起身往外走去, 众人忙跟着跪地恭送。 待洪武帝一走, 朱标也对陆长亭道:“今日怕是让长亭受了不少惊吓, 不如你也先回去歇息, 若有了结果,我便差人去你宅子里。” 朱标如此体贴, 陆长亭倒是不好说什么了。那吴观玄还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 陆长亭也的确不大愿意将功夫耗费在这里。他点了点头, 道:“太子,我有一事……” “何事?”朱标压低了声音,大约以为陆长亭要和他说什么机密的话。 “那些宫女,如何处置是好?” 朱标是个何等聪明的人,一听这话便知道是那些宫女做出什么触怒陆长亭的事来了。否则的话,陆长亭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陆长亭可并非易怒之人。 “我会令人前来处置,长亭不必忧心。”如今在白莲教一事上已经有了极大的进展,再放置宫女在陆长亭的身边也并非必要。 陆长亭也没有多嘴再问那些宫女将被如何处置,毕竟以朱标仁慈的xìng子,处置的分寸应该是极为得当的。 “那我便先回去歇息了。”陆长亭说完,瞥见朱标脸上的笑容,忍不住也补了一句:“太子保重身体。” “你放心。” 陆长亭见话都已说了,便点着头出去了。 一出了刑部的大牢,陆长亭就一眼看见了在外头等着他的张行瑜。陆长亭走上前去,低声道:“也没几日你便该回去了……” 张行瑜淡淡道:“日后总有再见时。” “这段时日辛苦你们了。” 张行瑜摇了摇头:“我先送你回去。” 安全起见,陆长亭没有拒绝。谁也不知道白莲教还会不会做出疯狂的事来。 俩人走在街上,张行瑜腰间的刀剑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街上寂静极了,陆长亭抬头一看才发现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晚了许多。也许是张行瑜一身气势凌厉的缘故,等走到了宅子门外都未曾见到一个妄图偷袭的白莲教中人。 而这时候,门内已经有人迎了出来。 “长亭!” “二哥。”见到朱的那一刻,陆长亭并不觉得惊讶,百姓未必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但朱定然能接到消息。 朱带了不少人过来,显然也是考虑到了白莲教孤注一掷的可能。待陆长亭一走近,他们便涌出来,将大门堵了个结结实实,如此,便再无偷袭的可能xìng了。 张行瑜看着他在护卫下进了大门方才离去。 “没事吧?”朱忙问。 “没事,二哥怎么来了?” “自然是放心不下。太子怎能将如此危险之事jiāo付与你呢?”说着朱便就皱起了眉头。 陆长亭听了觉得有些好笑,朱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恨不得严严实实将他护起来,不见半点风险才好。当然,朱的关切也都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和朱棣的行事方式略有不同而已。 “男儿本该如此,若是知晓风险便怕了那成了什么?二哥也该知道我的xìng子。” “是是是。”朱应得有些敷衍。 陆长亭同他一起跨进了大门。随后一眼便瞧见了规规矩矩跪在一旁的春夏等人。其中春夏的脸色最是苍白,秋冬还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宫月虽有惊慌,但到底还在强装镇定。见陆长亭进来,她们齐齐抬起了头。 “主子……”春夏怯怯地喊了一声,“可是那位吴主事出了事?” 一旁的秋冬听见她说了什么,忙伸手掐了她一把。主子在前,怎能先关心别的人呢? 宫月瞅准时机忙柔声道:“主子没事吧?” 原本陆长亭对她们既无讨厌,也无喜欢,想着反正只是伺候人的,放在一旁不予理会便是了。却没想到她们各自都有小心思,若是纵容下去岂不乱了? 陆长亭的目光落到了秋冬的身上:“你随我进来。”秋冬惊吓地扬起小脸,忙不明所以地跟了进去。 宫月脸色一白,显然是明白了什么。春夏却还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喃喃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吴主事是犯事了吗?” 宫月实在烦透了她这个模样,冷声道:“我只知道我们怕是要被送走了。” “什么?!”春夏一脸迷茫。 宫月却已经闭上了眼,不再理会。 朱扫了他们一眼,低声道:“也不知太子送的些什么人过来,倒还不如我那般送几个护卫过来,总比这几个玩意儿强。” 不一会儿便有人过来将宫月和春夏带走了。 陆长亭陪着朱用了饭,便也劝他回去歇息,朱却说什么也不肯走:“急什么?我在这里再住上几日。这还不曾娶媳fù,便开始嫌弃兄长了。” 陆长亭又是好气又觉得好笑,他也知道朱这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不过嘴上还是反击道:“二哥明明娶了媳fù,却还要赖在弟弟这里……” 朱毫不介意地笑道:“二哥如今哪里还有媳fù?娶了个继妃不也没了吗?” 陆长亭被噎了一下,这才想起好像真是如此。邓妃还是被他给揪出来的。这就尴尬了。 陆长亭轻咳一声:“那二哥自便吧,我先回屋歇息了。” 朱酸酸地道:“什么歇息?分明是给老四写信去了吧。” 陆长亭权当听不见,快步回了屋子。 秋冬不敢进门伺候,屋子里便只余下幽幽的烛光和陆长亭一人。 待到这时候,陆长亭方才觉得背后渐渐渗出了些冷汗来。若是吴观玄没有被打晕,在抵达刑部大牢以后,当真将那威胁之言说出了口,不知道历史上的靖难之役是否会因此而提前,又或者还未发生他和朱棣便就此被扼杀了。 倒还真应该感谢张行瑜一番了。 陆长亭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在书桌旁坐下,忙提笔,写信。 的确是给朱棣的。 过不久,这事一定会传到北平去,与其让朱棣去听那些传言,倒不如他先写在信里,也免得朱棣听岔了别人的胡言,徒增担忧。 写好信,jiāo与潇潇。只是还不等潇潇送出去,便有人来敲了陆长亭的门,道门口来了个公公。 陆长亭惊讶不已,难道是太子有什么话要传给他?皇宫里出来的人当然不可怠慢,陆长亭忙收拾好便迎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个公公,那人笑着走上前来,递了一道黄帛给他。原来是一道手谕。而且是来自于洪武帝的。 待行过礼后,陆长亭便打开了那手谕。 越往下看,陆长亭的嘴角便翘得越高。 洪武帝是来告诉他,他之前随军的请求已经允了,只是白莲教之事还未落下帷幕,陆长亭若是想要回到北平去过年定然是不成的,洪武帝让他且按捺下思念之情,等不了几月便可见到他四哥了。 看到这一段的时候,陆长亭的心跳还快了快。不过洪武帝的意思应当只是指兄弟之情,并无半点他意。 谢过了太监,陆长亭收起了手谕,那头朱走出来,笑着问:“公公可要坐一坐” 那太监见了他,顿时如同老鼠见了猫,忙摆手道:“不了,不了,小人还得回去向皇上复命呢。” 朱颇觉无趣地挥了挥手:“滚吧。” 那太监走了,朱方才问:“如何父皇这次给了你多大的赏赐” “不大,却正合心意。” 朱顿时好奇极了:“合心意难不成是给了你一个爵位” “爵位哪是那么好得的只是允我明年随军北伐罢了。” 朱没好气的道:“怎的越大越蠢了让你随军上战场还这样高兴以你的xìng子,难道不该是整日窝在家中悠闲度日才是合心意吗” 不等陆长亭回答,朱又突然道:“难道明年老四要去” 陆长亭只笑了笑,便又转身回屋去了。气得朱在背后叹道:“弟弟大了,由不得兄长了……”叹完偏还拉着护卫一起说:“瞧瞧,真是半点也不敬兄长。” 护卫只敢憨憨地笑,谁敢跟着一起损啊,谁都知道秦王不过是嘴上说两句罢了。 朱顿觉无趣,叹了口气便自己回去了。 之后几日,陆长亭还是如常往六科报道,大约是因为朱着实将他护得严实的缘故,陆长亭愣是没撞上半个白莲教的人。 估摸着这时候吴观玄的审问也应当有个结果了,陆长亭便到了太子东宫去见朱标。 “可是来问进展的?”朱标笑着道。 陆长亭点了点头。 朱标脸上的笑容褪去:“什么也问不出来。” 陆长亭惊讶道:“如此难以审讯?” “这人太聪明。” 是聪明,若非聪明就不敢这样玩弄?但也正因自恃聪明,才会将自己搭进来。 “难道他进了大牢以后,一句话都不曾说过?”陆长亭挑眉。 “倒也是说过话的。但都是些无用的话。” “搜过他家了吗?” “搜了,连带信国公府都找过了。” 陆长亭微微皱眉。 “不过他家中有一处地方打不开。他床下有一道暗门,门上有把锁,是斧头也砸不开的一把极为结实的金锁。” “锁?那便需要钥匙了……” “他却不肯说一句那钥匙的下落。”朱标也有些烦闷。 “或许是在汤晟那里。”陆长亭低声道。 “汤晟?” “早前他们二人很是jiāo好的。大哥不妨去试一试。” “好。”朱标笑着拍了拍陆长亭的肩膀:“你便不要cāo心此事了,近来着实令你太过劳累了。” 陆长亭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道:“那吴观玄就没说什么有用的话?” “确实没有。” 陆长亭再三确认朱标的脸色没有异样,这才决定离去。看来吴观玄还没有和朱标说他与朱棣的事。 那就足够了。 他得快些找到钥匙,有了钥匙,就能打开那道暗门,那里面放的定然是与白莲教有着深厚联系的东西。只要拿到那些,吴观玄其人就没多大作用了。没作用的人,自然就能带着秘密永绝于世。 一见陆长亭上门,信国公府就顿时沸腾了起来。依旧是信国公夫人亲自迎了出来,她先朝陆长亭拜了拜:“有劳给事中了,今日可是来瞧我那不成器的孙儿?” 如今陆长亭对汤晟的恶感已经没有那么浓了,便笑道:“过来问公子几句话便走。” 信国公夫人也并不多嘴询问是要问什么话,她径直将陆长亭引进了汤晟的院子。 “便请诸位在外面等了。”陆长亭转身道。 “是,给事中请。” 陆长亭走进去将门关上,汤晟还在昏睡之中,不过瞧着两颊比之前要有ròu多了,面上也渐渐泛起了红润。看来是真的在转好了。但陆长亭并没有要将他叫醒的意思,他弯腰伸手探向了汤晟的颈间。 一阵摸索之后,陆长亭的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物。 他毫不客气地扯开了汤晟的衣领,里头露出来一把黑不溜秋的铁条儿。 应该就是它了。 陆长亭将铁条取了下来。 吴观玄坑害了汤晟,却还将他最重要的东西放在汤晟的身上,恐怕打的是没有人能猜到的算盘。但在应天府与他来往密切的人并不多,又怎么会猜不到呢?他怕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 陆长亭轻笑一声,将铁条收了起来。 床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5 章 晟似有所感,眼皮动了动,像是要醒来了。陆长亭不再犹豫,当即转身走了出去。 信国公夫人从门外迎上来问道:“可问出什么来了?” “该得的都已得,今日便多谢夫人了。” 信国公夫人松了一口气,亲自将陆长亭送了出去。她却不知道陆长亭进去并未与她孙儿说上半句话,只粗暴地取走了她孙儿的东西。 从信国公府出来以后,陆长亭便径直往吴观玄的宅子去了。他的宅子已然被查封,外面把守着不少士兵,明明人很多,但整个院子却显得寂静空落了起来,黑黝黝的大门看上去竟有几分恐怖。 陆长亭快步走了上前,正好撞见张行瑜从里面出来。张行瑜微微一愣,问他:“可是还有什么事?” 陆长亭挑了挑眉道:“你们不是有一道暗门没有打开吗?我将钥匙带来了。” 张行瑜面上一惊,饶是他如今xìng情稳重,脸上也不由得带出了两分喜色:“公子果然好本事,我们找了那样久都不曾寻得。” “走吧,先进去试一试。”陆长亭也急着看这钥匙是否能够打开那道门,当即不再与张行瑜寒暄。 张行瑜点了点头,引着他走了进去。这里把守的人也都是认得陆长亭的,因而并没有阻拦他。 虽然吴观玄经常去寻陆长亭,但陆长亭这却是头一次到他的宅子中来。只简单扫了一眼,陆长亭便不由笑道:“他倒是个有钱的。” 这宅子外看起来低调古朴,内里瞧上去却奢华不已,实在令人有些目不暇接,其中更有一些风水阵,乃是利阳宅的。 陆长亭收住目光,跟着张行瑜走进了吴观玄平日起居的屋子。 屋子里的床已经被抬走了,就留下底下那道紧锁的暗门。陆长亭走过去的时候,那暗门旁边还围了几个人,听见脚步声,他们忙转过了头。 陆长亭扫了一眼,其中有个人手中拿着工具,应当是特意请来的开锁匠。那开锁匠愁眉苦脸,额上汗水都渗出了不少,看也知道是拿这道门没有法子。 “我来吧。”陆长亭分开了人群,当先走过去,然后在那道门前蹲了下来。 其他人都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两眼:“这当真能开吗?” 陆长亭没有出声,只是掏出了那个其貌不扬的铁片。 开锁匠喃喃道:“不可能啊,锁做得那样精巧,钥匙却做得这样粗糙吗?”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听得“咔嚓”一声轻响锁开了。 竟然真的开了! 所有人都本能地站了起来,想要往那个方向靠近。 陆长亭却是一手按住了暗门,动也不动地冷声道:“先去请太子。” 众人这才顿住了脚步,骤然想起这样的时候,是应该先将太子请过来。 张行瑜马上出门吩咐了人去传话。 朱标一直挂心这边的事,因而这次消息很快就递了过去。朱标接到消息的时候都还有些不可置信,毕竟困扰了他们许久的事,怎么这样突然便解决了? 那传话的人低着头道:“是陆给事中取了把钥匙来,谁也没想到他能打开暗门,但的确……锁开了。陆给事中守在了暗门外,张千户便马上令小人前来请太子殿下了。” 朱标欣慰一笑,道:“若是长亭的话,那便不奇怪了……” 很快朱标便到了,他一边大步走进来,一边低声道:“方才和你说了这个事不久,你就真去将钥匙拿到手了……” “我也是大胆猜测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拿到了。”陆长亭抬起头道。待朱标走近了,陆长亭便立刻直起了身子,他在这里等了一会儿,腿都有些酸麻了。 “是在何处取到的?” “汤晟。” “怎会在他那里?” “吴观玄这样的人,喜好卖弄聪明,他当然是放在一个常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而且还会是一个,等我们明白过来之后,定会遗憾懊恼的地方。他不会放在他的身上,那太容易被找到。那就只有放在一个,我们寻常不会考虑到,但却和他有所密切来往之人身上。那就只剩下汤晟了。若是我们没能找到,待日后才知道,原来就近在咫尺……那不是很能取悦吴观玄吗?” “说的是。”朱标神情愉悦地拍了拍陆长亭的肩头:“此事实在多亏了长亭。” 陆长亭打开了暗门:“太子,请。” 张行瑜低声道:“下头也许久未进人……太子,臣先行吧?” “去吧。”朱标说完,又补上了一句:“长亭随我一同。” 陆长亭点了点头。 张行瑜当先用火把探了探下面的环境,随后才跳了下去。朱标也跟着走了下去,而后他还转过身来,朝陆长亭伸出了手:“长亭下来吧。” 陆长亭有些哭笑不得,朱标那病弱的身体怕是接不住他的。 陆长亭摇了摇头:“我自己下来就是了。”他抓住垂下去的软梯子,很快就下去了。而后又跟进来了几人,都是朱标的心腹。 这是个空间不大的地窖,墙上凿出了空洞,用于放置书册。除了无数的书册之外,还有一面柜子,柜子里塞满了各色的书信,用不同的丝带绑了起来。而后便是屋中央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和油灯、烛火等物。 朱标随意取了一些书信下来翻看,只粗略翻看一下,他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陆长亭估摸着其中写的肯定不是好事。 “一群畜生!”朱标怒极,那书信在他手里被揉成了一团。不过没一会儿,朱标又将书信展开来了:“还得呈给父皇看。” “走吧,长亭,你随我一同去见父皇。” 陆长亭没有拒绝,他知道朱标是好意,这时候带他去见洪武帝,明显是要他承这个功劳。 等到了洪武帝跟前,那些书信一一被放到了大殿之上。其中还有些大臣和老将在。在洪武帝的示意下,他们打开了那些书信,这一看,便都脸色大变。 “白莲教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是啊,朕也不曾想到。”洪武帝的脸色yīn沉至极:“白莲教一面在民间煽动百姓,积蓄力量,更伪装贼匪,与当地勾结,祸乱百姓,搅得民间动dàng不安。更甚至图谋到了朕的朝堂之上、子嗣之中!信国公便是为此jiān人所坑害,险些便丢了xìng命。而朕的几个儿子竟也曾遭到如此暗算!更别提朝堂之中更有白莲教中人安chā进来……” 众人听得脖子发凉,忙跪地道:“臣等不察,臣等有罪……”虽然他们并无多大干系,但这时候话是要说的。 洪武帝本也没有发落他们的意思,只是告知他们白莲教犯下的恶行,也提醒他们莫要愚蠢到在眼皮子底下放过白莲教的人。 效果自然是好的,陆长亭就瞥见了这些人脸上的惊恐之色,他同时也看见了这些人对着洪武帝感恩戴德的模样。 毕竟洪武帝如此提醒,也算是救了他们一命。 待他们看过之后,洪武帝的目光便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此事中,长亭功不可没,朕先给你记下。” 陆长亭微笑道:“为陛下和太子分忧,乃是臣之本分。” 洪武帝脸上笑意更浓:“你说得倒是乖巧,心底怕是已经在想朕要赐你什么了吧……” 旁边大臣见洪武帝态度如此和蔼,竟还与陆长亭玩笑,心底顿时对陆长亭的分量又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大臣们先后离去,而陆长亭却还留在了殿中。 洪武帝叹了一声,道:“当年老二几个兄弟去了凤阳,朕以为有人随行,又有伺候的宫人,还有备好的宅子,更有当地官员可驱使,想来不会出什么事。却不曾想到,这白莲教的手段之yīn损,竟叫人防不胜防。” 凤阳初时称中都,后来洪武帝改称凤阳,此时他口中便惯称凤阳了。 “若非有你……”洪武帝眉头紧锁:“怕是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陆长亭没有说话。 这样的事还真说不好。 历史上并没有他这个陆长亭,朱棣等人不也无事吗?也许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存在,有了他的蝴蝶翅膀一扇动,才有了白莲教所策划的风水之谋。 当然,就算是如此,陆长亭也不会抹杀自己身上的功绩。 他的确是救了朱家兄弟。 洪武帝低声道:“长亭这几日也劳累了,便回去歇息吧。” 陆长亭知道洪武帝该是有话要和朱标说了,于是很是知趣地告退了。等走出来以后,天色都已经暗了。陆长亭抬头看了一眼,心底顿时觉得平静极了。或许他来到这个朝代本来就是一件好事。 白莲教也许就将从此退出历史舞台了…… 多好啊。 以后大明再也不必为白莲教所困扰了。 陆长亭勾了勾唇,大步走了出去。 有了吴观玄那里的东西,所有的……所有的都对上了。曾经在中都时候遇见的那些诡异风水,还有太子所遭受的威胁……全都是来自白莲教的策划。毕竟此时明朝初立,民间百姓对洪武帝的崇拜到了几乎无可撼动的地步。他们在民间煽动不易,便只能想些歪门邪道的法子,从根子上毁掉大明朝。 只能说实在不凑巧,正正撞到了陆长亭的手里。 真是时也命也。 …… 洪武帝在与大臣们说过此事之后,第二日便也正式将白莲教的恶xìng公诸于天下了。 同时朝堂中有些人也被拿下了。 除此外钦天监中也有人被揪了出来。 这让陆长亭不由得有些好奇,不知道吴观玄在白莲教中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抄了他一人,便能得到这样多的收获! 当然,这些之后他总会知晓。 而此时,陆长亭还要面对民间汹涌而来的崇拜。 因为洪武帝丝毫不保留地将他对着天下人夸奖了一番,着重表了陆长亭的功绩。前后不到一月的功夫,陆长亭聪慧、坚韧、敢于与恶势力搏斗、忠君忠国的形象就传遍了天下,广为天下人所称道。 民间甚至快将他传成了三头六臂。 这个消息也伴随着陆长亭之前送出的信,一块儿到了北平。 222.第222章 朱棣点了灯, 在桌前坐了下来。 他抬手拆了书信, 一行行字缓缓映入了眼帘。 朱棣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这才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长亭……长亭…… 虽然已经竭力克制了,但朱棣还是不自觉地将信纸攥紧了,都快将纸张攥皱了。 不久后, 有人敲响了门, 朱棣这才缓缓地收起了书信,放进了一旁的盒子里,并且还挂上了锁。 朱棣起身朝外走去, 程二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见朱棣出来,程二立即就笑了:“近来平燕府中有些极为有趣的传闻……” 程二并不是爱说闲话八卦的人, 骤然听他开了这个头,朱棣心底隐约已经有了数:“可是有什么消息从应天府传来了?” “主子英明!正是……”程二低头便与朱棣低声说了起来, 说陆长亭如何入的六科, 文章如何引百姓口口相传, 又是如何助太子殿下拿下了白莲教的jiān人, 救了信国公, 免了祸事云云…… 程二笑道:“若是主子往那说书的地方走一趟, 必然能从那些说书的口中, 听见更夸张的。” “助太子?”朱棣却只当先捕捉到了这三个字。 程二愣愣地点下了头:“可是有何不妥?” “无。” 无何不妥, 只是心底有些发酸。长亭能越加出色, 其名声都能远远传回到北平来, 朱棣本该是为之高兴欣喜的, 但若是想到如今长亭是为另外的男人效力,朱棣便觉得心底的酸意更加浓厚了。 那说书的也就不必听了,朱棣着实担心自己会越听越觉得胸中仿佛一把火在灼烧。 “走吧,今日还有事。”朱棣道。 程二点点头,还有些遗憾。那说书的也几分口才,讲得还格外引人入胜,若非早就认识了陆长亭,他怕是还能听得更为yù罢不能。 朱棣此时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长亭的名声传得如此热烈,若无洪武帝之示,他相信绝不会传得这样迅猛。但洪武帝此举是为什么?给予长亭的奖赏?还是有意提拔太子身边的人呢? 朱棣想起了陆长亭曾与他提起过的,流言与人心的关系。若能牢牢把握住一个人的口和思想,那么就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便算作是一样的道理吗? 想到这里,朱棣倒是又不觉心头发酸了。 众人再传长亭如何辅助太子抓jiān人,那又能怎么样?到最后,长亭仍旧是他的。 朱棣脸上yīn沉之色霎时退去,转而换上了笑容。 当然,这个笑容也并未持续太久。转眼便是新年,朱棣望着略显冷清的王府,心情便就此沉了下去。 偏还有蠢笨的属臣,见燕王府实在不比别的宅邸喜庆,还满口道,燕王应当娶亲了,若王府中有了女眷,气氛便定然不同了。最后引得朱棣拂袖离去,一干燕王属臣还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何事。 程二也不知道。 他到底跟了朱棣多年,在这样的时候,便更敢开口询问。他低声笑着道:“自古以来,做属下的,都喜爱关心主子是否有了妻儿……” 还不等程二将话说完,朱棣便已经先开口了:“是啊,你说他们为何偏要关心此事呢?”这话并不是问程二。其实朱棣也清楚他们为何会如此关心。 没有哪个臣子属下是喜好关心你娶妻与否的,当他们关心的时候,要么便是打了主意yù往你身边送女子,要么便是一心希望见到你有子嗣。 自古无人不重香火传承。 若无子嗣,瞧上去的确不像话。最重要的是,这会令为下属者看不见跟随你的光明未来。一个无后的主子,跟了他怎能长久呢? 若是他们只yù往他的身边送女子,那倒还好办,但若是后者就麻烦了。 偏偏他也很清楚,若是为后者而妥协,他前脚在北平宠幸女子,陆长亭后脚就能在应天府扎根,再也不回北平。 “安排认亲吧。”朱棣淡淡道。 程二一怔:“当真、当真要如此吗?” 朱棣没再开口,程二便明白这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的事了。他闷声点了头:“是,主子放心。” …… 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6 章 长亭第二次在应天府度过了新年,只是上次身旁还有朱棣,这次却只能如其他大臣一般,入宫赴宴,随后各自回到宅邸中,得几道宫中赐下的菜,瞧一瞧烟火,便算是过年了。 朱倒是想要陪他,但朱难得在应天府,没多久便被叫进皇宫中去了。朱标也有差人来请他,但是毕竟没有朱棣在,想一想也没甚意思,倒不如留在宅子里叫上三子、潇潇一同饮酒,于是便婉拒了朱标。 待到隐隐有醉意后,陆长亭便不敢再喝了,他抬头瞧那明月,都觉得一轮圆月之上浮现的乃是朱棣的面孔了,再喝下去,他怕自己一时收不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陆长亭摆了摆手,对他们道:“我便先行回去歇息。你们随意便是,如是吃食不够,便自行去取食物。” “是……” 一旁的秋冬忙上来扶住了陆长亭,秋冬低着头,怯弱地不敢说话。她只能嗅见鼻间传来的淡淡酒香,闻着闻着,就觉得自己像是跟着醉了一样。秋冬红了脸颊,小心地扶着陆长亭进了屋子。 她知道春夏和宫月被带去嫁人了。 秋冬咬了咬唇,扶着陆长亭躺下去以后,最终什么也没敢做便退了下去。 待她刚退出去,陆长亭就睁开眼,醉眼朦胧地看了看帐顶,口中不自觉地呢喃道:“四哥……” 迷糊间,陆长亭仿佛看见帐顶之上浮现了朱棣的脸,陆长亭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不自觉地沉沉睡了过去。 因为醉酒的缘故,第二日陆长亭醒得很晚。 他艰难地擦了脸,换了衣衫。待到他开了门,门外不知道等候多时的秋冬方才敢进来收拾伺候。 今日不必去六科,陆长亭便享受起了难得的悠闲时光。只是迟迟不见三子和潇潇二人起身,陆长亭也没在意,想必这二人在他昨日离去之后,又喝了不少的酒。 不多时,便有人上门来拜访了。陆长亭还觉得有些惊奇,他在应天府可没什么亲人。这时候明朝刚刚兴起拜年一说,多少拜年也不过是去见一见亲戚长辈。谁会上他这里来? 在护卫的通报下,陆长亭走了出去。 门口施显见他出来,忙露出了笑容。 陆长亭觉得有些惊奇。 虽然如今他一身盛名,但是吴观玄被抓,还是使得其他人在与他相jiāo的时候显得谨慎了许多,至少那之后就无什么人敢上门来了。陆长亭倒也觉得极好,至少没什么人来打扰他了。 “你怎么来了?”陆长亭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一边也侧过身子请了施显进门来。 施显低声道:“该来。”别的话却是不多说了。 陆长亭见状笑道:“你倒是半点不惧,旁的人如今不敢上门来,生怕自己也与白莲教沾上关系。你却敢来……” “不一样的。”施显脸色都不变一下,“且不说您对我有恩。单说与白莲教沾不沾得上关系,便不该是由此来评判。若按照这种逻辑,那也更该上门来才是。若是不敢上门,岂不是显得心虚?” 陆长亭忍不住笑了:“你说的是,若是聪明的人,此时便更应该上门来,才能衬得自己清白。” 施显闻言,登时仿佛被陆长亭夸奖了聪明一般,面上还红了红。 陆长亭将他引进去,秋冬很快送上了茶点。二人坐在一处闲聊了些话,彼此祝福一番,便离去了。 陆长亭看了看施显的背影,低低道了一声:“大智若愚。”施显不常往他这里来,但却从来不失礼数,施显并不富裕,也未见得给他送什么好东西,但每次送出手的必然极有分寸。所以这时候施显上门,像是在意料之外,但其实又在情理之中。 陆长亭在这人头上打下了可以相jiāo的标签。 陆长亭起身去了后院练剑。 三子和潇潇这才起了身,只是这二人神色怪异,再走在一处的时候,仿佛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恨不能拉开一长远。 陆长亭只诧异地扫了一眼便未再理会了。 等到剑练完,那两人还候在身后,陆长亭转过身来,这才一眼扫到了潇潇脖子上……嗯?吻痕?陆长亭被惊了一跳。这两人…… 大约是陆长亭的目光太过明显,三子脸上烧了起来。倒是一旁的潇潇还满脸无辜。陆长亭眨了眨眼,难道说三子才是下头那个? 三子忍不住了,忐忑道:“您……” 陆长亭收回了目光。 这种事也没什么可说的,他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陆长亭装作了什么也没瞧出来,低声道:“秋冬备了醒酒汤在厨房,你们自己去取吧。” 两人都高兴地笑了起来:“谢谢主子。” 陆长亭换下了身上汗湿的衣衫,然后转身也往厨房去了。三子和潇潇正凑在一起说什么,三子涨红了脸神色有些激动,潇潇却无动于衷。陆长亭才刚踏足门槛,那两人就仿佛被烫着了一般,飞快地分开了。 这个动作做得未免也太显眼了些。 陆长亭哭笑不得。 陆长亭拿了食物便往外走,还能听见背后传来骤然松一口气的声音。 陆长亭暗暗摇头,觉得这两人实在有些好笑。 不过很快陆长亭就笑不出来了。 也就不过几天的功夫,这两人似乎就和好了。之后就难免在陆长亭面前泄露点痕迹出来。陆长亭初时看着还能笑,后头就忍不住开始思念朱棣了。原本还没什么,但是瞧着别人在你跟前秀恩爱,心底一下子就变得煎熬起来了。 剩下的日子,陆长亭都快是数着过了。 待到新年过去,白莲教的案子也差不多接近了尾声。 应天府死了不少人,同时其它州府的白莲教窝点也遭到了扫dàng,虽然手段铁血了一些,但此时正是洪武帝在民间声望最盛的时候,没有百姓对他的举动产生半点畏惧不安,相反的,百姓们拥护极了,他们坚定地认为白莲教的确就是反贼,是jiān人……陆长亭也就跟着沾了光,受百姓们憧憬爱戴,几乎将他想象成了神话中一般的人物。 洪武二十二年正月,洪武帝开始了他的第七次北伐,命晋王朱同燕王朱棣领帅分两路北征。 这一次北伐完全成了燕王朱棣的主场。 洪武帝下令命颍国公傅友德为征虏前将军,南雄侯赵庸、怀远侯曹兴为左右副将军,定远侯王弼、全宁侯孙恪为左右参将。除王弼外,其余人都听从朱棣的节制。 朱棣接到圣旨后,先启程往了应天府而来。 同时陆长亭也接到了圣旨。洪武帝最终还是允了他随行,同时带上新的火器,以监军的身份,掌控运输补给、将领赏罚等。流行以太监监军还是明成祖时才开始的。此时以文臣督武将,没什么不妥之处。如今陆长亭是朝中新贵,众人琢磨着这一趟出去,就是洪武帝往他身上再加些功劳,好等他回来之后,再行提拔。因而无一人反对。 半月后,朱棣抵达应天府。 此时陆长亭却身在太子东宫中。 白莲教案落下帷幕,朱标便也毫不吝啬地将其中结果告知了陆长亭。 陆长亭这才知道了吴观玄的身份。白莲教初时是靠收门人逐渐发展壮大的,之后哪怕白莲教渐有衰落,却也依旧会收门人入教,有些只是供给香火钱的普通弟子,有些却渐渐被洗脑成为白莲教的作乱力量。吴观玄就是白莲教教主的亲传弟子,属于入门早,被洗脑早的那一类,因而虽然年纪轻,但地位却尤其的高。 吴观玄本身出身不低,去了白莲教也被奉作尊贵人,自然便有了一身傲气,平日还知道收敛起来,展露自己谦逊的一面来收拢人心。但是遇上陆长亭后,他便遮掩不住了。 “……看来也算是我的功劳了。”陆长亭笑了笑。 若非吴观玄见了他忍不住想要展露自己的聪慧,说不定这人还能隐藏得更久一些。以吴观玄的才学和本事,应该能走得更长远。兴许要等到靖难之时,他才可能因为战队错误而丧命。结果陆长亭生生将他的人生斩断了一截,提前将他送上了死亡之路。 朱标也跟着笑了,道:“正是长亭之功!此次北征,长亭当真要随行吗?” 陆长亭没想到他骤然转了话题,诧异地看了朱标一眼,道:“是。” 朱标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都有些好奇,北平那几年,四弟是如何待你的,倒叫你如同被灌了**汤似的。” 陆长亭回想了一下过去,却觉得被灌**汤的那个人是朱棣才对。 堂堂燕王,未来的明成祖,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错,硬生生走向了一条断袖不归路。陆长亭想着想着又觉得有些想笑。 朱标瞥见了他脸上压不住的笑容,不由得挪开了目光:“嗯,那你同我一起过去吧,这个时辰,四弟应当入了皇城了。” 陆长亭惊了一跳:“这样快?” “嗯。去吗?” “去!” 自然是要去的! 陆长亭随朱标前往的时候,却是正撞上洪武帝在撒火,而朱棣的身影还未出现。见场面不对劲,陆长亭便留在了殿外,没有贸然踏进去。朱标先行进去后,似乎出言劝慰了洪武帝几句。而陆长亭也在殿外隐约听见了蓝玉的名字。 历史上洪武帝发作蓝玉还要再等上几年,而现在因为他的蝴蝶翅膀,一切时间线都被打乱……所以连带着蓝玉也要早死了? 陆长亭垂下了目光。 “长亭。”朱棣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陆长亭霎地抬起了头。 果然是朱棣! 朱棣正迈着步子朝他走来。 陆长亭不自觉地捏了捏手指,这才压制下本能想要拥抱上去的冲动。 “四哥。”原本积攒了许久的千言万语,最终都只化成了舌尖吐出来的两个字。 当然,这时候他也只能说这两个字。 朱棣走上前来,面上神色平静冷淡。因为周边还有侍卫宫人,朱棣极为克制,走上前去,连碰也不曾碰陆长亭一下。朱棣转头朝殿内看了一下,顿足请太监去通报。 太监微微一笑,道了声“燕王”,然后才慢步进了大殿。 殿内洪武帝神色恢复如常,将陆长亭和朱棣都叫了进去。进门去之后,洪武帝脸上哪里还看得出半分怒色?他笑着将朱棣叫到了跟前,先是关怀了几句这个儿子,然后再是与陆长亭说上两三句话。整个过程并不长,然后他就命太子将他们送了出去。 如今朱棣再不似过去那样低调不出彩了,洪武帝在注意到朱棣的出色后,同时也想到了这个儿子将来能成为长子的得力臂膀,关怀自然也就比过去更重几分了。 陆长亭忍不住瞥了眼朱棣,朱棣脸上挂着淡淡笑意,除此外并无多余情绪。他就知道朱棣如今已经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了。 两人一同出了皇宫。 “去哪里?”陆长亭问。 朱棣将他推上了马车,不等陆长亭再开口,朱棣就将他牢牢地抱在了怀中。 陆长亭愣了愣,将话全部都吞了回去。 朱棣抱了会儿,才对马车外道:“去陆宅。” “长亭在应天买了宅子,四哥还没去瞧一瞧呢。”朱棣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儿。 “也不算是我买的。”陆长亭低声道:“钱是四哥给的。” 朱棣笑了起来:“是是,那如今宅子算是你我二人的了……” 陆长亭点了下头。 朱棣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乖乖坐在自己怀里,忍不住低头吻了下陆长亭的脸颊。 陆长亭放松下来,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朱棣怀中,就好像两人并未分离太久一样。 待入了宅子,朱棣第一眼目光便落到了秋冬的身上。 “可是买的丫鬟?”朱棣问。 “太子给的。” 朱棣的脸色不大好看,待进了花厅,发现整个宅子里就这么一个丫鬟之后,朱棣脸上的神色方才骤然放松了下来。 陆长亭有些想笑。 那头秋冬怕极了朱棣,战战兢兢地送上了茶水之后便立刻退下了。 朱棣道:“这里人太少了,今日还是随我去燕王府。” “好啊。”陆长亭点头应了。他也有些想念朱棣,在燕王府亲密起来也不必如此时时警惕。 花厅里陡然安静下来。 陆长亭抿了口茶水,察觉到了朱棣过分炙热的目光,他缓缓抬起了头,就见朱棣正紧紧地盯着他。 “不然……我们现在就走?” “好。” 朱棣将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然后两人就又匆匆走了出去。 本来朱棣过来,也只是来瞧一瞧陆长亭在应天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现在放下心后,也就没必要再在这里停留了。 燕王府早早就准备好了迎接燕王,他们等了许久才等到了朱棣的马车。 燕王府上下松了一口气,赶紧迎了上来。 待到进了王府,便有太监立刻凑上前来,正要献一献殷勤。朱棣却纷纷都斥退了,带着陆长亭便进了屋子。 太监摸不着头脑,只当主子这是要一叙兄弟情,便立刻命人去准备了酒菜。 这头陆长亭刚进了屋子,就被朱棣推倒在了床榻上。 “……等等,四哥,你得先让人都退到院子外。” 朱棣起身沉着脸走出去,那送酒菜的宫女刚好撞上朱棣这副模样,当即吓得差点砸了手里的酒菜。 “拿进来吧。”陆长亭在屋子里道。 宫女脸上神情一松,正要进去,朱棣却直接夺过了她手里的东西:“你们都退到院外。” 众人忙低头,总觉得主子身上气势又强盛了不少,当即忙退了出去。 朱棣将酒菜放置到桌上,却见陆长亭已经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四哥,我饿了。”陆长亭盯着酒菜眨了眨眼。 “我也饿了。”朱棣盯着的却是陆长亭。 陆长亭眨了眨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最终还是朱棣退了步:“来吧。”他将凳子摆好,将酒菜放好,就等陆长亭坐过去了。 陆长亭勾了勾唇,走过去坐下,给自己和朱棣都斟了酒。 他是真的饿了。但是更饿的人应该是朱棣。一路奔波而来,赶至皇宫也没歇上一会儿便到了陆宅,之后才回到燕王府。 陆长亭拿起筷子往朱棣碗里塞了些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7 章 物。 啊,饱暖才能思yín.yù嘛。 223.第223章 陆长亭睁开疲惫的双眼, 望了一眼帐顶。窗外天光还未大亮, 但他便该起身了。陆长亭撑着床铺坐了起来。动静虽然不大, 但也还是将熟睡中的朱棣惊醒了。 “这样早?”朱棣低声问。 陆长亭点了点头, 脸上还带着轻微的起床气。他起身匆匆套好了衣衫, 满面困倦地往门外走去。 朱棣已经坐了起来,他望着陆长亭往门外走的身影,面色不经意地沉了沉。 虽然在北平的时候,朱棣也常会要求陆长亭早起练功夫, 但那时待陆长亭的心境不一样就不必说了,如今再瞧着陆长亭如此疲累, 朱棣就不自觉地也想要陆长亭过悠闲的生活。当然,这个念头也就只一瞬的功夫就被朱棣压了下去。 陆长亭起身往六科去了, 朱棣便也起身进宫去见洪武帝了。 陆长亭是的确很忙, 在大军尚未开拨之前,他要迅速掌握这支军队的信息,掌握手头的粮草, 弄清楚军中赏罚制度, 还要了解如何在战场上发挥监军的职能,何等情况下必须报于朝廷。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短短几日过去, 便眼看着要到大军开拨的时候了。 而这时候, 陆长亭也隐隐瞧出了洪武帝对蓝玉的杀心。 此时正是用武将的时刻, 洪武帝还不会这么快对蓝玉下手, 哪怕此次蓝玉并不用上战场, 但洪武帝依旧要考虑是否会让其他人寒心,所以一时没有动…… 不过陆长亭估摸着,等他们胜利归来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蓝玉的死期了。只是洪武帝为什么这样急着送蓝玉上路呢?是觉得时间不够了,要快些为太子斩断荆棘吗? 陆长亭放下了心底的疑惑,在朝堂上拜过洪武帝后,便同朱棣一起出了大殿,朱与朱棣为帅,二人自然是骑马行在前,陆长亭就显得非常的娇惯了,因为他是坐的马车晃悠悠朝城外而去。 朱标亲自将他们送出了城门。 大军很快离开了应天府。 三月,大军出长城古北口,奔往乃儿不花屯驻的迤都。 马车上的门帘早已换成了木门。 尽管如此,陆长亭都仍旧能感觉到两分寒意。 正如历史上攻打乃儿不花时的那样,外面在下着雪。 陆长亭抬手捅了捅马车内的坐垫,觉得着实无聊了些,等到大军中途歇息的时候,他便干脆弃了马车,开门走了出去。陆长亭是会骑马的,只是一般随军的文官都少有骑马的,这才备了马车。 朱棣瞧出了他的不耐,便命人牵来了马。待到大军再开拨的时候,陆长亭就果断换成了骑马。只是这次跟随朱棣而来的人,多少有些对陆长亭并不熟悉,见他上马还不由好生打量了一阵。尤其在见到陆长亭时不时与朱棣jiāo谈的时候,他们就更对陆长亭充满了好奇。 因为行军匆匆,一路上,陆长亭和朱棣根本没什么亲热的机会。 陆长亭坐在马背上,忍不住在心底悠悠叹了一声。 早知道,离开应天之前应该多打几pào的。 …… 三十日,大军抵迤都。 大雪几乎要封去了道路,大军暂且扎营,又派出了士兵清扫道路。这头陆长亭便跟着朱棣进了营帐。 众将士及朱棣带在身边的心腹,都聚在了营帐中。陆长亭虽然也身着盔甲,但到底不比他们一身悍气,站在其中就略有些显眼了。陆长亭寻了处椅子坐下,姿态自然。他扫了一眼其他几个将军。可以说这次选出来的人,都不比蓝玉那样的老将,自然的,朱棣手中就掌握住了绝对的话语权,之后的风头自然也是属于朱棣的。 陆长亭很轻易地就猜到了洪武帝的心思。 洪武帝一心想要将几个儿子都培养成为太子将来的左膀右臂,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兄弟更能齐心了。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朱棣未来造反做铺垫。 陆长亭不自觉地走了会儿神,而这头就有人留意到了他:“监军可有何良策,不妨也说出来一议?” 陆长亭不由得朝开口的那人看了过去。 那是南雄侯赵庸。 陆长亭相信这人应当是正经想要问他的良策,毕竟自白莲教的事被捅出来之后,应天府中聪明的人都知晓陆长亭是万不能招惹的人了,赵庸自然也不会故意得罪他。 陆长亭摇了摇头,道:“在座诸位才是行军打仗的能手,我便不献丑了。” 其余人对视一眼,也意识到了这位监军的大方放权。 帐中气氛再度热烈起来,众人很快定下了方案。只不过等到定下以后,他们还是询问了陆长亭的意见,姿态倒是足够礼遇的。 陆长亭觉得这样也就够了。 跟来这次北伐,他也不是真为了要来出力,他只是想要跟在朱棣身边而已。所以他开口与否,并不重要。 待到结束后,陆长亭便跟随朱棣回了他的营帐。 众人散去。 燕王府中跟来的人,不由对陆长亭有些好奇,还有人低声问:“此人似乎与王爷jiāo情深厚,到底是何来头?” “傻了吧?那是陆公子啊!从前在北平待了很久,乃是王爷的义弟啊!” “噢噢噢,便是那位传说中的陆公子,倒是真想要见识一番他的本事,也不知是否副实。瞧这位陆公子的模样,可着实有些娇气啊……” 陆长亭这头入了营帐,笑道:“北平竟也有人不认识我了……” 朱棣点头,等到放下身后的帘帐之后,他便一手揽住了陆长亭的肩,语调颇有些酸意地道:“如今世人只知太子身边的陆状元,哪里知道我身边的陆长亭呢?” 陆长亭没想到三言两语又被朱棣酸酸地拉到了他的身上。 这回倒是轮到陆长亭心虚了。 “其实也留不了多久了。”陆长亭低声道。 “何出此言?”朱棣察觉到陆长亭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陆长亭脸上表情褪去,低声道:“太子身体不大好……” 朱棣已经迅速明白了陆长亭的未尽之语,他抿紧了唇,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帐中一时间寂静了下来。 直到有人在帐外道:“王爷,观童求见。” 观童,就是历史上劝降乃儿不花的人。 “你去吧。”陆长亭端起了茶杯。 朱棣却没动,只让人将观童带进来。然后陆长亭便见到了这个历史上的,决定第七次北伐之战的关键人物。 那是个中年男子,五官普通,神色恭敬,倒也没什么出奇之处。不过那人似乎对陆长亭有几分兴趣,在行过礼后,当先朝陆长亭看了两眼,然后才看向了朱棣。这样的行为是显得有两分无礼的。若是个聪明人,便该知道不能如此行事。 朱棣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当即便不悦了起来。他冷淡道:“观童莫不是认识军中监军?” 观童惊讶道:“原来这位公子乃是监军?多有失敬。”观童随即拜道:“小人应当是不认得监军的,只是觉得瞧上去颇有些亲近,这才不由多看了两眼。” 虽然观童的解释听上去不似作假,但朱棣在听见“亲近”二字,脸色还是不自觉地往下沉了沉。观童也隐约察觉到自己的举止恐怕惹来了麻烦,当即规矩地收敛了目光,等候朱棣问话。 陆长亭这会儿却是来了两分兴趣。 观童不像是在胡说,他也不大可能是个笨蛋。自己究竟哪里看上去,使他觉得亲近了呢?陆长亭有些好奇。 等到朱棣问完了话,那头观童也已然应下去劝降他的好友乃儿不花。朱棣不愿观童再留在此处打搅了他与陆长亭,便未让观童作停留,直接命人将他带了出去。 陆长亭却是也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朱棣的脸色黑了黑,低声道:“他说不定是满口胡说的……” “我去问一问就知道了。”帘帐落下,陆长亭已然不见了踪影。 陆长亭出了营帐时,观童还未走远,他很轻易地便追了上去。 “敢问先生瞧我哪里觉得亲近?”走上前陆长亭便直接了当地开口了。 观童愣了愣,转过身来,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陆长亭的脸庞上,躬身笑道:“只是觉得监军与昔日一位友人颇有些相似,给人以熟悉感,这便觉得亲近了。” “哦是吗?我便冒昧问一问,那人姓甚名谁,多大年纪?”陆长亭顿了顿,道:“先生不要取笑。我乃是孤儿出身,从不知父母身份来历。突然听见先生如此说,便不免有些好奇。世上相似之人到底是少的。说不定先生口中的这位昔日友人,便是我的亲族呢。” 观童顿了顿,似乎是有些惊讶,紧接着他才遗憾地道:“我那友人早已失去了行踪,有二十余年了……他乃是东陈冒家人。” “东陈冒家?”陆长亭挑眉。他还真没注意过历史上是否有这么个家族。 观童微微一笑,道:“说东陈冒家,您或许不知晓。但这冒家退隐的老太爷,乃是当年的妥督丞相冒致中。” 一说冒致中,陆长亭便想了起来。 元朝末年时,这个冒致中任元朝的两淮盐运司司丞,不久后张士诚起兵泰州,自立为吴王,冒致中便被挟去做了妥督丞相,后来他托病力辞,从吴王手下脱离,也正因为这个决定,才让冒家得以保存。陆长亭隐约记得,朱棣当了皇帝之后,这家人都还有站出来送东西给朱棣的。 这是个在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家。 难道他也是冒家的人? 毕竟据观童所言,失踪二十余年,倒也对得上。毕竟他刚穿越过来,就不见了父亲的踪影。 观童思考了一下,道:“不过若说如何像,倒也不是……我那友人模样生得普通些。” 言下之意便是陆长亭的容貌太过夺目,怕是不大像的…… 陆长亭点点头:“我知晓了,多谢了,先生请吧。”陆长亭说完道谢的话,方才离去。 观童却没有立即动步子,他在后面望了望陆长亭的背影,等到陆长亭都走远了,他方才离开。 因为冒致中曾经效力过吴王,这种事总显得要敏感几分,回到营帐中后,陆长亭就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并且也将那冒家的身份详细说了一遍。 以陆长亭的年纪,早已过了需要父母关爱的时候,陆长亭也向来对亲情没什么期待,毕竟他想要的,朱棣都给他了。现在也就只是多两分好奇而已。他当然不希望冒家的来历成为藏下来的一根刺,还是提前说出来更好。 别说,他将朱棣带上了断袖大道,还真像是已经垮台的吴王派来的jiān细。 朱棣听到冒致中曾为张士诚效力的时候,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道:“这事好说,我遣人去查一查便知道那冒家是不是你的亲族了。” 陆长亭瞥了他一眼:“四哥听完,就没别的要说的了?” 朱棣面无表情地道:“我还能说什么?不管那冒家是你亲族与否,你都已经被扣在燕王府了。” 陆长亭起身走到朱棣面前,然后微微俯下身去,几乎要贴到了朱棣的面上:“嗯,四哥说的是。” 朱棣的喉头动了动,他抬手将陆长亭按倒在了他的身上,陆长亭也很是配合地双手地环住了朱棣的腰背。 突然间,帘帐被人掀了起来。 陆长亭手忙脚乱地从朱棣身上滚了下来。 朱棣的脸色也是一黑。 进来的是怀远侯曹兴。这是个极为粗壮的男人,瞧上去并不大显老态,面上还颇有威武之气。 说起来,这个怀远侯还是蓝玉的部下。 陆长亭不得不说,曹兴真是将蓝玉的嚣张无畏也学到了三分。 朱棣脸色微沉,并未给曹兴什么好脸色:“将军有何事?” “见过燕王殿下。”“我听闻陆监军擅风水,是也不是?”曹兴的行礼着实显得有些敷衍,而他与陆长亭说话的口吻,就更显得无礼了。 朱棣脸色更冷,不过也给曹兴留了一分面子,没有立刻斥责出声。 陆长亭这才看向了曹兴:“怀远侯是何意?” 曹兴见陆长亭说话如此不客气,眉头还耸动了两下,明显带着点点怒意:“如今大雪封去了道路,便请陆监军前去瞧一瞧,处置一番才是。” “大雪封路,与我何干?” “这难道不是风水之道吗?”曹兴的眉头死死皱了起来,语气不悦,显然是将陆长亭看作了故意推诿。 朱棣终于出声了:“将军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且不说此事本就不归长亭来管。将军此时如此姿态,是越俎代庖,替我发号施令了吗?”朱棣的声音里带上了冷意。 曹兴这才意识到,如今的燕王似乎是不大好惹。但曹兴仔细想了想,却也没想明白,自己何处姿态不妥。他不是已经足够有礼了吗?这姓陆的不过是个监军,难道还指望他如何郑重以待吗?燕王的问责,未免显得小事大作了些! 不过心底想归想,曹兴面上倒还是摆出了恭敬的姿态,道:“不敢,属下不敢……”此时在军中,别说在外头他也比王爷矮一头了,如今在军中他的地位也只能自称属下。 曹兴哪里知道,从他莽撞地掀起帘帐走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然将朱棣得罪了个狠。就那一桩,便足以说明他的行事无礼,这个黑点是难以洗去了。 “出去。” “可……” “出去,请曹将军不要让本王再说第二遍。”朱棣已然摆出了以势压人的姿态,曹兴也明白过来了,再不走,他就真要将燕王得罪了。 曹兴只能僵着脸,憋着满腹的怨气,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他的步子迈动,掀起帘帐再甩开的动作之用力,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他此刻心底积蓄着不爽了。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了之后,朱棣的脸色已经冷得仿佛要结冰了。 “他是蓝玉将军的手下吧?我记得你似乎与我说过。”陆长亭问。 “不错。” 陆长亭淡淡道:“那这大概就是他最后得意的时光了。” 朱棣从怒气中抽离,微微惊讶:“为何?难道是……” “你到应天的那日,我不是站在殿门外等你吗?我就凑巧听见一些话。皇上在发作蓝玉……”话说到这里,就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8 章 用再说下去了。 朱棣立即就反应了过来,这背后代表的含义。毕竟这个套路实在太熟了…… 先是对着错处发作,等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被发作的人就会迎来末路了,同时还会有不少人遭到连坐。当然,连坐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最大规模的就是胡惟庸案。如今想起来这个案子,都觉得鼻间飘着一股血腥味儿。朱棣回想起这些年蓝玉的行事,只怕这位的下场,也不会轻到哪里去。 朱棣低声道:“虽说是有那一日,但今日也不能绕了他……他与你说话的口吻实在太过轻慢。”这是朱棣所不能容忍的。 陆长亭笑了笑:“四哥要如何整治他?” 224.第224章 第二百二十四章京中急变 “长亭都知晓些什么军中的禁忌?” 陆长亭顿了顿, 想了一会儿:“不得唱乡曲?不得饮酒渎职?必须遵从军令?” 朱棣点点头:“冬日天寒, 喝些烫酒暖一暖身子本也是极为自然的事。军中有时也会烫酒来喝。但是军中的确也是忌饮酒渎职的。饮酒没甚关系, 此事可大可小, 但若是引出渎职后果……便是了不得的大事了。方才曹兴过来时, 便是喝过酒的。酒气难遮掩。” “难怪嘴那么臭。”陆长亭笑了笑, “从前他在蓝玉手底下的时候, 可曾有过渎职之事?” “有。来之前,我就已然将与我作副将的几人都了解了一番。蓝玉手底下的事, 并非密不透风,很轻易就被王府里的人打探出来了。曹兴从前并不饮酒,但却曾渎职过, 还被父皇责好生责骂了一顿,后头又犯了件大事, 却被蓝玉压下去了。” “皇上定然是知道的。”陆长亭淡淡道:“不过暂且留着不发罢了。” 朱棣点头, 道:“此事之上做文章, 待他回了应天, 便可同蓝玉一起……下狱了。” 陆长亭暗暗摇头,曹兴已然走上一条死路, 却还行事没个分寸……看来从前的教训半点没叫他学会改正。是因为跟在蓝玉手下, 受蓝玉影响,便不知不觉忘了形吗? 两人并未就曹兴多言。他们一同洗漱, 然后宿在了一起。 等睡到第二日清晨时, 陆长亭才骤然想起一个问题来。他昨日进了朱棣的帐子便没有出来, 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陆长亭的猜测还真成为了现实。当他走出来, 周围就投来了诡异的视线,尤其是朱棣带来的那些甚少见过他的人,个个都好奇极了。不过他们没一个想歪的,都只当是陆长亭与朱棣感情甚笃,纯洁得很。倒是让陆长亭觉得自在了不少。反正日后这些人也就习惯他和朱棣的关系了,就如同燕王府上下那样。 待到洗漱、用了早饭,陆长亭才同朱棣一块儿朝着主账去了。 雪越下越大,清路变得极为艰难。 陆长亭还能听见曹兴不悦埋怨的声音:“今年这雪竟跟停不了似的……晦气!” 曹兴说这话未免太不合时宜,陆长亭不由得皱了皱眉。不过一想到朱棣都预备收拾他了,陆长亭也就懒得去看曹兴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天:“雪一时停不了了。” 曹兴听见声音,朝陆长亭看了一眼,笑道:“我就说陆监军分明是有法子的……偏偏还不肯说。” “曹将军听见我说什么了?我何时说我有法子了?”陆长亭觉得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怎么就能从他说雪停不了,而联想到他有法子解决呢?他又不是老天爷,他怎么停? “陆监军何必谦虚呢?”曹兴笑眯眯地还待说些什么,朱棣便已经不耐地打断了他:“曹将军,你该走了。” “可这么大的雪……” “曹将军,战机不得延误。”朱棣冷了脸。 曹兴这才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这的确是之前众人一同决定的,曹兴所要做的,不过是护送观童前往去见乃儿不花,若观童成事,这边是大功,若是不成也没甚关系,反正没甚危险,对于曹兴来说,功劳等同于白捡的,所以他才欢欢喜喜地应下了,但他没想到这场雪会下得这样大。 曹兴脸上的笑容这才消失个彻底,他意识到了军令如山,现在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是,末将领命!”曹兴不得不道。 待去了帐外,曹兴才不高不低地冷哼道:“姓陆的倒是会耍架子!早听说他本事高强,如今瞧来,屁的本事没有,做缩头的王八倒是有本事……” 那曹兴是武将出身,嗓门比旁人天生大上不少,尽管他压低了声音,但这会儿主帐中寂静得很,倒也就被众人都听了个清楚。 众人都知道陆长亭近来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这会儿骤然听见了这句话,加上与陆长亭jiāo好的燕王也在一旁,此次还是人燕王挂帅……大家脸上的表情登时就都尴尬了起来。 因为一时间没人开口,众人还道,当做没听见就好。 谁知道这时候燕王开口了:“本王看曹将军的本事更大。” 众人小心转头去打量,就见朱棣满面寒霜,顿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毕竟是那曹兴自己嘴上不把门,说话太难听,如今被燕王迁怒,又怪得了谁呢?不过咎由自取罢了。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能淹住人的脚脖子,哪怕是坐在帐中,陆长亭也能感觉到咝咝的凉意。他不自觉地抬手抱了抱肩,朱棣就站起身取了个披风给他。顿时引得其他人都看了过来,不过他们也就看了两眼,然后就别过了脸去。 毕竟朱棣和陆长亭表现得都太过自然,这二人jiāo情好也是整个应天府都知晓的事,甚至可以说全天下都知道了。毕竟前段时日,洪武帝有意将陆长亭的盛名传出去,自然的,陆长亭与燕王jiāo好这段故事也穿chā在了其中。只是当时多数人都顾着注意太子赏识陆长亭这一点了。 众人瞧着这一幕,都是毫无波动的。 此时,曹兴也遇上了麻烦事。 大雪铺地,他手底下的士兵颇有些懒散,清理起道路来慢得很,几次下来曹兴就没了耐心,便干脆直接在雪中前行。虽然慢了些,但总比走几步就停下来清理要好。观童一直冷眼看着,始终未发一语。 如此行了一段路,却不慎遇了深坑,有大雪掩盖瞧不出来,只听得“噗通”几声,曹兴连带他身边几个士兵全部掉了进去。观童倒是及时勒住了马,未曾出事。之后为了救人,又是好一阵折腾,观童令曹兴分出人来护送他前往,不得误了时机。曹兴却在坑底大发雷霆,根本不理会观童的声音。 观童沉下脸,便转头问可有士兵愿意先行护送自己前往的,结果却无一人动,俨然都在等候曹兴发话。 观童气了个倒仰,大骂道:“你们难道不知道何为军令如山吗?燕王下令命你等送我前往乃儿不花大营!你们便是如此行事的吗?若是延误时机,谁人来算这个罪过?” 士兵们面面相觑,彼此都不敢开口了。 最终还是有两人大着胆子站了出来:“我们二人送先生前往。” 这一行人走了之后,曹兴才从坑底折腾出来,他冷着脸骂道:“要我说,就该直接将这残元打个落花流水,让观童去有什么用?他算什么东西!倒是敢与我摆脸色!” 在朱棣的跟前,曹兴终究是收敛了两分,但在这里,曹兴就完全不做收敛了,言下之意竟是指责朱棣作出了错误的决断。 那些跟在他手底下的士兵,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他们哪里知道,这会在将来酿成大祸。 曹兴虽然心有不满,但也不敢就这样回去,他还是带着人追了上去,谁知道一路都没追上观童,倒是又掉了几次坑。他们等到观童出营都已经是第二日的事。 “还不能回去?”曹兴问过观童后,登时拔高了声音。 观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哪有那样容易便成了?” 曹兴再度失去了耐xìng,道:“我留人在此地等待你,我先回去向燕王复命。” 说是复命,就只是不想留在这里而已。观童哪能瞧不出他的心思,奈何他也知道对方没将他放在眼中,于是观童低头不语,曹兴便当他是默许了这个决定。 回程路上,曹兴又掉了几次坑,对手底下士兵是好一顿发作。 这样的严寒天气,偏还处处受阻,如何叫人不生怒气? 有时候人越觉自己倒霉,情绪便越是糟糕。曹兴便是如此,一眼望去白茫茫一大片,他那满腹的牢骚就又升了起来。他不由得骂道:“我便说不该找那观童去……如此可有用吗?都说了一夜还未成事,可见多半也成不了事。”曹兴这会儿却是忘了,当初朱棣让观童先行的时候,别的将军跟着应和,他也就跟着应和了。 第三日,曹兴方才回到营中。 再一瞧,曹兴实在形容狼狈得很。 陆长亭从营帐中出来,正好和他撞个对面,陆长亭一瞧曹兴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曹将军不是去送观童先生了吗?怎么瞧着像是钻草丛树林了似的?”曹兴脸上满是擦伤,其实说起来更像是拿脸在地上滚了一遍。 曹兴哪能容得陆长亭用这样的口吻与他说话,当即就冷下了脸:“陆监军说的什么话?” 这头朱棣等人也出来了,其他人忙问:“曹将军,如何了?”他们都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他们可不希望曹兴与陆长亭闹起来。 曹兴低声道:“观童还在残元营中,并未与我回来。” “你先行回来了?”其余几人都扬起了眉,没想到曹兴竟然做了这样的蠢事。 “观童始终未能说服那乃儿不花,依我瞧,不如直接打过去便是。此时正当大雪,打过去还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曹兴道。 朱棣冷淡地问道:“曹将军路上饮酒了?” 曹兴一愣,完全没想过朱棣会从这上面治他,毕竟他也是个侯爷,又是有经验的将军,喝个酒也不算什么大事。曹兴便道:“路上实在冻得厉害,就饮了一些。” 朱棣抬头看了一眼天:“还是等观童归来,众人先随我进帐中。” 曹兴不自觉地也跟着抬头看了看,这一看,他就愣住了。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已经渐渐下得小了。只是他满脑子都是一路上的不快,哪里还有记得抬头看一看天,这样一瞧,岂不是显得他方才说的话极为愚蠢了?曹兴黑了黑脸,勉强才压下了心底的怒气。 待他一进帐,就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坐好了。 而这时候,朱棣冷冷地抬眼看向他,突然喝道:“曹兴!你可还知道军纪二字如何写?” 曹兴本能地打了个激灵,顿时感觉到了帐中气氛的非比寻常。 此时谁也没有出声。曹兴朝另外几个将军看了过去,谁知道他们都别过了目光。 毕竟他们也都看清了,做错事、理亏,显得罪了陆长亭和燕王的乃是曹兴,谁知道曹兴竟然半点不知悔改!这时候他们哪里还会愿意再掺和进曹兴的事里去呢? 曹兴这下心沉了。 他跪了下去,低声道:“请燕王明示!”说完,他哎哟叫了两声:“能否请燕王先寻个军医来为我瞧一瞧?末将在路上不慎跌了坑里……” 曹兴是想博个同情的。 但事实却是,紧绷凝滞的气氛之中,陆长亭“噗嗤”一声,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曹兴朝陆长亭看去,咬着牙道:“我受伤了,监军为何发笑?难不成陆监军就是瞧我曹兴不顺眼吗?” 陆长亭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 曹兴一噎,瞪大了眼,没想到陆长亭如此坦dàng。 曹兴只能咬咬牙,看向朱棣。 朱棣冷声道:“本王也不会偏袒渎职之人。” 渎职?曹兴心里一凌,没想到朱棣会从这上面下手。 陆长亭点点头,道:“曹将军威风大,架子大,肆意辱骂我,日日在军中饮酒,更甚至无视燕王,无视燕王jiāo予的任务。将观童独自留在乃儿不花大营不说,独自归来后,还对燕王指手画脚,质疑军令……桩桩件件,我都会一一报于陛下,你放心,我不会添油加醋的。我会尊重事实,半点也不疏漏。” 众人一凌,陡然想起来,负责与朝廷联系的正是监军! 若是得罪了陆长亭,那可实在是将自己往死路上推啊! 登时便无人再敢轻慢了陆长亭。 不管这位监军有什么本事,他手里捏着的权利可是真实的。 曹兴也才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他也才发现,原来陆长亭听见了他辱骂的话。曹兴脸色微微发白,不过他皮肤黝黑,就算是泛白也瞧不出来,众人也没能接收到曹兴受伤虚弱这一点。 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曹兴的心凉了。 朱棣冷声道:“到底是怀远侯,监军说的是,应当先报于父皇才是。不过近日,便请曹将军勿要参与事务了。来人,请曹将军回他的帐中休息。” 至于军医? 朱棣是半句话也没提起,就跟忘了这件事似的。 曹兴当然有不服气,他不由得抬起头,正想要辩驳,却是正正撞进了朱棣冰冷的目光中,曹兴打了个哆嗦,那一瞬间,他竟然有种对方想要杀了他的错觉。 待到曹兴被带出去,帐中久久都没能恢复气氛。直到朱棣开口,众人才又渐渐活络起来。不过经过这么一次,他们也才算是真正意识到了这位已经拥有不少战功的燕王,已经是何等不能招惹了。各人心底都暗暗有了数。 朱棣说完话后,便和陆长亭回了帐中。 朱棣忍不住道:“我都没想到他会如此蠢笨荒唐……我只知道他心xìng急,若是派他顶着风雪而行,必然要出一些乱子,却没想到,他竟然将自己摔成了那个模样,还擅自回营,我瞧,也许观童回来之后,便要告他一状。” “老天yù使其消亡,必先使其疯狂。蓝玉和他手底下的人,正当疯狂的时候呢。” 朱棣笑了笑,道:“不说他们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次北伐在历史上很成功,而这次和历史一样出现了去劝降的观童,那么结局也应该和历史差不多,陆长亭便不如何cāo心了,与朱棣坐在一处,和他讲起了那吴观玄的事。 毕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9 章 棣只从信中得知了这桩事,当然不如陆长亭亲口来说更好。 只是说了一阵之后,朱棣突然冷声道:“也就是说,你在应天府的时候,这人日日都来寻你了?” “也不是日日,不过确实来得频繁。” 朱棣脸色沉了下来:“此人好大的胆子!” “胆子是大,都敢打入到朝堂之上,还日日在我跟前晃悠,生怕别人瞧不出他的不对劲似的。” “你刚才还说不是日日!” “……只是一个夸张手法。” 朱棣道:“他胆子是大,连我的人也敢动。” 陆长亭这才明白过来,是朱棣吃醋了。 陆长亭摆弄着手指,低声道:“那程二还日日跟在你身后呢……” “那如何能一样,你方才都说了,那吴观玄到最后,竟然还想威胁你,让你同他一起去白莲教!”说到这里,朱棣的眉头便耸了起来,眼底也带着深深的怒容:“他倒是打的好算盘!若是没发现他是白莲教的人,待到那日我去应天,也定然容不下这等日日来寻你,与你说些亲近话的人!” 陆长亭:“我也是。” 朱棣正怒火升腾时,乍然听见了这三字,他顿了顿,脸上的神情转为了温和:“长亭的意思是……” “我若瞧见谁在四哥身边如此,我心中也是会不痛快的……” 难得听见陆长亭这样宣示占有yù的一句话,朱棣的怒气登时就被全数压了回去,他伸手将陆长亭抓到了怀里去,低声道:“不如待入夜后,我们去林子里……” 陆长亭哭笑不得:“那我就先冻死在那儿了。” 朱棣想想也是,只能暂且按捺下心底汹涌的**,将陆长亭抱得更紧一些,凑在他耳边道:“四哥爱你……” 大概是此时帐中不算太热,也不算太冷的缘故,陆长亭觉得这句话听上去竟然也不觉ròu麻,还有点儿心尖颤动的感觉。陆长亭想了想,低声道:“我也爱四哥。” 朱棣突然懵在了那里。 如此直白的话语,直击人的心房。 朱棣将陆长亭抱得更紧了。 椅子实在太小了,陆长亭怕自己掉下去,只能抬腿盘在朱棣的腰间,头埋在他的脖颈上。 陆长亭突然有些想笑。 然后他的嘴角就真的不自觉地弯了弯。 又过了两日,仍旧不见观童归来,朱棣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曹兴倒是想表示一番,本就不该让那观童前去,直接打残元一个措手不及多好!只可惜他没有了说话的机会,毕竟他现在只能留在自己的帐中,寻常事不得轻易出帐。若说原本曹兴还有两分后悔,那么之后就反倒对朱棣恼怒了起来,对陆长亭也是憎恶了起来。曹兴心底甚至更想着,等回到了应天府,一定要将此事告知蓝玉将军! 曹兴憋得满腹怨气,甚至还打算到洪武帝跟前去伸冤。 他却不知道,这都是朱棣故意而为之。他此时憋得满腹怨气,越是怨气,到时候就越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到了洪武帝跟前就很容易失仪,他会冲动得忘记自己对面站的是个王爷,是皇帝的亲儿子。 而等到那时候,洪武帝也会很高兴。 刚准备要整治蓝玉,这就送来最好的借口了。 …… 朱棣早早做好了其它部署,一旦观童不行,便还能用。 朱棣带上众人朝着乃儿不花的大营而去。 因为雪停了之后,雪清扫起来就比较快了,他们一路行军速度不慢,当天就抵达了营地十里之外。朱棣列好了作战计划,只待第二日就发动。 到了第二日,朱棣不再犹豫,当即率军向前进。这天气的变化倒也奇怪,竟是突然又下起了大雪。但今日朱棣所带,乃是他手底下的主力军,别的士兵或许不行,但燕王一手调教出来的士兵,却丝毫不惧眼下的情形,不仅没有烦乱起来,反倒还军心更为坚定激dàng。 而那头乃儿不花终于松了口,亲自送着观童出来了。 两边便撞了个正着。 乃儿不花见朱棣带兵顶着风雪而来,若非他送观童出来,便定然不会察觉!再一眼扫去,见士兵个个精神奕奕,目光炯炯。乃儿不花心底那留下的那点儿后悔顿时都全没了。 当然,除了乃儿不花愿降以外,终归还有不愿降的人。 乃儿不花立即投降后,朱棣便带着士兵前往扫dàng了剩下不愿投降的人。 这次北伐竟然就这样顺利地结束在了朱棣的手中。 当然,此次唯一的艰难之处就在于突降大雪,行路艰难,军心容易不稳固。但朱棣治军本就有自己的一套本事,在他手底下的士兵军心都分外稳固,而且个个都十分英勇,在扫dàng剩下不愿投降的人时,他们都冲在了前面,可以说如同猛虎出山也不为过。这场大雪丝毫没有影响他们。 速战速决,不过分消耗粮草,不延误战机,不加重士兵伤亡……当然是执政者最乐于见到的事。 待回禀了朝廷,后又接到朝廷来信之后,他们便又开拨往应天府回去。 朱棣和陆长亭都骑上了马。 “冒家那边或许有消息了,等回了应天就能知晓了。” “这样快?” “你的事,自然要快。” 陆长亭笑了笑,催马前行。 而他们路途行到一半的时候,应天府突然来了一封急书,很怪异的是,它是给陆长亭的。 陆长亭当见到那传信人时,眼皮就不自觉地一跳,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他接过来拆开一看,脸色也的确不由得变了。虽然早早就知道这一日,但真当这一日到来的时候,陆长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怅惘…… 太子,病重。 洪武帝在宫中大发雷霆。 洪武帝记起了之前吴观玄曾说过的,整个皇宫的风水都有些问题,洪武帝便总觉得是这个缘故害了朱标,于是不管说什么,他都要让陆长亭即可赶回去。 其实陆长亭觉得,这件事应该与整个皇宫的风水无关。纯粹只是朱标的身体撑不下去了而已。但这些话都不能与洪武帝说,所以在接到急书之后,陆长亭便即可启程往应天府赶回去了。 朱棣脸色沉了沉,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长亭先行而动。 骑的是快马。 一路上定然不能如何歇息。 朱棣差不多能猜到应当是为了太子的事,那就更急了。 不知道长亭能否吃得消? 朱棣眉头拧了起来。 这一路自然是奔波不停,但就算是再快,等陆长亭抵达应天的时候,都已然过了冷意,该换些轻省单薄的衣衫穿了。 一回到应天,陆长亭就被即可送进了皇宫。陆长亭连歇也没能歇,更是饥肠辘辘,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偏偏谁让洪武帝有令呢?陆长亭无奈地在心底叹了一声。 一踏进东宫,陆长亭就感觉到了一股凝滞的气氛。 洪武帝身边的太监当即迎了出来,快步领着他走了进去,洪武帝也在里头坐着。几月不见,洪武帝也衰老了许多,已然是满头白发了,眼皮也松弛地耷拉了下来,看上去像是劳累了好多日,身上的气势都跟着消退了三分。 “太子在里面,你随我过来。”洪武帝道。 陆长亭先拜了拜,忙跟着洪武帝走了进去。然后陆长亭就见到了朱标。 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和唇,眼下浓重的青黑,整个人瘦得脱了形,生气趋近于无,俨然就是个濒死的人!变化实在太大了!走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陆长亭眨了眨眼,竟是觉得有些酸涩。 洪武帝道:“哭什么,过去瞧一瞧。”洪武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的味道。 陆长亭抬手擦了擦,这才发觉到自己原来落泪了。 这会儿陆长亭正是最疲惫的时候,情绪也是最接近负面的时候。当他越是走近,便越觉得有些悲伤。朱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费劲地撑开了眼皮。 他的眼眸也已然黯淡无光。 陆长亭低声道:“太子。” 朱标大约是想对他笑一笑,只是嘴角扯了扯,终究有些勉强,只做了个四不像的表情出来:“长亭刚回来吧?可是累了?”说完,朱标先顿住歇了歇,才又道:“让他们备热水,做饭菜,先吃过……咳咳,再来。”朱标说得太急,还咳了两下。 洪武帝见朱标待陆长亭如同弟弟一般,又见陆长亭眼圈微红,也是个至情至xìng的孩子,当即不由得也红了眼,心中一软,吩咐道:“便按照太子所说,先去给给事中备了食物热水。” 陆长亭在床边微微一愣:“我没事,我先给你看看。” 朱标却闭上了眼,没再说话。 洪武帝低声道:“太子许是累了。等一会儿吧。” 陆长亭点了点头。 洪武帝这才有功夫问陆长亭北伐之事,陆长亭细细jiāo代了一番,连带曹兴的事也仔细jiāo代了。当洪武帝听到曹兴种种表现的时候,便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冷意。不过洪武帝倒是没有出声斥骂曹兴。 陆长亭不觉得这是洪武帝心头怒气不够,相反,他觉得这时候洪武帝心中是怒极了,所以反倒显得平静了些。正所谓暴风雨前的平静……陆长亭觉得正当朱标病重的档口,这些人会很惨…… 很快,热水和饭菜都备好了。陆长亭是真的累极了,也饿极了,也就没有再推脱,他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用了饭。然后就又回到了朱标的床边。洪武帝还在那里守着,满面的慈父模样。陆长亭看得有些心中叹息。 “过……来。”朱标突然道。 陆长亭忙凑得更近了一些。 “父皇政务繁忙,便先、先回去,长亭在此,即可。”朱标道。 洪武帝也的确很忙,尤其自朱标病了之后就更忙了。何况明朝废除了丞相制,压在洪武帝身上的担子本就重,朱标一病,不仅无法再帮洪武帝处理政务,反倒还要洪武帝日日放下政务挂心……自然的,那就更忙了。 洪武帝扫了一眼陆长亭,最终起身离开了东宫。 等洪武帝离开之后,朱标又挥退了殿中的宫人,宫人们虽然极为为难,但也不在此时刺激朱标,自然是尽量满足他。宫人们都退了出去,陆长亭便在朱标的床边席地而坐了。 他知道,朱标此举,应当有话要和他说。 “怎么了?”陆长亭低声问。 朱标睁开眼,这回睁得大了些。 “长亭。”朱标低低地叫道:“我知道我要死了。” 陆长亭没敢说话,他紧紧地抿住了唇,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儿。 “大哥想托付一事与你。若我走后,你定要替我照顾好允。” “有皇上啊……”洪武帝对朱允可是好极了!尤其长子亡了,他的一腔疼爱就都放到孙子朱允的身上去了。 “不,长亭,你答应我。” 陆长亭动了动唇:“自然。” “长亭。我知道四弟今非昔比了,他身上战功赫赫,越加的有本事。我的兄弟中,便数他与老二如今最为出色。你大概不知道,此次朱带兵,却是败了,还逃了……若我死后,父皇可能另立太子……” 陆长亭微微紧张了起来,朱标是想说什么? “无疑老二与四弟最当得!若四弟为太子……” “不会的。”陆长亭出声道。这话不能让朱标说,万一传进洪武帝耳朵里,那就糟糕了。就算朱棣什么也没做,那也成了有罪。 朱标也骤然意识到了自己说得不对,他顿了顿道:“四弟只听你的话,允日后若不能保全,便求你为大哥保全下他。” 陆长亭掐了掐手掌,几乎说不出话来。 朱标是猜到他死后会发生什么吗? “允年纪小,父皇年纪大了。就算日后允继承我的位置,他也扛不起这面旗来。东宫下属文官诸多,允压不住他们。到时候若是惹出了乱子,惹怒了他的叔伯……他的诸位叔伯都手握兵权。那时收拾不了乱子,他该如何?”朱标越说语速越快,他的神色也越发清醒,说出口的话也越加的直白。 要是被洪武帝听见,那简直了不得! “四弟最听你的话。长亭,答应我吧。” “我……” 朱标道:“我知道,四弟是个长情的人,他与你在一起,那便定然是会长久下去的。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 这句话陡然如同一道惊雷在陆长亭脑子里zhà开,陆长亭僵直地坐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原来朱标早就知道了!也是……不然之前朱标为何让他离吴观玄远一些? 虽然这样想不太好。 但是如果他不答应,是不是朱标就会告诉洪武帝了呢? 不,不能这样想。 陆长亭闭了闭眼:“我,我只能尽力。” 朱标盯着他,动也不动。 朱标看上去已经太憔悴了,几乎让人不忍心看。 陆长亭咬紧了牙:“大哥,我答应你。” 朱标微微一笑,这才满足了。 一声“大哥”,不仅是一种亲近的表示,在这个时候也算是表示了陆长亭的肯定。朱标满足了。 陆长亭站起身来,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拔腿yù往外面走去。朱标却突然又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长亭……若、若是,若是四弟有对不起你那一天,那……那你就当我那话没说过吧。” 陆长亭顿住了脚步,这才觉得眼眶一酸:“嗯。” 朱标合上了眼,似乎是疲惫极了,隐隐昏睡了过去。要不是他的胸膛还在起伏,瞧上去便已经如同一具尸体了。 陆长亭慢步走了出去,一阵风吹来,明明是已经回暖的时候了,陆长亭却觉得透着心的凉。 225.第225章 陆长亭不知不觉走回到了陆宅, 陆宅中的下人见了他都惊诧不已:“主子怎么回来了?” 陆长亭摆了摆手, 突然觉得疲累困倦极了。他进了屋子,倒头就睡了过去,这一觉无比的绵长,仿佛睡了几天几夜似的。等睡到头都疼了起来,陆长亭才挣扎着, 迷蒙地爬了起来。 “拿水来。” 外面立即有人小心地打开了门, 倒了杯热茶递到陆长亭的手中。陆长亭握着茶杯, 哑声问:“我睡了多久?” “您睡了一天一夜了。” 陆长亭浑身都酸楚难受,他喝了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0 章 口热茶,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不少。 三子小心地打量了一眼陆长亭:“您要用饭吗?” 陆长亭点了下头:“……宫中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没有。” 陆长亭一口气卡在了那里, 松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朱标已经是将死之人,区别只是在于早几天死,还是晚几天死。但就是这个等待的过程, 更让人觉得焦灼难安, 恨不得把那颗忐忑躁郁的心挖出来才舒服。 这样一想, 陆长亭便觉得原本空dàngdàng的胃袋, 更是半点进食的yù.望都没了。 “主子?”三子等人在一旁小声地叫道。 陆长亭的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茫然之色。这在他的脸上, 是很难见到的。 三子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这时候看着陆长亭,大气也不敢喘。还是秋冬怯怯地道了一声:“您该用饭了。” 陆长亭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陡然回过了神。 这时候伤怀都是没必要的东西。他还要等着朱棣回来呢。“摆饭吧。” 见陆长亭终于开了口,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厨房早早就候着了, 没多久的功夫,饭菜就摆上了桌。陆长亭多少有些神思不属,饭菜吃在嘴里也没甚味道,不过他倒是吃到饱了才放下了碗筷。陆长亭有些想进宫再见朱标一面。 那天在朱标床榻前,他实在是太过震惊了,所以还有很多话都没来得及问出。他还有些话想要仔细问一问朱标。 但是陆长亭站起身来,突然又顿住了。 朱标已经是将死之相,多喘一口气都成了奢望,生生吊到这一日是为了什么呢?虽然陆长亭觉得这样想,未免脸皮厚了些。但确实,如果他那日刚从东宫出来,朱标就去了……以洪武帝对长子的看重程度,当天他都不一定能走出宫城。怀疑是顺理成章的,迁怒也是必然的。只有等到他出来了,再过上一段时间,朱标再离去,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此事与他有关,自然落在他身上的迁怒也就会少了。 所以……他现在不能再去东宫。 陆长亭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撤了吧。” 下人们撤了残羹冷炙,杯碗盘碟。 陆长亭转身回了屋子,门再度关上,门外的人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动。 当天陆长亭就见到了宫中来的人,那人是来请陆长亭前往问话。陆长亭也知道,应该是洪武帝要问他,朱标可还有得救。但他只是通风水而已,并不是神医,朱标这个样子,御医都无可奈何,他又能如何呢?陆长亭知道说实话必然会被发作,但也总要去说一遍。 等到进了宫,洪武帝便很快将他叫到了跟前。洪武帝瞧着比上次更见憔悴了,陆长亭进门的时候,洪武帝便单手支在桌案上,两眼紧闭,眉心因为极度疲累而留下了深深的印痕。见陆长亭进来,一旁的宫人忙低低地唤了一声。洪武帝骤然惊醒,抬起头来,眼底都带着遮掩不去的疲累。 “来了……”洪武帝的口吻先是温和的,但是越往下说,他的口吻就越是严肃,“长亭,你今日便与我说个准话。此次太子之疾……当真与风水无干系吗?你觉得,太子……可还有救?” 洪武帝能问出这样的话,可见他心中也多半知晓朱标熬不过这一次了,只是为人父母者,不会愿意轻易放弃儿子的xìng命,才会再不死心地多问上两句。 陆长亭当然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去扎洪武帝的心。他低下头,道:“陛下,臣瞧不出别的来。但若真与吴观玄说的,整个皇城风水有异有关。那臣愿意从此着手,再试一试……”这也是他唯一能表的态度了。 洪武帝脸上看不出喜怒,陆长亭低着头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毕竟任是谁,知道自己宠爱的儿子即将命不久矣,都不会心情好的。 “……那便,试一试吧。”洪武帝开口道。 陆长亭领了命。 这多半都是徒劳无功,不过不仅是给自己一个安慰,也是给洪武帝一个安慰。 洪武帝令人带了他下去。 陆长亭躬了躬身,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在他直起身的那一刻,陆长亭瞥见洪武帝又恢复了之前的姿态,身上透着浓浓的疲惫味道,甚至还隐隐散发出了摧枯拉朽的气息。 陆长亭心中一跳,不敢再打量,马上别开了目光。 等出去以后,陆长亭就跟着那领路的太监,在宫中走动了起来。以竭力找出其中风水有异的地方。 太子重病的事是难以隐瞒住的,宫内上下都是知晓的,因而当陆长亭在宫中走动的时候,随处都可见愁眉紧锁,神色悲苦的宫人。因为太子病重,宫内不敢见欢颜。 陆长亭轻叹了一声。 其实在这样一片愁云惨淡的氛围中,朱标的身子又如何能好得起来呢?可如果要求宫人们都莫要如此愁苦,那也不现实。太子病重,难道你还敢笑么? 接下来几日,陆长亭都是这样度过的。吃过饭后,便匆匆往宫中去查看。洪武帝大约是瞧他着实付出了不少精力,便也没有再叫陆长亭到东宫去见朱标。当然,也有可能是朱标说了什么……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陆长亭都不得不说,这大大减少了之后他被迁怒的可能。 一转眼,就到了大军还朝日。 洪武帝这才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而陆长亭作为曾参与了这次北伐的监军,自然也同列到了朝堂之上。站定以后,陆长亭并没有急着往朱棣看过去。他扫了一眼朱标曾经站立的位置,那里空dàngdàng的……朱标如今是连起身都无法了,不然的话,这样的场合,他多少都会强撑着出现的。 陆长亭收回了目光,心底多少有些悲伤。 先是论功行赏。 后是施以惩罚。 曹兴就这样被提溜了出来。朝堂上下都知道曹兴乃是蓝玉的人,这时候看见曹兴被丢出来,都不由得心下一突,连看一眼洪武帝都不敢。他们都不是傻子。在这个当口,太子病重……蓝玉手底下的将领行事嚣张,犯了大错……他们隐隐从中感觉到了风雨yù来的味道。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太监脸色煞白地冲入了朝堂之上。洪武帝并未斥责他的莽撞失礼,其他朝臣也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此时也都极为默契地闭上了嘴。 “太子……”那太监还未将话说完,洪武帝便已然站起了身。 陆长亭瞥见曹兴松了一口气。 陆长亭皱紧了眉。 如果……朱标真的出事……曹兴所受的惩罚只会更重。那时候洪武帝心中宣泄不得的怒火与悲痛,就都会降临到蓝玉一系的身上。 陆长亭看着洪武帝匆匆离去的身影,忍不住也拔腿跟了上去。 谁知道,这会不会就是最后一面了呢…… 朱棣、朱、朱三人犹豫一瞬,也跟了上去。 此时太子东宫已经乱了起来。 陆长亭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了洪武帝一行人,洪武帝此时根本顾不上他,便默许了陆长亭跟在其后。其余宫人也是认得陆长亭的,因而无一人阻拦。转眼间,他们就入了朱标的殿中。 御医跪在地上,围作一圈,似是在商讨太子病情。见洪武帝进来,忙不迭地膝盖挪着,面向洪武帝拜了拜。然后极为快速地jiāo代了朱标的病情恶化程度。 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这个时候再嗦,再迟疑,再说什么中庸的话……那都无疑会更快让他们丢命而已。 陆长亭站定在后面,指尖不自觉地轻颤了起来。 朱棣三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朱棣从陆长亭身边走过,轻轻地握了一下陆长亭的手,一触即放,随后神色自然地走到了洪武帝的身边去,神色自然得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做似的。 陆长亭的心稍微定了定,目光越过前面的人群,望向了殿内更深的方向。 没有动静。 陆长亭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起来。 那头洪武帝突然怒喝了一声,御医们吓得忙跪地磕头不已。而就在这个场面混乱的时候,里头跑了个小宫女出来。洪武帝见了那宫女,脸上五官顿时绷得紧紧的,原本松弛的眼皮都被撑开了,双眼灼灼,眼底一片漆黑深沉。 洪武帝没有再斥责御医,他快步走了进去。 朱棣三人完全被洪武帝遗忘在了身后。 陆长亭也无法跟着进去。 他们都一致地望着那个方向,谁的脸色都不轻松。 陆长亭不自觉的地攥了攥手指,掌心一片濡湿。 好像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 陆长亭都感觉到双腿发麻了。 洪武帝走了出来。 身后的宫人哀声哭了起来。 猝不及防。 陆长亭有一瞬间的头脑空白,几乎无法清醒地思考。 哭声彼此感染,开始接二连三地响起,往外扩散开…… 朱标还是如历史上那样,病死了。只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是病死在他乡。陆长亭目光略略茫然地朝四周扫去。站在角落里的宫女,死死抱住了怀中的少年。那是朱允。朱允除了初时竭力挣扎以后,便跟个木头人似的,傻呆呆地倚在宫女的跟前,目光比陆长亭还要茫然几分。 才不过十二岁。就要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了。纵然上头有个皇爷爷,但以洪武帝的年纪,又能护得了朱允几年呢? 陆长亭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别开了目光。 也许是殿中人有些多了,陆长亭觉得空气有些不大畅通,胸口阵阵发闷。他也不知道过去了过久,就好像经历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似的,大家都开始往外退了……陆长亭也才混在人群中,跟着一块儿往外退。 陆长亭脑子里闪过了那天朱标和他说话时的模样。 大概真的是最后一眼了…… 正恍惚间,陆长亭的肩被人轻碰了一下。 陆长亭转头去看,就见朱棣站在他的身侧:“跟在我身边。”朱棣沉声道。 陆长亭点点头,迈动酸软的双腿跟上了他。 等回到朝堂之上,众人也都换上了愁苦悲痛的神色。只不过他们眼底有几分真悲痛,那就不知道了。 洪武帝久久都不曾再出现,众人也不敢擅自退去。一些老臣哪怕站得双腿都酸了,也不敢肆意挪动脚步。 时辰一点点推移……洪武帝总算走了出来。 洪武帝两眼红肿,身形微微佝偻,如同风中折了腰的树,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皇帝风范。他坐下来,并未立即散朝。他坐直了身子,威武冷厉之气渐渐重新笼罩到了他的身上。 “凉国公……”洪武帝缓缓开口了。 陆长亭心一紧,知道这是要拿蓝玉开刀了。这也比历史上提前了许多! 清算不至于就在今日了结,但蓝玉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在这个悲痛的时候,洪武帝依旧很快就清醒了,他或许很快就决定好了选择扶持朱允。而皇孙年幼,在这样的时候,洪武帝就更要用雷霆手段,斩去嚣张的武将,除掉那些皇孙未来路上可能存在的荆棘。 洪武帝为朱允扫清武将。 等到朱允上位以后,他身边的文臣就会开始建议他扫清几个叔叔了。 似乎一切都最终走上了历史的轨道…… 陆长亭却觉得心底紧了紧,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待到终于散朝的时候,众人莫不是四肢酸软,精神不济。一天之内,经历了如此一段跌宕起伏的过程,谁还有力气残存呢? 朱棣几人并未退去,他们留在了宫中。不过分别的时候,朱棣回头安抚地看了一眼陆长亭。陆长亭冲他不着痕迹地轻点了一下头,然后才出了宫门。 之后几日,整个应天府都忙乱了起来。 洪武二十二年,太子朱标薨,皇孙居丧毁瘠。 太子虽逝,但该封赏惩罚的要继续往下进行。蓝玉很快就遭了秧。种种罪责加于身不止,洪武帝还令人继续搜罗蓝玉一系的罪证。众人都知道整个应天府笼罩在了一片yīn翳之中。他们睡梦中,都隐约是多年前胡惟庸案的时候……那时候株连余党多达三万人……铺天盖地都是血色。 也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做了噩梦。 但在种种风波之余,朱棣跃入了众人的视线之中。这个手握军功,把守一方要塞的燕王,将他的哥哥朱深深比了下去。晋王朱在这次北伐中,将他辛苦维系的形象丢了个干净。朱棣顺利打得胜仗,而朱领兵出塞,连残元的人马都未见到,他就抽身还朝了。洪武帝被朱气了个倒仰,再一看朱棣,一下子就觉得这个四儿子显得乖巧能干了起来。 众朝臣心理也差不多。 如果没有朱作对比,朱棣虽然出色优秀,但也不至于叫人如何惊叹。但有了朱就不一样了。 洪武帝也满心欢喜,以为在他走后,朱允还能有个叔叔鼎力相助,自可保大明江山不动摇。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嫡长死后,便是这位嫡孙作为后继了。 私底下,难免有人说些闲话。 朱标走后,当今洪武帝最宠爱的儿子就是朱了,而还有个四子极负军事才能。有些人暗暗叹息,直说这二人可惜了不是嫡长,差了个名头,就差了个位置。以后还得朝侄儿见礼。这些话虽然是私下传,但总归有些进了朱棣、朱的耳中。 陆长亭觉得,恐怕朱允也会听见一二。 朱听了这话自然是极为不满的,他也并不在陆长亭跟前掩饰。 “大哥走了,照顾允,确实是当叔叔的应该做的。但日后允难道真要叔叔给他行礼吗?”朱冷嗤道。 陆长亭回想了一下历史上的记载。 他记得当时朱、朱棣都对朱允甚为不屑,然后朱允转头就将这个事说给洪武帝了。不过当时洪武帝对儿子并没有那么深的提防,这才没有降罪下来。而之后朱允登基做了皇帝,他身边几个能干的文官,也都提起了几个叔叔不尊他的事……种种因素加在一处,终于,这个年轻帝王,决定收缴几个叔叔的兵权。 这种事说不清究竟谁对谁错。 不过陆长亭可以肯定的是,从这一刻开始,朱允就已经和他的叔叔们站在对立面上了。 一方正当年轻力壮、手握大权的时候,一方却还未及弱冠,全靠身后东宫之臣扶持,头上偏偏又顶着皇太孙的名头。 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1 章 亭轻叹了一口气。 “长亭也为二哥觉得不甘吧?”朱道。 陆长亭摇了摇头:“我是在想太子……” 说到朱标,朱倒也不好再发脾气了,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不多时,朱棣便进来赶人了。朱不快得很,但这里确实是燕王府,朱也只能先行离去。待朱一走,朱棣才道:“此事你便不要多加担忧了。” “我没担忧。”陆长亭脑子里不自觉地又闪过了朱标嘱托给他的那些话。 “我明日便要回北平了。”朱棣道。 陆长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样快?!”他有种仿佛才与朱棣见了没多久的感觉。 “嗯。”朱棣眸光沉沉,面上神色辨不出喜怒。不过陆长亭总觉得他的情绪似乎不大高。 “今日我已经去见拜别过父皇了,明日一早便要启程。”朱棣又道。 陆长亭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说不舍的话,好像也没什么用,只是更添心中不快而已。那还能说什么呢?陆长亭心底又浮起了几分怅然。 以前他从不会这样。但是在这短短几个月内,这些情绪频频从心头浮现…… “父皇瞧上去不大好……”朱棣低低地道。 陆长亭回忆了一下白日里见到的洪武帝,的确,丧子之痛哪里是那么快就能走出来的。何况洪武帝这个年纪,本就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突然遭此重击,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更难从悲痛中抽离。哀极必伤,洪武帝的身体自然有所亏损。 瞧上去的确是不大好。 难道说在朱标薨逝的日期提前了以后,洪武帝驾崩的日子也要提前了? 陆长亭脸色微变,不过到底压下了心中的猜测。这只能是猜测,半点也不能表现出来。 陆长亭还在思考洪武帝的事,这头朱棣却突然间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凑近来,哑声道:“我明日一早便走了,长亭便没有半分表示吗?” 第226章 说是一早离去, 朱棣还当真一早就启程了,彼时星光还亮着,太阳还不知在何方。》し 陆长亭并未宿在燕王府,毕竟他已经有自己的宅子,再继续留在燕王府, 便显得着实不大像话了。因而一早朱棣要启程, 便差了人到陆宅来报信。陆长亭的门被敲响后, 他打了个激灵, 原本还困顿的脑子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陆长亭匆匆换好了衣裳,便往燕王府去了。 燕王府门早已经大开,高大的身影就站在了门口, 灯火落下来, 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更显说不出的高大修长。那是朱棣。 陆长亭只扫上一眼, 就知道这是已然要启程了, 如果不是为了等他前来, 恐怕这一行人早已经有所动作了。 陆长亭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朱棣的跟前。朱棣原本沉着的五官, 立刻就展露出了两分笑意。他转头吩咐了亲卫, 命他们先在门外等候,尔后却是带着陆长亭往王府内走去。 “大哥二哥都曾往你宅子里送了人, 我便也留了人给你,至于用不用,还是瞧你自己的喜好。” 陆长亭点了头。 他孤身一人在应天府本就多有不便, 留了人给他,自然是好事。 “四哥这便走了……”朱棣顿住脚步,定定地看向了陆长亭,他眼底的迷雾散去,这才展露出了浓浓的情意来。 这处院子中,不知道何时已经没了人。院中一片寂静,只余下了彼此的呼吸声,和极为细小的虫鸣声。陆长亭抬头看了一眼朱棣,伸手环住他的腰,借力踮起脚,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朱棣的唇:“……四哥路上小心。” 朱棣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伸手抚了抚陆长亭的额头:“好。” 二人都未再多言,也并未再做更亲密的动作。他们彼此默契,都知道如果过分亲密,反而会更加不舍分离。 朱棣没有问陆长亭,以后是否会回北平,谁都没提起以后该当如何的话茬来。陆长亭心中隐约明白,这应当代表着朱棣心底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差的只是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朱棣彻底地坚决起来。 陆长亭站在燕王府中,好似主人一般目送着朱棣离开。朱棣一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化作了几点视线中的蚂蚁。 陆长亭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晨光熹微,太阳就快要出来了。 日子将又恢复到从前,所有人都会很快从失去太子的悲痛中走出来……陆长亭闭了闭酸痛的眼,转身朝里走去。管家将朱棣留下来的人jiāo付与了陆长亭,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人送了出去。毕竟这位公子,可不是从前了……人家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子近臣,还跟着王爷一块儿北伐去了,身上多少也沾了点军功。这谁还敢怠慢呢? 陆长亭回到了宅中,他向上司告了两日假,便趁着这个功夫,在宅子中好生休息了一番。等再回到朝堂上,陆长亭便再度升了职,得升正五品兵部郎中,掌监察考选的实际行政职能。因为陆长亭随军北伐,同样身负军功,便还得了个正五品骁骑尉的勋官之位。这放在大明朝,已经算是火箭一般的速度了。毕竟还有多少进士在刚入了朝堂没多久,就掉脑袋的掉脑袋,发配流放的流放去了…… 朱标一走,洪武帝也许久都不曾再恢复到之前精神的状态了。若说从前洪武帝只是身老心未老,那么如今就透着些身心皆衰的味道了。不过就算沉浸在悲痛之中,洪武帝倒也没有迁怒陆长亭半分,只是少了太子这个纽带,陆长亭再往皇宫去的时候就很少了。 有六科经历在前,陆长亭在兵部的日子分外顺畅,无人敢小瞧了他。而加上位置特殊,一时间还有些人愿意往陆长亭跟前凑的。胆大的还想请陆长亭一同饮茶去,一时间他们倒是忘记了当初与陆长亭来往甚密的吴观玄,最后得了个什么下场。 很快,便到了入冬的时候。 朱被打发回了封地,而也正是在这个冬时,蓝玉被下狱了。应天府登时又陷入了紧张之中。 此时大雪纷纷,雪花顺着飘进脖颈中,总能叫人无端打个寒颤。陆长亭朝两边看去,愣是没瞧见有一个脸色好看的。 一个小太监一脚深一脚浅地追到了陆长亭的身边来。 那小太监躬了躬身,道:“请陆郎中往东宫去一趟,皇太孙想要见您呢。” 陆长亭闻言,还有一瞬间的恍惚。毕竟自朱标走后,这样的情形便几乎不再出现了。陆长亭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跟随那太监朝着东宫的方向行去。 朱允要见他……陆长亭是吃惊的,毕竟他年长朱允十岁,二人自是没什么共同语言的。而他是臣子,朱允是皇孙,二人平时本也很少能见到。朱允找他前去的举动,便显得怪异了一些。 朱标身亡,无数姬妾都跟着陪了葬,而太子妃吕氏又是早早就便身亡了,一时间偌大的东宫就显得更加空dàng了。陆长亭甚至有种走在东宫中,连脚步都带着幽幽回响的感觉。 “请。”小太监的声音将陆长亭的思绪拉了回来。 陆长亭跨进殿中。朱允端坐在位置上,见他进来,就立刻起了身,因为起得太急,身子还晃了晃,稳重之气霎时从他的身上退去,显得年少可爱了起来。 “郎中。”朱允低声叫道,面上还浮现了些许笑意,倒像是与陆长亭关系甚笃一般。 “皇太孙可是有何事要吩咐于臣?” “父亲曾多次与我提起郎中,令我应当多与郎中相jiāo……”朱允打开了话匣子。 陆长亭微微一怔,不由得想到了朱标临死前的嘱托,面对朱允的时候,不由得面孔更柔了两分。 …… 朱允似乎当真将多与陆长亭相jiāo的话记在了心上,自这日过后,朱允便常常将陆长亭邀至东宫。而洪武帝也默许了此举,陆长亭出入东宫便变得更加方便了。 转眼到了新年时,外头的雪下得更大了。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进来,陆长亭紧了紧,伸开酸软的手臂,直起了腰。也不知什么时候趴伏在桌案上睡了过去……陆长亭揉了揉眼眶。待到视线渐渐恢复清明之后,陆长亭才陡然意识到,他竟然在东宫中睡了过去。 “郎中近来很是忙碌吧?倒是我的不是,在这样的时候,竟然还将郎中请到了宫中来。方才郎中与我说着话,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还将我好生吓了一跳。” 陆长亭转头看去,朱允手捧着热茶走来,将茶杯轻轻放在了陆长亭的跟前:“郎中请用。” 朱允的姿态实在太礼遇不过了。 若说朱标在他跟前,便真如同兄长一般,处处宽和以待。朱允在他跟前,倒是全然将他自己放置在了一个晚辈的位置上……陆长亭还着实有些不适应。谁能想得到日后的建文帝,此刻在他跟前,倒也如同晚辈一般呢? 陆长亭不由得微微抬头,目光直望进了朱允的眼底。 一片赤诚。 不管多少次看过去都是如此,似乎朱允对他,当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陆长亭想到这一点后,一时间有些哽得慌。他并不怀疑朱允的心思,只是他与朱棣是统一战线。朱允如此信任他,陆长亭第一想到的倒不是如何利用朱允了,而是觉得极为的不自在。若是朱标和朱允待他不好,他倒是可以大方地利用…… 但是转念一想,历史上的朱标本就是这样的人物,这样一个人物又怎么做得出狠辣不齿的事来?相比之下,陆长亭对朱允的印象只定格在接受了黄子澄等人的建议,决定削去叔叔的兵权,最后招来杀身祸的寡淡印象……不过历史上倒也曾赞过朱允颇有其父之风。 如此看来,要指望朱允做出何等凶恶的事,也不可能了。 见陆长亭并不动茶杯,朱允的目光掠过他的手指,而后低声道:“郎中不觉在桌案上趴伏着睡得头疼吗?喝杯热茶再合适不过了。” 陆长亭点点头,将茶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郎中从前过年都是在北平同四叔一起过的吧?” “嗯。不过从去年开始,便是在应天府过年了。” “那今年呢?今年郎中也在应天府过年吗?” 陆长亭倒是有些想念朱棣,但是过年歇息的那几天,完全不足够他往北平跑个来回。这到底不是一天就足够横跨整个中国的时代了。 “嗯,自是在应天了。” “不如我去求了皇爷爷,便让郎中到东宫过年吧?” “……这于礼不合。”陆长亭还真对在宫中过年没什么期待,毕竟宫中规矩多,反倒还将自己弄得格外疲累。 朱允面上闪过了失望之色:“父亲已不在,东宫更觉冷清。原想与郎中一同迎新年,倒也可算作父亲的还在世的时候……” 朱允这样一说,倒是显得陆长亭再不答应就有些冷漠了。 “……若能陪在皇太孙身侧,乃臣之荣幸。”陆长亭淡淡道。 朱允见他松了口,立刻便道:“那我便将此事禀给皇爷爷,他定然能同意的。” 陆长亭但笑不语。朱标一走,如今他对老朱家可作的贡献应当较小了,除非是洪武帝还打了主意,打算将他再jiāo到朱允的手中,为朱允所用。但现在白莲教被扫清只剩下一个时间问题了,他身上还有那样高的价值吗?陆长亭觉得洪武帝多半都是不会同意的。 陆长亭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这才觉得舒服多了。他低声道:“今日实在失礼,臣便先告辞了。” 朱允往外看了一眼,却道:“雪正大,不如迟些再走?” 陆长亭摇了摇头:“天色不早了,若是再迟一些,该要关宫门了。” 朱允突地好奇地问:“从前父亲可曾留过郎中留宿东宫?” “不曾。”东宫中有太子妻妾,哪里是说留宿就能留宿的。这里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的家。 朱允点点头,倒也不再追问。 又过了几日,陆长亭忙得一身疲累,那厢便有小太监来请他了。自然还是东宫来的。其余同僚见了,都不由朝那小太监多看了两眼。待陆长亭一出门,便有人忍不住低声道:“这陆长亭倒是个聪明人……” “虽无太子,却还有太孙啊……” “莫胡话了,快些做了事,散值罢……” 陆长亭入东宫殿中的时候,殿中已经有一人了。那是个中年男子,约是多劳累的缘故,他面皮发皱,容貌着实不大好。男子留着长须,举手投足颇重规矩,如此才算瞧出了两分读书人的味道来。 “郎中。”朱允立刻就看向了陆长亭,没有丝毫怠慢。于是引得那男子也看了过来。 男子朝陆长亭道了声:“郎中。” 朱允笑了笑,道:“这乃是东宫伴读,黄子澄。” 没想到这么快便见着了。陆长亭朝黄子澄扫了一眼。 黄子澄乃是洪武十八年的殿试探花,才华不容小觑。只是他的年纪往陆长亭这个殿试状元跟前一站,便显得有些尴尬了。在朱允即位的时候,黄子澄已经做到了太常寺卿,正三品的位置。但那应该是在九年之后的事了。此时黄子澄距离那个位置还远了些,才与陆长亭并肩而已。 因而黄子澄在陆长亭跟前,行为举止倒很是有礼的。又或许是加上众人都道陆长亭乃是东宫人,而黄子澄又是东宫伴读,因而黄子澄便将陆长亭当做自己人看待了。 朱允挥退了黄子澄。 黄子澄倒也没有怨言,恭谨地便下去了。 待他一走,朱允便不再遮掩面上的喜色,道:“皇爷爷已经同意了。” 陆长亭愣了愣。 洪武帝还真是打算将他扶植成东宫党啊!若是这样,岂不是过不了多久,洪武帝还要再升他的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端午节安康~! 在这章留言的会给发端午红包的么么啾=3= 第227章 第二百二十七章洪武帝崩 烟花腾空而起, 在半空中zhà开, 昙花一现后便纷纷洒落了下来。 朱棣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程二将成叠的绢布放到了他的跟前。 坐在不远处的道衍, 不由得往朱棣跟前扫了一眼,不过道衍却是什么也未说。 很快, 酒宴散去。 朱棣起身跨进院落, 望着院中在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2 章 风中明灭的灯火,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一声:“长亭……”声音响起, 却很快在寒风中消散了。 身后突然响起枯枝被踩中的噼啪声, 朱棣不由得转头看了过去。就见道衍着一身僧衣, 单薄地立在院落外。道衍见他看过去,便抬手朝朱棣的方向拜了拜。 “燕王。”拜过后, 道衍便动了脚步朝朱棣走了过来。 朱棣似是知晓他要说什么, 挥了挥手:“你且先回去歇息吧。” 道衍却没动。 朱棣倒是没再出声驱赶他。朱棣在院落中站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树木之上, 像是在沉默地思念陆长亭。大雪很快落了满身,不一会儿二人便被罩在雪花中了。 朱棣这才松了口, 让道衍进了门。 屋内点起了火盆, 暖意散开,道衍低声道:“燕王殿下, 长亭在应天可好?” “嗯,尚可。”朱棣兴致并不大高, 脸色依旧冷淡。 “如今太子去了……却依旧有皇太孙。想必长亭将来依旧会伴在这位皇太孙左右。” 朱棣面色更见冷淡。没有任何人喜欢自己的人, 常与另一人放在一处被提起。朱标也就罢了, 朱标是长兄,他无从置噱。但换作朱允伞…朱棣的确是瞧不上这个侄儿的。自然心中不快更甚。 见朱棣依旧不动,道衍方才低低地道了八个字:“臣知天道,何论民心。” 如果陆长亭在此,一定会发觉到这句注定被载入史册的话,随着历史车轮滚滚,也一块儿被提前了。 道衍密劝燕王朱棣举兵,应当在洪武三十一年。距今还有九年之久。 …… 陆长亭新年还当真是在东宫中过的,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并未在东宫久留,而是早早就回到了陆宅,照旧陪着三子等人吃了饭,饮了酒,然后才返身回去歇息。 寒冬时节,哪怕屋中点了火盆,陆长亭也依旧觉得床上的被子冰冷似铁一般。陆长亭脱下外衫,用下人打来的热水暖了暖手脚,然后才躺上了被子中。 陆长亭骤然间想起了最早在中都的时候,中都冬日更为寒冷刺骨,难捱得很。便有朱棣给他做火炉…… 陆长亭不自觉地抱紧了被子,这才觉得之前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思念如狂潮一般涌了上来。 难怪有言,“每逢佳节倍思亲”。 陆长亭闭上眼, 早知今日两地分离这样痛苦……倒还不如留在北平了。 ? 新年过去,太子薨逝的yīn影渐渐从众人的头上散去了。年仅十三岁的皇太孙,却开始频频跟随洪武帝出入朝堂。 十三,年纪说大不大,但说小却也不小了。成亲,参政都可为了。只是放在一干大臣的眼中,朱允傻娜肥窃对恫还豢吹摹7旁谒一干已经手握一方大权的叔叔眼里,也是不够看的。 洪武帝要扶持皇太孙成长起来的意图已经很是明显了。 新年一过,洪武帝就下手干脆利落地处置了蓝玉案,先是bào出蓝玉侵占民田,鞭打御史的恶行,而后又命人从蓝玉家中搜出谋反罪证。最终,蓝玉以谋反罪被杀,并剥皮实草,传示各地。不留下一丝隐患给朱允伞 不仅如此,洪武帝更再度以胡党为题,赐死太师韩国公李善长,诛杀其家属七十余人,同时遭诛杀的,还有列侯多人,其中便包括了汝宁公主的驸马陆仲亨。 腥风血雨登时充斥了整个应天府。 而这一年,朱疽卜蠲开始扫dàng白莲教余孽。 …… 陆长亭知道,这是洪武帝心急了。 又怎能不急呢? 今年洪武帝已经六十二了。这本不算多大的年纪。但洪武帝幼年时吃了不少苦楚,成年后又连年征战,之后当上皇帝,又废除了中书省,政务全部一力压在了他的肩上,洪武十三年方才设置了辅助政务的四辅官,便是日后内阁的雏形。然而为了避免重蹈中书省的覆辙,洪武帝让四辅官轮流辅政,割断了国家政务的连续xìng不说,这些担当四辅官的老夫子,也并不谙朝政,难以起到实际xìng的辅助,所以不久便被废除。后来洪武帝又不断尝试了多种举措,但都未能完美解决。朱标是当得起大才的,他作为太子,在洪武帝身侧也多有辅助。可是朱标受风水之妨,身体渐衰,如今更是直接撒手离开了。 洪武帝便又不得不回到了一力处置政务的时候。 一个经历了丧子之痛的老人,再这样扛下去,又能熬得了几年呢? 历史上洪武帝还有九年才会驾崩,但是太子早早就走了,朱允刹攀三,还需要洪武帝手把手的教导…… 陆长亭其实并不大看好。 朱允扇缃竦淖纯霰壤史上还要不如。 洪武帝可能会因为这诸多的原因,连带着也早早驾崩。 洪武帝大抵自己也清楚,所以他趁着精力尚在,大刀阔斧地砍去了朱允陕飞系木<。 一切都变了…… 随着朱标死亡的提前,整个历史进程都有了极大的改变。 此时朱允缮肀叩幕谱映蔚热硕蓟怪荒芩闶窍罕蟹将,他们很难再达到历史上那样的位置…… “郎中在想什么?”朱允傻纳音突然在陆长亭耳边响起。 陆长亭看向朱允桑朱允墒种心罅艘槐臼椤b匠ねざ倭硕伲突然想起来一事:“太子曾给过臣不少藏书与手札……” “那郎中留着就是了。”朱允尚a诵Γ道:“留在郎中那处,世间便不止我缅怀父亲了。” “……”陆长亭顿了顿,才接上话,道:“怎会?大明子民心中都怀着太子……” 朱允尚a诵Γ眸光黯然,低声道:“我记得从前郎中救过我的xìng命。”说着,朱允商统隽艘淮东西来:“此物不知郎中可还记得?”那是一串铜钱。很早之前,陆长亭令人打制过后jiāo予东宫的。 “自然记得。”陆长亭都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此物还留在朱允傻氖种小 朱允尚a诵Γ道:“那之后郎中远在北平,我身在东宫。能见到郎中的机会甚少。但纵是如此,我心中也始终觉得对郎中极为亲近。只可惜,我愿亲近郎中。郎中待我却实在疏离生分……” 陆长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朱允上胨档钠涫凳钦庑┗啊 陆长亭有过不守规矩的时候,但那是在中都时,几个皇子都年少,而陆长亭也装作不知晓他们的身份。但等见到朱标之后,陆长亭都素来是守规矩的,直到朱标待他越发亲近,并让他改口,陆长亭才从善如流地改口称了朱标为大哥。 陆长亭从不觉得穿越而来的人有什么特权。在这样的时代,要是真搞起平权那一套才要命。所以在朱允筛前表现得疏离一些,没什么不好。 此时不等陆长亭开口,朱允捎衷俣瓤口道:“想来应该是我与郎中见得少了吧……不如日后郎中便多往东宫来。终有一日,郎中定能待我亲近了。” 朱允傻目谖腔勾着些许的孩子气。 陆长亭也有些无奈。 难道如今他往东宫来得还不够频繁吗? 陆长亭目光微微一滞,落在了朱允赡钦派星抑赡矍嗌的脸庞上。朱允伤淙灰丫跟随洪武帝入了朝堂,但本质上还带点孩子气。按照上辈子的标准,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正处在青春期闹脾气的时候呢。 朱允捎Φ敝皇窃谑r烁改敢院螅便觉得身边凄清,想要个人与他亲近些罢了。而陆长亭凑巧曾与他的父亲亲近,所以朱允刹鸥倾向于从他的身上寻找安心感。 陆长亭心底不由一软,也想到了当初第一面见到朱允傻氖焙颍那时候朱允苫故歉鍪芨改附砍璧暮19樱一转眼,他却已经失了父母…… 陆长亭笑了笑:“那我日后多往东宫来陪一陪皇长孙吧。” 不过陆长亭丝毫没想过,能借此打消日后朱允上鞣的念头。 他可以在能力范围之内来陪伴朱允桑这是看在朱允墒侵毂曛子,又年纪不大的份儿上。朱允梢做皇帝,要削藩,那是朱允傻难≡瘢日后若依旧如历史那样走下去……他便按照朱标的嘱托,保下朱允傻拿就是了。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陆长亭便觉得心上轻松多了。 朱允傻纳裆也轻松了许多。 陆长亭扫了一眼殿外,天光渐渐暗了下来。朱允杀阒道,这是陆长亭该要离开了。 朱允闪15陶酒鹕淼溃骸拔宜屠芍谐鋈グ伞! 陆长亭点了点头,也不推拒:“劳烦皇太孙。” 二人一同走到了殿门口,朱允捎峙阕抛吡思覆椒讲爬肴ァb匠ねず芸斐隽硕宫。 有个太监神色晦暗,额上挂满了汗珠,疾步匆匆从陆长亭身边走过。 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陆长亭转头扫了一眼,见那太监原来是朝着东宫去的。如今东宫就剩下一个朱允桑还会是什么事?陆长亭隐隐明白了什么。但这个猜测实在太惊人。陆长亭控制住了面上的神色变化,快速出了宫。 第二日,陆长亭照常去兵部做事。待到散值时,陆长亭都没有听见什么传言。昨日那太监那样紧张,定然不是什么小事,但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可见这件事是不能轻易传出来的……那还会是什么事呢?无疑是洪武帝的身体出了问题。太子才刚走不久,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陆长亭没有将心思表露半分,他照旧往东宫去了。待一进殿门,便见朱允傻牧成有些不大好看。若换做往日,早在陆长亭踏进殿内的时候,朱允删突崞鹕硐嘤了。但是今日,直到陆长亭都走到了跟前,朱允刹呕毓了神。 “郎中来了。”朱允伤底呕埃眉间的愁色却丝毫没有退却。 果然还是个孩子,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 朱允苫油肆说钪械墓人,低低地道:“郎中……为什么人会有生老病死呢?” “这是万物的自然轮回。没有旧的去,哪有新的来?” 要是一直没有人死去的话,要不了多少年,地球就会因为承载不了这么多的人而灭亡。 “郎中说的我都知晓,只是,只是心中难过……”朱允伤档秸饫铮突然突兀地转了话茬,道:“皇爷爷病了。” 除此外,朱允傻故俏丛俣嗨狄痪浠傲恕 陆长亭沉默了一瞬,因为他当真没想到朱允苫嵊胨说这些话。 “应当只是些小毛病。谁敢说自己能永远不生病呢?这些很快就会过去的。”这时候说什么似乎都不大合时宜,陆长亭也只能先出言安抚朱允闪恕 朱允珊芸旖这个话题揭了过去,仿佛刚才一时暴露出来的脆弱只是旁人的错觉。 之后两人都未再提起这个话茬。 陆长亭是为了避险。 这种问题通常都是碰不得的。何况他不是洪武帝身边的太监,光靠那天那个传话太监的表现,和今天朱允傻谋硐郑就得出洪武帝病重的推断未免太过可笑。陆长亭暂且忽略了这件事,专心地与朱允伤灯鹆顺政上的事,偶也闲聊上几句中都的事。可谓是将玩伴与合格东宫党的角色扮演到了极致。 …… 转眼又过了几日, 陆长亭都快将这桩事遗忘了。偏偏就是在这一日的朝堂之上,洪武帝突然脸色煞白,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身边的宫人吓得软了腿,一干大臣也吓得全部跪了地。 陆长亭心一拧。 洪武帝的身体当真是不如从前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以洪武帝的xìng子,又怎么会将自己虚弱的一面在这么多大臣面前暴露出来呢? 不过就算是这样,大臣们倒也安分极了。洪武帝的威严并不因为他的意外摔倒而衰减。胡蓝案的腥风血雨还在眼前,他们几乎还仍旧能够闻到空气中的淡淡血腥气,所以,谁还敢作妖呢? 洪武帝积威甚重。 他这一病便歇了两日,不过看上去丝毫没有影响,朝政一切如常。 就在两日后,再来到朝上,陆长亭突然被点到了名字。 洪武帝挥了挥手,示意他身边的太监出声。而洪武帝自己却是微微闭上了眼,眼角不经意流露出了两分疲惫。 那太监开了口,却是在宣旨。 陆长亭又一次升了职。 而这次比起之前的职位,已然有了天壤之别。 兵部正三品左侍郎,俗称少司马。 陆长亭心一紧,几乎是顶上了无数人灼灼投来的目光。不过,这些人目光中倒是并未有嫉妒之色。毕竟早从陆长亭进入六科开始,这些人心中多少就有了数。之后陆长亭随军北伐,胜利归来。他们便知道陆长亭将要再度升官了。这升官是极难的。但扛不住陆长亭身上的功绩多。且不说别的,单单一桩在剿灭白莲教中起到极大的作用,就足够令人望其项背了。 若非在明初,其实陆长亭升官也不会这样容易。 毕竟明初时候,洪武帝曾发《谕中原檄》,言“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洪武帝一共发动了八次北伐军事行动。其中军功是可捞的。并且捞到手之后待遇是相当丰厚的。而后白莲教、明教作乱,在这两者之上,能捞到功劳的待遇也是丰厚的。毕竟没有哪只雄狮会喜欢自己的榻边还有他人安睡。洪武帝的重视,自然也就导致这其中的功劳变得大了。 若是换作以后的太平盛世,那便要实打实的政绩来换升官了。那没个几年功夫,别想升职。而要想走到正三品的位置上,不熬个白胡子白头发,那都不可能。 陆长亭感叹之余,也坦然受了。 他近来往东宫走得频繁,恐怕洪武帝更乐得提拔他了。正巧又在洪武帝病了的当口,洪武帝肯定再度着急了,想要给朱允闪粝lún愎坏目捎玫那倚孪实哪昵嵫液。这样的人手和老辅臣是不一样的。 洪武帝这才睁开眼,夸了陆长亭几句。 众人听在耳中,无一人有异议。 洪武帝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顿时满意了。 待到散朝后,洪武帝便将陆长亭叫了过去。 “太子虽已走,但朕还是要问你,这皇城中,究竟何处风水有异?”洪武帝冷声问。 陆长亭抬起头看了一眼洪武帝,发现洪武帝这几日竟是瞧着又衰老了不少。陆长亭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个存在于历史上的传闻。据说,明初刚刚建国的时候,洪武帝下令兴建皇城,并扩建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3 章 天府城。 后刘伯温等人勘定将位置勘定在了钟山的“龙头”之前,他们认定这里乃是阳宅吉穴,会兴大明国运。于是洪武帝便拍板定下了这个位置。但这一带是燕雀湖的湖身所在,地势低洼,如何能建起皇城?洪武帝便调集了数十万民工来填湖。因填湖需要无数土石,后来才有了“迁三山填燕雀”的传说。不仅如此,后还盛传,洪武帝将住在湖畔的一个名叫田德满的老汉,活生生地投入湖中垫底,作为“填得满”的“吉兆”。 当然,这在后世被许多人视为胡编乱造的传说。 陆长亭也拿不准这是真是假。 但皇城地势低洼是真的,宫殿地基也跟随着有所下沉。 这也的确会破坏风水…… 可这跟白莲教有什么关系呢?白莲教做手脚做不到这上面来。 “长亭。”洪武帝见他久久不答,略微不快地唤了一声。 “陛下。”陆长亭拜了拜,“皇城中的风水的确有些不好的地方,但是……恐怕与白莲教无关系。皇宫的地势,南高而北低,今午朝门以南一带较高,以北较低。原本的风水格局被破坏,生生成了另一种格局。” “那如今的是什么格局?”洪武帝厉声问。 陆长亭并不畏惧他的威严。洪武帝刚升了他的官,不可能在此事上来发作于他。所以陆长亭拜了拜,极为冷静地道:“妨子孙。” 洪武帝脸色立刻就黑了,他厉声喝道:“陆长亭,你可知晓自己在说什么?” 陆长亭抿紧了唇。 “那为何从前你半点也没发现?” “这个变化并非人力所为,而是自然的变化,很难让人留心到。”陆长亭也很无奈,他一直以来的目光也都放在白莲教之上了。根本没想到其它方面。吴观玄之前与他说皇宫风水有异的时候,陆长亭都觉得不大可能,因为白莲教不可能在整个皇城之上做手脚…… 洪武帝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初听见这个回答,按捺不住心底的悲痛和愤怒罢了。 “此风水,可改吗?” “……不可。”整个地基上的问题,整个皇城的问题。哪里是寻常风水物能撼之的? “你下去吧。”洪武帝气势一收,单手倚在了桌案上,模样瞧着竟是更佝偻了两分。 陆长亭隐约间扫见了洪武帝的眼眶微红,然后忙低下头,迅速退了出去。 之后,洪武帝便总将陆长亭叫到跟前去,只是他少再提及风水上的事,反而是问起陆长亭在兵部的诸多事宜。洪武帝当然不是为了了解兵部发生的事,陆长亭隐隐中觉得,这其实是洪武帝的提点……陆长亭便也就虚心受了。连带的,他见朱允傻幕疃也就挪到一块儿了。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陆长亭累得清瘦了不少。 而也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陆长亭不仅见识到了洪武帝的种种手段,还来不及对洪武帝升起敬佩之情,陆长亭便又亲眼见证了洪武帝渐渐衰老病弱的过程。 最宠爱的英年早逝,孙子还尚且稚嫩,要想将孙子教成儿子那样的程度,还得付出更多的精力……可洪武帝的精力实在不够分了。家国大事,培育孙儿……生生将他拖垮了。 洪武帝又一次病倒在了朝堂之上,虽然已经是第二次了,但众人还是免不了惊慌起来。待到散朝之后,陆长亭身边同僚,莫不是满面的忧心忡忡。 而这份忧心,在之后接连几天都见不到洪武帝踪影时被扩大了。 陆长亭也有些拿不准。 洪武帝驾崩的日期竟然被提前了这么多吗?陆长亭强行压制住心底的焦躁,照常往东宫去。陆长亭进门的时候,朱允纱舸舻刈在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侍郎。”朱允商头看他,才吐出两个字来,眼眶便已经红了。 陆长亭只能将目光放得更温和些:“皇太孙莫要心急……” 朱允梢x艘⊥罚紧紧闭住了唇。 陆长亭知道这样的时候,什么样的安慰都只会是不痛不痒的。之前或许还好,而这一次……应当是真的糟了。 陆长亭在东宫留了没一会儿,就被太监请走了。那太监是领他去见洪武帝的。 陆长亭心中重重一跳,他的手心都不自觉地伸出了汗来。 在这样的时候,洪武帝竟然要见他!洪武帝会是要说什么? 陆长亭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太监低声道:“陆侍郎,到了。” 陆长亭走到了殿中,也见到了洪武帝。 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拥着一身锦衣华服,脸颊上带着一抹红,气色相比较从前,似乎还有了好转。但是陆长亭的目光落到了其他的地方。洪武帝的发又干枯又灰白,眼角的皱纹拖得更长了。与气色完全相反的是,他的五官容貌显得更加衰老了。 “你们都下去。” 宫人们忙退了出去。 洪武帝此刻看着陆长亭的目光显得慈和了许多,他低声问:“是否唯有迁都才能一改风水?” 洪武帝问的可是个棘手并且严重的大问题啊!迁都这样的大事,寻常人谁敢答?不过陆长亭也清楚,什么哄骗的话都不必说,这时候照直说便是。于是陆长亭点了下头。 洪武帝长叹了一声,老态更显。陆长亭甚至觉得他身上带出了浓浓的悲痛味道。 “长亭,你能观风水宝地,那你会观人吗?” 陆长亭的心往下沉了沉。难道洪武帝是要自己去观他的寿数?这个可不行……凡是牵扯到寿数上的事,尤其是对于帝王来说,这都是轻易不可说的。这种时候是万万不能直言的!一旦直言,就可能丢命。 不过洪武帝问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他自己心底也有些拿不准了…… 陆长亭皱紧了眉,拜倒道:“恕臣无能,实在不擅观人之术。” 洪武帝轻叹一声,道:“这也并非你无能……送陆侍郎回去吧。” “是。”门外的宫人低低地应了一声,忙进门来送陆长亭往外走。 陆长亭抬头看了一眼天。 这时候明明正当炎热的时节,但天空中却飘来了一片yīn云,让陆长亭感觉到了丝丝的凉意。 他不会观人。 但他却知道,这多半不是什么好兆头。 陆长亭吸了一口气,鼻间都隐隐冒着凉意。 陆长亭走后的第二日,洪武帝便又恢复了上朝。等到上完朝,陆长亭走在回去的路上,才隐隐意识到,今日朝上洪武帝的种种安排,都像是在安排身后事了…… 因着洪武帝恢复了上朝,陆长亭便要依旧往洪武帝那里去。只是殿中的气氛越来越变得,说不出的凝重,像是凝结了无数的愁绪在其中。 而朱允闪成系闹赡壑色也日渐退去……对于自幼长在皇宫中的朱允衫此担他唯有三个亲人。母亲吕氏,父亲朱标,和祖父洪武帝。但现在他们将要都离他而去了……没有什么比这更惨痛残酷的成长催化。 九月。 炎热稍稍消退之际。 白莲教得以全剿,朱纠吹搅擞μ旄。洪武帝重赏了二儿子,之后便将朱窘械搅烁前说话。只是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陆长亭便在东宫处得知了洪武帝吐血的消息。 这一口血,终结了洪武帝最后的精气。 他心头只剩下残元的大患,但洪武帝想着还有能征善战的四子能为朱允沙去这个隐患。别的……白莲教已灭,其余势力都已经不成气候。他已经将他曾许下的诺言,完成了大半。洪武帝隐隐放松了下来,这一松,就彻底地垮了。 吐血后半月,洪武帝就病重了。 御医们束手无策,大臣们慌乱之余,将目光落到了朱允傻纳砩稀k们都知道,如无意外,新君便是这个才十三的少年了。 之后陆长亭再没能见到洪武帝一面。 朱允煽始站在了朝中,代理朝政,身边还有几位能臣襄助。 朱颈樟饲.王府。一时间风声鹤唳,陆长亭也不好上门去见朱荆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日一日的,就像是在捱日子一般了。 陆长亭放下了手中的水杯,顿时觉得气闷无比,便伸手推开了门窗。 一道闪电突兀地落了下来。 霎时间空中yīn云密布。 陆长亭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电闪雷鸣之后,骤然下起了一阵大雨。这阵雨下得并不久,很快便停住了。 同一时刻,洪武帝于龙床上,闭上了眼,身边唯有皇太孙朱允伞 第228章 大明在失去了敦厚善良的皇太子之后, 又失去了它雄才伟略的洪武帝。 应天府中,朱颈赵谕醺之中未见踪影, 而其余王爷都在各自的封地之上, 唯有朱允砂樵诤槲涞鄣纳聿唷k淙淮耸毕胝庑┯行┎缓鲜币, 但是……陆长亭忍不住往下思索。如此一来, 历史还是不会更改,依旧是朱允傻腔为帝? 此时多想无用。 陆长亭强忍下满腹的烦躁与难安, 强迫自己躺了下去。还不等他睡着, 便有人来请他了。不仅是陆长亭, 还有其他的同僚, 纷纷被请进了宫。而此时满城都已经撤下了鲜艳的事物,转而换上了白色。 洪武二十三年十月, 建文帝即位,诏改明年为建文元年。 陆长亭便眼看着那个不过十三的少年, 身着沉重的衣袍,五官冷然,面容紧紧绷住, 站在众臣的跟前,代替了他的祖父,接受了众臣的朝拜。 朱允苫故羌次涣恕… 帝崩。新帝即位。不管哪一桩, 都是大事,要耗费极大的精力。 满朝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而陆长亭终于从中抽出了一点空, 上了秦.王府的门。 待站在秦.王府外, 陆长亭才注意到了一些不妥的地方。他看见了一个熟面孔……那是张行瑜。张行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瞧上去可不像是单纯路过的模样。而张行瑜会出现的地方, 陆长亭觉得一般都不大可能会是什么好事。 或许跟朱居牒槲涞鬯盗瞬桓盟档幕坝泄亍 陆长亭收回目光,装作看不见张行瑜一般,然后敲响了门。 过了很久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个小太监,那小太监也是一脸衰色,见着陆长亭以后,还愣了愣:“……这,这不是陆公,不,陆侍郎吗?” “你们王爷呢?” “在、在里头……” “我求见王爷。” 那人刚想将陆长亭迎进去,但不知道为什么,手上动作突然顿了顿。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陆长亭迎了进去。这下陆长亭更加可以肯定,外面一定围了人,他们奉了洪武帝的命令守住了朱尽2蝗坏幕埃这样的时刻,朱驹趺囱也该出来的。 陆长亭往里走去。 院子里有个人影,看动作像是在喂食湖里的鱼。 “二哥。”陆长亭走了上前。走上前的那一瞬间,陆长亭看清了朱玖成系囊貊仓色。 朱咀过头来,在目光触及到陆长亭那一刻,脸上的yīn霾之色立刻便退去了:“长亭怎么来了?”说着,朱净雇他身后看了一眼。 待确定陆长亭身后没有别的人之后,朱玖成系纳裆才更为放松了。陆长亭见状,不由走得更近一些,低声问:“二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朱究嘈σ簧:“到底是长亭聪慧……”说完,朱镜牧成就拉了下来:“我不曾想到父皇竟然当真让一个小孩儿即了位!” 朱痉馔跻院蟊愠d暝诜獾亓耍对朱允烧飧鲋蹲忧楦械薄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历史上也早有记载:“时诸王以叔父之尊,多不逊。” 可以说,朱允傻氖迨謇锿罚没有几个瞧得上他的。 朱旧跷不快,想来也憋得狠了,现在见了陆长亭,便都一口气吐了出来:“父皇还yù将你留给朱允桑是否?” 不等陆长亭回答,朱居肿约豪湫a似鹄矗骸白攀祷枵校』共恢道老四到时候如何怄呢!” 陆长亭不得不轻咳一声,打断了朱尽 朱菊獠胖卸狭艘幌拢转而叹道:“我只是并非嫡长而已,为何朱允烧庑∽佣寄茏龅昧嘶实郏课胰醋霾坏茫课乙苍立下军功,也为父皇排忧解难过……我高高兴兴地剿了白莲教回来,却要面临将来尊侄子为帝,在他跟前卑躬屈膝的局面。大哥没了,我行二,我乃是这小子的叔叔!为何我就不能做!我不过提了一句,便遭了叱骂。父皇一心要我扶持朱允伞…” 朱纠淞肆成:“这怎么可能?要我日后见了这小子都要行礼吗?” 陆长亭心说,就算人家做了皇帝,历史上你们见了他,也没见如何客气啊。 还是到朱允上铝撕菔郑锐意削藩,方才叫他的叔叔们慌乱了起来。到那时,手握重兵又如何?谁叫朱允墒浅辛舜笸车拿裥乃向呢? 皇储这桩事上,还实在难以说清楚谁对谁错。 “罢了,不说此事。木已成舟,说再多也无益了。过不了几日,我便也要回封地上了。”朱窘不快收敛了个干净,面上这才流露出了几分难掩的哀色。虽说洪武帝的身体本就不如从前,但到底是在他走后才吐了血的。朱臼芰撕槲涞壅饷炊嗄甑nǎi郯,又如何会不难过?只是再一想到,洪武帝身死时,他却只能留在王府中,朱拘闹卸ㄈ桓觉意难平。 陆长亭想了想,还是提醒了朱疽痪洌骸岸哥回了封地,万事小心。” 如今洪武帝早早驾崩,自然的历史上派朱菊麂州也就不存在了,而同年病死的可能xìng应该也很小了。历史上不知道多少人物都是在征战中受了伤、丢了命。不过陆长亭依旧提醒了朱尽 “好好,我知道了。”朱敬舜斡Υ鸬帽壬洗我上心多了。 陆长亭并未和他说削藩之事,毕竟谁也不知道,如今年仅十三的朱允桑身边黄子澄、齐泰等人还未成长起来,而方孝孺更是还未来到,他是否还会如历史上那样,决心削藩。陆长亭不想做那个无端挑拨的人,所以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又低低地问了朱疽痪洌骸岸哥忘了我当年吗?” “什么?” 朱疚1014徽:“你当年?在中都的时候?”朱舅淙欢倭硕伲不过他也并非蠢笨的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陆长亭想与他说什么。当年他遇见陆长亭的时候,陆长亭年纪更小,当时他也是未将陆长亭瞧在眼中,没想到这小少年却是个有真本事的。就因为那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4 章 得罪了陆长亭,事后他百般讨好总是不如老四好使。 所以,长亭这是想要告诉他,莫要小瞧了如今的朱允桑咳缃癯ねこ33鋈攵宫,莫非是知道些什么? 朱疽仓道,有些话是不能随便问的。他掩住了心底的疑惑,笑道:“长亭的用心,二哥都知晓。” 陆长亭深深地看了朱疽谎郏骸澳潜惆荼鸲哥了。” 这一别,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方才能见面了。 朱疽仓道这一点,但他也知道他不能将陆长亭留得太久,毕竟陆长亭身上已经被钉上了东宫的印记。这样的情况之下,怎么还能容得长亭与他亲近呢? 陆长亭说拜别,便真的离开了秦.王府。前后半炷香都不曾超过。 其实只要看见张行瑜就能知道,锦衣卫虽然已经被裁撤,但这个机构未必真正就此消失。朱允筛缸友岫窠跻挛勒庋的结构, 但朱允傻纳肀弑2蛔家谰闪粲姓庋的人,那或许是洪武帝留下来作他耳目的。陆长亭可不希望今日他来见朱镜男形,被说成是居心叵测。 …… 没几日,秦王朱颈愦着之前洪武帝给予的赏赐回了封地。回封地之前,朱净谷ゼ了一面朱允伞1暇怪煸刹攀侨缃竦幕实哿耍朱驹儆胁豢煲驳们巴拜见。 陆长亭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差不多也能推断出来了的。 因为此时朱允杀阕在他的身侧,轻叹了一口气,稚嫩与成熟jiāo织的脸庞上眉头微微皱拢:“侍郎也觉得我做不成好皇帝吗?” 朱允赏环17庋的话,陆长亭还惊了一跳,陆长亭微微顿了顿道:“没有谁天生便会做的。”但也的确有后天怎么也学不好的。陆长亭这话说了便与没说是一样的,因为他直接略去了后半句。 朱允伤坪醪2淮笤谝饴匠ねさ幕卮穑他像是一个只急于倾诉的孩子。他的目光都带上了点点愁绪:“想来几位叔叔都是瞧不上我的……侍郎也觉如此吗?” 陆长亭差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样的话,叫他如何应答? “罢了,不说此事了。”朱允勺约捍蟾乓簿醯谜庋的问题着实无趣,于是笑了笑,便将此揭过了。 正当这时候,黄子澄前来拜见了,朱允梢膊2槐芑渎匠ねぃ直接令人将黄子澄请了进来。黄子澄面上神情有些刻板,陆长亭甚至能看见他眉间隐隐跳动的怒火。 “陛下。”黄子澄拜了拜,随后落座。 “黄先生。”朱允傻淖颂分外礼遇。 按理说,如今还未升任太常寺卿的黄子澄,在朱允筛前应当不至于受如此看重的,除非是黄子澄依旧与历史上一样,同朱允伤盗耸裁椿埃引得朱允稍敢庾鹚为先生。 黄子澄摆了摆手,道:“不敢不敢……” 黄子澄顿了一下,眉间的怒气渐渐蔓延开来,他厉声道:“前日秦王前来辞别,姿态着实没有为叔父者,为臣者的模样。” ……还是说到这一点上来了。陆长亭掩去眼底的目光,也就这样静静地听着。 “二叔……”朱允煽口说了两个字却又顿住了,大概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的这位叔叔了。 黄子澄低声道:“如今各藩王拥兵自重,若非他们手中兵权,又如何敢这样轻视陛下?” 朱允晌1018迕迹并不说话,像是在沉思什么。 黄子澄却正当激愤的时候,根本停不下来。这倒也正常,朱允缮肀叩幕谱映巍2胩、方孝孺都是读书人,极为重礼教大统,如今陛下的叔父竟敢如此轻视于陛下,这如何忍得? 借着那股激愤,黄子澄立刻便道:“众藩王如有变端,那时又当如何?” 朱允烧獠趴聪蚧谱映危道:“先生以为该何解?” “诸王护卫兵,才足自守。倘有变,临以六师,其谁能支?汉七国非不强,卒底亡灭。大小强弱势不同,而顺逆之理异也。”黄子澄更为激动地道。 来了! 与历史上一模一样的话。 朱允刹10丛倏口,他低下了头,只单手转动着跟前的茶杯,看上去像是在把玩茶杯,实际上却是在思量黄子澄的话。 朱允伤渲挥惺三,不过陆长亭相信他并不是个蠢人。何况洪武帝临死前,带他入朝堂,又日日教授他处理政务等种种为君之道。朱允傻比灰仓道其中的利害。历史上削藩之事,其实差不多便是朱允勺约禾岢隼吹摹j撬当先想到了藩王拥兵自重,而后询问了黄子澄,黄子澄才对答了这样一番话。 “……先生说得有理。”朱允芍沼诳口了。 当朱允伤党稣饩浠暗氖焙颍陆长亭就知道,最后的结果差不多已经决定下来了。 而这时候黄子澄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了陆长亭,眉头微皱,目光有些复杂为难。 陆长亭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便是想他与朱棣、朱径人的关系。毕竟谁都知道,他与这两位王爷关系深厚。之前洪武帝也没想到,自己的孙子会去对付自己的儿子,他还当自己一力培养出来的儿子,定然会全心辅佐自己的孙子,甘愿为他守住边塞,维护大明的安稳。所以洪武帝觉得将陆长亭放在东宫无什么不妥。 但现在叔侄之间的矛盾已然渐渐bào发出来,黄子澄这个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看陆长亭就觉得不是滋味儿了。 朱允梢步舾着看向了陆长亭,但朱允扇词侵辶酥迕迹道:“黄先生这是做什么?” 朱允啥既绱怂盗耍黄子澄自然不好再言,何况如今他在陆长亭的跟前还要矮上一头,哪里又好说什么? 陆长亭从黄子澄开口的那一瞬,就想到了这一刻,所以倒也并不觉得尴尬。不过朱允傻姆从Φ故怯行┏龊跛的意料……总不至说,他在朱允傻纳肀撸比起黄子澄还要更令他的亲近吧?可黄子澄乃是东宫伴读,才是陪在朱允缮肀吒久些的人啊。 不过朱允伤淙怀庠鹆嘶谱映危但当天黄子澄到底没再说什么话了。 陆长亭发觉到了尴尬的气氛,便很是主动地起身告了辞。 朱允商头看他:“侍郎莫要往心里去。” 陆长亭点了点头。 他知道,在他走后,黄子澄肯定会同朱允伤挡簧俚幕啊5自古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如何防得住黄子澄等人与朱允梢槁巯鞣的问题呢。毕竟只要朱允刹淮溃就肯定会想到削藩一事上。这与胸怀大度与否无关。古来做了皇帝的人,都是希望权力尽握于手的,若不能如此,便要受制于人。 明成祖登基后,也照样为了杜绝藩王之祸而做了些手段。 所以这个局是无解的。 只是恰好他站在了朱棣这一边。 …… 之后陆长亭便很少见到黄子澄了,大约是黄子澄与朱允伤祷暗氖焙颍有意避开了他。而陆长亭也隐隐发觉到,同在兵部供职的齐泰瞧他有些不大对劲了。只是此时齐泰尚未做上兵部尚书,倒也不能拿陆长亭如何。陆长亭颇有些无奈,怎么倒是像小孩子做派一般? 陆长亭自兵部出来,往宅子行去。 待走到陆宅门外的时候,陆长亭突然回了头。 跟在他身后的人见他已经发现,便也不作掩饰了,还冲陆长亭笑了笑。 “张行瑜。”陆长亭扫了他一眼,就进了门。 从这一刻开始,陆长亭几乎可以确定——朱允梢丫打定主意要削藩了。 果不其然…… 洪武二十三年,周王朱的次子、汝南王朱有o向朝廷举发了父亲图谋不轨。 第一个被开刀的就是朱。 削藩,开始了。 第229章 代王朱桂, 湘王朱柏,齐王朱_,岷王朱F紧跟着被废。一年之内, 五个藩王相继倒台。 建文元年, 朱允砂盐樟烁多的权柄在手中。围在他身边的谋士更加意气风发, 仿佛所有藩王倒台都在眼前。然而此时朱旧形床∷溃这次棘手的便不止朱棣一人了。朱就样身负军功, 并且在洪武帝生前, 他是仅次于朱标最为受宠的儿子,手里头握着不少好东西。两人唯一不同的就在于, 朱颈戎扉Ω为嚣张。 因为各自成长的环境条件有所不同,朱究倘牍亲永锏慕景劣胂张, 不是那么容易能更改的。这也就正成了黄子澄等人的眼中刺。 包括尚且年少的朱允桑哪怕他xìng情再好,恐怕也是无法容忍的。 陆长亭估摸着,此时他们正在商讨,下一个选谁开刀。其中最有可能先被提出来的, 应该就是朱玖恕 陆长亭轻叹了一口气。 这下也不用他提醒了, 从朱倒台开始, 朱居Ω镁陀兴准备了。只是不知道朱棣如何了。他记得历史上削藩的时候, 在朱棣的身上花的时间最多,也就是这一次, 让朱允稍粤烁鐾础 历史上, 朱棣的三个儿子被扣在了应天府, 以保朱棣不得轻举乱动。之后朱棣装病装疯,朱允刹沤朱棣的儿子放了回去。 而正是失去了这一制掣,朱棣才决心与朝廷彻底对抗起来。随后,在藩地两名官员被捉拿前往应天府准备处死的时候,朱棣发动了靖难之役。 这一世,朱棣可没三个儿子啊。 他连半个都没有。 又从何制掣呢? 指望从燕王藩地寻出人来,动手脚做些反叛的罪证,好借此下手?那更不大可能了。陆长亭还在北平时,就已经和朱咀龉准备了,之后更是强调了舆论力量之大,到如今,北平已经是铁板一块,朱允珊苣言俨叻椿蚴前膊迦私去。 不……也不是无从制掣。 陆长亭忍不住拧了拧眉头。朱棣是没有儿子了,但是……但是还有他在应天府。陆长亭不知道朱标离世之前,是否与朱允商峁他与朱棣的关系。也不知道,如今张行瑜跟在他的身后,是因为朱允刹幌m他与朱棣联系,将削藩之事泄露出去,还是说……朱允砂档乩锒了扣留他的心思? 朱允傻男宰邮切に浦毂辏但是朱允缮肀呷椿褂猩岬孟率值哪背迹谋臣一谏,朱允尚郧榈降谆故侨砣趿诵,未必不会采纳。 想到这里,陆长亭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代替成为了朱棣的制掣。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陆长亭暗暗摇头。 他不是手无寸铁的幼孩。 错在洪武帝当初就不该扶持他成长起来。换做如今,若是朱棣当真对他不管不顾,谁又能对他下手呢?让朱允裳w槲涞鄣氖侄文茄,连蓝玉都下手斩吗?朱允煽峙潞苣炎龅秸庖坏恪 而当初经洪武帝的默许,朱尽18扉x妓土瞬簧偃嗽谒身侧。他们光明正大扣留陆长亭,却缺少名头,而要想私下动手,陆长亭身边守着的这些人倒也不会同意。 陆长亭低声道:“张行瑜。” 屋中静寂,没有动静。 他不得不又唤了一声:“张行瑜。” 极为细小的声音响起,张行瑜推门而入,守在陆长亭身边研墨的人已然惊呆了:“这、这……”那人惊骇至极,等反应过来,张嘴就要叫“来人”。 “你先出去。”陆长亭忙出声打断了那人。 那人张了张嘴,扫了扫陆长亭,又扫了扫进门来的年轻男子,最终还是选择闭了嘴,走了出去。反正听主子的话就是了。 张行瑜站在了陆长亭的身侧:“之前那么多天都不曾叫过我,怎么今日将我叫出来了?” 陆长亭知道张行瑜一直跟着他,而张行瑜也知道陆长亭早有察觉,只是双方各自心知肚明,却都未捅破过。 “还记得你欠我一次吗?”陆长亭淡淡道。 张行瑜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记得。” 陆长亭转过头来,也笑了笑:“那就请千户履行吧。” 张行瑜却没立刻应答,他盯着陆长亭专注地瞧了一会儿,陆长亭也根本不惧他打量,就这样任由他来瞧。张行瑜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松了口:“好。” 这个松口自然不是那样简单,当张行瑜应答下来的那一刻,就代表他不得不和燕王站在的一处了。毕竟哪怕天大的人情,在这样的时候都是无法起作用的。所谓人情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陆长亭顿时放下了心。他提笔写了两封信,jiāo予张行瑜。 “一封是秦王的,一封是燕王的。” 张行瑜笑道:“您倒是不怕我转手jiāo给建文帝。 ” “不怕。” 张行瑜脸上笑容更甚:“那便请您等着吧,必然不会有半点疏漏。”张行瑜能做上千户,手底下自然有能派出去的人,而建文帝一向不喜锦衣卫旧部,自然对其掌控力是远远不如洪武帝的。而锦衣卫旧部也对新帝有所不满。这时候被派出去与藩王送信,最合适不过。 朱允缮肀叩募父鋈耍着眼于大局,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微末小事。哪怕整个皇宫内宦都掌于朱棣之手,他们也未必会注意到。 朱允缮肀叩募溉酥站渴抢砺坌郧浚但真要实干起来,没一个顶用的。 张行瑜拿了信便走了。 陆长亭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去一趟东宫,这时候三子倒是进来了。三子带着满面疑惑之色,见了陆长亭,躬身道:“主子,外头来了个人不肯走,非说是要见您。” 这时候还能有什么人来寻他?若是同僚,那么必然便会报上官职姓名了,听三子的口吻,这人倒不像是官员。 “那便请进来。”陆长亭道。陆长亭也有些好奇,这人会是谁。 陆长亭在花厅中见到了此人。 那是个中年男子,面容俊美,岁月在他的脸庞上增添了更多成熟稳重的魅力。他见到陆长亭,便先拜了拜,道:“见过陆侍郎。” 陆长亭盯着他的面容瞧了一会儿,微微有些不确定地道:“……安老爷?” 跟前站着的,不是安喜的父亲是谁? “安喜呢?”陆长亭紧跟着问。 安父笑了笑,道:“侍郎果真不曾忘记我们。今日前来,我并未带上安喜。” 陆长亭神色一动,转而将安父请到了书房。 “你们自中都走后,过得如何?”虽然一眼瞧安父的打扮,就能知道他们应当过得不错,但陆长亭还是问了。 安父立即娓娓道来。 安父jiāo友遍天下,倚靠朋友,安父很快再度起了家,手中资产不菲,而这个时候,安父着重提到了一句话:“我手中囤积了一些粮食,怕是不大好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5 章 ” 陆长亭看着他的目光微微变了。 粮食哪有不好卖的道理?不少富商都会囤积粮食,选择在灾年卖出,绝对能赚上极为丰厚的一笔。而安父骤然提到粮食……粮草,粮草。若无粮草,兵马如何能行? 陆长亭是真没想到,瞌睡来了便正巧有人递了枕头。 只是安父为何肯襄助?过去的那点情谊?陆长亭倒是觉得也不值一提。现在的事可是会丢xìng命的大事,掺和进来并不值当。 想了想,陆长亭还是提醒了他:“卖粮容易,运粮艰难,途中多盗匪,还得小心才是。” 安父却是神色轻松,道:“沿途虽有盗匪,却也有官兵,有何惧?” 陆长亭便不再说什么了,他写了封信jiāo给安父,令安父随身带上。安父若要寻朱棣投诚,光靠嘴皮子说两句是不成的,这样的敏感时刻,朱棣未必会信他。 安父接下了书信,又告知了陆长亭,他已然更名乌明江,之后才从陆宅离去。 安父一来,陆长亭倒是有些想念安喜了,也不知道安喜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不过陆长亭再好奇,也没叫安父将安喜带来。这时候于陆宅出入,实在太过敏感。安父来一次便已然足够了。 …… 北平。 一封书送到了朱棣的跟前。 程二站在他身侧,低低地道:“他们都已态度坚定。” 朱棣展开了跟前的布帛。 极长。 但上面却记下了不少的名字。 乃是当年那些曾得陆长亭施以援手,改了风水,之后在林老爷的主持之下,全部写就血书,留了名字给陆长亭,说是将来要报恩的。只是今日这个恩情可能会叫他们丢了xìng命。他们又如何不知? 他们并非怕了陆长亭的手段。只是恩情在前,朱棣在封地上的作为早令人对其爱戴不已,这是在后。更别说从商的大都是精明人,他们也知道该作出如何的选择。——这时候选择鼎力以助,日后所得只会加倍! 如今兵将钱粮具在,整个平燕府俨然已经成为了身后最大的依仗与底气。 朱棣按下了跟前的布帛,神色出奇的平静:“陛下受jiān人蒙蔽,先是未将先皇病情告知于诸叔父,后更听信jiān人进言,乱了朝政。先皇有祖训,若jiān臣乱政,藩王便应带兵入京勤王。” “清君侧,靖国难。” “发布文告去吧。” 第230章 建文元年, 七月末, 北平封地的两名下级官员被抓, 并被送往应天府,yù以煽惑罪将其处死。八月,燕王朱棣进攻了临近州县。 陆长亭忍不住思考, 这一场战役又会进行多久? 他在兵部任职,没有比他更清楚朝廷兵力情况的了。朝廷兵力的常备军多达燕军的三倍。正因为此, 所以历史上靖难之役长达三年。三年……他在应天, 朱棣还在攻来的路上。想一想,陆长亭便觉得不能好了。 “侍郎, 请。”太监的声音打断了陆长亭的思绪。 陆长亭抬头走进了跟前的大殿。 殿内站着黄子澄、齐泰等人, 全都是朱允傻闹沂涤吊弧f渲杏胁簧俣际呛槲涞厶氐亓舾朱允傻摹6这些人在陆长亭踏进来的那一瞬,目光都微微变了。陆长亭恍若未觉一般, 走到了朱允傻母前,依旧姿态恭敬。 突然之间, 陆长亭听人提起了一个名字。 “他王宁得了提拔, 半分不知感恩不说, 却还朝叛贼传递消息!”开口的人说话分外激愤, “这样的人,便该下狱, 以儆效尤!” 这人当着他的面开口,是特地讽刺他的吗?不过王宁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朱允伤坪跆玖丝谄:“……抄没公主府家产, 将王宁押入大牢吧。” 陆长亭这才想起来, 当年他与朱棣一同在应天府过年的时候, 曾经在宫中见过三位公主。汝宁、怀庆、大名。三人几乎同时出嫁。其中怀庆公主便是嫁了这个王宁。哦……原来王宁给朱棣传了消息,却被抓了个正着。陆长亭倒不是太担心,毕竟以朱允傻男宰樱就算将王宁关起来,却不见得一定会下杀手。 他记得其中大名公主的夫婿,似乎恰恰相反,这人分外迎合建文帝,甚至主动请求出战攻打朱棣。历史上,朱棣做了皇帝,似乎毫不留情地杀掉了这个妹妹的夫婿。 如此一看,当年的三位公主,竟是没一位得了好运。 汝宁公主的夫婿陆仲亨已经胡党案中被杀。怀庆公主的夫婿如今被下狱。日后大名公主的夫婿也活不了…… 还真是,明朝公主最苦逼啊。 想起当年三人少女时的模样,陆长亭还是颇有些惋惜怜悯的。 但这样的神色落在旁人的眼中,便成了陆长亭心生畏惧了。也就一会儿的功夫,陆长亭就见他们莫名其妙地露出了得意欢欣的神色。 陆长亭觉得有些好笑,难不成这些人认为,过不久他便也要落个下大狱的下场了? 接下来,他们便在陆长亭的跟前,讨论了一番战况,说那燕王大军如何如何不堪,朝廷军队多少人数,如何剿灭他们,定然要不了多久就能拿下朱棣。陆长亭就觉得更好笑了,这番话明显是说给他听的。他们真当他不了解燕军?不了解朝廷军队? 燕军多了火器火pào,武器之上已经比朝廷军队更高一筹。后有北平作后备,钱粮不缺。 更别说,瞧一瞧这几年的战役。朱棣多参与其中。别说原本的军事天分,光是经验都已经足够甩开建文朝的一批年轻将领了。陆长亭都忍不住感叹,这里在座的人,都只会提意见,少根据实际去分析局势,更缺乏经验。更莫说朱允裳〗领的眼光也着实不大好,要么是年老古稀之将,要么是没甚经验和军事素养的年轻将领……当然这也是建文朝可用之兵将越发地少了。 而朱棣、朱炯父龇王镇守一方边镇,手中军队都是从厮杀中历练出来的。其军事素养哪里是建文朝将士可比的? 这些人见陆长亭又满面不以为然,顿时觉得心底的那点欢欣感没了,再看陆长亭自然又没了什么好脸色。 这时候,朱允梢仓沼诳口让众人散去了。 那些人顿觉舒服了,陆长亭也顿觉舒服了。终于不必再和他们互看不顺眼了。 待到他们离开,朱允刹诺溃骸胺讲攀汤晌何不说话?” 陆长亭淡淡一笑:“掺和进去本就尴尬,那又何必硬要掺和呢?” 朱允傻蜕道:“侍郎果真是向着四叔的吧。” 陆长亭没说话。 朱允勺声道:“方才他们说得夸张了些,朝廷军队并没有那般神勇,四叔的军队也并非那样不堪一击。我听闻四叔军队中有不少火器、火pào,而且都是便于携带的,较之朝廷火器厂制出的火器要先进许多。我早早就听闻,侍郎不仅通风水,不仅文采出众,更曾经改进过火器,说是随手做的风水物,献与了皇爷爷……那么四叔的这些,也都是侍郎随手做出来的风水物吗?” 不等陆长亭回答,朱允捎值溃骸盎褂凶啾ǎ说四叔身边有神兵利器,战场之上令人见之瑟瑟,自觉臣服。那也是侍郎随手做的风水物吗?” “朝廷兵将不及四叔,火pào兵器不及四叔,就连骑兵马匹都不及四叔……”这个十三岁的少年,脸上显露了些微的疲累和茫然,他还没有到达历史上的那个年纪,所以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削藩的坚定。他也会觉得前路无望。 陆长亭是有些心疼他,但陆长亭无法出声安慰他。 “侍郎,连你也心向他。这一仗当真能赢?”朱允沙渎希冀地看向了陆长亭,似乎希望从陆长亭的口中听见安抚之语也好,至少这说明陆长亭也会偏向他的。 陆长亭又何尝不知道?所以他更无法开口了。 朱允傻攘撕靡徽螅殿中一片静寂,朱允芍沼诓辉傺谑蔚芈冻隽耸望之色。 “为什么呢?相较起来,四叔对于侍郎来说更为亲近吗?” “是。”陆长亭这才开了口,他的口吻平淡,不过却异常的坚定。这没什么好否认的。毕竟世人都知道他与秦王、燕王jiāo好。这时候撒谎也没用,何况陆长亭也并不想在这样的问题上来撒谎。 陆长亭淡淡道:“我与秦王、燕王相jiāo数年,情谊深厚。” 朱允闪成鲜望之色更浓,眼底更甚至带出了点点悲色:“若此刻坐在这里的是我父亲呢?” 虽然有些戳心,但陆长亭还是道:“若是孝康皇帝在此,便不会有今日这一切了。他或许不会削藩。而……诸位王爷尊他一声长兄,自是感情更加亲厚。” “在侍郎心中,我倒是如同生人一般吧。” “怎会?” “也是,光是瞧我父亲的份儿上,侍郎便不会视我如生人了。可到底还是不够亲厚……”朱允傻蜕道:“侍郎回去吧,近日……便不必来朝中了。” 陆长亭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拜了拜便往外退。 只是等他走到殿门口的时候,朱允赏蝗挥纸凶x怂:“……上次侍郎说,以前与我父亲相jiāo的时候,也并未留宿宫中。不如侍郎这几日便宿在宫中吧。就东宫如何?侍郎对那里应当熟悉得很。” 朱允伤党隹诘乃淙皇俏示洌但语气却是肯定的,说完他就吩咐了宫人将陆长亭请到东宫去。 陆长亭眨了眨眼,也没说什么。 大概这是朱允梢拿他作朱棣的制掣了。 战争很快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一时间宫中风声鹤唳,陆长亭待在东宫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是每次听闻朱棣杀了哪个将领,朱允杀闫闷地来东宫坐一坐。 这种时候,陆长亭是半点也使不上力了,只能等待。 …… 一场战争往往要经历几月的时间,而漫长起来更可达数年。 但是跟随燕王的军队姿态实在足够坚定,一路打过来,除了不肯投降被斩杀的将领以外,更多的是愿意投诚的,越往下走军心就越是凝固,也实在算是造反史少见的了。用势如破竹四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转眼到了建文元年末。 燕王声势越加浩大,建文朝已经隐有动dàng,这个年,应天府上下官员都过得不大好。 尤其朱允伞 初时朱允苫寡陆长亭与他过年,只是两人才刚坐到一处,还未来得及用食物,便有紧急军情报了上来。 ——代王朱桂响应燕王也举了兵,不过代王没甚本事,想要拥朱棣,却直接被参将陈质所控制,致事不成。 朱允闪成不大好看,也没了吃饭的胃口。 不过接下来的消息,才更令他彻底没了吃饭的yù.望。 秦王朱尽…也反了。 第231章 建文朝上下变得更加风声鹤唳了。。。 愁绪过早地刻入到了年轻的建文帝脸上。 进行到这个时候, 朱允也不大可能会投降。朱允心底或许也正委屈着,他不过是继承正统,为什么就落到了今天的地步? 很快,又一根稻草重重压到了朱允的头上李景隆兵败了。 朱允急得唇边起了燎泡。 当初谏言的大臣既是愤怒又是惊呆。毕竟谁也没想到削藩会引出这样一场残酷而血腥的战争。只是这时候谈后悔也来不及了,而这群浑身风骨的儒臣更是不愿意向朱棣屈服。朱允被迫推动着继续朝下进行。李景隆还朝归来, 朱允在朝臣谏言之下, 不仅未惩罚李景隆, 反倒还大肆奖赏, 再度将李景隆派了出去。 陆长亭听闻以后,都忍不住扶额。 朱允身边的这群大臣不能说是jiān佞,但确实他们并不大适合辅佐这样的一个新皇。 朱允没有祖父洪武帝强硬的手腕, 没有父亲朱标坚定的信心, 才能更不必说……而以他十三岁的年纪,很多事上都缺乏大局观, 以他的视角来看, 黄子澄、齐泰等人所能提出的观点, 都已经足够精湛。但这些跟在他身边的儒臣, 目光也有其局限xìng, 尤其在战事上更无指手画脚的余地。偏朱允不知道…… 陆长亭再见到朱允的时候, 朱允已经是一脸遮掩不住的疲色。 “我是否远不如父亲?”朱允叹道,“若是四叔来做皇帝, 会如何?” “我也不知。”陆长亭道。 他当然是知道的,他知道朱棣会成为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会是那个“天子守国门”的明成祖, 成祖本纪之上会记载他“雄武之略,同符高祖。六师屡出,漠北尘清。至其季年,威德遐被,四方宾服,受朝命入贡者殆三十国。幅员之广,远迈汉唐。成功骏烈,卓乎盛矣。” 明史还会写他:“自成祖以武定天下,yù威制万方,遣使四出招徕。由是西域大小诸国莫不稽颡称臣,献琛恐后。又北穷沙漠,南极溟海,东西抵日出日没之处,凡舟车可至者,无所不届。自是,殊方异域、鸟言侏离之使,辐辏阙廷,岁时颁赐,库藏为虚。而四方奇珍异宝,名禽殊兽,进献上方者,亦日增月益。盖兼汉、唐之盛而有之,百王所莫并也。” 永乐年间,会有震惊世界的郑和下西洋。 永乐年间,会有古典集大成的旷世大典《永乐大典》编纂而成。 永乐年间,会有“赋入盈羡”,达到有明一代最高峰。 …… 但这些都不能说。 他哪怕只夸上朱棣半句话,都会扎透朱允那颗不够自信且敏感的心。 朱允无奈一笑:“我知道了。” 陆长亭倒了一杯茶给他。 朱允盯着那杯茶,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不想做皇帝。” 陆长亭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抚他了,被推动到这个位置上,不上不下,朱允就只能坚守下去了……若他是朱允,他当然能痛快撒手。但朱允不大可能,他身边一干文臣还紧紧盯着呢,只消每人劝上一句,朱允就会打消自己的念头。 见陆长亭久久都没有出声,朱允自己也无奈地笑了:“便当我说的胡话吧。” “……也不是不成。但是你做不到。”陆长亭淡淡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陆长亭说出口的话可以说是半点也不客气,朱允的脸色微微白了白,不过随即这个少年也就承认了:“你说的对,我做不到……”理智上知道自己太容易被左右了,自己需要更坚定一些。可是一个失了父母、祖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6 章 ,再面对一干激愤大臣的少年,又如何能坚定得下来? 愁色又覆上了他的面庞。 而这样的忧愁可能会伴随朱允很久,直到应天破的那一日。 真应了陆长亭与朱允说的话。 月末,李景隆再度被派去与燕王jiāo战。不出意外,李景隆再次战败。而朱允依旧未惩李景隆。此时,秦王朱越战越勇,竟隐有拿下山东之势。朱允慌乱之余,却无拿得出手的将领。 越是临时拿来顶事的,就越是败得快,而不少在兵败以后更是被斩了首。建文朝可用的将领越发地少了。 朱棣借机绕过山东,直取应天。 这场战乱竟是就这样快速地画上了尾声。 而朱与山东鏖战,一时间倒是没能追上朱棣的步伐,等他拿下山东时,应天城已经破了。 十三日,守卫金川门的李景隆和谷王为朱棣开门迎降。 建文朝覆灭得如此之快,这是陆长亭都未能想到的。不过历史上,长达四年的靖难之役,给明初的社会经济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将原本历史上的四年,生生折成了大半年,已经是意想不到的惊喜了。 此刻,陆长亭仍旧身在东宫。这“住几日”就实在住得有些长了。 当消息传进宫内的时候,陆长亭便yù强行出东宫去寻朱允,不过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其余宫人也并未立刻逃散,毕竟此时逃散,他们有可能更先丢xìng命。所以这些宫人便第一时间拦在了陆长亭的跟前。 “我要见皇上。”陆长亭冷下了脸。 他总不能告诉这些人,一旦朱棣进宫来,朱允便会一把大火放下,**于宫中吧? 宫人们死死地拦住了陆长亭,愣是不肯后退半步。连个去禀报给朱允的人都没有。毕竟他们心里也都清楚,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建文帝哪里还能顾得上东宫里的境况呢? 就在双方坚持不下,陆长亭取出剑来准备硬闯的时候,有宫人低低地道了一声:“皇上来了。” 宫人们傻呆呆地回神,还忙朝朱允见了礼。 朱允年纪轻轻,便已是满面的神色憔悴,最后这段时日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精神。这并非什么好兆头。陆长亭脸色更冷:“你随我过来。” 宫人们听得心惊ròu跳,心道虽说那燕王已经要入宫来了,但陆侍郎也不能对皇上如此呼来喝去吧? 朱允却是挥退了一干宫人,沉默地跟随着陆长亭跨过了殿门。 朱允的目光落在陆长亭手中的长剑上:“这剑与四叔的是一样的么?” 陆长亭没有应他。陆长亭转过身来,目光锐利冰冷地盯住了朱允:“现在便做好要死的准备了吗?” 朱允浑身一颤,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你让我如何面对你父亲?”陆长亭厉声道。 “……那侍郎说,我又还能如何?” “你还能活下来。” “活?如何活?成王败寇,四叔焉能容我?”朱允摇了摇头:“我也无颜面活下去了,皇爷爷留给我的王朝,却生生变成了这般模样……” “你觉得你父亲如何?” 朱允一怔,虽然不知陆长亭为何会突然如此问,但他还是答道:“父亲自是比我出色许多的。”朱允对朱标甚是孺慕,因而在夸赞朱标的时候是不遗余力且言辞真切的。 “可你知道你父亲吃过多少苦吗?” 朱允又是一愣。 “他五岁时便有宋濂等名儒为其师,授其经学。十三岁时,你皇爷爷令他赴临濠祭拜祖墓,训练他将来为人君的本领。十四时,你皇爷爷选拔功勋道德老成者兼领东宫,辅导于他。你可知那时太子宾客都是何人?左右丞相李善长、徐达,常遇春,冯胜,廖永忠,孙兴祖,耿炳文,邓愈,汤和,刘基,章溢等人……你皇爷爷出征时,便是你父亲监国,各将军丞相辅佐。更有名儒与伴读,朝夕向他教授帝王之道,礼乐之教,和往古成败之迹,民间稼穑之事。……如此磨砺数年,你父亲至三十岁,方才娴熟政事,遇事能得妥当处理。” “而你虽也幼时便有名师教导,但所学皆乃纸上谈兵,而无实际经验。你长到十三未曾离开过皇城不说,光是应对朝堂大臣,你就已然缺乏不少经验。总有名儒在身侧,但个个都是空谈将军,实战小兵。那有何用?多大的能耐,便要担负起何等的重任。你比之你父亲尚且不足,何况与你皇爷爷相比?偌大王朝,本就是你之力难以撑起的。你即位以来,倒也勤勤恳恳,积极纳谏,可为何变成这般模样?不过是本身有所欠缺罢了。你既无荒.yín无道,又无□□严苛,为何会觉无颜面存活下去?若你就此生了死志……” 陆长亭顿了一下:“你父亲在黄泉下方才会觉得无颜面。” 朱允怔怔地站在了那里。 “放下有何难?抛开那些朝臣在你耳边的谏言,放下有何难?” “可是……抛不下了。”朱允眼眶微红,“他们不会愿意投降于四叔,他们会以死明志。他们若为维护我而身死,我又焉能苟活?” “你的xìng命是谁给的?” “父母……” “你的xìng命乃是孝康帝和皇太后给予的,你是孝康帝同洪武帝一手抚育长大的。你的xìng命难道是这些朝臣给的吗?他们忠君爱国,固然可敬,但你要拿你父母给的xìng命,去为他们的风骨殉葬吗?莫忘了,这才不过建文二年。你父亲与皇爷爷才走了多久?你敢下黄泉去面对他们吗?你确实不适合做皇帝。你的所想所为分明还很幼稚可笑!” 朱允面色先是转白,而后涨红了起来。 最后又归于一片惨白。 “……你说的不错。但世间于我已无亲人,若四叔夺位,也未必能容下我?不如赶在四叔来之前,死个干净。”朱允说着,解下了腰间铜钱,牢牢握于掌心,“多谢侍郎陪我数日。” 陆长亭忍不住皱眉。 这人怎么就这样拧呢? 陆长亭一把扣住了朱允的手腕:“皇上既然扣留我数日,今日便由我来扣留皇上吧。” 朱允愣了愣,挣扎两下愣是没挣扎开。陆长亭常年习武,衣衫之下薄有肌ròu,如何是朱允的力道能比得过的?自然只有被陆长亭牢牢扣于掌心,不得动弹。 “侍郎!”朱允惊叫了一声。 陆长亭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来,直接将朱允劈晕了过去。 外头的宫人们一无所觉。 他们只当朱允还在与陆长亭说话。 时辰一点点推移。 外面突然吵闹了起来。 尖叫、惊呼混杂一处。 “嘭”的一声,殿门被撞开,高大的身影身着甲胄,手提盔甲,大步朝陆长亭走了过来。 “长亭。”“四哥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拔智齿,还是半年前,那个时候武侯V了有一段时间了。昨天去拔掉了最后两颗智齿。等下还得去输液。剩最后一章,我们晚上见。 第232章 完结章 第二百三十三章全文完结 应天破, 屠刀便悬在了建文旧臣的头上。∵八∵八∵读∵书,..▲o 在朱棣下令搜寻其余建文旧臣的时候,朱允尚蚜斯来。他睁开眼,茫然地从床上爬了起来。陆长亭递了杯热茶到他的跟前, 淡淡道:“还想死吗?” 朱允烧帕苏抛欤还不等他开口,陆长亭便又接着道:“也无事,若还想死,你还有大把的时间来想清楚。” 朱允纱蛄苛艘蝗x芪Щ肪常还是分外熟悉的东宫,朱允烧怔道:“我是做了个梦,还是……四叔已经破城入宫了。” “你睡了两日。” 朱允煽嘈Φ溃骸澳撬氖甯靡丫即位了吧?” 陆长亭摇了摇头:“哪有这样快?” 话音落下, 便有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朱允商头看去,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四叔……” 朱棣沉着脸,面对朱允墒逼势冰冷逼人。陆长亭见状, 不由得起身挡住了朱棣的视线。朱允烧獠啪醯醚沽x枞患跚, 顿时吐了口气出来。 “知道庆寿寺吗?”陆长亭问。 “知道,在北平。” “你去那里清静待上几年如何?” 朱允沙聊了下来。 “去为你父亲、皇爷爷念经祈福,如何?” “……好。”对于孝顺的朱允衫此, 没有什么比搬出这二人更有用了。如今朱棣已经入宫,朱允梢仓道,他想要再死就没那样容易了。而事实上,经历这样一缓冲, 朱允沙宥之下的求死yù, 也就被减淡了不少。 陆长亭做了主要将他送往庆寿寺, 朱允扇滩蛔】戳艘谎壑扉Φ姆较颍见朱棣虽然神色冷漠,但却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 朱棣这时候才开口了:“来人。” 朱允杀灸艿亟粽帕似鹄矗果然,四叔还是容不下他的…… 待到朱棣话音落下的时候,便立刻有人应声进来了。朱允筛加紧张了,甚至身体微微战栗了起来:“侍郎……”他本能地叫了一声陆长亭。 “将他送往北平,自有人接应。” 那人应了一声,走上前来直接将朱允勺敖箱子里扛了出去,着实力大无穷。但朱允梢惨谰擅挥蟹畔履强盘崞鹄吹男摹8且虺臣在他跟前将朱棣描述得着实太穷凶极恶,且罪大恶极。昔日朱允杀揪蜕偌到朱棣,对这个身负军功的叔叔也无多少印象,此时全数被群臣描绘的想象所替代了。被带出去的路上,朱允梢惨谰稍诼心焦灼之中。他担心陆长亭因而受到惩罚。 事实上,陆长亭也的确受到了“责罚”,只不过是在他跟着朱棣进了另一处宫殿中之后,朱棣当即就将人按倒在了床榻上,以解相思之苦。 这两日陆长亭都守着朱允桑着实令朱棣大为火光。现在朱允勺芩惚慌走了。 直到第二日天明,陆长亭方才同朱棣一块儿从殿中出来。 殿外守着的全是燕王府带来的老人,他们对此情状见怪不怪,无一人疑心。只当燕王兴致最好时,要与陆公子分享罢了。 “等等。”走在路上,朱棣突然一把拉住了陆长亭。 陆长亭疑惑地看着他。 朱棣却是抬起手来,为陆长亭整了整领口,动作极其自然大方。 朱棣不自觉地笑了笑,随后还握住了陆长亭的手,姿态极其亲密。 他之所求……不正是为了今日吗? 两人顶着烈阳,一同走在路上,身后远远地跟着宫人。皇宫很大,路也很长,但朱棣却终于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心安。 他们可以光明正大携手前行,不会再有人足以威胁到他与长亭之间的感情。 …… 六月初,秦王朱炬╂├闯伲总算抵达了应天。 朱镜牧成并不大好看,毕竟他为朱棣解决了山东困境,那头朱棣却直取应天占了先机。就在秦王阵营将士以为二人还要继续博弈的时候,朱棣派人将朱居进了皇宫。二人都是打的清君侧的旗号,此时若不摆平朱荆朱棣是无法登位的。朱疽裁靼渍庖坏悖当即便气势汹汹率人入了宫。他带来的人也并未被拦在宫外,这一点倒是令朱镜拿嫔好看了些许。 太监在前引路,将朱疽到了一处宫殿外。 朱窘门便见着了陆长亭。 陆长亭一人坐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像是在想什么事。 朱疽皇钡故峭了朱棣,满腔不快也被压下了许多。 “长亭,你没事吧?”朱究觳阶呱锨埃一把扶住了陆长亭的手臂。 陆长亭抬起头,对上朱镜乃眼,朱狙鄣椎墓匦牡s遣凰谱魑薄b匠ねず敛涣哓牡芈冻隽诵θ荩骸岸哥来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陆长亭笑的时候本就少,笑起来又格外讨人喜欢,朱驹俅蟮脑蛊也都被牢牢堵住了。朱咀下来,闷声道:“朱允赡切∽用欢阅闳绾伟桑俊 “他能如何?”陆长亭又绽了个笑容出来。 朱颈换蔚每旖咏目眩神迷的状态了,不过好歹还是稳住了,他嗤道:“朱允傻娜凡荒苋绾危不过你怎能就任由他将你扣在宫中?” “我等二哥和四哥来救我啊。”陆长亭眨了眨眼,道。 朱具炝诉欤那颗为人兄长的心瞬间被撑满了, 语气不得不放缓道:“这倒是,朱允烧獍悴皇断啵二哥是一定会来救你的。”不过说到这里,朱镜牧成就又变了,恨恨道:“但却叫老四抢了先……” “重点难道不是我安全无虞吗?”陆长亭的目光锐利了起来。 朱镜奔窗谑值溃骸岸哥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老四呢?让老四过来,我与他说话。” “万一你们打起来,我夹在中间该如何是好?” 朱究戳丝绰匠ねさ牧成,低声道:“二哥也不瞒你,倒也未必会打起来。” “嗯?” “老四已经占尽先机,我傻了才和他打起来。” 陆长亭勾了勾唇:“有二哥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朱疽话炎プx怂:“这话不许说给老四。” 陆长亭点头:“好。” 朱居值溃骸胺凑想一想,老四若与你长久,他连个子嗣后代也无。说不准届时皇位落入谁手呢?”朱玖成险獠畔月冻黾阜终趴窭础 陆长亭有些哭笑不得。 “但老四不能削藩,他若削了我的藩,那我便也要学他了……”朱镜馈 陆长亭点点头:“我自是也不希望二哥被削藩的。但这话,二哥要与四哥说去,我不管用。”陆长亭眨了眨眼,分外无辜。 朱驹俣冗炝诉欤骸啊…二哥可都是为了你,日后老四若是不忠于你,二哥还能伸手将你捞出来。” 陆长亭摇了摇头:“这种事上如何能留后路呢?留再多的后路都是无用的。若我当真信错了人,也没甚可后悔的,不过说明我眼瞎罢了。但是……眼下我对四哥再信任不过。二哥这话便不要再说了。” 朱厩徉鸵簧:“难道老四还会记恨我不成?”不过嘴上虽然这样说,朱拘牡滓仓道,朱棣是有可能真记恨他的。 “二哥。”朱棣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朱镜故悄训蒙出了两分心虚,毕竟刚才他还在“离间”二人的感情呢,如今被抓个正着,这便尴尬了。 陆长亭很是自觉地起身出了大殿。 究竟如何处置,留给他们二人去苦恼头疼便是。 那一日,朱居胫扉λ盗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7 章 两个时辰,待到天色黑了,朱痉讲懦隼础v焖手下部将险些就当他在宫中出了事了,不过朱境鋈サ玫挂菜慵笆保幸而没酿成祸事。陆长亭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第二日朱颈愀┦壮瞥剂恕 建文二年六月十七,燕王朱棣在朝臣反复劝说之下,谒孝陵,即□□皇帝位,是为明太宗。朱棣否定了建文年号,将建文元、二年改为了洪武二十四年至二十五年,次年改为永乐元年。建文年间的多数改革被废除。朱境隽肆Γ得了赏。躲起来的建文旧臣们都以为俩人要打起来了,但谁也没想到朱竟w匦碌壑后,便回了封地。他们想象中的风波就这样消弭于了无形。 之后便是封赏功臣。 陆长亭再一次感受了坐火箭般的升官速度。 他升任兵部尚书,晋封为护军、定国将军,得封荣昌侯。 靖难功臣大都得到了不小的封赏,不过尽管如此,陆长亭也还是引得人侧目不已。有人说陆长亭乃是jiān佞,从前在已逝的孝康皇帝身边辅佐,后头又受建文帝器重,但却转头又能在新帝跟前得了脸,岂不是个朝三暮四的墙头草?也有人说,正是如此才可见这人手段之厉害,寻常人都莫要去得罪了他。还有人说,陆长亭本就狼子野心的燕王安chā在建文朝中的。不过最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还是陆长亭是个有本事的人,他择明主而效,如此来看,是否说明新帝是位明主呢? 在陆长亭的阻拦下,建文旧臣只斩杀了一些冥顽不灵且会对朱棣有所撼动的臣子,余下的酸儒们便都留了下来。 陆长亭笑道:“四哥何必与他们计较?不如就让他们生不如死地活着,看着四哥将大明推向更高的巅峰!” “那便依长亭所言……”想一想,朱棣也觉得这样倒是更加痛快。 “对了,你与二哥是如何说的?” “只是约定,日后太子或许便是从他膝下出了,不然便是朱允傻淖铀茫朱允尚郧槿砣酰比之太子差了太多,他日后是万不能行的。” 陆长亭点了点头。虽然他们收养了两个孩子,但那两个孩子将来都是用作堵朝臣之口的,日后选继承人,必然还是从宗室中选。朱疚慈缋史上那样病死,从他膝下选倒是极为合适的。不过……“我记得二哥的王妃、次妃都相继死了。这……” “送他十个八个美人吧。”朱棣道。 那一瞬间,陆长亭突然有些心疼朱镜纳觥 不过此时,这些都不重要了。 登得大位,陆长亭还站在朱棣的身侧,什么都已圆满,唯一事…… 朱棣攥紧了陆长亭的手:“长亭,你可愿与我成婚?” “好。” 昏暗烛火之下,映出彼此的脸庞,和如出一辙的深情眼眸。 他年少失恃,两辈子都未尝过父母亲情。是朱棣教他练武习字,又给了他足够多的兄长的疼爱。 待他成年,是朱棣一心只倾慕他一人,对他百般疼爱。 他上辈子所缺失的亲情和爱情,都由一个人完成了。朱究谥兴档哪侨眨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了。 …… 永乐元年冬。 殿外大雪冰寒,殿内烛光暖暖。 朱棣牵住陆长亭的手,朝殿外而跪。 是为一拜天地。 .............................. (全书完) 亲!太棒了,你看完本书了。还看其他小说,就上【】下载吧!!! 我们还有一QQ群:64796135,期待您的加入,与书友们一起分享、jiāo流!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 访问小说分享者(为爱等一人)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5404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