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阿姜》 正文 第1章 惊世骷髅画 一 ps:亲,感谢诸位亲一路陪伴,现在纳兰献上新年新文 封国颖河东岸,十月初。 往年这个时节,两岸早就下了霜,今年天气却反常的很,早起冷的穿夹袄,到了正午,穿单衣还要出汗。 中院儿檐下挂了个鸟笼子,热风一吹,里头八哥便扑梭着翅膀,怪腔怪调儿喊:“嘎!啾啾渴啦,啾啾渴啦!” 谢姜看它窜上窜下扑腾了半天,方回头懒洋洋问北斗:“郎君走多久了?” 想了想,北斗摊开左手,右手倒过来用扇抦点着掌心,开始一五一十算日子:“郎君是七月中动的身,八月九月十月,嗯!走了快三个月了。” 快三个月了啊! 时间过得真快。 谢姜回过头,怔怔去看八哥,看过一会儿,忽然细声问:“老夫人回来了么?” 北斗微微一怔,转瞬便柔声道:“昨天曹初传来信儿,老家主老夫人嫌庄子里闷得慌,要带两个小主子在舞阳老宅过冬。夫人且莫再想了。” 这话潜在的意思不用想着接小公子小娘子回来,想也白搭。 谢姜长长叹了口气。 她一口气儿叹了半截儿,外头门帘子一响,韩嬷嬷进了屋。 老妇人瞅见两人,一个趴住窗台怏怏不乐,另个欲言又止一脸无奈,不由看了谢姜问:“夫人唉声叹气,难不成有甚烦心事么?” 谢姜鼓了鼓腮帮子,蔫嗒嗒道:“外有乌大领着仆役收庄稼,内有玉京暮雨盘点记帐,我天天除了睡就是吃,嬷嬷瞅瞅,这身上都快长草了。” 唉哟!这话说的,韩嬷嬷忍不住笑:“夫人是闲得无趣了罢。” 这还用说么? 自从七月中王九动身去河外,他前头离府,后脚儿王老爷子便带姜老夫人并大夫人司马氏,点了四爷王焕并五爷王子夫随行,一伙人浩浩荡荡跑去浮云山避暑。 这大家子亲亲热热一走,庄子里就剩下王盎与自家两个。 现下趁庄子里有人坐镇,不如出去逛一圈儿。 谢姜黑幽幽的眼珠,向韩嬷嬷老脸上一斜。 韩嬷嬷不由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问:“夫人是想出去逛逛罢?” 既然她接了话,谢姜干脆点头:“现下秋高气爽,正是游玩的好时节。” 跟了谢姜四五年,韩嬷嫬早吃透了自家主子的脾气,这人外表看起来温婉柔顺,只是内里一旦起了什么心思,那是百计生法也得照着意思做。 更何况不过想出去逛逛而已。 韩嬷嬷索性省了劝说阻拦这一套,屈膝施礼:“既然夫人想出去走动走动,老奴这就唤人备车。老奴告退。” “嗯,去罢。” 眼瞅老妇人出了屋,谢姜原本鼓鼓的两腮,瞬间变戏法似露出来两个梨窝儿,笑眯眯吩咐北斗:“快收拾东西。” “嗯,奴婢这就收拾。” 憋了三四个月,北斗早就介日挖心思想出去。这会儿小丫头嘴里脆声声应了,手下便开始翻柜子拿衣裳。 外头韩嬷嬷领了新月并乌家几个兄弟,备马的备马,装吃食被卧的装吃食被卧,不过半个时辰,万事已准备妥贴。 隅中时分,一行人出了庄子。 因谢姜只说要观景,乌四便赶马车沿颖河往上游走。 岸边凉风徐徐,韩嬷嬷挑起锦帘子,拿玉钩挂上。 谢姜便斜倚了榻枕,舒舒服服赏景。 车外绿草丛丛,远处间或几株枫树,艳如火茶般点缀在黄绿葱叠的巍山碧水间。 风中满是清涩的草木香。 瞧着瞧着,谢姜一时入了神。 在河边遛达近两个时辰,乌四又赶着马,沿河道驰上往南去的大路。 马车悠悠晃晃。 日头渐渐斜了下来。 瞅着天色不早了,韩嬷嬷便探身吩咐乌四:“寻个庄子歇歇罢。” “是。” 乌四低声应了,待驶到一处岔路,这汉子便勒马往左拐。走了两三里,又穿过几座小山包,半里之外现出十来幢栅栏围起来的茅草房。 乌四用鞭梢指了茅屋,道:“前头有十来户农家,嬷嬷看歇这里成么?” 只他问了半截儿,谢姜忽然眉尖儿一蹙,起身吩咐道:“十一十二,先去庄子里看看!” 谢姜耳目聪敏异于常人,这点儿不光韩嬷北斗几个人知道,乌家众人亦是心里门儿清。 这会儿她叫查看庄子,显然是那里出了什么状况。 乌家几兄弟一对眼色,当下乌六乌七并新月围住马车,乌十一乌十二两人径自策马进了庄子。 正悠哉悠哉中,忽然弄了这样一出。 韩嬷嬷不由抬手压在胸前,扭脸看谢姜。 谢姜细声解释:“恐怕庄子里不大妥贴。” 庄子里岂只是不妥贴,似涩似甜的草木香里,隐隐有丝儿腥味儿。 血腥味儿! “不妥贴?” 韩嬷嬷忍不住往车外看。伸脖子瞄了半天,老妇人疑疑惑惑问:“老奴看庄子里平静的很呐。” “就是太过平静才不对。” 谢姜略过血腥味不提,看了韩嬷嬷道:“庄户人家要下田做活,用食便会晚。此时午时过去近两个时辰,房舍之上非但没有一丝烟火气,路上田间更没有半个人影,嬷嬷不觉得奇怪么?” 她这么一说,韩嬷嬷便察觉到不对。 晃晃悠悠往这里走了十来里,无论男女老少,路上果真是没有见过半个人影。 再往深里一想,老妇人额上立时便泌了汗:“照这么说,这整庄子人家岂不是岂不是都遭了毒手?” 谢姜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她不出声,韩嬷嬷看了眼北斗,两人便垂睑收颌,老老实实坐了不动。 约摸过去两刻。 外头马蹄声渐行渐近。 听到乌七喊“夫人,十一十二回来了。”谢姜便示意北斗推开车门儿。 门扇儿一开,她正正看见乌十一。 按说出身护持世家,平素又刀里行走火里打滚,乌家兄弟无论见识还是胆量,均是超出常人十倍百倍。只此时这汉子脸色泛青,神情中说不出来是惊怵还是惊讶。 谢姜眼珠转了几转,细声问:“情形怎样?” 乌十一咽咽口水,低声道:“仆两人查了十七户人家,房前屋后尽是血迹。” 谢姜心里一沉,不动声色扫了眼周围。 ps:亲收藏收藏,存稿多多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惊世骷髅画二 “仆两个仔细搜了,庄中只有血迹,并不曾见有半具尸身,更没有看见行凶者或是农户。” 不等她再问,乌十一由衣襟里掏了软软一卷子出来:“春天里仆往庄子中送麦种,曾在这里歇过脚。仆在一家墙洞子里发现这个物什。” 说归说,这汉子手里捏了软卷儿,并不往车里递。 谢姜却也没有半点要拿的意思,只抬抬下颌,示意他打开。 乌十一回头瞅了一圈儿,眼见乌六乌七耸眉搭眼,半点儿不往车上看,这边新月亦是一脸严肃,等着他献“宝”,这人只好拇食两指捏了软塌塌一块角边儿。 谢姜的视线落在他手上。 这卷物什既非绢非纸,更非帛非锦,只那种苍白泛青的颜色,加之劈面袭来浓烈的血腥味儿,她立时便察觉到不对。 谢姜的眸子冷了下来。 各捏了皮卷上角,乌十一两臂终于伸平。 这是一副画。 画长约有五尺,宽不过三尺,上头正中是亭台楼阁,花榭鱼池。而亭台花榭之中,又或有高鬓贵妇执觞饮宴,又或有轻纱美人儿裸身漫舞。 单看画面,不过是奢糜浮华的贵人饮宴图。 谢姜没有看贵妇美人儿,她看的是那些线条轮廓。 微微灼热的阳光下,那些轮廓线条无比清晰。 一个个精致小巧,如针尖儿麦芒般大小的骷髅头婉转起伏,勾勒出了亭台水榭,酥胸纱衣,甚至连美人儿挻翘的乳樱,春情弥漫时微张的樱桃小嘴儿,都是针尖儿般大小的骷髅勾连而就。 谢姜的心直往下沉。 先不说满庄子老少诡异般消失,只这种精致到极致,细腻到毫颠的画作,只怕遍查天下书画大家,绝少有人绘的出来。 更何况眼前这张画,是明晃晃刺在人皮上。 乌家兄弟必定看出来这画邪气,想瞒又不敢瞒,这才战战惶惶拿了东西回来。 谢姜扫了眼乌十一,而后眸光一转,看了眼新月。 新月心领神会,抬手招呼北斗:“等会要烧水做吃食,走,咱俩去拾些干柴。” “哦。”北斗疑疑惑惑下了车。 直等她两人进了树林,谢姜方示意韩嬷嬷寻了个木盒给乌十一。 待他小心翼翼收了图画,谢姜便吩咐乌十二:“去庄中寻个干净住处。” 乌十二鼻子一皱,瞬间垮下脸子:“凶险之地,夫人还是速速离开为上。” “且不说这张画后头蕴含什么意思,单凭画作本身,便足以惊世。” 谢姜眸子里透出几分凝重,想了想,又平平淡淡道:“更何况要制出这样老大一张人皮,要刺出这么一副图,需要多少人命人力,又多少时间心血?既然费这么大力气,你们当丢画之人会善罢甘休么?”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够乌家兄弟连同韩嬷嬷听清。 几个人刹时脸色一变。 这人屠尽庄中老少,又费尽心思绘了图,要说就此丢手作罢,显然绝不可能。 更何况新封王上位,为了拉拢安抚世家门阀,早在两年前便将颖河以东的栎阳c沛郡c煮枣三郡,赏赐给瑯琊王氏做了世袭封地。 这人在自家地盘兴风作浪,且还用下如此残忍暴虐的手段,漫说身为掌家主母的谢姜,就算乌家兄弟,亦会查个究竟。 而这会儿众人手里捏了画,显然如同捏了香饵。 这是守株待兔,等制画人上钩的好机会。 乌家五个兄弟一对眼色,当下乌十二抬腿上马,乌六躬身揖礼道:“此人既然下手屠村,性情必定残暴阴虐。不若仆去调些人手过来。” “嗯。”谢姜抬手放了帘子。 当晚,一行人在庄子里住下。 乌十一找的宿处,是村庄正中一幢两层木楼。 约是这户人家家道败落,又或是家中人丁稀少,木楼倒好像长年闲置,厅堂里案桌榻座,寑屋里坐榻用具,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旁的物什不动,谢姜只命新月收拾楼上。 楼上只一间寝屋。 屋里进门处摆了两盆花草,再往里便是正中置摆半寸高的木榻,除此之外,只左侧靠墙处放了两只大衣箱。 谢姜睡榻,韩嬷嬷与北斗两人便守了她打地铺。 这夜无星无月。 子时过半时起了风。 饶是北斗与韩嬷嬷经历过大场面,碰上这种诡异血腥事儿,这会儿两人也无法睡得安稳。 北斗缩在被窝里,听见谢姜呼吸轻浅均匀,仿似睡的极香,不由小小声嘀咕:“夫人胆子忒大,这种地方都睡得着。” “嘘!莫出声。” 韩嬷嬷伸手往上拽拽被子,直到被盖边缘掩住嘴巴下颌,方压下嗓子安慰北斗:“乌六乌七藏在楼下,十一十二伏在房顶上,新月就在房里,你怕个甚?” “我哪里是怕,我是觉得好玩。” 好玩? 韩嬷嬷不由眼皮子一阵急跳。 乌七说的很清楚,人皮时间长了会僵硬收缩,像这样画的平平坦坦,非得是现剥现用。 现剥现画哎! 幸亏这丫头不知道。 韩嬤嬷手指一动,在被窝里捏捏北斗:“莫说话,咦?夫人怎么醒了?” 两人只顾着唠话,连谢姜什么时候探过来身子都没有察觉到。 谢姜左手托了腮帮子,右手竖起食指压在唇上:“嘘别说话。” 韩嬷嬷与北斗两人,不约而同绷嘴支梭起来耳朵。 先前尖厉呼啸的风声停了,房外死一般静。 静寂,死寂! 韩嬷嬷眨眨老眼,扭过头去看窗外。 她扭了半截儿。 猛然间外头狂风大作,树枝断裂声瓦砾落地声盆盆罐罐倒了碎了,四下里“踢哩咣啷”乱响。 而踢哩咣当的杂乱声中,劈啪啪一串响雷在房顶上炸了开来。 “哎呀!夫夫夫人呐” 北斗吓了一跳。只她刚张了嘴想说话,转瞬瞄见韩嬷嬷狠狠瞪过来,小丫头忙咬住被子角。 整消停这个憨妞,韩嬷嬷紧绷了脸,扭过来给谢姜盖被子:“夫人,盖严实些。” 盖严实被子就万事大吉了么? 谢姜一时啼笑皆非。 只这会儿不是玩笑打趣的时候。 昨天下午晌天气还是晴晴朗朗,这会儿又打雷又刮风,倒是有点不大对劲。莫非绘画之人能观天象测风雨?又或是赶巧变天? ps:收藏收藏锵锵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春梦了有痕 她转了心思想事儿,旁边老妇人已是扯过被子,兜头给她捂上。 被榻香香软软,谢姜嗅不几下,眼皮子便有些发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醒非醒时,恍惚听见乌十一在门外道:“果然不出夫人所料方才确曾有人偷偷摸摸上了院墙,仆射他一箭只是叫他跑了。” 谢姜耳朵里听得见他说话,心里也是隐约知道意思,只奈何身上却懒懒软软,半分不想动。 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应声韩嬷嬷只好低声道:“夫人想是睡的沉了,你明早起再报罢。” 迷迷糊糊听老妇人说了这些,再后头乌十一如何应了,又这人怎么下楼离开谢姜脑子里一片混沌,早就听不清了。 狂风惊雷,直闹腾到天亮才停。 第二天早上。 因知道谢姜有起床气,韩嬷嬷便叮嘱乌四几个该备车的备车,该烧水的烧水。等诸事都收拾妥当,老妇人方提了裙摆上楼。 楼梯口正对着寑房门。 韩嬷嬷轻手轻脚推开门扇,瞅见北斗坐在地上,脑袋一点一点,似乎正打嗑睡,而正中的床榻仍是鼓囊囊一大块。 “夫人还没有醒么?” 老妇人边问边抬脚进屋。 “嗯。”北斗揉揉眼站起来:“嬷嬷叫夫人起罢,我下楼用冷水洗把脸,头有些沉。” 这边小丫头迷迷糊糊往门口走,里头韩嬷嬷俯身掀开被子,温声细语喊:“夫人起榻罢,乌七有事儿禀报。咦?夫人,快醒醒!” 老妇人前半句还缓声细语,后半句便尖厉惊怖,说到末尾三个字,偏又忽可里压下了嗓子。 北斗听她腔调不对,忙一溜烟跑回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趴下来盯住谢姜。 谢姜只觉得头脑发胀,身上更是软绵绵懒得动,便抬手揉两把脸,坐起身来,看了韩嬷嬷问:“你们看甚?难不成我脸上画了画儿?” “夫人脸上画儿没有,倒是开了一二三,哦,颈子上还有两朵。” 韩嬷嬷皱了老脸,伸手在谢姜脸颊上一指,转瞬又去掀她的脖领子。 这会儿北斗那点子迷糊劲儿,早飞去了九霄云外。 趴下去盯了自家主子几眼,小丫头便伸手去袖子里窸窸索索掏,掏了半天,拿出块巴掌大的小铜镜:“夫人看看,脸上是被虫咬了不是?” 脸上不疼不痒,难不成起了几个疱?就算起疱,这两个也用不着像是见鬼了 谢姜想了想,左手指指门口示意小丫头关门,右手接过镜子在脸前一恍。 哎哟喂! 她自己看了,也是吓一跳,粉粉嫩嫩的腮帮子上,左边正中拇指大一块腥红,右边正中两枚红印。 谢姜又扒住领口,扭过脸,斜了镜子照脖胫左边耳廊边,又有两枚唇瓣大小的粉印儿。 韩嬷嬷拇食两指,圈了一比,低声道:“夫人不用看了,耳廊往下,还有一个。” 在内宅混了大半辈子,韩嬷嬷自然知道哪种情形下会留这种印子。 谢姜是过来人,心里更是清楚。 昨晚上乌家兄弟守着楼上楼下,寑房里不光有韩嬷嬷与北斗,为了保险起见,新月亦是藏在房里某处。 更何况自家耳目敏锐远胜常人,要说这种情形之下,被人神不知鬼不觉近了身子,那是绝对不可能。 只是这种嘴巴吸吮出来的印子却又真真切切。 垂眸思忖片刻,谢姜脸色忽然一变。 韩嬷嬷瞅她神情又是疑惑又有几分犯恼,不由低声开解:“夫人莫急,昨晚上楼下楼上都守了人,老奴同北斗就睡在榻旁。这印子想必是是甚么古怪虫儿咬了。” 谢姜眯了眯眼,细声细气道:“不是虫,是人!” 人! 韩嬷嬷眨眨老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谢姜自顾掀开被子,因昨晚准备逮人,睡下时她只脱了外头大裳,此时身上月牙白细布袍依然妥妥贴贴。 上上下下检查过两遍,谢姜垂睑想了想,而后眼眸一抬,道:“昨晚上我作了梦,梦里好似有个男子上榻。”说到这里,眸光一转,朝韩嬷嬷丢了个你懂的小眼神儿。 梦里有男子上榻? 韩嬷嬷有些发懵,懵了半晌,忍不住皱眉道:“想是郎君走的久了,夫人思他心切。” “那人不是九郎,何况再做梦也留不下来红印子。” 谢姜眸中幽幽黯黯,说出来的话却很干脆:“起风时我还醒着,乌十一上来禀报我也听得见,只当时眼皮子有些睁不开。” 眼皮子睁不开,那不还是作梦! 扯来扯去,没有的事儿也能扯出来大事儿。 皱眉想了半天,韩嬷嬷嘴角一抿,索性直接定论:“不是虫咬,就是夫人梦里魇住自家抓挠到了。夫人快起榻罢。” 这种诡异事儿愈想愈是糊涂。 何况这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谢姜压下疑惑,扭脸吩咐北斗:“端水洗漱,让乌家兄弟将这里恢复原样,其它事情路上说。” “是,奴婢这就去寻乌七。” 这边儿小丫头下楼端水传话,韩嬷嬷便解开包袱,拿了件小博山锦外裳服持谢姜穿。 待谢姜洗过脸梳了发髻,便戴了顶青色帷帽下楼。 时下妇人出门原也常戴帷帽,新月并乌家兄弟丝毫没有察觉异样。 他们不问,韩嬷嬷与北斗两个自然全当没有什么事儿。 当下几人收拾了东西,径自骑马上路。 出庄约有三四里,谢姜抬手叩叩窗棂,道:“乌七过来回话。” 乌七原本就策马随在车尾,听见主子发话,忙上前贴近窗户。 心里忖度几番,谢姜隔了锦帘子问:“昨晚上那人,你们看清长相了么?” “回夫人。” 想了想,乌七低声道:“那人穿了兜帽披风,仆只看见他颌下仿似长有胡须。” 颌下长有胡须? 谢姜眉尖儿一蹙,又细声问:“那人进院子都做了甚事?” 乌七凝神想了片刻,道:“那人推开大门,先是进苞厨翻找半刻,而后便往廊下来。只是不知道为何,走到门前又拐回来上了院墙。” 谢姜眉尖儿微拢。 这人推门而入,显见事先晓得这里没有旁人。 时下人彻灶台的时候,为了存放干燥的纸煤火石,习惯在灶壁一侧砌个凹处,乌十一便是在这家灶凹里寻到的人皮画。 ps:收藏收藏锵锵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循肉味而至 事实很清楚,这人大半夜进苞厨绝计不是饿了找吃食,而是找要紧东西。 至于走到门口又拐回去跳院墙,更不难解释。 楼下厅堂积了厚厚一层灰,楼上这间寝房却只略有浮尘。 这人大约是曾在楼上落脚歇息,其进出途径,便是不走楼梯跳窗户。 捊顺当这些,谢姜曲指在窗棂上“锉锉”叩了数下,数下之后手势一顿,细声道:“屠村杀人的勾当一个人做不来,这人背后必定有同伙。十一不是说这人往南逃了么?我们往南。” “是。”乌七转回来向几个兄弟打了手势。 半刻不到,众人便仍旧拐上往南去的大路。 昨晚又是刮风又是打雷,野草藤树早是七零八落,远处的峰峦树木,看起来更像是瑟瑟缩缩,显出来几分秋意。 风有些冷 自上了了车,谢姜不言不语,只阖了眼,倚着榻枕假寐。 韩嬷嬷瞅她几眼,便闷闷拿了薄毡给她搭上,待搭妥了,回过来头又小声吩咐北斗生碳炉烧茶。 原本谢姜只是阖了眼想事情,只是马车悠悠晃晃,加上昨晚上做了半夜梦,走不过五六里,她竟然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睡醒,车厢里已是香味弥漫。 谢姜懒懒打了个小呵欠:“嬷嬷做了甚么好吃食?” “老奴煮了菜粥,夫人快起来用。” 韩嬷嬷边拿了小瓷碗舀粥,边回过头喊北斗:“快给夫人拧个帕子。” “嗯。”北斗左手端个小银盆,右手揪住碳炉上的陶瓮沿子向下一斜,待接了小半盆温水,便拿棉布帕子蘸湿了捧给谢姜。 谢姜拿过来擦了手脸,等将帕子递回去,这边韩嬷嬷恰好将粥碗放到小桌上。 谢姜便拿小银勺舀粥喝,喝不两口,抽抽鼻子问:“嬷嬷只煮了菜粥么?我怎么闻到一股子肉味儿。” “肉味儿?” 韩嬷嬷不作他想,只掀开帘子问新月:“你们打野味了么?” 新月回头看看乌十一乌十二,侧过身又瞅瞅乌六乌七:“没有呀,他几个吃的是干粮。”说了这句,稍稍一顿:“嬷嬷怎么问这个?” 韩嬷嬷一脸茫然,道:“夫人闻到肉味儿。” 离大老远闻到腥气,查探时便找到一庄子血,这会儿居然又闻到肉味儿! 乌家几个兄弟瞬间呆住。 呆呆想了片刻,乌七脸上露出几分凝重,勒住马头往右边一拐,嗡声道:“仆去查查看。” 这边乌十一咬着腮帮子打马往左:“你们护侍夫人,我去林子里瞧瞧。” 两兄弟一左一右,一个策马进了树林,一个抽刀猫腰去了山上。 情形发展到这个份儿上 “吁。”不等谢姜吩咐,乌四吁停了马。 几人便坐车的仍旧坐车上,骑马的仍按了刀柄跨于马背,等乌家两个兄弟回来。 约摸过了两三刻。 谢姜喝完一小碗菜粥,又用了两个酥饼,刚拿帕子擦了手脸,外头马碲声由远而近。 乌十一窜出林子。 待驰的近了,这汉子顾不上揖礼,对着窗户便一叠声喊:“夫人!夫人!半山上有座寺庙。” 就算时下士人多去道观而少去庙里烧香磕头,那也仅是道观多而寺庙少些。 怎么这汉子一惊一乍,见座寺庙倒是稀罕成这个样子? 谢姜有些好笑,心里好笑,说话间便带了几分戏谑:“难不成寺庙里都是些女和尚?” 她这么问,乌十一登时胀红了脸,憋了半天这汉子才吭哧:“仆看见寺院子里摆了口大锅,锅里煮了好些肉。” 寺庙里煮肉? 还大大方方在院子里头煮? 谢姜眉梢一挑。 这里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住家,要说和尚们趁机弄点肉解馋,倒也有可能。只是像这种不遮不掩,明火执仗渎亵佛祖,恐怕煮肉是假,别有用心是真。 别有用心是罢! 谢姜挑眉冷笑:“佛门清净之地,岂容这些野和尚放肆。上山罢。” 昨天才经历了屠庄事件,这会儿又碰上煮肉的和尚。 韩嬷嬷忍不住苦了脸,万分后悔出门前没有翻翻黄历挑挑吉时,以至于自打上路便诡异事儿一波接着一波。 眼看乌十一转过身子,策了马领路,韩嬷嬷忙扯住谢姜:“和尚吃点肉不算什么大事,夫人还是莫要去了。” 谢姜摇头:“有一点嬷嬷应该知道,历代君上因杀戮太重,惧怕死后坠入地狱而笃信神佛,若是到时候传出封地僧众不守戒律,介时定给上头那位留下话柄。” 说到这里,稍稍一顿,谢姜嗓音更低:“何况这种事情,说不得亦是制画之人设的圈套。” 知道是圈套还往里钻? 韩嬷嬷一脸想说两句又不知道说啥好的表情,眨巴眨巴眼,再咂巴咂巴嘴。 两人在车里小声说话,外头乌四己牵马随乌十一进了林子。 林子里幽幽暗暗,越往里树木越是高大粗壮,野草藤蔓也越多。众人沿着石板路曲曲折折往上走,行了约有两刻方出了树林。 林子外是青石砌的阔大石坪。 正对石坪是百十级台阶。 台阶尽头是斑驳巍峨的山门。 此时山门大开,冷风瑟瑟中,四周弥漫了浓浓肉香味儿。 乌十一指了山门道:“夫人,就是此处。” 既然到了地头儿,谢姜懒洋洋吩咐:“下车罢。” 乌四栓了马,新月上前抽出脚凳摆放妥当。 谢姜便戴上青纱帷帽。 韩嬷嬷与北斗踩了脚凳下来,小丫头滴溜溜瞅了一圈周围,瞅罢,回身扶了谢姜,小小声嘀咕:“夫人,外头怎么没有和尚呐。” 谢姜眼珠一转,认真道:“许是在里头分肉吃。” 一个两个,到现在还有心思胡闹。 韩嬷嬷叹了口气,低声道:“佛门清净之地,莫再说那些有的没得,恐怕佛祖听到了要降罪。” 絮叨归絮叨,眼瞅北斗扯住谢姜上了石阶,老妇人忙跟上去。 石阶长长,等登上阶顶,谢姜便丢开北斗,自家一手提了裙裾角,一手捏住帷帽边缘,抬脚跨进山门。 方才在门外,谢姜只影影绰绰瞅见里头绿意葱茏,此刻进来门内,便见正对着大门,有棵两人合抱的香樟树,树下摆了樽约一丈宽,半人高的四足石香炉。 香炉里没有香,只有大半炉香灰。 院子里树影婆娑沙沙,别说和尚,连个香客都没有。 谢姜凝神倾听,片刻,眉尖儿一跳,便站在原地,细声喊:“谢氏阿姜循肉香而来,高僧不现身么?” 她的噪音柔和细软,偏又隐隐透出两三分严肃认真,五六分闲适随意。 ps:各位亲,美男要出来跶,哈哈求收藏求包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和尚名三素 听她这么一喊,韩嬷嬷刹时急得跳脚,忍不住捏了嗓子道:“唉呀夫人,就算咱是闻见肉味儿才过来,你也不能直通通说实话呀,你不会拐拐弯儿么?” 老妇人说了半截儿 有道低醇略哑的嗓音插了话:“阿弥陀佛,既然施主闻香而来,想必是准备分一杯羹。” 谢姜不动声色,平平淡淡道:“非是想分什么羹,本夫人没有见过和尚吃肉,实是想来看看吃相。” 这人叹息道:“和尚吃肉不也同寻常人一个样子么,这个有甚稀罕。” 这人嗓音低沉略哑,然而沉哑中又带了种说不出来的磁性。 只是嗓音磁不磁性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话里话外,仿似认为和尚吃肉同寻常人家一样,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众人不由呆住。 谢姜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听声音这人就在树后,便侧身绕过石香炉。 只她刚转过去,转眸间便看见有个穿浅黄僧服的年青和尚,一手虚握置在腰腹间,另一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步下大殿石阶。 说这个和尚年青,其实有些不大对。 这人乍看面容清俊异常,像是将将加冠之龄,只是再看,便发现他仿似因为经年皱眉,以至于眉心之间形成了深深的细纹。 其实有皱纹还不算奇怪,怪异的是这人行走间衣袂飘飘,给人的感觉不是潇洒俊逸,而是种蔑视一切,不屑一切的超然。 按说既然对身周一切不屑一顾,这份超然怎么也会带点洒脱岀来。 只他举手投足间,倒好像苍桑磨难磨去了锐气棱角,通身只剩下三两分沉寂死气,又五六分厌弃戾气。 看了他两眼,谢姜眉尖儿一蹙,站住脚。 和尚一步步走到香樟树下,微一低头,合十道:“不知夫人大驾光临,三素未能远迎,还望夫人恕三素失礼之罪。” 谢姜眸光一闪,不动声色施了半礼:“大师何罪之有,是本夫人来的冒昩。” 三素和尚神色自若,似乎半点没有听岀来她话里暗刺的意思,伸手向大殿一引,自自然然道:“既然香味引了夫人前来,想必佛祖对夫人有甚诏示。夫人且请进殿。” 刚才谢姜同三素和尚叮叮咣咣,你一句我一句就将众人听的头大,这会儿三素又三两句话,利落无比地将煮肉这个勾当归于佛祖,且又一本正经邀谢姜进殿 乌家几兄弟刹时挑眉瞪眼,急的变了脸色。 只再变脸色,仆役怎么敢违背主子? 乌七乌四并乌十一乌十二,几兄弟一摄儿向韩嬷嬷使眼色。 韩嬷嬷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更清楚她的能耐。 要论玩心眼子斗计谋,谢姜极少吃亏。 更何况就算劝,既然刚才上了山,这会儿又进庙见了正主,谢姜绝计不会中途撒手。 韩嬷嬷心思转了几转,上前搀住谢姜,正色道:“老奴随夫人进去。” 听到要进去拜佛,北斗刹时两眼放光,喜滋滋道:“奴婢也去。” 眼看三素转身上了石阶,谢姜左右一扫韩嬷嬷与北斗,转过来眸子又看了乌四:“你们在这里等着罢。” 她看的是乌四,嘴里说的却是“你们”,显然是要将乌家几兄弟连同新月都留下。 乌家几兄弟只好躬身揖礼。乌四道:“仆就守在殿外。” 乌七嘟嘟哝哝,也不敢大声:“夫人有事只管喊人,仆看这和尚鬼崇。” 只和尚鬼祟么?此时怕是误打误撞,进了狼窝也说不定。 谢姜眸中闪过几分冷然,而后冷然之意一敛,转瞬间又一片平静,弯腰提了裙摆,淡声道:“走罢。” 北斗忙凑上去扶着,道:“夫人小心,石阶上头长了苔藓,莫滑了脚。” 这边韩嬷嬷也是一脸警觉,拿老眼看了一圈子周围,随后跟上。 三人进了大殿。 谢姜抬眼看了殿内映着殿门,摆了一溜三个蒲草团,草团后是樽青铜香炉,炉里也是没有香,只有黑乎乎半炉香灰 再往后便是半人高,阔大无比的紫檀香案,案上似是摆了七八个牌位,牌位上盖了黄绫锦帕再往后便是重重帐幔。 幔帐重重,由殿顶直垂到地上。 山风吹拂,幔帐悠荡飘卷,里头似是空空落落,没有半尊佛像。 没有佛像没有菩萨那这里是 谢姜心里微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又转眸去看四周。 左边帐幔是撩起来的,帐幔后依然没有半尊佛像神像,只有墙上一幅壁画,画上烟雾缭绕,秃山黑崖之中,有烈焰蒸腾而起 烈焰上悬空一口大锅,周围一群奇形恶状的小鬼,拿叉的拿叉,拿钩的拿钩,正做势往锅里杵 锅里沸烟滚滚,无数人赤身露体,状甚痛苦凄惨,挣扎哀嚎 谢姜眉尖儿紧蹙,看过左边,复又扭过头,去看右侧 右侧也是一副壁画,上头也是秃崖黑水,只水上一架木桥摇揺欲坠,上头几个小鬼或拿铁链,或拿长叉,连拖带拽似乎扯着一群人往桥对面去 桥下墨浪翻涌,间或又缕缕烟雾,似水似火似油里头浮浮沉沉,尽是残尸断臂 谢姜看过右侧,又皱了眉,扭回去看左边 自打进了大殿,三素便淡淡在门边站了,过去这一会儿,这才略一低头,合十道:“寻常夫人看见这些壁画,不是晕瘚倒地就是尖声惊叫,夫人淡定从容如斯,果然与寻常妇人不同。” 想用这个吓唬人看错人了罢! 谢姜转身看了三素,嗤声冷笑,道:“旁的寺庙都供奉佛祖菩萨,你这里却只有炼狱鬼魅,莫非你们只信鬼而不信神?” 三素脸上似笑非笑,低低一哂,没有说话。 谢姜脸上冷意湛然,凝眸看了他,缓缓又道:“如果本夫人所料不差,你这后殿侧殿,恐怕殿殿都是炼狱。” 三素眼中透出几分诡澜,只诡澜之色一闪,转瞬间又掩去,只勾了嘴角,道:“夫人所料不错,这座寺庙里大大小小共有一十八座殿阁,座座里面都没有供奉菩萨。” 他再掩饰的快,谢姜又岂会看不出来,再想起这人先是煮肉,再又邀人进殿,分明是设计好的。 费了这么大功夫,绝对不会只为了让自己看几副画 谢姜眼珠一转,闲闲道:“你们引本夫人来此,不会只是要让本夫人看看壁画罢。” 三素低头合十,道:“阿弥陀佛,夫人身怀邪恶之物,介时定会引的众恶闻讯来噬,夫人不如将此邪物奉于众鬼。” 刚才两人你一句地狱,我一句壁画,北斗早听的不耐烦。 再加之殿里既没有燃香,又没有点蜡烛,仅仅门里透进来一点子光亮,愈发显得四处阴森森寒浸浸 ps:其实哈哈不剧透不剧透求包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果然流年不利 北斗忍不住两手在腰上一掐,脆声声道:“我家夫人会有什么邪物,你这么说,分明是想讹香油钱!” 三素和尚似乎没有听见,两眼只看了谢姜,低声道:“夫人聪慧必是知道应该怎么做。” 说来说去,不还是想要人皮画么!谢姜冷冷一笑,转身便往外走:“咱们走。” 殿里帐幔重重,里头不知道藏了多少壁画,亦或是鬼 韩嬷嬷早就头皮发麻,这会儿忙不迭提了裙摆跟上:“老奴早看这里渗的慌。” 谢姜走的快,北斗与韩嬷嬷自然也跑的快。 三人出来殿门,便停也不停,沿着石阶一溜向下。 眼看谢姜前头走,后头北斗边走边回头看,再就韩嬷嬷脸色发白,仿佛身后有鬼撵了,乌四与乌十一忙窜上来。 乌十一沉了脸子,道:“夫人怎么?” 谢姜脚下不停,扬手止了他说下去,低声吩咐道:“什么也别问,先离开再讲。” 听得她语气严肃,乌十一神情一紧,回头向乌四使了眼色。 乌四便一字不问,飞跑出去。 这边乌家三兄弟并新月,各自使手压了腰间刀柄,护着谢姜北斗三人往外急走。 待出了山门,乌四早将马车调好了头。 “夫人,快上去。” 北斗急慌慌扶了谢姜上车,待她上去,转回来又扶韩嬷嬷上了马车:“嬷嬷快些!” 另乌七乌十一乌六三个认蹬上马,抽了刀在旁边儿护侍,乌四扬鞭催马,仍旧沿着进来那条山路返回。 直等出来林子上了大路,又驰出一二十里,谢姜这才缓过来脸色,肩背一松,向后倚了绒抌。 贴身跟了七八年,不管多大的事儿,谢姜从来都是漫不经心,韩嬷嬷从来没有见过她紧张。 这会儿见她松懈下来,便忍不住问:“夫人,怎么回事?” 谢姜吁了口气,想了想,心知要是不说清楚,难保老妇人又胡思乱想,便道:“方才那个和尚怕是想要人皮画。” 韩嬷嬷眨眨老眼,一脸困惑道:“老奴没有听见他提画呀。” 谢姜挑了眉梢,道:“他是没有明说,他只说邪崇之物。” 听她这么一提醒,韩嬷嬷“啪!”拍了下大腿,恍然大悟道:“可是,人皮哎!怪不得他说邪物会引众恶闻讯前来,夫人不如奉于众鬼他威胁夫人!” 威胁? 谢姜冷笑,道:“不知怎得,侧殿内殿都埋伏了人,他既想要画,又不动手,只一味拿话挤兑暗示,本夫人岂会怕他?” 对于谢姜的耳力目力,韩嬷嬷从来只有叹服的份儿。 现下她说寺院里埋伏了人,老妇人自然忙不迭点头,道:“老奴说夫人怎么叫快点走好在咱现在出来了。” 说罢这句,想了想,老妇人皱了眉问:“夫人,老奴看这人诡密难测,夫人此后怎么打算?” 谢姜微翘了嘴角,懒懒散散道:“不怎么打算,他这回既然不敢动手,此后也不敢,我倒要看看他使什么法子要画。” 三素和尚埋伏人手威摄在先,言语间又恐吓在后,激的谢姜上了脾气。 韩嬷嬷贴身服侍几年,自是看得出来。 只是看出来归看岀来,该问的还是要问。 韩嬷嬷闷闷想了一会儿,忽然身子一倾,往后排榻座跟前凑了凑,低声问:“依夫人看屠村的人是不是他?” 谢姜摇头,闲闲道:“不是他。” 看她似乎想也不想,张嘴就否定下来,韩嬷嬷愈发糊涂,不由再腆了老脸问:“夫人怎么知道。” 谢姜眉梢一扬,道:“他要想杀人,绝对不会放咱们走,我也是出了寺庙才确定。” 这倒是真的 韩嬷嬷眯了老眼,想想还有些话要问,刚张开嘴 马车忽然一歪一震,又外头陡然间“咚”一声巨响 便听车外乌四大声喝斥:“你们掀了石头挡住路,莫不是想劫道?” 另有个汉子桀桀怪笑,道:“算你小子躲的快!” 再有个汉子粗嘎了嗓子,嗡声嗡气叱呼:“莫与他废话,上去一刀一个,拿了老大要的东西赶紧走人。” 车外静了一瞬,瞬间之后,便是“当啷当啷”拔刀声四起。 先前怪笑的汉子却道:“慢着情形不对先前不是说有四个护侍么,怎么现下只有一个车夫?” 这些人高腔大嗓,说话全然没有顾忌。似乎觉得在这荒野山间,谢姜几人就是拈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韩嬷嬷侧耳听了半天,忍不住小声问:“夫人乌七几个怎么不在。” 谢姜一脸淡定,抬了手,食指指尖儿在唇上一压,“嘘!”了一声,而后半眯了眼,凝神听外面动静,听了片刻,忽然眉尖一蹙,讶异道:“又有人来了。” 又又有人来了? 韩嬷嬷张口结舌,先前的疑惑没有解,这会儿又添上一层。只是不等老妇人抬手去掀窗帘子,马车外头突然乱了套 “哎呀点子扎手!” 先前怪笑的汉子似是大惊失色,慌张道:“消息不对,这里有埋伏嗷!” 这人话没有说完,“咣当”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嚎。 再接下便有人沉声道:“围上莫要走脱一个!” 这人说话的声音,仿似离马车极近。 谢姜眸光一转,索性侧身贴上车壁,食指指尖儿一挑锦帘儿,眯眼向外看 只见紧挨了窗户,有个身形高挑瘦肖,脸上蒙了黑巾的精壮男子,一手拽了马缰,一手拎着把寒光四射的长刀 她看了一眼,这男子似有所觉,转眼看过来 谢姜便见他眉眼弯弯,似是笑了一笑,缓声道:“夫人受惊了。” 什么受惊了?是有气没地方发才对! 谢姜“刷!”放下帘子,这不是下饵逮狼,偏碰上有人横插一脚往外撵嘛! 心里憋了气,谢姜哪还管外头人喊马嘶,只倚了车壁不说话。 韩嬷嬷瞅着情形不对,扭过脸去,朝北斗使个眼色,两人便勾头垂睑,只闷闷坐了。 过了一会儿 似乎这方人多势众,打斗声不过一刻停了来下。 谢姜听见外头有人禀报:“禀报大统领跑了四个,抓住两个,其余都已尽数杀了。” 蒙面男子便吩咐:“将那两个带去给主上,你你还有你将这些尸首处理干净,其余人随我护了马车先回去。” 这人话言不落,前头车壁“锉锉”,轻微响了两响。 谢姜眯了眯眼,探过身子,又去贴了前面车壁板,便听见外头乌四小小声问:“夫人咱们去不去?” 要说荒山野林里,蒙面男子正巧上山观景,又赶巧碰上贼匪打劫,因而援手,谢姜压根儿就不信。 ps:美男太多要一个一个来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杏花疏影美郎君 精悍男子遮住头脸,又带足了人手,且掩扑上来时无声无息,分明是有备而来。 且看情形,显然还有一个“主上”做幕后指挥 谢姜眼珠一转,低声道:“随他去,看看这些人想干嘛。” 她话音刚落,车窗户那边又“锉锉锉”响了几声,似乎又有人叩窗棂子。 随之蒙面男子缓声道:“夫人,现下卑职要回谷中禀报,不如夫人与卑职同行,也好前去歇息片刻。” 这么多人围着马车,且刚才蒙面男子言语里又透出“护了马车回去” 谢姜心知肚明,此刻就算不去,这蒙面人也不会放自己走。 更何况好奇心一起,她倒还真想看看那个“主上”系何方神圣。 谢姜便低声道:“多谢。” 听出来她应允的意思,男子便吩咐众人:“起行。” 马车悠悠晃晃,先前树影子婆婆沙沙,由锦帘上闪退而过,再走,车外便有些暗,似乎是山崖挡住了太阳光。 车窗外暗了下来。 暗了不过两刻,马车一震,似乎车轱辘从高处轱辘到低处,随之车外陡然又是一亮。 谢姜便听见似是精壮男子说话:“来人,快去禀报主上,就说夫人回来了,没有少一根头发丝儿。” 夫人回来了这个好说,只末尾那句怎么听着怪怪的。 谢姜想了几想,想不明白,便扭过头去看韩嬷嬷。 韩嬷嬷眨眨老眼,也是一脸茫然不解。 谢姜便抬手叩叩前头车壁,低声问:“怎么回事?有熟人?” 乌四没有出声。 其时不是他不出声,是来不及出声 谢姜话音将落末落,马车外便有人漫声道:“只怪某知道的晚了些,倒叫夫人无端受了惊吓,惭愧!” 这人声音低沉微黯,听起来仿似与谢姜十分之熟捻。 谢姜听了,不由蹙起眉尖儿 她认人有些脸盲,偏偏对声音极为敏感,不管谁说话,但凡叫她听见一次,一年两年甚至数年之久,再听这个声音,她立时便能分辩出来这人在某时某地说过什么 谢姜担保自己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 马车一停下来,北斗就急吼吼挤到车门处,这会儿见自家主子蹙了眉,一脸困惑难解,便推开车门,脆声声道:“奴婢下去看看。” 只是 小丫头一下车,立时便如谁使了“定身法”,既不弯腰抽脚凳子,更没有回身禀报外头什么情形,而是背对了车门,木呆呆站住。 北斗定住,乌四也不开口,且车外除了风声,更没有一丝一毫杂音 情形万分诡异更兼诡异万分。 谢姜坐的是靠了后车壁的榻座,韩嬷嬷踞坐在车厢中间小桌旁,老妇人自然离车门近。 韩嬷嬷看看谢姜,皱眉想了一瞬,小声道:“夫人先等等,老奴下去看看。” 说罢,探身搭住门框,抬腿下车。 见老妇人下去了,谢姜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要是进了“狼窝”,坐马车里就安全? 想到这里,谢姜眯眼站起来,一手提了裙摆,一手扶了车壁,弯腰走到车门跟前。 只她刚走过去,恰巧韩嬷嬷咳了一声,回过身来,边弯腰抽脚凳,边小小小声嘟哝:“夫人也下来看看罢。” 谢姜心里犯嘀咕什么东西值得这两人看的眼痴口拙发傻 心里这样子想,她便探出身子,一手扶车门儿,一手搭了韩嬷嬷下去 她嘀咕了半截儿 十月底,也正是百花调零,树叶儿泛枯发萎,将落不落的季节。 车外东一簇西一摄,或粗或细,满满都是杏树。 仅仅有杏树没甚稀奇,奇特的是此时杏树上深红浅红,粉白粉红,或花枝或花苞,铺天盖地,开的煞是热闹 只是单单杏树开花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步之外,正对着车门的杏花林里有个紫衫郎君 这人负手站在树下,紫衫飘然,更兼气定神闲,此时正眸光温柔似水看着这方,挑了嘴角问:“夫人可受了惊吓了?” 谢姜眸光流转间看见他,微微一怔,瞬间又缓过神来,想了想,便对这人裣衽施礼,道:“多谢郎君仗义相救。” 说罢这句,谢姜哪管紫衫郎君什么反应,只扭脸看了北斗,轻声细语道:“没有见过美人儿么?瞧这口水滴嗒的,快拿帕子擦了。” 北斗使手背抹抹嘴,抹过两把才回过来神,不由小脸一红,嘟囔道:“奴婢哪有。” 谢姜眸子斜斜一瞟,待小丫头绷住嘴巴,颇感委屈似垂下头,这才提了裙摆,遛遛达达往杏树下走,嫣然道:“郎君这里景致美如仙境,当真是个好地方。” 她是没话找话。 紫衫郎君微微一笑,便顺着话意思下来,道:“这里地处两座山峰之间,冬暖夏凉,几乎不分春秋四季。” 这位长相清隽无双,气质又优雅出众,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心里这样子想,谢姜走到杏树下便站住,看了他问:“郎君认得我,我却不知道郎君是何人” 这是要省了绕圈子,直接套底细 紫衫郎君眸中笑意一闪,抬了手在额头上轻轻一拍,状甚懊恼,道:“倒叫夫人见笑了,某姓萧名仪,字无殇。” 这人生的极好,且这一抬手一投足,乍看像是漫不经心,只由他做岀来,偏偏如行云流水般,十分优雅之中又带出两三分悠闲自在 谢姜脑子里转了几圈,终究也没有想到这位姓萧的美男子是哪位,便干脆问:“萧郎君怎么认得我?” 萧仪略弯了丹凤眼,笑道:“某与谢家有些渊源,只某常年在外,居无定所,走动的少了。” 这人看起来不过刚刚及冠,于谢家会有什么渊源 再说谢家的关系自已大都知晓,要是有这一号人物,不可能没有印象。 谢姜心里想了,不由抬眼看他 两人视线刹那间一对 萧仪忽然嘴角一挑,微侧了身子斜跨一步,这一步,不仅挡住了韩嬷嬷与北斗两个,及马车跟前一众人的视线,更似要将谢姜半揽入怀中一样,低声道:“某与谢中郎某要不是故人,必不知夫人小字叫胭脂。” 谢姜小名叫胭脂,这个小名,知道的除了父母就是王九,再有怕就是小时候常带她玩耍的谢策。 只是知道这个消息的惊诧,倒没有这人陡然间欺身而近来的刺激 谢姜吓了一跳 ps:哈哈阿姜吓一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探究竟居杏花林 萧仪不等她有所反应,便不动声色退后半步,更兼神态自若转过去身子,吩咐道:“留白,房间收拾妥了么?” 留白这时早扯去了蒙脸帕子,远远躬身揖礼道:“卑职早已准备妥贴了。” 萧仪便又回身看了谢姜,仿似忘了方才那一点唐突,缓声道:“夫人且在此歇息一两天,待某查清一些事情,再送夫人出去。” 谢姜心里一动,这人说要查一些事情,莫不是与方才那些劫匪有关? 想了这些,她便裣衽施礼,道:“就依郎君所言。” 萧仪唇角微挑,侧身向前一引,道:“夫人一路劳累,留白,引夫人前去歇息。” “卑职遵命。” 揖礼应了这句,留白急步走到林边,指了东侧杏花林里一条小路,恭谨道:“夫人请。” 谢姜抬眸,眸光由萧仪脸上溜溜一转,微一点头,瞬间又转去看了韩嬷嬷,淡声道:“走罢。” 韩嬷嬷低头垂睑,扯了北斗跟上 三人随留白进了杏花林。 林中落英缤纷,如纱似雾的水汽中,宛如阵阵花雨纷落而下。 杏林深处,小路尽头,现出一幢木屋。 屋子小巧精致,檐前木柱迥廊,连了迥廊一侧又一溜七八级木阶 走到屋前,留白停下,指了道:“夫人就住这幢罢,旁边那幢,由夫人随从用。” 人家色色都安排妥了,这边儿还有什么话好说。 谢姜便略一点头。 留白再不多话,只躬身道:“如此,卑职告退。”躬身退下。 谢姜抬脚踏上木阶,木阶宽约丈余,北斗拿眼扫了一梭子,便侧身往上窜,脆声声道:“奴婢先进去收拾收拾。” 只三人推门进了屋内,不由都是一怔,绛红底儿绣团花毡毯,从门口直铺了满地。 屋中间置摆了张膝盖高小木桌,另右侧一付镂空雕花山墙,墙上垂了天青色纱幔。 微风吹佛,纱幔飘飘扬扬屋子里满是杏花的甜香味儿。 看了一圈儿,谢姜走过去,在桌边坐下,又指了毡毯,道:“颠了一路,嬷嬷也坐下歇歇。” 韩嬷嬷看看周围,确实没什么可收拾的,便依言走到桌边,屈膝踞坐。 桌上有壶,壶嘴里袅袅冒了热汽儿,另托盘里倒扣了五只瓷杯。 韩嬷嬷便一手翻开抔子,一手拎了壶抦,倒了两抔茶出来,道:“夫人,老奴有些不明白。” 谢姜揣抔子啜了一口,直待茶水热热,由喉咙直淌入腹内,这才眯眼问:“哪里不明白?” 韩嬷嬷捧了茶杯,也不喝,低声问:“这位萧公子身份可疑,夫人在这里住。” “就是身份可疑才在这里住。” 谢姜眸中了然之色一敛,随之看了韩嬷嬷,正色道:“姓萧的说与大伯相识,且还知晓我的小名,嬷嬷不觉得奇怪?” “知道夫人的小名?这是。” 不怪韩嬷嬷一时愣怔,娘子家的小名,除了父母至亲,再就只能是自家夫郎知道。 而今这个萧仪竟然也知道,这里头只怕另有一番事故也说不定。 谢姜再啜了口茶,待咽下去,便小嘴一嘟,鼓了两腮,而后徐徐吐了口气,细声道:“嬷嬷去叫乌四过来。” “是。” 韩嬷嬷放下杯子,起身出门,过去片刻又转回来,身后便跟了乌四。 乌四一瞟屋内,便不进来,只在门前躬身揖礼,道:“夫人有何吩咐?” 谢姜看看屋子里,挨着隔山墙摆了木柜,上头木格子里摆着金玉古玩,另有些笔墨砚台之类,便示意韩嬷嬷去拿。 韩嬷嬷拿过来,不消她吩咐,便打开砚盒,往里滴了几滴子茶,开始研墨。 这边谢姜铺了纸,便左手拢住右手袖口,拿了笔,使笔尖儿在砚内一滚,略一思忖,提笔就写。 待刷刷写完,她又由袖中掏了枚玲珑精致的小印盖上,这才叠妥,取了火漆封口。 一切做妥,谢姜抬手将信递过去,道:“着人将此信送去新都,一定要面呈我伯父,知道么?” 乌四探身捧了信袋,小心翼翼掖在衣襟,待掖妥了,这才躬身揖礼,道:“夫人放心。” 这边北斗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实在没事可做,就跑去屋外。 外头杏花开的热闹万分。 小丫头看东看西,看过一会儿,便忍不住拣那粉紫少见的掐了几枝。 转回来看见另一树粉粉白白,微风里仿似枝头堆雪般,小丫头便板住树桠,又掐下几枝。 乌四下了迥廊,北斗正抱了一大束杏花回来。 “夫人,外头花真多。” 北斗向乌四吐吐舌头,便进了屋子,左右瞅瞅,见柜子上摆着只细颈玉瓶,上前拿了放桌子上。 而后小丫头左胳膊抱了花枝,右手抽出来往瓶子里插,手下忙个不停,嘴里还不忘得意洋洋显摆:“这种紫杏花真是少见,奴婢见那边似乎都是这种树。” 谢姜看那花确实与寻常杏花不一样,不光色泽粉中泛紫,花瓣儿也是层层叠叠,又正中露出一摄黄蕊,闻起来异香扑鼻 看了几眼,谢姜抬眼看韩嬷嬷,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松泛松泛。” 从出颖河田庄,韩嬷嬷一路坐马车颠簸,老胳膊老腿就有些抵受不住。便捶捶肩,笑道:“夫人带了北斗去玩罢,老奴在这里等夫人。” 谢姜站起来,道:“嬷嬷在屋里歇歇。”说罢,招呼北斗:“咱俩去那边看看。” 北斗立时便丢开花,咋呼道:“走罢,奴婢早看见那边紫泱泱一大片。” 离木屋约有半里,杏子林深处。 萧仪绕过几株杏树,便看见前面一方光滑如境的青石台。 三素盘膝坐在台上,正一手捧了瓮黑漆小陶罐儿,一手拈了棋子,他便展眉笑问:“又是自己下棋,嗯?” 三素眉眼不动,只两眼盯了棋盘,嘴里却问:“她住下了?” “我提及谢策,她起了疑心,这才答应留下。” 走到石台前,萧仪便站住,亦垂眼看了石上棋子,看了片刻,道:“她心思敏锐细腻,怕是察觉你在殿里埋伏人手。” 听他提及这番,三素似是兴致瞬间熄了,扔了棋子,皱眉道:“要不是主上派人相拦,只怕连画带人。” 萧仪脸色一变,先前丹凤眼里温温笑意,刹时成了一片冰冷,寒声道:“就算也需得她心甘情愿,往后再也休提这种话!” 三素微侧过脸,瞟了萧仪神色,一眼觑过,不由摇头苦笑,叹气道:“原本她该是。”说了半截儿,忽然一顿。 ps:求收求包养,并感谢蝴蝶韵333的大红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杏花坞里有佳人 三素斜眼看了萧仪神色,又摇头长叹,道“罢了,既然主上事事顾忌,那就依主上的意思。” 听了三素这样说,萧仪脸上略松,想了想,皱眉道:“看她的意思,似乎我等坏了她的好事儿。” 方才是摇头苦笑,这会儿三素干脆眼睛眉毛挤成了一团,苦了脸,缓缓道:“嗯她只留乌四赶车,其余几个护侍化明为暗,原本想以身做饵,可惜我等确实坏了她的好计。” 石台周围落英缤纷,几片花瓣飘飘荡荡颇带了几分身不由已的意味。 萧仪抬手捞起一片,凑到眼前看了,随后嘴角一挑,若有所思道:“她知道自己揣了烫手山芋行事便会愈发小心,这样子也好。” 三素撇嘴,拍拍手跳下石台,道:“老衲最见不得人家郎情殷殷,想要又畏首。” 他说了一半儿 先前微风徐徐,这会儿猛可里卷起来一阵子大风。 漫天落花纷飞中,有雨滴子“劈劈啪啪”,夹杂其中直散而下。 两人来不及走避躲闪,肩上身上瞬间湿了一层。 “又下雨。” 三素使手抹了把脸,抬头看看天上,苦笑道:“最厌这谷里雨多,罢了,主上去换衣裳罢老衲回寺庙。”说罢,转身就走。 萧仪也是一身尽湿,瞅瞅袍摆上水湿嘀嗒,上头更似溅了泥点子,皱眉想了想,便拔脚去林子深处。 此时风大雨大,刮的漫天雨丝里挟着花瓣飞舞,步之外直是看不见人。 谢姜与北斗出了木屋,便沿了小路往林子里头走。 小路曲析蜿蜒,由杏树下延延伸展,直通向杏林深处。 两人边走,边拿了眼看,待又绕过几株花枝低垂的粉白杏花,北斗看了远处,便拍手雀跃道:“夫人快看紫杏花!” 谢姜便顺了她指的方向扭了脸去看,果然见十几丈外零落几株杏树,枝杈低垂,几压到地上,其上花朵挤挤挨挨,直开的艳如紫霞一般。 “哎呀!真是罕见。” 谢姜眸中一亮,忙提了裙摆往跟前跑。 北斗撒开膀子跑的更快:“夫人看那边林子里都是这种树。” 刚才这几株杏树影住了,谢姜没有看清,等跑到树下,搭眼一瞅,这几株花树之后,粗细高矮,直是有千株万株 这些树挤在一起,枝桠上的花儿便高低起伏,直是连成了一片花海。 浓郁的甜香味扑面而来,叫人闻了直是满心舒坦,舒坦到有些懒洋洋软绵绵 谢姜掩嘴打个小呵欠,懒懒指了花林深处,道:“既然来了,进去看看。” 北斗瞅她眼睛似是有些迷糊,便抬手扶了,笑嘻嘻道:“夫人要犯嗑睡,奴婢扶夫人去。” 两人便钻枝桠,绕花枝,往里又走了半刻,正看见一株紫杏旁边挤了株粉杏花儿,忽然一阵子急风 倾刻之间,雨珠“刷刷啦啦”遍洒而下。 杏花开的再是稠密,也是挡不住雨点子。两人在树下左躲右躲,正急得没有法子可想,扫眼瞅见前头几块高大的青色岩石。 岩石嶙峋堆叠,下头凹进去一块,且上头又延出来几块棱角状石块,看起来要是钻将进去,似乎可以略挡一挡。 “夫人,且去那里躲躲。” 北斗扯了谢姜跑去岩石下。 两人在石凹里挤了一会儿,眼看雨势越下越大,并没有半点小下来的意思,北斗便有些犯急,道:“不如夫人在这里等一会儿,奴婢回去拿伞。” 谢姜心想,此处离木屋不算太近,小丫头跑回去再跑回来,定要耽误不少时间。 更何况自己身上衣裳也是湿了,不如一起走。 想了这些,谢姜道:“不用来回跑了,咱俩一起。” 只她没有说完,北斗使袖子遮住头,一溜烟儿往外跑,道:“那怎么成,倘是夫人受了凉只怕嬷嬷要打死奴婢。” 北斗介日上窜下跳,腿脚是无比利索,一句话说到末尾,已三窜两窜绕过花树,瞬间失了踪影。 谢姜只好站在石凹下,看看天色,再看看濛濛雨幕中,杏花纷飞飘零直是分不清哪里是树,哪里又没有树。 雨势时疾时缓,过了两刻北斗仍然没有回来。 再等下去,怕是天都要黑了 谢姜想来想去,正没个法子,突然鼻子里一痒,忍不住仰天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响亮清脆,在沙沙落雨声中显得分外突兀。 打过喷嚏,谢姜忙低了头掏帕子,只手伸进袖筒子掏了半截儿,耳畔忽然有人叹息一声,悠悠问:“夫人躲在这里,是要与小丫头藏猫猫么?” 什么藏猫猫?本夫人忙的脚打后脑勺,哪有那份儿闲心! 谢姜张了嘴刚要反驳,忽然心里打了个机灵,便又止住,抬了眼去看。 就见萧仪微微俯下身子,嘴角上扬,丹凤眼里似笑非笑,直盯在自家脸上 谢姜瞬间颊上发烧,强做镇定道:“本夫人是观景,恰巧碰上下雨于是。” “于是夫人就藏在石下某晓得了。” 萧仪一本正经点了头,而后眸光四处一转,再转过来看了谢姜,淡声问:“现下夫人待要如何?” 如何个甚呀? 谢姜眼巴巴瞅着这人手里那柄油纸伞,只眼巴巴看。 萧仪心里微叹,脸上却是一派淡然淡定,悠悠道:“夫人想要伞?” 这不是废话么 谢姜两眼看了伞,巴巴点头,道:“等本夫人回去,就着人还给郎君。” “依夫人的意思,是要某将伞给夫人,然后某也躲在这下头,等夫人派人还伞。” 萧仪抬手指指石凹,一本正经说了这些,蓦地又眉头一皱,显得颇为为难,道:“只是夫人身形娇小,夫人可以躲进去,某却不成夫人此策不通。” 随口说一句,这人就某来某去绕出来一大串子,末了再来一句“此策不通” 谢姜想想可笑,再想想又生气,一时半会儿倒也真想不起来怎么办才合适 看她低了头,远山青黛似眉尖儿微蹙萧仪眸中愉悦之色一闪而过,伸手道:“夫人拿着伞罢。” 阿弥陀佛!这位终于发善心了! 谢姜忙伸手接住,只是拿了伞,再想想这人刚才说的话,又觉得不好意思,便道:“不如郎君送本夫人回去。” 她只说了半截儿 萧仪爽快道:“好!” 好字儿出口,这人便疾快无比地探身,一手横过去在谢姜肩上一揽,一手探下去在她腿弯里一托,瞬间便将她连人带伞,打横抱了起来。 谢姜吓了一跳,手里的油纸伞直是要扔岀去,忙道:“干嘛!” “不干嘛。” 萧仪脸上一派光风霁月,坦坦荡荡道:“某想到一策,离这里最近的便是杏花坞,某带夫人去那,然后夫人自可拿了伞走人。” 说罢这些,不等谢姜反应,便穿花丛绕杏树大步而行。 此时风大雨急,谢姜只能看见周围花瓣翻飞摇曵,似是处身在花团里,且鼻子里又暗香阵阵,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ps:阿姜嗅觉灵敏,这回终于因为这个吃了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萧郎君温情难辩 分不清东南西北,不代表脑子不好使。 谢姜刚要发火,转念想起来刚才自己确实说了要这人送。 只是此“送”非彼“送”,现下乖乖叫这人抱着走,却又万万不能。 谢姜强做镇定,解释道:“本夫人的意思,不是这样子,是你打着伞,先送本夫人回木屋,然后。” 先前谢姜说话,萧仪脚下只管急走,不答话,两眼更不往怀里看半点儿。 只是再绕过几树丛,萧仪忽然唇角一挑,闲闲问:“夫人嗅觉一向敏锐,闻到香味了么?” 香味?这里花开的铺天匝地,越往深处花香味儿越浓。 且此时就算下了雨,花朵儿经雨水一打,香味儿非但不减,反倒愈浓愈烈,叫人闻了头晕陶陶,直如醉酒。 听他这么一问 谢姜心里一惊,恍惚间忽然觉得不对,刚张了嘴要问清楚,陡然觉得舌头发僵发木,有些不听使唤。 其实不单单是舌头发僵。 萧仪一问,谢姜便抬手扯住他的衣裳前襟,弹腾了腿想要翻身下地。 只这么一扯一动她立时便发现,两条手臂也是酸软泛沉,身上软软绵绵更是提不起来半分力气。 这是着了道儿了 这回谢姜不是吓了一跳,而是七八十来跳。跳的心“咚咚呯呯!”直是要从胸腔子里蹦出来。 萧仪察觉到怀里小人儿停止了挣动,且又因两人衣裳都湿了,此刻身子贴了身子,“呯呯咚咚”的心跳,他一样感觉得出来。 萧仪眸子里露出几分笑意,温声软语道:“夫人莫怕某不会趁人之危。” 身上不能动,舌头不能说话,谢姜脑子里可是清醒。 不会趁人之危是罢谢姜勉力扯扯衣襟,待他垂睑看过来,便仰了小脸儿,对他眨眼 萧仪似是明白了意思,便闲闲解释:“夫人是闻了花香才这样。这种紫色花儿不是杏花,它叫暗香凝脂。” 什么乱七八糟的花这样厉害? 谢姜一怔,怔过来又扯住他眨眼。 萧仪又垂睑看下来,淡淡道:“这种花的花粉,是王室贵人专用来对付烈性美人儿的,现下夫人明白了么?” 不能喊叫不能挣扎,软绵绵任人摆布欺负难怪叫什么“凝脂”。 谢姜心里思忖明白了,便眼睛一眨,颇为艰难地点点头。 两人这一番“对答”,萧仪抱着谢姜就又穿过几丛花树。 再往前走,便是一片竹子围起来的栅栏,栅栏里有幢茅草顶子竹舍。 萧仪便抱了她径直进屋。 这间屋里也是铺了厚厚的毡毯。 萧仪左右看看,先走过去弯腰将谢姜靠了桌子放下,又探身拖了两个大绒枕过来,往她腰后一叠:“夫人且将就将就。” 现在将就不将就自己又作不得主,谢姜眨眨眼,便身子一斜,老老实实歪在绒枕上。 见她手里还拖着把油纸伞,萧仪又探身拿了,返过身扔去门外,这才任凭房门大敞,转回来坐了谢姜对面儿。 两人闲下来 谢姜心想姓萧的是好是歹还不清楚,现下自己身子不能动又不能开口,万一他要是乱来,自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倒不如引他说说话,好拖拖时间,兴许北斗就会找来也说不定 想过这些,谢姜便斜了眼珠儿去看萧仪,看他一眼,眼珠儿又向门外林子里一转 萧仪看似正襟危坐,其实两眼本来就时时注意了谢姜神色变化。 这会儿见她黑而大的眼珠儿,忽尔往右,又忽尔往左,宛若琉璃珠子般骨碌骨碌看起来分外狡黠 萧仪不由唇角一扬,忍了笑道:“夫人是问某在林子里穿梭来去,为什么没有事儿,对么?” 谢姜连连眨眼 萧仪心知猜对了,道:“某最初闻见香味时也同夫人一样,此后天天月月闻,闻上两三年便慢慢习惯了。” 这算什么回答? 谢姜听了不由愣住原以为他有解药或者解救法子,只料不到这人竟然是久闻而习以为常。 这回怎么办?总不能这样子不动不说话,也等闻习惯了再走。 谢姜想了想,心头一动,抬眸看了萧仪,便又眨眼 萧仪伸了个懒腰,而后才又道:“夫人不用急,要真想解倒也有法子。” 有法子怎么刚才不说? 谢姜眼中疑惑之色一闪。 萧仪垂睑叹了口气,再抬眼时,便不看她,只转眸看了门外,喝道:“谁在附近?” 留白身形一闪,便在房檐下躬身揖礼,道:“主上有何吩咐?” 萧仪抬手揉了额角,揉了片刻,道:“那个小丫头或是昏在林子里了,你找了送她回去。” 留白躬身道:“卑职遵命。”说罢,仍如来时一样,身形一闪,刹时没了踪影。 支开了留白,萧仪便伸手拉开桌子上的小抽匣,由里头拿出个紫擅小木盒来。 他拿出来了盒子却又不打开,只微阖了眉眼,一手按住盒盖,曲了另只手的食指,指尖儿“锉锉”在桌面上轻磕。 谢姜口不能言,又身子不能移动,只好睁大眼,骨碌骨碌看他做这做那,末了又如老僧入定般默默坐了。 屋外风声呼呼,雨滴子加之沾了雨水的花瓣花苞,打着房顶上的茅草,一时“簌簌沙沙”,连绵不绝。 竹舍在林子深处,周围这种紫色花树环绕。此时风吹树动,加之水汽蒸腾弥漫,使得屋子里花香味愈发浓烈熏人。 先前脑子里还清醒,听他“锉锉”敲不几下,谢姜脑子里渐渐有些发浑,过不一会儿,便撑不住垂下眼睫,身不由己睡了过去。 萧仪这才睁开眼,轻轻绕去谢姜身边,半跪下去,一手伸过去托了她肩膀揽入怀中,另只手将捏了颗药丸,纳入她唇齿之间。 谢姜仿似睡得沉了,萧仪垂眸看了她片刻,喃喃低唤道:“胭脂胭脂。” 喊过几声,萧仪见谢姜小嘴微张,药丸仍旧抵在贝齿之间,没有半点反应,便叹息道:“非迫得我胭脂我怕我忍不住。” 说了半句,语声一顿,抬手揣起茶杯喝了一口,而后俯身贴了谢姜小嘴,缓缓将水渡了进去。 如此渡了两三回,谢姜才喉间一动,咽下了药丸。 只是萧仪看她脸颊嫣红,且因方才喂水,一丝水渍顺了嫣红欲滴的小嘴斜斜淌下脖颈只觉得软玉温香在怀,直是勾魂夺魄 屋外风声雨声,击打了房门开开合合,一时“噼啪”作响 萧仪神智一醒,眸中露出几分黯然来,喃喃道:“若不是我家国你早已早己。”说了半句,似再也说不出来,只咬牙抱了谢姜,起身出门。 杏花林边缘。 谢姜与北斗出去赏花的时候,是刚过午时。 从午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 且此时外面又下起了大雨,韩嬷嬷左等右等仍然不见两人,瞅瞅廊下挂了两把油纸伞,便取下一把撑了去找乌四。 石屋离木屋约有十来丈远。 风雨里远近都是一片朦胧,韩嬷嬷沿着小路走到半途,这才看清石屋门板关的严严实实。 “还没有回来么?这可怎么办才好?” 韩嬷嬷心里急慌,便干脆走过去拍门,拍了两三下,侧耳听听屋里没有声响,便知道乌四找人送信,真的没有回来。 谷里人生地不熟,且个个又身份诡异难测,韩嬷嬷不敢再找旁人,便又转回木屋,掩上房门,在屋里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风雨夜两友闲话 待转过七八圈,韩嬷嬷听见屋外先是脚步声踏踏到了廊下,须臾,又听得萧仪低声道:“开门,你家夫人回来了。” 韩嬷嬷听了这声,如同听见天籁之音,忙紧赶上去开门,门扇儿一开,便见萧仪两臂横托了谢姜,低声道:“去铺榻。” “夫人这是。” 韩嬷嬷说了半截儿,瞄见自家主子半边脸偎在这人怀里,露出来那半边脸颊嫣红如涂脂,且双眼紧闭,仿似昏昏然不知身在何处 老妇人心里一惊,扶着门扇忘了让开。 萧仪皱头一眉,侧过身子,拿胳膊肘将门顶的开了些,便托了谢姜进来,道:“放心你家夫人只是晕了。” 韩嬷嬷历的事多了,性子早磨的沉稳,陡然一惊之下,便缓过来神儿,又听了这人解释,当下也不多问,转身便回内室,低声道:“郎君随老奴来。” 待铺好床榻,萧仪也抱了谢姜跟进来,将人往榻上放妥了,方抬眼看了韩嬷嬷,低声道:“你家夫人是被花香熏了,怕是要明早才会醒。” 花香能将人熏的人事不知? 韩嬷嬷心里疑惑,脸上不由自主便带出来几分。 在这小人儿身边服侍的,倒个个都是谨慎性子。 萧仪眸中闪过几分好笑,直起来腰,拍落衣袖袍摆上的雨水花瓣,道:“嬷嬷想必听过“暗香凝脂”。” 听他忽然拐弯提起来这番,韩嬷嬷一怔,转而低声问:“郎君是说那种专给不听话姬人用的花粉?” “嬷嬷果然知道,倒省了某再废口舌解释。” 萧仪点头,而后眸光流转间,一瞟床榻,瞬间又不动声色看向门外,道:“既然嬷嬷知道这种药,想必知道怎么照应你家夫人。” 这人边说,边踱了步子出了内室。 “郎君,老奴只知道用冷水。” 韩嬷嬷反应过来,便急步撵出门外,箫仪己是下了木阶,而后紫衫闪了几闪,转瞬便被花丛挡住了。 “老奴只知道用冷水洗澡略缓可是夫人能用冷水洗澡么?” 韩嬷嬷在廊下嘟嘟哝哝,转瞬间又想起来自家主子,便急忙转身回来。 待进屋又回身掩上房门,韩嬷嬷站在门后想了一会儿,便从门口雕花盆架子上拿了铜盆,打开门去廊下接了半盆子雨水。 待老妇人揣水进去内室,瞅着榻前有张小木桌,便将盆子放上,而后由袖中掏了帕子在水里浸了。 在盆里洗了帕子,韩嬷嬷也不拧,只湿嗒嗒一叠,搭在谢姜额头上。 谢姜正热的受不住,朦胧中察觉到额上一丝丝凉意,便脖子扭了几扭,嘟哝道:“再来。” 韩嬷嬷吓了一跳,不是说但凡沾上这种药粉,便口不能语身子不能动,怎么自家主子还能说话? “夫人舒服些了么?” 韩嬷嬷心里疑惑,拧眉想想,便探下身子,一手去摸谢姜脸颊,一手去掀被子。 谢姜颊上微红,且触手处微烫,又被子底下,外裳裙裾,穿的妥妥贴贴,甚而早起韩嬷嬷慌乱之中扣翻的玉绊,仍然原样儿。 “这是怎么难道已经解了?或是压拫儿不是熏了那种花粉?” 韩嬷嬷皱眉想了半晌,仍想不出个所以然,便仍掖好被子,抬手将谢姜额上的帕子拿下,重又在水里捞过,仍叠了给她搭上。 如此换过七八番,谢姜脸上红潮褪尽,便拥了被子呼呼大睡。 杏花坞。 萧仪到了门口,在檐前稍稍一停,褪了鞋子,这才合上伞竖在檐下,迈步进了屋内。 只他甫进去,便脚下一僵 屋里暗香浮动,香味里既有甜香,更似另有一种似兰似麝的微冷香气。 萧仪脸上似涩似痛,阖眼在门边站了半晌,方睁开眼,走到桌边,倚了方才谢姜倚过的绒枕坐了。 良久他阖了眼,一动不动。 屋外雨声淅沥,时疾时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听得房外脚步声渐行渐近,萧仪这才睁开眼,沉声问:“是留白么?” 三素悠然道:“那个小丫头是块烫手山芋,他只好找老衲求救。” 萧仪怔鄂半晌,眼瞅三素在门口褪了鞋子,又悠哉悠哉晃进来,眉头一皱,道:“小丫头也是闻了暗香凝脂,怎么会?” “九夫人身边,个个都是奇人。” 三素脸上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总之十分复杂,道:“那个小丫头晕是晕了,只是一来力气大,二来不知怎的,留白要抱了她送回去,走到地头,她似是察觉到不对,昏瘚里,不光揪了留白不放,还下嘴咬了两口。” 萧仪听了也是可笑,想了想,便又问:“现下那个小丫头如何?” 三素在桌子边坐下,道:“老衲给她熏了些药,等她消停了,便送她回去木屋。” 说罢这些,又抬眼看了萧仪,低声问:“主上想必不忍那位吃苦,所以老柄担心主上会用那颗疗伤。” 萧仪眉间透出几分愠怒,只这种神色方起,瞬间便又被他压下来,只岔开话题问:“那两个劫匪在你手里,可问出什么来?” 三素暗暗叹了口气,丢开前话不问,顺了话意思道“他俩只提及屠村的一个姓李,一个姓郭旁的便什么也不知。” 听他这么一说 萧仪思忖片刻,看了三素,淡淡道:“将这俩人放了。” 三素眼睑向下一闪,瞬间复又抬起来,看了萧仪缓缓道:“好。”说罢,露齿一笑,又道:“长夜漫漫,反正主上也是睡不着,不如手谈两局。” 萧仪眸中露出几丝暖意,莞尔道:“摆上罢,上回你输的只剩下中衣,这回某要叫你什么也不剩。来。” 遭了奚落,三素似也不恼,慢悠悠拉开抽匣,从里头拿出来棋盘棋罐,待摆妥了,便自动自发拈了颗白子。 萧仪懒洋洋倚了绒枕不动,直等他犹犹豫豫,往星位上放了半途,又缩回来,改扣到中间,这才由黑罐里捏了棋子,看也不看,“啪!”扣在棋盘右上角。 三素眼皮子一掀,瞟了眼萧仪,复又垂下来,看了棋盘,捏颗白子扣在中间:“据说先前九夫人与锦绣公子在积玉亭对弈时,曾三局两胜一和。” 萧仪眉眼淡淡,随手又摸了颗黑子,淡声道:“起手走太极星位,你用这种便是她那时用过的。” 说罢,“啪!”将黑子扣了左上角。 先前萧仪将第一颗黑子下在右上角,这会儿又扣了左上角,两颗棋子七不沾八不连,乍看像是胡耍,只再往深里想,实在是令人猜不透下一步 三素额角一跳,垂眼看了棋盘,半晌,疑惑道:“主上这种浑矒法子?” 萧仪勾唇,淡淡一笑,没有开口。 三素便手里捏了颗白子,一会儿往中间比划,一会儿又往四个角落里比划,只是不往下扣。 ps:阿姜当初与王九在积玉亭一“战”天下皆知哒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心有意与伊同行 看他犹豫再三,仍是不敢落子,萧仪眉梢一挑,道:“你估摸不透对方下一步,便不敢轻易出手,犹豫复权衡,再出手时已失了先机,这个法子正是她当初用来诈锦绣公子的。” 三素两眼盯着棋盘,盯看半晌,颓然道:“老衲实在比不得锦绣公子。” “锦绣公子号称弈棋天下第一,你自然比不得。”萧仪斜身向后一倚,倚了绒枕上,刚要再说话,外头人影子一闪,他便转眸去看。 三素亦丢下棋子,也随之回过头。 留白两眼向屋里一扫,见三素和尚也在,脸上便露出来几分尴尬,咳了一声,躬身揖礼道:“启禀主上,那边木屋已经熄了灯。” 萧仪眉头一皱,转瞬间又展了开来,淡声问:“那个嬷嬷都做了甚?嗯?” 留白一怔,转瞬道:“主上走后,那个嬷嬷出来接了半盆雨水,随后再没有出门。” 接了雨水便不再出门,就是热气散了,用不着再用冷水来敷 萧仪神色一松,便不再问。 眼见他垂下眸子,重又看了棋盘,留白便躬身揖礼道:“卑职告退。”而后身形一闪,仍像出现时一样,悄没声儿隐入暗处。 房门开着,几点子冷雨随风潜入屋内,打在毡毯上,发出“沙沙”微响。 桌子上蜡烛一时明灭闪烁,飘摇不定。 三素抬眼看看屋外,皱眉想了一瞬,便又回头看萧仪,低声道:“等明天雨一停,九夫人怕是也要走了,只是那些人必会如蝇苟逐血,盯住她不放。” 萧仪神色微冷,转眸望了门外风雨落花,片刻,嗤地勾唇一笑,道:“那些人隐匿了几年,而今为了一副画不惜倾巢出动,某也想看看。” 烛光明灭闪烁,映衬着萧仪神色,似有几分期待又几分自嘲再几分冷然颓然直是变幻莫名。 三素不由凝神看了他,看过几眼,两手捺住桌沿儿一撑,站起来,无奈道:“既然主上想要出谷,旁的事老衲也不多说了,回去多安排些人手便是。” 萧仪眸光一收,微微阖了眼。 第二天,寅时初雨势渐渐小了,到了卯时末刻快要用早食时,屋外已是风平雨收。 谢姜这一觉直睡到隅时才醒。 只她方一睁开眼,韩嬷嬷便探身挂上帐子,看了她问:“夫人有什么不适么?” 昏睡过去之前,萧仪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谢姜记得一清二楚,这会儿听见老妇人问,便动动胳膊,又掀开被子弹腾弹腾腿,觉得一切正常,便道:“还好。”说罢,眉尖儿一蹙,低声问:“昨晚上我是怎么回来的?” 韩嬷嬷心知许多话不能捣透,若是捣透了,不但徒生事揣,更惹得自家主子失了面子,便斟字酌句道:“萧郎君戍时中刻即送了夫人回来。” 谢姜听了,心里默算下时辰,知道自己睡去不过一会儿,萧仪便将自己送回木屋,因此抛开这个不提,又问:“北斗呢?”边问边下榻。 韩嬷嬷忙蹲下身子,拿了鞋子给她穿,道:“北斗去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 谢姜两眼向外一望,见窗外风轻云淡,几枝子杏花斜伸到廊下,招招摇摇,便点头道:“嗯,雨停了,咱也该走了。” “夫人说的是,那件昨儿个湿了,老奴已经叠了装包袱里,夫人换这件儿罢。” 韩嬷嬷拿了备妥的干净衣裳,服侍谢姜换上,又拿了梳子给她梳发髻。 等通身收拾妥贴,两人便出了屋子。 昨晚上一场急雨,幸亏杏子林里是沙土,踩上去虽然松软,倒还不至于陷进去鞋子。 谢姜与韩嬷嬷两人便仍沿了进来时的小路去林外。 待走到林子边缘,谢姜打眼看见林外空地上停了三辆马车,且最末一辆上,车顶绑了油布,车后堆得大高,似乎是油布盖了木箱之类。 谢姜心里有些疑惑,便脚下一顿,扭脸去看韩嬷嬷。 老妇人也是一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眉想了想,刚要张嘴说话,这边儿北斗一溜小跑过来,道:“夫人,上车罢。” 谢姜眼珠一扫另两辆马车,拐回来又看北斗,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北斗也是去看空地中央,看过,便一脸大悟状解释:“夫人问马车呀!留白说他家主子要出谷办事,就与咱们一道儿。” 大路朝天,任谁都能走。 更何况人家要出谷办事? 谢姜心里虽然有些奇怪,只这种事儿又问又不好问,便抛开这个,只问北斗东西收拾完没有,又有什么忘了三人边说边走,几句话的功夫到了马车跟前。 乌四早抽了脚凳等着,谢姜便住了口,踩了脚凳上去。 等韩嬷嬷与北斗两个也上车坐好,谢姜便听见前头那辆车上,萧仪沉声道:“起行!” 外面“噼啪”几声鞭响,随后身下马车一晃,便轱辘轱辘向前驶动。 谢姜心想,这人出门就出门,同行就同行,怎么连面儿都不露,不知道干什么。 北斗早憋了一肚子话,马车一走,忙凑到榻座前小声道:“夫人,那个紫花今儿个奴婢摘了一大包。” 摘一大包紫花? 谢姜记得睡过去之前,萧仪曾吩咐留白“那个小丫头也昏了找了送回去”之类,现下小丫头活蹦乱跳,仿似全然不晓得昨天昏过 现下又提那什么紫色的“暗香凝脂” 谢姜眼珠一转,干脆顺着往下问:“要它做何用?” 北斗两眼贼兮兮两眼左右一瞄,小声道:“怎么会没有用,留白说这种花闻久了腿脚发软,用来对付踢人咬人的疯子最好,奴婢便去摘了。” 对付踢人咬人的疯子? 怎么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谢姜眉尖儿一蹙 昨天两人出去赏花,一个被人抱回来,另个半夜莫名其妙出现在被窝里,韩嬷嬷担心受怕了一晩上,偏这种事又不能问,早憋了一肚子火。 现在上了车还提这挡子事情,韩嬷嬷忍不住竖起眉毛瞪北斗,道:“缠着夫人做什么?去煮些粥来,不知道夫人早起没有用饭么?” “我做还不成么!大早上起来就发了两通脾气。” 早上起来,韩嬷嬷就揪着北斗训斥一通,小丫头这会儿瘪瘪嘴,缩回去拿了陶瓮,又取了水壶添水下米,这边韩嬷嬷拿铁杄子通了碳炉。 北斗便揣了陶瓮放炉子上。 此时马车晃晃荡荡,车顶子一会儿“沙沙”,似是剌住了树枝,一会儿一晃一震,似乎轱辘又碾住了坑洼 ps:咣咣被编折磨了两天一夜,终于定了个灰扑扑的书名,可以求亲安慰一下下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见奢侈老仆心惊 众人出谷时,约是下午未时左右,咣咣荡荡走了两三个时辰,天色已近傍晚。 谢姜用过了粥饭,北斗便拧了湿帕子捧上,道:“夫人,擦擦手罢。” “嗯,等下湿帕子别捂着,要不味儿难闻。”谢姜接过来擦了手便又递回去, “奴婢知道。”北斗将帕子在盆里揉了几揉,见干净了,便推开门探身出去倒了水,回身又将帕子叠了搭盆沿儿上,道:“奴婢搭盆沿上晾晾。” 马车咣咣当当往前走,树影子一丛丛向后闪退而过。 谢姜便手肘支在小桌上,托了下颌,阖上眼养神儿。 过了一会儿,听见马蹄声从前头过来,到了车窗外一停,她便睁了眼去看窗外。 北斗极有眼色地挑开帘子。 但见留白两手勒了马缰,在窗外道:“夫人,距离下个镇子还有百十里,不如今晚在林子里歇歇脚,明天再赶路。” 昨晚上下了一夜雨,路上本就泡的松软,车轱辘碾上去直打滑。 何况现在天色已是傍晚,要是再有百十里路,怕是要走到天黑也说不定。 山路崎岖,倘若摸黑赶路,确实不大安全。 谢姜想了想,道:“也可。” 留白早就探过路,知道下了这段山道,往左侧再走半里便有片林子,林里树木稀疏,中间环有一大片空地, 这会儿得了谢姜应声,留白抬手对车窗一辑,道:“是,卑职这就命人前去准备。”说罢,两脚一磕马腹,策马驰去前头,指挥众人下了大路。 不过一会儿,马车似是向左一拐,下了大路,随之车轱辘上下颠了几颠,似乎碾着石块树枝之类的。 如此颠颠晃晃走了不一会儿,马车一晃,停了下来,乌四道:“夫人,现下进了林子了。” 谢姜抬手掀了帘子向外看,但见十来个汉子吆喝了搭帐篷,架灶台,便坐了不动。 过不一会儿果然有护侍跑过来敲车壁,躬身揖礼道:“夫人,现下要打扫,需得等一会儿再下车。”说罢,仍跑回去帮忙。 就算是荒山野林里停一晚,除除杂草捡捡石头原也是常事,谢姜不以为意,只想到如此干巴巴坐着也是无趣,便顺手自榻座上拿了本书。 刚翻了十来页,留白又过来,道:“夫人且下车罢。” 谢姜合上书册子。 “奴婢先下去。” 这边儿北斗不等吩咐,麻溜跳下去,转回来抽出脚凳摆放妥当,先扶了韩嬷嬷下来,便又回身扶谢姜,道:“夫人小心些,地上有些滑。” 谢姜搭了小丫头下来,转眸去看时,不由暗暗吃惊,但见林子里有片丈方圆的空地,空地中间搭了四顶麻布帐蓬。 现下天色将暗未暗,她目力又极好,看清搭篷子的木桩是定在地上不假,倒好像是为了隔挡潮气,帐篷座在木板上 且周围直到树林边缘,杂草石头捡拾的干干净净 见她转了眸子四处看,留白抬手一指中间略小的那顶帐子,道:“这座是为夫人备下的。夫人请。” 谢姜心里惊奇,面上倒是一派常色,向留白略一点头,道:“有劳。”便抬脚往帐子跟前走。 北斗与韩嬷嬷忙随后跟了。 到了帐蓬跟前,谢姜脚下一顿,北斗忙窜上去掀帘子,帘子一开,三人这回真的怔住了。 进帐篷一两步是个木阶,木阶以上铺了厚厚的毡毯,毯子中央一张黑漆木桌,桌子四周摆了四五只团花绒枕。 而右侧,又以一架半人高的雕花屏风,将帐子另外隔开。 透过屏风上的纱质山水画儿看过去,后头似是摆了架黑漆卧榻。 且不说这些东西有的是檀木,有的是有市无价,单只两刻钟不到,且还是荒山野地里弄出来足以令人震惊。 “夫人。” 韩嬷嬷呆愣半晌,不由扭了脸去看谢姜:“夫人,这像是临时歇脚么?” “各人习惯不同。”谢姜心里惊讶,脸上却是不显半分,脱了鞋子坐去桌边,瞟了韩嬷嬷北斗两个,道:“愣什么,颠了一路了,还不坐下歇歇。” “哎呀!这么点儿功夫就收拾齐整了,奴婢看看” 北斗早忍不住,一屁股坐了毯子上,先翻身打了几个滚,又坐起来东瞅西看,末了脱了鞋,又窜去屏风后。 从观津崔氏,到新郚郡谢宅,再到瑯琊王氏老宅,无一不是顶尖儿富贵之地。 只是屋子里富丽堂皇也就罢了,像这种连行路时,用具吃食都讲究到如此地步的,还真是少见 韩嬷嬷斜身坐了毡子上,低声道:“夫人,萧郎君的身份。” 谢姜皱眉想了片刻,而后左臂臂肘搭了绒抌,伸了右手食指指尖儿,由桌面上轻轻一划,道:“想必过不了几天,乌家就会传来消息,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到时候就知道了。” 除了等消息,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 韩嬷嬷叹了口气,点头道:“只好如此。” 此时天色渐暗,帐篷外先是有人来来去去,只是但凡离中间这座帐子近些,便放轻脚步。 过不一会儿,外头静了下来。 谢姜与韩嬷嬷说话,北斗里里外外转过一圈儿,耐不住,便跑出了帐篷。过不一会儿,就又转回来。 “夫人,用饭了。” 小丫头倒退着顶开帘子,待进了帐内,这才转过来,探身将托盘支桌沿上,边往外揣碟子,边道:“刚才奴婢去找四哥,见了留白,留白说晩间过来甚是不便,让奴婢自己去揣饭食。” 小丫头嘴里不停,手下更是不停 谢姜与韩嬷嬷不由齐齐去看桌上 菜并不多,一碟子菜蔬,一碟炒蛋,一碟子白饼,一碟子烤炙的焦黄流油,滋滋冒着香气儿的肉块,另再有一小盆儿汤。 只菜色翠绿好看不是重点,肉烤的冒油也不是重点,重点是盛菜的器皿。 四个碟子是锒质,边缘镂空雕花,对角儿镶嵌了宝石,而用来盛汤的小盆儿盆身晶莹剔透如羊脂,再往上,盆边儿外卷,就见颜色翠绿欲滴,明晃晃是翡翠 镶嵌宝石的银碟子不稀罕,只用翡翠盆子盛汤 韩嬷嬷看了桌子,一脸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矒晕状,咂巴咂巴嘴,再咂巴咂巴嘴,喃喃道:“夫人这位萧郎君怕是不寻常” ps:萧郎君是什么人?阿姜也是蛮疑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诉胸臆萧郎抚琴 趁夜深有敌来访 “嬷嬷别想这些了。” 谢姜早对萧仪身份起了疑心,只这会儿消息又没有送来,说什么都是白说,便抬手拿了筷子,竖起来向饼盘子里一磕,道:“光砸巴嘴能咂饱么?赶紧吃了睡觉。” 韩嬷嬷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只是一来荒山野岭里这样铺排,令她意外,二来萧仪用的物件越是奢侈,她心里疑惑越多 这会儿主子淡定从容,韩嬷嬷嘴巴张了几张,终究吁了一声,将到了嘴边上的话又咽了下去。 闷闷坐了一会儿,等谢姜撂下筷子,韩嬷嬷便招呼北斗用饭。 饭后,北斗收拾了碟子盆子,仍旧用托盘装了送去帐外。 天色昏暗,且又坐了一下午马车 这边儿韩嬷嬷便服侍谢姜脱外裳,等她上榻歇下,老妇人见榻床下也是铺了厚厚的毡毯,想起来马车上原本就备了被褥,便索性又叫北斗跑一趟,去车上抱了铺盖过来。 两人便在毡毯上铺了被子褥子,守了自家主子打地铺。 坐了一下午车,且这会儿又四处寂静,三人一会儿便睡的熟了。 子时过半时,起了风。 听见风声呼啸,谢姜醒了,睁眼看看周围昏昏暗暗,又风刮得外头锦帘子“簌簌”作响,便坐起来,只她刚要下地,忽然听见帐子外似乎“铮!”的一响。 她便静坐不动,凝神静听 帐外似是有人抚琴。 铮的一声之后,琴音悠悠扬扬,若有若无,时而低喃如月下私语,时而急促如情人乍离,惶恐无措,时而又似高山流水,似仙境之中乍遇故人,畅快喜悦。 谢姜凝神听了,也不由心里起起落落,随之欢喜 只喜悦之音传来不过一刻,琴音陡然一变,如幽荡平静的湖面上乍然起了狂风,一时惊涛击岸,轰轰震耳,又如刀戈铮铮,杀意四起 谢姜听了悚然愣过来,心道这人压抑不住杀气要杀谁? 正蹙眉不解的当口,琴音嘎然而止 琴音一止,谢姜便听见远处细微的“喀嚓喀嚓!” 随之喀嚓声愈来愈近,仿似有许多只脚踩住了树枝枯草,从四面围上来。 谢姜一动,刚弯腰伸手去拍韩嬷嬷,眼珠一转,又收回来 须臾,帐后十几步之外,留白压了嗓子小声问:“主上,这些人明知咱们没有歇息还敢上来怕是有持无恐。” 萧仪似是轻声冷笑,道:“不过是仗着人多。调三十人护住中间,其余人手同往常一样。” 调人护住中间 谢姜眉尖儿一蹙,转瞬之间又一挑 只这一蹙一挑之间 帐外陡然“当啷当啷”,长刀出鞘声,铁箭“咻咻!”厉啸,再有人大声惨呼:“不好!对方有准备。” 又留白沉声喝道:“围上!主上吩咐了,莫要放过来一个。” 先前琴音响时,韩嬷嬷与北斗两人还是呼呼熟睡。 这会儿外头咣哩咣当,打斗的声响一大,老妇人机灵灵坐起来,怔仲间侧耳一听,便急忙扭脸去看床榻:“夫人。” 看见谢姜眸光清亮,身上只穿了薄衫,正侧身坐了榻沿上,老妇人神色一变,忙掀了被子爬起来,小声道:“夫人这是做甚?快盖上!” 谢姜正凝神去听外头动静,见韩嬷嬷凑过来,便抬起手,食指指尖儿在唇上一压“嘘!别说话。” 大半夜的,有光脚坐着听动静地么?就算要听,总也要捂上被子罢! 韩嬷嬷不管三七二十一,只顾址过被子给谢姜搭身上。 这边北斗一骨碌爬起来,瞅着这边有韩嬷嬷陪主子,便三两下窜去外间,掀了帘子瞅几眼,便跑回来小声禀报:“哎呀!夫人,留白真厉害,一个打四个。” 禀报完了,听了外头金铁交鸣,有人喊:“太厉害快走!” 又有人急道:“没有找回东西回去恐怕弟兄们性命不保!” 再有人喊:“先逃出去,再从长计议。” 北斗听了心痒难耐,便又窜出去偷看,看过一会儿,就又回来,眉飞色舞禀报:“啊哈哈!夫人,那些穿兜帽披风的人真是傻,不会脱了披风打么?啧啧四哥拽住披风就是一刀!” 说到乌四在外面大抖威风,小丫头一时忘形,声音便有些大。 “还不闭嘴!” 韩嬷嬷正拿了枕头垫去谢姜榻上,这会儿听见小丫头扯着嗓子说话,不由急的一枕头砸过去,压了嗓子道:“鬼叫什么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人么?” 眼见北斗趔身躲开,且又回头吐舌头做鬼脸,谢姜忍不住莞尔,道:“放心,外头那位人多势众,不会有人过来,咱只管盖上被子睡觉就是。” 北斗挨了一枕头,这会儿倒也老实了,再说外头打斗声已是渐去渐远。 小丫头便捡了绒枕,“啪啪!”拍了两把,走过去仍给谢姜掖去身后,嘟了嘴道:“夫人睡觉。” 因是浸过油的麻布帐蓬,且地上又铺了厚厚的毡毯子,韩嬷嬷怕失火,睡前便吹熄了灯。 经过刚才外头那番“热闹”,这会儿三人自然更不可能提点灯这碴。 帐子里昏昏暗暗,风吹开了帐帘子,依稀透进来几点子星光。 听得外头没了人声,韩嬷嬷便揪住北斗,借着这一点点光亮,拉开被子钻进去。 戏散了人都走了,再听下去也没甚意思。 谢姜打了个小呵欠,掀了被子躺下。 她躺下去不一会儿,外头踏踏脚步声渐近,到了帐子跟前一转,又踏踏拐了回去。 须臾,仍是十来步开外,留白低声道:“主上帐子里没有声响,怕是仍在熟睡。” 萧仪轻笑道:“没有受惊就好,去将抓的人放了。” “放了?” “嗯!赶尽杀绝了就没有的玩了,放了。” 赶尽杀绝了,就没有玩的了这是什么个意思? 难不成闲的发慌,故意逗人取乐子么? 谢姜在被筒子里听了,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小青眼儿,懒得再听下去,干脆抬手捂住耳朵睡觉。 暗夜沉沉,此后外头再也没有响动。 谢姜一觉好眠。 等到她睡醒睁开眼,刚想翻身韩嬷嬷便凑过来一张老脸,捏了腔调儿问:“夫人萧郎君等夫人用早食,夫人起不起来?” 不起来赖被子里干嘛,吃饭就吃饭,又不是吃人。 ps:萧郎君弹琴的雅性被搅和了唉!阿姜要是再多听一会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趁机试探终末果 谢姜坐起身来,先伸个懒腰,而后便掀了被子,穿了鞋下榻。 韩嬷嬷忙回头喊北斗:“在外头磨蹭什么,夫人起榻了,快去揣水。” 北斗在外间脆声声应了。 “夫人坐下,老奴先趁空子将夫人发髻梳整梳整。” 韩嬷嬷由袖筒子里掏出木梳,待将谢姜发髻梳理妥贴,想了想,转回去拎出包袱,又翻了件裂云锦绣祥云纹的外裳拿过来:“夫人穿这件儿罢。” 谢姜瞟了几眼,蹙眉道:“拖拖曵曵走起路来不方便,换件儿。” 韩嬷嬷苦下老脸住这样金尊玉贵的帐蓬,等会儿还要跟行走坐卧,衣裳上几乎不打褶皱的那位同桌用食,怎么着也得穿个差不多吧 只是看自家主子一脸嫌弃,韩嬷嬷咽了到嘴边上的话,转回去窸窸索索,干脆翻出来件豆沙色松江梭子布袍。 老妇人拎了布袍,一本正经让谢姜看:“夫人这件儿刚刚盖住脚面,穿它成么?” 谢姜转眸扫了眼,细声道:“成,穿这个走路便宜。” 只讲便宜不讲仪态了么? 韩嬷嬷心里万分不赞同,但是奈何谢姜两臂平伸,扎了个等着穿衣的架势便只好一脸牙疼状服侍她穿衣裳。 穿妥衣衫,谢姜便出来帐子。 留白早等在帐外,看见她,忙躬身揖礼:“请夫人随仆来。” 四顶麻布帐蓬,谢姜住了中间最小的,其余三座一大两小,成品字形散在周围。 留白领了谢姜主仆往右侧大帐去。 帐外空空落落,没有半个人影子。 走到帐前,留白脚下一顿,躬身掀了帐帘儿道:“主上已久候多时了,夫人请进。” 其时风从外头吹起来,刮的帘子“簌簌”作响,留白又仅是指尖儿挑了帘帐边边儿风一刮,幔帐子陡然向上一扬,瞬间突地又向下一荡 毡帘子打一下不碍事儿,只是万一剌住发髻,倒不免显得狼狈。 韩嬷嬷不由惊呼:“哎呀!夫人。” 只她叫了半嗓子。谢姜疾快抬手,手背顶着毡帘儿一甩,同时脚尖儿滴溜溜转了半圈儿,眨眼间便穿花佛柳般转了开去。 待她裙裾冉冉停下,人正到了帐内。 帐内正中摆了张小木桌,萧仪右手边坐了,看见她一躲一闪,轻巧巧婉如蝴蝶般不由眸中似赞似叹,只这种复杂神色一闪,便被他掩了下去,转而勾了唇角儿道:“某略备早食,夫人毋需容气。” 还没有开吃就说不用客气? 谢姜在左手边坐下,两眼从桌上一扫,先顺手拿了小银匙,转而抬眸看了萧仪,细声细气道:“既然吃饭,自然是吃好吃饱是重点,所以旁的不讲,你吃你的,我吃我的,成不成?” 问着成不成谢姜舀了一匙粥,嘟嘴吹了吹,而后“嗤溜” 自家主子一反常态,仿似准备怎么粗鄙怎么做 韩嬷嬷眼皮子一阵乱跳,怕自己忍不住出声,忙缩了脖子退去帐角儿。 萧仪倒是一脸若无其事,温声道:“某也正是这个意思,夫人随意。” 说了随意,这人有筷不用,抬手捏了块酥饼,另只手接过来卷了几卷,而后张嘴便咬 眼看这人又是捏又是揣了碗“嗤溜”,谢姜反倒怔住。只她怔也只是一瞬,瞬间之后,便拿了筷子,挟一口菜喝一口粥再撕一小块饼子 如此这般两人像是饿了两三天,此时见了好吃的,不说话不抬头,只顾着下匙下筷子外加揣了碗“哧溜” 两刻不到,桌子上六碟子菜,一小盆儿菜粥两盘子酥饼便七零八落,眼看见了底儿。 瞅瞅盘底子,谢姜心道再吃下去怕要吃撑了,罢了,反正也看出来点门道,就此打住是上策。 谢姜放下汤匙,由袖子里掏了帕子,待慢条斯理抹了嘴,便又将帕子塞回去,这才眸光一转,看了萧仪:“萧郎君慢用本夫人吃饱了。” 萧仪喉间一动,竭力忍了想打饱嗝这番,一派优雅无比状点头:“某已令留白备妥马车,夫人且去。” 谢姜站起来,对了他略一屈膝,便抬脚出了帐子。 外头秋风习习,除了草木的青涩味道,风里隐隐带了丝儿土腥味儿。 闻到土腥,谢姜肚子里愈发胀的慌,当下不回帐篷,直接去找马车。 马车离帐蓬也不过七八步。等上了马车,由抽匣里翻出来两粒消食丸子吃了,谢姜这才吁了口气。 “夫人准备起程么?” 刚才乌四去溪边洗手,等擦了手过来,冷不丁瞅见主子在车上,顿时吓了一跳。 谢姜有气无力摆手:“喊嬷嬷走拾东西,本夫人不下车了。” 大早上怎么回事,刚才撞见那位喊人煮消食茶,眼下这位又坐车里翻药丸匣子 只乌四再疑惑,主子不说,他自然不能问。 谢姜前头走,韩嬷嬷看势头不对,叮嘱了北斗回帐蓬里收拾东西,自家提了裙裾,一溜烟儿撵过来。 老妇人正听见谢姜末尾那半句话。 “你起来。” 韩嬷嬷推开乌四,上上下下打量谢姜几梭子,见她脸色正常,这才小声问:“夫人吃的消食丸子么?” “吃了两粒。” 谢姜揉揉腹部,打了嗝出来。 原本金尊玉贵,风仪无双的大家子夫人,偏要装出个村野鄙妇状 韩嬷嬷一脸无奈,想了想,低声问:“夫人为甚自讨苦吃哎!” 车外人来人往,仿似收了帐篷杂物准备起程,恰这会儿北斗又抱了包袱过来。 谢姜便抬手拍拍榻座儿,待韩嬷嬷上了车坐下,小声道:“我疑心他的身份,嬷嬷知道王宫里用饭先用什么后用什么,啧啧总有些个臭规矩。” 她这么一说,韩嬷嬷瞬间迷糊过来:“夫人疑心他是。”说了半截儿,老妇人两手虚拢了叉开一对,拢做冠状,在头顶上比了比。 谢姜点头:“正是。” 韩嬷嬷不由咂舌:“依夫人这么说,老奴也觉得不大对。” 不怪韩嬷嬷也生了疑心,其时王室贵人士人豪富庶人奴婢穿衣打扮佩饰用具,用什么怎么用都有规矩。 倘若身份不够而穿用高格调的器物,轻者流放,重者抄家灭族。 像萧仪这种穿紫衫用玉器,且又身份不明,确实引人怀疑。 “夫人起行了。” 马车一晃,乌四低声道。 既然开始走了,且与萧仪又同行,谢姜摆手:“不管这个了,乌铁山去查了,再说这边儿日日相处,他总会露些马脚出来。” “夫人说的是。” 想了想,韩嬷嬷抱了床绒被:“老奴看天阴了,夫人盖严些歇一会儿罢。” 只她刚扯了被子给谢姜搭上,马车前厢忽地一高,紧接着又一颠一震,乌四道:“坐好了现下上了大路。” 上了大路,那便是要下山。 ps:两人都蛮会“装”,啧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夜迷离齐聚黄花镇 谢姜曲指磕磕桌沿儿从得了人皮画儿开始,便有匪徒左一伙右一窝摸上来打劫,看来这些人对人皮画儿是势在必得。 既然势在必得,没有得手之前,这些人必定还会再来。 谢姜眯了眯眼 瞄见她黑而大的眸子里露出几分狡黠,且这分狡黠转瞬之间又被她垂了眼睑掩住,韩嬷嬷不由打了个冷颤,低声问:“夫人现下咱们仍往南行么?” 谢姜颊边梨涡一闪,浅笑道:“人皮画儿在手,便能引的所有人飞蛾扑火,咱们仍旧游山观景随意逛。” 引的所有人飞蛾扑火可是蛾子多了,火势也会扑灭的哎! 韩嬷嬷嘴巴张了几张,想起谢姜往昔种种,终是叹了口气,无奈道:“夫人想玩便玩罢,真到招架不住了,咱找九公子回来。” 找他回来,他一走几个月,怕是早将颖河抛去了脑后。 谢姜心里想了心事,便手指指尖儿百无聊赖般去挑弄帘子。 帘外空空荡荡,那辆说并排又不并排,总是越过半拉车身的黑漆马车,不知去了何处 天色有些昏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而后风势一阵大过一阵。 狂风中马车一阵疾驰,仿佛正是下坡。 树木疾闪后退之中,帘子外人影一晃,新月低声喊:“夫人。” 喊过这句,新月稍稍一顿,又俯身贴了窗户道:“夫人十二回来了。” 前天出了寺庙,谢姜便将乌家几个兄弟化明为暗,以此来诱使制画人露面下手。而在第一次遇袭时,虽然萧仪杀了一部分,总还剩了四个漏网,乌七与乌十二便追踪而去。 现下乌十二回来 其时天色昏暗,仿似个要下雨的势头,萧仪自从饭后便没有露面儿,留白前头引路,后头十来个萧家护侍又远远随在车尾。 谢姜示意韩嬷嬷推开些车门:“让他进来回话。” 她这边话音落下,新月身子往旁边一侧,乌十二悄没声儿上了马车。 谢姜指指榻座儿,细声道:“坐下说。” 乌十二略揖了礼,便在车门处坐下,低声道:“仆坐这里便好。” 说罢这句,乌十二身子向前一倾,小声道:“这两天那四个劫匪并不去远,只在附近兜圈子。直到今儿个早上,仆与七哥才见他四人进了黄花镇。” 不远去,那是得不到东西,怕回去交不了差。 兜圈子不外乎是想瞅空子伺机下手 谢姜眉梢略略一扬,转眸问:“黄花镇是不是此去往南,离这里有百十里?” “是。” 乌十二道:“那四个匪贼到了镇上,便寻了家客栈住下,半个时辰之后,便又有四五个穿了兜帽披风的人在街头转了几圈,也进了这家客栈。” 照这么说,先前出了寺庙便打劫的贼人,与昨晚上这拨是一伙儿的,现下两拨人齐齐聚到了黄花镇 谢姜心里忖度了一番,便吩咐道:“先别惊动这些人。再有今晚上我会在黄花镇停宿,到时候他们住哪家客栈,我也住哪家。” 跟了谢姜两三年,乌七多少摸着点她的脾气,凡事不出口则已,既已出口,一是再也不会更改,第二便是己拿定主意,心里有了打算。 因此乌七也不劝什么客栈里危险这种废话,抬手揖了礼,低声道:“仆去准备。”说罢,推开车门,瞅瞅马车正碾过一篷茅草,这汉子便身形一闪,顺势窜进草丛。 新月策马过来,仍旧贴了车窗户。 马车悠悠晃晃,待出了林子,沿着往南的大路不急不缓驶去。 到了近午,留白过来传了话,说是天怕是要下雨,中途不歇了,直赶去下个镇子。 谢姜心里有数,便撂了话随他。 一行人便沿了往南去的大路直赶。 到了下午晌,果然下了雨。雨势先是淅淅沥沥,而后越下越大。 众人便又停下来解了雨布,盖的盖,披的披,一切收拾停当,进镇子的时候,已是天色渐黑。 新月贴了车窗户道:“夫人方才十二指了路左。” 路左?谢姜略侧了身子,抬手掀了左侧锦帘儿。 帘子一开,扑面荡进来一股子雨丝儿, 谢姜眯了眯眼,凝神去看路边儿一溜店铺,卖布匹的卖杂货的马车悠悠晃晃往前走,她便依次看下去。 待眼角儿瞄见一个“仙居似海”的客栈招牌,又见乌七站在门前稍一露头儿,便又疾快转身进去,谢姜便吩咐道:“停车。” 乌四忙勒住缰绳。 她一停下,后头十几个护侍自然跟着停下。 留白策了马拐回来,待到了马车跟前,先拱手揖礼,礼罢,这才问:“夫人有甚吩咐么?” 谢姜道:“吩咐不敢当,只是坐车坐累了。”说罢指尖儿一指“仙居似海”,又道“这家客栈店名好听,不如就歇这处。” 因萧仪先前吩咐过,不管谢姜想做什么,或是怎么做,一切由她。留白便爽快道:“依夫人的意思。”说了这个,回身招呼一众护侍:“都下马,晚上歇在仙居似海。” 一众人便下马的下马,拉了东西去后院的去后院。 这边儿留白自去找掌柜订客房。 北斗下了车,先扶了韩嬷嬷下来,便又回身扶下来谢姜。 这边新月忙上前撑了伞。 待乌四牵了马去后院,北斗背上青布包袱,扶了谢姜进客栈。刚迈过门槛,小丫头瞅瞅四下里没有人注意,便小小声问:“夫人晚上还会有人来打劫么?” 谢姜心道这帮子人为了人皮画,现下已使了一唬二劫三偷袭的招式,如今聚在一起,再往下怕是要换个新花样玩玩儿。 只是至于换啥花样,这会儿还不好说 谢姜眸子一转,低声道:“劫怕是不会,你只记住茶水吃食睡前揣盆冷水,冷水里再浸条帕子。” 喝茶吃饭这种,最容易被人承空子下药,这点北斗自是清楚,但是睡前揣盆水,水里再放帕子这种 小丫头想来想去弄不明白,便忍不住眨了大眼看谢姜。 这时候客栈里人来人往,加上进门处是个饭铺,投宿的吃饭的吵吵闹闹,谢姜眸子向后堂一转,示意北斗进去了再说。 北斗吐吐舌头,四人便依次往里走。 往里走了约十来步,是个一丈多宽的柜台。 ps:阿姜是眀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是萧郎君这厮关键时刻跑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入客栈静等下套 留白这会儿安排妥了客房,回头看见谢姜,忙躬身揖礼道:“夫人住天字二号。”说罢这个,扭脸看了掌柜:“劳烦掌柜派人引我家夫人过去。” 二十来个精壮汉子,护了一个貌美如仙的小妇人,且这小妇人又左边嬷嬷右边丫头,身后又跟了五大三粗的贴身粗使 见是这番阵势,掌柜的不敢怠慢,点头哈腰出来柜台,先是躬身揖礼,而后侧身向里一引,满眼堆笑道:“天字第二号在中间,夫人且随小的来。” 他前头走,谢姜两眼在这人背后一瞟,便慢慢跟着。 出来大堂,再往里是条东西走向的迥廊。 掌柜的右转,沿着迥廊一径往东,走过六七间房门,便又往北拐。 他怎么走,谢姜主仆便也怎么走。 再往前过了七八间房门,掌柜这才停下,哈腰开了门,也不往里进,只站在门口道:“这间就是了,夫人看有什么不如意,小的立时便让仆妇过来换。” 这人说完了,眼巴巴站在门口不动。 谢姜拿眼往屋子里看了一圈儿门口一个雕花木架,上头搁了铜脸盆儿,再往里,左右各摆了四张坐榻,右边坐榻后是镂空雕花墙,墙上垂了挂珠帘子。 谢姜点头:“嗯,还算干净。” 得了她首肯,掌柜脸色一松,忙退后道:“夫人且进去歇着,小的叫人送茶送水。” 谢姜进屋。 韩嬷嬷不动声色扯了北斗跟进去。 最后头新月关了房门。 房门一关,新月便弯腰贴了门板,凝神听了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来,道:“夫人,这个掌柜怕是有问题。” 谢姜在右手边榻座上坐了,懒洋洋道:“说说看,他哪里不对。” 新月往里走了几步,待离榻座儿近了,这才小声道:“他身上穿的衣裳有些紧,再有生意人常年在平地上走,大多穿福头履,他穿了长靴。” 刚才掌柜出来,谢姜就瞅着不大对,这人一脸生意人的精明世故不假,只身上穿的那件儿绸布袍子,仿佛是胖子穿了瘦子的衣裳,直勒的掖下腰间仿似要绷开。 看来,这帮子劫匪“偷梁换柱”,想玩“黑店”这一手儿。 谢姜眉梢一挑,扶了案桌儿站起来,道:“你们该歇着歇着,到了晚上,想必会有热闹。” 吩咐过这句,她便掀了珠帘子进内室。 内室里一左一右两张卧榻。 北斗跟进来,先弯腰看了榻下,又掀被子里外检查过一遍,这才回身道:“奴婢看过了,夫人放心躺了歇息罢。” 谢姜走过去,不脱外裳,不脱鞋子,只斜签了身子往被褥上一倚,打了个小呵欠,阖眼道:“我先眯会儿。” 主子一副现下养精蓄锐,单等着晚上瞧热闹的架势,新月韩嬷嬷并北斗三个又岂会看不出来。 北斗扯了被子与谢姜盖上,便轻手轻脚出了内室。 窗外雨声“刷啦啦”作响,听着风声雨声,不一会儿谢姜便睡了过去。 夜色渐渐沉下来。 廊檐下渐次挂起了灯笼。 因谢姜睡觉,韩嬷嬷便索性两间屋里都不点灯。 北斗借了门缝里透进来的光线,凑到榻座上坐了,小小声问:“嬷嬷,咱就摸黑坐着么?” 韩嬷嬷嫌弃似白了她一眼,低声道:“没有看见夫人是等对方发动么?跟了夫人几年,怎么这点子眼色都不会看。” 北斗嘟了嘴,颇感委屈道:“夫人又不明说嬷嬷晓得我笨。” 韩嬷嬷干脆阖了眼不理她:“学学新月,看她多耐的住性子。” 只她话音不落,房门“锉锉”响了两响。 有个妇人沙哑了嗓子道:“客官,有位大爷吩咐小妇人来送饭。” 别管是哪位大爷,总之有人送吃的来了。 北斗眉尖儿一跳,想起来进店的时候,谢姜特意叮嘱过要注意茶水饭食便急慌慌跑过去开门。 她开了门却不让人进屋,只左手扶着门框,右手半掩了房门,垂睑皱眉,眼角一斜托盘,道:“是留白让你送的么?” 木托盘里四碟小菜,又另一瓷盆子菜粥,外带一盘子白饼。 吃的喝的加起来总有好几斤重。 妇人揣着托盘,从苞厨转悠到天字第二号客房,早就手腕子发酸,这会儿便有些不耐烦,硬邦邦道:“你们那个护卫方才去大堂吃酒,便是他点的饭菜。” 妇人喊门的时候,韩嬷嬷点了灯。 这会儿她边使了眼色让北斗接下饭菜,边闲闲走过去,由袖子里掏了两个铜子儿,捏了在妇人脸前一晃,仿似顺嘴问:“留白几个去大堂喝酒了么?”问了这句,不等对方开口,又道:“方才你们掌柜娘子过来说。” 她两眼盯着妇人,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儿,又拖了长腔 韩嬷嬷一脸煞有介事,妇人怎么想到她会说谎。 “掌柜娘子她。”妇人惊了风似一哆嗦,忙挤出几分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道:“掌柜娘子脑筋不大清楚,想是摸错了门。夫人慢用。” 说罢,铜子也不要了,转身沿了迥廊便一溜小跑。 等妇人急慌慌拐过去弯儿,韩嬷嬷这才关了房门,抬眼一扫桌子上的盆盆碟碟,叹气道:“去叫夫人罢,这家客栈果真易了主了。” 其实从妇人敲门,谢姜就醒了,只她懒得动,便仍躺着听两人说话。 这会儿不出去不行了 谢姜下了地,先伸个懒腰,而后遛达遛达走过去掀帘子:“都送了什么好吃食?” 瞅见她出来,韩嬷嬷指了桌子上道:“方才想必夫人也听了,送了这些。” 谢姜垂睑一看,忍不住笑:“总摆着也不是个事儿,北斗拿脸盆儿过来。” 正说着吃食忽然又转到盆子上 北斗一脸懵圈状拿了盆子过来。 谢姜弯腰拿了筷子,这个碟子里挟几筷子,那个碟子里挟几筷子,末了又拿了几张白饼扔进脸盆道:“再将粥倒进去。” 几个人都是宅门里混过滚过,谢姜这种做派,不消她细说,几个人刹时明白了意思。 北斗揣了粥盆子一斜,满盆子粥“呼啦”便倒进了脸盆。 明白了意思,以下一切好办。 北斗问都不问,揣了脸盆儿跑进内室,左右一瞅,屋子里除了床榻便只有张小木桌,小丫头干脆蹲下身子,将脸盆儿往榻底下一塞,这才拍拍手出来。 ps:如果有亲猜得到萧仪去了哪,我打赏一百大子儿咣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套中套谁人设套 一切妥当,谢姜便坐下来,指了指桌子道:“如果饭食里加了料,等会儿会有人来。若是这次没有底下就该着送茶了。” 时下人习惯饭后喝些消食茶,掌柜的要是打了什么歪心思,就算谢姜不吩咐丫头去要,他很可能会往这里送茶水。 听她这么一说,韩嬷嬷眯了老眼问:“依夫人的意思。” 谢姜懒洋洋道:“静观其变。” 三个人得了她撂话,新月便一脸谄媚状凑上来,蹲下身子给谢姜捏腿:“奴婢先给夫人捏捏腿松散松散。” 北斗斜了新月一眼,哧了鼻子跑去内室,片刻捧出来了个小匣子,道:“夫人,幸亏奴婢在帐篷里顺了一匣子酥饼夫人吃罢。” 小丫头将酥饼匣子放了桌上。 瞅见匣子里的酥饼皮面焦黄,且玲珑精致,只有拇指般大小,谢姜便捏了一块,刚放到嘴边房门“锉锉锉”响了几声。 紧接着有人粗嘎着嗓子道:“仆来送些茶水。” 果然送茶的来了 谢姜嘴角一翘,放下酥饼,掏了帕子擦擦手。 北斗早等的心急火燎,这会儿不等主子吩咐,三两步窜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了个灰衣汉子,一手拎了茶壶,另只手上托了个托盘。 托盘里瓷杯东倒西歪,仿似走路的时候拿捏不准分寸,以至于颠的翻了。 就算知道这汉子有古怪,北斗两眼一瞟,仍是忍不住撇嘴,鄙夷道:“揣杯子都不会么?真是!” 灰衣汉子极快扫了几眼屋内,而后低眉搭拉眼,一脸老实状道:“那个风太大。” 这说的什么话! 再大的风,能刮翻瓷杯子? 北斗翻了个白眼儿,想刺他两句,转瞬又想起来自家主子的打算,便又忍住。只气哼哼抢过茶壶往托盘上“咣当”一放,抬手接了托盘,道:“笨蛋!” 平日里呼风唤雨,见谁不顺眼便能逮过来剥皮抽筋这汉子怎么也想不到会在个小丫头面前吃瘪。 灰衣汉子眼里凶光一闪,眼看便是个发火的趋势,只不知怎的,忽然眉梢一抖,转眼又泄了脾气,只躬了身子后退道:“是是小的手脚笨。” 北斗朝他斜了个白眼儿,“咣当!”关了房门。 门扇儿一关,小丫头转过身来一溜小跑,像揣了宝贝似揣着托盘子放桌上:“快快快看看里头加料没有。” 对于药粉这种物什,新月绝对算是行家。 新月便站起身子,拎了茶壶一斜,同时另只手伸了食指在壶嘴处沾了一滳子,而后放了嘴里吮吮 只新月咂摸了半晌味道,一脸茫然困惑去看谢姜:“主子里头什么药都没有。”说了这句,想了想,紧跟着又解释:“就是普普通通的蜜糖水。” 这下子四个人都有些傻眼儿 要说荒山野地里这些人动粗硬来,谢姜相信,但是黄花镇子南通沛郡,北至颖河新都,乃是交通要紧处,既是要紧,镇子里自然有守军兵士。 要说这些人敢明目张胆在镇上动手,她一万个不相信。 既然扮做客栈掌柜,想必准备在客栈里暗来,只是饭食上不动手脚,茶水里又不动手脚那想玩什么花样? 谢姜万分不喜欢这种猜不准拿不透,掌控不住全局的感觉。 既然不喜欢谢姜眸子一眯,细声细气吩咐:“新月,倒半壶出去。” “是。”新月拎了茶壶,走到后墙窗下,待推开窗扇儿,瞅了外头是条巷子,此时大雨“哗哗啦啦”下的瓢泼一样,巷子里没有半个人影。 新月便斜了壶嘴儿往外倒。 倒得只剩下小半壶,这才关上窗扇儿。 见她拿了茶壶回来,谢姜指指瓷杯子:“每杯子里倒两滴,做个样子,然后咱们装做晕过去了。” 喝蜜糖水能喝晕过去? 这回不光北斗挠头,韩嬷嬷也是老眼眨巴眨巴,一脑门子糊涂。 还不明白? 谢姜招招小手,等三人凑过来,便捏了腔调儿,小声道:“既然费老鼻子劲儿占了客栈,这些人便是打了势在必得的主意。” 说了这句话,稍稍一顿,又道:“暗地里下手,不外乎迷药毒药毒烟迷烟这几种。这屋子前后有窗,两边墙壁又是木板,所以我断定他们不会用烟熏。” 不会用烟熏,便只能用药。 要是用药,饭菜中晚茶里最容易下手,错过今晚,到了明天,几人一走这些人还是白忙。 前半拉意思韩嬷嬷整明白了,只皱眉想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老奴想不明白,既然夫人断定茶水里有古怪,但事实上壶里又真切切是蜜糖水,这是怎么回事?” 谢姜两手一摊,叹气道:“我也想知道。” 说了这句话,谢姜眸子由韩嬷嬷老脸上一扫,转瞬又落到北斗脸上,挑了眉梢道:“正因为想知道螳螂捕蝉,谁人跟在后头做黄雀,所以才要装晕。” 兜了一圈子,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韩嬷嬷同两个小丫头对了个恍然大悟的眼神儿。 既然明白了主子的打算,假装布局这种事儿,三个人自是架轻就熟。 “夫人,夫人先上榻” 新月扶了谢姜上榻。 这边儿韩嬷嬷打翻了油灯,而后北斗一溜儿“咣哩咣当”,踢翻了榻座儿,掀翻了木桌子。 眼看她窜过去又抓住雕花盆架子,韩嬷嬷忙压了嗓音训斥:“行了晕就晕了,又不是吃了疯药打一场,快进去。” 北斗这才意犹未尽放下盆架,跟了韩嬷嬷进内室。 屋外风狂雨骤,雨滴子打了窗棂子“劈啪”作响。 半刻过去半个时辰过去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 几排客房渐次熄了灯。 天字第二房里幽幽暗暗,没有人声没有咳嗽没有人打呼噜 仿佛里头的人都睡的沉了,或是死了。 原本照着每间客房的廊檐下都挂了灯笼,这会儿不知道是雨打灭了还是怎么,几十盏灯笼灭了个净光。 迥廊上一片昏暗。 趁着夜色昏黑,四条黑影子轻手轻脚拐过去弯儿,又往前走了七八步,便在天字第二号房前站住。 ps:求收藏收藏还有一天的机会,哪个亲猜的到萧仪在哪,伦家打赏500币有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套中套谁人入套 走在前头那个灰衣汉子,贼眉鼠眼瞅了一圈儿,眼见廊下一片昏暗,连个猫影子都没有,便摆了手招呼后头:“人都迷晕了,进去罢。” 另个黑衣汉子便挤上去,由靴子里掏了短刀。 只他刀尖插到门锁处一压,立时察觉到刀尖着力处空空荡荡,仿似里头压根儿没有闩门。 这人便一脸遗憾,忍不住压了嗓子嘀咕:“这几个妇人也是粗心,怎么连门都不闩?” 前头那个听了,也是忍不住生气,抬脚蹬在拿了短刀这人屁股上,道:“老大的迷药何其厉害,喝了它抽筋剥皮都不会醒,还顾得上闩门?快些,办了事儿好回去睡觉!” 拿短刀这个正弯了腰,使刀尖顶开一点门缝,眯了眼往屋子里看,冷不妨屁股上挨了一脚,且对方使的劲儿又大 拿短刀这个不由“哎呀!”,随之站立不住,向前一扑,“咣当”栽进屋子里。 外面又是哎呀又是咣当,屋子里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几个汉子便各个心里有数里头这四个妇人真是喝了迷药。 且众汉子又万分清楚迷药的厉害。 后头两个人便绕过拿短刀那个,放心大胆地进了屋。 拿短刀那个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裳,使空着那只手掏了火折子一晃,屋里刹时亮了。 跳烁的光线下 先前踢人的灰衣汉子四下里一看茶壶倒在地上,圆圈儿扔了四只抔子,两只倒扣于地,另两只里面似乎还剩几滴子茶水。 而屋子里桌翻榻倒,似乎有人站立不稳,以致于昏矒中碰翻了家俱 灰衣汉子看了几眼,便嘴角向下一撇,嘿嘿狞笑道:“张大张二去里屋,等找到了老大要的东西,再将那个大眼小丫头拖出来。” 后头进来那两人便闷声不响,掀帘子进了内室。 拿短刀这个听着不对,目光闪烁半晌,忍不住皱了眉问:“拿东西就拿东西,拖小丫头出来做甚?” 灰衣汉子眼里凶光一闪,咬牙道:“她骂我是笨蛋!” 脱口说出这句话,灰衣汉子仿似觉得丢了面子,紧跟着又恶狠狠道:“某素来不喜妇人,只这个某倒想尝尝滋味如何。” 拿短刀这个张了张嘴,想劝两句,怕灰衣汉子凶悍性子上来,又要踢人。 这人便绷住嘴巴,老老实实举了火折子照亮。 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刚才与人说着话,灰衣汉子倒不觉得,这会儿屋子里一静,他立时察觉到势头不大对。 自从张大张二两个人进去,内室里除了最初有人唔了一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丁点儿动静。 雨声淅淅沥沥 房门虚掩着,风从廊下刮进来。 刮得珠帘子悠悠荡荡,珠子撞了珠子,发出细碎的“喀嗒”声。 内室里一片静谧。 灰衣汉子盯着珠帘子,低声喊:“张大。” 内室里没有人应声。 灰衣汉子一时汗毛直竖,壮了胆子又喊:“张二。” 内室里依然静悄悄 灰衣汉子眼珠子转了几转,抬手指了拿短刀那个道:“你进去看看。” 拿短刀这人朝他翻了个白眼,嘟哝道:“里头不过四个被迷翻的妇人,狼耳哥又不是不知道,张氏兄弟垂涎那个小娘子美色已久,这会儿怕是逮住机会快活” 这人边嘟嘟哝哝,边掀了珠帘子走进内室。 他刚进去,还没有来得及看见里头什么情形,陡然间眼前一暗,仿似火折子熄了。 只是紧接着下一瞬间,嘴巴鼻子脖子,立时便被人连扼带捂,刹时动弹不得。 再下一瞬他两眼一翻。 新月小心拿下这人手里的短刀,而后向谢姜打了个手势。 谢姜朝外指指,用口型说道:“去别让外头那个跑了。”说了这个,看新月仿似理解了意思,她又扭脸看北斗,依然用口型下令:“拖了这个绑起来。” 三人指挥也罢,动手打人绑人也好 依然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一墙之隔的天字第一号房。 天字第一号房里也是没有点灯。 留白贴着墙壁,凝神屏气听了半天,除了刚才有人进屋时一声“哎呀”,又一声“咣当”,再有两个男子说话,始终没有听见有女音。 他便回身看了自家主子,一脸困惑道:“主上那边儿始终没有妇人开口。” 萧仪曲指在桌子上叩了叩,数声之后,皱眉问:“泼墨不是将茶换了么?” “换了。” 留白答了这句,想了想,便又低声解释“狼耳下过了迷药,曾往柜子里去找瓷杯。泼墨便趁机将茶壶调了包,过后又盯着他将茶送去隔壁,直等小丫头关了门才离开。” 亲眼见匪徒下药,又亲手将药茶换成蜜水再一直盯着送到地方那现下隔壁无声无息,仿佛谢姜主仆都着了道儿。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萧仪思忖良久,仍旧云里雾里想不明白,不由眉头一皱,抬了手去揉额角。 眼见主子脸色不大好看,留白道:“不如卑职潜去隔壁,到时一看便知。” “不能去。” 萧仪放下手,苦笑道:“九夫人心思高深莫测,万一她有什么盘算,而你进去恰坏了她的事儿,介时是救人还是害人,反倒说不清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留白抬手揪揪鼻子,哝哝道:“咱们只能等着么?” 萧仪吁了口闷气,道:“只能等等看” 既然等着,留白便又弯下腰来,将耳朵贴到墙上。 隔壁房里仍然一片静寂。 廊檐外雨势随着风势,哗哗沙沙,一时急一时缓 又过了片刻,迥廊拐角处人影子一恍,掌柜伙同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迈步转过来。 走了两步,壮汉指了前头,压下嗓子道:“烹哥他四个从进去到现在,一个都没有出来。” 掌柜听了便骂:“混帐东西,就算那小娘子貌美,要紧关头,怎么还只顾着胡闹。”说了这话,扭脸一瞪魁梧大汉:“你去拿了东西咱走。” 魁梧汉子抬手摸了下巴,为难道:“咱不管他们了么?” 掌柜嘿嘿狞笑出声,末了声音嘠然一止,咬牙道:“张氏兄弟连同姓李的,向来对我只口服心不服。反正我说了也不听,咱只拿了东西走人便是。” 魁梧汉子垂了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掌柜便抬脚踢他,催促道:“快去!” 两人只以为前头四个汉子不出来,是在屋里昏天胡地找乐子,因此上谁也没有注意屋子里有些异常。 ps:其实第17章,留白安排房间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泄露了哒天字二号〇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套中套套中一窝 魁梧汉子摸摸刀柄,又拿下来,进去探身向里一看,见里头一团漆黑。 他便又走了几步,抬手去掀珠帘子。 只他刚掀开,珠帘子“哗啦”一声,新月急窜出来,一手搭上去捂嘴,另只手化掌为刀,在这人耳廊下狠狠一劈。 汉子来不及叫喊出声,便晃了几晃,闷声便倒。 新月抬手接住,转身便拖去内室。 这边北斗跑过来,拿了早撕好的布帕子堵了嘴,新月又拿了绳子将这人四马吊蹄,手脚都捆了个结实 两人将一切作妥贴,北斗回头看了榻上,做了口型问:“夫人还干嘛?” 谢姜指指窗外,仍旧做口型道:“别急外面还有一个领头儿。” 既然还有一个 北斗扭脸朝新月递了个眼色,两人一个拎着这人衣襟,一个抓住这人脚脖子,便如法泡制,往床榻底下拖 只她俩方拖了人到榻边儿,掌柜的在外头等了好大一会儿,见魁梧汉子也是一去不返,便等不及,也抬脚迈进屋来。 甫一进来,掌柜看见珠帘子悠来荡去,且帘子后头有人弯腰躬背,仿似正抱了个人往床榻上放。 掌柜便皱了眉问:“赖狗儿东西到手了?” 新月身形五大三粗,与魁梧汉子相类,掌柜嘴里问着,便掀了帘子去拍她:“赖狗儿怎么不说话?” 只他爪子刚搭上去,不妨新月左肘向后一杵,同时蓦地回身短刀刀尖儿在他喉前一抵,小声道:“别出声。” 前胸挨了一肘子,掌柜的差点背过气去,没有反应过来,喉咙底下又抵了把寒浸浸的短刀。 掌柜连连挤弄眼皮子,故做镇定,沉声道:“莫乱来,店里尽是我的人。若是我伤了,你们一样跑不掉。” 听出来他色厉内荏,谢姜扭了小脸向韩嬷嬷使个眼色。 韩嬷嬷闷声不响,从怀里掏出一根蜡烛,一枚火折子,轻轻一摇,点了蜡烛,在榻边桌子上竖好了。 谢姜便在榻上坐了,弹弹袖口问:“店里尽是你的人?那你是什么人?” 蜡烛一亮 情形急转直下,掌柜的万万没想到,谢姜老妇人两个小丫头还好好的。且自己转眼间成了这些人的砎下囚 掌柜一时目瞪口呆,呆了半晌,忍不住望了几人问:“你们没有喝茶?” 谢姜撇开这个,又问:“刚才听见你问东西到手了没有你们来找什么东西?” 掌柜听她这么问,便低了头,也不说话。 这伙人做事穷凶极恶,不是抢便是偷,看起来全然没有半点儿道理顾忌可言,谢姜原也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招供。 谢姜抬眸看了眼北斗,道:“出去看看。” 北斗早急的发慌,这会儿得了话,忙不迭掀开帘子窜出去。 谢姜便倚了绒枕,眼睑半眯半睁,只拿了眼看掌柜。 她上下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掌柜的一时毛骨悚然。 这会儿风势大了,前头只是有风顺了窗棂子吹进来,而内室后头的卧窗,却是被雨滴子打的“噼啪”作响。 谢姜眯了眼不开口,韩嬷嬷便站在榻沿儿,两手往袖子里一拢,随着自家主子,不错眼珠的盯看掌柜。 内室里只有雨滴子打了窗棂“噼噼啪啪”,一阵紧似一阵。 过了半刻,外间房门“吱呀”一响,随后又响起来细微闩门声。 北斗闩好门,便一溜小跑进了内室。只她进来不忙着回话,先朝掌柜翻了个鄙视的小白眼,再转过来对上谢姜时,便一脸喜滋滋地,道:“夫人,店里还有七个贼人,现乌七乌十二已尽数擒获。” 尽数擒了最好,这样就不会有漏网者逃走报信儿。 谢姜转眸看了掌柜,缓缓道:“这回听清了?” 手下一伙子人全军覆没,掌柜脸上露出几丝儿惶恐。只是看见她几个,除了老妇人便是小妇人,脸上的惶恐一变,转眼间嘴角下撇,又成了阴阴冷笑。 掌柜撇着嘴巴,只拿眼看了几人,阴阴冷笑。 谢姜漫不经心,向北斗微微一抬下巴。 小丫头早磨拳搓掌等着这一刻,二话不说便掏衣襟,眨眼间呼呼啦啦掏出来一堆。 北斗使衣裳兜了大堆药丸,右手在里头扒拉扒拉,捡出来颗豆粒大的黑药丸子,喜滋滋道:“这个是我用断肠草沬混了脚皮泥指甲垢耳屎鼻涕捏地你先吃它罢。” 初时她掏药,掌柜还一脸瞧不上眼的鄙夷不在乎 只她往底下说一样,掌柜的脸色便黑下来一分,等她捏了药丸子凑过去,这人已是出了满头汗。 北斗哪管他出不出汗,只顾捏了药丸子,急不可待催促新月:“捏开捏开!叫他尝尝味道好不好” 新月拇食两指捏了掌柜下颌,待北斗将药丸子撂他嘴里,便托了他下颌向下一掰,瞬间又向上一推 “喀叭”一声,掌柜身不由已,将药丸子吞了下去。 这会儿谢姜也不问掌柜什么话,只扭脸问北斗:“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拿出来试试。” 都试试? 哎哟! “还是夫人好夫人待奴婢真是哎!太好了!” 北斗刹时眉开眼笑,忙不迭伸了右手往左手里去捡 小丫头捡了片刻,又捡了颗米粒大的红药丸子,显摆似的捏了,朝屋子里几人晃了晃,道:“这颗是那回屋里进了头癞蛤蟆,奴婢本想着等它吐了涎水,到时候做几颗解热毒的药,只是这蛤蟆太懒,奴婢只好将它剥了。” 剥了不言而喻,红药丸子是长满脓疮的蛤蟆皮做的。 先不说这种东西吃下去有毒没有,单凭它皮上无以计数的脓疙瘩,只想一想便让人做呕。 掌柜一时脸色泛青,只翻了眼皮子,狠狠瞪了新月,再转回去瞪谢姜。 北斗凑上去,“啪!”在他脸上来了一巴掌,道:“敢瞪我家夫人真是找死。”说了这句,万分不舍地将药丸子塞他嘴里,又道:“给你吃真可惜了。” 新月捏了掌柜下颌,如法炮制。 只是既然主子说了都拿出来试试,北斗又怎么会忘了这番。 小丫头便又捡了一颗白药丸,这颗药丸子有点大:“这颗是茅坑。” 她说了半截儿 掌柜慌忙扯了嗓子道:“我叫陈烹。” 谢姜坐起身子,闲闲问:“还有呢?你来找什么东西?你主子是谁?” 陈烹脸色一变,又抿了嘴。 ps:先祝各位亲新年快乐,阖家安泰,再有今天伦家要回老家陪老人过年,那里木有网,但是伦家想了法子,用手机流量上传更新。所以各位亲们放心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逼口供北斗下手 谢姜眸子向北斗一转 看眼色听话音儿,新月自是个中好手,不等北斗喊,她便又捏开陈烹下颌。 方才胁间挨了一肘子,陈烹全身散了架似的一动不能动,且喉咙下又抵了把寒浸浸的刀尖儿 陈烹眼睁睁看着 北斗将“茅坑”那颗白药丸子塞进自家嘴里。 塞进去这个,北斗斜了眼新月道:“别松手我还有好吃的。”说着话,小丫头便低了头去捡,这回不是捡了一颗,而是抓出来七八颗。 北斗拿了七八颗药丸子,一股脑儿往陈烹嘴里塞,且边塞边讲解:“其实这几颗应该有毒药也有解药。不过,毒药是泻药痒药还有让人浑身起红疹的,至于解药,大概是治头晕脚软受凉我忘了,你先吃吃看!” 陈烹脸色由红转青,瞬间又成了苍白,只是他嘴巴被新月捏住,想合也合不上,他便使了舌头拼命往外顶,药丸子转瞬掉下来几颗。 辛辛苦苦倒腾出来的药丸子被这人“糟蹋” 北斗刹时竖了眉毛,极快由左手里又抓了颗药丸子,就着陈烹脖领子一拍,未了捏了他领口抖抖,似是将药丸子拍碎了又抖去他身上,气哼哼道:“既然那些个药效慢,不如来点快的。s” 她话音儿不落,陈烹神色一变,陡然张嘴一声大笑 再然后这人左扭右扭,仿似身上爬满了毛虫,只这种虫不咬人不蛰人,爬上去只叫人浑身发痒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 陈烹似痛苦似难耐,一张脸铁青扭曲,偏又控制不住咧嘴大笑,且挣扎扭动了身子,往雕花夹墙上连蹭带撞,好似刮下来身上一层皮子才甘心 见他这番形状新月松了刀尖儿。 谢姜不言不语,只淡淡看。 过了一会儿,仿似方才吃下去那些个药丸子开始“作祸”,陈烹脸上又是痛苦难当,又是不受控制的啮牙咧嘴 谢姜便问:“本夫人知道你找的是人皮画,本夫人只想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制人皮画儿做何用?” 陈烹肚子里一时剧疼无比,一时如同火烧,偏偏身上又仿佛有千万只蚂蚁,由他骨子里钻进钻出 这一刻,他真恨不得死了好 陈烹喘息道:“嘿嘿嘿!某此时生不如死,罢了,某嘿嘿某确实是是来找找画儿哈哈哈哈。” 既然开始吐口 谢姜瞟了眼新月。 新月手上短刀一闪,挑了他耳垂一豁,几滴子血珠溅下来,陈烹身上痒痛登时减了两分。 新月冷冷道:“放血之法,只能止得半刻。” 那就是说,半刻之后他还要受苦。 更何况吃了抺了那么些药,解药一时半会儿绝计找不齐全,只单靠放血止痛止痒,身上又有多少血可放? “罢了,我都说了罢。” 陈烹脸上变幻半晌,涩声道:“那天制了画后,某便过颖河去对岸嫖伎,哪曾想回来,见画儿丢了。这画儿对上头至关重要,某只好找了一帮子交好想法子找回来。” 制了画后 谢姜眸光一闪,细声问:“画儿是你制的?”问过这句话,眼见陈烹脸色一变,她便知道人皮画真是这人所制。 只是这人相貌痴肥猥琐,老于世故是有几分,要说他有能力胆量屠杀村民,看起来却又不像 谢姜便不等他反应,改口又问:“你说这画儿对上头至关重要,是怎么个重要法?” 陈烹神色一滞,脸上随之露出来几分惊慌。41700 方才这人扛不住承认自己是制画人,随后仿似说漏了嘴,说出来此画对上头至关重要。往底下再问,这人又面现惊慌,仿佛对上头分外惧怕 谢姜眸光一闪,再改了口问:“永祥里村民都去了哪儿?”问了这句,眸光一冷,缓缓又问:“是谁下令屠的村子?” 她一步一步,一连换了几问。 且每一问若是陈烹不答,她便随口问下一句仿佛她只是问问,至于有没有答案,而答案又是什么,她倒不太放在心上。 陈烹便松了心神,道:“据说除了三十来个青壮皮子好的,当时杀了用,其余那些另有人带走了。” 这是答第一问。 随后陈烹又道:“我去的时候,画笔颜料都已备妥,至于是谁下令屠杀我真不知道。” 据谢姜所知,永祥里路边加上山间,共五十多户人家,人口约有一百四十多口。如今三十来个己是死了,剩下那百十口人,若是亲眼看见匪徒的长相,怕亦是凶多吉少。 只再凶多吉少,杀了也好,带去另外一处也好,百十口人走过,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谢姜心里盘算等会儿传乌七过来,嘴里却问:“什么人带走了村民?” 反正这些事又不是自己做的,陈烹便道:“那人姓郭,平常匆匆来去,与我们这些人并不打甚交道。再说我整日在楼上制画儿” 这人看着像是服了软,事实上绕来绕去,基本上有用的东西没有吐露半点儿。 窗外夜雨纷飞,打了房顶墙壁,“刷刷沙沙”仿似乱鸦扑翼,又仿佛夜魅悄然靠近。 谢姜黑幽幽的眼珠盯了陈烹,细声道:“这次我只问一句,你想好了再答。若答不好,或是答的本夫人不满意,你就自求多福罢。” 听了她这么说,新月眉间一跳,手下短刀刀尖儿挑了陈烹喉咙向上一斜 陈烹忙道:“夫人且问,陈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姜再懒得与这人废话,便直接问:“你上头是什么人?” 陈烹眨眨小眼,脸上肥肉一挤,勉强挤出来几分笑,道:“夫人我我只知道每当选妥了地址,便由张大张二并李秀送我去,再有我平日便在郊野一处别宛等着,至于别宛在哪,进出时我都被蒙了头脸至于我由谁掌管,且掌管这人又是什么身份,我我半点儿不知。” 这人一脸惊恐惧怕,且说出来的话也是合情合理。乍一听,就像他不仅是被迫,更像是万事不得作主。 到此谢姜已知道陈烹是制画人,更知道这人丢了画儿,怕向上头无法交待,这才纠集人手抢劫,抢劫不了,这才在客栈伏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见危机萧仪出面 由以上这种种迹象来看,谢姜已经大致可以推断出来 一:人皮画儿确实重要。 二:揣看这些人为了画儿又偷又抢,费了这么大劲儿,他们背后的主子必定狠毒阴虐,以至于这些凶悍如斯的汉子怕交不了差,这才连三接四想法子下手。 想了这些,谢姜眉头微挑,抬了眼问陈烹:“照这么说你是被迫的了,只是在人皮上作画这种技艺,你不可能生来就会的罢。”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陈烹突然直勾勾看了谢姜身后,惊恐失声道:“看看窗户!” 谢姜心头一跳,不动声色,顺着他的眼神儿向后瞟了,只见先前关的严严实实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道巴掌宽的缝隙。 冷风挟裹着雨丝儿,由缝隙间席卷而入。 屋子里一时榻帐飞舞,珠帘子“喀喀”相荡相撞,桌子上的蜡烛亦是明灭间跳了几跳,“噗”的灭了。 由明亮忽然转为黑暗,人的眼睛总会有刹那间什么都看不见。 谢姜也不例外。 只是她目力本来就异与常人,好似比别人适应过来的快。 黑暗里 谢姜听见门帘处陈烹惊叫道:““窗外有有有人,有人!” 随后“扑扑通通”,似乎有人撞住墙或是跌倒了。 又北斗大叫“老实点,再敢乱动” 再来身边韩嬷嬷情急之下,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子,颤了嗓子问:“夫人” 谢姜眨了眨眼,拍拍老妇人,待安抚住她,便回头去看后墙上的卧窗。 雨丝映着外头透进来的微光,便如斜斜垂落的银线而这会儿窗户“吱呀!”摇晃,已是开了半拉。 谢姜看着窗户,直觉这不是风刮的。 刚才绝对是有人推开窗户,趴在外面偷窥。 只是这人料不到陈烹在百般难熬中还会注意别处,再加上灯一灭,这人偷窥的我明敌暗之势,顿时成了敌暗我暗。 现在外面风雨交加,这个人绝不会走远,更或者就在附近 谢姜不动声色拍拍韩嬷嬷,而后顺势摸了蜡烛攥在手里,小声道:“嘘别说话。” 北斗摸索过来,小小声道:“夫人。” 谢姜扯过她亦是拍了拍,边示意她别动,边抬了眸子去看新月。 新月目力虽然比不上谢姜,但是总比寻常人强的太多,这会儿已能大略看见谢姜与韩嬷嬷三个。 新月小小声道:“夫人奴婢出去看看。”说了这句,轻手轻脚掀了珠帘子出去。 谢姜手里攥着蜡烛,另只手拉住韩嬷嬷,一动不动坐在床榻上。 她不动,韩嬷嬷与北斗两人,一个侧身站在榻沿儿,另个贴住谢姜,也是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仿佛新月出去没有关门 前门吹进来的风与后头卧窗刮进来的风,两下里一卷,内室里一时帐幔飘飞,珠帘子“喀嗒”乱响。 谢姜眯了眯眸子,忖度这么坐下去总不是办法,更何况要是真有人来,那这人来的目的,自然是陈烹几个。 坐着白白耗废时间倒不如先“丢”个空子出来 谢姜眉尖儿一扬,小声道:“走咱们去看看新月怎么还不回来。” 内室里一片昏黑,再加上陈烹似乎害怕的牙齿打战,屋子里除了窗户开合的吱嘎声,便是他上牙碰住下牙“咯咯”乱响 韩嬷嬷心惊肉跳,早就想出去了,这会儿察觉谢姜站了起来,忙扶了她往外走。 北斗便闷声不响,小心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轻手轻脚,鱼贯出来内室。 外间房门大开着,屋子里便有些亮。 盆架子榻座儿桌子都可以看得出来。 谢姜转眸看了几眼,便慢慢往门口走,道:“跟紧我。” 她与韩嬷嬷刚走到外间门口 内室里极细微极微小 风雨声里几乎察觉不到的“扑通”一声。 这种声音,仿似什么重物,小心再小心从高处落到低处 说时达那时快,谢姜蓦地转身,扬手一摇,火折子瞬间亮了,她旋即又点上了蜡烛。 这会儿北斗哪还管屋子里黑不黑,三两步扑进去,尖叫道:“谁?” 内室里“咣当!”一声巨响! 谢姜来不及喊她,小丫头己是大叫道:“哎呀!跑了跑了!跳窗户跑了。夫人奴婢看进来的像是个妇人。” 风雨一阵紧似一阵,刮的房门开开合合,一时“吱嘎吱嘎”乱响。 “别追!” 谢姜快步进了内室,看见陈烹缩在雕花木墙下,早已吓的面无人色。 谢姜便脚下一顿,垂眸看了他问:“这人是来杀你的还是来救你?” 陈烹心胆俱裂,这会儿除了发抖,哪里还会动什么心思?只牙齿“咯咯”打战,胡乱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还是不知道么?本夫人倒是知道。” 谢姜冷笑,往前走了两步,直走到裙裾下摆几乎剌住陈烹脚尖儿,这才弯下腰,俯视了他道:“如果来人这回带走你,那便是相救,如果这回没有得手,下回便是要寻机会让你永远闭嘴,明白了!” 陈烹抬头看了谢姜,眼中半带期盼半带恐惧,哆哆嗦嗦道:“求求夫人我什么也不知道。” 谢姜冷声道:“求人不如求己,你好好想想永祥里百十口人都去了哪,想好了再说。” 嘴上是这么说,谢姜心里却万分清楚刚才有人来这一趟,不管是想救人还是要杀人灭口,陈烹受了惊吓,绝对不会再说实话。 现在人在自己手里,不如缓缓再问。 谢姜干脆将蜡烛递给韩嬷嬷。 韩嬷嬷接过来,仍照先前那样竖在桌子上。 谢姜便倚了被褥坐下。 这边儿北斗想了想,回来拽出榻下那半盆子饭菜,揣了往后窗下“哗啦”一倒,再磕磕盆子,一脸不忿道:“看谁还站外头偷听。” 谢姜听了忍不住笑道:“关上窗户罢,今夜怕是不会再有人来了。” 只她话音刚落 便听见萧仪在外苦笑道:“夫人某来了。” 从早上两人同桌用过饭,这人便无影无踪,现下半夜了倒上赶着过来。 谢姜心里暗忖萧仪这时候出现是什么意思,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郎君这时候过来,是有事?” 刚才萧仪是在窗外接的话,这会儿他迈步走到内室门口,便脚下一顿,只站在帘子外道:“某早起有些不妥便比夫人先走一步。” 先走一步,那就是先来了黄花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送贼匪似试似探 谢姜扫了眼蜷在门内的陈烹,再想到床榻底下还塞着三个汉子。 既然这人这时候过来,到底有什么用意,不如用手里这些“牌”试试。 谢姜眸子一闪,站了起来。 隔着珠帘子,萧仪见帘子下面裙摆一恍,便抬手掀了帘子,等谢姜出来,便放下随在她身后道:“夫人毋需担心,方才那人泼墨已追踪上去了。” 谢姜眸子里似笑非笑,避开这个不问,只指指榻座道:“坐罢。” 右手处两付坐榻,两人不约而同坐了右边。 谢姜转眸看了他道:“这么说这边的动静郎君都知道的了?” 萧仪勾唇苦笑道:“刚才听见丫头尖叫,某才思忖了要过来看看。” 能听见北斗叫喊,那这人 谢姜蹙了眉头,细声问:“郎君住隔壁么?天字第一号?” 萧仪坦然点头:“夫人猜的不错。” 原本两人同行,这人闷声不响先来了客栈,难道客栈里埋伏了一伙贼匪,这人没有察觉出来半点儿么? 要是察觉到了而不预先采取措施,这是什么意思? 谢姜看他一脸坦荡,干脆自己也大大方方问:“郎君随持众多,既然先来了客栈,难道没有发现客栈里上到掌柜,下到揣茶送水的仆役都是劫匪?”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且又问的毫不客气 萧仪眼里闪过几分歉意,默然片刻,道:“某疏忽大意了。原想夫人另有打算,怕清除贼匪万一再坏了夫人好事儿,便命人只紧盯即可。” 说到这里,萧仪幽幽一叹,又道:“夫人没有喝蜜糖水罢。” 谢姜一怔,转瞬想起来灰衣汉子过来送茶,自家算准茶里必是下了药,结果壶里尽是些寻常蜜糖水的事儿,便眉捎儿一扬,道:“是你命人将茶换了?” 萧仪眉宇间露出几分赞叹,勾唇笑道:“某只想不到夫人会将计就计。” 初时新月尝出来壶里是蜜糖水,谢姜便有些疑惑,只当时既然拿捏准这些劫匪不敢明目张胆动手,只会偷偷摸摸在茶上做手脚,她便仍然装昏。 当时她便有几个意思 一是引劫匪前来。 二是倘若中间有人横插一手,那这人见蜜糖水没有效用,必会心下起疑,既然起了疑心,必会派人前来查看。 介时自己一箭双雕,既可以抓了劫匪,又可以知道暗地里相护这人是谁 现在她知道了萧仪当时没有派人来查看,事实上他也用不着再派人,因为他就在隔壁。 一墙之隔,这间屋子里的一动一静,均在这人眼皮子底下。 想透了这些环节,谢姜心里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既然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况且屋子里的动静这人又听了个七七八八 倒不如再来个大方的。 谢姜便抬手指指内室,笑盈盈道:“萧郎君且看门口这个是客栈掌柜里面床榻下还有三个。”说罢这些,抬眸看了萧仪道:“既然萧郎君来了,我一个妇人留着又诸多不便,不如劳烦郎君将这些人押下去问问罢。” 她大大方方将到手的人拱手相送,倒大出萧仪意料之外。 萧仪眸子闪了几闪,一时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慢慢点头道:“好,既然夫人说了某便代劳。”说着话,站起来吩咐:“将人提出去。” 刚才留白点了灯,便退去门口站了。这会儿走过来,向萧仪躬身一揖,道:“卑职尊命。” 萧仪回头看了谢姜,缓缓道:“夜已深夫人且歇息,某告辞。”说罢,自顾迈步出了房门。 看了留白领人轻手轻脚抬李烹四个出去,且后头那个汉子又回身一揖,再小心关了房门,谢姜打了个小呵欠,道:“我去睡会儿,有事儿明天再说。” “是,老奴去整理床榻。”韩嬷嬷嘴里应了,忙回身进了内室。 待老妇人整理妥贴,谢姜便合衣而睡。 她睡了右侧卧榻,韩嬷嬷与北斗两人便挤了左侧榻上睡下。 第二天上午晌。 萧仪既没有派人过来催促起程,加之昨儿个歇的又晚,韩嬷嬷便不叫谢姜起身,只叫北斗去厨下拿回来几个包子,两人就着茶吃了。 待吃过饭,韩嬷嬷又让北斗搬了小木凳子,两人坐在门口守着。 到了下午。 中午吃的包子有些咸,北斗口渴,便去厨房揣茶。 韩嬷嬷正坐了凳子,倚着门框打磕睡,新月闪身进了屋子。在门口一瞅,轻声问:“嬷嬷,夫人还没有起?” 韩嬷嬷看见新月,磕睡劲儿刹时无影无踪,站起来,扯了她往屋子里走,待离内室门远了些,这才压了嗓子问:“你去了半夜都不回来,是出了什么事么?” 新月小声道:“乌七与十二两个先前不是抓了七个贱匪么,过后乌七察觉这边有动静,便过来看看哪知道有人趁机打伤十二,放跑了那七人。” 辛苦抓的人又逃走了,韩嬷嬷一时怔住,怔忡片刻,搓搓手道:“十二没有大碍罢?” 新月低声道:“无碍,后脑上挨了一棍。” 这些人来历不明,抓住一伙儿又冒出来一伙儿,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 韩嬷嬷道:“没有大碍就好。”说了这句话,忽然老脸一皱,叹了口气:“现下夫人将陈烹四个交给了萧仪,不知道他那边问出来什么没有。” 新月听了,忍不住皱眉道:“姓萧的身份不明。” “新月回来了。” 两人正嘀嘀咕咕说话,北斗进了屋,将茶壶茶盏放桌子上,又从托盘里揣出来一碟子白饼另一碟咸菜丝儿,看了两人道:“正巧我拿了饭菜,快吃罢。” 几人昨晚上就没有用饭,这会儿既然有了饭食 韩嬷嬷转身走到内室门口,掀了珠帘子道:“我叫夫人起榻。” 其实从新月进屋,谢姜便醒了。 只是她起了榻也不叫人进来服侍,穿妥了衣裳,便找到妆匣子,打开来拿出玉梳自己挽发髻。 韩嬷嬷进了内室,见谢姜坐了榻沿儿,衣裳发髻已经梳整妥贴,便垂手道:“夫人,奴婢们说的话想是夫人都听见了。” 谢姜抿了唇角道:“尽是些小鱼小虾,跑了就跑了罢!” 韩嬷嬷叹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突如其来骄阳送信 “嬷嬷唉声叹气做什么?这些人一天不找回人皮画,就一天不会消停。” 谢姜由妆匣子里挑了支玉簪子,待往发髻上别妥了,便拍拍衣裳站起来往外走:“何况小鱼小虾跑了,这才能引来大鱼。” “夫人说的是。”韩嬷嬷紧两步上前掀了珠帘子,等谢姜过去,这才放了帘子随在身后道:“北斗快给夫人倒水。” 其实不消老妇人说,看见谢姜出来,北斗便一溜小跑拎了茶壶,拿了铜盆子往里倒:“刚才奴婢就想着夫人该醒了,壶里只装了热水,夫人试试看。” 茶壶口小肚大,足足倒岀来小半盆儿热水。 谢姜走过去,伸手试试热热的正好,便就着盆儿洗了手脸,洗罢,这边儿新月掏了干净帕子递过来,她便接了布帕子擦手。 待擦净了手,谢姜便又将帕子递给新月,自己走到桌子边坐下,看见桌上上白饼咸菜丝儿,这才想起来昨晚上没有吃饭。 昨晚上到今早上两顿没有吃,况且白饼就拌了麻油的咸菜丝儿,又是谢姜最爱吃的。 谢姜便抬手拿了筷子,又扭脸吩咐道:“北斗,再去盛碗粥,你家夫人可是饿的很了。” 廊外踏踏脚步声响,听声音,像是两三个人,且前往的方向仿佛就是这里。 谢姜手势一顿,转眸去看门外。 须臾,果然有个穿了箭袖短衣的年轻男子在门口停下来,对了谢姜揖礼道:“夫人刚才有个丫头说是从颖河来寻夫人,主上命卑职将她送来了。” 颖河过来的丫头?那会是谁? 再说颖河田庄现在一不收粮二不种田,加之内院有玉京暮雨两个丫头管理杂事儿,外有春光监督管帐,大事上又有王盎坐镇,什么要紧事,丫头会一路找到黄花镇? 谢姜眉头一蹙,放下筷子,向北斗抬抬下颌道:“看看是谁。” 房门本来就虚掩着,北斗上前拉了往边上一搡。 门扇儿一开,屋子里几个人均是一怔。 骄阳本是低眉垂睑,房门“吱呀”一响,她便抬了头,待看见谢姜,慌忙屈膝施礼,欢喜道:“奴婢还怕问错了,没有想到真是夫人。奴婢给夫人见礼,夫人安好。” 送她来的男子见几人果然熟识,便向谢姜抬手一揖,道:“另有一事主上吩咐卑职来问夫人,半个时辰之后起程,可行否?” 谢姜心里疑惑,只压下来先不理会骄阳,看了门外男子道:“好介时本夫人自会收拾妥贴东西。” “如此卑职告退。” 得了她给过准话儿,男子便又抬手一揖,转身大歩离去。 等脚步声远了,谢姜这才招手让骄阳过来,低声问:“你怎么来了?田庄里出了什么事?” 骄阳抬眼看谢姜,看了一眼,忙又垂下眼睑,小声道:“田庄里没有什么事,只是九公子命人从河外送了信,奴婢想着夫人或许奴婢便送来了。” 黄花镇在颖河以北,离颖河田庄约有二百多地。 要说骄阳怕九公子有急事,紧赶上来送信,倒也合乎常理。 只是骄阳一个年轻娘子,既没有仆役护送,话语里又不提请示过王盎,或是得了春光应允,只自己孤身一人猛不丁撵了来,谢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种怪异念头丝丝缕缕,在心头一闪而过。 谢姜眉尖儿微挑,抬眸看了骄阳道:“信呢?” 骄阳怯怯去掏衣襟,掏了半晌,拿了火漆封口的信袋,双手捧了道:“九公子命乌铁山送去主院,因夫人不在,奴婢便作主收了。” 听她提及乌铁山,谢姜几不可察地一挑眉稍眉稍。 王九去河外时,因冯关高阳铸几人有事去了卷地,谢姜怕他长途跋涉身边护侍太少,便派乌铁山领了乌十四十五十六随行护侍。 旁人不知道,只谢姜与王九之间但凡相互传信,必定有个不明说的规矩,那就是不管是谁送,信件必得亲手交于本人。 贴身跟了四五年,这个规矩,乌铁山不可能不知道。 知道这个还将信交给骄阳? 心里瞬间转了几转,谢姜接了信纸,顺手往袖袋里一塞,看了骄阳,和颜悦色道:“你赶路累了罢?。”问了这句,不等她答话,便眸子一转,落在北斗脸上,吩咐道:“领骄阳下去用些饭食,再找套干衣裳给她。” “是,夫人。” 北斗倒是没有想其他,屈膝施了礼,转回身便拉了骄阳往外走:“苞厨里有白饼还有粥你是先换衣裳还是先吃饭?” “我还没有同夫人。”骄阳待要回身施礼,奈何这小丫头两手不松,只顾拖了她出门。 韩嬷嬷仿似顺脚跟了,眼看两人亲亲热热拐过迥廊,这才缩回身子,在门口一顿,转身回来,低声问:“骄阳撵过来送信莫不是九公子有甚急事?” 谢姜抬手拿了张白饼,咬了口饼,又挟了根咸菜,津津有味地吃。 她一派老神在在,没有半点拆开来看信的意思 韩嬷嬷便皱眉,过了一会儿,忽然老眼一亮道:“难道夫人知道这封信写了甚?” 再不说恐怕这顿饭都吃不安生。 谢姜用筷子头戳戳咸菜碟子,道:“但凡九郎给我传信,嬷嬷什么时候见过有人可以代收?” 韩嬷嬷一怔,皱眉想了片刻,不由问:“夫人以为这封信是假的?” “信不会是假的,我只是有点奇怪。” 谢姜干脆放下筷子,掏了帕子抹嘴。待擦了嘴,重将布帕塞进袖子,这才看了韩嬷嬷道:“左右不过是小事,乌铁山一时疏忽也说不定。嬷嬷快吃罢,吃完了收拾东西咱走。” 主子分明摆出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的态势 韩嬷嬷就算还有疑惑,便也只好就此打住。 等用过了饭,又收拾妥贴东西,几个人便坐在屋子里等候。 雨势渐渐小了下来。 到底是深秋季节,一场秋雨一场凉。 等留白过来叫几人起程的时候,韩嬷嬷便翻出来件茱萸锦兔毛披风,给谢姜披了。 新月给谢姜撑了伞,后头北斗扶了韩嬷嬷。 又骄阳拎着两个衣裳包袱,几人便穿过大堂,一径出了“仙居似海”客栈。 映着客栈大门,一溜停了四辆黑漆平头马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宿荒野惊遇恶兽 谢姜在石阶上一顿,瞅见第二辆马车边站着乌四,便提了裙裾走过去:“怎么这么多马车?” 乌四忙弯了腰,伸手去抽脚凳,道:“萧郎君说这边马车有些挤,便令人又备下两辆。” “嗯。”谢姜便提了捃摆,踩了凳子上车。 只她刚踏进车门儿,第一辆马车帘子“刷”地开了。 萧仪勾了唇角,眸子轻飘飘扫了这边道:“天气寒冷,某命人多备了些碳炉绒被,再说夫人总不能同几个丫头挤在一起。” 三个丫头再加上一个嬷嬷,坐一辆车确实挤了些。 只是再细心周到,谢姜对他先前不声不响,住在隔壁的作派也是存了成见。 这会儿谢姜对他略一裣衽,冷冷淡淡道:“多谢。”径直进了车厢。 韩嬷嬷亦是朝萧仪屈膝施礼,便跟着上去。 这边儿新月仍然骑马,只北斗并骄阳上了后头那辆。 一行人逶迤驶出了黄花镇。 比起昨晚,雨势虽然小了,风势却是愈发猛烈。 狂风卷了雨丝儿打着车顶车壁,间或又刮下大路两旁的树叶树枝车外头一时“沙沙”,一时“呯呯”不绝。 车厢里点了碳炉,外头风狂雨急,寒气浸骨,车厢里却是暖意融融。 自从上了车,谢姜便脱下兔毛披氅,拿了本书,倚着坐榻翻看。 韩嬷嬷瞄瞄她,一脸欲言又止 初时谢姜还捺得住性子,只是老妇人隔一会儿瞄几眼,再隔一会儿又瞄几眼,如此直走了三四里,还是这样子 谢姜干脆抬眼问她道:“嬷嬷有什么话不如明说。” 两人中间隔了张小木桌,韩嬷嬷忙探了身子,往前凑凑道:“夫人可还记得当初夫人嫁去王家,娇阳闹死闹活,非要贴身服侍夫人的事儿?” 谢姜挑眉道:“记得。” 既然记得,韩嬷嬷又道:“那时老奴觉得骄阳服待夫人是假,冲着九公子来是真,分配话计的时候,这才分配她只管院子里的打扫桨洗不让她进内室。” 开头绕到了几年前 谢姜面上波澜不起,细声问:“还有呢?” 韩嬷嬷一拍大腿,急道:“还有什么啊,我的好夫人!回颖河时,九公子想将骄阳送给新都赵公子,只赵公子执意推拒,后来不知怎的,渐渐就有闲话传出来,说骄阳是夫人义妹原是夫人未进门前送于九公子的妾室” 当初两个双胞小儿周岁时,赵凌到颖河田庄送周岁礼,九公子便玩笑般道夫人有个妹子,不如说于子安 谢姜只以为这是戏谑调侃,听是听了,却没有放到心上。 想不到事隔几年,韩嬷嬷绕来绕去,忽然又提起来这个话碴。 谢姜眉尖儿一蹙道:“嬷嬷到底想说什么?” 探身子探的久了,韩嬷嬷一时脖子发酸,更何况底下要说的事情,原不是一两句便能说的清。 韩嬷嬷干脆侧了身子,两膝向前一扑,踞坐下去道:“骄阳心思愈发大了,这回夫人要查何人屠杀永祥里村民,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了颖河夫人不如遣娇阳回田庄。” 在内宅里混了几十年,对于丫头肖想主子,仆妇们之间蜚语闲话,韩嬷嬷一双火眼金睛,自然分辨的出来何谓真相假像,又各人甚么心思。 况且这回要查的事儿非同小可,要是身边留个心思不正的丫头,到时候做出祸事来也说不定。 只是谢姜想了想,拉过韩嬷嬷,细声道:“颖河距此二三百里,若是下着雨我遣她回去,不显得我这个主子刻薄人么?” 说到这里,稍稍一顿,谢姜又道:“更何况骄阳到底什么心思,只有事儿上才能看出来,嬷嬷说是不是这样子?” 听她这么一说,韩嬷嬷吁了口气,仿似去了块心病道“夫人心里有数就好,老奴只怕夫人待人以诚,有那不珍惜的嘿嘿蹬鼻子上脸。” 谢姜微微一笑,便松了手,反过来又拿了书册子道:“嬷嬷别想这些了,煮茶罢。” “原来夫人想喝茶,怎不吩咐老奴。” 韩嬷嬷看碳炉里火苗跳烁,燃烧的正旺,便斜签了身子打开壁柜,拿出来小陶壶放桌子上,又拉开抽匣,从里面拿出来茶罐,使竹摄子摄了茶饼放陶壶里。 待添了水坐炉子上,不一会儿,车厢里便弥漫出了涩涩的茶香味儿。 因是阴天下雨,还不到酉时,天就暗了下来。 天黑路滑,这一段山路又分外崎岖难行,留白便找了树林子停宿,又因地上泥泞水湿,谢姜几个便宿在车上。 雨声淅淅沥沥,前半夜还好,到了将近子时,数阵狂风刮过,雨势忽然又下的大了。 雨滴子爆豆似砸在马车上,谢姜便醒了。 事实上在荒山野地里歇宿,她原也睡不踏实。 瞅见韩嬷嬷裹着毡毯子,倚了车壁睡的正沉,谢姜坐起来,伸手摸摸桌子上陶壶温温,便自己倒了杯茶。 她揣着杯子刚啜了两口,忽然听见近处有什么东西“咻咻”喘息出声 而后“咻咻”喘气声,细微的树枝断裂声“喀喀嚓嚓”。 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蹑足向这里悄然靠近。 谢姜凝神听了片刻,忙放下抔子,推开窗扇向外看只见车外一片漆黑,周围影影绰绰,只有树木依稀在风雨里摇摆晃动,并没有看见有什么异常。 “这边林子里没有难不成在那边石头丛里?” 谢姜自言自语说罢,一蹙眉尖儿,转过来身子又推开右边窗户。 窗扇一开,待她定了神去看时,正见三四丈外的山石上,慢慢地冒出一个黑幽幽的头来。 且头顶上两只尖耳朵,又两只眼睛在暗夜里闪闪烁烁,似碧似蓝,说不出的妖异可怖。 就算马车与山石隔着三四丈远,以谢姜的目力,仍然看的清清楚楚 野兽头顶上,脖颈上尽是斑斓间色的暗色条纹。 此时两只尖耳直愣愣竖着,眼睛圆睁,盯着车辕上的马匹,不停地甩尾舔舌头,似是饥饿难耐,早就垂涎了血腥肉味。 ps:伦家站人家墙根下蹭网面前人来车往简直是伦家脸皮其实很薄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萧郎君虎口救美 谢姜瞬间打了个机灵,心道林子边缘都守着人,这样大一只野兽溜进来,怎么会没有人发现? 想过了这些,谢姜又小心探身向外看。 但见丈外几堆篝火将熄未熄,似乎留白这些人就宿在林子边儿上,她不由心里更是发凉,要是猛虎扑过来,而这些人又离的远怎么办? 谢姜念头转了几转,想找个既能警示留白及乌家兄弟,又不惊动饿虎的法子。 只她还没有想起来,身后窸窸索索,韩嬷嬷迷迷糊糊道:“夫人看什么哪?怎么不睡觉。”说着话,揉揉眼爬起来。 谢姜吓了一跳,忙回过头小声道:“别说话!” 她不说还好,听她这么一说 “外面有什么?”韩嬷嬷这会儿糊里糊涂,干脆探出身子,也伸了脖子向外看,正正看见两盏婴儿拳头般,绿莹莹的妖异亮光闪烁不定顿时大惊失色叫道:“哎呀!” 暗夜沉沉,这一声尖叫乍然而起 似乎是得了信号,又或是听见这边有人出声,饿虎先前只远远望着,并不着急动作,这会儿听见有人,刹时长尾一掀,大吼一声,由山石上纵身扑了过来。 吼声惊天动地,宛如就在耳畔。 谢姜慌忙矮下身子,厉声喊:“新月。” 她喊声刚落 猛虎恍扑而至,直立起来,两只前爪“喀嚓!”向着车窗一抓,登时将车厢扑的向左一歪 “嬷嬷!”谢姜跌在车上,滚了几滚,正滚到了门边。 刚才车门咣当开了,她来不及抓住门框,便“扑通”滚下了马车。 这回真是要死了谢姜心里一凉,念头一闪而过,念头闪过的同时,两手撑住地,刚要翻身爬起来,便听见萧仪声嘶力竭道:“来人!” 随之这人嘶声又喊:“胭脂!伏身快伏身啊!” 喊声愈近恍然到了身边! 这会儿谢姜只顾注意了野兽,哪里还想到伏身仰身? 察觉到背后冷风一卷,随之毛绒绒一团贴了上来,她不由翻过身子,仰了脸去看只见眼前一张血盆大口,獠牙拫根尖利,血红的舌头上拖着涎液,且扑面一股子腥臭,熏的人头晕眼花,几乎闭过去气儿 谢姜心里一沉,又见这畜牲血红的舌尖儿甩过来,自己脸上瞬间一痛,直似像钢刷子扫过 “滚开!” 慌乱中,谢姜猛的向后一仰身,躲开饿虎的獠牙,一手撑住地,两脚脚跟向后急蹬,又两手摸住地上,不管石头还是泥土,一股脑砸过去:“滚!滚开!” 石头砸在饿虎眼上,这畜牲猛地停下,摇头扑尾,暴怒似连声大吼 瞬间地动山摇 如此缓了一缓 “别动!”谢姜待要翻过来身,萧仪急扑上来,一手搂了她的腰肢,另只手护住她的头脸,抱了就地一滚! 恶虎见又有人来,刹时凶性大发,大吼一声,立起来前爪向两人一扑一抓便“嗤拉!”抓住了萧仪后背。 萧仪一声闷哼,顾不上背上怎样,只抱紧了谢姜,在地上连滚了几滚,直到碰住马车轮子,这才停起来,垂睑看了谢姜,柔声道:“刚才没有咬住罢?” “没有咬到。”谢姜惊魂未定,想起刚才听见衣裳“嗤拉”声响,便抬眼看了他问:“刚才饿虎扑过来伤住你了么?伤住哪儿了?” “无事。”萧仪拿眼上下看她见她脸颊上几条擦痕,此时正泌出来血,除此之外,身上身裳还算整齐,便眉头一展,抬了手,指尖儿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抹 待抹去血珠,萧仪挑了唇角笑道“我没有事只伤到一点儿皮肉。”想了想,又吁口气道“还好,幸亏过来的及时。” 谢姜听他语气里透出来几分关切,神情间又满满都是欣慰,不由有些尴尬道:“我。” 只她“我”了半截儿,陡然又发现自己在他膝上坐了,且此时这人又两手将自己圈在怀里,整一副大羊护着小羊的亲昵状 谢姜脸上一红,忙挣出来身子,抬手去扳他肩膀道:“我看看你伤的重不重。” “先别动等会儿再说。” 萧仪握住谢姜小手不让她乱动,扭脸去看饿虎。 饿虎一只眼睛睁不开,只睁着另只独眼,恶狠狠盯着两人,吼叫连声,又暴躁发怒般前爪在地上乱刨,四周一时泥浆沙石飞扬。 几爪子下去,饿虎又低伏了脖颈,后胯高高瘚起,长尾直直竖起来。 萧仪看这畜牲又要扑人,便转过身子,急快抱起谢姜向上一托一送,低声道:“坐马车里去,快去。” “那你。”谢姜刚要回头,这人“咣当!”关上了车门。 瞬息之间林子里山摇地动 谢姜听见外头人喊马嘶,再有兽类连连大吼,更有萧仪厉声高喊:“留白,着人挡住。” 车厢震动与一连串响声,几乎挤在一起。 马车瞬间左晃右荡,仿似往前直冲入树林。 车里咣当的坐不住,谢姜便两手紧紧抓住榻座腿儿。待稳住身子,抬眼去看韩嬷嬷时,见老妇人倒在桌边,又颠又吓之下,早两眼紧紧闭着,似乎晕过去了。 “晕了也好,省的担惊受怕。” 谢姜低声自语了一句,便紧抓住榻座腿儿,趴在车上一动不动。 车厢似是剌住树枝树杈,车轱辘亦是忽然高上去,忽尔又直颠下来 刷啦啦一串乱响,马儿仿佛奔驰的极快。 这样子奔了约有半刻,或许更久一些 兽吼声厉喝声箭啸声渐渐撇去身后 谢姜这才身子一动,仰了小脸喊:“是乌四么?” 外面似乎停了一瞬,须臾,萧仪高声道:“是萧某。” 怎么是这人赶车? 心里这样子想,谢姜随口问:“怎么是萧郎君,乌四呢?” 萧仪嗓音低沉道:“乌四在后头围捕野兽。” 兽类捕食时,最先是蹑爪伏身靠近,待到了近处才会一跃而起,直扑而上。 这晚上又是刮风又是下雨,雨声风声遮挡住了野兽异响,以至于守夜护侍没有最先发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存感激动手疗伤 等到饿虎潜进营地近处,大吼一声,直扑谢姜的马车时,众人这才察觉到不妙。 再是察觉到不妙,留白泼墨这些个汉子在林子边儿上,离丈外的马车也是鞭长莫及。 再加上夜色漆黑,众人张弓搭箭,就算远远瞄准了饿虎,偏偏谢姜又离虎太近。 因此上众人只敢吆喝连声,谁也没有胆子放箭。 危急关头,萧仪由虎嘴里救下了谢姜,众护侍得了他下令,便一窝蜂的围上去擒杀猛虎 萧仪则跳上车子赶马,先行离开凶险之地 这一连串儿,就算萧仪用一句话粗略代过去,谢姜稍稍一想,转瞬之间就想出来了个大概。 谢姜便松开榻腿儿,扶住桌沿儿坐起来。 想了想,她又探身抓住韩嬷嬷两条胳膊,将人拖过来。 谢姜见老妇人此时双眼紧闭,仍然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由眉尖儿一蹙,自言自语道:“醒过来说不定还要担心受怕,倒不如还是昏着好,罢了” 自语了这些,谢姜索性一手托了韩嬷嬷后脑,另只手反过去拽了榻上绒被,待将被子拽过来,叠了几叠压在她身下,这才回身坐去榻上。 马车一径向前奔驰。 萧仪手里拽了缰绳,两眼又顾着看路,这种情形之下,仍然分出大半儿心思注意身后。 这会儿听听车厢里半天没有动静,他便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开口道:“夫人没有受惊罢?” 谢姜道:“还好。”说了这句,稍微一顿,又道:“听声音已离的远了,想必野兽撵不过来。” 萧仪“啪啪”又甩下两鞭,这才接话道:“现在还没有驶出林子,等到了空旷处,某再寻个地方停车。” 谢姜心知他是怕林子里还有野兽。 且这会儿众人都忙着擒杀恶虎,要是再窜出来一只什么凶物,两人身边连个护侍的人都没有。 谢姜便轻声“嗯”了声道:“郎君拿主意便好。” 又驰过约有半刻,萧仪道:“这里山石多树木少或许稳妥些。” 树木少,野兽便藏不住。 两人停在这里也安全些。 谢姜推开窗扇,探身对着前头道:“停这里罢,走的远了怕等会儿留白乌四不好来找。” 萧仪微微一哂,抬手勒住了缰绳。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风声呼啸而过,雨势又紧又密,打了车顶子及周围的山石,“噼噼啪啪”一片急响。 外头风雨交加,再说天又快亮了,不管怎样这人刚刚算是救了自己 再说他伤势是轻是重怕是得看看。 谢姜想了这些,便抬手叩叩车窗道:“风大雨大,萧郎君不如进车里避避雨。” 别说穿簑衣,急迫中萧仪只拿了外裳穿上,且此刻外裳早就淋的透湿,又后背发热火燎,血混合着雨水早洇湿了半边身子 刚才赶马已是强撑。 这会儿萧仪勉力打起精神,缓缓道:“好。” 应过了话儿,萧仪下来车辕,看见两三步之外有捰水桶般粗的榆树,便牵马过去栓妥了。 而后绕过去推开车门儿,萧仪上了车来也不往里去,待关上车门,便撩起袍摆,在门口倨坐下来。 两人之间隔了座银碳炉,再横躺了个韩嬷嬷。 萧仪眸子在谢姜小脸上一扫,见她刚才惊慌失色,这会儿神情又说不出来的平静淡定,心里不由暗暗称奇,想了想道:“刚才真是惊险。” 谢姜不答这句,只转了眸子由他脸上一瞟,见他神色如常,只两颊与唇色泛白,便蹙了眉尖儿道:“郎君先转过去,我看看伤势严不严重。”说着话,探身由桌屉里拿了药粉白布,一件件在桌子上摆妥。 萧仪眸中笑意一闪,侧过身子道:“劳烦夫人。” 这人一转过去,谢姜便看见他肩上袍服上雨水混着血水,洇红一片。 谢姜便略一探身,掀了袍子仔细去看,但见他肩膀上皮肉外翻,几乎深可见骨,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慌忙拿了药瓶往上倒止血药粉道:“别动伤口看起来很深。” 只是血水一股股往外涌,药粉倒下去立刻便冲开了。 谢姜不由蹙了眉尖儿先前这人一声不响,神色间又泰然自如,她便以为不过遭虎爪抓了一下,没有想到伤势这么严重。 眼看只用药粉不行,谢姜便又道:“单用药粉不行。”转身又从桌屉里拿出了针线,并一小罐烈酒打开。 待将针线泡到酒罐子里,谢姜拿棉布浸了酒去擦伤口。等伤口周围都擦干净了,她便撸起袖子,一手捏住伤口处两边皮肉,一手穿针引线道:“伤口太大,我先缝合郎君且忍忍。” 刚才萧仪斜眸子看见谢姜拿针,且那针弯如月牙,又与平常的针不同,便有些奇怪。这会儿听她这么说,不由惊讶道“缝可以缝住么?” “衣服破了可以补,皮肤裂了口子一样可以缝上。”谢姜眉眼不抬,边穿针缝伤,边小声解释。 “嗯。”萧仪垂眸想想,好像还是这个理儿。 再说这会儿伤处遭烈酒一浸,蜇痛的几乎让人要大吼,他便咬紧牙关忍住,坐了一动不动,任谢姜又捏又擦“为所欲为” 这人如此配合,谢姜自然做的快。 缝完了伤口,她便又拿白布蘸了酒,小心擦干净伤口周围的血污。 待一切做妥,谢姜这才又拿了小瓷瓶,往上倒止血药粉,道:“抺这种药粉有点儿疼,忍一忍便好。” 萧仪斜眸看了谢姜,见她低眉垂睑,一派认真,且精致小巧的下巴上沾了一点血 血色衬着肤色,愈发显得她肌肤白皙透亮,萧仪心下不由一荡,哑声道:“无碍一点小伤,我还忍得住。” 谢姜微微一笑,手下加快了动作。 待上过药粉,又包扎妥贴,谢姜松了口气道:“好了,七八天之后拆线,一个月之内不要见水。” “嗯。”萧仪眸子由谢姜小脸儿上一扫,低声应了。 雨点打的车厢“刷刷”作响。 听起来一时急促,一时淅沥。 风势也是时急时缓。 谢姜探出窗外,就着雨水洗了手,便又关上窗户,倚了后榻座坐下道:“再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郎君歇一会儿罢。” 这话乍然听了,隐隐带了几分体贴关怀的意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乱石山迷雾重重 萧仪眼睑一垂,掩住眸中漾开的笑意道:“刚才夫人耗废了心神,夫人歇罢。” 歇息还有互相推让地么? 又不是什么珍珠宝贝,又或是好吃好玩的。 谢姜一时啼笑皆非,便眸光一转,看了他道:“多承郎君相让。”说罢,便真的倚了车壁,阖上眼养神儿。 萧仪微微一笑,便也倚着车门坐了。 默默坐了片刻 萧仪听的外面风声雨声,时急时缓,又马车里冷冰冰的,直似冻的人手足发僵,不由皱了皱眉,转眸打量车里面。 面前一张小木桌。 木桌子旁边搁了银碳炉。 桌子下抽屉半开,里头有满匣子木碳。 而此时炉膛内碳块微微泛白,好似将熄末熄。 萧仪看了几眼炉子,又抬眸去看谢姜,见她坐的架势倒是舒适随意,整一副世家夫人派头,只是小巧精致的鼻子尖儿通红,又一会儿轻轻吸溜下鼻子 他摇头笑笑,抬手抽了炉耳上的铁杄子,待通过炉子,又使铲子铲了几块碳进去。 炉子新添了木碳,不过一会儿,红红的火苗子便窜了上来。 萧仪低垂下眉眼,只专心拢了炉子烤火。 他不说话,谢姜有心道谢,又见他似乎心神都放在了烤火上,便只好倚了车壁闷声不动。 这样子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渐亮。 外头风雨声渐小。 淅淅沥沥又下一阵,便停了下来。 挨着炉子坐了这会子,萧仪身上的衣裳已是干了,想了想,便推开车门道:“雨停了,我下去看看。”说着话,抬腿下了马车。 只他两脚落了地,又回身向谢姜一揖,笑道:“多谢夫人为某疗伤。” 这人先前不顾生死相救,自己还没有道谢,他倒是先谢上了。 谢姜暗暗好笑,只心里好笑归好笑,脸上却是一派淡然,俏皮道:“方才萧郎君也救了我。” 言外的意思就是两下扯平。 萧仪不由唇角一挑道:“如此甚好。”说过这话,转过身子,闲闲踱了步子往旁边走。 只刚走不几步,忽然“咦?”了一声,似是看见什么,非常惊奇。 谢姜不由推开窗户,探身问:“怎么了?” 萧仪弯腰看了地上道:“这地上似是野兽的爪子印儿,只是有些不对。” 这人一脸沉思凝重,加之又眉头紧锁,好像有什么事难以决断 “我看看。” 谢姜忍不住拿了兔毛披氅披上,待系妥脖颈下的丝绦,便迈过韩嬷嬷下车。 只是等她站稳了脚,转眸打量周围时,不由吃了一惊 周围是大块大块的岩石,累累重叠,绵延没有尽头。 岩石之间又杂树丛生,这些树也是长的嶙峋弯曲,老根祼露,看起来狰狞可怖。 她再看车尾对着的方向,树林子早已是被岩石挡住,只巨石堆叠中间,七拐八拐一溜车轱辘印儿直延到车尾。 谢姜看看七扭八拐的车轱辘印子,心里大呼侥幸这种险恶地势,不知道暗夜里萧仪怎么驾的马儿,安安全全驶到此处 要是撞上石头,怕是连车带人都会翻山坳里去。 只姓萧的一向处事不惊,好似天塌下来砸住头,眉毛都不会抖一下,这会儿不知道看见什么了稀罕成这副模样。 地上碎石多,谢姜便提了裙子下摆,跕脚踩着石头过去。 见她过来,萧仪指了地上道:“夫人且看。” 谢姜不由随着手势去看,地上碎石中夹杂了泥土,而泥土上赫然两只足有半个脸盆儿大小的爪印 爪印深深,里头洼了几汪雨水。 只爪子印不是重点,重点是离爪印两三尺外,还有一片杂乱无章的脚印子。 脚印子前尖后宽,且印子里头隐约又有麻绳的痕迹,扱像是长靴上的皮底子留下来的。 而脚印深深浅浅,往东往南转了几圈儿,最后又拐回来。 看痕迹,好像有人在这里盘恒了一会儿,随后便有两行脚尖与爪印并行,向着树林的方向走去。 按地势来看,出来这片山石地,走不多远便是众人停宿的树林。 既然知道野兽最终的目的地,且又知道众多护侍围杀之下,任它多凶残厉害,这会儿想必也是一命呜呼 谢姜眉头一皱道:“有去处也该有来处不如回头找找看。” 说着话儿,她便转过身子,低头仔细看那片脚印,又从中找出来几行,顺着往前走。 脚印蜿蜒直入岩石深处。 萧仪抽了腰间长刀,四下里机警瞅了,眼见周遭没有人影,更没有异响,便紧紧跟上道:“小心。” 泥地里嵌着石头,因此脚印爪印便时有时无。 两人沿着痕迹走出三四十步,待又绕过几块突兀嶙峋的怪石,眼前陡然一阔,只见一片十来丈方圆的坡地。 坡上生着几株杂树。 杂树之间的泥地上,又零星几块圆桌子大的石块儿。 先前两种印子在乱石丛里忽隐忽现,谢姜还拿捏不准,这会儿见泥地上兽爪印与人的脚印子确是并排 谢姜便问:“郎君惯常打猎么?” 萧仪眸光一闪,低头看了地上,沉声道:“夫人的意思是。” 谢姜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一处痕迹清皙的,指了道:“要是打猎者追踪猎物,必不会小心到每一次落脚都不踩住爪印儿。” 说到这里,稍微一顿,又抬眸看了萧仪道:“野兽不是自己寻了人味过来,而是有人特意引来此地。” 有人引了那庞然大物过来? 萧仪皱了皱眉,四下里一瞅,拿了长刀便又往前:“且再看看。” 坡上只稀疏长了几片杂草。 雨落下来,倾刻之间便顺着山坡淌下去,因此坡地上的泥土只是松软。 脚印子与兽爪印在松软的泥地上清晢可辨。 两人便顺着痕迹一径往下找。 待走到一株桶粗的杂树下,谢姜眼尖,早看见树下又出现了深深几道车轱辘印子。 车轱辘印在树下绕了一绕,有几处反复重叠。 重叠之处人的脚印也最是杂乱。 好似马车驶来了之后,有几个人下了马车。 这些人下来之后在树下来回走动,随后有一溜脚印随爪印去了乱石丛,另外一些凭空消失,再车轮子印又调头原路返回到坡下。 ps:亲看在萧仪挨了一爪子的份上,赏几张票票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查端倪两相生怒 谢姜心里一动,便仰起小脸儿望远处,只见四行车轮印子交叉重合,直延伸到了坡下,她便道:“不用再看了,车轮印在这里停下,而后兽爪印才出现。” 萧仪是何等样人,不消谢姜说透,转瞬之间便明白过来 有人运来了野兽,在树下将兽卸下马车,而后又有人引了这凶猛畜牲穿过岩石丛,去了众人停脚歇宿的树林子。 想透了这些,萧仪刹时眸子一缩,脸色不光难看,更隐隐多了几分戾气,低声道:“陈烹四人在最未尾那辆车里。” 萧仪说了这句话,沉了脸思忖再三,才又道:“这些人以畜牲制造混乱,想必不是救人便是想趁乱杀人灭口。” 谢姜早就疑惑,就算乌四围捕野兽,做为贴身护侍,新月怎么也该与自己寸步不离。 只是到了现在,不光她没有出现,留白乌四也是没有影子。 只怕林子里是真的出了状况也说不定。 为今之计,不能回去,便只能等 等众人来找。 谢姜想了想道:“这会儿天色大亮,不如就在此处等等。” 萧仪一时面沉如水,道:“只好如此。” 嘴里说着只好如此,谢姜转眸间见他抬手由衣襟里掏了根竹筒,拔下塞子向了掌心里一倒,刹时便倒出来拫食指长短的火折子。 装的这样严实 怕是用来连络传讯用的烟火信号 谢姜忍不住凑近了去看。 两人一高一矮,离的又只有两步,她这么再往前一凑 萧仪垂眸间,见她眼睫有如羽翅般扇了几扇,又因微伸了脖颈,细白柔软的兔毛领子里便露出一截白晢透亮,宛如汪了蜜水似的后颈 萧仪心里一跳,忙转开眸子。 他这么顿了一顿 谢姜忍不住抬眸便见他先前干净明玉般的脸上,沾了几块灰尘,且鼻子尖儿上那块圆圆的,好似手上沾了灰,又不经意杵在上头 偏这人不知道,仍皱眉垂眼,一脸沉思严肃状 谢姜想笑,只强忍着,抬手指指他鼻子道:“萧郎君等会要找些水洗洗脸,要不让属下们看了。”说了半截儿,终于忍不住微微一笑,低了头又去看火折子:“先点上这个再去。” 萧仪见她笑意盈盈,且语气里又隐含关心刹那之间竟然莫名有些欢喜。 就像原本以为是无望,结果又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又像极冷极寒之中,饮了一杯极香极烫的热茶。 舒适慰贴之极 萧仪不由勾了唇角道:“看好了。”手里晃了火折子,眼见火苗子一闪,转瞬间一篷红色烟雾直窜而上,在天空“噼啪”炸开 他便又柔声解释:“这是三素用硝石做的,通常用它来示警或者寻人。” 谢姜心道果然是这个用途。 只旁人家的隐密事儿知道多了并不好,更何况这人身份来历,还有诸多迷团没有解开。 谢姜便丢开这个话碴,转身往回走:“我去看看嬷嬷醒没醒。” 待走到马车跟前,谢姜刚要抬脚去踏脚凳,便听见远处一阵马蹄声。 蹄声走走停停,其间又夹杂了新月独有的甜美嗓音:“那个护侍说烟火是自这里发的夫人与萧郎君必定就在附近。” 又乌七道:“找找看,莫再走岔了。” 听见是这两个,谢姜转过身子,向了发声处喊:“新月。” 两方人本来就隔着几块岩石,她这边出声,那边新月乌七循声绕过巨石,嗒嗒蹄声响了几响,转瞬间便到了马车跟前。 看见谢姜,两人齐齐下了马。 新月将缰绳一撂,顾不上施礼,先上下看了几遍子自家主子,见她安然无恙,这才吁了口气,拍了胸脯道:“吓死奴婢了,奴婢兜了几圈子原来夫人在这儿躲着。” 五大三粗的人乍然间学了小女人似拍胸脯 谢姜忍不住笑,只她笑了几声,转瞬想起来方才的推测,便看了乌七,指指远处道:“你先去查看那些印记,查清了过来回话。” 从夜间到现在,诡异事一波接着一波 乌七也不废话,只躬身揖了礼,便大步奔去岩石后。 就算要洗,萧仪也不敢只放谢姜一个人在乱石丛内,他便就近寻了个石洼处洗了脸,这才转过岩石出来。 看见新月与谢姜说话,他便负手站在一旁。 这会儿谢姜哪顾得上管他,只问新月道:“晚上我走之后,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是,奴婢着急找夫人,就是为了这个。” 新月眉尖儿一挑道:“夫人与萧郎君走后,众人便擒杀那头猛虎,只那畜牲凶残无比,颇废了大家好大一番功夫。只最后奴婢发现另有一拨人偷偷摸摸进了林子。” 眼看猜测成了现实,谢姜反倒没有半点惊讶,只问:“这些人想必是奔陈烹四人而来。” 看她仿似心里有数,新月索性长话短说,道:“夫人猜的不错,这些人趁乱赶跑了绑有陈烹四人的马车留白便领人去追。” 听到此处,萧仪皱了眉插话道:“留白到现在没有回来?” 新月便又对他施礼,礼罢,这才回话道:“是,他几人到现在没有回来。 追踪追到现在没有回来,不是那拨人走的远,便是拦截拿人时出了差错。 更有可能,几个人凶多吉少,被人所杀也说不定。 箫仪一时面沉如水。 眼看他恼意上来,谢姜道:“昨晚上一场大雨,现下路上必定没有行人。既然有车辙印子,除非他们插翅上天,否则以乌家兄弟的追踪之术,必能追得上。” 乌氏族人要想追踪哪个,放眼四国还真的没有人逃脱得了。 萧仪听了神色略缓,点头道:“且等乌七探过再说。” 事情告一段落,谢姜指了车厢,吩咐新月去看韩嬷嬷,她自己却抬手搭在额间,回头望向远处。 萧仪心知她是在等乌七回话,便负手在旁边站了。 其时山风吹佛,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草木香味。 几缕子散发在谢姜脸颊上拂扬卷卷。 乌发雪肤衬得她容色愈发莹润剔透,仿似羊脂。 而她凝神望向远处,恍若未觉。 萧仪一颗心亦是跟着几缕乌发忽扬忽卷拂扬不定 ps:亲,赏几张推荐票刺激刺激成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遁蛛迹直取栎阳 心绪难平之下,萧仪看向谢姜的眸子里,渐渐透出两三分倾慕宠溺,又三四分心痛难舍。 只这种复杂痛色露出来也只有一瞬。 瞬间之后,萧仪阖了阖眼,再睁开时,便双眸平静如水,淡淡转去看了别处。 谢姜哪里知道刚才萧仪心里一会想着得,一会儿又想着弃,在取舍之间做了好一番挣扎? 她只聚精会神望向远处,过了一会儿,颊上忽然梨涡儿一闪,展颜道:“乌七回来了,好似手里还拎着个人。” 拎着人那这人绝计不会是自己人。 萧仪收回眸子,学了谢姜,手搭在眉间往远处看。 便见乌七左手拎着长刀,右手拖了个黑衣男子。 只这男子仿似昏过去了,软挞挞任他拎来倒去,由泥地里一路拖将过来。 萧仪看了不由皱眉道:“按时间来算,这些人是昨晚子时过来的,既已劫了人,就该功成身退,怎么这个到现在还逗留在附近?” 乌七毫不客气,不管泥水碎石,只管倒拖了人走路的态势,谢姜也是看的清楚。 听萧仪这样问,谢姜想了想道:“恐怕是留下一个来窥视咱们的去处,又或是想浑水摸鱼也说不定。” 两人本来就站在乱石丛边缘,离着缓坡不过十几二十来步。 这样一问一答的功夫,乌七到了跟前。 萧仪想了想,便压下疑惑不提,只拿眼看了乌七,等他回话。 乌七将手里那人向泥地上一搡。 黑衣汉子闷哼一声,立时如抽去筋骨般软瘫成了一团。 腾出来手,乌七向两人揖礼道:“夫人,萧郎君这人躲在坡下一处树洞子内,仆见他鬼祟,便拿了来见夫人。” 好罢如果抓着脚脖子倒拖也算是拿 谢姜眼珠一转,先撂下那浑身泥水的汉子在一旁,只问道:“看仔细了么?车辙印子直通到哪?” 乌七道:“仆顺着印子追到大路上。”说了这句话,想了想,躬身又道:“看车轱辘碾压的方向应该是往栎阳煮枣两郡去了。” 栎阳与煮枣两郡就在颖河以南。 先前陈烹中了箭也是一路南逃。 而这些天不管荒野抢劫的人马也好,黄花镇客栈设伏的也罢,越往南来,打主意抢人皮画的越多。 只是人多人少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所用的心计手段,与之前单纯偷抢那种低劣作法相比,明显愈发高明,愈发深沉可怖。 逼来逼去,终于逼的幕后老大粉墨登场了 谢姜微微一笑,抬眸看了萧仪道:“萧郎君看来先前又偷又抢的只是些小喽啰,直到昨晚,才有大人物出手。” 萧仪听她语气俏皮,不由勾唇道:“不错,能养得住野兽,又有本事派人引了这畜牲去林子只这份心思手段,的确算得上是个大人物。” 先前乌七拖回来的黑衣汉子,这会儿早缓过来了神儿。 只是这汉子缓过来是缓过来了,仍软瘫瘫趴在地上,两只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看看萧仪,再看看谢姜,目光闪烁变幻不定。 刚才说的话,谢姜原本就是说给黑衣汉子听的。 这会儿见他果然支梭了耳朵,看看这个又瞄了那个,谢姜便垂眸看了他问:“旁人都走了,你为什么留下?” 黑衣汉子悻悻道:“既然夫人知道我家主子不好惹,不如早些放我走,这样说不定我会在主子面前美言几句。” 他说了半截儿 “放肆!”乌七抬手搭上这人肩膀,手下使力一捏,厉声喝斥道:“敢在夫人面前大言不惭,找死罢!” “喀嚓”连响 黑衣汉子肩上登时巨痛无比,忍不住惨嚎道:“饶命我没有害人,我只想偷了画回去,好向上头领封赏银子。” 偷画?谢姜眼珠转了几转,想了想,转而问另外一个问题:“你们从什么地方运来的野兽?” “我们我。” 黑衣汉子疼的脸色发青。 只他稍一停顿,乌七便手下使力。 黑衣汉子只好咬牙强忍了,喘息道:“据说主子有座百兽园,里头猛兽不计其数。”说了这句,大喘了几口,又道:“至于百兽园在哪,我不知道。我只负责在山脚下接应他几人上山。” 谢姜眉头一蹙,淡声又问:“既然接应从何处来不知道,往何处去你总估摸得到,他们是不是回了栎阳?” 谢姜步步紧逼,黑衣汉子一时面如死灰,闭眼喘了几口,这才睁眼扫视了三人,颓然道:“既然落在你等手里,反正也只有一死,我只求能给个痛快。” 看来这些人不仅等级森严,规矩也必定残暴严苟,以至于黑衣汉子被掳,立时便知求生无望 谢姜蹙了眉头。 她不开口,萧仪脸色微沉,接话道:“好,某只要真话。” 黑衣汉子强撑着坐起来,道:“我等卸下来猛虎,有两人牵着虎走了,我解缰绳时听见车里有人埋怨介日与这些牲畜为伍,现下事儿办妥了,不如找个地方快活两天。另个人便喝斥主子严令,办妥了需立刻去煮枣回话,哪里有空子快活。” 一口气说了这些,黑衣汉子抬眼扫视众人,道:“至于他们回不回煮枣,你们自家定夺。” 这些人纪律严明,仿佛每次的行动计划,时间地点,只有少数相应等级的人才能窥见一二。 至于身份低下者,只能听命行事。 既然是听命行事,再问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谢姜蹙了眉尖儿,想了想,便吩咐道:“将他带去别处。” 乌七躬身道:“是。”说罢,抓了黑衣汉子脖领子,仍是不管地上泥水坑洼,将人拖去了岩石后。 谢姜抬眸看了萧仪道:“本夫人就此与萧郎君作别。” 听出来她言外的意思,似要直接去追踪马车。 萧仪淡淡一笑道:“某对这个幕后大人物也甚为好奇,既然夫人要去找他,某自然同行。” 甩不掉又撵不走 谢姜想了想,干脆打开窗户说亮话,缓声道:“郎君知道我手上有人皮画,这些人为了此画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郎君与我同行少不得受连累。” 她一句话说了半截儿。 又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几个眨眼的功夫便进了乱石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遭设计马踏老妇 谢姜不由住了口,回过头去。 萧仪脸色沉静如水,亦是负手去望。 “主上。” 抬眼看见自家主子,留白几人慌忙滚鞍下马,跌跌撞撞奔上来揖礼道:“卑职罪该万死。” 萧仪眸中波澜不起,只淡淡道:“失职之罪先记下,说详情。” 留白惭愧道:“卑职中了几拨埋伏,解决了这些,等追到山涧中,卑职见马车在涧下摔的稀烂,这些人已是与陈烹等人逃的远了。” 萧仪抬眼扫了他身后,另四个护侍也是一身泥灰,且有个胳膊上血迹斑斑,似是受了伤。 又此时几人神情沮丧,说不出的狼狈。 萧仪略阖了阖眼,再睁开时,便看了留白吩咐道:“召集人手,整装前往煮枣。” 听他这么说,留白不由松了口气,忙躬身揖礼道:“是,卑职遵命。”说了这话,直倒退到三四步开外,这才直腰转身,使眼色让另几人随他离开。 萧仪在这边儿吩咐人手。 谢姜径直过去上了自家车上,便吩咐乌七赶着马车,沿杂树下那道车轱辘印子走。 马车咣咣当当,穿过一片树林,两刻钟不到,便出来林子,拐上了南北大路。 刚才黑衣汉子的话,乌七也是听了七七八八。 当下不等谢姜吩咐,这汉子便直接拔马往南。 几人悠哉悠哉走出了两三里,乌家三兄弟这才赶了马车撵上。 韩嬷嬷跌倒的时候磕住了头,谢姜见她神情实在委顿不堪,便命乌七停车,让新月将老妇人扶去后边车上歇息,自己另唤了北斗服侍。 一切做妥,马车便又前行。 待关上车门,北斗在桌边坐下,便开始瞅谢姜,只瞅是瞅,倒不是大大方方那种,而是用眼角偷瞄。 偷偷瞄了好一阵子,眼见谢姜眉眼不动,只顾虚虚盯着炉火,仿似神游物外,小丫头忍不住拿了铲子,铲了几块子碳加进炉膛,嘟哝道:“盯着火苗子看,夫人不眼疼么?” 小丫头显然是没话找话 谢姜抬了眼,细声问:“有事就说,别整的好像主子我像是欠了你几两银子。” 北斗撇撇嘴道:“可是夫人叫奴婢说的,奴婢说了,夫人可不能生气。” 好罢,泼皮性子没有改,现下又学会讨价还价了。 谢姜干脆放松了肩背,往绒抌上斜斜一倚,摸了下巴道:“说来听听。” 北斗掀开帘子往外看,看过几眼便又缩回来,小小声道:“夫人昨晚上夫人与萧郎君走了,骄阳便扯住奴婢去找,还说夫人夜间与男子独处,怕别人说闲话。” 谢姜颊上梨涡一闪,翘了唇角道:“嗯,骄阳担心这个。”稍稍一顿,又问:“你们没有找我么?” “奴婢知道夫人与萧郎君同行,不过是为了查探是谁屠杀永祥里村民,奴婢便推脱说有韩嬷嬷守着,不会有什么事。” 说过这些,北斗一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偏偏又不能不说岀来的纠结状,吭哧道:“骄阳便自顾甩了手下去,奴婢见她许久都不回来,外头又有猛兽奴婢便喊就近的护侍去找。” 说到这里,北斗脸上又是困惑又是怀疑又是难以启齿,低声道:“后来护侍领骄阳回来,奴婢问她去了哪,她只抱着膀子发抖,再然后奴婢听见新月喊有人赶走了马车。” 谢姜眸中平淡如水,微点了头道:“恐怕她是吓的很了。” “哎呀!” 北斗急道:“奴婢不是说这个,奴婢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谢姜掩嘴打了个小呵欠,含浑道:“昨晚上没有睡好,嗯你接着说。” 眼见谢姜使手托了腮帮子,阖上眼,仿似要睡不睡。 北斗愣愣坐了半晌,末了只好撇撇嘴,闷闷拽过被子给她盖上,嘟嘟哝哝道:“夫人不想听就不听,奴婢只是觉的骄阳有些鬼祟。” 下了几天大雨,路上早就绝了行人。 没有其他车马行人,便只剩下昨晚劫匪留下的车轱辘印子。 有得有失,乌七循印子追踪容易,只车轮子从路上碾过去,一转一滑不说,且陷进泥里去几乎半尺深。 到了下午晌,马儿累的打响鼻儿冒的都是白烟儿,众人也才走了不到三十里。 新月抬头看看天色,便眉头一扬,策马贴了车窗户道:“夫人,往前再走两里便是斗仓镇,夫人看。” 像这种几个时辰二三十里的走法,恐怕走到半夜也到不了下个镇子。 再说既然知道了众匪徒要回煮枣复命,看不看车轱辘印子也都一样。 谢姜示意北斗掀开帘子,看了新月道:“今晩就在前头镇子里歇脚罢,明天晾晾路再走。” 新月低声应了,转回身便向乌七打了手势。 乌七便抖了缰绳,催马儿使劲往前冲。 剩下这一二里倒是走的快,不过两刻,一行人便进了斗仓镇。 乌十一早策了马打前站。 几人进来镇子,乌七手上扯住缰绳,任马儿悠哉悠哉往前晃悠,自家两眼却左瞄右看找乌十一。 约是下了两天雨憋的狠了,天一放晴,卖绸缎布料的店铺也好,摆小摊卖吃食蔬菜的也罢,齐齐都开了铺门出了摊。 有卖家便有买家。 街上人来车往,分外热闹。 “嗯!”乌七两眼在人群里瞄来梭去,正看见乌十一站在街边,便咧了嘴道:“十一,安排妥当了么?” 这汉子一边问话,一边抖了缰绳想靠过去,不妨有个挎着菜篮子的老妇人,似乎脚下一滑:“哎呀!”这么一扑一跌,正正脸儿朝下,跌在马蹄子底下。 马儿扬起的前蹄子恰恰一落 “哎呀!” “马蹄子踩住了踩住了!” “要出人命了哎!” 四下时一片惊呼。 再瞬间,众人便一窝蜂围上来。 乌七一怔,忙勒住缰绳。 那边儿乌十一也急窜过来,蹲下身子去翻开老妇人。 只他将老妇人翻过来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只见老妇人浑身软瘫,脸如金纸,鼻子嘴巴嘟嘟直冒血沬子,直是出气多进气少,眼见是濒死之状。 乌家兄弟活了二十多年,别说赶马车踏住人,就算骑马飞奔,在人群里也是穿梭自如的主。 现下居然遇见了这种事儿。 两兄弟一时脸色铁青,怔在当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有君子执意认母 谢姜在车里听得情形不对,便伸了手去挑车帘子。 只她刚刚挑起来一角儿,遭了新月抬手挡住,低声道:“夫人,刚才马儿踩住个老妇人,奴婢瞧着情形有些不对夫人且再等一等。” 自从得了人皮画,这些天不是碰上劫匪就是黑店。 加之昨晚上事态升级,连老虎都跑出来凑了热闹。 现在慢悠悠赶着车走到街上,连马都会踩住人。 世间事哪有这般巧的! 谢姜眸子一眯,冷声道:“以乌七的谨慎性子,绝计不会疏忽大意到让马踩住人。莫愣着,别管是不是圈套,先救人要紧。” 她说话的声音无波无澜,仿佛没有半点怒气。 也没有半分惊讶。 更没有丝毫犹豫。 但是贴身服侍了四五年,新月却知道谢姜动了怒,而且怒火不小。 想了想,新月便低声道:“奴婢在此守着夫人咦?乌十一抱起来老妇人。” 马车外 乌十一愣怔过来,急忙抱起来老夫人,看了围上前来的众人道:“镇上有医馆么?烦请诸位给指个路,救人要紧!” 有人见他一脸焦急,便好心指指街尾道:“那边过去前头路口有条巷子,进巷子第三家便是回春堂。” “多谢!” 乌十一抱了人,刚转过身子,不妨有个青衫男子分开人群,拿眼一瞅老妇人,脸色忽然一变,猛扑上来大喊道:“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这两嗓子嚎的撕心裂肺,直是让人听了鼻子发酸。 围观众人先是怔了一瞬,随之便有人大喊:“先莫哭,等救了人再说。” 另有几个眼眶子浅的妇人便低了头,开始唏嘘抺泪道:“可怜眼见活不成了。” 更有人趁乱鼓躁道:“打这赶车的踩死了你娘,打死了也不为过。” 众人一时七嘴八舌。 青衣男子一手拽住乌十一,另只手紧紧拉住老妇人,只顾低了头嚎啕大哭道:“还我娘亲娘亲” 乌十一杀人追踪是把好手,碰见这种事情,也是手足无措,只有干瞪了眼,喃喃道:“你先松手,寻大夫要紧。” 停了这一会儿,人越围越多。 你挤我扛,直扛的马车“咯嘎”直响,仿似快要散架了。 远远看见这番情形,留白低声道:“主上,咱们不去解围么?” 萧仪抬手放下车帘子,淡声道:“放心,九夫人智计百出,这种招式虽然毒辣下作,倒还难不住她。”说了这句,稍稍一顿,忽然“哈哈”笑出声来。 留白一头雾水,眨眼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主子为什么突然心情大好,便腆了脸问:“主上难不成九夫人灰头土脸,主上看了高兴?” 萧仪眸中笑意深深,哼了一声道:“愚本郎君是可笑。先前九夫人肯耐着性子周旋,全然是因为想要探探这些人的虚实。这回要是对方故意使无辜人丧命怕是她要恼,嗯!一定会恼!” 留白听了不由挠头道:“主上,卑职没有听说过九夫人杀过人呐!她要恼了会怎么做?” 会怎么做? 想起来三素对谢姜的评价,萧仪眸中赞叹之色愈浓,叹息道:“人都说九夫人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千倍还之。所以她要恼了那些人必是有得忙了。” 叹了这个,萧仪抬手摸摸肩膀,皱了眉自言自语道:“这小人儿说过几天还要拆线,拆线难不成还要将伤处再拆开一回?” 留白正凝神听自家主子说话,里头声调儿忽然一低,不由往窗前贴了贴。 只是刚贴上去,留白猛然发觉周围一静。 这汉子不由自主又扭过脸,去看街上。 众人扛的马车“咯嘎”直响,有人趁机往车顶上爬。 亦有两个猥琐汉子拿了刀,贼眉贼眼瞅了一圈儿,偷偷摸摸去割车后绑箱笼的麻绳。 谢姜从帘子缝里瞄见这些,冷冷一笑道:“北斗,开车门儿。” 北斗早急的抓耳挠腮,听见她发了话,忙不迭推开车门,脆声声喊:“吵什么吵?吵吵嚷嚷能将伤者吵醒么?真是添乱加混蛋!” 小丫头这一长串子,说的又快又溜。 瞬间便压下了男子呼天抢地的大嚎。 四下顿时便是里一静。 静了一瞬,便哗声又起,有人气忿念道:“她骂人!” “怎么这样粗鄙?坐马车就了不起么?” 听得外面又闹哄起来,且眼看又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谢姜慢条斯礼下了车。 车上忽然下来个貌若天仙的小娘子。 且这个小娘子秋水寒潭般的眸子一转 “哎呀!”离马车近的几个人便不由自主趔身子缩脖子,似乎脸上身上被冰刃剐了一下。 四下里刹时又是一静。 谢姜下了车,眸子四下里扫了一梭子,而后细声问:“各位乡亲,救人要紧,有谁好心指指路,让小妇人将伤者送去医馆。” 说了这句话,不等围观众人反应,她眸子一转,蹙了眉问青衣男子:“但凡有一线希望,也应该先救人。怎么公子只顾拦着痛哭,半点儿不想叫人送你娘亲去寻大夫呢?” 她这么一问 人群里有那心明眼亮的,便一派怀疑状去看青衣男子“就是不是应该先紧着送人去找大夫么?” “是是!”青衣男子低了头,拿袖子抹抺泪,待擦干净了,这才退后两步,躬了身子道:“某情急之下快快快送娘亲去医馆罢。” 男子又是擦泪又是退后,瞧起来分外无助无奈。 且以他这种忍让退缩的态势,无疑显得谢姜一众有错在先,又咄咄逼人在后。 其实这会儿老妇人早咽了气儿。 乌十一心里有数,只脸上声色不露,仍托了老妇尸身往外走。 乌十一脚下一动 “娘亲!”男子似是悲痛难当,脚底下亦跟着踉呛两步,这两步,似有意似无意恰恰绊住了乌十一。 正心慌意乱,再加上手里托了个人,乌十一便没有注意脚下。 男子这么伸脚一绊 乌十一猝不及防,向前趔趄两步,站立不稳之下手里一松,老妇人“扑通”翻跌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春风化雨手段高 刚才乌十一知道老妇人不妥,便有意使袖子遮住了她的头脸。 这一掉下来,老妇人刹时面孔朝上。 “啊呀!娘亲。” 男子身子一颤,猛扑上去,两手抓住老妇肩膀又摇又晃道:“娘亲醒醒。” 嚎过几嗓子,男子抹抹鼻涕眼泪,便又装模作样伸了手,去探老妇人鼻息,探过,两眼一瞪,尖声大叫道:“死死死了!” 从他伸了脚去绊乌十一,到他搂住老妇人失声痛哭。 再到他探了鼻息喊出“死了”这两个字儿,谢姜一直是冷眼旁观。 等众人七嘴八舌伸脖子往前挤,闹哄哄道:“死了?哎呀!” 谢姜这才淡声道:“你喊她娘亲,怎么你穿了芙蓉锦袍子,你娘亲却是布衣布裙?” 谢姜的声音淡然平和。 只不知道怎么回事,偏偏盖过了所有人的怒骂喝斥。 “真的么?” 众人听了,有那挤近些的,便伸了脖子去看老妇人,看过老妇又去看青衣男子。 老妇人穿了件灰扑扑粗布大裳,右边袖口与肘部,还打了一蓝一白两块巴掌大的补丁。 再下头是洗的泛白发毛的黑粗布裙子。 衣是布衣,裙是布裙。 两件衣裳,别说是细布了,确切说是自己纺线织出来的粗麻布。 男子身上却是青色芙蓉锦。 此时太阳光一映,锦上流光灿灿,就算寻常妇人亦是看得出来是贵重料子。 “是不一样” “自己穿锦着缎,却让自己老娘布衣烂裳,真是不孝子可恨!” “啧!刚才还以为他至情至孝!” 谢姜见一句话引得众人起疑心,便淡声又道:“既是想冒认娘亲,你也该早做准备嗯!你是见了本夫人的马车,便灵机一动,顺手推了这老妇人一把,是不是?” 三两句话的功夫,不但“儿子”是冒认的,更说不定这个“假儿子”是凶手。 情形急转直下。 围观众人听了,一时瞠目结舌。 “你你这个刁嘴妇人。” 青衣男子又是悲愤又是难堪,慌张指了谢姜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说罢这句,男子又眼珠子一转,猛地扑下去搂住老妇人,嘶声道:“娘亲一生节俭持家她不喜欢穿锦衣。” 这人借穷苦老妇人来耍心计。 且此时老妇人又真的死了。 谢姜只觉得一腔子怒火压也压不住,冷声道:“你还狡辩,好!那本夫人问你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她问的义正严词。 围观众人听了,转回去又瞪眼看青衣男子。 众目睽睽之下,男子只好硬着头皮道:“本公子姓韩,字君子,住镇上。” “住镇上?” 谢姜冷笑,眸光流转间望向人群,扬声道:“诸位乡亲中有识得这位老妇人的,且站出来一证!” 人群内圈儿,刚才有个胖胖的妇人便往前凑,这会儿听见谢姜要人证,忙举了手喊:“我认得!我认得!” 围观众人又扭过头来看胖妇人。 胖妇人脸上一红,壮了胆子指指老妇人道:“她住在镇尾,前年独子死了,媳妇又回了娘家只她一个人守着个小孙女过日子。” 果然如此! 谢姜眸光一瞟韩君子,见他一头冷汗,此时两眼左扫右看,似是找哪里人少可逃,又似找人求救解困。 想脱身?哪有那么容易! 谢姜微微一笑,转眸看了胖妇人,细声问道:“婶婶可知道这个老妇人夫家姓氏?” 冷不丁被如此美貌如仙子的贵妇人叫了婶婶,胖妇人一时喜的两颊通红,语无论次道:“知道知道,她夫家姓周她只一个夫家,绝不会有姓韩的儿子。” 谢姜听了略一裣衽道:“多谢婶婶仗义执言。”说了这句,转回来看了韩君子,脸色陡然一冷,脆声喝道:“拿下他!” 乌七乌十一两个早就注意了韩君子。 听了主子发话,两人身形一闪。 一个“呛啷”抽出长刀。 另个干脆揉身贴上,伸手就是乌家最重的擒拿必杀之技,一手扼韩君子脖颈,一手极快在他两只肩胛处左右一拍。 “喀喀”两声,韩君子瞬间两臂下垂,喉中咯咯作响。 只他憋得脸色青紫,颊上肌肉扭曲狰狞,却分毫不能动,亦半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事情急转直下,且又是一波三折。 围观众人一时看的两眼发直。 谢姜垂睑看了老妇人尸身。 此时夕阳西下,浅金色的余晖淡淡笼了她苍老的脸庞,身上的衣裳,及她身旁不远处散落一地被众人践踏成泥的莱蔬。 看了片刻,谢姜掩去悲悯之色,转眸看了胖妇人,再次裣衽施礼道:“婶婶,小妇人有一事相求。” 被喊了婶婶已是意外之喜,如今贵人又有所求? 胖妇人忙裣衽回礼,涨红了脸道:“夫人莫要折杀我等,夫人且讲,只要我能做到。” 谢姜示意北斗拿了包银子,接过来递去给胖妇人道:“小妇人身有要事,不能在此耽搁。此是百十两银子,你且收下。” 胖妇人一时大惊,慌不迭推拒道:“夫人给我银子做甚?凭是谁遇上这种事儿都会。” “婶婶先拿着,只这银子也不是白白给的,我有几件事要婶婶帮忙。” 说过这句,谢姜颊上梨涡儿一闪。 不知道怎的,就算谢姜笑意盈盈,言语之间又真挚恳切,胖妇人仍然感到一股无法违逆,不能拒绝的莫名气势沉沉压迫而至。 胖妇人身不由己,点了头。 谢姜道:“其一:婶婶用这些银子帮忙俭葬周老妇人;其二:婶婶需好好照应她的小孙女,这些做的到么?” 刚才谢姜拿银子出来,围观众人已是惊呼出声,这会儿又这样子安排。 众人一时七嘴八舌。 “我也认得周老妇人。” “她小孙女已有九岁,养到十二三便能寻个婆家嫁出去,百十两银子,算是平白赚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没有银子,我等自会照看,夫人放心。” 讥讽暗嘲者有,羡慕忌妒者有。 胖妇人捧着银子,似是捧着块烫手山芋,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一时苦了脸。 谢姜脸上笑意顿消,想了想,扫了眼众人,朗声道:“我乃琅琊王氏九夫人,自此之后,这位婶婶并周氏小女,皆归我王家所眷。” 新封王上位时曾诏令天下,将颖河以东的沛阳c栎阳c煮枣三郡赐于瑯琊王氏为世袭封地。 斗仓镇离颖河不足三百地,自然是在封地之内。 而琅琊王氏九夫人,内掌族事。 在外,已无疑是三郡辖下二十七地的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倾慕深深终难诉 情况不仅仅如此,更有当年霍氏做乱,琅琊王氏嫡九公子以一已之力杀霍伤,殊逆贼。 更在楚王意欲灭封而举兵进犯时,九公子又联合陈梁齐三国伐楚。 封国遭遇连年战乱,只琅琊王氏所居的颖河以东,百姓安居乐业,丝毫没有受到波及。 四下里一片寂然。 片刻,围观众人身不由已,纷纷跪伏道:“见过九夫人!” 街上一时只有膝盖着地的“扑通”声。 再有人喜极而泣哽咽道:“终于得见贵人,终于得见了恩人。” “见过九夫人!” 街上倾刻之间,乌泱泱跪了一地。 胖妇人见了,吓得两腿一软:“九九九夫人。” 谢姜见她也要跪下去,忙抬手扶住道:“既然喊了婶婶,便没有施礼这一说。”顿了顿,低声又道:“诸事托于婶婶了。” 胖妇人战战兢兢,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又是害怕,颤了嗓子道:“我我鄙妇定遵夫人令。” 街上众人凭空矮下去一大截儿。 愈发显得街尾这辆马车扎眼。 萧仪推开车门,见谢姜眸光流转间瞟了这个方向,便探身向外,对着她长长一揖。 留白不由脸色一沉,急道:“主上,不过是个王氏掌家主母,主上怎么能施大礼?” “蠢。”萧仪展了袖子,待回身坐好了,这才似赞似叹,缓缓道:“我这一辑,非是为了她的身份,而是为了她的才智。” 留白听了挠头,挠了头又挠下巴,末了仍腆了脸问:“刚才她不过是套了那什么君子的话,末了又亮亮身份,这有什么才智?充其量也就是巧言善辩罢了。” 只会巧言善辩么? 萧仪眸中似倾慕似赞叹,痴痴望了远处,似乎要透过挤涌的人群,去看那抹纤细柔弱,偏偏又令人心安心跳的身影。 良久之后,萧仪终是眼睑一阖,再睁开时,便神态如常,叹息道:“也难怪你看不出来,方才她先套话,待真相大白时便又武力威摄,威摄过后又示恩于众,再最后又道破自家身份。如此几次几番恩威并用,这些人往后定对她死心塌地。” 自家主子片刻之间,便分析出来一大套。 留白听了,顿时瞠目结舌道:“这这这么复杂。” 风吹的帘子悠悠荡荡,余晖星星点点透了进来。 萧仪转眸看了那星点光亮,似是给留白解释,又像说给自己听:“从今以后,但凡有人违逆她半点,不消她动手动口,自有人代劳。这种妇人可惜” 可惜之后,萧仪又涩涩一叹。 留白凝神听了半天,车内两叹之后,便再也没有动静,不由小声问:“主上,天快黑了,咱们不找个客栈住下么?” “这里只一家客栈,罢了等天黑寻个离客栈近的人家。” 离的远了不放心,同行罢又别别扭扭不愿意,主子究竟什么意思? 留白左想右想想不明白,只好低声应了。 晚饭过后,谢姜便早早睡下了。 到了子时,新月便依她睡前的吩咐,进内室唤她起榻。 镇上只这一家客栈,谢姜在此歇脚,不知怎的,先前住宿的房客纷纷避让出去。 诺大个院子,里里外外,只住了她与嬷嬷丫头八个人。 院子里没有旁人,做事便不需要太多顾忌。 穿妥当衣裳,谢姜便随了新月去院子西南角。 西南角靠着客栈后院墙,有棵老树并两间石头砌的房舍。 房里堆了十来捆子干草,除此之外,只靠后墙处竖了几块半人高的木板。 此时地上早打扫的干干净净。 且对着门又摆了付榻座儿。 乌七乌四乌十二并北斗四个,各自垂手分站了桌子两旁。 谢姜绕过桌子坐下,抬眼一瞅乌七道:“姓韩的都说了什么? 乌七躬身道:“回夫人话,韩君子只反复念叨他认错了人,其他只字没有提。” 谢姜冷笑道:“嘴严是罢,让他过来。” “是。”乌十二转身便出去,片刻,拎了韩君子进来,往地上一搡。 韩君子踉跄了几步,待站稳了,抬眼瞅谢姜,狠狠瞅过几眼,便下颌微抬,垂下眼睑看地面儿。 这个动作,分明是摆了付你爱么么,老子什么都不怕,又什么都不准备说的强硬架势。 谢姜看了他两眼,忽然挑眉冷笑道:“其实你是对的。” 韩君子微微一怔,转瞬间又眉毛一扬,傲然道:“本公子自然是。” 不等他说完,谢姜慢慢道:“本夫人说你对是因为就算桩桩件件都交待清楚,本夫人也不会饶了你。所以现下你这种做派,倒还会为自己留几分脸面。” 先前以为谢姜怕了要说软话,哪成想她竟然是这个意思。 韩君子脸色一僵,脱口而出道:“你这个刁妇。” 谢姜浅笑道:“承蒙夸奖。”说了这句,眸光一闪,又道:“其实你说不说老巢在哪,首领是谁,又是哪个屠杀永祥里村民都无所谓。” 听她这么说,韩君子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说的倒是好听,不想知道这些,为甚抓了本公子不放?” 谢姜黑而大的眸子直盯了他,慢慢道:“抓你是为了周老妇人无辜枉死。” 说罢这句,谢姜再不想同这个心狠手辣,歹毒下作的人废话,只眸光一转,看了左右吩咐道“你们几个谁看韩君子不顺眼,又哪个心里憋了火儿,再这几天跑的累了想松泛松泛都对他来。” 她悠哉游哉来了一大串子。 韩君子真真听了个目瞪口呆,抬手指了众人,气结道:“你你你们。” 乌七早就憋着一肚子火,这会儿主子给了发泄的机会,立时脸色沉沉,上前道:“仆先来。” 只他刚伸出去手,北斗撸了袖子,抢着道:“七哥,我早看他阴阳怪气的讨厌,咱俩搭伙儿。” 有搭伙过日子的,没有碰上过搭伙打人的。 乌七一时有些愣怔。 他愣怔,北斗可半点不含糊,上前气昂昂一指地上,脆嘣嘣道:“跪下!” 眼见个水灵灵的小丫头上场,韩君子一脸鄙夷可笑道:“本公子上跪天地,下跪父母。” 只他说了半截儿,不妨乌七闷声转去身后,“呯呯”两脚踢在他腿弯处。 韩君子一时膝处如刀割针刺,身不由己,“扑通”跪了下来。 ps:可以求各位亲赏几张推票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挂念伊暗中留心 韩君子一倒,乌七顺手抓住他的头发,抬眼看了北斗道:“你先来。” 北斗喜滋滋道:“谢谢七哥!”谢过这句,搓搓手去看韩君子。 就见这人被乌七拽住头发,挣扎不动,只能仰起脸子。 仰脸看人也就罢了,还满眼愤恨怨毒瞅了这个瞅那个 小丫头便眼珠一转,迈步走过去,伸手朝他脸上,反反正正掴了七八个耳光,边打,边气哼哼道:“这几巴掌,算是给周老妇人出出怨气。” 别看北斗身子娇小,只这丫头却是力大无比。 平素两个丫头抬水的大木桶,装满了,她自己就能一手一桶,这还是因为手小,只能抓得住一个桶提子。 这种劲道,七八巴掌下来,打得韩君子立时头晕目眩,两颊紫紫肿涨起来。 外皮子要是伤的难看,倒显得琅琊王氏不宽厚。 谢姜摸摸下巴,慢悠悠道:“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 作为小女子,打男人除了打脸揪头发,再打哪里合适呢? 北斗两手掐腰,眯了眼上上下下打量韩君子。 “姑娘。”乌七早就手痒,这会儿嗡声嗡气插嘴道:“既是搭伙儿,不如你指打哪,我来下手,这样姑娘也不用沾腌脏,成么?” 北斗看看乌七,嘴角一咧,爽爽快快点头道:“成!” 两人一搭一档,直是将韩君子气的胸口发闷。 韩君子嘴里“咯咯”咬牙,挣扎着站起来,看了众人道:“泥泥泥们侮银太甚!” 他不挣扎北斗还想不起来打哪合适。 他一挣扎,北斗指了他两只脚问:“七哥,有没有让他骨头筋脉不断,只天阴下雨,受冷受潮,多走几步路就疼的法子?” 乌七浓眉一抖,嗡声嗡气道:“有!有两三种。” 两三种? 北斗听了刹时两眼放光道:“七哥先试试第一种罢。” “嗯。” 乌七便弯腰,手指从韩君子肩背至腰胁,再到两膝,而后脚踝一溜往下戳,且边戳边讲解:“这是截脉之法嗯!天阴下雨或是走路走的久了,便会酸麻胀痛,宛如骨髓里有针刺火燎。” 讲解完了,乌七手下亦收了动作。 北斗眨巴眨巴眼,一脸求知若渴状看了他:“第二种呢?” 第一种听起来就能将人整的半残,那第二种会丢了性命也说不定。 韩君子额上冷汗直冒,挣扎着扭脸看谢姜,吱唔道:“唔唔呼银忒是狠糊。” 方才北斗打得他脸上肿的好似猪头三,且牙齿又碎了几颗。 因此这人说话现下既漏风跑气,嘴巴又不大听使唤。 他突然吱吱唔唔嘣了几个字儿出来,众人听得一脸茫然不解。 谢姜却猜得出来意思。 “要论狠毒,本夫人自是不能与你相比。” 说了这些,谢姜转眸去看乌七:“本夫人也想瞧瞧第二种。” 既然大家都想瞧瞧第二种 “好,试试第二种。”乌七万分痛快地抬手掏衣襟。 掏了几掏,乌七掏了个手指长短的小木盒,待打开,黑色锦缎里衬上别了根银针。 乌七便捏了银针,先让谢姜看,等她看了,便又拿回来让北斗瞅:“看看这个行么?” 针上乌光灼灼,上头似是生了锈。 北斗看了奇怪,便指着针问:“这个厉害么?我看像是生锈了。” “好好看着,那种只天阴下雨痛,这个见效快·。” 乌七弯腰,曲指弹弹韩君子膝盖,而后小心捏了针尾便往上扎。 只乌七刚扎进去针尖儿,韩君子立时便向地上一扑,如杀猪刀捅了脖子似惨叫道:“扑扑扑要!” 他惨呼讨饶,乌七便姿势不动,只拿眼看谢姜。 谢姜摆摆手,待乌七收了针,便闲闲问:“你有话说?” “油油。” 韩君子眼色飘忽,手在地上撑着想起来,却又跌回去,便只好趴在地上,哆哆嗦嗦道:“糊杀油想里滴系过北,糊人得的发过有丝户吾珠子系涂锅圆鱼。” 这人叽哩哇啦,说话连漏风带跑调儿,咬字是一丁点都不清楚。 众人神色矒矒,如同听见一串子鸟语。 此时几缕曙光由窗棂子透进来,天色己是将明未明。 前院苞厨那里,隐隐传来开门关门的声响。 天色渐亮了。 这回谢姜垂眸想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这人说的到底什么意思。 罢了,刚才只图一时痛快,这会儿只有等姓韩的能说人话了再问。 谢姜便站起来,示意乌十二将韩君子架出去。 待他出了门,谢姜吩咐道:“看好他,今儿个下午再问。” 乌家几兄弟齐齐躬身应了。 谢姜仍领了新月并北斗两个丫头回去客房。 远远看得她进去屋子,又关了房门。 留白由西南角那棵老栎树上探身出来,也下下树,只小心沿着横生的枝桠,直沿到出了墙外,这才悄声下了地。 紧邻客栈西南角有幢农家小院。 昨儿个萧仪说要找个离客栈近的人家,留白便围着客栈转了几圈儿。末了转到挨着客栈院墙这户,进了门也不废话,掏出十两银锭子一亮,这家人立刻卷铺盖去投了亲戚。 一伙人便鸠占鹊巢,悠哉悠哉住了下来。 这会儿留白一溜小跑进了正房,瞅见萧仪负手站了,似乎正仰了脸看上头那幅花鸟儿画,便回身关了房门,躬身道:“主上,果然如主上所料。”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 萧仪转过身子,皱了眉道:“说清楚。” 留白眨眨眼道:“主上说九夫人会生气,九夫人果然生气了。” 这话还是半截儿。 萧仪听了眉梢一扬。 留白抬眼瞅见,忙解释道:“九夫人炽怒之下,让手下随意下手,几乎将韩君子整治残了。” 萧仪听了勾了唇角笑道:“某就知道她必会动怒。”说了这句,眸光一闪道:“韩君子怎么说?” 听他这么一问,留白刹时哭笑不得道:“随侍九夫人的那个小丫头很是厉害,几巴掌下去,将韩君子打的脸也肿了牙也掉了,再后来他扛不住吐口,说的话叽哩哇啦,一屋子人都听不懂。” 萧仪听了一怔,怔忡过来摇头失笑道:“九夫人一怒唉!只有缓缓再问了。”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院子外面突然传来阵阵哗闹。 似乎有人吵架。 更似乎有人“咣咣”撞了大门,像是要冲进来的趋势。 萧仪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忽然又神色凝重,凝了神去听。 ps:伦家小妹子写了本《妖谋》猫儿修练成精,下山撩汉子,不小心撩到大唐太子咳咳!以至于太子一往情深,非卿不娶末了求求推票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心担扰借故探望 “卑职去看看!”留白不等自家主子吩咐,推开门窜了出去。 昨天谢姜住了这家客栈,萧仪为了防备像黄花镇那样,栈里再有人下药偷袭,便吩咐泼墨将先前住下来的房客,一个个儿“请”了出去。 现在外面似乎有许多人吵闹。 又听起来像是从客栈方向传过来的。 萧仪一时面沉似水,负手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几步之后,脚尖儿一转,转身便要出门。 只是刚走到门口,留白急急进来,扫眼看见他,顾不上揖礼,便指了东边儿道:“主上确实是客栈那边闹的动静。” 从留白回来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刻。 这么短的时间,客栈里怎么会出事? 萧仪皱了皱眉,冷声吩咐道:“去看看,若是韩君子的同伙想要劫人,你只看九夫人想如何,若是有人冲九夫人来尽管出手拿下。” “是。”留白应了话,将将转过去身子,眼角里瞄见自家主子也抬脚欲去门外,不由脚下一顿,惊讶道:“主上也去?” 萧仪眉眼儿不抬,顾自撩起袍角与他擦身而出道:“我去看看九夫人。” “既然不放心,怎么不干脆守着?做啥还要扭扭捏捏的真是弄不明白。”留白嘀嘀咕咕,抬手挠了几下头皮,眼见萧仪开了院门,忙拔脚跟上。 刚才还是晨曦初露,不过两三刻过去,天光已是大亮。 客栈后院静寂无声。 只前头大门处,喧哗吵闹声越来越大。 乌七凝神听了片刻,忽地眉头一皱,回身看了乌十二道:“听声音仿似有人丢了什么东西要来后院找,掌柜拦着不让进。” 乌十二听了,亦是皱眉道:“夫人才刚歇下,要是这些人闯进来。”说了半句,转过身子道:“你们守好姓韩的,我去前头看看。” 乌七想了想道:“你去罢,姓韩的跑不了。” 乌十二便拨脚直奔前院。 眼看他转过角门,瞬间便没了踪影,乌七走到石屋前,扒着门缝往里看。 早前韩君子挨了北斗几巴掌,又被乌七卸了两条胳膊,且两条腿子又挨了个截脉法及半根毒针。 此时这人昏昏沉沉,上半身趴在草堆上,其下两条腿搭在地上,一动不动,似是昏着亦或是睡着了。 仔细看了几眼,乌七又转回来,扯过乌四小声道:“四哥,前头捣乱那些人,怕是姓韩的同伙。” 几人自从离开永祥里一路南来,对方偷抢诬陷,手段直是层出不穷。 要说昨天抓住了韩君子,现在有人故意制造事端,想趁乱救人,绝对有可能。 乌四眯了眼,低声道:“想必十二也是这样想。不过任凭谁想调虎离山,咱只守着石屋不动就是了。” 乌七道:“嗯,十二去看看就行了,其他的咱俩别管。” 商量妥了,两兄弟便一左一右在石屋门前站了,话也不说,只拿眼四处扫瞄。 过了一会儿,东边墙外传来几声凄惨猫叫。 就像是被谁狠狠揪住耳朵,亦或是踩往了尾巴。 乌七斜眼看看乌四,两人一对眼神儿,而后又齐齐扭过脸儿,只看了前头,仍旧是八风不动。 又过一会儿,西边客房山墙后又传出一声巨响。 仿佛什么东西由房顶掉下来,直砸的地面震了一震。 乌四忍不住斜眼去瞅乌七。 眼看异响逼到了眼前,且东边客房又没有半点反应。 乌七低声道:“你去东厢,看看新月在做甚。” 乌四点头:“夫人身边儿,现下得用的也就一个新月,你守好了,我速去速回。” 话音一落,乌四拔脚就往客房跑。 谢姜住东边第一套客房。 东边客房与西侧客房之间,隔了座一丈方圆的花池子。 围绕着花池,又有条两人宽的青石小径。 花池子加上两条小径,西边与东边,满打满算也不过隔着四五丈。 原本谢姜在寑屋里歇息,她睡觉轻,再加上耳目聪敏,早在第一声猫叫时便醒了。 她醒了是醒了,只睁开眼,一动不动躺着,等静静听了一会儿,这才坐起来道:“谁在外面?”说着话,掀了被子下地。 外间静寂无声。 北斗不是在外面么,这会儿连她都出去了? 谢姜眉尖儿一蹙,瞅见榻前案桌上有叠衣裳,便抬手拿过来穿了。 这边刚掩上衣襟,北斗挑了帘子进来,看见她站在榻前,忙紧走过来给她系扣绊,边系,边小小声道:“夫人要不要换外裳?这件有些皱了。” 衣裳皱了就皱了,反正又不见什么外客。 谢姜听小丫头说的奇怪,便轻声问:“怎么了?” 北斗向外间努努嘴。 谢姜眉尖儿一扬,低声又问:“谁在外面?” “夫人。”北斗眼珠子转了几转,而后一脸神秘兮兮地,贴了谢姜小声耳语道:“萧郎君来了,奴婢说夫人正在歇息,他也不说走,现在就坐在外间。” “他在外间?”谢姜心里一跳,现下外面又是猫叫又是“扑通”,说好听的是不太平,说白了就是那些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这人怎么赶在这会儿过来? 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又来不及梳妆换衣裳。 谢姜想了想,转眸瞟见榻前案桌上还叠了件披风,便拿过来,抖开往身上一披道:“走罢,出去看看。” “呃夫人不梳梳头么?”北斗嘴里小声问了,瞅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忙急赶上去掀起来帘子。 谢姜出来内室,正见萧仪负手站在外厅中间。 这人本来看着门外,听见门帘“哗啦”一响,便扭过来头。 扭过来也不说话,只拿眼上下一扫 这个眼神儿怎么像是大为放心的样子? 谢姜心里一阵子嘀咕。只心里嘀咕归嘀咕,脸上却是一派淡定,咳了一声道:“萧郎君这会儿过来,有事么?怎么不坐?” 见她安然无事,且像是才睡醒了起榻,萧仪暗自吁了口气,微微一笑道:“后背有些痒,不知道伤处是不是不妥。” “不对罢。”谢姜听了一怔,伤口愈合的时候发痒是正常,只是昨天晚上才缝好的口子,要说愈合还早,现在就痒,难不成是遭了雨淋,想要化脓溃烂? 想到这里,谢姜回头吩咐北斗道:“去找些烈酒,再拿过来些干净棉布。” 对于疗伤裹伤这一套,北斗是再熟悉不过。 小丫头低声应了,又转身回内室去翻东西。 谢姜便看了萧仪道:“先坐下。”说罢,抬手指指榻座。 萧仪眸中笑意一闪,转瞬之间又垂了眼睑掩住。 ps:推荐小妹妹的《妖谋》猫妖修练成仙,下山撩动大唐太子呃亲有推票的,赏几张下来,成不成?刚才后台抽了抱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借验伤耳鬓厮磨 萧仪掩住笑意,一派光风霁月状道:“叼扰了,原不想劳烦夫人,只是叫旁人看又不放心。”走过去,抬手一撩袍摆,便在谢姜指的榻座上坐了下来。 时下人喜欢穿宽衫大袖。 为了起坐方便,仆奴们往厅里摆放榻座的时候,通常在榻座与墙壁之间,留出一两步宽的空地儿。 谢姜绕过案桌,走到萧仪背后站了。看这人正襟危坐,两手平平按在膝盖上,不由抿嘴儿一笑,拿指尖儿戳戳他肩膀道:“是左边罢,脱了我看看。” 脱了! 刚才听见外头不太平静,萧仪不放心,便想来看看谢姜。 只当时头脑一热过来了,看见人出来才顺嘴找个借口。 这会儿当真要脱衣裳验伤 萧仪眯了眯丹凤眼,一时想不出来怎么应对。 “怎么不脱了?” 因是站在箫仪身后,谢姜看不见他脸上什么表情,只是见这人坐着一动不动,似乎有些走神儿,便抬起来手,食指指尖儿又戳戳他肩膀道:“郎君要我隔着衣裳看?” 肩上似被猫儿爪子,轻轻戳了两下。 且被戳的肩膀,连同左半边身子瞬间酥酥麻麻痒痒。 这么一麻一痒一酥 萧仪恍惚之间回过来神儿,眉梢一扬,缓缓道:“好。” 说了“好”字儿,他便解了束腰的丝绦,而后两手拎起来衣襟左右一褪,将袍服褪到了壁弯处,这才转眸向身后斜睨了,道:“这样行了么?” 行什么行? 锦袍里头还有中衣,而看领口上的褶子印儿,中衣里面显然还有两层。 隔了几层子衣裳,能看见个什么东西? 谢姜站在萧仪背后,且这会儿北斗又去了内室,她便黑眼珠向了萧仪后背一斜,斜了个大大的青眼儿出来。 只是她眼珠刚斜睨过去,恰恰萧仪问过这句,没有听见谢姜说话,干脆转过来身子。 两个人眼神一碰,刹那间都是一愣怔。 对视之后,两人瞬间又都有些好笑。 萧仪唇角一扬,忍了笑道:“既然我脱一只袖子行了罢。” 谢姜鼓了鼓腮,只拿眼看他。 萧仪眸子在她娇嫩白皙,且此时又气鼓鼓的小脸儿上一转,只觉触目之下,眼前小人儿眉眼灵秀狡黠,又说不出来的顽皮可爱,心里不由别别一跳。 只是再心潮激荡,这会儿又怎么能露出来分毫? 萧仪压下翻涌上来的心绪,勾了勾唇角,似无奈又似好笑道:“脱就脱罢。”说着话,抬手解开中衣。 解过了中衣,萧仪听听身后没有动静。 似乎谢姜并没有叫停的意思 他便眉梢儿一挑,索性连贴身穿的小衫一并解了,而后掀开来,一起褪到壁弯处,这才又回头看了谢姜道:“这样子总能看清了。” 脱个衣裳也扭扭捏捏,倒像是怕谁偷看似的! 本夫人又不是没有见过骨架子好看的。s 谢姜眼珠在他白晢匀称,又肌理分明的后背上一扫,懒得接话,便垂下眸子去看他左肩。 只见昨晚裹的棉布上洇出了血。 连这人垂在腰际的中衣上,也有几点发暗的血迹。 谢姜眉尖儿一蹙,“难不成伤口崩裂了?” 这般想着,她便抬手去解包扎的棉布条。 待一层层打开,便见伤口好好的,没有崩开,只药粉糊住了伤口,肩胛处到胳膊顶上略有些发红。 谢姜仔细看了,这才松了口气道:“还好,没有肿,也没有烂。” 说了这句,忖着北斗进去找东西,找了老大一会儿也没有出来,谢姜抬眼扫了内室道:“北斗,找到酒了么?快些。” “哎!来了来了!” 北斗左手抱了两个拳头大黑瓷罐子,右手揣着个小木盒,边用胳膊肘挑了帘子,倒退着出来,边咭咭呱呱道:“上回新月收拾的,奴婢好一通找,才在毡毯卷子里找到。” 别管从哪里找的,有得用就成了。 谢姜蹙了眉尖儿催促道:“快点将用的东西拿出来,酒也打开备好。” “奴婢知道。”北斗脆声声应了,到了案桌前,瞅瞅桌子上只一把茶壶,两只瓷抔,便将木盒子放了桌上,腾出来手又挪开茶壶瓷抔,这才放下瓷罐子。 自从乌家兄弟做了谢姜的贴身护侍,但凡几兄弟有点磕碰受伤,便都找北斗。 因此小丫头对疗伤换药这一套,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北斗打开瓷罐,又垂进去棉布在里头浸了浸,浸好了便递上道:“夫人,给。” 主仆两个,一个站桌子边递东西,一个站背后下手。 萧仪斜了眸子瞟瞟桌上,便回头去看谢姜。 哪知道他身子一动,恰是谢姜左手按着伤处,右手拿了棉布来擦。 肩膀上一蜇一凉,瞬间又发烧发疼! 萧仪“嗤!”抽了口冷气,忍不住皱眉问:“用的是什么?这样蜇人?” “别乱动!老实点!” 谢姜眉眼儿不抬,只顾一手按住他肩膀,另只手拿了棉布,仔细擦伤口周围的药粉血污,待擦几下便扔桌子上,抬头吩咐北斗道:“再拿一块。” 北斗忙又浸了棉布递上。 主仆两个“叮叮咣咣”,又是浸酒又是撕布巾。 直忙的快要脚打后脑勺。 萧仪身子不敢再动,只觉得身后窸窸索索,似乎有什么蹭在肩上,酥痒的叫人难受。 他便忍不住,斜了眸子向后看,但见谢姜垂眸睑目,几绦散发垂在颊边,又发梢蹭在自家肩上,随着她的动作,骚过来荡过去,心里不由又是甜蜜,又是涩软,早忘了疼痛。 谢姜这会儿哪顾得上这人什么表情,又偷不偷看,只忙着擦伤处,如此换了三四块布帕子,直等伤口周围干净了,这才扔了棉布条,转眸看了北斗道:“有生肌药膏么?有了拿过来。” “有!马车里放的是止血药粉,这里头是生肌膏子。” 北斗忙又打开木盒,从中挑了半个巴掌大的小瓷盒,打开来一闻,便递给谢姜道:“闻着涩涩凉凉,一股子黄岺味儿,就是它。” “我看看。”谢姜接过来,用右手尾指指甲挑了一点,在鼻子下闻了,这才往伤口上抹,边抹,边吩咐北斗道:“准备好棉布,等会儿要用。” 北斗忙去翻木盒,片刻,从里头拿了几卷棉布出来道:“夫人,给!” 谢姜便伸了手去接 门外“咚咚”几声,似乎有人急慌慌往这边跑。 院子里只住自己一家,这人绝对是来这边的。 谢姜手势一顿,抬眸去看门外。 萧仪收了眸子,也转过眼。 须臾,乌四火急火燎地跑到门口。 只是这汉子到了门口一站,抬眼看见萧仪裸了肩膀,且小衫中衣外袍,又一咕噜褪到了腰际,露出白皙匀称的胸脯。 作为男子来看,露个上身也不算多大点事。 关键是此时此刻这光膀子的家伙身后站着自家主子。 而自家主子此时又弯了腰,伸了两只手,仿佛是个准备俯身搂抱的架势。 :推荐小妹妹的巜妖谋猫妖修练下山,一不留神撩到大唐太子求求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阴差阳错君子脱身 乌四不由脸上一涨,忙又转身往回,只是转身转了一半儿,瞬间又想起来不妥,便又扭回来,搓搓手,低头揖礼道:“仆见过夫人。” 他在门口欲进不进,又出去进来的扭了几扭 萧仪坐的榻座斜对着房门,又岂会看不见? 只是这人看见了也不说话,只老老实实坐了,等着谢姜裹伤。 谢姜暗暗松了口气,接过来北斗手里的棉布,边一手按住布带一端,另只手往萧仪肩上缠,边缠边问:“你怎么过来了?” 谢姜拿了棉布一缠一绕,乌四这才知道萧仪脱外袍脱中衣,是因为要裹伤。 这汉子更是脸红,瞅瞅北斗再斜过去看看萧仪,末了抬手挠挠头,尴尬道:“咳仆听见院子里有异响,便过来看看。”解释了这句,想起来谢姜刚才问的话,便又道:“韩君子还昏着,夫人不必担心。” 谢姜瞟了眼乌四,淡淡道:“既然那边没有事,半个时辰前韩嬷嬷发了热,新月去请大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去看看怎么回事罢。” 乌四躬身揖礼道:“是。”应罢,垂眼看着地上,两只大手搓来搓去,站在门口不走。 谢姜便也不再理他,等包扎好了,这才拍拍手,看了北斗道:“将这些收拾起来。” 这边儿萧仪反手套上衣裳,手下系着衣带,两眼却看了乌四道:“放心,泼墨领人守在附近,你家主子不会有事。” 乌四这才觑了眼谢姜,躬身退了出去。 院子东南角。 乌十二去了前院大门,乌四又去了东边客房,石屋前就剩下乌七。 眼瞅着风吹树动,又周围树叶子花丛“簌簌”作响,乌七便抱着膀子,在石屋前头转悠,来回转了两趟,眼角余光扫见角门那里,青色袍角儿蓦地一闪而过。 青色袍角儿? 里头那个姓韩的不就穿了天青色芙蓉锦外袍! “姓韩的逃走了?”乌七皱了浓眉,转身便扒住门缝往里看。 便看见韩君子脸朝下,趴在草堆上一动不动,仍然是刚才那个姿势。 看见人还在,乌七吁了口气。 只是他一口气吁了半截儿,突然身后冷风一吹,来不及回头,“嘣!”的一声,后脑勺瞬间一痛,随之又两眼一黑,“扑通!”倒了下去。 “看着精明,原来也是草包一个。” 有个头上戴了黑纱帷帽,身上套了件从脖子直拖到脚面上,连手都包裹严实的青袍人,扔掉木棍,弯下腰探了探他的鼻息,低声嘟哝了一句,伸手从他腰上摸了钥匙,开了门锁。 这人推开门一看,韩君子还是挺挺趴着,不由皱了皱眉,走过去,抬了脚将他踢的一翻,看了几眼又嘟哝道:“什么针这样厉害?将人整的像头死猪?” 嘴里嘟哝归嘟哝,青袍人掏了颗米粒大的红药丸,蹲下去,一手揪住韩君子的衣裳,另只手将药丸子粗鲁的往他嘴里一塞道:“要不是君候,好好的清心丹,怎么能白白浪废给一个蠢货!” 这人的声音不小,且嘟哝完了,又将手一松,站起来“嘣嘣!”踢了韩君子两脚。 “水哎呦!”韩君子呻〇了两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猛地看见黑纱之后寒浸浸的眼神儿,不由急忙向后缩身子道:“水泥死水?” 青袍人似乎连话都懒得说,伸手指指屋后,简要道:“墙外有人接应。” 韩君子昏睡了大半天,刚醒过来就碰见这一幕,一时半会有点缓不过来,不由仰了脸,糊糊涂涂道:“舒回来就鹅。” 此刻他脸上肿的像猪头,说话又“叽哩咕噜”,连漏风带跑调儿。 青袍人别说听不懂,就算听懂了也懒得理他,抬脚“呯!”又踢了他一脚,嫌弃道:“啰嗦什么?再晚可就走不掉了。”说完了,转身就走。 “泥泥泥是。” 韩君子爬起来,懵懵追到门口,眼见这人头也不回,只顾火急火燎跑出了角门,便呆怔片刻,弯腰拾起扔在门口的棍子,拄了一瘸一拐,沿墙根去了石屋后。 起了风。 风刮得栎树枝叶一时乱舞乱晃,“哗啦啦”作响。 东边客房。 风吹的窗扇开开关关,“吱呀”不断,北斗走过去关了窗户,道:“夫人急也没有用,倒不如坐榻上等着。” 谢姜不接这个话碴,只起身在屋里踱来踱去,蹙了眉道:“请个大夫而已,怎么新月去了不回来,乌四去了又不回来。” 眼见她坐卧不安,转来转去直是转的人头晕,萧仪不由叹了口气,插话道:“这么小一个镇子,大夫难找也说不定,放心罢,不会有事。” 想起新月的本事,谢姜稍稍有些心定。 只是转念再想起来韩嬷嬷烧的嘴唇上都起了泡,她便又回身往门口走:“嬷嬷吃了退热丸子也有两三刻了,要是药丸对症,热气该退了些,不如去看看。” 北斗忙跟在她身后,嘀咕道:“有骄阳在哎呀!夫人走慢些。” 两人一前一后,急急慌慌出了房门。 这么大个活人坐在眼皮子底下,怎么都像是看不见? 萧仪微微一哂,便也起身跟了。 只他走到门口时,脚下一顿,抬眸看了对面客房的房顶子,见屋脊上一二三四冒了几个头顶子出来,便胳膊一抬,指指南边,这才又两手负在身后,闲庭信步般,缀在谢姜北斗两人后面。 谢姜住的这间客房,是东边第一间,一明两暗的贵人房。 韩嬷嬷这两天身子怏怏的,提不起来精神。 老妇人怕过了病气儿给谢姜,住宿时便执意与她隔开,住了东边第六间。 谢姜出了门便往南拐,待沿了青石径过去四五间房门,看见前头那间门扇子大敝着,不由心下一急,忙提了裙角,紧赶几步进了屋内。 风刮的门板“吱吱呀呀”,除了床榻上的韩嬷嬷,屋子里再没有旁人。 谢姜不由蹙眉道:“怎么只有嬷嬷自己?” 北斗左看右看,也是一脸困惑道:“奴婢来送药时骄阳还在。” 送药时还在? 谢姜眉尖儿微拢,想了想,走到榻边去看韩嬷嬷。 此刻老妇人盖着被子昏昏沉睡,似乎有人来了都不知道。谢姜抬手在她额上探了探,觉得比之先前凉了些,这才松了口气道:“嗯,热气确实退了,” 想了想,谢姜又回身吩咐北斗:“倒些茶来喂嬷嬷,发热的人容易口干。” 茶壶瓷抔就在榻边小木桌上。 北斗便转身去拎茶壶。 只是她刚摸住壶柄,屋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似是有人急急慌慌,往这边一溜小跑。 北斗手势一顿,扭脸去看门外。 ps:推荐小妹子的巜妖媒》亲们可以看另可以求求推票儿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有丫头做张做致 过不一会儿,骄阳一手提了茶壶,另只手提着裙摆,急急忙忙过来,到了门口一抬头,看见谢姜站在韩嬷嬷榻前,旁边又站着北斗。 且两人这会儿都扭了头往这边儿看。 骄阳不由得脚下一顿,讶声问:“夫人怎么来了?”边问,边松了裙摆,使手背擦汗。 谢姜自顾给韩嬷嬷掖好被子,这才转过眸子去看骄阳,见她鼻子尖儿上汗珠细细密密,且此时又气息直喘,仿似跑了大老远的路,便问:“刚才去哪里了,怎么丢下嬷嬷一个人?” 骄阳脸色一白,扭脸看看北斗道:“嬷嬷念叨着喝水,奴婢见壶里的水凉,怕喝了不妥,就去苞厨里找热茶。” 说了这些,骄阳眼皮子向下一垂,低眉顺眼上前走了几步,待将茶壶放桌子上,便又退回去,慢慢跪了下来道:“奴婢错了。” 既然是为了找热茶,解释清楚也就算了,怎么还摆出这付可怜样儿来 倒像是做主子的一句都不能问! 谢姜眉尖儿一蹙,转念又想起来早前韩嬷嬷曾经提醒过,说这丫头心思大了,怕是当初奴仆之间关于骄阳是九公子妾室的事,就是她自己散布出去的。 想到这一连串子,再看看骄阳此时低垂了头,一付逆来顺受的委屈样儿。 谢姜心里更是发堵,便皱了眉问:“你这是做什么?” 骄阳咬咬嘴唇,脸上半是委屈半是倔犟,垂下眼,没有说话。 “快起来,夫人只问一句,又没有说旁的,你倒呕上气了。”北斗也是吓了一跳,忙过去伸了手拽。 拽了几下,眼见骄阳身子往下坠,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小丫头不由竖了眉毛,怨怪道:““跟了主子两三年,不知道主子最讨厌别人动不动就下跪么?我看你是故意气夫人!” 这会儿北斗不管三七二十一,干脆使了劲儿。 骄阳的力气自然不能跟北斗比。 “奴婢不敢。” 眼见再不起来,说不定北斗恼了,会搬了自己扔出去,骄阳便站起来,觑了眼谢姜,小声道:“奴婢是怕惹了夫人生气。” 怕惹人生气?就用下跪求饶这手儿? 更何况连发火都没有,这求的哪门子饶? 谢姜懒得猜她如此做张拿致想做什么,更懒着再多说,只淡淡吩咐道:“好好照顾嬷嬷。” 骄阳身子一颤,忙又屈膝施礼道:“是,夫人,奴婢刚才奴婢一定尽心服待嬷嬷。” 谢姜眉眼不抬,径直绕过她去。 “夫人!”北头喊了一声,眼见谢姜头也不回,便狠狠瞪了骄阳道:“都是你!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哎呀!夫人等等奴婢!” 小丫头一溜小跑追出去。 韩嬷嬷年龄再大,总归也是个妇人。 因此萧仪见谢姜进了屋,便越过房门,沿着迥廊又走了十来步,这才在下一间客房门前站了。 两间客房只隔着十来步,第六间屋子又房门大敞着,再加上萧仪本来就留了心。 因此上谢姜怎么问,又骄阳怎么说,再北斗怎么发牢骚,萧仪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了这些,这人丹凤眼微微一眯,想了想,也不等谢姜出来,沿迥廊走到尽头,径自出了后院院门。 谢姜出来向东一拐,仍沿着迥廊回去。 北斗小跑了撵上,嘀咕道:“要不是夫人相救,骄阳不知道早饿死了几回,这会儿做张拿致给夫人添堵,夫人不如撵她回去。” 隔了五六间房门也不过隔了五六十步。 小丫头嘀咕了这一大串子,谢姜正走到贵人房前。 刚才走的时候,因为萧仪在,北斗便没有关门。 门扇虚掩着。 谢姜推开一看,屋子里空空荡荡,这才想起来刚才走的急,倒将萧仪晾在屋里。 算了,现在人走了就走了罢! 她便在门口榻座上坐下,指指碳盆道:“再加些碳,我看火劲儿小了。” “嗯,这些木碳不经烧,刚才给萧郎君裹伤,奴婢可是铲了半盆子。”北斗嘴里絮絮叨叨,弯腰拿了扔地上的小木铲。 房外人影子一晃。 乌十二闪身窜了进来:“夫人。”喊过这声,顾不上施礼,上前压了嗓子道:“夫人,韩君子逃走了。” “逃走了?”谢姜听了不由蹙眉,就算乌四不在,守着韩君子的还有乌十二与乌七,何况姓韩的腿不能跑手不能动,怎么会逃走? 谢姜便蹙了眉问:“怎么回事?” 乌十二低声道:“半个时辰前,几个行商说是丢了贵重东西,非要进客栈来找,仆疑心是韩君子同伙设的计,便去查看。” 听他这么一说,谢姜转瞬间明白过来,乌四来东厢是三四刻之前,当时自己心急韩嬷嬷病重,且新月去请大夫,又一去没了消息,自己看见他,只一叠声吩咐去请大夫 乌四来是有事儿要说,只是自己没有问,亦或是压根儿没有给他禀报的机会。 乌家三兄弟一个去了前头,另个又被自己派了出去,守着韩君子的便只有乌七。 想了想,谢姜在榻座上坐下,又示意北斗关了房门,便问:“乌七怎么了?” 乌十二道:“后脑挨了两棍,没有大碍。” 谢姜情知先前阴差阳错,怕是为人趁机钻了空子,何况既然人逃走了,亦或是被人所救,再细问也没甚意义。 她便抛开韩君子,只问:“前门那些人走了?” 乌十二道:“搅缠了好些时候,两刻前走了。” 谢姜点头,淡淡道:“韩君子必也是两刻前逃走的。他一走,前头那些人功成圆满,自然要溜。” 就算谢姜不问韩君子怎么逃走的,又逃走当时的枝末细节,对于乌家人来说,看守时丢了人犯,绝对算得上是奇耻大辱。 更何况乌七头上被人敲了两个大包,现在稍稍一动,便犯恶心,坐一会儿都难受。 乌十二愈想愈气,脸色阴沉道:“姓韩的才走,仆要是去追,想必还能追上。” “我知道你能追上。” 谢姜眉梢一挑道:“就算能追上也不废这个劲,咱们这回路上不停,直接去栎阳。” 在乱石山上,黑衣人曾经说过押运猛虎那伙人办妥了事儿,一定要回煮枣向上头复命。 ps:亲求求推票票可以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进城门萧郎斗趣 谢姜要是说追踪那些人去煮枣郡,乌十二倒还明白。 只是她这会儿张嘴便吩咐去栎阳,这汉子不由有些糊涂。 只是再糊涂,主子吩咐了的事情,做仆役的必无二话。 乌十二一愣,转瞬便躬身揖礼道:“是,仆即刻下去准备。”礼罢,向后退了两步,这才转身开了房门,闪身出去。 直到脚步声走的远了,谢姜扭脸吩咐北斗道:“去那屋收拾东西,收拾妥当了,先送嬷嬷上车。” 北斗探身看看门外,就见乌四已是拐过角门,而院子里空空荡荡,再没有半个人影子,忍不住回头看了谢姜,迟疑道:“夫人不等乌四哥与新月了么?” 刚才心急去看韩嬷嬷,谢姜给萧仪裹了伤之后,只拿帕子擦了手。这会儿瞅见手指上沾了血迹,又右手一抬一动,扑面便是一股子药膏味儿,她便走到盆架前,撩了水洗。 这会儿听见小丫头嘟嘟哝哝,谢姜头也不抬道:“不是不等,他俩先前一定是被人绊住了,现下那些人走了,他俩一会儿便会撵上来,去收拾罢。” 北斗眨眨眼,“唔”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内室。 几个人出行的时候是轻车简从,也就只三个包袱又几条毡子,收拾起来自然快。 收拾妥了行李包袱,北斗又跑去前院找乌十二准备车架,并叮嘱“不能惊动镇里的人,悄悄走” 乌十二心领神会,套好了马车,便小心牵去了客栈后门。 半个时辰不到,谢姜与北斗便由后门上了马车。 晾了一夜又将近一天,路上已是勉强干了。 乌十二与乌七两个赶了马车悄悄出镇,待走出两三里,新月在窗外喊:“夫人。” 自从上了马车,谢姜便坐在榻座儿上阖了眼想事儿,这会仍倚了车壁,只睁开眼问:“出了什么事情?” 新月边策马跟了马车走,边斜身贴近窗户道:“奴婢去找大夫,谁曾想镇上统共两家医馆,三个坐堂大夫,昨儿晚上都失了踪。” 一个大夫失踪,还有可能说是凑巧了。 三个大夫一起失踪,明显就是那伙人事先设计好的。 而大夫失踪,一是不能再给人看病,二是不管是谁要找大夫,这三家找下来必会耽误不少时间。 但是韩嬷嬷发病事先又没有颈兆,而找大夫也是临时起意,这些人怎么会拿捏的准? 谢姜心里转了念头,便略过这个,只问:“见了乌四么?” 新月低声道:“乌四现下给夫人赶车,换了乌七歇一会儿子。”说了这些,迟疑片刻,小声问:“夫人咱们就这样丢手不管了么?” 谢姜知道她问的是韩君子,便懒洋洋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现在不兜圈子了,直接去庙里。” 听出来主子意有所指,新月便不说话,只策了马赶路。 四五丈之外 留白盯着前头,盯了半天,也是策马贴了车窗户,小声问:“主上,九夫人看着像是着急忙慌的这是准备去哪?” 从客栈回来,萧仪听留白禀报韩君子逃了,便知道谢姜底下会有动作。 他便只吩咐留白一干人守在附近,静观其变。 因此乌十二乌七哥儿俩避开镇上的人,悄悄由客栈后门出了镇子,他得了消息,也收拾东西上路。 且不远不近,仍然随在谢姜马车后头。 这会儿留白问萧仪抬手揉了额角,揉了几下,道:“不管她去哪,只近近跟着就好。再有,传令下去,将方圆十里清除干净,别让人挡了路。” 清除方圆十里,那就是要杀尽十里范围内,对方探路的,捣鼓事儿的。 留白眉间一跳,忙躬身揖礼:“是,卑职这就给泼墨传讯。” 早上起了风,这会儿风势倒又小了。 微风中,空气清新冷洌,不光闻起来有几丝湿润水汽,更带了几分果子熟透了的甜香味儿。 往南去的大路上,三辆马车逶迤出来斗仓镇,便一路放马急驰。 栎阳离颖河不到四百里,是颖河以南第一大郡。 斗仓镇离栎阳城一百一十里,按地域来讲,自然算是在栎阳郡辖区内。 阳郡守是恒阳周家嫡长子周启。 周启的夫人,是瑯琊王氏本家的嫡女。 谢姜几个人自下午出了镇子,便一路马不停蹄,直驰到月上中天,这才到到了栎阳城。 按照以往的习惯,乌十一仍然打了前站,早早去见了周启。 等谢姜的马车到了城下,守城兵士早得了郡守大人吩咐,不等乌四亮雀牌便开了城门。 乌四赶了马车,停也不停,径直驶了进去。 想到自出来斗仓,萧仪不远不近跟了一路。 谢姜心道这人车上没有挂族徽,不知道是亮表示身份地位的牌子进城,还是会直接用银子砸? 谢姜心里猜测着几种可能,便斜身挑开帘子,眯了眼看后边儿。 夜色沉沉中,恍惚看见萧仪的车驾仅离了三四丈,且看来悠哉悠哉,并没有丝毫停车的意思。 谢姜低声对新月道:“注意后头那位怎么进来。” 她一句话没有说完 就见留白一抖缰绳,骤然加快了速度,又萧仪坐的黑漆马车紧跟其后。 一人一车,转瞬之间便贴近了韩嬷嬷与骄阳北斗三人坐的马车车尾。 三辆马车立时连成了一队,再后面又跟着十来个黑衣护侍。 守门兵士只当这队人马与谢姜同路,问都不问,直待最后一个护侍策马进来,这才“咯吱咯吱”关上城门。 这倒是省事儿! 谢姜眨眨眼,干脆探出身子瞅后头。 就见留白也好,黑漆马车也罢,自从进来城门,又与她的马车似有意似无意,缓缓拉开了距离。 “这人倒是精的很!”谢姜缓过来神儿,放下帘子,闷闷问新月道:“十一安排了好了地方么?” 新月抿嘴一笑,低声道:“周郡守特意给夫人收拾了别宛。” 住周家别宛,见见嫡姐倒是无所谓,只怕万一惊动劫匪,反倒对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利。 谢姜心里转了一圈儿,蹙了眉道:“十一没有对周启说清楚?” 新月忙道:“夫人放心罢,乌十一做事扱有分寸,想来周郡守必不会往外张扬。” 谢姜斜身倚了车壁上,没有说话。 外边儿乌四赶了马车,待穿过十字路,恰碰上乌十一策马来接,一众人便随他拨马向南。 等到了城南别宛,已是子时将尽。 ps:哈哈萧仪终于沾了阿姜一回“便宜”,求票求票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至栎阳商仪借力 房屋早已准备妥贴,且因乌十一早就对周启言明谢姜此次来是“密行”,叮嘱他万事谨慎小心,不能将王氏九夫人来栎阳的消息走漏一丝一毫。 因此周启只命人收拾了住处,并不敢亲自来别宛见面。 这倒省了大半夜的,两下里再来一番厮见客套。 当天晩上,谢姜便在别宛歇下。 第二天用过了午食,谢姜刚净了手脸,乌十一进来,躬身揖礼,道:“郡守大人求见夫人。” 谢姜正要找他商量,现下人可就来了,便站起来往外迎,道:“快请进来。” 其时周启就跟在乌十一身后。 若是论公,谢姜没有封诰出身又低,他派个心腹走一趟也就是了,原本用不着亲自上门。 只是一来谢姜大婚时,一手古隶笔法尽压两淮书画名家,从而得了“若论书技,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的才女名号。 再就是王氏内部,早己隐隐露出以王九为首的趋势,加之谢姜近两年来,又执掌王氏大房内外所有事务。 在王氏家族里,谢姜的身份实在是举足轻重。 谢姜突然来栎阳城,周启丝毫不敢托大。 觑见谢姜从屋里出来,周启忙抬步上前,揖礼道:“见过夫人。” 每逢节庆及四时祭祀,周启都要携夫人王娇儿去几回田庄,故而两人也算是熟悉。 谢姜便裣衽回礼,略带了戏谑道:“该我给郡守大人见礼。”说罢这句,眉梢一挑,不动声色转开话题道:“我来栎阳有件大事要郡守大人帮忙。” 昨晚上乌十一来见周启的时候,只说谢姜要来栎阳,且又叮嘱说她是秘行。 当时周启就觉的不对。 这会儿谢姜初初见面,便直通通说有“大事”。 周启脸色一肃,也不答话,只管撩起袍服前摆,跟了谢姜进厅。 厅里同寻常世家摆设一样,也是两边摆了四五张榻座,榻座前放了案桌,又正中铺了暗红团花毡毯。 此时两个小丫头跪坐在毡毯上,一个拿铲子往银炉里添碳,另个拿了长柄竹摄,夹了茶饼,往紫砂壶里放。 两人见谢姜前脚进来,且周启又跟在身后,,便添碳的麻溜添了碳,煮茶的利利落落将紫砂壶支上碳炉,而后两人站起身来,齐齐向谢姜周启屈膝施礼。 礼罢,两个小丫头轻手轻脚退了出厅。 新月并乌十一,又脚下各自向门口一错,不动声色挡在门外 这种情形,整一派提防隔墙有耳,要说绝密大事的架势。 周启眸光一闪,等谢姜在右手榻座上坐下,他便撩袍坐了对面榻座儿,肃容道:“夫人有事,但讲无仿。” 这人说话爽利,谢姜便也不绕圈子,道:“十三天前,颖河东岸村庄永祥里,一夜间男女老少尽皆失踪昨儿晚上离这里百十里之外,斗仓镇又失踪了三个大夫。” 三个大夫没影了倒还不算什么,只满村子老少尽数失踪,绝对算是天大的事儿 再说近几年颖河东岸田亩产出丰硕,连偷鸡摸狗的都几乎绝了迹 周启听了脸色一沉,失声道:“谁这么大胆子” 谢姜抬手,掌心向下虚虚一压,阻了他往下问,只接口道:“这些事,本夫人疑心与一幅画儿有关。” 与一副画儿有关? 周启脸上既是难看又是有疑惑,忍不住又问:“什么样子的画,能引得人如此大动干戈?” 谢姜微微摇头道:“此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郡守大人亲自看罢。”说了这句,侧过身子,招手叫新月进来。 新月闷声进来屋内,先是拱手向周启揖礼,揖过了礼,这才从衣襟里掏了卷青布包,上前搁到桌子上。待一层层打开,便使两手捏了皮卷边角一抖 人皮画软绵绵垂了下来 过了十几天,加之怕人皮僵硬收缩,进而腐烂发臭,新月用药粉处理过,画上的血腥气早就淡了。 “就是它?”周启指着画问,问过这句,便又转过头去看。 上头除了花榭亭台,美人儿歌舞绘的精致些,又着色上艳丽些,便再看不出来这张画有什么特别之处。 周启不由摇头苦笑道:“某不甚精通书画,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副画有甚稀奇之处。” 画上美人儿的线条轮廓,是绘了骷髅勾连而就这种,谢姜心知凭眼力,既便说了他也看不清楚,她便只简简单单道:“这幅画是画在人皮上的。” “人人人皮?” 这比满村老少尽皆失踪更让人惊怵。 周启两眼大睁,半张了嘴巴真真是目瞪口呆! 谢姜眸子在他脸上一扫,点头道:“就是因为这个本夫人才一路追踪到此。” “难不成罪魁祸首就在栎阳?” 自家地盘儿上藏了这种人,周启更是坐不住,豁然站起来道:“某这就去见守将。” 谢姜神情淡然,既不说可也不说不可,只稳稳坐着不动, 周启脸色缓了下来,道:“惭愧某有些心急。”稍稍一顿,又道:“夫人想必有了应对之策。” 谢姜示意新月收起来人皮画儿。71556 新月卷了画,待又重新包了贴身藏妥,不等谢姜吩咐,便闷声退了出去。 谢姜低声道:“幕后主使在不在栎阳城,本夫人不清楚,只不管他在哪儿,想必离此不远。” 这回周启耐住性子,在厅里负手慢慢踱了,踱过几步之后,脚下一顿,看了谢姜道:“夫人是想让某派守军大肆搜索抓捕贼子,还是。” 谢姜浅笑道:“否,本夫人要叫他自家出来。” 说了这些,她转眸瞟桌子上,见方才饭后饮的半盏残茶,便左手拢了右手袖子,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儿在瓷盏里蘸了一蘸,而后在桌子上写字。 周启不由自主,低下头,凝神去看 谢姜写几个字蘸一下,如此先头写的干了,后头又写上,过了半刻,方停下手,抬眸看了周启,笑道:“大人看如此可行么?” 刚才看谢姜写的时候,初时周启脸上疑惑深深。 再来神色间便露出几分凝重,及至看到末尾,他神色间便是三分惊讶又七分赞叹,忍不住道:“夫人此策妙到毫颠,想来贼人必会中计。如此,夫人且先歇息,某去布置一番。” ps:求求推票求求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施巧计暗暗张网 谢姜淡然一笑,摇头道:“妙倒算不上,只要不累及无辜,能私下里解决便好。” “夫人谦虚了。”刚才周启还方寸大乱,这会儿看了计策,倒是定下心来,抬手向谢姜一揖,这才转身出了正厅。 第二天,天蒙蒙亮 府衙门前的大街上,陡然间几嗓子变了腔调的大喊,惊的半条街都醒了。 这条街商户多。 两边除了茶楼便是酒肆,再就是卖糕饼果子的小食店铺子。 半道街的守店仆役,便迷迷怔怔,纷纷开了门出来,便见有个汉子披头散发,边“哈哈呵呵!”怪叫,边一路上跌跌撞撞,从街囗直奔府衙。 见街边上有了人,这汉子愈发尖声大嗓子,:“鬼啊!大人救命哪!”边疯了样窜上去,“咣咣”拍府衙大门。 值夜衙差睡的迷迷糊糊,听见外头“咣咣”山响,不由吓了一跳,慌忙披了衣裳跑出来。就见这汉子身上衣裳撕的这一块那一绦,不光露了半拉膀子,且裤子也是从脚踝直烂到大腿。 衣裳烂倒还罢了,汉子见了衙差,便瞪着眼往上扑:“大人不是我村里人不是我杀的,是是是鬼!是这张鬼画人皮画杀人。” 先前衙差还以为晦气,大早上碰见个疯子,只是听他提起“杀人”,几个值夜衙差相互使了眼色,便一拥而上,抓手的抓手,抱腰的抱腰,直将疯汉捺了个结实 牵涉到杀人大事,一众衙差也是不敢怠慢,留下几个看守疯汉子,另个便直奔衙后去找周启。 周启命护侍将疯汉押去后堂 到了下午 栎阳城东南西北四座城门,连带城外方圆百里,东至易阳新都,西至卷地河外,南及煮枣沛郡,北去衍地召陵 城门上及其各大路口岔道酒肆茶铺房前屋后路边树上墙上,连同农家在大路边建的攒粪茅厕墙内均贴了告示。 告示上写道十三天前,有农人于颖河岸边捡到张画,农人见此画精致,便带回家中私藏岂知此画乃天降邪祟,农人归家不到三天,满村老少尽皆莫名横死 农人畏之怖之,便将此画交于郡守郡守特定七日之后,日正时分,召了紫云观道士前来,将此画做法焚毁 告示一出四野哗然! 时人笃信鬼神,私藏此画不过三天,全村老少死光光,这副画不能说是邪祟,而是称得上画上附着万千索命厉鬼。 下午贴了告示,开始还不怎么样,到了第二天,南来北往,领地各镇各郡便有人开始骑马坐车,纷纷往栎阳郡赶。 只这些人亲眼见了告示,又托关系找门路,打听昨天早起寅时刚过,果真有个神态几近颠狂的男子闯了府衙大堂 得了准信儿,这些人中十之便避之不迭,哪里来的便匆匆回哪里去。 栎阳城内城外,一时人心惶惶。 城南别宛。 将近傍晚的时候,乌十一匆匆进了垂花门儿,抬眼瞅见新月站在正厅廊下,心知主子就在厅里。 这汉子便三步并做两步,到了厅前,躬身揖礼:“仆有事禀报夫人。” 告示一出,谢姜就开始等消息,坐了大半天没有人来,这会儿刚想打磕睡,乌十一便来了。 谢姜那一点子睡意刹时飞到了九宵云外,招了手道:“进来,且进来说。” 乌十一进了厅,再上前走,直待离右手榻座只得两三步远,这才又站下揖礼。 谢姜看了他问:“情形怎样?” 待直起来腰,乌十一便压下嗓子:“仆守着衙外,今天一共七拨人到府衙打听。这七拨,有两个是栎阳本地富户,一个沛地行脚商人,另两个护侍,欲护了主子家眷去往颖河西岸,怕路上出事才过来探听情形。” 说到这里,乌十一一时两眼放光,抬了手,伸出食指中指晃了:“另有两个,一脸凶悍铁血之气,塞了守衙门房五两银子,仆见他俩与当初林地里行抢劫之事的贼匪相类,便留了心” 见他说话的时候,眼珠子老是不由自主梭茶壸谢姜便倒了两盏茶,自己揣一盏啜了,又抬手指指桌子上,道:“喝杯茶,喘口气再报。” 从早上去府衙门口,直守到现在,乌十一是忙的水米未进,此刻主子倒了茶,就是不渴也要喝,更别说这汉子早就又渴又饿。 乌十一忙收了指头,嘿嘿道:“仆实是渴了嘿嘿!多谢夫人赐茶。”说罢,上前揣了瓷盏一饮而尽。 待捧了杯子放桌子上,这汉子便使手背抹抹嘴,低声道:“待这两人走了,仆让七哥跟去,仆自己留下问门房,这两人果然是打听拿画的人是什么样子,且画上画的又是什么问的很是仔细。” 旁人好奇也好,害怕也好,就算打探,必是打探邪祟之事的真假,而不会去打听画的内容。 这两个人一是着重打听什么人拿了画,再就是这副画到底是不是他们“找”的那副,不离十,是丢画之人的手下。 谢姜心里有了底,只再转念想起来只有乌七一个人跟着,便蹙眉看了乌十一道:“乌七自己跟去不妥,你也去。” 乌十一有些迟疑道:“夫人身边人太少。” 谢姜道:“我有新月与十二阿四三人在身边足够了,再说现下那些人注意力都集中在画上,绝对顾不上我。快去罢。” “是,仆这就去撵七哥。” 乌十一躬身退了出去。 到了睌间,谢姜写了封手书封好,叫乌十二送去给周启。 周启接了一看,自依了信上去见守城将军王之芳。 这天夜里,栎阳城内不管是沿街商铺,或是住家宅阺,个个均是天一落了黑,便关门熄灯。 整个阳城一片静寂。 只静寂无声里,府衙周围的巷弄,连同府衙大堂房顶,再加之前院后院偶尔有几团黑影一闪而过。 夜色深浓,天际无月,只稀疏几点星光忽亮忽黯。 到了第三天,又几拨人前往府衙打探。 衙门里上到统管刑狱的袱吏,下到值夜衙差,任哪个都是亲眼所见,又或是亲手逮的人。 且这汉子手里又真真拿的有东西 亲眼见的衙差们自不用说,但凡有人问便添油加醋。 没有亲眼见的,便去找亲眼见那些人刨根问底,然后有人来问时,这人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是自家亲眼所见 因此别说几拔人,就是成百上千人过来,探的消息也是一样。 ps:萧郎君现在只默默看危急时刻s0:下章预告《见凶险萧郎助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见凶险萧郎前往 而府衙内堂,周启另挑出来二三十个脑子活泛,身手又矫健敏捷的护侍,令这些人解下束腰长刀,脱了皂色短衣,换上寻常百姓服饰。 每当有人到府衙打探,稍有可疑,等打探之人前脚走,这些护侍便两三个人结伴跟上。 如此前拨跟了,摸清底细,自去衙后找周启禀报。 另外那些装扮成百姓的护侍,见了可疑鬼崇的,便又悄悄跟踪。 到了第四天下午,郡府衙门才算清静下来。 衙门斜对面有座酒肆。 萧仪在酒肆二楼坐了,啜了口茶,啜过又不放下杯子,只捏在手里左转右转似是心神不属,只顾眯眼看窗外。 过了约有两刻,楼梯扳“咚咚”直响,似是有人着急忙慌踩着梯扳子一溜上了楼。 萧仪眸子一缩,便扭过脸去。 留白“蹭蹭”上了二楼。 楼上只有萧仪与另外两个护侍,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食客。 留白上来就沉声道:“主上那边出事了。” 萧仪心下一沉,撂下抔子,皱了眉问:“是城南那位?” 留白忙摇头道:“不是那位,是她手下叫乌七的那个随侍。” 听到不是谢姜出了事,萧仪这才松了口气,转瞬又问:“怎么回事,嗯?” 留白道:“乌七跟踪那些人去了城外,想是那些人察觉到了,便下手围杀。” 萧仪听了,眉头一紧道:“已经死了?” 主子一叠连声的问,留白干脆来个竹筒倒豆子:“泼墨见他时,他身上挨了七八刀。泼墨探了还有气儿,便带了他回来。” 萧仪听了,眼尾向上撩起,丹凤眼里刹时露出来几分冷,抬了手,手掌在桌面上一压,起身下楼道:“速去请大夫给他治伤,务要将人救过来。”说了这些,语气一沉,转瞬又吩咐:“调五十位好手前来待命。” 留白躬身道:“是,卑职遵命。”转过来跟了下楼。 另个护侍忙也鱼贯跟上。 三人到了楼下,留白见萧仪出了酒肆,抬脚便往南拐,不由问:“主上这是要去?” 萧仪头也不回,冷冷道:“她手下为人所伤,现下生死不知,想来她还不知道。” 早在乱石山上,萧仪拼了性命也要由虎口里救谢姜时,留白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却极是替自家主子不值。 这会儿见萧仪为了个随护,就要亲自跑一趟,这汉子心里更是不情愿。 留白忍不住紧撵上去道:“天下美人儿多的是,主上何必单恋一个有夫之妇?何况以属下看九夫人对主上也没有丁点旖旎心思,主上不如撒手。” 不如撒手? 萧仪听了脚下一顿,抬眼望去,街上行人车马来来往往,其中更有夫颈上驼了孩儿,妇喜笑言开挎了菜篮子,两人相偎相依 萧仪看了只觉的眼里刺痛酸涩,百般滋味在心头翻翻搅搅,几乎按压不下来。 他能说自从三年前死而复生,对于前世,又或者并不是前世,他什么都知道都记得? 他能说这位王氏九夫人,本来就是他的王后,本来就是他的妻,就连涎的那两个龙凤双胎,原本也该是他的? 他能说在前世,或者并不是前世,这位九夫人在陈王灭楚的时候,为了救他,不惜假扮成姬人行刺陈王父子,而后受尽凌辱,被生生车裂? 再醒来已是物事人非。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更不知道这是哪一回又哪一世! 他只知道自己死而复生,这位谢氏女也似乎改了温婉柔顺的性子,变的狡黠聪慧,似乎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想。 他见了更是喜欢! 喜欢到刻骨铭心,一刻都不能忘! 喜欢到一刻都不敢忘! 既然相见了又不能忘,为甚不能护她安好? 萧仪神色恍惚半晌,略阖了阖眼,压下酸涩痛楚,再睁开时,便脸色一沉,扭脸看了留白道:“再有下次你去跟三素罢。”说罢,转过身子,仍旧沿着街边往南。 留白见劝几句,别说劝到主子心里去了,倒惹的这位翻了脸,直要撵人去当和尚,不由苦了脸,闷闷随在另个护侍身后。 周家别宛在哪,萧仪早摸的透了。 三人沿了府衙门前大街,走到街头便南拐,待又过了两条巷子口,眼前便见座青砖碧瓦的小院。 院子里花木扶疏,几株藤花枝子爬满了粉墙,上头一簇簇叶子似黄似绿,风一吹“簌簌沙沙”,将落不落。 萧仪四下里看过,胸口悒郁不由一扫而空,勾唇道:“不错,倒是个清静所在。”说罢,回头一瞥留白,漫声吩咐道:“上去喊门。” 留白低眉顺眼,闷声上前拍门。 “咣咣”拍了四五下,里头有人脆声声应了,且一溜小跑过来道:“来了!来了!是七哥还是十二哥?” 留白一怔,转瞬便嗡声嗡气道:“我家主上来寻夫人。” “找夫人?” 脚步声“咚咚”到了门后,须臾,门板“吱呀!”打开,北斗探出身子,两只大眼骨碌骨碌扫视了三人,脆声声问:“萧郎君找我家夫人?” 人都站门口了,这不是废话嘛! 留白啍了一声。 萧仪上前温声道:“乌七遇了险,现下晕迷不醒,某来。” “七哥受伤了?哎呀!”不等他说完,北斗“咣当!”搡开门,边急哄哄摆手让三人进来,边伸了脖子回头大喊:“夫人夫人七哥有消息了。” 自从前天下午,乌七去跟踪两个可疑汉子,随后谢姜怕他势单,又派乌十二去撵。 只是乌十二撵出城外,转了几圈子,找不到人,便只好垂头丧气回来禀报。 自此之后乌七便失了踪影,到现在已有两天一夜。 谢姜心里隐隐觉得不妙,正寻思是不是找周启要几个兵士去找找这会儿听了小丫头喊,忙提了裙裾出来, 她刚走下石阶,恍然间便见萧仪紫衫荡荡,由青石照壁后头踱出来。 谢姜一怔,便问:“萧郎君所来何事?”问过这句,转瞬间想起来北斗刚才喊那一嗓子,便又问:“萧郎君有乌七的消息?” 萧仪看见她心里便是一软,只是心里再是柔肠百结,想要上前如往昔那样亲近,却也忍下来。只拿眼瞅了周围,笑道:“夫人这园子倒是雅致,不如领萧某去赏赏景。” 这人顾左右而言他,且这处院子前头便是大路,站院子里说话,显然不妥。 这人既不想进屋,到园子后头去问也一样。 ps:亲,求求推票成么?弱弱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抛疑心两两联手 谢姜略裣衽施礼,而后侧过去身子,抬手向通往后园的青石小径上一引,道:“请。” 萧仪眸中笑意深深,微一拱手,洒然道:“夫人先请。” 谢姜索性转过身子,边沿了小径漫步,边随口问:“萧郎君在哪里见了乌七?” 她单刀直入,萧仪也不绕弯子,只负手随在她身后,闲闲道:“乌七身上挨了七八刀,泼墨救了他回来,某已请了大夫与他医治。” 谢姜听了脚下一顿,等萧仪跟上来,便蹙了眉问:“乌七性命无碍罢?” 萧仪转眸看她,只眸光由她小脸儿上一扫,瞬间便转去看了路边花木,沉声道:“他身上刀伤颇重,现下还说不准。” 谢姜眸子一垂,没有说话。 两人再走不多远,面前是青石围砌的圆形花莆,将小径一分为二。 右边岔道通往竹林,林中竹影婆娑摇曳,幽深僻静。 另一条尽头乱石堆叠,水声潺潺,有座十几丈方圆的鱼池。 谢姜顺脚往左边岔道上走。 萧仪微微一笑,仍闲闲踱了步子跟上,又走了两三步,开口道:“由郡守大人出告示夫人揣是设了好计。” 这几天因为告示,栎阳城里议论纷纷,简直似要炸锅。 谢姜心知这人既然开场便提起这桩事,底下必然还有下文,便回眸看他。 萧仪对视了她的眸子,笑意愈发深了,道:“计是好计,只是对方凶残成性,恐怕夫人这边势单力薄。” 谢姜眼尾一挑,道:“栎阳城里有四万驻军兵士少么?” 萧仪斜眸看谢姜,看得几眼,漫声道:“夫人心里清楚,要是论单打独斗,亦或是碰见对方专意暗杀行刺恐怕那些兵士百人不挡一个。” 谢姜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既然他敞开了实话实说,谢姜干脆道:“萧郎君想怎样,不如痛快点。” 萧仪嘴角一挑,他本来就生的如同玉人,这会儿春风一笑,眉眼之间,竟然生出来几分勾魂荡魄之意。 谢姜刹那间只觉眼前光影如白驹过隙,忽闪而逝,又心里“呯呯!”跳了几跳,不由自主喃喃问:“笑什么?” 萧仪声音愈发软了下来道:“现下墙外有五十位精悍护侍,若是夫人要用,萧某既刻唤他们进来。” 谢姜眨眨眼再眨眨眼待缓过来神,便站住道:“萧郎君的意思是。” 她站住不动,萧仪亦停了步子,叹息一声,道:“夫人缺人手,而本公子手里又恰巧有一干人闲着没事做,与其让这些人操闲心杂心倒不如某与夫人打个商量。” 这人从杏花谷开始,同行观景也好,乱石山上救人也罢,先前谢姜只当他是为了人皮画儿。 但是过后静下来,她便觉得不对。 要说是为了画儿,其实以萧仪的势力,要偷,谢姜相信他必定会做的不露痕迹,要抢,就算乌家兄弟再厉害,怕是也阻挡不住。 情形紧要的时候他又过来了 谢姜心里一松,定睛看了他道:“萧郎君要打什么商量,且说来听听。” 谢姜眸子黑而大,且因眼珠墨如点漆,眏衬的眼白好似微微泛蓝,两相色彩相差到极致,愈发显得她双眼清澈灵动,一颦一笑间,直是玉容生光。 看了她的眸子萧仪心里酸酸涩涩,一时忘了开口。 谢姜见这人神色怔仲,似乎忽然之间又想起来其他,细声又问:“萧郎君要商量什么?” 萧仪回过来神,嘴角一动,忽然又抿住,早盘算好的种种说辞,这会儿反复思量,一时却怎么也无法说岀来。 谢姜见他欲言又止,微微一哂,也学他叹了气道:“既然郎君不好意思,那由我来说郎君养活一大家子也不容易,我不白用你的人,我给银子。” 事情忽然拐了个大弯儿 萧仪眸子闪了几闪,索性丢开原来打算,只顺着谢姜的话意问:“夫人想出多少银子雇人?” 他打蛇随棍上,谢姜也摆出一付谈生意的架势,正色道:“五十个护侍,一月五万两银子怎么样?” 萧仪想了想,勾唇笑道:“夫人倒是爽快成,本公子也大方一回,事情过后收钱。” 这边两人站在石径上说话,前院里不光北斗站不住,留白也是急的抓耳挠腮。 北斗伸了脖子往后园看,只见树木掩映下,两人一个紫衫飘飘,一个裙裾荡荡,似乎挨的极近,不由嘀咕道:“怎么说了这样久。” 留白翻了个白眼儿,嗤了鼻子道:“放心罢,我家主上乃是正人君子,就算吃不了你家夫人。” 听他这么一说,北斗瞬间炸了毛,两手在腰间一掐,瞪了他道:“你家主上要是有歪心思,我。” 只她斗鸡似喊了半截儿,斜眼瞄见谢姜与萧仪又沿着石径转回来,小丫头立时住了口,巴巴跑过去问:“夫人,七哥没有事罢?七哥在哪?” 谢姜拿眼一扫留白,转过来又看了萧仪,道:“乌七住在萧郎君那里也不是法子,不如我派人去接他。” 萧仪想了想,皱眉道:“以他的伤势,就算挪动,也需要再等几天。” 但凡乌七还有一分清醒,必也会想方设法回别宛,现在他不露面,想是伤势真的严重。 谢姜垂睑想了片刻,先裣衽向萧仪施礼,道:“多谢萧郎君援手相救。”说罢这句,扭脸吩咐北斗道:“你随萧郎君去看看乌七现在情形怎样。” 北斗早就急着见乌七,听了吩咐,屈膝施礼道:“是,夫人。” 小丫头施礼的时候还是要多规矩就有多规矩,只是一站直身子,便火上房似的招呼留白道:“愣着干嘛?还不走?”转身便往外窜。 留白纹丝不动,只拿眼去看自家主子。 萧仪眸子在谢姜小脸上一凝,淡声道:“某明天再来。”说罢,迈步便往大门走,走了几步,瞟见留白仍木愣愣傻站着不动,便回头道:“还不走。” 留白这才一脸茫然,抬脚跟上。 谢姜心里嘀咕,明天再来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天天来监督这几十个手下? 只是心里嘀咕归嘀咕,眼见这人袍袖荡荡,潇洒无比地隐入影壁之后,谢姜想了想,转身进了正厅。 这边儿北斗早窜去前头开了大门,等萧仪三人出来,便回身掩上门扇,跟在几人身后。 ps:求求推票弱弱地求求推票,再弱弱地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遍撒网初见成效 留白回头看看北斗,再扫了眼别宛周围,脸上疑惑之色一闪,急走几步撵上萧仪道:“主上调的那五十人还留在宛子外,主上是想看住那位么?” 萧仪闲闲道:“不是看住,是雇给她了。” “雇雇给她了?” 留白一脸矒晕状。 萧仪脚下不紧不慢踱了步子,鼻子里“嗯”了一声。 主子不想说,做为手下又只能听命办差,再者,万一问多了,怕又得去当和尚。 留白挠挠头,便只好闷声。 眼瞅四个人遛遛达达转过街尾,新月缩回来闩了门,便三步并作两步,回来正房禀报。 谢姜左胳膊支在案桌上,右手拎着壶柄,刚刚倒了半抔,察觉问口一亮又一暗,便放下茶壶,回过头去问:“都走了?” 新月走到右手榻座跟前,弯了腰,小声道:“只萧郎君与北斗四个走了,园子周围还散了五十个护侍。” 还好,不管这人私底下打了什么主意,总之有了人用。 谢姜暗道萧仪送人送的及时,只脸上却神色淡淡,吩咐道:“你从中叫十个人去接应十二,其他的先别管。” 新月揖礼应了是,应过,退后一步转过去身子,这才出来正厅。 只刚下了正房门前的石阶,照壁那边儿人影子一闪,新月便抬了头去看。 乌四匆匆过来,看见新月站在石阶上,劈头就问:“夫人在厅里么?” 新月道:“夫人在厅里啜茶。”答过这句话,眼见乌四大步流星往厅里走,且神色间又带了几分凝重焦急,忍不住又问:“你不是去找郡守大人了?” 乌四脚下不停,与她擦身而过道:“郡守那里来了位贵客,且还点名要瞧那张劳什子画,大人不好拒绝,叫我火速来找夫人拿个主意。” 两人在门口说话,就算声音压的低,谢姜在厅里也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本来张贴告示就是为了“钓鱼”,现今有“鱼”冒了泡,按说周启应该下令拿人才对,怎么听话音儿,倒不像是这么回事。 谢姜瞟了眼厅外,朗声道:“进来说。” 乌四回头向新月使了个眼色,三两步蹬上石阶,迈步进了厅内。 甫一进厅,瞅见谢姜在右手榻座上坐了,这汉子忙又急步往右手榻座走。 谢姜见他满头大汗,蹙眉道:“什么人要看画?” 乌四忙躬身揖礼道:“回夫人,上午晌有位郎君到府衙见郡守,言说想看看什么画诡异如斯,竟然能通鬼神。” 告示一出,原本千方百计想拿回画那些人自不必说,然而其他人,危惧者有,好奇者也会有。 只是再好奇,在告示上明说“农人私藏此画不过三天全村老少尽皆横死”这种情形下,想一窥画作的人便会自动熄了心思。 这个求上门儿来要看看,倒是胆子不小。 只是他看画的目的,不知道是想确定“此画就是彼画”,还是仅仅好奇心作祟? 谢姜眸光冷了下来。 静静想了片刻,谢姜细声问:“听你话里的意思,郡守大人似乎与他熟悉?” 乌四垂手道:“是,仆仔细问了,这人出身陈国大族,原本就与郡守大人交好。” 出身大族,原来就与周启交好么? 谢姜垂下眼睑,曲了食指,指尖儿在桌面儿上“锉锉”叩了,如是叩了三四下,这才抬眸看了乌四,道:“你去回复郡守,随他看。” 乌四迟疑道:“要是这人不妥当。” 谢姜嗤笑,道:“妥当还是不妥当,只有让这人见过画之后才能确定。” “是,仆即刻去见郡守。” 乌四躬身退了出厅。 坐了一会儿,谢姜站起来,缓步走到廊下,但见两个小丫头垂手站在石阶下头,她便也不背人,仰了头问:“外头谁在!” 园子里枝叶“簌簌”,并没有人出来。 谢姜却也不急,只从从容容,负手站在廊下等着。 因来前萧仪叮嘱过,凡事以九夫人为第一位。 又留白私下里暗示九夫人是主上的心头宝眼珠子,定要小心侍候,否则后果严重。 写意便领着人,上树隐藏的找了合的树上去,装挑担卖菜的老老实实卖菜。里头不喊,或是没有人出来,他只领人匿在园子外面,半点儿不往园子里窥视。 这会儿园子里那位“眼珠子”叫人 写意忙翻身下树,先小声叮嘱蹲墙根儿卖菜那个:“别无精打采地,吆喝几声,总要装的像了才好。” 卖菜那个听了点头道:“放心罢。”而后两眼左右一瞄,张嘴就来了一嗓子:“刚摘的新鲜水灵肥嫩嫩地迷菜哎!快来买哎!。” 叫的虽然粗声大气,倒还能将就着听听。 写意这才抬腿跃上院墙。 院子里静悄无声。 写意悄没声到了正厅前,见谢姜就在廊下,身后几个小丫头垂手收颌,眼皮子都不抬,便躬身揖礼道:“卑职写意,见过夫人。” 他既然自称“卑职”,谢姜干脆直接了当道:“挑十个人去府衙,查查看是何人见了郡守。” 有人去见周启,写意这边儿也是早就知道了。 这会儿谢姜要调派人手去府衙,其目的自不用明说。 写意垂眉睑目,恭谨道:“是,卑职这就调人。”说罢,退后五六步,这才转过身子,仍然跳上院墙。 卖菜汉子仍然蹲在墙下。 写意看看这会儿没有人经过,便又沿墙走了几步,待离的他近了,这才腾身下了地。想了想,揪过卖菜汉子低声吩咐了,这汉子便摞下扁担菜筐,往东街一路飞奔。 东街府衙斜对面茶楼后头,有座青砖碧瓦的小院儿。 院子里青石漫地,中间两株桂花树,正对院门,是一排三间正房。 正房前摆了张矮榻。 此时萧仪斜倚了榻背,手里拿了本小册子。 只他两眼盯着书页不假,却是半晌也没有翻一页。 留白看了几遍,见自家主子半天也没有动一动,忍不住上前道:“属下愚钝,主上送写意去,便能时时掌握住九夫人的动向,主上还有甚不放心的?” “不是不放心。”萧仪扔下书册,抬眼望了桂花树道:“有人大大方方求见人皮画,我想她会怎么做。” 留白听了奇怪道:“这还用想么?自然是拿下严刑拷打,不怕他不吐口。” 萧仪“哧!”的一笑,摇头道:“这个人抓不得,更打不得。” 留白听了,脸色更是困惑,忍不住道:“那依主上说,只能眼睁睁看着?” 萧仪缓缓摇头。 ps:弱弱求求推票,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闻消息两处心思 主子一连摇头摇了两回,留白更是一团子桨糊糊在头顶上,只这汉子吭吭哧哧,刚要张嘴再问,院门“吱嘎!”一响,有人进了院子。 留白便扭了脸去看。 萧仪亦是眸光一转,瞟向大门。 就见卖莱汉子回身关了门,再转过来看见自家主子就在院子里,忙小跑过来揖礼道:“属下见过主上。” 萧仪坐起来,懒洋洋道:“那边儿有动静了?” 卖菜汉子低声道:“是,九夫人说妥当还是不妥当,只能这人见了画才能确定。” 果然如此! 萧仪眸子里笑意一闪,道:“她派人去查姓陈的老底儿了罢。” 这句话虽然是问,却又带了十分笃定的味道。 卖菜汉子愈发恭谨道:“是,九夫人让写意挑了人手去府衙。”回过这个,又揖礼:“主上要是没有吩咐,属下告退。” 自从城南别宛回来,萧仪就等写意派人往回送消息。 这会儿消息有了,他便抬手向外扇了几扇。 卖菜汉子便后退两步,直等离矮榻远了,这才转身出了院门。 起了风,风吹的桂花树摇曵不定。 几串干枯的花串儿“簌簌”落了下来,落到半途,又抖抖颤颤挂在枝杈上。 再几片枯叶子零零离了枝头,在风里一旋,而后又在地上翻了几翻,翻到了萧仪脚下。 萧仪垂下眼睑,盯住枯叶子看了片刻,忽然眸子一抬,看了留白道:“过了今晚吩咐下去,时刻注意郡守府的动向。” “是,卑职即刻去办。”留白躬身应了,便也急步离去。 风有些冷。 冷风之中,隐隐有丝儿微甜的桂花香。 萧仪望了桂树,片刻,抬手揉揉额角,低低自语道:“纵使你机敏过人,这一个怕是应对不了。” 他在这里自言自语,城南落雪别宛。 吩咐过写意,谢姜在廊外站了一会儿,刚转了身,忽然鼻子里一痒,忙掏了帕子掩住,待一个喷嚏打出来,这才进了屋内。 听见她打喷嚏,两个小丫头相互看了,随之不等吩咐,便也跟了。 两人进厅却也不多话,一个小丫头走到碳炉边,蹲下身子,拿了铲子添碳。 另个小丫头便捧了砂壶,往盆里倒掉温茶,另添了煮沸的热茶。 待又倒了杯热茶放桌子上,这个小丫头便放下茶壶,垂手问:“夫人,晚食要用些什么,奴婢好去准备。” 谢姜看这小丫头既不多话,做事上又极拿捏得准分寸,便问:“你叫什么?” 小丫头依旧垂了眼睑,屈膝施礼道:“回夫人,奴婢叫阿絮。” 谢姜看她恭恭敬敬,说话时两眼也不乱瞄,想了想,说道:“阿絮,你吩咐苞厨多煮些肉汤,再蒸些白饼,要五六十个人吃的量。” 阿絮想了想,便又屈膝施礼道:“夫人,这些做好了,要送哪去?” 方才只想到外头有一伙子人要吃饭,倒还没有想到备了饭菜,这些人又不能大大咧咧进来别宛。 只能用既让他们知道,旁人又不注意的法子了。 谢姜眼珠一转道:“做好了,你就站苞厨门前敲敲盆子,喊三声饭好了,然后,你就该干嘛干嘛。” 阿絮一怔,瞬间之后又抿了嘴,似是想笑,偏又忍住,屈膝施礼道:“夫人倘若没有其他吩咐,奴婢便下去准备。” 谢姜摆摆手道:“去罢,我歇一会儿,等新月回来叫我。” 阿絮应了是,待转过身子,朝另个小丫头使个眼色,两人一齐退出了正厅。 深秋时节,天总是黑的早些。 太阳沉下去不过三四刻,天色就暗了下来。 新月绕过影壁,抬眼见房廊下一溜红灯笼,照的院子里亮亮堂堂,且厅里灯光闪烁,也是大亮,便抬脚去正厅。 待到了廊下,扫眼见有个小丫头揣了水盆迎面出来,新月脚下一顿,忙侧身子让了。 等小丫头出了门,新月这才进屋。 谢姜扫眼瞟了她,拿帕子擦过手,重又将帕子递给阿絮道:“底下不用服侍了。” 阿絮也是极有眼色的,见新月垂手站在一旁,忙屈膝应了是。 等她拿了帕子出去,且又回身掩上房门,新月这才上前,低声道:“夫人。” 谢姜在榻座上坐下,细声问:“十二那里怎样?” 新月道:“奴婢领萧家护侍找到乌十二,说了夫人的意思,乌十二便领人去了煮枣。” 谢姜点头,道:“原本他自己去我就不放心,怕有个万一。现下有十来个人同行,想必稳妥些。” 新月道:“是。”应过这句,略略一顿,又道:“奴婢在门外见了写意,写意说晚间不便来见夫人,要奴婢与夫人捎几句话。” 谢姜心思一动,细声问:“是不是关于那位陈国郎君?” 新月低声道:“是,他说这位郎君,乃是陈国书画名家陈全山的得意弟子,喜欢四处游历。两年前来栎阳时与郡守相识,两人极为谈的拢。” 陈国书画名家陈全山? 谢姜依稀记得,当初大婚时王九遍请两淮书画名家,其中亦有陈国几位书画大家在列。 只当时是不是有这个陈全山,她倒不清楚。 谢姜索性丢开这个,细声问:“这人叫什么名字?家世背景如何?” 新月道:“写意说他出身陈国大族,叫陈元膺。” 出身大族? 世家大族也是分三六九等,一句陈元膺出身大族就算完了? 谢姜隐隐觉得不大对。 按说依萧仪的为人处事,他手下人既然纪律严明,办起事来也该是事无巨细,怎么也不可能粗枝大叶到只查个名字。 难不成这个陈元膺也是身份隐秘?查探起来要废功夫? 谢姜蹙眉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抬眸看了新月,道:“写意还说了甚么?” 刚刚才在大门口撞了个对脸,写意说了什么,新月自然记得清楚。 就是因为记得清,小丫头才不情不愿,半天了才吭哧道:“他说陈元膺相貌出众,众女见之倾倒,叫夫人莫去找他,只坐在别宛里等消息便可。” 谢姜听了怔住,怔忡半晌,忍不住掩了嘴,“噗”笑出声来。 ps:弱弱求求票票,么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同赴宴见匪君子 新月嘟了嘟嘴,一脸想说偏偏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的纠结状,扯址嘴角道:“夫人要是不撵着问,这些话奴婢压根儿不打算说,这莽汉以为夫人是什么人?” 谢姜忍不住又笑,“咭咭”笑了几声,才喘了气道:“这个陈元膺倒是有趣,好看到连男子都怕他。倒是啧啧!少见。” 听她还有心思打趣儿,新月不由跺脚道:“哎呀!夫人没有听出来么?写意不是怕他,是怕你。” 说了半截儿,陡然发现说错了话,新月忙捂住嘴。 谢姜倒是不以为意,摆摆手道:“跟了我几年,你还不知道你家夫人是什么性子?嗯?” 新月头点地像是小鸡啄米:“知道!奴婢知道。” 谢姜站起来,掩嘴打了个小呵欠:“既然知道,去铺榻罢。” 她边说边往内室走,新月忙咽下去想说的话,紧几步赶去前头掀起来帘子。 待铺妥榻被,又服待她脱下外裳躺床上,新月这才放了帐子,轻声道:“奴婢去偏院看看韩嬷嬷,晚些再去接北斗。” “嗯,这小丫头去看乌七,到现在都不回来,怕是你去看看。” 这几天操心布置“画”的事儿,谢姜都是过了子时才睡,这会儿嗑睡劲儿上来,话没有说完就开始含浑。 新月轻声应了,站帐子外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出了屋。 第二天。 因昨晚上睡的早,天刚放亮,谢姜便醒了。 她醒了也不叫人,自己穿妥衣裳,又坐到妆台前,拿了梳子梳头。 内屋一有响动,北斗便掀帘子,见谢姜衣裳穿的妥妥贴贴,忙进来道:“夫人醒了怎么不叫人?奴婢昨晚上在外头值夜。” 谢姜轻飘飘斜了她两眼,而后眸子一转,重又落到铜镜上:“我怎么知道昨儿晚上是你值夜?” 这句话半是调侃半是训斥。 北斗一时涨红了脸,忙凑上来,一脸谄媚状抢了玉梳:“夫人的头发又黑又亮又软,唉呀!奴婢真真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头发。” 犯了错几句话就想蒙混过关,想的美! 谢姜淡淡道:“油嘴滑舌,说罢昨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夫人。”通好了头发,北斗开始挽发髻,手下忙个不停,小丫头嘴巴也没有闲着,嘀咕道:“奴婢去的时候,正碰上大夫给七哥治伤。夫人不知道,那个狗屁大夫涂药膏子像糊墙,完了拿布巾一裹,就算完事大吉。” 谢姜斜眸子看了她,闲闲问:“于是你就下手了?嗯?” “嗯嗯!奴婢忍无可忍,就叫他拆了。” 北斗一脸骄傲,显摆道:“奴婢学着夫人的法子,也要了针线烈酒,又让留白将针掰弯。好在奴婢针线活儿也不赖,缝人皮也是针角均匀细密,留白吓的直抹汗。” 谢姜愈听愈是不像,不由皱了眉问:“缝伤的时候,留白也在场?” 发髻挽好了,北斗顺手将玉梳咬嘴里,腾出来手往妆匣里挑簪子,因此上说的话含含浑浑:“是呀,油白在,萧郎君也在。” 世家夫人的贴身丫鬟,竟然会治伤? 还是用这种惊世骇俗的法子! 谢姜心思转了几转,抬手挡了北斗往发髻上插簪子,回头问:“你这么做,萧郎君什么都没有问?” 北斗眨眨大眼,道:“怎么会不问?奴婢又不傻,只说是跟陈大医学的。” 好歹还知道用陈大医挡挡。 谢姜松了口气,回头看看镜子,见飞天髻上斜斜插了两根兰花簪,便站起来旋身往外走:“行了,这样子轻省。” 北斗忙收了妆匣,紧两步去掀内室帘子。 这时阿絮在外间问:“夫人起了么?” 谢姜道:“什么事?”出来内室。 阿絮屈膝施礼道:“方才郡守大人令人送来贴子,说是家主夫人思念夫人,今儿个午时在府里设宴,要与夫人叙叙话儿。” 一句话里出来两三个夫人。 谢姜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才想起来她说的“家主夫人”,应该是周启娶的那个王氏嫡女王娇儿。 罢了,既然来了栎阳,不见一面总有些说不过去,何况要抓幕后主使,还绕不开周启这个郡守。 谢姜抬头看看天色,看过几眼,便转眸看了阿絮道:“去回你家夫人,本夫人午食去郡守府。” 阿絮屈膝施礼:“是,夫人。”礼罢,退后几步,直退到外厅门口,这才转身出了迥廊 谢姜便命北斗摆早食。 用过了早食,她又遛达去偏院看了韩嬷嬷,见老妇人脸色仍然有些发黄,说话时气息也有些喘,便让骄阳去叫了大夫来诊症。 如此时间一恍到了隅时初刻。 谢姜换妥衣裳,带了新月与北斗去郡守府。 三人刚出来别宛大门,一架黑漆马车咴咴一声长嘶,也是在大门前停下。 谢姜正走到前头,看见吓了一跳。 后头北斗新月两个丫头刚要咋呼,车门儿一开,萧仪探身道:“夫人不是要去赴宴么,同行罢。” 听这个意思,好像他也去郡守府。 谢姜有些奇怪,难不成周启没有同王娇儿说清楚? 自家来栎阳是要隐瞒身份? 谢姜心里转瞬间闪过这些念头,面儿上却不动声色,对萧仪略一裣衽道:“如此,郎君先行。” 萧仪微微一笑,抬手关了车门。 谢姜便提了裙摆上去自家车上。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嗒嗒驶去东街。 府衙大堂在东街正中间,紧挨了东西一条大路。 郡守府便在府衙大堂后院。只府里仆役釆买或是人来客往,进出并不走府衙大门,而是走东街侧门儿。 两辆马车过了南街十字路口,驶到东街便停下。 乌四道:“夫人,到了。” 新月上前抽了脚凳:“夫人,下车罢。” 北斗跳下来,待站稳了,便回身扶下来谢姜。 前头萧仪也是下了马车。 谢姜走了两步,抬眼看了大门,正要说话,却听乌四低声道:“夫人,好似那位陈国郎君也来了。” 谢姜一怔,转了眸子去看,果然见大门右侧,驶来一辆马车,到了门口一停,有两个满身悍勇之气的汉子上前撩起锦帘,便有人施施然下来。 这人下了马车,在街中站了一站。 谢姜与他不过三四步,且两人又几乎算得上是并排。 便见这人一袭玉白绛地交龙锦外袍,初初看去,但觉面如清水,丰神俊朗,只再看这人看行人看长街,似乎只用眼角儿,直是倨傲十分。 ps:来来一个美男求求推票,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未进府受下马威 秋风吹起,这人袍袖衣摆随风鼓荡翻卷,腰间琳琅晶莹的玉佩一时“叮铛”作响。 谢姜看了心道只看侧面,可以想像这人的容貌,再由这通身打扮,又是金尊玉贵锦绣无匹,难怪写意会说众女见之倾心。 她心里想了这些,便扭过脸看了萧仪道:“郎君是郡守下的帖子还是。” 她一句话没有问完,“哄”的一声,郡守府大门里涌出来一群仆役丫头。 这一群到了门口左右一分 七八个仆奴跑去右侧迎接锦衣公子,牵马的牵马,揖礼的揖礼。 另有十来个丫头嬷嬷挥着帕子高喊:“九夫人来了” “快迎九夫人,快快!”直奔过来。 打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嬷嬷。 老嬷嬷一溜小跑道:“哎哟!九夫人可到了我家夫人坐卧不安,撵老奴出来迎了七八趟呐。” 到了跟前,不等谢姜反应,老嬷嬷便屈膝跪下。 身后一众丫头亦是跟着“扑通扑通”跪地磕头:“奴婢们见过九夫人。” “见过九夫人!” 这磕头碰脑的,算是见礼? 谢姜看了面前花红柳绿跪了一片,心里陡然一怒。 亲戚之间见个面儿,用这种让嬷嬷丫头跪地相迎的方式,礼数上说不得错,从人情事故上来讲,无异等同于劈面来了个下马威。 这个王娇儿是傻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别说先前两人没有龌龊,就算有,为着王氏家风声誉,也不能明火执仗往大街上摆。 眼看这边跪了一大片,不光堵了路,更有人渐渐围了上来。 谢姜心里有气,脸上却梨涡一闪,抻手虚虚一扶老嬷嬷,笑盈盈道:“这是做什么?娇儿姐姐要是真想我,早自己来迎了,何苦颠你这老胳膊老腿,快起来罢。” 老嬷嬷充耳不闻,只管伏地“咚咚”磕头,道:“听人说夫人来了十几天,就住在南街别宛,我家夫人忐忑的紧,不知道怎么以至于夫人不愿见她。” 这老奴吱吱唔唔,愈说愈不着调。 谢姜心里又是膈应,又有几分困惑,神色一冷,悄无声息,向后侧侧身子。 新月早听的心头火起,见主子侧身让开,便大步上前,单手一扶老嬷嬷,轻声道:“嬷嬷起来罢。” 新月惯常开弓耍刀,手劲儿何其大。 老妇人想挣扎,奈何胳膊上像套了铁箍,酸麻疼痛,偏偏这“箍”子又一溜往上提。 老嬷嬷身不由已站起来。 身后一众丫头亦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末了几人相互使个眼色,其中有个小丫头仰了脸,怯生生道:“夫人。” 谢姜只当没有看见听见,眉眼不动,扭脸看了乌四,淡淡道:“你来引路。” 陈元膺没有进门,方才大群人涌出来,一伙去迎他,另一伙穿红着绿的女流之辈往大街跑,他便回头去看。 他看见了谢姜。 谢姜穿了件儿浅紫色列堞锦长裾,腰上无佩无饰,只腰腹处,似是为了压裙子角儿,缀了一对儿拇指大小的深紫色海珠。 她这通身打扮,乍一看说不出的咨意随便,只随意之中,分明又透出六七分奢华精致,二三分尊荣富贵。 而她刚才一顰一笑,两颊上梨涡儿浅浅,三分温柔又两分清冷,直是玉色生光。 陈元膺眼瞳一缩,想了想,忽地一撩袍摆,走到谢姜跟前。 他到了近前,并不看谢姜,只拿眼斜睨了老嬷嬷,沉声道:“似这种糊涂奴才,留下也只能教唆坏主子,郭北!” 他缓步往谢姜身边走,七八个彪形大汉自是呼啦啦紧跟其后。 这会儿他喊人 有个彪形大汉越众而出,抱拳施礼道:“奴才在!” 陈元膺不动声色,眼角儿一扫谢姜,转瞬间便又看了郭北,懒洋洋吩咐道:“拿下这老东西去见周启。” 方才这人过来,谢姜正要绕开老妇人。 这人好巧不巧,恰恰挡了路。 挡路的当口,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打抱不平”。 不管私底下怎么说,周家的奴才怎么也轮不到外人教训。 谢姜蹙了眉尖儿,抬手一拦道:“且慢。” 陈元膺听她果然出了声,这才眸子一抬,皱了眉问:“这位娘子,且慢什么?” 且慢什么? 谢姜一怔,这问的是什么鬼话? 难不成要说你干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或者是放了老妇人吧,这事不值当追究? 她一时噎住。 那边儿萧仪隔着人群望见,眉头一皱,喊过留白吩咐道:“找人将刚才这一出报给周启。” 留白闷声挤出了人群。 萧仪便向身旁另两个护侍斜斜一瞟。 两个护侍这一推那一搡,不动声色分开了众人。 萧仪便闲闲踱到谢姜身前淡声道:“想是郡守夫人思见夫人心切,夫人不如赶紧过去。” 谢姜听得他要圆场子,便会心一笑,点头道:“想来便是如此了。” 斜刺里忽然有人横插一杠子,且看起来两人还十分熟捻。 陈元膺两眼微微一眯,拱手道:“本候一时没有想到,这会儿送这老奴去见周启,定会使娘子难做。”说罢这个,扭了脸吩咐郭北:“先将这些贱婢押去后院柴房。” 因手里拎着个老妇人,郭北便单手握拳在胸前一挡,算是施礼道:“是。” 礼罢,这汉子半分不看周围人的脸色,只转身招呼身后大汉道:“没有听见郎君吩咐么?将这一众厌物押去后院。” 其余壮汉哄然一声,一涌而上抓了老妇人与一众丫头。 好好来赴个宴,转瞬之间闹了这样一出。 谢姜懒得理他,见他侧身让了路,便提了裙摆,随萧仪进了府衙大门。 映着大门是一方照壁,照壁左右两边各有一条两丈余宽的石板路。 若是按照时下的规矩,右边为上,右边那条岔道是通外院。 左边为下,下边这条应当通往内院。 贴子虽是周启下的,约见的人却是王娇儿。 且经过刚才大门外这一出,谢姜也想见这位王氏嫡女,看看到底什么原因,让她做出如此行径。 谢姜心思转了几转,转眸看了萧仪道:“郎君且去赴宴,我去见见嫡姐。” 箫仪微微一笑道:“见见也好。” 这人言止温温,似乎什么都看在眼里。 谢姜心里一暖。 ps:继续求推票推票,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受撩拔娇儿生妒 刚才谢姜与萧仪进来,陈元膺便在后头跟了。此时见她往左边拐,便皱了眉道:“敢问娘子是不是得了郡守大人的贴子?” 听他这么一问,谢姜不想理也不成了,只好回身看了他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陈元膺唇角一勾,缓缓道:“今天郡守大人设宴,宴席便定在外院正厅,介时郡守夫人自当前来招待宾客,此时娘子去内宛,怕是见不到她。” 听阿絮说时,谢姜只当王娇儿知道自己来了栎阳,想见见面说说话,也算全了亲戚之间的礼数。 她倒是料不到宴席不是摆在内宛,而是摆在外院正厅。 而看情形,似乎这位陈国郎君亦在受邀之列。 谢姜蹙了眉头,想了想,便回头吩咐新月:“去看看,宴席是摆在外厅还是内宛。” 新月闷声施了礼,便抬脚去往内宛。 既然吩咐了人去查看,想来一会儿便会有消息。 再说一窝子奴妇刚才大呼“九夫人”,街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了。 谢姜转眸看了萧仪道:“郎君不是也要赴宴么?同去罢。”说罢回身向元膺略一裣衽,提了裙摆便走。 她前头走,后头北斗,乌四,乌十二三个闷声跟上。 再加上萧仪与她并肩而行,身后又跟了两个精壮护侍。 陈元膺便负手站着不动,直等看见谢姜一露面,外院门口一众仆役点头哈腰,引了她几人进去,这才脸色一沉,冷声道:“郭北!” 郭北便在他身后揖礼:“君上有何吩咐?” 陈元膺望了外院方向,嗤声冷笑道:“她人在栎阳,你们竟然禀报说因同行嬷嬷病重,她滞留于斗仓镇?” 郭北神色一变,垂了头道:“奴才得的消息确是如此。” 陈元膺略眯了挑花眼。 早听说琊琊王氏嫡九夫人,不仅写的一手好字,其人物更是钟绣灵透,手段不同凡想。 今日一见,倒果真如此。 沉吟片刻,陈元膺招招手,待郭北凑过来,便低声吩咐道:“下贴请周启,另备两个美艳姬人快去。” 郭北凝神听了,片刻,抬手略一辑礼道:“奴才听令。” 郭北转身出了大门。 这边儿陈元膺在照壁外遛达一圈儿,眼见谢姜自进去外院便不出来。 他也不同周启照面儿告辞,自领亲随出了郡守府。 方才闹哄哄一团,众人便没有注意,另有个绿衫小丫头躲在门内,探了身子,直看到郭北押了老嬷嬷一群人进来。 又见谢姜并萧仪进了外厅,小丫头这才两手提了裙摆,一溜烟儿往后宛跑,待过了二道门,眼瞅到了正院,这才缓下步子。 门口两个应门妇人见了她,其中一个便问:“荹芳姑娘,你不是同王嬷嬷一道,去大门接九夫人了么?怎么只自个儿回来了?” 荹芳朝她斜了一眼,冷冷道:“夫人的事儿轮到你操心了么?守你的门儿罢。” 应门妇人本是好心,这回被呛了,一时脸色涨红,说不出来话。 另个应门妇人将她搡到身后,再扭过脸来时,便满脸堆笑道:“荣嫂也是好心多问一句,夫人想必正等着姑娘禀信儿,姑娘快进去。” 荹芳哼了一声迈进院门。 正厅廊下站了六个小丫头,个个垂首睑目,两眼只盯着脚尖儿。 荹芳溜了一眼,轻手轻脚上了石阶。 挨着厅门的小丫头忙侧身掀起帘子,捏了嗓调儿道:“姐姐快进去罢,夫人刚刚才发了一通脾气。” 荹芳皱了眉,张嘴刚要说话,里头王娇儿便尖声问:“是荹芳那小贼人么?怎么不进来?” 荹芳脸色一变,转瞬间便又平静下来,顺势迈进门槛道:“我的好夫人,奴婢这不是来了么?” 王娇儿眼珠子一斜,冷声问:“事儿办妥了?” 荹芳见她换了大博山锦正红长裾,头上珠翠钗环,色色耀眼,便屈膝施礼:“大人恼虽恼,只现下人都来了,大人只能换过衣裳去外厅。” 王娇儿点点头,在厅里转了几步,冷声又问:“王嬷嬷事儿办的怎样?” 荹芳又屈滕施礼道:“回夫人,依照夫人吩咐,王嬷嬷见了九夫人便领人磕头,九夫人果然脸上变色。” 听她这么说,王娇儿便嘴角一撇,得意道:“这贱人仗着几分姿色,到处招摇,她到别处倒还罢了,想来勾搭姓周的本夫人绝计要她难堪。” 荹芳想了想,便转眼珠朝厅里两个小丫头使眼色。 方才王娇儿换衣裳时,右一句衣裳颜色不对,右一句钗簪不是新花式,早将两个小丫头训斥的焦头烂额。 这会儿得了荹芳暗示,两人忙不迭施了礼退下。 “夫人,奴婢觉得不对。”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荹芳便往前走了两步,待离王娇儿近了,这才压下嗓子,低声道:“王嬷嬷只说大人给九夫人准备别宛,又另派了心腹阿絮去服侍,夫人也许九夫人来栎阳是有他事也说不定。” 王娇儿脸色一沉,眼中狐疑不定,看了荹芳。 荹芳扯扯嘴角,强挤了几分笑出来,硬着头皮道:“算算时间,大人是九夫人来了之后,方才出的告示又铺排人手兵丁,依奴婢看他见九夫人,倒极像是公事上。” 族里大多都知道,九公子对待谢姜,如同眼珠子一般,且谢姜又手段高超,不管是对内管理仆役,还是对外打理商铺,从来没有出过半点儿差错。 这样一个眼明心亮的人物,套句不好听的话会舍了金尊玉贵的好日子不过,跑来栎阳红杏出墙? 且还是婆家族里的姐夫? 王娇儿皱眉,想了片刻,脸上便带出来几分懊恼,跌坐榻上喃喃道:“都怪王嬷嬷,听风就是雨照这么说,九夫人来此,怕是真有什么公事儿。” 眼见说得主子心思转过来,荹芳便抬手扶了王娇儿,低声道:“夫人办了错事,现下只有想法子描补,要不大人真气狠了倒便宜了西院那两个妾。” 王娇儿叹了口气,怏怏道:“也只好如此。”说罢这话,便又揉了额角发愁:“只是外头宴都摆了。” 荹芳便扶了她起身往外走,道:“夫人不知道,王嬷嬷来那一出,连陈郎君都看不下去,便令人将王嬷嬷轰去了柴房,夫人还是赶紧去见九夫人才对。” 王娇儿又咬牙:“都怪这个老奴撺掇,罢了,九夫人还在门外么?” 自己办了错事儿,总也推到下人头上。 荹芳心里不齿,神色上却是不露半分,只轻声道:“奴婢进来的时候,九夫人与陈郎君都在门外,这会儿怕是去了外厅。” “走罢,去看看情形再说。” 刚才还是满腔子邪火,这会儿王娇儿倒是急了眼,慌张着便往厅外走。 荹芳便仍扶了她出门。 等两人急急慌慌出了院子,这边儿新月两眼一眯,翻身上了廊檐。 ps:亲,求票票,弱弱求票票,再弱弱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再疗伤萧郎得慰籍 谢姜与萧仪进外厅不久,周启便匆匆过来。三人厮见了将将落座,王娇儿又扶了小丫头子进了厅内。 谢姜绝口不提方才大门外的事儿,客套过了,只家长里短拿了闲话来说。 周启心知谢姜是给自家留几分脸面,提着的心一松,便殷殷劝萧仪饮酒。 待饮过几巡,谢姜起身告辞。 周启也不挽留,命人备了两箱华贵衣料,言让谢姜带回去给小儿做衣裳。 谢姜也淡淡收了。 两人出来郡守府,谢姜左瞅右瞅,只见留白一辆马车停在门外,便问:“乌四呢?” 留白躬身揖礼道:“夫人的马车车轴断了,乌四赶去修理。”说罢,眼角儿一斜自家主子,忙又道“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怎么好巧不巧,车轴子这会儿断了? 东街离南街不算太远,逛回去也行。 只是两大箱子衣料怎么办? 总不能让乌十一与新月两个扛回去。 谢姜不由扶额。 萧仪冷冷瞟了眼留白,而后眸子一转,看了谢姜道:“夫人不如与我同车,箱子也可绑在车上。” 谢姜想想也只好如此,便道:“如此,倒是劳烦郎君了。” 听她应下了,留白不等自家主子吩咐,便上前扛了木箱,笑道。“来来!装车装车。” 乌十一也扛了另外一只过去帮忙:“有绳子么?哦,找到了。” 这边儿北斗便扶谢姜上车。 从外面看,这辆马车黑漆平顶,与寻常马车一个样子。 只是谢姜甫一上来,立时发现榻座比寻常榻座宽,上头绒枕毡毯具有,倒像是矮榻。 又中间矮桌上带了柜门,柜门下又有抽屉。 谢姜心里便嘀咕,怎么这人的马车,倒像是座房子。只嘀咕归嘀咕,扫了几眼,便在桌边坐下。 马车一沉,萧仪也随后上来,见她扶了小桌坐,便也不往里去,撩了袍服下摆坐在门边,道:“起行!” 因有北斗新月两个步行跟着,马车悠悠晃晃,驶的极慢。 萧仪看谢姜低垂了眼睫,仿似并不打算开口,便微微一笑道:“我有一事不明,思来想去,只有请教夫人。” 这人忽然客气起来 谢姜心里一动,抬眼看了他道:“什么事,郎君但问无妨。” 萧仪缓缓道:“上回夫人替我疗伤,曾言,七天拆线。这个拆是再拆开伤处么?” 谢姜真心想不到,这人一本正色,问的竟然是这样的问题。 只他问的又着实可笑。 谢姜忍不住嘴角一抿,笑出来又觉得不对,忙抬了袖子掩住道:“这一问。” 说了半截儿,谢姜忽然想起来从上次乱石丛疗伤,到现在已是第九天,不知道这人拆了线没有,她便改口道:“郎君伤处拆了线么?” 萧仪眸中笑意一闪,摇头道:“没有所以现在问问。” 好罢,只怕这人早打了要自家拆线的主意。 不过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直接开口。 谢姜抿嘴一笑,干脆放下袖子道:“郎君车上有药膏剪刀烈酒么?要是这些东西都在,现在就可以。” “这里,夫人找找看。”萧仪慢吞吞拉开桌子上的抽屉。 案桌在两人中间。 谢姜看了,见里头不仅有药膏烈酒,还有针线团儿,不由又是好笑道:“郎君且解了衣裳。” 萧仪身上穿了紫色裂云锦外裳,没有束腰,也没有挂香囊玉饰。他便捏了胸前系带儿一拉,待脱下外裳,又解了丝袍中衣,侧过身子道:“劳烦夫人。” 萧仪背对着右侧,谢姜便探过身子,抬手挂上右边半付锦帘。而后转回来,由抽屉拿了酒罐,想了想,又找火折子点了蜡烛。 一切摆放妥贴,她这才探身仔细去看萧仪后背,伤处早已愈合,当初用来缝合的线勒了进去,横七竖八,歪扭的不成样子。 “嗯,伤处早长好了,忍着” 谢姜边暗叹自家针线活太难看,边拿了剪刀,在蜡烛上反来复去燎了,又剪刀尖儿在酒罐子里一浸,这才一手按了萧仪后背,一手使剪刀尖儿,一点点剪去针角。 萧仪只觉得肩上小手微凉,又无比轻柔,随之伤处针刺般微疼微痒,过了一会儿,听谢姜吁了口气,便唇角一勾道:“我还以为是嗯!” “是什么,再拆开?亏你想的出,别动!” 谢姜“噗!”地笑出了声,说罢,将剪刀放桌子上,又拿棉帕子蘸了烈酒,将伤口擦试干净,这才道:“行了,穿上罢。” “多谢!”萧仪扯过衣袖,优雅无比地穿了衣裳。 马车微微摇晃。 车里一股浓郁的酒香味儿。 不知道是谢姜身上似兰似麝的香气熏的,还是方才饮的酒,亦或是周围酒气太浓。 萧仪只觉得醉意熏然。 心里软软。 谢姜见他系衣带,系着系着手势一顿,半天也不动,不由抬眼看了他道:“怎么了?伤处不妥?” “不是,伤处还好,只是有些痒。”萧仪回过神来,微挑了唇角道。 听他这么一说,谢姜点头道:“愈合时会发痒,过一阵子就好了。” 萧仪眸子在谢姜小脸儿上一转,瞬间望了窗外,似有似无“嗯!”了。 谢姜抿嘴一笑,抬手又将酒罐,剪刀重新收到抽屉里。刚收拾干净,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留白道:“主上,夫人,到了别宛了。” 又北斗脆声声喊:“夫人,脚踏摆好了,下车罢。” 萧仪探身推开车门,看了谢姜。 谢姜提了裙摆下车,只刚下来,想起忘了叮嘱这人一件事儿,便又回身看了他道:“哦,至少七天不能沾水。” 没头没脑忽然来了这样一句,车外几个人一时都有些发矒。 萧仪却是心里有数,温文一笑,低声道:“定会牢记。” 谢姜便略一裣祍,转身见乌十一与新月已是扛了箱子,她便抬脚进了别宛大门。 待进了厅,阿絮上前倒了茶,施过礼便退出去。 北斗关了厅门,急吼吼跑到谢姜跟前,捏了嗓子问:“奴婢憋了一路了,夫人这个周夫人是怎么回事?做的事怎么那样奇怪?” 谢姜在榻座上坐下,啜了口茶,待放下抔子,这才斜瞟了新月,闲闲道:“都听到了什么说说罢。” 听她这么一说,北斗两眼骨碌骨碌,便转过去看新月。 新月面无表情道:“近来郡守大人行踪诡秘,周夫人疑心夫人与他有密谋。” 这话说的十分之含蓄。 ps:求求推票,行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得消息心绪不宁 北斗是内宅后宛里长大的,加之又亲受韩嬷嬷几年教导,立时更品出来了“味道”不对。 小丫头忍不住嗤了鼻子道:“她也不想想她是猪脑袋么?真是?”。 谢姜只揣了茶盏啜茶。 主子老神在在,仿似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 北斗发过不忿,便又扭了脸看新月。 新月咳了一声,干脆实话实说道:“周夫人的心腹王嬷嬷,就是今天在郡守府拦着夫人磕头的那个有问题。” 这话与前言不搭,其后又没有半点解释。 谢姜放下瓷杯,细声问:“没有查到?” 新月点头道:“奴婢听得周夫人说是听了王嬷嬷撺掇,她才疑心夫人与郡守有首尾,因此奴婢便去了后院柴房。” 说到这里,新月语声一顿,紧接着又道:“奴婢在柴房里只看见几个小丫头,并不见王嬷嬷,奴婢便在后院找了一圈儿。” 谢姜眸光一闪,蹙了眉问:“她可是去见了什么人?” 新月吐了口气道:“是,奴婢见她躲在后院藤花架子下与人说话,便悄悄潜过去,只听她好似说现下想趁乱偷了,要不成就过几天再想法子。那人便厉声训斥,过几天怕是晚了。” 听新月这么说,谢姜心里一动,再过两天,便是告示上所说的烧画之期,难不成王嬷嬷与制画人有牵扯,想偷画儿? 又或是自己找错了人,周启就是幕后指使? 不会! 谢姜摇头。 她又是沉思又是摇头,半天不出声,北斗看的心急,忍不住凑过去摸了茶壶倒茶,待倒满了,便腆了脸问:“夫人又摇头又叹气,为甚事心烦?” 谢姜曲了食指,指尖儿在桌面儿上“锉锉”叩了,数下之后,手势一顿,抬眼看了新月:“我说你怎么回去的那样晚,谁与王嬷嬷在后院,你没有跟上去查查?” “奴婢怎么会不留心?” 新月道:“那人与王嬷嬷说过话,便出了郡守府,奴婢跟到街口,怕这边夫人等的急了,便叫了写意跟上。。” 跟踪查探新月是好手,似乎萧仪手下这一伙子也不太差。 现下各路消息都没有回来,再急也只能耐下性子来等着。 谢姜便吩咐:“我去榻上歇一会儿。” 贴身服侍了几年,北斗与新月两个自是知道谢姜有午憩的习惯,只是这几天情形紧张,午后她便没有睡过。 这会儿她要歇息,北斗身子一转,去掀内室帘子道:“奴婢去铺榻。” 谢姜站起来,眸光一瞟新月,低声叮嘱道:“传讯乌铁山,要他查查萧仪,另再查清楚陈全山,还有这个陈元膺。” 新月想了想,低声问:“夫人是怀疑。” “不是怀疑,不管人皮画昭含了什么意思,首先得有人画出来才成。” 谢姜黑而大的眸子,如月芽儿般弯了起来,慢悠悠道:“这个陈元膺是陈全山的第子,永祥里那个陈烹必也与陈全山有关。” 新月屈膝施礼,道:“是,奴婢这就去给乌铁山传讯。”礼罢,退步出了正厅。 谢姜这一觉,从日昳直睡到哺时。 天色渐晚,几只灰雀叽叽喳喳,扑棱了翅膀,由窗前追逐到房檐,而后又当空一剪,转瞬间飞去了树上。 乌四抬眼看看天色。 北斗看他抬头看天,便小声道:“夫人这几天劳累的很了,再等一会儿罢。” 乌四闷声点头。 只他刚点了头,谢姜便在内室里问:“什么事?”声音清洌,似乎已醒了许久。 乌四瞅了眼周围,院子里,一个小丫头拿了扫帚扫地,另两个小丫头抬了竹筐,弯腰掬了扫成堆的树叶子往竹筐里倒,并没有人注意这边,便低声道:“小六有消息了。” 自从出了永祥里,乌六一直隐在暗处。 在栎阳安顿下来后,谢姜便派新月传讯,要他去黄花镇,一来找找看仙居似海客栈的掌柜,二来命他查探在斗仓镇,究竟是谁放了韩君子。 现下终于有了消息。 谢姜起身下榻,因睡前脱了外头大裳,见榻尾搭了件兔毛披氅,她便顺手拿来披了,走到窗前,低声道:“说来听听。” 乌四往窗前踏了一步,垂头道:“小六在菜窖里找到客栈掌柜并两个店伙,三人已是死了。” 陈烹既要假扮掌柜,最稳妥的便是杀人顶替。 这个谢姜心里早就有数,叫乌六去看,亦不过是尽尽人事,抱了一丝儿希望。 谢姜眸光一冷,心里又为幕后指使添上一笔帐,嘴里却问:“在斗仓镇,是谁助韩君子逃走的,小六查出来没有?” 乌四瞄瞄四周,再垂下眼睑时,便压低了嗓子:“确切的小六说不准,他只查到那天萧郎君就住在隔壁。再有前院吵闹时,倒溲水的老苍头曾看见有个青袍男子去了后院。” 谢姜不由蹙了眉尖儿。 在最初一开始,萧仪便对人皮画露出极大兴趣,但是这人一不偷二不抢,从表面上看,甚至隐约有纵容相护,一切随她的意味。 这人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难不成要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一手 又或是想等她与旁人蟹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看起来又都不像。 谢姜拧眉想了一会儿,眸光一闪,索性吩咐乌四:“你去看看乌七,顺便再请萧郎君来一趟。” 乌四低声应了。 看他大步出了院子,谢姜便喊北斗进来,待换过衣裳,她又令阿絮备了几样蔬果酒水,并拿出来弈棋匣子。 蔬果酒水摆在外厅。 谢姜便在桌子边坐下,摆上棋盘,拈了棋子儿跟自己下。 天色渐晚,阿絮领了小丫头,点上房檐下的灯笼。 先前暗影婆婆的院子,登时亮了起来。 萧仪负手绕过影壁,抬眼看见院子里亮亮堂堂,且正厅门扇儿大敞着,而烛光摇曳中,谢姜踞坐桌边,一手托腮,一手拈了颗棋子儿,想落又不落,似是犹豫不定。 烛光闪烁变幻,映着碳炉上茶烟水汽氤氲而拈棋凝神的小人儿,直似画中人。 萧仪心中一荡,转瞬间眸光一明又一黯,心里喟叹一声,负了手闲闲踱了进去。 ps:求求推票,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陡然间波澜乍起 谢姜早听见有人沿着廊沿儿过来,转眸去看时瞟见萧仪闲闲进来,便吩咐道:“北斗与萧郎君拿张毯子。” 北斗抱了张熊皮毯子出来,弯腰铺在案桌对面,铺妥了,转过来向萧仪屈膝施礼道:“萧郎君,请。” 萧仪眸光一闪,便撩了袍摆在毯子上踞坐下来,看了眼棋盘笑道:“夫人这是邀萧某对弈么?” 谢姜手里捻了棋子,抬眼看了他道:“萧郎君好不好棋道?” “萧某闲暇时也略玩几局。” 萧仪嘴角微扬,似是心情极好,低声说了话,便又扭脸吩咐北斗:“燃两柱熏香罢。” 北斗眼角儿觑了眼谢姜,眼见自家主子凝神看着棋盘,便转身去拿香料香炉。 其时谢姜手里正拿着白子。 萧仪便抬手拈了颗黑子,拿眼一扫棋盘,“啪!”在四角星位上落了子。 谢姜紧贴黑子落下白子道:“萧郎君认得陈元膺么?” 萧仪从棋罐里重又捏了颗黑子,垂睑看了棋盘道:“听闻此人人物风流,于画上自成一格,乃是陈全山得意弟子。” 说罢这句,抬眼看了谢姜问:“夫人怎么想起来问他?” “萧郎君知道,我是为着有人屠杀村民,这才一路追踪到此。” 说罢,谢姜眸子一转,又道:“我手里这张画,出自陈烹之手,陈烹又是陈全山的弟子,那陈元膺与陈烹便是同门。” 萧仪手势一顿,想了片刻皱眉道:“依夫人的意思,人皮画的根源是陈全山?” “是不是他现下还不确定,我只想知道就算人皮画得之不易,反正这些恶徒又不介意多杀几个人,丢了再画也就是了,现下为什么只追我手里这一张。” 谢姜手里捏着棋子欲落不落,看了萧仪淡淡道:“萧郎君要是知道实情,不如坦诚相告。” 萧仪嘴角一挑,道:“不如夫人与萧某下完这一局,若是终局时夫人输了,某就将所知和盘托出,怎么样?” 谢姜怔住。 要赢棋,凭的是枝巧。 要想输,枝巧不技巧姑且不论,要是一方有意往输里下,另一方人也跟着耍赖胡闹,这棋压根儿就下不成。 亦或是,各人凭技艺不显山不露水,这样比赢棋更难上百倍。 谢姜眼珠转了几转,嫣然一笑,手势一扬道:“好。” 方才她自己跟自己下,已经走了一大半。 白子已是占据四角星位,黑子则是贴近白子,围而不杀。 “啪!”谢姜将白子落在自家气眼上,而后嫣然一笑,指指这片白子道:“萧郎君,这片白子死了,郎君怎么不提子?” 萧仪垂睑看了,一时失笑摇头叹道:“夫人自己堵了自己的活路,不妥罢!” 谢姜眨眨眼,话里隐含了几分俏皮:“人若自己不想活了,最直接的法子便是自己找死,这样子再妥贴不过。” 她是话里有话! 萧仪又岂会听不出来? 思忖片刻,萧仪将黑子向棋罐里一扔,甘拜下风道:“夫人无非是想知道人皮画内里到底含了什么意思,只萧某同夫人一样,也是想知道这些。” 这话说了等于没有说。 谢姜心里嗤鼻子,面儿上却是声色不露。 扫眼瞟了旁边小桌上有茶杯茶壶,她便左手拢了右手袖口,执起紫砂壶倒下两杯茶,而后揣了一杯给萧仪,自己捏起另一抔,举到唇边啜了一口,淡声问:“萧郎君是什么时候注意画儿的?” 萧仪揣起来抔子,却是不喝,默然片刻道:“早在一年前,流放驱逐在河外的奴役莫眀失踪数百人,萧某亦有几个不成器的手下也在其列,某便开始着手打探。” 谢姜眉尖儿一挑。 流放在河外的奴役失踪,这么说这人的手下也是被流放了? 但凡奴役流放,大多是主子下令,既然舍弃不要了,怎么还会在意这几个奴役的生死? 心里想着事儿,谢姜不知不觉将一盏茶啜尽,等杯沿又放到唇边,要啜时才发觉里头空了,她便又拿砂壶添满。 萧仪看她眉眼弯弯,这会儿整个心思都用在了喝茶上,似乎忘记对面儿还坐了个大活人,不由叹气道:“陈烹曾提起过一个“吕侯”,留白再问,这人便惊惊惶惶又不说了。后来乱石山上姓陈的又被劫走,此事到如今便成了无头线。” 谢姜蹙了眉尖儿道:“依萧郎君推测,陈烹所说这个“吕候”,会是什么人?” 萧仪垂睑想了片刻,抬手喝了茶,而后又放下杯子,缓缓道:“但凡称得上“候”,绝对出不了王族,只不过周边四国,候爷多如牛毛,查这个无疑如大海捞针。” 谢姜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不说封国,单北地楚国,南边齐国,又地处最西的陈国,任哪一国上到王公贵子,下到打了胜仗,略积军功的将军,受封称候的少说百十位。 思来想去,谢姜嘴唇一动,正要说话,突地听见门外脚步声杂乱惊惶,一路奔近,便转了眸子去看门外。 便见阿絮两手提着裙子下摆,脚下飞奔,身后又跟了两个小丫头,且最末北斗又紧随其后。刚到廊下,急慌中,有个小丫头脚下一绊,跌了一跤。 谢姜不由蹙眉。 阿絮到了厅前,急慌慌屈膝施礼道:“夫夫人,郡守那里那里出了事儿了!” 谢姜脸上波澜不惊,淡声问:“什么事儿?” 阿絮脸色苍白,神色间又是惊慌又是害怕,颤声道:“刚才有人潜去府衙,将将存放案档卷册的仪房烧了!” 烧了仪房? 当初与周启订计的时候,为了逼真,谢姜特意找了块羊皮,裁成人皮画儿大又依着画儿,临摹上亭台水榭,裸身美人儿。 周启拿了画走,便是存放于仪房内。 而今这些人烧议房 谢姜眉尖儿一跳,淡声问阿絮:“大人怎么说?” 站了一会儿,阿絮已是缓了过来,这会儿也才注意厅里还有旁人,只是揣着谢姜没有丝毫避忌的意思,便想了想,又屈膝施礼,道:“回夫人,大人说仪房一烧,现下“东西”拿走没有拿走已无从得知,问夫人怎么办?” 这些人烧房子,无非是想揽浑水,好让人摸不透,其一是有人特意奔“画”而去,第二种就是制造混乱,趁乱脱身。 谢姜抬手倒茶,扫见萧仪面前杯子也是半盏,便伸过去隔了棋盘,又往里续了些,这才放下壶来,转眸看了阿絮,淡声道:“你先下去。” 阿絮看看厅里,张了嘴想再问,终是不敢,便又屈膝施礼道:“是。”退了下去。 萧仪揣了茶盏,在唇边似喝不喝,只睨了眼谢姜,道:“你不问问是否抓住放火者?” 谢姜啜了口茶,待放下杯子,便左肘在侧边绒枕上搭了,右手食指指尖儿,往桌沿儿上一磕,懶懒道:“还用问么?要是抓住了,周启会派个小丫头来问怎么办?” 萧仪皱了皱眉,待要开口,忽然又止住,只眼眸注意了谢姜神色。 谢姜恍然未觉,只微垂了眉眼,指尖儿在桌沿上磕了几磕。 忙碌了几天,临到了了,还是没有抓住“大鱼”,甚而此次那些人拿走了“假画”,立时便会知道是这边儿设的圈套。 如此一来,怕是要另外想个法子 谢姜指尖儿一顿,抬眼看了萧仪道:“可以向郎君借人么?” 萧仪眼眸一闪,淡声问:“夫人想要多少?” 谢姜微微笑了,抬手抻出食指一晃,道:“一个数。” 一个数是多少? ps:弱弱求推票!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一计失再生一计 萧仪身子微微向前一探,也学着伸出来食指,慢悠悠问:“夫人要用一千人?” 谢姜抿嘴一笑,食指左右晃了几晃道:“否,一个足够。” 看着她小脸儿上梨涡浅浅,不知道怎么回事,萧仪心里竟然隐隐生出丝儿不妙来。 只到底哪儿不妙,一时之间又说不清辨不明。 萧仪便眸光一垂,温声问:“夫人要某做什么?” 谢姜悠然道:“郎君心思超凡,于帷幄之中便能决策于千里之外,所以这事儿还需郎君相助才好。” 这顶高帽子扣下来 萧仪刹时满心舒畅,舒畅之余,不由嘴角一挑,哈哈笑出声来:“夫人只说想怎样罢。” 眼见他应承的无比痛快,谢姜笑意一收,蹙眉道:“按说等拿了“画”回去,先前出告示也罢,请道士焚画也罢,那些人立刻便会知道是中了圈套。” 按说后面自然还有。 萧仪眸光一闪,饶有兴趣般拿眼看她。 谢姜指尖儿轻叩桌沿儿,叩了两三下,便抬眼与之对视,缓缓道:“世间最难以估摸的便是人心,反过来说,最不能估摸的也是最容易估摸的。” 这话初初听了着实矛盾。 萧仪眉头微皱,一时若有所思。 谢姜缓缓又道:“这些人就算知道上了当,但是我要再烧一次画儿,他们还会再来。” 萧仪想了想,微微点头道:“真画不到手,这些人自不会善罢甘休。”说罢,眸光一转看了谢姜:“夫人莫不是还要请道士来烧画儿?” “嗯。”谢姜悠然道:“后天便是烧画之期,要是周启明天提前烧画,这些人不知道是真是假,仍旧会来,介时就需要郎君与我同赏一场好戏。” 嘴里说的是赏戏,只谢姜此时眸子幽黯如深潭古井,不仅隐隐透出几分狡黠,更似带了几分嘲弄的意味。 神色之间,又哪里有半点赏的意思? 萧仪看了那清澈盈盈的眸光,直如被磁石吸住般,别不开眼来。 桌子上灯烛“噼啵”一响,爆出来个大大的灯花。 萧仪恍过来神,抬手虚握成拳,掩饰般抵住口唇咳了一声,咳过,这才开口问:“夫人要将戏台搭在哪?” 谢姜没有答这句话,只扭脸看了门外道:“叫阿絮过来。” 没有得到准信儿,阿絮不敢去见周启,刚才退出正厅,便远远在迥廊转角处站了。 这边新月守在廊下,听见主子叫传人,便冲转角处招招手。 阿絮急步过来,到了门前便屈膝施礼。 谢姜招手叫她走近些,咐耳道:“大人出告示就说提前派兵甲守住各处路口。” 阿絮凝神记下,等谢姜说完,匆匆施了一礼,便转过身子急步出厅。 谢姜眸光一瞟萧仪,而后食指指尖儿在桌面儿“锉锉”一磕,等他看过来,便抬手由瓷盏里蘸了茶水,在桌面儿上写字:“萧郎君且看,这就是明天要做的。” 萧仪脸上满是兴味,探身看了片刻,突地一笑道:“好就依夫人。”说罢,手掌在桌沿上一按,站起来道“明天某必准时赴约。” 烛光明灭闪烁,眼见这人下了迥廊,而后紫衫飘飞鼓荡,不过一会儿便去的远了,谢姜便回头吩咐北斗铺榻。 第二天 栎阳城。 这回不单是四方城门,城外各大路口,连城内街头巷尾,各大铺子门上都贴了告示。 告示上称昨晚上有居心叵测之歹徒欲抢“邪画”,郡守大人为防夜长梦多,将原订明日午时的烧画日期提前今日夜间午时,于城东菜市焚画。 且告示上又特特指明因此画太过邪祟,晚间亥时初,偌有人在大街上乱逛,一律按私逃仆奴流放河外。 一石击起千层浪。 栎阳城里顿时又炸了锅。 只光这个还不算,到下午戍时中,栎阳守备王之芳提枪跨刀,亲自领着数千名城防守兵,由栎阳城东街西街,又南街北街策马巡视一遍。 再然后亥时不到,莱市周围便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的如同铁桶。 外头如何掀了滔天巨浪,谢姜半分不管,只稳当当坐在别宛等消息。 晚食过了,乌四一溜烟儿进了院子。 这人进院也不找小丫头通传,径直大步走去廊下。 听见外头脚步响,谢姜放下书,抬眼去看。 乌四上前躬身揖礼道:“夫人吩咐查的事儿有信了。” 近些天诡异事一波连着一波,参搅进来的人又个个行踪诡秘身份难测,谢姜要查的事情直是多不胜数。 这会儿半腰里突然冒了这句话 谢姜一蹙眉尖儿,轻声问:“是哪方的消息?” 乌四猛不丁也想起来,拿手一拍额头,惭愧道:“回禀夫人夫人前天叫查陈全山,现下那边传了讯来。” 这个来的正是时候。 谢姜眉尖儿一松,道:“说来听听。” 乌四见几个小丫头垂手收颌,老老实实站在廊外,便朝前走了两步,小声道:“早在五六年前,陈全山便曾经令丫头脱了以便使在身上作画,此种行径当时在陈国氏族之中狠是风行了一阵子。” 脱了衣裳作画? 谢姜略一垂睑,瞬间又抬眼看了乌四问:“近几年姓陈的没有异常?” 听她这么一问,乌四脸上露出来几分尴尬。 只再想想,这汉子硬了头皮道:“近两年陈全山年岁渐长,也愈发沉迷美色,常常派家仆往周边几国搜罗美人儿至于画技,倒像是荒废了。” 像是荒废,不等于真的荒废。 再说既然有癖好在身上画画,那画人皮想必也是一样。 谢姜心里一动,陡然间想起来陈元膺,这人既然是得意弟子,陈全山的日常行径,这人必也知晓一二。 是不是陈全山 且看看今晚陈元膺有什么反应。 思忖片刻,谢姜吩咐北斗:“拿笔墨纸砚来。” 北斗去里头书案上取了笔墨,待转回来,便不等吩咐,往砚里滴了几滴子水,拿了墨条研墨。 这边谢姜左手一拢袖口,右手捏了笔管,斜过去笔尖儿往砚台里滚了一滚,提了笔刷刷写了。写完了也不叠,更不封入信囊,拿了直接递给乌四道:“速将这个送去给陈元膺。” 乌四双手接过,因墨迹不干,便拿了上下略微一抖,这么一呼扇一抖动,不由瞄见中间两行。 听闻陈郎君棋技高超,上次错失今特于城南落雪别宛之望月楼,邀请两位棋道大家对弈。 瞄见这个,乌四眼皮子一跳,忙三两把叠了,再躬身揖了礼,便转身奔出去送信。 ps:求求推荐票票,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月昏昏有戏开场 到了晚上,谢姜用罢晚食,便吩咐北斗服侍换衣。  几个人是出来游玩,带的东西并不多。 小丫头闷头想了半天,解开包袱东翻西翻,翻出件绛色云雀锦长裾:“夫人,穿这件衣裳宴客行么?”  谢姜看了摇头道:“这件裙摆子拖了足有一丈,穿它干嘛,换件儿轻省些的。”  “轻省些。”  北斗嘟嘟哝哝,又转回去翻包袱:“夫人要与萧郎君陈郎君对弈,他两个穿戴都甚是讲究。” 谢姜眉捎一挑道:“今儿个对弈是假,看戏是真。”说罢,眼见小丫头仍旧是一脸迷糊,干脆说明白些“万一有打斗,短裙子跑起来不绊脚,知道么?”  提起来打斗北斗刹时两眼放光,三两把由包袱里扯出件暗紫色博山锦夹裙,巴巴拿过来给谢姜看:“夫人,这件儿裙面儿短,颜色又暗,不成不成?”  谢姜斜眸子瞟了道:“行了,穿它罢。”伸手接过来穿上。  北斗便紧赶着上前扯住衣襟扣玉绊,扣妥了,又折回去拿了丝绦香囊,手下利利索索往谢姜身上挂:“夫人,等会奴婢也去换一身,再掖上棒槌。”  她说了半截儿,新月在外头禀报:“夫人,萧郎君与陈郎君到了。”  这两个一起来了?  谢姜眼中波光一闪,低声问:“没有引去望月搂?”  新月道:“回夫人,此时两位郎君就在望月台。”  到了地头就好。 谢姜见周身该系的扣绊,该挂的香囊玉佩之类,都已收拾妥当了,便掀了帘子出门。  “夫人,走这边,这边直通望月楼楼下。”  新月见主子出来,忙走前头为谢姜引路。 眼见要走,这边儿北斗也顾不上再换什么短打衣裳,忙小跑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七拐八拐,待穿过一道长长的迥廊,前头现出扇雕花小门儿。  新月推开门,侧身子让过谢姜,低声道:“主子,这道门只阿絮知道。”  只阿絮知道,便是说只有周启的心腹知道。  谢姜略一点头道:“上楼罢。”  三人鱼贯上了望月楼。  木阁中,有木梯直达阁顶。  谢姜拾级而上,到了顶上木台,便脚下一缓。 木台子四角挂了七八盏笼纱灯,照的台上亮如白昼。  亮晃晃光线之下  但见陈元膺负手在栏杆旁站了,又七八步外站着萧仪。 两人刚才似乎都俯身往下看,这会儿脚步声一响,不约而同转过身来。  谢姜轻巧巧走过去道:“此时天空高阔,于楼台之上赏月对弈,想必是一大雅事,两位郎君且坐。”  木台中央铺了毡毯。 毯子上又置摆了木桌。 另张木桌在三四步之外,上头摆着蔬果茶壶酒器。  陈元膺眼中如春山映水,露齿一笑道:“夫人既有雅性,小可敢不从命。”说罢,走到桌边坐下。  萧仪笑声朗朗,向谢姜略略一揖道:“某向夫人讨教棋技,夫人可要手下留情。”  说罢,走到桌边在元膺对面儿坐下。  两人这么一走一动,谢姜便看见往常两人都喜欢宽衫大袖,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穿了绛地交龙锦胡装,仿似刚才骑马遛了一圈儿,这会儿顺道过来。  另个穿件儿鸦青色光明锦外衫,只外衫不系不掩,露出里头束腰革带,又革带上一杷银鞘吞口,上镶玉石的刀柄。  要说姓陈的是骑马遛过来的,这说的过去。 姓萧的带刀是想干嘛?  谢姜心里念头一恍,面儿上却声色不动,向两人略一点头,扭过去示意北斗:“摆棋盘罢。”  说着话,亦走到毯子上打横踞坐。  这种坐法  陈元膺笑意深深,抬眼看看萧仪,而后眸子一转,落到谢姜脸上:“夫人是想本郎君与他对弈?”  谢姜抿嘴一笑,认认真真点头:“正是。”  陈元膺略一思索,再转去看萧仪时,便一脸无奈感叹:“夫人曾战败天下第一弈棋高手,如此你我赢者与她对弈,也不算吃亏。来来摆上。”  北斗上前摆下棋盘棋罐,又悄没声退去谢姜身后。  陈元膺拿了白子,略一思忖,抬手扣在中间。  萧仪眉眼低垂,拈了黑子紧贴而至。  两人你一子我一子,眼看就到终局。  谢姜心里默算了时辰,便不看棋盘,只垂下眼睫,凝神倾听楼下有没有什么动静。  风声呼呼,吹的房廊树木“簌簌”作响。  除了风声,楼下一片寂静。 再听一小会儿  “簐簌”微响声中,谢姜听见正院那个方向,阿絮陡然尖声问:“谁开的厅门?咦?你是谁?”  这一声“是谁?”之后,房檐下灯笼烛光一暗,突然齐齐熄灭下来。  而楼台上七八盏灯笼,也是同时一恍,熄的只剩下楼梯口一盏。  由光亮陡然转为黑暗,楼顶上几个人,似乎都有一瞬间呆愣。  瞬间过后。  陈元膺“叮当”扔了棋子,高声问:“怎么回事?嗯?”  谢姜抬眼一扫萧仪,慢慢站起来道:“既然灯笼灭了,本夫人请两位赏景罢。”  灯笼灭了再点上就是,怎么忽然又要赏景? 这黑呼呼的能赏出来个什么东西?  陈元膺眼中疑疑惑惑,只他贯常是个阴沉性子,心头事压的极深。当下眉头一皱,转瞬间便又展开,淡淡道:“夫人盛情难却,只不知景色如何?。”  说了半截儿,站起来随在谢姜身后。  昏暗蒙蒙中,萧仪看了陈元膺,眼中似碎冰又似焠火,只这种复杂之色一闪,瞬间便被他掩去,漫声道:“月色朦胧,凭栏相望想必景色不差。”  说了这话,萧仪衣袂翩翩,似有意若无意,在谢姜与陈元膺中间一站,随两人凭了雕花木栏,俯身下望。  只见下头树冠,暗呼呼东一团西一簇,而树冠掩映之中,东侧院子影壁迥廊房柱又屋后假山花亭依稀可辨。  只是依稀看见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有道绿光莹莹的人形,仿佛慌不择路,从房檐下闪身窜去假山之后。  假山附近有人大喊:“在这边贼子逃来这边了”  “快截住!截住!”  声音一起,这人形又转身,疾快无比窜去树上。  他窜的再快,也架不住浑身上下绿光闪烁,且还有个脸盆大小,闪闪省目的“贼”字儿印在身上。  夜色沉沉中,绿人形上窜下跳,忽尔上树,忽尔又潜入草丛,扭动转身时贼字儿忽暗忽现,看起来分外清晰。  饶是平素陈元膺性子阴沉,见了这番怪异景像,也是目瞪口呆。  怔怔看了片刻,陈元膺微一眯眼,扭了脸看了谢姜:“这是怎么回事?那人怎么会放光?”  谢姜颊上梨涡儿一闪,嫣然道:“陈郎君游历诸国,这点子小把戏看不出来么?”  陈元膺听了这句,竟然觉得像是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ps:求求推票,弱弱求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戏中戏两相探底 萧仪弯了腰往下看,见闪闪发光的“绿人儿”一会儿窜去树上,一会儿又爬上房顶,简直像是猴戏小丑逗乐子般。 而且不管他怎么逃怎么躲,众人总如附骨之蛆循光而至,不由“嗤”地一笑道:“夫人用的是磷粉罢!”  谢姜笑而不答。  磷粉?  陈元膺神色数度变幻,只瞬间过后,又变做一派堂态,叹息道:“夫人这一番巧思,倒真是令人惊叹。”  萧仪两眼望着台下,悠然然接话道:“这毛贼竟然有胆往郡守宛里偷东西,夫人准备如何处置?”  听他这么说,陈元膺侧脸看过去,皱眉道:“难不成这人不是夫人特意令人装扮?”  萧仪斜眸,眸光流转间,自他脸上略略一扫,轻飘飘道:“怎么会,这人真是来偷东西的毛贼。”  “陈某还以为。”陈元膺说了半截,楼梯处“咚咚”一阵急响,似乎有人急头巴脑的上来,他便唇角一抿,转身去看。  谢姜与萧仪两个人亦是不约而同,转过身子去。  乌四觑见三人凭栏站着,忙过来躬身揖礼道:“禀报夫人,刚才有个毛贼溜进夫人卧房,撬开两个柜子。”  谢姜蹙了眉尖儿问:“丢了什么?”  乌四身子躬的几乎挨住膝盖,好像又是骇怕,又是尴尬惭愧,嚅嗫道:“偷了那个姓陈的咳咳!”  绕了一大圈子,总算绕到了重头戏!  谢姜长长一叹道:“那画丢了倒不打紧,只是这个毛贼胆敢来郡守别宛偷东西,要是叫他从容溜走,传出去倒叫人笑话。传令下去不要放跑了。”  “是,夫人放心。”  乌四低头揖礼,礼罢,转身又急奔下楼。  邀人下棋,下到半途出了这档子事儿,这棋哪里还下的成?  陈元膺看谢姜拿着纱帕,指尖儿绕过来揪过去,直将好好一条帕子绞的皱皱巴巴,且过不一会儿,又探身往台下看,好像是坐卧难安,便薄唇一张,颇为体贴道:“夫人要是担心,不如下去看看。”  说罢,转眼瞟了萧仪。  萧仪眸光一闪,爽快点头道:“夫人且去处置了事务再来。”  谢姜神色一松,对了两人略一裣衽,歉然道:“二位郎君且稍待片刻,本夫人去去就回。”  说罢,仿佛心慌意乱之间,忘了要留个丫头给两人揣茶倒水,喊上新月北斗,急步下了望月台。  三人仍然从楼梯下的暗门,回去正院。  乌四早等在正厅廊下,看见谢姜从迥廊尽头出来,紧赶上前揖礼道:“十一十二已将那人逼进右侧空院子,外头又有写意领人团团围上,夫人抓是不抓?”  现下望月台上,只剩下萧仪与陈元膺。  要是人皮画的根源是陈全山,而陈元膺又清楚底细,就冲方才乌四那番半遮半掩一排子话,这人一定会抓住机会去探探究竟。 时辰还早。  还要再等一会儿。  想过了这些,谢姜心头一动,猛然想起来光顾着抓这个,倒是忘了东街还有一桩事儿。 谢姜眉尖儿一蹙道:“这个先等等,我只问你现下子时已过,郡守大人没有派人往别宛送信?”  听她这么一问,乌四不由挠头道:“夫人不问,仆差点给忘了。刚才郡守大人确实派了人来。”  果然有动静。  谢姜不动声色道:“送信的都说了什么?”  大约来人传的话多,乌四皱眉想了好大一会儿,才低声道:“来人言果如夫人所料,兵士拿着装画的木匣子,刚出南街便遭人偷袭,守备大人领兵士杀了四五人,抓住了两个,另外十几个人无比凶悍,逃去了东街。”  逃去东街?  谢姜唇角一翘。  东街正是菜市方向,那里有岗有哨,围的风雨不透。  这些人要么不进去,只是要是不进去,守备领兵一撵,这边埋伏在东街的兵士再有动作,这些人立刻背腹受敌。  要是进东街,这些人再是凶悍,遭兵士乱箭齐发也罢,一涌而上也好,再难逃出来一个。  捊顺当这些,谢姜心里大定,便顺口问:“阿絮是怎么发现贼人的?”  自从到了别宛,谢姜便将人皮画密藏起来。 因为今天要烧画,为防万一,不光借了周启暖阁里的暗柜用,且在上午晌,又令新月在暗柜周围墙上地上,遍涂上磷粉。  这些乌四一清二楚,这会儿听了主子问,便道:“阿絮是见厅门开了,便顺脚前去关门,哪晓得正撞见贼子在里头翻腾东西。”  听了这话,谢姜不由脚下一动,在厅里来回走了几步。  原来她做的就是两手准备。  一手是贼匪知道人皮画在她手上,就算她秘密来栎阳,这些人也难保不循踪追过来。  因此她使了障眼法贴告示。  告示一出,无论是真是假,这些人都会露头。 介时她正好躲在暗处,收网拣“鱼”。  第二手就是贼人探清楚她在别宛,趁东街焚画,她这方松懈之机,前来探拿人皮画。  这种她一样可以“瓮中捉鳖”。  现在东街出现了贼匪,而宛子里这位“绿仁兄”,又显然不像是毛贼偷东西,赶巧偷到此处。  看来对方也是双管齐下。  思来想去,谢姜脚下一顿,转身吩咐乌四:“不等了,抓人!”  刚才叫等,这会儿又要立时抓人,显然事情起了变化。  乌四脸色一肃,躬身揖礼,道:“是,仆即刻去。”  月色昏然,重重暗影中,别宛西北角小院里,一片寂静。  郭北贴了窗户往外瞄,瞄过几眼,不由摸了下巴嘀咕“打不过总也逃得掉,怎么这些人像是恶狗闻到肉味儿总甩不开?”  嘀咕过这些,郭北回头看,屋子里没有床榻柜子,只光光几堵墙,且后墙上有个脸盆大小的窗户。  窗户早没有了窗扇,只剩下窗框子。  看见窗框子空空,似乎挤一挤缩一缩郭北咬牙。  只他牙拫嘎嘣一响,房门也是嘎呀一响。  郭北慌忙回过头来,贴墙猫腰,两眼紧盯门板。  门板上油漆驳斑,风吹日晒之下,早左一道右一道,裂了指手宽缝子。  月色由缝隙间透进来,只此时光影恍惚一暗,门板“吱吱嘎嘎”,仿似外头有人开了锁,而后又小心翼翼往里推。 ps:求求推票,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相较劲各失所望 郭北头皮一紧,忙举起来长刀。 只是再仔细听听,这汉子又皱眉。 屋子里要是传出去动静,围在外面那些人便会峰涌而至。 想来想去,郭北脸上狠厉之色一闪,将长刀交到左手上,而后探身由靴筒子里摸出来短刀。 他在屋里换刀抽刀,好一通忙活,刚拿了短刀在手,门外有人捏了腔调儿道:“自己人。” 郭北一怔,怔忡过来探身向门板靠过去,压了嗓子问:“是谁?” 门外那人“嗤”声冷笑道:“再问东问西,怕是外头那些人便会冲进来。”说罢,稍稍一顿,又不耐烦道“你走不走?” 就算现在被围在破院子里,冷不丁有人这时这刻说这番话,郭北也是将信将疑,想了想,凑上去小心贴了门板,就着上头缝隙,眯眼往外看。 他刚贴上,外头那人又嗤地一笑,小声道:“你还不知道罢了,衣裳丢地上了,要是想逃走,速速换了。” 隔着门缝,郭北只看见外头人影子一恍,转瞬之间便失了踪影。 能够贴身跟着陈元膺,这汉子又岂会是笨人? 听听外头没有了动静,郭北眼珠子一转,拿刀尖儿剌住门缝子一挑,门板子顿时开了道缝隙。 郭北探身向外望去,院子里空空如也。再看门口地上,果然扔了黑呼呼一团衣裳。 “真是自己人?” 郭北用刀尖儿将衣裳挑过来,皱眉想想,便脱了身上箭袖胡服,拎起地上这件儿穿了。 先前有些发昏的月色,这会儿全然躲去了云后,夜色愈暗愈沉。 廊下又重新点了灯笼。 风吹的灯笼晃晃荡荡,烛光亦是随着明灭闪烁,摇曳不定。 谢姜抬眼看看天色,便进屋在榻座上坐下。 北斗拎了茶壶,紧赶上前倒茶:“夫人,四哥去了不回来,新月去望月楼也不回来不如奴婢去看看。” 谢姜揣了杯子,只觉热气透过抔壁,暖暖的甚是舒服,便使手捧了,道:“想去哪看看?嗯,是抓绿衣人,还是去望月楼?” 北斗将茶壶放桌上,嘟了嘴,道:“陈郎君萧郎君要告辞,新月一个去送就够了,不如奴婢拿了棒槌去抓那个狗贼。” 谢姜垂眸看了茶盏,没有开口 从前院到后院,走路不过半刻,现下乌四走了有半个时辰,而他走前,绿衣人已被围在空院子里。 要是抓了人,乌四早该回来禀报 现下没有回来,怕是那边出了岔子 谢姜翘起指尖儿轻叩抔沿 眼见她面上淡淡,手指叩了抔子,似乎垂下眼睫想事儿,北斗吐吐舌头,弯腰便要去捅碳炉,只刚拿起来铁扦子,门外脚步声渐奔渐近。 小丫头便“咣当!”扔下铁杄子,抬眼看门外。 谢姜亦扭脸去看 十一月天,乌四头上汗水淋漓,似是刚才跑了几十里路,只这会儿这汉子连擦也顾不上擦,上了迥廊,左右一瞅,便大步进厅。 谢姜心下一沉,淡声问:“怎么回事?” 乌四上前揖礼,道:“回夫人,那人跑了。” 先前乌四没有回来时,谢姜心里便思忖情形不妙,这会儿听了,反倒平静下来,想了想,淡声问:“方才不是围着么?且墙外又有萧家众人,这人是怎样脱的身?” 乌四低声道:“仆于十一十二进去时,便见人去屋空,只门前扔了件衣裳。”说到这里,抬头觑了眼谢姜。 谢姜神色如常,只转眸望向廊外,仿佛透过重重夜暮,直望出无边无际。 乌四脸色一变,急忙垂下眼睑。 良久 谢姜回眸扫了眼屋内,“嗤”的一笑道:“就算逃了又如何?只要。”说了半句,陡然音调儿一顿,转眼看了乌四,道:“下去罢。” 乌四低头躬身,道:“仆告退。”直退步到了门边,这才转身出厅。 夜色昏黑如墨,几点星子印在天幕之上,朦朦胧胧,好似遮了雾,蒙了沙尘。 四下里一片寂静 栎阳城东街。 靠近菜市口有条巷子,因平素总有人挤在巷口摆摊卖菜,且巷子里的人家,又多是做贩菜生意,此巷便叫了菜籽巷。 菜籽巷尽头,正对巷口有户人家,此时正屋里灯火通明。 陈元膺一手搭了绒抌,另只手,四拫手指在膝上拍了,拍不两下,听见外头似有脚步声,便手势一顿,冷声吩咐道:“去开门!” 行舟本来就垂手站在门边,听了这话,便侧过身子开门,只手伸出去刚摸住门闩,“吱嘎”门扇由外向内,应声而开。 郭北抬腿迈进屋内,瞅见陈元膺两眼向这方一瞟,忙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揖礼,道:“属下见过君候。” 陈元膺没有开口,只眸光由他身上,从上至下一扫,展了眉问:“换衣裳了?” 郭北扯扯身上那件灰扑扑,脏兮兮,上头仿似积了陈年老油的布袍,苦笑道:“若不是换上它,属下兴许就回不来了。“ 其实不消这汉子说,个中情形,陈元膺只怕比郭北更清楚。 当下陈元膺略过这些不提,只眸光一闪,淡声问:“东西到手了么?“ 袍子上油烟味,溲菜味熏的郭北头痛,只这会儿脱又不能脱,便只好强忍着,皱眉道:“属下幸不辱命。” 说着话,掀开衣襟,从中掏出一团似硬似软,仿佛皮卷一样的物什,捧了递上。 日思夜想的东西到了手,陈元膺一时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人道九夫人智计无双,也不过如此。” 抬手接过,捏了边角一抖,皮卷刹时展开。 陈元膺笑声嘎然而止! 皮卷上没有亭台水榭,更没有漫舞美人儿,只墨汁淋漓四个大字,千年万年。 “这是。” 郭北盯着画,一时倒忘了自家上了当,偷错了东西,更忘了去看陈元膺脸色,只一脸茫然不解问:“君候,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嗯?” 陈元膺脸色铁青,劈手将皮卷扔在地上,咬牙道:“可恨!” 平素再是生气,就算心里要将人剥皮抽骨,拆吃入腹,元膺面上也是半点不会露。 这回,没有拿回人皮画倒在其次,只这四个字倒激的他冒火:“小妇人胆敢胆敢可恼!可恨!” 眼见他一时“咚咚”捶床榻,一时又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直似要拎刀砍七八十来个人才能消火的势头。 郭北行舟,连同屋外一干手下,一时噤若寒蝉。 ps:求求推票,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暗查访铁山出面 城东哪位气的暴跳如雷谢姜自是不知道,因昨晚睡的太晩,她直睡到第二天午时才醒。 北斗原本就垂手站在帐幔之外,这会儿透过纱帐,瞄见里头一动,忙探身掀了帐帘子问:“夫人醒了。” 谢姜翻身侧过来,胳膊肘横过去垫在颈下,懒洋洋问:“什么时辰了?” “午时中刻。” 眼见她裹了被子,懒洋洋不想动,北斗便留下榻尾帐幔不管,只拿玉钩挂了榻头这半副帐帘儿,道:“夫人要是不想起来,奴婢去叫新月进来回话。” 听这意思,怕是新月等的久了。 谢姜坐起来,拿了夹袄披上,这边北斗眼疾手快,忙扯了绒抌垫去身后。 谢姜便舒舒服服倚了,道:“叫她进来。” “是,夫人。”北斗略一屈膝,转身便去外间,须臾,便又领了新月进来。 新月上前揖礼,道:“夫人,乌铁山到了栎阳。” 临出颖河时带了乌家五个兄弟,乌六留在永祥里查探消息,乌七重伤,乌十一乌十二又要往外围打探,别宛里只得一个乌四跑前跑后,谢姜正觉得人手捉襟见肘,这人可就到了。 谢姜心里一喜,翘了唇角问:“他什么时候到的?” 新月低声道:“回夫人,据乌铁山说从上次回来送信,他便没有回去。” 上次回来送信? 谢姜眉尖儿一蹙,想起来在斗仓镇停脚时,骄阳撵来送信,当时便说是经由乌铁山之手。 算算时间,乌铁山从河外怎么也回来了十好几天,怎么当初这人不来见主子,这会儿倒冒出来了? 谢姜思忖片刻,扭过脸吩咐北斗:“揣水罢。”说罢,掀了被子下地。 “是,夫人。”北斗忙掀帘子出去,这边儿新月上前,至榻尾取了衣裳服待她穿戴。 不过两刻,谢姜梳洗停当,又略用了些粥饭,便让新月去叫乌铁山。 乌铁山进了厅内,觑见谢姜坐了上首榻座儿,忙紧走几步上前揖礼,道:“仆见主子来迟,主子恕罪。” 谢姜抿嘴笑,道:“还知道见的迟了,说罢,这十来天都干了什么?” 她不绕弯子,直接来个单刀直入,乌铁山立时涨红了脸,不由压着喉咙咳了一声,老老实实道:“仆先去了永祥里见小六,又去了斗仓镇,仆去的时候,主子已来了栎阳。” 照这么说,这汉子是一路踩了脚印盘查,直查到栎阳城。 那得好好问一问。 谢姜想了想,抬手一指左边榻座,道:“且坐下说话。” 乌铁山低眉垂睑,道:“仆谢夫人赐座。”说罢,便在左手第一列榻座坐了。 上首榻座与左右第一列榻座之间,不过多了一尺高的木阶,且两张案桌,几乎桌角对挨着桌角。 谢姜微微侧过身子,右肘往旁边绒抌上一搭,看了乌铁山问:“这一路都查出哪些,且说来听听。” 乌铁山向上首略一揖礼,亦是压了嗓子,道:“旁的仆还在查,现在有两个现下可以确定。” 谢姜眉梢一挑,便只拿眼看乌铁山。 她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乌铁山索性长话短讲,道“萧郎君与出云寺三素和尚,关系匪浅,另外一个斗仓镇诬陷小七的韩君子,现下也来了栎阳城。” 进寺里见过三素和尚,出寺庙不远便遭人劫道。 且偏又碰上留白领人相救。 谢姜从来不相信什么凑巧赶巧之类,她只相信事出必有因。 如今这个“原因”得到证实,谢姜自是没有半点意外,只蹙了眉问:“你说韩君子来了栎阳城?” “是。” 乌铁山点头,语声一顿,转瞬又道“仆现下只知道他在城西养伤,至于他背后主子是谁,还没有查出来。” 听了这话,谢姜眉尖儿微拢。 当初韩君子受刑不过,撂了实话,只可惜当时他嘴肿牙掉,说话漏风,因此叽里呱啦说了一串子,几个人没有听懂半点儿。 想到这儿,谢姜眉尖儿一展,转眸看了乌铁山,道:“先莫惊动韩君子,他不去别的地方,只来栎阳,想必是有原因,查查看,平素都有谁去见他。” “是,仆会留心。” 应下这句,乌铁山嗓音忽然一低,道:“其实仆今天来见主子,一来是晓得主子身边缺人手,二是昨晚上那个“绿毛贼”来的有些唏跷。” “绿毛贼”来的唏跷,谢姜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现下人也跑了,要是还想再抓,恐怕还要想法子。 谢姜垂了眸子,右手指尖儿在桌面儿上“锉锉”磕了两响,而后手势一顿,刚抬了眸子听见脚步微响,渐次到了案桌前,便眸光一转 新月进了屋子,揖礼道:“夫人,萧郎君来了。” 昨晚上时间太晚,且这厢抓人时又岀了变故,谢姜派新月去送了陈元膺。萧仪本来就住在别宛,自然也是回自家院子里歇息。 这会儿萧仪来 谢姜指尖儿在桌上一按,站起来道:“有请。” 看形势听话音这种,乌铁山自然是万分有眼色。 当下乌铁山站起来,闷声不响站去谢姜身后。 新月便躬身揖礼,退出厅去。 过了一会儿,萧仪闲闲踱了进来。 这人进屋却也不坐,拿眼上下一扫谢姜身后,勾了唇角问:“夫人来帮手了么?” 对于萧仪时而行止揣方,处处依礼,又时而调侃戏谑,似有不羁的性子,谢姜已摸透了两三分。 谢姜微微一笑,指了榻座道:“萧郎君且坐。” 萧仪却也不以为意,闲闲走到右边榻座坐下。 北斗上前倒了茶水,而后又悄声退去厅外。 谢姜啜了口茶,待放下抔子,便斜身倚了身后绒抌,转眸去看萧仪。 这是个有什么话就说的架势。 萧仪一笑,右手虚握抵住口唇,咳了一声道:“某忖度夫人想知道自夫人走后,某与陈元膺都做了甚事。” 虽然先前说好了的,其实谢姜愿本也没有抱多大期望,只此时这人这番态势神色,倒像是真的有什么发现。 ps:弱弱求推票。再下章预告《邀佳人泛舟湖上》下下章《清溹湖阿姜落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邀佳人泛舟湖上 谢姜心里一跳,面儿上却一派平淡道:“萧郎君且讲来。” 萧仪垂了眼睑,思忖片刻,便又抬眼看了谢姜道:“夫人走后,陈元膺便道高台上风大,要下楼,某便由他。只是这人去大门外取披氅,直过三四刻才又转回望月楼。” 谢姜心里默算了下时辰,自己下楼是亥时中刻,陈元膺下楼再上楼,是亥时中到子时初,大约为四刻。 从望月楼到大门,一来一回,顶多用一刻钟。 陈元膺其余三刻钟去哪儿了?难不成是与家仆在门外说闲话唠家常,唠够了再回去? 谢姜不由微蹙了眉头。 萧仪咳了一声。 谢姜便又转眸。 见她抬了小脸儿,两颗黑琉璃似的眼珠似乎有些怔忡,萧仪站起来,微微一笑:“听闻南郊青潆湖暖雾缭绕,美不胜收,夫人不若将烦心事儿抛诸脑后,且去观景。” 话题忽然拐到观景上。 谢姜眨眨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萧仪也不等谢姜开口,顾自负手踱向厅外道:“其实某昨夜随后跟了陈。”说了半截儿,拖了腔调摇头一叹。 卖关子卖到这种地步,谢姜一时哭笑不得。 只是她也知道,既然萧仪提了话引子,必是有所发现。 谢姜拿眼向身后一瞟 乌铁山大步而出,嗡声道:“仆去准备车马。” 忖着早起时已是打扮齐整,现下也不需要再换衣梳头,且萧仪头也不回下了厅外石阶,似乎又没有停的意思。 谢姜眼珠一转,索性随后跟了他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别宛。 正对着大门,停了两辆黑漆平头马车。 萧仪抬脚上了第一辆,坐好了,才又掀开帘子看谢姜,勾唇道:“车马早已备妥,不知可合夫人意?”说了,向后头一指。 谢姜眼珠儿向他那方一斜斜了半截儿便又转回来,也不说话,只垂下眉眼。 等北斗跑过来抽出脚凳,又乌十一乌铁山牵了马过来,她这才提起裙摆上车,道:“走罢。” 别宛在南街尽头。 约是官宦贵人多在这里修建亭台,大街两旁花木扶疏,又榕花树枝桠横斜,直将天空遮了个严实。 马车沿着林一径往南,到了尽头,又驰四五里,便出了城门。 出城门驶了约有三四刻,马车一晃,缓缓停了下来,乌四在车外道:“夫人,到了。” 这不是萧仪那厮备的马车么?怎么赶车的是乌四? 谢姜心里疑惑,只是还没有开口,北斗跳下去,脆声声问:“四哥,你怎么也来了?” 乌四似乎有些讶异:“萧郎君说我赶车又稳又快,夫人特意点了我随行。” 谢姜听了暗暗叹气。 这姓萧的要玩哪一手? 既然要隔开众人,偏又逛了乌家兄弟过来,难不成还怕自己胆子小,不敢上马车? 谢姜弯腰走到车门处,垂眼看脚凳摆妥当了,便扶了北斗下车。 甫一下来,扑面袭来一股子水汽。 等谢姜抬眼一望,面前水波一望无际,且湖面上水雾氤氲,映衬的巍山树木若隐若现,如同仙境一般。 谢姜不由抿嘴笑起来:“真是好景致。” 萧仪拿眼由她脸上略略一扫,便也唇角含笑,指了湖畔道:“夫人且上船观景。”说罢,当先走去湖畔。 谢姜闲闲在后头跟了。 湖畔泊了艘红漆画舫,氤氲笼罩中,只隐约可见其上雕花窗扇大开,上头纱帘轻拂。 周围又七八艘小船。 留白早在画舫上等候,见了两人,便上前揖礼:“主上,泼墨已查探过湖面,没有可疑。” 萧仪听了回头看谢姜,笑道:“四野空旷,倒不用再蘸了茶水写字。”说着脚下一顿,微侧过身子。 谢姜心知这是说自己为防泄漏消息,三番四次蘸了茶水写字的事儿,又见他侧身,似是有意让自己先过,便提了裙摆踏上船板。 萧仪暗暗留心她莫要脚滑,也随后跟上。 这边儿又有人领了北斗乌四并乌铁山登上小船。 两人在舱中毡子上坐下,“哗啦”一声,画舫一晃一荡,漾开水波,直滑向湖心。 听得“哗哗”水响,谢姜便抬眼看了萧仪,道:“现在萧郎君可以说了罢。” 萧仪倒了两杯茶水,一抔放到谢姜面前,另一抔自己揣了,待好整以暇地喝完,这才望了谢姜,道:“某要是不说,夫人怕是会怨怪某骗人。” 谢姜微微一笑。 萧仪看了她两眼,便眸光一转,望向窗外:“昨天晚上,陈元膺说是拿披风,实则去了别宛后院。” 谢姜心里一惊,蹙眉道:“陈元膺眀明知道。”说了半句,语声一顿。 萧仪勾了唇角,脸上似笑非笑,接话道:“依某来看,正是知道“绿毛儿贼”在后院,陈元膺才会去。” 谢姜听他形容的有趣儿,且说话时又卷了舌头,忍不住咭的一笑。 其时四周水汽氤氲,一丝丝一缕缕,直如薄纱扯絮。 谢姜眉眼弯弯,映着湖光山影,看起来如幻如梦,直如画中人。 萧仪看了心中一荡,只想起来面前小人儿,此时已冠了别家姓氏,转瞬间心里便又一痛一空。 谢姜笑了几声,便又问:“陈元膺去后院都做了甚事,郎君总知道罢。” “他机警异常,且身周左右,又时时有人暗中护侍。” 萧仪别开眼去望窗外,缓缓又道:“泼墨只知道他似与人说了几句话。” 谢姜不由蹙了眉尖儿,照这个情形来看,陈元膺果然知道陈全山不妥。 他偷偷溜去后院,是要吩咐手下,设法给“绿毛贼”送衣裳也说不定。 思及这些,谢姜一时眉尖儿微蹙。 萧仪亦望了窗外湖光水色,氤氲景致,仿似出了神。 舱里便只余水浪拍击船弦,“哗哗”水声。 过了一会儿,萧仪转过来看了谢姜,微微一笑道:“以下夫人有何打算?” 谢姜展了眉头,眼珠一转,嫣然道:“没有打算。人皮画在我手里,揣看对方往下会怎么做。” 萧仪眸子里笑意一闪,道:“嗯,夫人要以静制动。”说罢,手指向外斜斜一指:“如此既然来了,夫人莫辜负这大好景色。” 湖面上水汽越发浓了,谢姜从船舱中向外望,只隐约看见乌四撑着小船,荡荡漾漾随在船舷附近。 且周围写意与另外几个壮汉,又各自撑着小船打圈儿围着画舫来回穿梭,并不远去。 围的这样风雨不透,是观景的架势么? 倒有点像是严阵以待。 ps:唉再严阵以待,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萧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青溹湖阿姜落水 严密防范到这个地步,这人要防谁?  谢姜心里嘀咕,便顺嘴儿问:“等会儿有人来么?”问罢,回头看了萧仪,又加一句“我是说劫匪。”  萧仪一怔,转瞬间明白过来她是看见外头护侍太多,便抬手扶了额头,颇为无奈道:“夫人手里捏着要紧东西,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好。”  小心些好?  只怕心里想的与嘴上说的,压根儿就是两套。  谢姜眉梢一挑,扶了窗棂子又去看窗外。  船行悠悠,水花儿溅过窗棂子,有两滴落在手上。  谢姜只觉得手背上一热,不由惊讶道:“湖水是热的么?”  刚才是有些无奈,这会儿萧仪唇角一挑,好笑道:“自然是热的,你当这些水汽是哪里来的?据说常用此水可使肌肤白嫰光滑,诸多妇人贵女便会带了仆奴来沐浴。”  听他这么一说,谢姜便探出身子,伸了手去捞水,只是将将觉得手上一烫,转瞬之间又察觉不对。  水里似乎有一只手,灼热滚烫,趁势紧攥了自己用力往下拖!  谢姜心里一沉,来不及直身抽手。事实上她也抽不开手,念头一闪的同时,水下那只手攥着她猛地大力向下一拉!  “水里有人!”  谢姜本来半截身子就在窗外,喊了这一声,便身不由已“扑通!”裁下了画舫!  水花儿“哗啦啦”四溅,有几滴子溅进窗内。  萧仪只觉颊上一烫,瞬间又脸色一变,扶了窗棂,探身下去厉呼:“胭脂!来人!”两手在窗棂子上一撑,翻身跳了下去。  尚在荡漾的湖水,又“哗啦啦”溅了开来。  甫一进水,谢姜只觉身周四处热气蒸腾,烫的人胸闷心悸,直似要晕过去。  谢姜强忍着睁开眼,便见有个上身精赤,脸上却蒙了布帕的男子,两眼寒浸浸地,一手紧蘸着自己胳膊反扭向背后,伸了另只手来抓自家脖子。  谢姜心念一闪,“吱唔”一声,忙扑腾着顺了他手势往后转。  “哼哼!”蒙面汉子由鼻子里哼出两声冷笑,冷笑中阴沉沉眯了两眼,干脆丢开胳膞,腾出来两手一圈,紧紧扼住谢姜脖颈。  谢姜只觉得脖子上像套了铁箍,挣不开逃不走,胸口刺刺作痛,憋的几乎要炸开。  她便强撑着守了一丝丝清明,边“扑腾扑腾”蹬了水,努力使自己不沉下去,边拿手使劲掰这人的手腕子。 这人扼的越来越紧!  “唔。”谢姜撑不住头脑一昏,只昏沉中恍惚看见蒙面汉子背后水波翻涌。  而翻涌的水波中,萧仪脸色铁青,神色间似惊似怒,一手划水,另只手拿了短刀咬牙奋力一劈!  待要再细看,谢姜胸口忽然针刺般一痛,又眼前一暗。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辰,听见有人咕咕哝哝说话,谢姜睁开眼,见头顶上是天青色帐幔,又承尘上雕的忍冬花纹,知道自己是在别宛卧房,这才心下一松。  心里松懈下来,谢姜眯了眼躺着不动,将落水前落水后,又水里蒙面汉子的动作表情,细细想过一遍,这才翻身坐起来问:“谁在外头?”  “哎呀!夫人醒了!”  门帘子一荡,北斗一阵风似卷进来,到了榻前顿住脚,小心翼翼撩起帐幔,欢喜道:“夫人可醒了,吓死奴婢了!”  谢姜看小丫头两只眼睛盯在自己脸上,一霎不霎,直似要盯出两个洞来,忍不住咭的一笑:“盯住我干嘛,还不快拿衣裳!”  “奴婢不是担心夫人嘛!”  北斗嘿嘿傻笑,忙转过去翻柜子找衣裳,嘴里又咭咭呱呱抱怨:“夫人昏睡不醒,萧郎君连请来三位大医,大医诊过症,一说夫人是热晕了,到该醒的时候自然就会醒,萧郎君就发脾气摔杯子夫人,咱一套茶抔全成了碎瓷片了。”  小丫头这么一说,谢姜想起来晕过去之前萧仪也在水下,似乎还拿了刀,便蹙了眉问:“茶杯这个另说,我只问你,抓住那个蒙面刺客了么?”  北斗拿了一叠子衣裳过来,道:“哪里还用抓,听十一说,萧郎君一刀下去破掉那人半个脑袋,早死的透了。”  谢姜回想起来当时萧仪脸上又惊又怒,不由叹气:“唉!这样还怎么查那人的身份,查不出来身份,又怎么知道为甚杀我唉!”  “夫人莫发愁。”  北斗抖开衣裳,左手绕去谢姜身后一搭,右手便拿了她手腕往袖筒子里套,嘴里还不忘咭咭呱呱安慰:“就算只剩下半拉脸子,乌铁山看了也认得。”  乌铁山认得刺客?  谢姜刚才还觉得腿酸胳膊沉,动一动就浑身难受,这会儿精神一振,忙三两把套上外裳,掀被子下地道:“乌铁山呢?叫他来见我。”  “夫人!”  北斗抬手拍了一下嘴巴,懊恼道:“要知道夫人这样急性子,奴婢就不说了。”  “不说?”谢姜斜了眼珠一瞟。  北斗不由眨眨眼,小声解释:“萧郎君说这事儿他自有计较,吩咐奴婢守好夫人。”  “他是你家主子,还是我是你家主子?嗯?”  眼看衣裳穿了半截儿,谢姜干脆抬手系颈下扣绊,系妥了,又侧过身子系掖下玉扣。  “夫人莫动,奴婢来,奴婢来!”  北斗忙弯下腰,一手扯了外裳前襟,一手扯住下头裙摆,待抻平了,这才又拿了束腰绕去谢姜身后,道:“夫人急也没有用,乌铁山自见了那人半张脸后就出去了,只怕现下还在外头。”  看见蒙面人的长相就出去了,想必是有些认不准,要出去探查印证。  谢姜便丢开这个不提,吩咐北斗去揣水洗嗽。洗嗽罢,觉得身上软绵绵提不起来劲儿,她又吩咐阿絮揣了饭食摆上。  谢姜用了小半碗菜粥,又就着桌上那碟子酱胡瓜吃了半个白饼,这才慢悠悠放下筷子。  见主子吃饱喝足,北斗忙捧了拧好的湿帕子递上:“夫人擦手。”  谢姜接过来擦了手,便又将帕子递回去,道:“新月呢?”  往常新月总守在廊下,这回从她醒过来到出厅用饭,己是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这丫头也没有露面。  谢姜直觉新月不在别宛。  北斗接过帕子,瞅瞅另两个小丫头正背对了这边弯腰收拾碗碟,便往前探了身子,又用手遮住嘴巴,贴了谢姜耳畔道:“新月随乌铁山一道去了。”  一个两个都不在,现下问也没有地方问,只有耐下性子等着。  两个小丫头拿了托盘,将碗筷菜碟子一一收拾妥当,便向谢姜略一屈膝,转身揣了托盘出去。  正厅里便只剩下谢姜与北斗两人。 ps:亲,求求推票,么么个!下章预告:萧仪心里一沉,想也不想,左手环过去揽住她肩膀,右手探下去在她腿弯里一托,瞬间便连人带毯子抱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系佳人前往探病 北斗眨眨眼,便转去谢姜身后,两手搭了她左右两边肩膀,道:“夫人现下闲着,奴婢给夫人松泛松泛。” “嗯,好好捏捏。” 这会儿谢姜正是腿也酸胳膊也沉,略动一动就浑身难受的慌,便向后一仰,舒舒服服倚了榻背,任由小丫头在肩膀上捶捶捏捏,自家只阖上眼想事儿。 只是不知道是在湖里憋闷的狠了,还是没有歇够时辰,北斗捏不一会儿,谢姜便胳膊肘支桌沿儿上,使手托了额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 北斗察觉谢姜一动不动,便屏住气探身去看,见她眼睫低垂,果然睡着了,便松了手。眨眼想想,又踮脚走去内室拿了条绒毡子回来给谢姜搭上,这才轻手轻脚出了厅。 廊下微风吹佛,几只灰雀叽叽喳喳,在房檐上跳来蹦去不走。 北斗抬头瞅见,嫌雀儿叽喳惊了谢姜歇觉,便低下头找趁手的东西打鸟。 阿絮远远看见,便走过来,小声问:“夫人歇息了么?” 北斗抬手捂了半拉小脸,看了阿絮小声嘀咕:“小声些,夫人就在厅里。” 阿絮探身往厅里看了,见谢姜身上盖了毡子,一手搭在膝上,另只手肘支了矮桌,正托了额头熟睡,便踮起脚尖往窗扇下去挪了两步,小声道:“夫人怎么在厅上睡着了?” 北斗竖了眉毛,刚张了嘴要说话,忽然又抬手捂住半拉小嘴,压了腔调儿道:“还不是掉湖里闹腾的,大医不是说要过几天才能缓过来。” “过几天才能缓过来?” 阿絮一时变了脸色。 不说谢姜是瑯琊王氏现今掌家夫人,就单凭她与周启的亲戚关系,再加之临来别宛前,周启又特意叮嘱阿絮务要经心服侍。 现下谢姜遭人暗害,差一点就溺水身亡的大事儿,阿絮实在是不敢隐瞒自家主子。 只是经过这些天相处,阿絮也算看出来点子门道,谢姜凡事不喜欢奴仆嚼舌根传闲话。 这个嚼舌根传闲话包不包括不得她应允,私下里往外报信? 阿絮思前想后,抬手扯住北斗往左边窗扇下又走几步,待离厅门远了,这才停下脚,小声问:“姐姐,夫人遭人行剌的事儿,我我报不报郡守大人?” 北斗正转圈儿找趁手家伙打鸟,听了这话,回过头来两眼一瞪,道:“不能报!” 阿絮听了,一脸为难道:“夫人出了这么大事儿,要是等大人知道了传我去问,怕是。” 都是奴婢出身,又都学过规矩,就算阿絮没有说完,北斗也猜得出来意思。 北斗皱眉想了想,抬手扯过阿絮,小声道:“你莫担心,我看这事儿传不出去。” “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会传不出去?” 阿絮满脸惊讶,抬手拉住北斗摇了几摇,央求道:“好姐姐,快说给我听听,到时候见了大人,我也好有个说辞。” 两个人站的地方,在正厅左侧第二扇窗户下面,此时窗上雕花窗扇半掩半开。 北斗皱眉想想,便侧过身子,顺着窗户缝子往厅里看,见谢姜手掌扶着额头,似乎仍在熟睡,便轻轻合上窗扇儿,转过来看了阿絮,一脸严肃道:“现下查清谁要暗害夫人要紧。要是你禀报郡守大人,大人一定会派人又查又搜,到时候万一惊动贼子嗯?你想想!” 阿絮垂头想了片刻,张了嘴刚要说话,有个小丫头在影壁外道:“郎君请。” 听声音似乎是有人来了。 阿絮向北斗使了个眼色,两人忙急步走到正厅门前垂手站了。 萧仪绕过青石照壁,抬眼看见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守着厅门,便负了手踱过去,到了石阶下一顿,皱了眉道:“你家夫人没有醒?” 阿絮屈膝施礼,道:“见过郎君。”说着话,低了头暗暗向北斗使个眼色。 北斗心知她这是要自己答话,想了想,便屈膝施礼道:“回禀郎君,夫人两刻前醒了,用过些饭食,现下又睡了。” 醒了又睡了? 萧仪眸子不经意向厅里一扫,正看见谢姜身上搭着毡子,正扶额而睡。 看情形,似乎不知道门外有人。 萧仪眸子一黯,负在背后的两只手不由交握成拳,紧握之后又一松,道:“我去看看。” 眼见他说着话便要进门,北斗神色一惊,忙侧过身子拦住,道:“郎君,这样怕是不妥。” 萧仪停下脚,眸子一垂,瞬间便又抬起,冷冷看了北斗道:“你家主子昏昏沉沉睡在厅里,不怕受凉么?别到时候又添新症。” 刚才北斗就觉得谢姜睡在厅里不妥,只是待叫醒又不忍心,便只好拿了厚毡子给她搭上。 这会儿听了这话,北斗面色一动,向后退了两步,却不说话。 北斗退下,阿絮自然垂头收颌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只装做什么也不知道。 萧仪迈步进了厅内,往谢姜身边走了几步,拿眼一瞅她脸色,忽地眉头一皱,沉声道:“去个人,将昨天姓孙的大医叫来。” 萧仪进院的时候,留白在后面跟着,只是跟到过了影壁便站住不动。 听得萧仪一声吩咐,留白转身便往外走,只走不两步便又停下,回头指了阿絮道:“孙大医宅邸在哪?快带我去!” 阿絮一怔,怔过来忙提了裙摆跑下迥廊,道:“在北街街尾。” 眼角里瞄见门前只剩下北斗一个,萧仪这才走到谢姜身前,俯下身子,柔声道:“夫人,夫人。” 谢姜手掌扶了额头,一动不动。 萧仪心里一沉,当下想也不想,一手从颈后环过去揽了她肩膀,另只手探下去在她腿弯处一托,连人带毡子打横抱起来,而后眸光一扫北斗,低声道:“去铺榻。” 北斗脸上讶异之色一闪,只这会儿顾不得许多,慌忙急步进去内室。 侍铺好被褥,萧仪也抱了人过来,北斗便闪过一旁拢住帐幔,道:“郎君小心。” 萧仪抱了谢姜放到榻上,扫眼看见她两只脚搭了榻沿儿,便抬手褪去鞋子,又抻去腿弯往上一托,这才扯过被子盖上。 谢姜只觉身子刚刚离开一处温暖所在,随之后背处又一软,便睁开了眼。 正见萧仪眯了眸子,一手撑在绒抌上,另只手扬起来,似乎大概是个要往自家脸颊上摸的架势。 ps:感谢润德先生,感谢深心末忍轻分付c入夜的夜晚的平安福。感谢各位投推票的亲,谢谢,继续求票,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晕迷迷一掌尴尬 ps: 谢姜来不及多想,抬手便是一巴掌“走开!”同时裹着被急快向榻里一滚。 原本喊都喊不醒的小人儿忽然睁了眼,萧仪心里正感欢喜,不防谢姜神色一变,扬手就打。 只不过好在两人一个站一个躺,谢姜这一巴掌,便“啪!”一声掴在他下巴上。 北斗看见谢姜醒了,正凑过来要说话,哪知道陡然出了这种状况。 小丫头不由慌忙松开帐幔,指指萧仪,再指指床榻,结结巴巴道:“夫夫人打错人了!萧郎君是是扶夫人来歇息的。” 谢姜转眼看见北斗,再转了眸子看看床榻,想起来先前自己确实在厅里坐了。 错怪人家不说,还赏了块“锅贴”! 谢姜脸上一红,低垂了头,小声道:“那个,我不是有意。我以为呃” 萧仪这会儿倒没有觉得怎样,垂眸由谢姜脸颊上一扫,只觉她此时此刻垂首昵语,说不出的可怜可爱,又温柔小意,不由心下一软,低声道:“罢了,夫人也是无心。” 说了这句,心知此时处身在谢姜卧房里实在不妥,只脚下偏偏又像踩了浆糊,黏沉的拔不出来,事实上心底里也不想拔出来。 萧仪便咳了一声,又道:“夫人方才晕了,某已请了大医过来诊症。” 谢姜这会儿心里又是尴尬又是好笑,又觉得对萧仪不住,仍低垂了头,小声道:“多谢!” 萧仪嘴角一挑,只刚挑上去忽然又“哧”地一声,摸摸下巴,挪喻道:“瞧起来夫人娇娇弱弱,手劲儿倒不小。” 这个老脸丢完了! 谢姜低下头,一时恨不得床榻上突然裂出来条缝子,好让自己钻进去。 北斗看着势头不对,忙向萧仪屈膝施礼道:“郎君且去厅里歇息片刻,等下大医来,还要劳烦郎君问仔细了才好。” 萧仪转眸看了谢姜,眼见她低垂着头,似乎说什么都不准备抬起来的架势,便微微一笑,转身出去内室。 北斗忙紧走几步去掀帘子,直等萧仪出了门,这才松下随他身后出去。 两人一走,谢姜便抬手捂了脸,心道这回反应太快,错将好心当成了狼肝肺,以至于闹出这样的笑话。 想了一阵儿,谢姜又觉得可笑,便嘴角一翘,只是笑意刚露出来,听见外间脚步声,便凝神去听。 只听见留白道:“主上,孙大医来了。” 紧接着“窸窸萦萦”,似乎有人揖礼道:“孙某见过箫郎君。” 再有箫仪声调儿淡淡,道:“九夫人方才又晕睡过去了,这是为何?” 孙大医默然半晌,道:“青溹湖水下极热,寻常人就算泡澡,也是在岸边水浅水凉之处。夫人乍然落进湖心,遭热水一激,想是伤了肺脉。” 谢姜听了一惊,用力吸了口气,憋到憋不住了才又缓缓吁出来,这样一吸一吐,察觉胸口果然微微一疼。 外间脚步声又响,似乎有人来来回回踱步子,过了一会儿,谢姜听见萧仪嗓音低沉,道:“如此,大医想怎么用药?” 袍服“窸窸萦萦”,似乎孙大医又揖礼,道:“没有甚好法子,只能慢慢调养,过去个半年一年。” “叮当!”一声,似乎瓷器磕了桌子。 又像是有人碰翻了瓷壶茶抔之类。 孙大医嗓音一颤,便住了口。 外厅一时静了下来。 谢姜不由蹙眉,医者父母心,孙大医没有道理能治而不治。 捺住他战战兢兢开药方方子,倒不如找新月来治。 想到这儿,谢姜扭脸看了内室门,道:“萧郎君。”喊过这一声,顿了顿又道:“我有话说。” 外厅半晌没有动静。 谢姜转眸盯着帘子。 过了一会儿,萧仪果然掀了帘子进来,见谢姜好端端倚了床榻坐着,脸色也不似刚才那样没有一丝丝血色,顿时安了心,便柔声道:“有什么话?” 谢姜抬眼看了他,微微一笑,道:“新月于调养身子上颇有法子,送大医回去罢。” 萧仪心知谢姜这是不欲孙大医为难,不忍佛了她的意思,便回头吩咐道:“留白送孙大医回去。” 留白在外间应了一声,随之便又道:“孙大医请。” 踏踏脚步声便一溜去了厅外。 萧仪这才回过头来,垂眸看了谢姜,柔声道:“还有什么话?” 刚才说有话要讲,谢姜不过是想放孙大医走,这会萧仪一脸认真状又问。 谢姜便眼珠一转,掀了被子下榻,道:“就是饿了,叫阿絮煮碗傅炖吃。” 萧仪一怔,心里略微松了口气,又见她稳当当走过去掀帘子,便一脸无奈地随后跟了。 外厅与内室之间仅隔了道锦帘子。刚才谢姜说饿了,北斗站在内室外听的清楚,阿絮在外厅廊下一样听得见。 阿絮探身看了北斗,小声道:“我去给夫人做吃食,你先守着。” 北斗一脸忍噤不住,咧了嘴摆手道:“快去快去,夫人这里有我。” 阿絮便匆匆下了迥廊。 这边儿谢姜出来,北斗忙跑过去,想扶又不敢扶,扎着两手护着:“唉呀夫人,慢些。” 谢姜斜了眼小丫头,自顾走到榻座前,刚要坐下 北斗忙又扯住自家袖子,急快去座上抹了两把,这才吁了口气道:“夫人坐罢。” 谢姜一时哭笑不得,心知小丫头这是见自己不妥,有些害怕,便不理会,只抬眼看了萧仪,道:“萧郎君,没有查到水下蒙面客的身份么?” 萧仪随意寻了个搨座坐了,道:“乌铁山已领了写意去西郊打探,想来晚些时候便会有消息。” 去西郊打探? 昨天乌铁山说过,韩君子也来了栎阳,现下就在城西。 谢姜心里一动,略蹙了眉道:“这件事,怕是与韩君子有关。” 萧仪没有料到谢姜忽然提起这位,不由眸中疑惑之色一闪,道:“夫人怎会想到是他?” “先前乌铁山说过,韩君子就在城西养伤,只当时。” 说了半截儿,谢姜语声忽然一顿,凝神倾听片刻,才又眸光一转,看了萧仪道:“外头有人说话想是他几人回来了。” 别宛大门离正厅约有七八丈远,且中间隔着两丛藤花架子,又一堵照壁墙。 离这样远就能听见有人说话? 且还十分笃定是乌铁山留白几人? 萧仪眉梢一扬,半信半疑,回头去看。 谢姜也是微微侧过身子,抬眸向外望。 ps:亲,求求推票,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得消息二人定计 须臾,乌铁山绕过照壁,大步流星往正厅廊下来。 新月留白两个人又皍头跟在身后。  三人到了廊下,先在门外齐齐揖礼,乌铁山抬眼看了谢姜道:“夫人可安好?”  等信等的心急火燎,这会儿这汉子还来提弄这些。 谢姜道:“且进来回话。”  随行几年,乌铁山多少也摸透几分自家主子的脾气,但凡有事,一向是毫不拖泥带水,更厌烦谁拘礼啰嗦。  乌铁山躬身又揖了一礼道:“是。”迈腿进了厅内。  谢姜眸光一转,落在他脸上,道:“可查出些端倪来?”  从西郊回别宛这一路上,乌铁山已是在心里反复忖度过。 这会儿听了谢姜问,忙低眉睑目,躬下身子道:“回禀夫人,仆领人去的时候,韩君子先前所居小院已是人去屋空。”  说了这句,这汉子语声一顿,抬头觑了眼谢姜又道:“想是那厮分派过人手之后,便赶紧逃了。”  这一点不用他说谢姜也眀白。 设了杀人之计又派了人手出去,必然会想到万一事情败露了会怎样。 想到这些,也必然会准备后路。  谢姜便略过这些道:“见了刺客长相,你怎么会立时想到与韩君子有关?”  乌铁山略一迟疑道:“仆曾在西效见过刺客,其时他提了酒壶边饮边骂“姓韩的只肯给两锭金不行”当时仆与他擦肩而过,只以为是路人饮醉了酒,便没有在意。”  说过这些,这汉子搓了两只手,脸上又是后悔又是懊恼。似是觉得谢姜差点溺水身亡,全然是自己的过错。  谢姜却盈盈一笑,道:“要不是你阴差阳错偶遇过这人,青溹湖这件事便绝计想不到是韩君子所为。”  听她这么一说,萧仪脸上冷肃之色愈浓,皱了眉头插话道:“不管姓韩的藏身何处,总要挖他出来,留白。”  萧仪袍袖一展,站了起来。  谢姜见他倾刻之间,便要派人去抓韩君子,便扬起来手,手掌向下略略一压道:“萧郎君,且听我一言。”  萧仪眉头略略一皱,瞬间便又展开,软声道:“你说。”  这人刚才一身戾气,想不到变脸变的这样快。  谢姜心里念头一恍,嘴上却道:“兴师动众大肆抓人,倒不如想法子叫他自投罗网。”  听她说的笃定,萧仪心知她必是已经计较停当,便眸光一闪道:“且说来听听。”  谢姜微微一笑道:“现下我生我死,外面没有人知道。“  萧仪听了眉头一皱,他惯常筹谋使计,只听谢姜提了个开头,便瞬间明白了意思。  从昨天到现在,只有十三四个时辰。 时间太短,且刺客又死在当场。 韩君子既不可能知道事迹败露,又不一定清楚计谋得逞没有得逞。  利用这个,确实可以做做文章。  方才萧仪喊了一声,留白已是迈步进了厅内。 只谢姜抬手栏住,这汉子便垂手与乌铁山并肩站了。  萧仪思忖片刻,转眸看了留白,沉声吩咐道:“彻查别宛内外,务要将夫人安好的消息瞒个风雨不透。”  留白神色一肃,躬身揖礼道:“是。”  萧仪紧接下来又道:“派人看住那三个大医。必要时,将之全家老小尽数扣了。”  留白低声又应:“是,卑职即刻去办。”  说罢,觑了萧仪再没有吩咐,便抬手一揖,退步出厅。  直等留白转过照壁,萧仪这才眸光一转,转而看了谢姜,温声道:“夫人有甚好计?”  谢姜见不需要自己点明,萧仪便已令人去了后顾之忧,不由抿嘴一笑道:“无他,离间之计耳!”  刚才她说使计,萧仪还以为要趁机诈死,或是放出风声说是抓住刺客,以此做饵,钓韩君子一干人有所动作之类。  他什么都想了,只没有想到谢姜会说出“离间”这两个字。  萧仪眉头一皱,皱了半晌仍不眀白,便拿眼去看谢姜。  谢姜不看他,只扭脸吩咐北斗:“去看看傅炖煮好了没有。”  北斗应了一声,转了身便要出去,这边儿谢姜一瞟萧仪,道:“萧郎君要用吃食么?”  正商议正事,忽然又转到吃食上。  萧仪一时啼笑皆非。  只他也知道谢姜昏睡十几个时辰,饿的很了也有可能。 何况自家匆匆过来别宛探望,早食也是只草草用了些。  萧仪便忍了笑,点头道:“某也有些饿了。”  谢姜又回头吩咐北斗:“两大碗傅炖,一碟子白饼,再来一碟子酱胡瓜。快些。”  萧仪听她溜溜报了一串子,想了想,不由皱眉道:“夫人平素就用这些?”  谢姜一怔,转瞬间便想起来萧仪穿衣饭食上甚是讲究,便笑着摇摇头,道:“只这会儿想吃这些。”  萧仪听了,寻了与谢姜相领榻座坐下,两手向膝盖上一放,竟然是个专心等饭食的架势。  谢姜便也垂睑坐了。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不一会儿,北斗与阿絮各揣了托盘过来。  待一样样摆上桌子,果然是两只青花大瓷碗装了傳炖,一碟子叠在一起的五六张白饼,又一小碟黑乎乎,切成指肚大小的酱菜。  萧仪打量了这些,却不动。  谢姜拿勺舀了傳炖,又拿筷子夹了块儿酱瓜,吃的津津有味。  待吃了几筷子,谢姜见萧仪垂眼看了傅炖,仍然端坐不动,不由挑了眉捎道:“萧郎君用不惯这些吃食?”  萧仪摇头,缓缓道:“这些对某来讲,有时可算是珍肴美味。”  谢姜听萧仪说的有些奇怪,只待要问,见他掰了块饼子,又拿筷子夹了块酱瓜,慢慢吃起来,便住了口。  两人默默用了饭,北斗拧了湿帕子递上,谢姜与萧仪擦了手脸,这边阿絮又领小丫头收拾了桌子。  等三个小丫头揣着碗碟退去廊下,谢姜便看了萧仪,道:“派人放出去消息,就说昨天有人自青溹湖掳走一位夫人,并以此夫人性命相协,索要“鬼”画。”  这话说得十分之含糊。  萧仪听得眉头一皱,只再垂眸仔细想想,愈想愈是心惊。 ps:求求推票,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反间计潮潮迭起 一 ps:当初写这节,原来是将近一万三千字的大章,现在只能分章发 其一谢姜只说有人掳走一位夫人,既没有点明掳走的是哪位夫人,更只将掳人者含浑说成“有人”。 这个“有人”,可以是任何一个对人皮画感兴趣的人。 其二谢姜说的是“鬼画”。 那些费尽心思想要人皮画者,会自然而然认为,此“鬼画”便是人皮画。 这样一来,“进”可钓人皮画幕后主谋。 万一事情到时候收拾不住,退也有个说辞。 垂睑坐了片刻,萧仪心底微微一叹,抬眸看了谢姜道:“夫人好策!” 谢姜抿嘴一笑道:“是不是好策,用过了才能知道。” 听她说的俏皮,萧仪不由勾了唇角,抬手自桌沿儿上一撑,站起身来道:“嗯,某这就去用一用。”说罢,眸子在谢姜小脸上一瞟,展袖便往外走。 谢姜起身相送道:“我亦会派乌铁山去见周启。” 听她这样一说,萧仪哈哈便笑道:“介时官家明查,我等暗中行事,好!” 说话时萧仪头也不回,闲闲绕过藤花架子。 谢姜看他走的远了,这才收回眸子。 回头又见新月守在廊下,谢姜想了想,招手叫她进来道:“我修书一封,等会儿你送去郡守府上。” 新月低声应了是,应罢不等谢姜吩咐,走去左侧靠墙书架上取了笔墨纸砚,捧回来放了桌子上。 北斗也围上来。 当下两人一个研墨一个铺纸。 谢姜便左手拢了右手衣袖,拿笔在砚里一蘸,提笔写了几行字。写完了,左手挟着纸张一抖,等墨汁渐干便叠了封入信囊。 谢姜拿了交给新月道:“记住,这封信一定要郡守大人亲拆。” 新月听她语气凝重,接过来贴身藏妥了道:“夫人放心,奴婢等郡守大人回了话再回来。” “嗯。”谢姜想想似是再没有什么可叮嘱的,便摆手:“去罢,小心些。” 新月屈膝施礼道:“奴婢告退。”转身出了正厅。 阳光渐渐斜了下去。 几只灰雀儿在树上叽喳了一阵子,又扑梭梭飞到正厅房檐上。 北斗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会儿见厅里就剩下谢姜,便凑上去小声问:“夫人现下没有事了罢?” 谢姜听小丫头问的奇怪,便蹙了眉道:“你又想出去玩?” 北斗忙摆手道:“奴婢要守着夫人,奴婢哪也不想去。” 既然哪也不想去,问这个干嘛? 脸上还一副神秘兮兮。 谢姜眼珠一转,低声问:“你想做甚?” 北斗眨巴眨巴眼,抬手捂住半拉小脸,小声道:“奴婢又弄了些新药,昨晚上夫人睡着了,奴婢便用了些试试。” 想起来北斗那些稀奇古怪的药丸子药粉,谢姜心里一动,低声问:“什么新药?” 北斗小牙咬了下唇,一脸得意道:“不管抹到什么东西上,过十来个时辰就会嘿嘿!臭的要命!” 谢姜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便佯装生气似剜了眼北斗道:“拿远些,可别弄到屋子里。” 北斗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一叠声道:“嗯嗯!奴婢哪敢,奴婢就是想找个机会试试。” 两人在屋里抵着头说话,便没有看见新月上了迥廊。 新月走到门前,脚下一顿道:“夫人。” 谢姜回过头看见到是她,便招手道:“进来说。” 新月进了厅里,先向北斗使了个眼色。 两人相处了几年,北斗自然看出来新月是什么意思。 小丫头便轻手轻脚去廊下守了。 新月走到谢姜身前,因前头隔着张案桌,便身子微微向前一倾,低声道:“夫人,郡守大人看过手信,说即刻去办,要夫人放心。” 既然周启撂了话,这件事情就好办的多。 现下只等消息放出去。 谢姜抬眼看了新月,道:“现下揣看萧郎君那里会怎么做。” 萧仪与谢姜两个人在厅里说话,新月在廊下也是听了几耳朵。 新月想了想,点头道:“奴婢见萧郎君出城去了。” 出城去了 必是布置人手去了。 谢姜微微眯的眸子。 到了第二天,栎阳城里又是议论纷纷。 这回栎阳城东西南北四方城门,连同各个大街小巷,又酒肆饭铺烤饼摊子,但凡能贴纸张的地方几乎都贴上了告示。 告示上写道 前天上午晌,有贼子潜入城南青溹湖,趁某位贵妇人湖心游玩,将之掳走,且在湖畔岩石上留下八个大字“欲救人,拿鬼画来换”。 为了救人一命,郡守依言将人皮画送去贼子指定地点,只是现下贼人取了画并没有践诺放人。 若有人知晓贼子藏身地,或是贼子行踪,只要上报府衙者,赏银百两。 先前郡守大人烧“鬼画”,便被人又偷又抢,直到现在也没有烧成。现下又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儿。 街头酒肆饭铺茶楼,一时食客茶客暴增。 斜对着府衙的茶楼里。 此时陈元膺坐了大堂靠门口的座儿上,身边站着郭北,另有六七个暗色箭袖短衣的彪形大汉,站在一旁。 别个茶客见陈元膺一袭白衣,头上金冠绾发,相貌出众,且随从护侍又腰间挎刀,眉眼间煞气十足,便纷纷贴着墙根底下绕着走。 陈元膺早就习惯这种,只管边揣起杯子喝茶,边皱了眉头想事情。 一杯子茶喝下去半盏,行舟匆匆进来。 这汉子四下一扫,见陈元膺坐在门口,忙上前揖礼道:“郎君属下去了郡守府,只守门仆役说郡守出城去了,怕是要到天黑才能回来。” 陈元膺眉头皱的愈发紧,脸色一刹间也有些难看,冷声道:“那告示上所言是真是假,就无从得知了么?” 一屋子茶客都挤在另外十几张茶桌上,口沫横飞的议论。 偏陈元膺这桌子只坐了他一个。 且周遭几个彪悍护侍,除了靠墙那面,又有意隔开了相邻另外几张桌子。 有个闲汉过来吹嘘找不到地方坐,又见陈元膺不仅自家独占一张桌子,更似占去好大一块地方,早看的不顺眼。 这会儿听了陈元膺说话,闲汉不由哼声嗤笑道:“怎么会有假?我有个兄弟今天去报了贼子踪迹,现下领了百两银子,正搂着美人不知道在哪里快活。” ps:求求推票,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反间计潮潮迭起 二 这闲汉又两眼一翻,酸溜溜道:“你这厮从哪里爬出来的?这样大的排场?” 原本行舟没有见到周启,陈元膺就一肚子不快,只强压着才没有往外发。 这回闲汉正撞到火头上。 陈元膺登时脸色一沉,抬手重重在桌子上一拍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他一声令下,郭北眉捎一跳,守在桌旁不动。 后头两个护侍疾快上去,一个到了闲汉跟前,不等他撸起来袖子,揪住劈脸就是两拳。 这些护侍惯常拿弓耍刀,手劲儿自然不小。 且闲汉又对自家主子出言不逊,自家作死。 这护侍有十分劲儿,这会儿便毫不留情用上十分。 顿时“喀嚓喀嚓!”连声。 似乎鼻骨颊骨碎了裂了。 闲汉满腔的羡慕嫉妒,顿时化做长声惨叫。 只闲汉惨叫又挡什么用? 血沫子从他鼻子嘴巴直冒出来,又疼的他两眼发黑,摇摇晃晃站不稳,不由身子向下一裁。 只是不等他裁下去,另个护侍阴了脸上前,疾快捏着闲汉的下巴,向上一推又蓦地向下一辦,“喀嘣!”一声卸掉了下颌。 大堂里有认识闲汉的,原本或撸袖子,或举着茶壶想下手。 只再看看另外几个彪壮大汉一脸煞气,虎视眈眈站在一旁。 这些人便放下茶壶,灰溜溜退去角落,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这边厢两个护侍训练有素,既没有碰住邻近茶桌,更没有撞翻一个茶碗。 三两下制住闲汉之后,便揪起来扔在地上。 其中一个大汉便上前躬身揖礼道:“禀君候,这人已拿下!” 君候! 原来是比郡守还尊贵的贵人! 闲汉与众茶客听了,不由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有些发慌。 陈元膺这才冷冷一笑,手按在桌子上,缓缓站了起来。 他身段高挑修长,打扮不凡,气度更是高雅。 再加脸容白皙秀隽,若不是一双眼睛此时太过阴鸷冷洌,屋子里几乎便有人要惊呼出声。 闲汉已经有力无力,眼睛都被血黏的模糊了,只勉强睁开一看,也是呆呆犯傻。 陈元膺斜了眸子一扫闲汉,嘴角一撇,露出几分似嘲讽又似不屑的笑来,缓缓道:“虫豸一样带走。” 众护侍便齐齐躬身揖礼,道:“是!” 陈元膺迈步出来茶楼。 身后一个大汉上前抓了闲汉脖领子,又拖又拽跟上。 另外几个彪壮护侍又随后跟了出来。 茶楼门口十来个路人,正伸着脖子看热闹,见了一行人凶神恶煞般走出来,胆子大的贴住门框,胆子小的立时躲的远远的。 郭北上前道:“君候这贱民自寻死路,就地杀了便是,何必又带上。” 陈元膺桃花眼向他一瞟,似笑非笑道:“他不是有个兄弟知道贼子下落么,让他领着去找。” 郭北心里一凛,躬身揖礼道:“是,属下这就带他去。”说罢便退后去拽闲汉。 这边儿陈元膺抬头扫了眼府衙大门,嘴角冷冷一挑,撩起来袍摆登车。 太阳沉下去不久,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阿絮领了两个小丫头,点完廊下的灯笼,又拿了蜡烛进去厅里。 正厅里七八扇雕花窗都开着。 光线仍是有些暗。 阿絮进了门便站住,揣着蜡烛四下里一照,见谢姜没有在厅里,便回头向两个小丫头一使眼色,小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叮嘱过这些,她便端了蜡烛转去内室。 锈了忍冬花纹的锦帘子垂着。 里面幽幽暗暗,悄无声息。 阿絮停下脚,伸了手摸住帘子,想了想,便又缩回来,只轻声问:“夫人要点灯么?” 谢姜本来就站在窗前,方才阿絮点灯笼她便一直看着,这会儿便淡声道:“进来罢。” “是,夫人。”阿絮轻声应了,这才掀起帘子进来。 窗下有张案桌。 桌上摆了两盏芙蓉吐蕊的银蜡台。 阿絮走过去点上,屋子里刹时便亮起来,她便吹熄了手里的蜡烛,掖进袖子里。 谢姜转眸看了她问:“北斗还在后宛么?” 阿絮微微一怔道:“北斗姐姐自进去那座废屋子,就没有出来过。”说过这句,低头想了想,又道:“不如等会儿奴婢去找她。” 谢姜心知北斗是去捣弄新药粉,这会儿还不回来,想必没有摆弄好,便道:“罢了,你去煮些茶来。” 阿絮便屈膝施礼道:“是。” 门帘子一荡,新月进了内室。 阿絮眼角里瞄见,仍恭恭敬敬施全了礼,随之不等谢姜开口,便转身退步出了屋内。 外间“吱吱呀呀”几声,似乎阿絮出去又回身关了外厅房门。 谢姜眸光一转,看了新月问:“有消息了?” 新月压了嗓子,道:“回夫人,今天府衙对门茶楼内,有个闲汉放大话,说有个兄弟知道掳人贱子的下落。只可惜乌十一去的晚了,闲汉已被人带走。” 被人带走? 谢姜眸子里冷意一闪,在挨了案桌的矮榻上坐下道:“是谁带走了人,乌十一没有查么?” 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新月摇头道:“带走闲汉那人,似乎不是为了人皮画,而是因为闲汉出言不逊,那人令护侍当着众茶客打了闲汉一顿,走时又拎着出去。” 乌十一做事小心谨慎。 必定是打探了没有丝毫问题才往回传信。 等了一天,原本盼着告示贴上去,那些欲得人皮画的人会“闻风而动”,他们有动作,这边萧仪与乌家兄弟才好趁机打探。 哪里知道现下只传来这一个消息,还是个不中用的。 谢姜一时有些失望。 新月见她眉尖儿微蹙,似是有些失望,忙道:“夫人莫急,奴婢还有一件事儿要说。” 谢姜听了精神一振,抬眸看了她。 新月便又压下来嗓子道:“奴婢见过十一,又去西郊找了乌铁山。乌铁山重又搜了韩君子在西郊的住处,发现夹墙里藏有百十两金锭,又两箱珍宝玉石,他让奴婢来请夫人示下该怎么做。” 谢姜垂下眸子。 俗话说人为财死。 韩君子藏下这样一笔财物,绝对不会抛下不要。 而且他自以为夹墙隐密,不易被人发现,到了他自认为安全,又或是走投无路,想要卷了财物逃走时 那时便是抓他的机会。 ps:一章章看的难受,伦家今天要发两章。亲们来点推票鼓励鼓励,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反间计潮潮迭出 三 只是要等到那时候怕是太慢。  得想个法子,诱韩君子主动露面儿。  谢姜抬手挠挠鼻子尖儿。 挠不两下子,她忽然眸中光彩一闪道:“让乌铁山将珠宝带回来,而且要大张旗鼓,闹的人尽皆知。”  新月听了一怔,怔了片刻,低声问:“让乌铁山“守株待兔”,等韩君子自投罗网不成么?夫人这是。”  谢姜抿嘴一笑道:““守株待兔”也是个法子,只是末免有些被动。要是取回来珠宝,韩君子来也的来不来也得来,快去罢。”  听出来她语气里笃定的意味,新月神色一肃,施礼道:“是,奴婢告退。”转身出了内室。  两刻钟之后。  栎阳城城西洼子村。  洼子村统共也就五六十户人家。 这些人家都是靠种田过日子。  现在这个季节又不用下地,大多数人便窝在家里,篾个竹篓竹筐干点杂活。  这天下午晌,小儿成群跑去附近山上摘干瘪的野果子,大人们便喂鸡的喂鸡,修补农具的修农具。  村子里鸡鸣狗吠,仍同寻常一样。  突然外头“咣咣咣!”一通大响,紧接着又有人亮开嗓门大喊:“各家各户都搜搜自家柴房鸡棚猪圈找找是不是有掳人的贼子。”  近些天栎阳城里“热闹”非凡,告示是贴了一波又一波儿。  洼子村离城只有十来里路,村里自然也贴满了告示。  这会儿听见贼子两个字,农户们便东家喊西家,西家又叫上邻人,纷纷跑出来看究竟。  不一会儿,石墙下老老少少聚拢了七八十人。 乌铁山将铜盆儿交到左手上,腾出来右手向脚下小院一指,大声道:“诸位都知道掳人贼子罢,这人曾经就藏在这座院子里。”  身边竟然藏着掳人贼子,且这贼人还敢勒索郡守大人。  乡人们一时目瞪口呆,胆子小的忙就近找了棍棒,拎着回家搜索,有那胆子大的便问:“现下贼子既然逃了,怎么还会回来?你们想搜便搜,我等绝无二话。”  乌铁山听了,又一指小院道:“此贼子在屋里藏下好些金锭珠宝,他舍不得跑远,某担心他就在附近。”  村民们听到金锭珠宝,顿时忘了贼子就在附近这一层,七嘴巴舌道:“早知道有珠宝,不如跳进去。”  再有人跌足后悔:“我前些天还见有人拎着酒肉进了这家院子唉唉!早知道。”  乌铁山眼见目地达成,此时乌十一乌十二与写意留白几个,又抬箱子的抬箱子,拎包袱的拎包袱,收拾干净了出来。  且乌十二跨出大门门槛时,又脚下故意一绊箱子一斜露出里头金光灿灿的金锭子  乌铁山皱了眉头,大手一挥,喊了乌十一道:“快抬了装马车上,天黑前要回去见主子。”  一众人哄然应声,随后七手八脚,将箱子包袱装在马车上,便骑马的骑马,赶年的赶车,出了洼子村。  眼看一队人沿着往东的大路渐去渐远,人群里有个妖娆妇人眼波闪了几闪,悄悄挤出了人群。  这妇人急慌慌回到家,不过一会儿便换了身粗布衣裤,头上又戴了竹笠,出来四下里瞅了没有人,便顺着屋后杂草丛生的小路,一溜烟儿出了村子。  不到半个时辰,乌铁山押着马车进了别宛。  乌十一乌十二两兄弟自找地方放置珠宝。 乌铁山便去见谢姜。  这会儿天色已是晚了。 风吹得廊檐下灯笼晃晃荡荡,烛光也随之眀暗闪烁,摇曳不定。  乌铁山见阿絮远远站在迥廊拐角处,想了想,便问:“夫人在厅里么?”  阿絮略一屈膝,轻声道:“夫人吩咐了,乌领队不必通传,自可进去见她。”  乌铁山听了眉头一展,抬脚迈进厅内。  刚才两人一问一答,谢姜早就听得清楚,便掀起来帘子走出内室。  看见她,乌铁山忙躬身揖礼。  谢姜便在挨近问口的榻座上坐下:“事情办妥了么?”  乌铁山素来知道谢姜的脾气,便不废话道:“仆在姓韩的居处拿了铜盆子一敲,满村人便都围过去看,仆又让十一故意露些财物出来,想来这会儿不光姓韩的知道钱财没有了,那些想要“画”的,也是收到了消息。”  听他这样一说  谢姜垂下眼睫,弯了食指,指尖儿“锉锉”叩了桌面儿,数声过后,手势一顿,抬眼看了乌铁山道:“韩君子不会凭白无故住在城西,你们拿走财物之后,必定有人去给他通风报讯。”  乌铁山一怔,怔忡过来脸上便显出来几分懊恼,道:“仆应该留下人手看看动静,说不定跟着报信之人可以抓获姓韩的贼子。”  谢姜听他提到姓韩的,咬牙切齿,几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不由笑起来,道:“后悔什么?咱们不跟自然有人跟。”  说罢这句,眼尾略略向上一挑,又道:“我本来的意思,便是要让韩君子与他的主子反目,这样一来我们才会有机可乘。”  以谢姜看来,人皮画在自家手里,幕后之人偷也好抢也罢,不管用什么法子什么计策,轻易不会伤害自家性命。  但是在青溹湖,谢姜分明感觉到蒙面人是杀人而非掳人。  再加上乌铁山在城西偶遇蒙面客,继而又由此联想到韩君子。  谢姜便知道,这是韩君子要报被掳之仇,私下里的动作。  从得了人皮画开始,众匪如附骨之蛆,一涌上来,谢姜早看出来,人皮画的幕后指使制下极严。  故此谢姜让周启写告示的时候,只模糊提及一位夫人,其重点就是放到贼人勒索“鬼画”上。  末尾再声称贼人拿了“画”而不放人,再加上刚才乌铁山在城西演的一出好戏  种种迹象都是引向了韩君子。  幕后人要找画,就要先找到韩君子。  百口莫辩之下,韩君子想保命,只能来此偷画。  而幕后人或许会为了韩君子的一次背叛,而派人随行监视。  布局布到此刻,已是可以坐等收网之势! ps:下章预告,巜谢娘子心力交瘁》,《萧无殇暗自神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谢娘子心力交瘁 谢姜抬眸看了乌铁山,见这汉子垂手皱眉,似乎正冥思苦想,便笑道:“怎么?就算不明白全部,自少也可看出来两三分罢。”  两三分 乌铁山皱眉想了片刻,惭愧道:“仆只能看懂夫人要借那位“幕后主使”逼韩君子出面,至于更深的意思仆愚钝。”  谢姜转眸望向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头起了风。  风吹的石阶下那两株海棠,枝桠勾碰着枝桠,一时“喀嚓”乱响。  谢姜凝眸看了一会儿,直等心里静如止水,这才回过来脸儿,抬手指指桌子上的信囊道:“你便依它行事,拿了去罢!”  乌铁山躬身揖礼,礼罢,伸手拿了信囊道:“仆告退。”躬身退了出去。  窗外夜风凛凛,几片海棠叶子随风飘进屋子里。 而后又随着风势,打了旋儿。  谢姜探身捞了一片儿,等拿着细细看过,忽然唇角一翘道:“新月在么?”  新月本来就守在廊下。 这会儿听见主子叫人,这丫头忙紧几步走到窗前,隔了窗户揖礼道:“夫人。”  谢姜抬手递出去海棠叶子道:“将这个送去给萧郎君。”  “送这个?”  新月看看干叶子,再抬头看看自家主子一派淡定笃定,似乎不是熬夜熬过了,脑子发浑才这么做,便一脸矒晕状接过来。  海棠叶子干枯发萎,仿佛略一揉弄便会烂了碎了。  新月既不敢掖衣襟里,又不敢放入袖袋,只好小心捏住,躬身道:“是,奴婢即刻就去。” *****  子夜时分。  萧仪来了城南。  只是这人到了别宛门前,却不去拍大门,而是绕到后宛角门才下马。  乌铁山早在角门等的久了,听见墙外马蹄声一停,便开了门道:“夫人在望月楼,郎君请。”  萧仪向他略一点头,便迈步进去。 留白又紧随其后。  直等两人都进来,乌铁山锁上角门,这才侧身引了箫仪道:“萧郎君,且随仆走这边近路。”  三人穿过后花园,不过一刻,便到了望月楼下。  乌铁山开了墙角一处小门,侧身让了萧仪进去:“门里便是望月楼正厅,萧郎君请。”  刚才乌铁山七拐八拐,走的尽是偏避小道。 而两个时辰之前,新月又捏了片枯叶子去东街  萧仪眸间光芒一闪,微微一笑,问也不问,又迈步进去。  从外面看望月楼里昏昏暗暗,似乎没有一丝丝亮光。 只是萧仪甫一进去,便见厅里烛火通明。 而在外面看不见里头有光,完全是因为窗户上都蒙了毡子。  防人防到如此境地,倒像是出了大事!  萧仪眉宇间一沉,抬眸看见谢姜坐在在离角门不远的榻座上,便低声问:“出了什么事?”  谢姜抿嘴一笑,摇头道:“没有什么,只是提防人多嘴杂罢了。”说罢,指了身边榻座道:“郎君且坐。”  萧仪过去在榻座上坐下。  谢姜拿壶倒了两杯茶水,待放下茶壶,便将靠近萧仪那杯推过去,看了他微微一笑道:“萧郎君怎么知道。”  萧仪勾了嘴角道:“你让新月送片枯树叶子,不是叶落么?“叶”同“月”所以我便过了子时来看看。”  当时谢姜促狭心起,故意用枯叶子传信。只是这种传法,也有两个意思。 一种是绝对保密。 再一种就是如果萧仪来了,则表示这人心思慎密严谨,做事不容易有漏洞。  做事不容易有漏洞,这件事情才可以与他商量。  现在他果然没有叫人失望。 谢姜抿嘴一笑,颊上露出两个小梨涡来:“郎君那边的事办的怎样?”  听她这样一问,萧仪眯了眯眼,故意装出副“阴险”样儿,道:“栎阳城内城外,足有四五个地方有异动,我正好令泼墨领人看住。”  这人长相秀美,五官又异常俊隽。 要不是气度高雅沉稳,再加之两条斜长入鬓的剑眉,给他凭添了几许英气,乍一看倒比妇人还美上几分。  且这会儿又阴阴眯缝着眼,倒像是“美人儿做怪”的模样。 谢姜不由“扑嗤”笑出声来,笑了两声,便抬眼看了他问:“今个下午晌,城西有异动么?”  萧仪早知道她要问这个,唇角一挑道:“乌铁山与留白几个拉了东西走后,有七八个人出了村子。泼墨令人随后跟了,这其中只有一个妇人可疑。”  谢姜眉头一蹙道:“只是可疑?”  “嗯。”萧仪啜了口茶水,等放下抔子,才又道:“此妇人出来便窜去了后山,只是她地头儿熟,泼墨跟丢了。”  谢姜原也没有打算叫逮人,这会儿听他这样说,便道:“跟丢了也好,自会有人找他说事儿。”  从上回离开别宛,萧仪便四处派了人手。 一来往外散布消息,称勒索“鬼画”的贼子,就住在栎阳城西郊。  二来密切注意放出消息之后,城内城外有什么异动。  上午晌在府衙对面茶楼发生的事儿,自然也逃不过他的耳目。  萧仪眉头一皱道:“茶楼那人到底为什么抓闲汉,泼墨还没有查出来。”  谢姜点头道:“且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我找你来便是准备“张网”。”  两人之间隔着张小案桌。 谢姜身子前倾,低声道:“我已放出消息,郡守大人将人皮画藏在别宛里,如今只等有人上钩。”  柔和光线之下,谢姜发髻上的珠串,随着她身子一倾一晃,闪闪烁烁,直如碎星莹光。 光芒四射之下,愈发映衬得她发如堆乌,眉眼儿精致如画。  萧仪扫眼瞟见,声调不由又软了几分道:“夫人待要怎么做?”  谢姜只顾操心说话,又哪里注意这人不光声调儿细软,且神色间又带了宠溺出来。  谢姜低下嗓音道:“郎君调出人手,在附近埋伏了我算着今日天亮前,就会有人来。”  现在子时过了一半儿。 再加上冬天里天亮的有些晚。 从这时到天亮,大约还有一个半时辰。  萧仪默算了下时辰,起身道:“事不宜迟,我先去分派好人手。”  “好。”谢姜也跟着站了起来。 只是她刚站起来,胸口突然一痛,眼前旋即又是一暗。 两人一高一矮,这会儿谢姜又扶着额头。 萧仪看不见她的脸色,只见她身子摇摇晃晃,直是要倒下去。 ps:求推票!预听下回分解,且看下章《萧无殇暗自神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萧无殇暗自神伤 萧仪脸色大变,哪里还管两人之间隔不隔桌子,探过去两臂一圈,扶了谢姜喊:“夫人夫人!” 谢姜这会儿头晕目眩胸口针刺般一阵疼过一阵,又哪里有力气应声。 萧仪心里一沉,顾不得多想,一手环过去托了她掖下,另只手探下去在她腿弯处一托,将人抱了起来,这才沉声道:“乌铁山!” 乌铁山与留白两个一左一右守着暗门儿,正你看我几眼,我使眼角斜你几眼用眼神儿“切磋”,忽然听见萧仪沉声喊人,不由都是一怔。 等怔仲过来,留白抬手去推乌铁山,嗤了鼻子道:“让让,我家主上喊人。” 乌铁山左手一挡,右手疾快推开门扳道:“叫的是我。”说着话,便要进屋。 “胡说!”留白急了眼,忙扒拉了也往里挤:“我家主上怎么会叫你。” 为了不引人注意,暗门设在望月楼最西边,紧挨着院墙。 现在留白乌铁山两个壮汉又挤又扛,直将门框子挤的“咯吱咯吱”一阵响动,眼见要倒。 萧仪抱着谢姜,瞅了厅里只几排榻座,连个可以歇会儿的矮榻都没有,不由心里更是焦燥,便沉声又喊:“乌铁山!” 这回门外两个人都听清了。 听得萧仪语气不对,乌铁山忙侧了身挤进屋子,道:“萧郎君。”说了半截儿,扫眼看见他横抱着谢姜,不由神色一变。 萧仪哪管他什么脸色,低声道:“你家夫人晕瘚过去了,头前引路,先送她回去。”说罢这个,抬脚便走。 三更半夜的,再加之谢姜本来就是避了人与萧仪见面,既不能找丫头婆子过来,又来不及去寻软轿 乌铁山神情几经变幻,转身大步走去前头,低声道:“走这边狭道这里直通正房。” 留白待要跟上,萧仪眸光一转,看了他道:“先去正房让丫头们铺榻煮药撤去碳炉。” 听他语气冰冷,留白顾不上揖礼,忙大步奔去前面。 暗夜深深,除了天际几点朦胧星光,四下里幽暗一片,再没有丁点光亮。 风里隐隐有股淡淡的,草木似涩似苦似凉的味道 萧仪鼻端索绕着这种气息,只觉得怀里小人儿轻如羽翼,似乎风一吹便能随风飘走,心里不由又是酸涩又是疼痛,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萧仪微一阖眼,将种种滋味压下去,再睁开时,便看了乌铁山道:“快些夫人心肺受了伤,这两天又耗费心力。” 就算乌铁山在前面急走,总也时时留心着身后,这会儿听得萧仪语气里又是担心,又有几分涩痛,脸上不由若有所思。 等两人到了正厅,北斗忙掀开帘子道:“榻铺好了碳炉也撤了,新月去煮药,一会儿就过来。”说着话,侧身让过一旁。 萧仪抱谢姜进去,待小心将她放了榻上,顺手又脱下鞋子,而后拉过绒被盖妥,这才转眸看了北斗道:“守好你家夫人,若是她醒了,对她说外间一切有我。”说罢转身便走。 再是贴身护侍总也男女有别,乌铁山到了内室门前便住了脚,自守住门口。 这会儿这汉子正支棱着耳朵听里头人说话,扫眼看见帘子下镶了玉石的鞋尖儿一动,似乎是要出来的势头,便抬手掀起帘子,小声问:“我家夫人没有大碍罢?” 萧仪出来见是乌铁山,脚下略略一顿,不答有碍无碍这句,只沉声道:“守好你家夫人务要不离正厅半步。” 乌铁山自是知道今晚上有事要办,只不管什么事儿,总是自家主子第一要紧,再说眼前这位如今看起来是友非敌 乌铁山便神色一肃,抬手揖礼道:“明白。” 眼见乌铁山是明白了意思,萧仪便步下迥廊,转眸看见留白垂手站在廊下,便冷声道:“传泼墨去角门等候。” 留白躬身应了是,便转过去一路飞奔。 这夜无月无风,天色暗暗沉沉,树木房屋假山连同鱼池都似乎凝住了。 周遭死一般的静 到了丑时末,天色愈发暗了。 暗的直是手伸到鼻子尖儿,也难看得清楚 别宛后花园外是条窄巷,因这边是郡守大人的别宛,巷子那侧的住户便另在旁处开了大门。 窄巷里平常别说过人,连猫狗都难碰上一只。 此时两个黑影左顾右盼,边小心注意周围动静,边先后爬上了花园石墙。 前头那个脸上蒙了块布巾,看起来身形高大魁梧,只腾身往园子里跳时,脚下轻捷如猫儿。 另个身形肖瘦,骑在墙上瞪眼向下看了又看,才敢努了劲儿,闭上眼往下跳,且落地时“扑通!”一声。 魁梧汉子回过头去,阴沉沉瞪了眼瘦肖男子,压了嗓音道:“不会轻些么?要是惊动了人,某第一个先杀你!” “整天杀杀杀。”瘦肖男子似乎很是怕他,缩了脖子小声嘟哝道:“谁像你武技高超,我我又不会。” “什么会不会。”魁梧汉眉头一皱,似是十分不耐烦,喝斥道:“废话少说,你不是说东西就在望月楼么?快去找!” 听魁梧汉子这么一说,廋肖男子往上拽拽蒙面巾子,想想不放心,两手伸去脑后又系的紧了些,这才弯腰贴着墙根儿,小心翼翼往前摸。 后花园里白天看是树木葱茏,只这会儿四处漆黑一团,花树亭台就象一只只蹲伏不动的怪兽,走到近处才猛可里一现 瘦肖男子似乎有点发怵,说话都变了腔调:“我早探听清楚了,过去假山再走二三十步便是望月楼楼后有道暗门。” 只是他絮叨他的,魁梧汉子阴阴眯着两眼,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这人闷声不响,瘦肖男子只听见自家两脚踩了枯草,发出“沙沙喀嚓!”,不由心底里直冒凉气。 有时候人一害怕大抵就会说话来壮胆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重布置瓮中惊鳖 瘦肖男子弯腰躬背,贴着墙小心翼翼往前走。过不一会儿,小小声又道:“我打听了那个妖妇现下晕迷不醒,只剩一口气吊着,那些护侍没有人管。” 大抵是被嗦叼烦了,魁梧汉子冷哼一声,压了嗓子道:“废话少说。”说罢这句,抬眼一望,便指了前面道:“是那道小门么?” 魁梧汉子一指,瘦肖男子便抬眼去看,只见四周黑漆漆的,哪看得出来有什么小门。 只是怕惹身后汉子不快,又算着大约已走了三十来步,肖瘦男子便点头道:“是是就是它,画就藏在楼下暗柜里。” 魁梧汉子两眼一亮,忙抢过瘦肖男子,几大步便到了望月楼屋墙下。 只他似乎也十分小心谨慎,先侧身贴门上听听动静,听得里头一片静谧,似乎没有人,便抓住门锁使力一扭,“喀!”的一声,铜锁应声而落。 魁梧汉子推开门刚要进去,忽然眉头一皱,似是想起什么来,便又退回来,侧过身子向瘦肖男子一摆头,压了嗓子道:“你先进。” 瘦肖男子向魁梧汉子翻了个白眼儿,也不敢呛声反驳,只嘟嘟哝哝进去。 过了一会儿,魁梧汉子听着里头瘦肖男子“喀嚓哗啦!”似乎在翻东西,而周围还是静寂无声,这才放心闪身进屋。 外面暗,屋子里更暗。 瘦肖汉子摸索半天,不是摸住桌子便是摸住雕花架子,正皱眉咬牙,没个法子可想,背后陡然一亮 魁梧汉子举起火折子,拿眼一扫周围,指指摆了金玉古玩的雕花架子道:“看看那座架子。” 瘦肖男子敢怒不敢言,斜了眼魁梧汉子,便走过去,弯了腰,两手从下至上,在架子上东摸西摸摸了半天,正有些丧气,似乎胳膊肘子不小心碰住第三层一尊紫檀佛像 但听“吱吱呀呀”连番响动。 两人吓了一跳! 屋子里两个“蒙面贼”吓了一跳,夹墙里北斗与乌四两个却急的想跳出来。 北斗两手扒住墙,恨不得将暗孔再捣的大些,小小声嘀咕道:“这人笨的要死,连个暗柜都找不到,要不是我给他打开怕是他要摸到天亮。” 乌四眯眼盯住另个小孔,看了一会儿,也忍不住生气,压了嗓子道:“呆着干嘛?还不赶紧拿了走人。” 雕花架子后面有夹墙夹墙里又藏了人且这两人此刻正盯着厅内的一举一动。 魁梧汉子与瘦肖男子一心只想找东西,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 雕花架子“吱吱嘎嘎”一响,两人吓的一个往后跳,另个眼里凶光一闪,抬手便摸住腰间刀柄。 只是两人定了神儿再看便见第三层最右边,有个柜子“吱吱咯咯”缓缓移动,不过一会儿便停住。 此时右边原本没有摆放东西的地方,凸出来一个像是抽匣,又像是箱子之类的长方形木盒。 魁梧汉子盯着看了片刻,眉头一皱,低声道:“去看看。” 屋子里又没有旁人,瘦肖男子自然知道是说的自己。 屋子里又是“咣当!”,又是“咯咯嚓嚓”,别说有人前来查看,周围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瘦肖男子胆子大起来,边走过去摸抽匣,边笑道:“嘿嘿!果真是树倒猢狲散,妖妇一倒下这些个护侍想必逃的逃跑的跑” 魁梧汉子也神色一缓,放开刀柄,举了火折子走过去照亮,道:“少啰嗦!快看看里头是不是主子要的东西。” 两人本来就是来找东西,这会儿不消魁梧汉子提醒,瘦肖男子扒住暗柜边缘,伸了脖子住里瞅,待瞅见里面果然有卷三尺来长,手腕粗细的画卷,且上头还用红绫子打了个十分之漂亮的花结。 看见这个,瘦肖男子狂喜之中,一时倒忘了此时夜深人静,自家是偷东西,哈哈大笑道:“果然在此!嗯!果然在!” 嘴里说着,便伸手拿了画卷出来。 魁梧汉子也是眉开眼笑,只是笑了两声,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忽然神色一变,催促道:“打开看看,莫要再是什么千年王八之类。” “什么千年忘八?”瘦肖男子略皱了眉,手下拆了红棱带子,还不忘乜斜了眼问魁梧壮汉:“你什么时候见过画上有这些字?” 遭他这样一问,魁梧汉子神色一冷,劈手夺过画卷,不耐烦道:“出去再看,若还是骂人的,到时候再扔掉不迟。” 两人在外面拿了画嘀咕 夹墙里北斗扭了小脸小声问乌四:“四哥现在抓不抓?” 乌四盯着小孔看了片刻,皱眉道:“依夫人的意思不知道。”说了这句,回头看了北斗道:“我在这里盯着,你去给萧郎君传讯,快去!” “好!四哥小心些。”北斗侧身贴了墙,小心挪到夹墙尽头。 夹墙尽头有个同柜子门一样大小的木门。 北斗拉住上头铜环一拽,待门开了,便侧了身子挤出去。 屋外夜色昏黑,北斗由亮处乍然到了黑暗的地方,一时之间什么也看不见。她便倚住门站了一会儿,直等两眼适应过来,这才从袖子里掏了根巴掌长的竹筒。 巴掌长的竹筒子,拇指般粗细。 北斗便一手拿了竹筒,另只手又从衣襟里掏出来火折子,举起来迎风一晃,待火折子亮了,便又举起竹筒一端凑上去点燃引信。 “嗤!”的一声,一溜火线冲天而起,眨眼功夫又“噼啪!”一声炸了开来。 暗沉沉的天幕上,刹那间绽开了一篷紫色烟花 先前“嗤”的一声,魁梧汉子没有注意,只是“噼啪”这声,他倒是听了个正着。 魁梧汉子阴了两眼,抬手将画卷往衣襟里一塞,手探下去“当啷”抽了长刀,扭脸看了瘦肖男子道:“不好被人察觉了,快走!” 外头“噼啪”一声,随之窗外紫光闪烁 瘦肖男子早就心惊肉跳,听了魁梧汉子叫走,忙道:“对对还是出去要紧。”说着话,拔腿便跑去开角门。 看着他的背影,魁梧汉子眼中阴沉之色一闪,只瞬间又恢复如常,提了刀大步紧随其后。 这边儿萧仪将诸事细细吩咐妥贴,便又回了别宛正房。 只他到了正房,既不进厅,更不进内室,只招手叫过乌铁山,指了内室窗外道:“劳烦,搬个榻座摆上。” ps:亲,有推票赏几张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谁人凭窗相守 乌铁山看看廊外,再抬眼看看萧仪,一脸矒晕状搬了榻座出来。 萧仪便在窗下坐了,又指了房檐道:“将灯笼都熄了。” 这人现在一副保护自家主子的架势,乌铁山自然没有二话,便又拿了凳子,爬上去熄了灯笼。 萧仪便悠哉悠哉坐了,趁着屋里透出来的光亮喝茶。 一杯茶喝下去半盏,留白翻身跳下垂花门,身形闪了几闪便到了正房廊下。 房廊外乌漆麻黑,只内室隐隐透出来一点子光亮。 留白脚下一顿,刚张了嘴要喊人,扫眼看见自家主子悠哉悠哉,坐在朦胧一团光线里头,正拿着杯子自斟自饮。 这汉子瞬间便是一呆。 萧仪放下抔子,抬眼看了留白道:“呆呆的做甚?人来了么?” 留白恍过来神,便往内室这边走了几步,躬身揖礼道:“启禀主上,人已进了望月楼。” 萧仪眉捎一挑,淡声道:“外面准备的如何?” 他音调低缓轻轻留白只好跟着压了嗓子:“启禀主上,泼墨埋伏在东侧,写意隐匿在隔壁院子里,另依主上吩咐,各个街口巷口均埋伏了人手。” 听了禀报,萧仪眸中冷意一闪,正要开口,忽然听见内室里谢姜轻声喊:“萧郎君。” 萧仪不由一顿,转过身子。 谢姜看他转过脸来,便隔了帐幔问:“来了几个人?” 原本萧仪坐在廊外,一来是惟恐万一贼子窜来正院惊扰谢姜,另一个意思便是属下禀报时,她若是醒了也好随时掌握消息。 现下真醒了 萧仪暗暗松了口气,凝神看了几眼窗内,便眸子一转瞟了留白道:“没有听见夫人问话?” 刚才还一团杀气,眨眼功夫便成了暖意融融柔情万千 留白不由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垂手道:“禀报夫人,来了两个人。” 来了两个人 谢姜眉尖儿一蹙,瞬间又向上一挑,细声问:“两人之中是不是有个身材瘦肖文弱,走路时腿脚有些瘸?” 魁梧汉子与瘦肖男子跳墙进来时,留白就隐在附近,而后两个蒙面客贴了墙根儿一径窜去望月楼,他便小心随在后面。 现下谢姜陡然这样问 留白拧眉想了一会儿,便又躬身揖礼道:“是,两人之中确实有个瘦子,只是腿瘸天太黑卑职看不清楚,但是以卑职听来,两人之中一个脚步轻盈几无声响,另外一个踏地时总是一轻一重,想来是腿脚不便的缘故。” “那便是了。” 谢姜转眸看了萧仪,轻声解释道:“当初我抓了韩君子之后,乌七曾在他膝盖上下过针。” 两人之间隔了两重纱幔。 萧仪看谢姜在轻纱之后,似乎侧身倚着绒枕,神态间慵懒如无骨无依,偏两颗眸子灿若星辰脉脉望向这方,不由心神一荡,柔声问:“夫人想要如何?嗯?” 这会儿谢姜哪顾得上留心他是什么神情,又是什么语气,听见他问,便轻声道:“这两个人,瘦的那个是韩君子,另外那人必定是人皮画主使之人的心腹。郎君不如只抓韩君子一个。” 遍撒罗网之下,不管是瘦子还是汉子,总之都已经成了瓮中之鳖。现下竟然要放走一个! 依萧仪对谢姜的了解,她既然能说出来,必定早已是深思熟虑。 萧仪眸中光彩一闪,又柔声问:“夫人是想顺藤摸瓜?” 谢姜摇头,只瞬间又想起两人之间隔着纱幔,自己摇头点头他不定看的见,便轻声道:“是也不是。” 听她这样子一说,就算萧仪心思敏睿异常,此时也有些拿捏不准她究竟什么意思。 萧仪眉头一皱,陡然间又一展,柔声道:“夫人心里有数就好。”说罢,转过身便要吩咐留白。 “且慢。” 谢姜心知既然要这人出人出力,自己再不交底儿,倒显得不够光明坦荡,便抬手掀起帐幔,探身望了窗外道:“萧郎君。” 她喊了半截儿 天际“噼啪!”一声,随之一篷紫色烟花散了开来,瞬间又如碎银流星般倾洒而下。 先前幽暗的院子猛可里一亮。 谢姜的喊声与烟火爆裂声同时响起,萧仪便没有听到。 看见烟火信号,萧仪转身去看谢姜,见她半身探出帐外来,便柔声安慰道:“这是贼人得手的信号。”说了这句,语气一顿,回身吩咐留白道:“抓韩君子一人,速去!“ 留白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躬身揖礼道:“卑职遵命。”转身退出廊下。 夜色昏沉,眨眼的功夫,天际如紫色流星般的焰火已是熄了下来。 风一吹,空气里隐约浮荡了硝石味儿。 眼见留白身子一纵,转瞬间便又跳进垂花墙内,萧仪便回身看了谢姜,道:“夫人只需等消息便是。” 刚才谢姜想说自己的打算,只这会留白已经走了,且现下两人又一个屋外一个屋内,细讲起来又诸多不便。 谢姜只好轻轻应了,随之眸子由他外裳上一扫,便转过来看了新月道:“夜来风冷,你去与萧郎君拿件披氅。”说罢,松手放了帐帘儿。 新月躬身应了,便走去榻尾开柜子拿衣裳。 萧仪料不到谢姜忽然显露出来关心的意味,一时乍然惊喜,一时又有些涩然,只心里再怎么翻江倒海,滋味复杂,面儿上仍然做出一派常色,略一点头,轻声道:“多谢。” 坐了这好大一会儿,谢姜又有些犯晕,吩咐过新月去拿披氅,她便倚了绒枕阖眼歇息,因此便没有听见萧仪低柔如昵语的音调。 这边儿新月东翻西翻,找了半晌才找出来件稍长些的云昆锦披风,捧了拿给萧仪,随后便又转回内室,仍旧一声不响走去床榻边站了。 两人便一个仍坐窗外喝茶,一个阖上眼,倚着绒抌养神儿。 约过去两刻。 萧仪看看天色,眉头一皱,转眸看了乌铁山道:“你几个兄弟都去了?” 乌铁山垂手道:“是。”说了半截儿,侧耳听听,便回头看了望月楼道:“想是传消息的回来了。” 萧仪眸光一闪,也抬了眼看去。 就见留白与北斗前后出了垂花门,前面这个大步流星,后面这个提着裙摆一溜小跑,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到了廊下。 ps:有亲给票票么?求推票,求打赏“咣咣锵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暗相护事事顾惜 留白上前揖礼道:“启禀主上,泼墨已抓了韩君子。” 只提韩君子而不提另外一个,想必是那个逃走了。 萧仪微眯了丹凤眼,淡声问:“现下韩君子在哪?” 留白道:“泼墨押韩君子去了后园,卑职特来请主上示下。” 想必屋里这个小人儿也是急于见见“收获”。 罢了,就让她见见,总归有自家在。 萧仪眸中似无奈又似宠溺,望了窗内问:“现下人已抓获,夫人有什么打算?” 刚才听见脚步声,谢姜便下了床,又命新月拿了披风披上。 这会儿再听萧仪刻意来问,谢姜轻声道:“既然拿下了人,不如趁热打铁,能早些问出来幕后人是谁也好。” 萧仪听了,一瞟留白道:“先去准备罢。” 这个准备显然有收拾干净,弄的舒适好看些的意思。 留白跟了萧仪几年,这个意思又怎么会听不懂。 这汉子眉捎一抖,躬身揖礼道:“是,卑职明白,卑职告退。”躬身退了两步,这才转身出了正院。 萧仪便负手在廊下等着,直等谢姜出屋,这才与她一道踱下石阶。 如同时下许多富家世族一样,别宛里也有关押犯错奴仆,又犯错姬人的刑房。 刑房在花园西北角。 远远望去,孤零零两间石屋。 上面既没有窗户,也没有个可透光透气的窟窿。 只有扇宽不足三寸的小铁门。 萧仪与谢姜两人到了后园,留白早在外面等着,看见两人过来,便抬手推开铁门道:“主上夫人。” 两人进去铁门,谢姜见映着门并排摆了两副榻座,便过去随意坐了,这边萧仪也随之就坐。 坐妥了,谢姜抬眼去看韩君子。 这会儿韩君子垂头看着脚尖儿,连有人进屋,眼皮子都没有撩一下。看起来不仅垂头丧气,更像是有几分自忖必死,一切随便的意味。 又摆死猪不怕开水烫是罢! 谢姜颊上梨涡一闪,道:“韩君子。”喊过这声,见韩君子抬头看过来,便又道:“你说这回还有没有人来救你?” 韩君子嘴角一撇,鄙夷道:“只恨上回没有杀了你这个妖妇,现下韩某落于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说废话!” 刚才谢姜来后园,北斗与新月两个自然是随后跟着过来。 两人等谢姜坐下,便垂手站去一旁。 这会儿听见韩君子出言不逊 “还敢顶撞夫人,不想活了罢!” 北斗是再也忍不住,跳上去一手揪住韩君子衣襟,一手疾快拿了木锤,劈头盖脸好捶一气,边捶边道:“竟敢派人谋害我家夫人,打死你!打死你!” 平常北斗惯常上低爬高,身子是利落无比。 她陡然间毫无半点预兆似的下了手 泼墨顿时吓了一跳。 松手吧怕韩君子万一还手伤人。 不松吧北斗看上去身姿纤细,一付见人便三分笑的甜姐儿相,下手却是又快又狠。 这汉子不由抬起头,求救似的去看自家主子。 见了弑主仇人,急眼了下手也是常情。 这丫头倒是忠心。 萧仪眸光一闪,忍了笑道:“我看他打不过这个丫头,松手罢。” “是,主上。”泼墨忙不迭松开韩君子。 韩君子两手脱出控制,忙抱住头喊:“泼皮妇人!真真是泼皮。” “泼皮妇人又怎样?”他抱头,北斗便抡起木锤,专拣他后背身上,乱砸乱打:“敢谋害夫人!敢偷东西!” 两丈方圆的石屋,周围一圈子人虎视眈眈。 再门内站着泼墨,门外又守着留白。 韩君子抱头鼠窜也没有地方可窜,捱了十几锤,终于撑不住摆手道:“停!停!莫打了我说!” 这人挨了小丫头几锤便“缴械投降”,实在是大出萧仪意料之外。 萧仪眸光一转,看了谢姜道:“依夫人的意思。” 谢姜知道自从清溹湖自家遭了暗算,身边这几个就憋了一肚子火气,现下抓了韩君子,北斗抡几锤出了气,可还有几个 “行了,停手罢!”谢姜抬手,使手背向外扇了几扇,等北斗意犹未尽退下去,便看了韩君子道:“本夫人只问一次,你们为何非要得到人皮画?” 刚才泼墨没有松手时,韩君子鼻子上遭北斗捣了一锤,此时血水子滴滴嗒嗒,顺着两个鼻孔往下直淌。 韩君子便扯了袖摆堵住鼻子,声音囔囔道:“某也不大清楚某只知道这东西制起来万分不易,且卖出去价值万金。” 屠杀全村老少,就为了万两金? 谢姜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心里有这个念头,她便眯了眼仔细看韩君子。见他耸眉搭眼,垂头丧气,又不像是说谎话,便干脆换了话题道:“你的主子是谁?这个你总清楚罢。” 她这么一问 韩君子脸色刹时一僵,僵了半晌,强笑道:“夫人刚才逃走那个便是领头的,可惜夫人没有抓住。” 谢姜见他眼中尽是狡诈诡澜之色,显然是避重就轻,没有说实话,不由心里一动,忽然想起来他上次挨打之后,说话漏风咕噜的那串子“鸟语”。 想起来这个,谢姜便眼珠一转,稍稍卷起舌头道:“涂哥圆鱼是你珠子罢!” 她这么含含浑浑,学着韩君子当初的咬字发音说话 韩君子立时脸色大变,刚张了嘴想说话,猛可里两眉一跳,瞬间反应过来谢姜是“诈”他,便掩饰般冷冷一笑道:“什么圆鱼扁鱼,某不知道。” 还敢嘴硬! 谢姜转过去眼珠向新月一瞟。 新月心领神会,向谢姜抬手揖礼道:“夫人,奴婢新近制出来一种“失魂散”,既然姓韩的对夫人有问必答,不如夫人赏他尝尝新鲜。” 对于这种挨不过便吐一点,稍一松便又狡计抵赖的货色,谢姜知道新月多的是法子对付,当下一本正经道:“让他尝尝失魂落魄的滋味也好。” 得了谢姜应声,新月转身走到韩君子身前。 也没有见她有什么动作,只围着韩君子前后一转,就又回来对了谢姜揖礼道:“夫人,且等一会儿。” 屋子里留白泼墨也算是见多识广。 萧仪更是博闻强记。 众人见新月简简单单转了一圈儿,揖过礼便站去北斗身边,整一副“诸事妥贴”的架势,均是有些犯傻。 ps:求求推票,推票,推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恐失望萧郎劝慰 单听这个“失魂散”的名称,又是闻所未闻。 屋子里萧仪c留白几人,不由自主探究似去看韩君子。 刚才新月说的什么,韩君子自然听清楚了。 他正狐疑不定,寻思会怎么个“失魂”。哪里知道新月只轻巧巧围着自己转了一圈。 韩君子见状,神色间又是得意,又是鄙夷,嗤笑道:“素闻九夫人手下个个刁钻古怪,哼哼!瞧来也不过如此。” 只是这人未尾两个字刚说出口,陡然间两眼一瞪,仰天一声大笑:“嘿!” 这一声突如其来,且又没有半点儿征兆。 众人惊了一跳! 只令众人惊讶的还在后头,韩君子笑过这声,便如喝醉酒了一样,摇摇晃晃,手舞足蹈,更兼两眼虚虚无神,似乎忘了身处何地“哈哈哈,好太好了!” 这人傻了? 众人一时目瞪口呆。 这边儿新月看了眼谢姜,便转脸去问韩君子:“你主子是谁?” 韩君子两眼空洞无神,只虚然望了房顶子,背书般道:“嘿嘿!某没有主子某是天下人的主子,嗯!美人儿。” 新月眉头一皱,想了想,又看了他问:“刚才是谁跟你一块儿偷画的?” “是谁。” 韩君子听了呆呆怔怔,怔忡片刻,便开始抓耳挠腮,一会儿又皱眉眯眼,冥思苦想,喃喃道:“是谁跟我一起来的?是谁?是东南西北郭煞星。” 说到“郭煞星”,韩君子忽然神色骇然一变,举起来两手捂住头脸,缩了身子尖叫道:“别杀我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不知道!” 见他这种样子,新月转身对谢姜揖礼:“夫人,自上回他被人救走,想必已是经过一番烤问现下他脑子里只记得被烤问的这些场景。” 事情急转直下,且又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萧仪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转眸看了谢姜道:“他是真忘还是假忘,不如让泼墨押去隔壁问个仔细。” 谢姜知道萧仪说的“问个仔细”便是用刑,摇摇头道:“不用了,看韩君子这番模样,我虽然猜不出来他背后是谁,但至少猜得出那人对待手下绝计严酷无情。” “嗯。”萧仪眸中闪过几分了然,回头吩咐泼墨道:“既然夫人不问了,押下去罢。” 泼墨应了是,应罢,便两手从背后伸去韩君子掖下,连拽带拖,将人弄出门外。 想到大医叮嘱,谢姜应少思多歇,萧仪转眸看了谢姜,温声道:“这里阴寒潮湿,夫人不如去正厅歇一歇。” 在韩君子身上问不出来东西,原本就在谢姜意料之中。 这会儿萧仪要走,谢姜微微一笑,道:“无碍,再等一会儿。”说罢语气一顿,又道:“说不定再等一会儿会有好消息。” 昨晚上里外都布置好了,明明可以一举拿下两个偷画贼。谢姜临到头儿上,又命放走一个。 萧仪知道,她必定是有什么打算。 只是当时她不说,他便不问。 这会儿要再等一会儿 萧仪暗暗叹了口气,抬眼瞟了留白道:“去煮壶热茶。” 留白躬身应了,转身便要出门,乌铁山在门外躬身揖礼道:“夫人十一来消息了。” 谢姜眸子一亮,淡声道:“闲礼免了,且进来回话。” “是。”乌铁山进了屋内,不等谢姜发问,便垂手禀报道:“十一跟着昨晚那个贼人,直跟到城东一处宅子,这人进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说到这里,乌铁山抬头看了谢姜,沉声道:“因夫人事先叮嘱过只准十一跟踪查探,不许惊动匪贼,十一便守在宅子外头,传讯让仆来请夫人示下。” 进了城东的宅子那这处宅子想必是贼匪的落脚之地。 谢姜垂睑思忖片刻,抬眼看了萧仪道:“这人偷了画必定要找上司交差,趁现在天还不亮,派人手过去正好。” 到了这会儿,萧仪总算明白谢姜昨晚上为什么有意放跑贼匪。 将人放跑,敢情真是布了“顺藤摸瓜”的计策。 只是哪里还是不大对。 罢了,想怎样就怎样罢。 萧仪眼波由谢姜小脸上一转,转瞬看了留白吩咐道:“调五十人随乌铁山去城东,你亲自去。” 留白肃然揖礼道:“卑职遵命。”转身退了下去。 “萧郎君。”谢姜瞟见屋外已是晨微露,便抬手掩掩披风道:“与其坐在这里喝茶,倒不如出去走走。” 萧仪嘴角一挑,含笑道:“也好,我倒正想松泛松泛腿脚。”说着话,起身站了起来。 谢姜亦站起来,等他绕过案桌,两人便并肩出了屋子。 两人到后园来的时候,还是暗夜沉沉。 这会儿天色渐亮,石屋周围的树木花草,笼罩在似青似淡的辉光中,愈发显得分外静谧。 空气寒凉潮湿,似乎还带有薄霜的味道。 两人沿着屋前的青石小径,闲闲往花园子里走。 待过了座假山,谢姜脚下一停,阖眼吸了口气,待觉得凉气透过肺腑,激得脑子里瞬间一清,这才缓缓吁了出来,淡声道:“萧郎君怎么不问我费了这样大的周折,万一贼匪就此泥牛入海,该怎么办?” 听得她声音细细柔柔,似乎风一吹便散了,萧仪心里软软酸酸,说不出来是个什么嗞味。 只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萧仪神色间依然一付淡然如常状,勾唇道:“以夫人的筹划,这些人就算逃得了一时,绝对逃不了一世,我何必操这份心。” 听他说的无比之笃定,且语气里又隐带了宽慰的意味,谢姜不由抿嘴一笑,想了想,索性转过去身子,看了他道:“韩君子说他们绘制人皮画是为了钱财,初初听来好像是真的,只再仔细想想,疑点还是太多了。” 其时天光渐亮。 微淡的晨曦中,谢姜微微仰视的眸子里,不仅带了几分认真,更有几分磊落坦荡的意味。 萧仪亦坦然对上她的眸子,轻声道:“夫人有什么打算,不妨说来听听。” “是。”谢姜忽然眼珠一转,看向萧仪身后。 萧仪微微一怔,怔忡过来便挑了眉捎,回身去看 刚才两人拐过了弯儿,这才停下来说话。 小径两旁是桂树,而拐弯处,又有座奇石堆成的假山。 两人只听见“咚咚”脚步声,由轻到重,片刻到了假山之后。ps:求求推票。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同一城心思各异 其实谢姜与萧仪两人出屋不久,乌铁山便回来了。 这汉子到了后花园,看见两个护侍正往外搬榻座,而留白又远远站在石径上,心知自家主子怕是进了园子,这才拔腿撵了过来。 等绕过假山,乌铁山见谢姜果然正与萧仪说话,忙上前紧赶了几步,躬身揖礼道:“夫人,十一守的那座是空宅子。” 空宅子? 谢姜听了蹙起眉尖儿,想了想问:“你们仔细搜了么?夹墙暗道密室。” “搜了,仆与泼墨两个几乎将屋里屋外翻了个掉底,并没有暗道密室之类。”乌铁山神色凝重,说罢一顿,转瞬又道:“仆疑心是十一露了形迹,那些人闻迅逃走了。” “未必。”谢姜垂脸思忖片刻,抬眼看了乌铁山道:“就算那些人没有发现十一,到手了东西一样会“功成身退”。 说到“功成身退”,谢姜闪念间忽然想到先前这些人打劫也好,下药也好,做事情总有脉络痕迹可寻。 而这回得了画儿之后,却是消失的干脆利落,毫无一点征兆。 难不成人皮画的幕后主使,现下便在东街菜籽巷? 而蒙面汉子拿了画之后,去见了幕后主使,这主使心思谨慎多疑,带了画由早就备妥的退路溜走了? 什么样的退路连乌家人都发现不了? 谢姜不由皱眉。 刚才两人几问几答,萧仪也在旁边听了,这会儿见谢姜蹙眉苦思,便微微侧身挡了些寒风道:“就算要盘算下一局怎么走,夫人总要回屋子里去想。” 这人声音低沉温柔,谢姜听了心里一恍,抬了眸子道:“我想刚才正主就在菜籽巷。” 既然不听话萧仪眸子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索性边说边闲闲往前踱着步子:“嗯,不如夫人说来听听。” 这人边走边说,谢姜总不能还站着不动。 只是跟着走了两步,等品出来这人内里的用意,谢姜不由心里一暖,也是好笑。 东街菜籽巷。 仍然是巷子尽头那幢宅子。 上回偷了画回来,上头写了“千年万年”,惹的元膺大发雷霆。当时郭北不解,过后问了韩君子,才知道那是骂人的。 这回郭北怕上头再有什么“千年王八万年乌龟”之类,便先在屋外展开来看过,见一切如常,这才敢拿了进屋。 “嗯,明早起去乌龙涧送两车米。”陈元膺正斜倚着矮榻与行舟说话,扫眼看见郭北,便桃花眼一眯,坐了起来。 郭北忙紧走几步上前揖礼道:“启禀君候,属下幸不辱命。” 听他这么一说,陈元膺心知画已到手,便勾起唇角笑道:“果然在城南别宛!本候还道又是九夫人玩的花招。”说了语气一顿,又笑道:“拿来看看。” 眼见他眉开眼舒,郭北眼神闪了几闪,也跟着咧嘴道:“可惜拿画时惊动了别宛护侍,属下只好丢下韩君子,先行回来见君候。” “既然跟不回来。”说了这句,元膺桃花眼斜斜一瞟,瞟了郭北道:“怎么不杀了?” “回君候。”郭北忙掏出画卷来,边捧了递上,边低声解释:“先前救他出来,属下就严厉警告过他。此番万一他再落入九夫人手中,想必什么也不会说。” “什么也不会说?嗯?”陈元膺鼻子里哼了一声,抬手接过画卷,只觉触手中似有几分僵硬。 元膺眉头一紧,忙左手捏住画卷一端,右手解开红绫子,一时倒忘了再理会郭北。 红绫子飘落在地,他便一手捏住画卷上端,一手向下捏捻着展开。 画上仍然是亭台楼阁,花木假山。 又高鬓贵妇仪态秀雅,揣着玉觞仰首饮酒又美人儿眼波斜睨,眉宇之间春色毕露 陈元膺看了片刻,忽然脸色一沉,扬声道:“揣来灯盏。”顿了一瞬,又道:“多拿过来几盏。” 方才陈元膺神色一变,郭北便觉得有些不妙,及至他又叫点灯过来,这汉子心里愈发有点发怵。 这会儿郭北顾不上规矩不规矩,探身向榻前案桌上一抄,抄了银烛台拿在手里,忐忑道:“君候属下在外头看过,确实是陈烹画的那副。” 郭北说着,揣了银烛台照了画卷后头,这边行舟又揣过来几盏鹤嘴灯。 几盏灯同时照在画卷背面,正面的亭台树木,线条轮廓便显得愈发清晰。 陈元膺没有开口,只映着光亮,拿眼上上下下,仔细看卷上的贵妇美人儿。 烛光透过薄薄的皮子,弥散出微暗的光线,画上的妇人美人儿低眸浅笑,仿似倾刻之间,便要跳出卷轴之外。 只是线条轮廓再是惟妙惟肖,再是几可乱真,然而,元膺看了又看,终究没有看见骷髅标记。 “果然不是真的,果然。” 陈元膺脸上似惊似恼,喃喃自语了这句,便两手一松,仰身倚了榻被,颓然道:“天下竟然有如此妙手,竟能将这样一副笔迹临摹绘制的足以乱真,倘不是本候小心还真是上了当。” 他这样似赞似叹,又似郁闷难解 郭北扭脸看看行舟,见他也是一脸茫然,忙将银烛台仍放去桌子上,转回来低声问:“君候就算属下不精通画技,只陈烹作画时,属下天天守着,这副画是陈烹所绘,属下绝对不会认错。” “当真不会认错?” 陈元膺听了猛的坐直身子,眸子冷冷斜瞟了郭北,而后脚尖儿挑了地上画卷向上一踢,恨声道:“画上没有标记还敢说是真的?你再看看清楚!” “是是,君候息怒。”郭北忙弯腰拾了画卷,只拾起来归拾起来,却不敢真的展开来再看一遍。 郭北便“哧哧啦啦”卷了画,随之小心翼翼道:“君候要是画儿是假的,那。” “那什么那!蠢货!” 陈元膺紧盯了郭北,脸色铁青,原本搭在膝盖上的手掌,握了松,松了又握,攥的关节几已发白,终究忍不住,“咚!”的一拳捶在榻沿儿上。 矮榻“咚”的一声大响,似是下头木板裂了开来。 ps:唉!萧仪拿阿姜木有法子元膺也快被气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无可忍下贴相邀 矮榻“咚”的一声大响,似是下头木板裂了开来。只是好在做榻的木材是山梨木,颇为坚实,又榻上铺了厚厚的锦褥子。 榻腿儿只“咯呀喀呀!”晃了几晃,并没有立时散架。 郭北手里拿着画卷,扔不敢扔,收又没有地方收,更没有胆子再掖去衣襟里,便只好拿了,垂手低睑,退到墙边站着。 这边行舟眼看主子又是愤恨难当,又是郁意难平,便向郭北使个眼色。 郭北心领神会,匆匆向陈元膺拱手一辑,闷声贴了墙根蹭去门外。 等郭北回身关上房门,行舟向前走了两步,直到离矮榻近了些,这才停下脚,低声道:“君候,想那九夫人以庶女之身,能坐上琅琊王氏掌家主母的位置,必是有些心计手段,郭北一时不防也是有的。” “一时不防?”元膺阖眼思忖良久,再睁开来时,刚才的盛怒阴郁已消散的干干净净,淡淡道:“拿本候的贴子,就言上回承蒙款待,这回邀她去百步草亭观景。” 行舟躬身揖礼,领命而去。 城南别宛。 听过乌铁山禀报,言留白领人到了城东宅邸时,那里早已是人去屋空,谢姜便让萧仪将人手招回来。 再说为了抓人,谢姜只昏时睡了一小会儿,除去这个,几乎可以说是一夜没有合眼。 而萧仪先是安排人手,又因担心谢姜,也是守在内室窗外坐了整晚上。 乌铁山走后,谢姜便干脆吩咐阿絮领人往客院送去热水饭食,让萧仪回房歇息。她自家也领了北斗新月两个,回了正院歇下。 这一歇,谢姜直到过了午食才醒。 只她这边刚掀开帐幔坐起来,北斗恰恰拿帖子进了屋,抬眼见她掀帐帘子,似是准备起榻,忙上前拿玉钩挂了帐幔道:“夫人不睡了么?奴婢给夫人拿衣裳,夫人想怎么穿?” 说着话,小丫头将帖子放桌子上,转过身来,便弯腰去翻衣裳柜子。 谢姜平素最不耐烦头上金簪钗环,又讨厌裙子长了走路拖拖拉拉,便掩嘴打个小呵欠,懒洋洋道:“拿件轻省的就好。” “嗯,奴婢找件短点儿的罢。”北斗嘟嘟哝哝应了,便依言翻了件杏子红博山锦外裳。 只是小丫头刚直起来腰,忽然抬手一拍额头,咋呼道:“哎呀!奴婢差点忘了,夫人不能穿便袍,刚才有人送来贴子,邀夫人去城外赏景。” 在栎阳城内,自己只熟悉周启夫妇,且来时又小心隐下了琅琊王氏夫人的身份,谁会冒不然送帖子? 谢姜抬手从北斗手里拿过衣裳,边穿边问:“是谁下的帖子?” “夫人。”北斗忙蹲下去给她系衣结,手下不停,嘴巴也不闲着,脆声声道:“前几天夫人还请他来望月楼对弈,是哦!是陈郎君!” 陈元膺么? 这人跟自己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只郡守府见过一次,再就是望月楼那回 想到望月楼,谢姜心里一动如果萧仪说的是真话,那天晚上陈元膺确实去了后园子,那这人也是疑点频多。 这几天自己忙着抓“贼”,倒将他给忘了。 谢姜眼珠一转,略弯下腰看了北斗问:“邀到哪里赏景?” 北斗看裙裾裙摆已整的妥贴,便站起来眨眨眼道:“好像是城外。” 说了这句话,北斗想起来贴子就在桌子上,忙过去拿了捧给谢姜道:“夫人,就是这张贴子。” 谢姜抬手接了过来。 巴掌大的烫金名帖,边缘上绘了棱形花纹,正中间不是山水画更不是诗句,而是一只九足金鼎。 谢姜眸子在金鼎上一扫,便左手捏了帖子,右手食指指尖儿挑了边缘缝隙翻开。 等看清里头,谢姜不由眉尖儿向上一桃。 帖子外面富贵之及,既雅致万分又带了几分霸气,而帖子里面,左侧无画无字,一片空白,而右边只正中间两行狂狷小篆。 前次未能与夫人对弈,元膺引为憾事,今邀夫人移步城外百步草亭畅谈棋道,以慰平生。 谢姜两眼上下一扫,“啪”一声合上名帖,想也不想,扭了脸儿吩咐北斗道:“备车罢!” “是。”北斗施礼应下,应过,一溜烟儿出了内室。 这边新月在帘子外道:“夫人。”喊过这声,便掀帘子进来 谢姜抬手拢拢发髻,这才回眸看她:“现下还有两刻,有什么话不需要绕弯子。” 新月想了想,抬眼看了谢姜道:“夫人要去便带奴婢去,奴婢总觉的这个陈郎君不大对劲。” 新月虽然身材“魁梧”,说话时嗓音却是柔美悦耳,令人听了仿如三伏天饮了碗冰糖水,浑身舒爽。 只这会儿小丫头一脸严肃,说话的嗓音便又变成了低沉粗嘎,听起来直令人牙酸。 谢姜听了忍不住笑,“咭咭”笑了几声,向帘子一抬下巴,示意她掀开帘子道:“放心罢,他要是耍阴谋诡计,你家夫人也不是吃白饭的,走罢,你也去。” 眼看谢姜说着话往外走,新月心知自家主子已是有了计较,忙退后掀了门帘儿,等谢姜出了门,这才随后跟了。 两人穿过院子径自去了门外。 门外停着辆黑漆马车。 乌铁山与乌十一乌十二各各牵了马等候。乌四正拿马鞭对了马屁股比划,扫眼看见谢姜,忙躬身揖礼。 这边北斗“嗤溜”跳下来,站稳了脚,便回身拉出来脚凳子,边摆放妥当边道:“奴婢想着城外冷,在榻座上又多铺了两条毯子,夫人上车罢。” 谢姜轻轻嗯了,便扶着新月上来马车。 等她坐妥了,新月与北斗便也收了脚凳上去。 瞅着马车拐过弯儿,泼墨招手叫过十来个护侍暗中跟上,自家略一皱眉,转身奔去客院。 从后花园回来,萧仪沐浴换了衣袍,便倚在榻上看书,翻看了大半本,听见屋外脚步声一响,泼墨问:“主上醒了么?”又留白道:“主上没有睡。” 萧仪放下书册子,揉揉眉心道:“进来回话。” “主上。”泼墨进了内室,施礼道:“刚才九夫人领了丫头护侍出府去了。卑职听那个小丫头提及郊外冷,几人怕是出了城。” 正是风声渐紧的时候,这会儿出城 怕是有什么事。 萧仪眸光一闪,抬手拿过搭在榻尾的披氅披了道:“去正院。”边说,边掀了帘子出屋。 留白泼墨两人忙随后跟上。 ps:俺稀罕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再相见马脚初露 出栎阳城北门不过十七八里,便是百步草亭。 乌四赶着马车驶到南街街口,勒马向右一拐,上了北街。 一行人径直穿过北街出了城门。 十来里的路程,不过三四刻便到了。 望望大路两边连绵的草亭子,乌四低声道“夫人,前头便是百步草亭” 听他这么一说,北斗忍不住掀起锦帘子,大睁了眼向外看,看了几眼,便转回身子,一脸讶异兴奋状道:“夫人,什么百步草亭,奴婢看这些亭子一座连着一座,一千步也走不到头。” 谢姜听了,心里恍然一动。 现下临近冬季,郊外早已是枯草连天,邀到百步草亭谈论棋道冷风飕飕之中,能谈个什么东西? 外头乌四赶着马车,往前走了一会儿,随后马车一晃,便缓缓停了下来。 谢姜只听见马儿几声嘶鸣,随后马蹬轻响,又乌铁山沉声道:“夫人下车罢。” 不管姓陈的是赏景还是要论棋道,亦或是别有所图,既然来了总要看一看究竟。 谢姜眸光流转间,一瞟新月。 新月心领神会,推开车门下去。 不等她摆脚凳,北斗也“扑通!”跳了下去,搭眼一瞅,便转回来抽了脚凳道:“夫人,陈郎君过来了。” 谢姜扶了北斗肩膀下来,刚站稳,抬眸便见陈元膺走过来,向这边略一拱手,含笑道:“某还怕夫人不来,提心掉胆了好一会儿。”说罢袍袖向后一展:“夫人请!” 谢姜向他略一裣衽,回了半礼,似真似假道:“郎君相邀谈论棋道,本夫人若不来,恐郎君怨怪本夫人小气。” “某岂会是心胸狭隘之人?”陈元膺哈哈一笑,洒然道:“只要夫人不怨怪某邀夫人来此荒凉漏风之处便好。” 听他语气里隐隐透了几分自夸自得的意味,谢姜不由抬眸去看。 刚才这人大袖翻飞荡荡,恰恰挡住了离大路最近那座亭子,这会儿他侧身一让,谢姜便看见路两边木亭一座连着一座,座座都是四根木柱撑着,只临大路最近这间,是以整匹毛毡贴柱子围了一圈儿。 这样子一围,木亭子哪里又是亭子,活脱脱变成了茅草顶的毡房子。 且这些毛毡,鹅黄底色上又用金线织了大朵忍冬花纹,层层叠叠,太阳一映,直是恍的人眼花。 谢姜心里暗道,单看这块毡毯,这人奢侈处绝对不输于萧仪。只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儿,脸上却是声色不透,抿嘴赞叹道:“郎君好巧思。” “夫人请。”陈元膺愈发自得,引了谢姜,闲闲踱了步子往亭子去,道:“某请夫人来此,其实只一个意思,便是这里僻静,不会有什么厌物俗人打扰。” 亭子离大路也不过十来步,两三句话的功夫,两人已走到亭子跟前。 郭北掀开毡帘子,道:“请!。” 此时长天高阔,其上几朵白云浮浮游游,如絮如丝却没有丁点风。 就是因为没有风,所以 帘子一掀,热气扑面而出。 谢姜隐隐闻到一股像是臭鸡蛋样的味道。 这个味道有点像是谢姜垂下眼睫,不动声色瞄了眼陈元膺,而后向右斜跨了半步,这一步,几乎于他肩膀挨了肩膀。 这人身上香气浓郁,似乎熏了香花之类,并没有臭味儿,谢姜便低垂了眉眼,声色不露进了毡房。 陈元膺又怎么知道谢姜怀了什么心思,只随后跟着进去,等郭北放下帘子,便指着正中央的案桌道:“夫人且将就将就。” 谢姜见地上铺了大块兽皮,其上花纹黄黑相间,再细看整张皮子平平整整,似乎连个洞洞印儿都没有,便又赞叹:“郎君这张虎皮真真漂亮。” 她这样三夸两赞,陈元膺心里愈发畅快,不由撩袍在桌边坐了,指了对面哈哈大笑道:“夫人且坐,夫人要是喜欢,某叫人挑张大的送给夫人。”说罢,便扭了脸道:“挑张虎皮来。” 郭北在亭子外应了,不过一会儿,便抱了一卷子黄黑间色,又颜色无比斑斓的兽皮进来。 毡帘子一掀一荡外面寒气一冲而进。 谢姜便又闻见极像是鸡蛋臭了的味道。 “既然郎君相赠,本夫人倒不好佛了郎君好意。”谢姜眸光流转间,由陈元膺脸上一瞟,瞬间又转过去看了郭北,笑盈盈道:“劳烦将虎皮交给北斗罢,她力气大,抱的动。” 整张虎皮连头带尾,怕是有几十斤重。 陈元膺本来打算吩咐郭北将虎皮送去谢姜马车上,这会儿既然她点名要自己人拿。元膺抬眼看了郭北道:“既然夫人说了,就将皮子交给小丫头罢了。” 郭北沉声应了,转身又抱了虎皮出去。 进草亭要上三四级台阶儿。 刚才谢姜随元膺进了亭子,新月与北斗见自家主子没有叫人进去的意思,两人便站在石阶之下,垂手收颌,规规矩矩等着。 郭北抱了虎皮出来,瞅瞅石阶下两个丫头,一个五大三粗,另个廋廋小小,便两眼只去看了新月道:“你是北斗罢,过来将虎皮拿去你家马车上。” 石阶下离亭子不过隔了几级台阶儿,谢姜声音又不小,因此刚才里头哪个说了什么,又谁如何吩咐的,新月听得见,北斗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新月斜眼瞟了郭北,瞟过这眼,便一声不响,又低下头去看脚尖儿。 郭北看新月纹丝不动,且刚刚那个眼神儿似乎是十分不满意,不由脸色一沉,看了她又喊:“北斗你家夫人要你拿虎皮。” 这边儿北斗看郭北这个样子,心知是认错了人,再听他说话高腔大嗓,恶声恶气,便眼珠转了几转,举起来右手,怯生生道:“这位大哥我才是北斗。” “你是北斗?”郭北上上下下看了北斗廋兮兮的小身板,看过几遍,一脸不能相信状,不死心又问:“这个你抱的动么?”说着话,将虎皮向前一送。 北斗朝天翻了个白眼儿,走过去,拿眼一扫虎皮,便嗤了鼻子道:“不就是张毛毯子么,这有啥!”伸了手便去接。 郭北站在台阶上,看她伸手,便弯了腰往下递。 他这么一弯腰一低头,北斗刹时闻见一股子臭味儿。 这个北斗一怔,连连又耸了几下鼻子,果然是臭豆腐豆鸡蛋臭茅坑总之味道熟悉的很。 ps:阿姜这个网是一网套一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萧郎君千钧救场 “我接不住,大哥往下来些行么?”北斗仰了小脸,对郭北甜甜一笑。 “拿好。”郭北面无表情,但好歹下了台阶,待北斗接过虎皮,他便又转身回去。 北斗向新月使个眼色,便抱了虎皮毯子走到马车跟前。乌四看见,忙上前接了道:“放车上么?我来,你开车门儿。” 待将虎皮放车上,北斗瞅着陈元膺的十几个护侍都在亭子周围,这边只有乌家几个兄弟,便抬手扯住乌四道:“四哥,咱们怕是上了当了。” 猛不丁忽然来了这样一句 乌四皱眉想了想,神色陡然一变,看了北斗道:“你是说。” 北斗点点头,小声道:“刚才那个高个儿护侍出来送虎皮,我闻到臭味儿,这种味儿,十之是因为摸了系画的红绫子。” 听她这么一说,乌四脸色大变。 自上回在青溹湖遇险,过后谢姜便让乌铁山找了张皮子,拿了人皮画在上头临摹出来一张仿品。 假画临摹出来,又恰碰上北斗这些天出不了门,闷院子里没有事干,便捣捣鼓鼓,捣鼓出来一种但凡涂上,过几个时辰便会臭气熏天的药水。 谢姜见了心里一动,便让北斗拿了这种药水抹在仿品上。 这个事情,谢姜原也没有瞒乌家兄弟。 鉴于昨晚上丢了画,乌十一又跟丢了“偷画贼”,现在北斗竟然说护侍身上有这种味儿,往深里的意思,便是陈元膺说不定就是“幕后黑手” “你真闻到了?”乌四拧眉想了片刻,便小声问北斗道:“确实是那种味?” 北斗重重点头:“嗯就是那种臭鸡蛋味儿,错不了。” “先别声张。”乌四扭了脸去看周围,但见几个魁梧护侍围着草亭,他一回头,便有人乜斜了眼往这里瞄。 这汉子忙又转过来脸,小声叮嘱道:“亭子里没有动静,想必夫人现在还平安无事我找领队商量个法子,看怎么不露痕迹喊夫人出来。” 乌四转身去找乌铁山,只刚走两步,想想不放心,就又回头叮嘱北斗道:“你先去守着夫人。” 北斗低声应道:“我知道,你快去罢。”说着话,小丫头抬脚便往草亭走。 大路离草亭二三十步,北斗走了一半儿,听见远处一阵马蹄声,且又有车轮子轱辘轱辘锒铃垱“叮当叮当!”似乎是向这边驰骋而来,不由脚下一顿,回过头去看 但见七八个精壮汉子护侍了一辆马车,而其后烟尘滚滚,似乎还跟了些人。 北斗眨眨眼,忙扭了脸喊乌四道:“四哥前面那个好像是留白。” 只她这句话音落了,乌四也扭头去望大路的时候,马儿已踏踏驰的近了。 到了马车跟前,留白一勒彊绳,马儿扬起前蹄,在地上兜转几转,这才站住不动。 留白翻身下马,看了乌四道:“你家夫人呢?” 乌四斜了眼角,向草亭子一溜,瞬间又转回来看了留白,皱了眉问:“你怎么来了?萧郎君呢?” 见到他以眼神示意,留白低声道:“主上去正院不见夫人,问阿絮,阿絮便拿了帖子叫郎君看,郎君甚是不放心。” 不放心?乌四听这话说的有些奇怪,脸色一恍,张了嘴刚要问清楚,留白声音却陡然一大,道:“现下郡守大人找夫人有要事,吞吞吐吐作甚!你家夫人呢?” 正瞌睡着恰巧送枕头的来了,乌四一转眼珠,忙顺着话意思道:“夫人在亭子里与陈郎君谈论棋道,既是郡守大人有要事,我这就去禀报与夫人罢。” 留白声音洪亮,北斗在这边听见了,提了裙子便往亭子跑,边跑边摆手叫新月:“快去叫夫人郡守大人在别宛等着有要事!” 刚才北斗抱虎皮毯子,转身时曾向新月使过眼色。 新月知道情形不对,只当时不动声色,仍然站了台阶下守着谢姜。 这会儿见北斗大声咋呼起来 新月眉梢向上一扬,转身大步上了台阶,而后在阶上一顿,对了毡帘子躬身揖礼道:“夫人郡守大人有要事找夫人。” 刚才谢姜让北斗拿虎皮,便是想让小丫头确认一下郭北。 谢姜相信小丫头一旦闻到了气味,绝对能分辩出来郭北身上的味道,究竟是不是假画上的药水所致。 现下外头一乱,又新月言“郡守大人有要事相商”,谢姜便明白郭北身上的气味,果然是因为摸过“人皮画”而留下来的。 既然郭北是“贼”,那面前这位自然不会是什么好鸟 谢姜心里兜转一圈儿,神色间却是一派悠闲,起身向陈元膺略一裣衽,淡声道:“既然郡守大人有事相商,本夫人就此告辞罢。” 看来。。。。。。事已不可违,陈元膺脸色数度变幻,终是掩饰般抬头哈哈一笑,站起来揖礼道:“某欲与夫人畅谈一番,看来心意难圆哪!”说着话,抬手向毡帘一引,又道:“来来某送夫人出去。” 两人起身走到毡帘处,陈元膺抬手掀了毡帘,眸光微闪间,勾唇道:“请。” 谢姜微微一笑,先出来亭子,到外头看见新月,便蹙了眉问:“郡守大人找我何事?是谁来传的话?” 刚才留白同乌四照过面儿,便站在一旁,时时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这会儿见谢姜露了面儿,这汉子忙远远躬身揖礼道:“夫人,郡守夫人突发急症昏瘚过去,郡守大人请夫人火速回去。” 上次见王娇儿不是还好好的? 再者发急症应该去请大夫,叫自家去有什么用? 谢姜心里有些奇怪,只这会儿又不是细问的时候。 她便顺着话意思问:“是娇儿姐姐么。”边问,边提了裙摆往马车跟前走。 刚才留白下马的时候,后面那辆平头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这会儿车夫两手一抖缰绳,驾了马车在路上兜兜一转,正正截在谢姜与乌四驾的马车之间。 谢姜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车门一开,有人探身向外,两条手臂一捞一抄,瞬间便抱了她上去, ps,差一点。。。。求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两般人两种心情 谢姜吓了一跳。萧仪低声道:“别说话,趁他没有识破起行!” 谢姜眸子一闪,耳畔便听到“噼啪!”爆响,马车陡然向前一窜! “哎呀!”谢姜不由身子向后一仰,眼看后脑要磕住车壁,萧仪忙又揽了她腰肢道:“小心!” 这人俯身而至,谢姜只觉得一股淡淡的,似苦似涩的药香味儿扑面袭来,不由一愣,倒是忘了挣扎脱身,只抬了眼望过去。 萧仪侧身搂了谢姜,眸子里光彩闪闪烁烁,似乎带了几分笑意,又似有几分关切,温声道:“磕着了么?没有罢。”慢慢松了手。 谢姜看他神色间坦坦荡荡,并没有丝毫轻浮,想到要再问刚才为什么“伸手劫人”,问了也是徒曾尴尬。 她便两手撑住车板向后挪,待倚住车壁坐好,这才转眸看了萧仪道:“萧郎君怎么来了?” 马车颠颠簸簸,驰的飞快。 萧仪也仰身倚了车壁上,而后眸光下垂,由谢姜小脸儿上一转,便又别开眼去望窗外,望了片刻,这才缓缓道:“我来也不过是碰碰运气。” 碰碰运气?碰什么运气了 谢姜听了眉尖儿一蹙。 萧仪看她蹙了眉尖儿,审视般盯着自己看,不由嘴角一挑倒似透出两分自嘲,又似带了几分无可奈何,缓缓道:“看来我若是不解释清楚,你势必会往旁处想。” 谢姜心道姓陈的装模作样,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你又恰巧赶来“救场”,想不往旁处想都难。 心里这样子嘀咕,她便眉眼低垂,做出来一付“洗耳恭听”状。 “想听那好,我就仔细说于你听。”说过这句,萧仪凝眸看了谢姜。 只见她眼睫长如羽翅般,在白皙透亮的肌肤上印下来一圈暗影,神情看上去说不出的柔顺可爱。 萧仪心里一荡,嗓音更是又软下来几分,道:“那晚陈元膺去后花园,泼墨只听见他与人说话,却没有查探到是谁,我便疑心别宛里有他的眼线。” 谢姜听了心里一动,抬了眼道:“郎君以为。” “不是以为,这种事总要讲究真凭实据。”萧仪见她看过来,便微微一笑,又道:“当时我按下不提,只让泼墨去查,幸好今天查得了端倪,我便去正院。” 谢姜眼珠一转,道:“你以为陈元膺设计钓我出城,于是就来碰碰运气?” 听她语气里隐含了几分不满,萧仪心知她不定又想起来什么不好的,便忍不住抬手揉了额角,无奈道:“又多想了,我以为你有准备,只是又怕万一有甚么闪失,就过来“碰碰” 谢姜听他索性省了“运气”两个字儿,不由觉得好笑,心里觉得好笑,面儿上就露了丝笑意出来。 萧仪这才松了口气。 百步草亭离城不过十七八里,车夫一路上快马扬鞭,又将马车赶的飞快。 不过三四刻,一行人到了阳城下。 “让他们散了罢!”萧仪掀了帘子吩咐留白,留白应了是,应罢,回头拿了马鞭向后一挥,方才一直跟了马车的上百个灰衣汉子便个一拨,十来个一伙散了。 其时天色渐近傍晚,睌霞层层滚滚,几乎将半个天空染的一片火红。 待放了车帘子,萧仪转眸看了谢姜道:“不如回去手谈两局压压惊。” 想下掑就直说,居然会找这种借口,谢姜一时啼笑皆非。 只是再可笑,鉴于刚才萧仪立了“大功”这个份儿上,谢姜爽快点头。 霞光渐暗的时候,陈元膺也回了栎阳。 只他进了城却不回莱籽巷,阴沉了脸掀起锦帘子吩咐道:“去惊涛别宛。” 郭北一怔怔仲过来便揖礼道:“君候已数月没有去过那里,不如属下先行派人去准备。” “啍!”陈元膺眸光一闪,厌恶道:“那些个姬人整天只知道捻酸吃醋,本候恨不得。” 说了半截儿,元膺忽然想起来谢姜。 他从来都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今日本以为绝计会手到擒来 原本他打算的极好,像他这样的人,身份容貌自不用说,又心计手段两相俱备,这一出马,软语温存几下再言语撩拨撩拨,谢姜再是贞洁矜持,见了他这番,还不立刻骨酥身软 哪曾想,他一把手段用了半截儿,谢姜没有丁点儿反应不说,又恰赶上周启横插一杠子 眼看到手的东西转瞬间飞去了九霄云外,元膺想来想去,想那一介小妇人,也胆敢三番四次将自己玩弄于掌股之上,不由又是咬牙又是愤恨,自言自语道:“不过是一介妇人,竟然敢跟本候作对,惹恼了本候,本候干脆绑了人就算琅琊王氏又如何?” 想到这一层上,他心里火气才稍稍熄了一些,当下便闷闷坐了,在心底将谢姜用百般手段“折辱”个够本儿,这才略感快意。 只他心里是痛快了,因刚才幻想的手段极为不堪,身下却又起了“火”。 元膺扫眼看见袍服底下,便又咬牙切齿去捶车壁,恨恨道:“走快些!” 听他语气不对,郭北不知道他发什么脾气,又不敢问,只好催促众人快些走。 马车进了南城,驶到一座宅邸前停下来。 元膺下了马车,其时郭北上前喊了门,他便径直进去。 自他吩咐了要来城南,行舟便先走一步过来准备,此时正厅里早备下酒菜,又五六个姬人打扮的花枝招展,齐齐站在厅前等候。 元膺到了廊下,不进正厅,更没有半点饮酒取乐的意思,不看旁的那几个美姫,只挑了叫青峨的姬人相陪。 这个青娥容貌艳丽无双,原来是陈国一个权贵的宠姬,服侍元膺之前,早被人调弄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在床帷之间,端是一把好手。 因此陈元膺出陈国时,旁人不叫,只点了她随行服侍。 陈元膺是个风流性子,于女色上又从来不晓得节制,原来一天也离不得她,只这回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连几个月都没有来宅里留宿。 青峨正自艾自怜,颇为伤神时,元膺来了。 青峨便欢欢喜喜,扶了元膺进屋。 要像往常,两人进了屋便是脱衣扯裙,早去榻上滚作一团。 这回青峨也是空旷的久了,待反手关了房门,便转过来,两手搂了元膺细腰,拿脸颊在他胸前蹭了几蹭,而后仰了小脸儿,一双眼里春情荡漾,直似要滴出水来,看了他道:“郎君妾服侍郎君宽衣可好?”说着话,便抬手去解他掖下衣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见美人心神恍惚 “嗯?”元膺抬手按住青峨小手,心里却瞬间想到谢姜,于是眉头一皱,扯开她,回身坐了床榻道:“你先脱。” 靠邀媚过日子的姬人,又哪里看不出来个眉眼高低? 青峨见元膺自从进来屋子,全然不像先前那样,搂着她软语温存,再就滚去榻上来一场鱼水之欢,此刻只闷闷坐着,不由有些奇怪。 现下听他这样一说青峨便小心挨蹭过去,柔声软语道:“候爷候爷想出来个新玩法么?” 边说,边解了身上衣裳,而后两手左右一掀,将衣裳褪去了地上,身上便只只艳红的抹胸,兜住吹弹欲出的胸脯,再往下便只有薄如蝉翼的半透裙裾。 元膺看她脱了衣裳偎过来,既没有什么动作,也不说话,只两眼发怔,倒好像心思飞去了十万八千里,全然没有看见面前僚人春色。 “候爷。”青娥又喊了两回,见他纹丝不动,不由嘟了小嘴儿嗔道:“莫不是候爷在哪个美人儿那里受了气,跑这来找奴出气么?” 在哪个美人儿那里受了气? 这回元膺听见了,忍不住又咬牙美人儿不假,阴险狡诈的小美人儿除了骗人就会抽冷子使诈。 谁要是一个防不住,转眼就会绊一跤。 而且这一跤绝对会跌个鼻青脸肿,终生难忘。 青娥见喊过这声,元膺眼珠一动,转瞬之间又呆呆看着房顶子定住了,不由又是失望又是忐忑,想了想,便偎过去,娇声问:“哪个美人儿惹了候爷生气,不如对奴说说,兴许奴有法子。” 说着话,青娥眼波流动,直是娇弱无依,又纤纤玉手缠着衣结,似宽衣解带,又似小妇人撒娇耍痴。 元膺低头看了,心里却想那个狡诈美人儿不光抓了陈烹,又三番四次抓韩君子,连自己在她手下都栽了跟头。 想起来这个,元膺再看青娥,只觉往常看来千娇百媚的小脸儿,现在再看,眼珠不够灵动,又弯弯细细的眉峰少了份英气,眉子也不够精致小巧,嘴唇上抹了胭脂,怎么也比不上那种自自然然的红润细嫩,看着让人垂涎。 青娥见他呆呆盯着自己,似乎有点“目眩神迷”,不由大着胆子,挑住衣结向一旁一扯,柔柔道:“候爷不想歇么?”说着话站起来,抓了他衣襟左右一掀。 “别动!”元膺回过神来,两手抓住掀开的衣襟一掩,豁的站了起来。 这是倒像是有谁想欺负他青娥吓了一跳,忙向后退。 做出来这个动作,元膺自家也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又咬牙,都是那个狡诈妇人的错,都是她! 只是心里想归想,元膺嘴角一抿,冷冷看了青娥道:“今天本候不想。不用服侍了。” 这会儿青娥才察觉到不对劲儿, 眼前这位原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却脸色一时红一时白,一时又阴晴不定,且神色间又恼又怒又有几分恍惚。 这种情形,倒像是对谁生了情愫,偏又在那人跟前碰了一鼻子灰青娥心里一惊,上牙咬了下唇点头道:“是。” 眼看她脸上七分失望又三分委屈,元膺皱眉,一时想先将人如早前那样上榻成了好事儿,一时又想起来谢姜,谈笑之间将自己玩弄于掌股之上,实在是可恼可恨。 正犹豫不定之时,外头门上“锉锉”两声。 行舟在门外禀报道:“君候属下有要事禀报。” 按以往,手下人知道他在屋里搂了姬人快活,凡事便会往后押一押,算着他完事儿了再过来回禀。 这会儿直通通闯了来 显然事态严重,亦或是这个消息不敢押后。 不知道怎么回事,元膺竟然莫名其妙松了口气,想了想,皱眉看了青娥,寒声道:“出去!” 青娥也是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更知道元膺对姬人别说什么情份情意,向来视如玩物,且又说一不二。 “是,君候。”青娥便咬了嘴唇,弯腰捡起来衣裳穿了,委委屈屈开了房门退下。 这边元膺拉了拉微显凌乱的衣襟道:“进来回话。” 行舟进来屋内,目不斜视,躬身揖礼道:“启禀君上,郡守府那边传回来了消息。” 陈元膺精神一振,道:“怎么说?” 行舟身子又向下躬了躬,低声道:“禀君上,郡守夫人活蹦乱跳,现下正领丫头们在花园里躲猫猫玩儿,并不曾发过急症。” 陈元膺听了方才消下去的火势,瞬间从脚底直窜上头顶。 只这会儿不是邪火,全然是一把怒火熊熊攻心,直是捺也捺压不住。 “可恨。”元膺咬牙切齿,一拳捣在榻沿儿上,“喀嚓!”一声,直将床榻捶的碎下来一块,而他自己手指关节处也是皮破血出。 行舟吓了一跳,急道:“君上。” 元膺摆手止了他说下去,道:“本候无事。”顿了顿又咬牙:“早先在百岁草亭,忽然有人来喊那小妇人,本候便觉得不对。只当时那小妇人神态自若,似乎若没有人叫她,她压根儿就没有走的意思。” 想起来当时谢姜谈笑风声,一派自在悠闲,陈元膺只觉得浑身一时如火烧火燎,一时又如坠冰窟。 只这会儿再是心火难抑,又哪里再见得了谢姜? 且这种事说将出来,又万分丢人难堪? 陈元膺只“咚咚!”捶床榻,恨恨不已道:“可恨!实在是可恨!”捶了两下,又道:“真真是诡计多端,狡诈无比!” 如此说一句捶几下,待他搜肠刮肚,将沾上边的词儿都用过来了一遍 身下那座有价无市的紫檀卧榻,已是榻沿儿上豁下去了一大块,又摇摇晃晃,似乎再捶个两三拳,便会散了架子,再也坐不得人了。 元膺这才收手站起来,冷冷看了行舟,一字一句道:“今晚你去郡守别宛,拿回人皮画。” 行舟神色一肃,揖礼道:“属下遵命。” 这会儿手上鲜血淋漓,更兼豁豁跳疼,元膺反倒平静下来,想了想,又道:“若是拿不了画儿就将那个小妇人掳来。她再诡计多端,落在本候手里,本候倒要看看她怎么脱身。” 行舟眉梢一跳,忙躬身揖礼:“属下遵命。” ps:求票求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得身世心下稍安 惊涛别宛也在南城。 谢姜住的别宛称为落雪有声,在南街尽头。 而陈元膺这座惊涛别宛,就在南街中段。 两座别宛斜对面儿,中间只隔了条三四丈宽的街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萧仪盯着掑盘看了半天,这才左手一拢右手袖口,“啪!”叩下棋子,而后唇嘴一挑,抬眼看了谢姜道:“平局。” “嗯。”谢姜见他神色间隐含了几分自得,跟珠一转,不由凉凉说道:“从回来一共下了五局,郎君四负一平,还算不错。” 萧仪听她语气里满是调侃的意味,笑意愈发深了,说道:“能在夫人手下求个平局,我已是十分心满意足。” 从百步草亭回来,萧仪便要下棋。 谢姜本来以为对弈个一两局,这人就会起身走人,哪想到他输了一回还要再下,如此连输几次,反而越挫越勇。 谢姜看他不赢不罢休的势头,便不动声色放了“水”。 这会儿好歹“战”个平手。 谢姜抬眼看看门外,而后眸光一转,又看了萧仪道:“既然郎君心满意足了,那今天就。” 她“就”了一半儿 正对厅门的藤花架子后头人影子一晃,乌铁山与泼墨两人并肩过来,两个人又都是大步流星,显然是有事要报。谢姜便住了口。 等上了迥廊,乌铁山与泼墨齐齐躬身揖礼,一个道:“仆有事禀报夫人。”另个道:“主上,卑职有要事禀报。” 各人喊去一旁避着问,好像有点儿不够地道谢姜扭脸看了萧仪,这会儿恰恰萧仪也转眸看过来。 两人一对眼神儿 谢姜转眸看了乌铁山道:“你先说。” 乌铁山微微一怔,转瞬便揖礼道:“仆找到了贼人的藏身之处。” 从百步草亭回来,乌铁山越想越是后怕,便去妨间花大价钱找了条猎狗,拿了虎皮叫狗闻,随后自家牵了在栎阳城里转悠。转悠来转悠去,等转到东街,猎狗便蹭着皮绳子向前猛窜,直窜到菜籽巷,这才在巷子口一处空宅子前停下。 乌铁山本来就盘算着用狗来追踪偷画贼的气味儿,看见这个情形,他便松了栓狗的皮绳子,自家只悄悄藏到暗处看着。 果然便见那狗低头竖尾,鼻子在地上闻了几闻,一时“咻咻”有声。 闻了一会儿,猎狗随之又人立起来,两只前爪子扒住院门汪汪狂叫,狂吠了一阵子,又跑去扒巷子尽头那家宅子大门。 猎狗一连找出来两家。 乌铁山暗自记下这两户宅邸的位置,便牵了狗回来禀报谢姜。 东街? 听乌铁山提起来东街,谢姜心里一动,转瞬间想起前天乌十一追踪偷画贼,那个贼当时也是去了东街。 想了这些,谢姜眉尖儿一蹙问:“猎狗找岀来的宅子,是不是与那天偷画贼进的是同一处?” 乌铁山揖礼道:“是,先扒的就是那座院门,随后又抓挠的宅子与它隔了十七八家,就在巷尾。” 谢姜眉尖儿紧蹙,刚要开口,这边儿萧仪淡淡道:“照这么说偷画贼是先进了巷子口那处空宅,而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去了巷子尽头那处宅子了?” 乌铁山躬身道:“当时想必如此。” 萧仪听了,眸光一转,看了眼谢姜。 谢姜知道他的意思在乌氏兄弟眼皮子底下,要想从巷子口神不知鬼不觉到巷子尽头,不外只有两种情形,一种是莱籽巷下面有暗道另外一种就是菜籽巷整条巷弄,不管是菜贩子还是行商的小户人家,都与偷画贼是同伙。 谢姜抬眼看了萧仪道:“如此看来,人皮画的幕后当家怕是早在栎阳城经营了势力。” 萧仪微一点头道:“不管是暗道,还是整条巷弄的人马,藏的如此风雨不漏,的确非是朝夕之功。” 说了这些,萧仪眸光一闪,转而看了泼墨道:“你所谓的要事,是什么事?” 刚才乌铁山禀报事情,泼墨便垂手站在一旁。 这会儿眼见主子垂问,这汉子忙上前一步,躬身揖礼道:“启禀主上,刚才得了消息说是今天晚上有人会偷画儿。” 泼墨没有说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也没有说什么人偷什么画儿。 谢姜心知这人是怕隔墙有耳,所以才说的这样笼统。 既然“又”有人要打“画”的主意谢姜眉尖儿一扬,转眸去看萧仪,恰恰这人也看过来,淡声问:“夫人想怎样做?”说过了这句话,又唇角一挑,笑意深深道:“院子外五十人,连同院子里这些都归夫人调遣,如何?” 院子里这些 潜在的意思,竟然连他自己也一并算进去了。 谢姜听了心里一暖,嫣然道:“好,反正闲着无聊,今晚上看看戏,找个乐子也成。” 她话里带了七八分俏皮调侃,又三两分轻描淡写,就像浑然没有往心上放。 萧仪微微一愕,只这种愕然一闪而过,转瞬间便优雅万分地道:“好我先回去换换衣裳,等会儿便过来赏“戏”。 谢姜抿嘴一笑。 萧仪站起来,眸光流转间由谢姜小脸儿上一扫而过,随后便转过身子,闲闲踱出了厅堂。 他前面走,泼墨向谢姜躬身一揖,忙转身跟在后面。 谢姜看两人一前一后过了影壁墙,这才收回眸光,转回来看了乌铁山道:“说罢,还有什么事儿。” 刚才乌铁山微一愣怔,谢姜便知道他还有事,只不过当时萧仪与泼墨在场,这汉子才又改口禀报其他。 又或者这件事情,原本就与萧仪有关系。 听她这么一问,且语气又如此笃定,乌铁山有些吃惊,惊讶之余不由眨了眼问:“夫人怎么知道。” 谢姜微微一哂道:“还用猜么?说罢,是不是查出来了他的身份?” “是。” 原本乌铁山站在廓外,这会儿左右一瞄,眼见廓下只有新月,又右边厢房门口站了两个小丫头,这汉子便抬腿迈进厅里,这才低声道:“两个时辰之前小六传来消息,说是查到了萧郎君的身份。” 谢姜心道果然是如此。 只她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脸上却一派淡然,轻声问:“他是谁?” 乌铁山嗓子压的更低道:“消息称萧仪疑似原楚国嫡公子铮。另三素和尚,原为楚王宫中歌姬所出,一说是楚王血脉,一说是封国某位氏族权贵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乌铁山说完,便抬眼看了谢姜。 ps:求求推票呗亲,“咣咣锵锵”下章预告借抓贼邀仪同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借抓贼邀仪同饮 加更 嗯,一个与封国权贵有关糸,一个干脆就是楚王嫡子谢姜微微一哂,点头道:“两人果然都出身不凡。” 说了这句话,谢姜眉尖儿一蹙,转眸看了乌铁山又道:“传闻陈国出兵伐楚的时候,楚公子铮曾被霍廷逸当做人质送给陈王。后来楚国权臣当道,楚铮便被霍廷逸生生饿毙,乌六怎么会说萧郎君疑似他?” 乌铁山想了想,便抬手去掏衣襟,片刻,掏出来拇指粗的小纸卷,捧了递上道:“这上面都写了,仆原来想字体太了草还是夫人亲自看罢。” 谢姜接过来,左手拇食两指挟住上端,右手拇食两指捏了纸卷,一点点捻开。 但见上面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的小字,密密麻麻。 其上写道遍查诸国,没有一人有如此容貌风采,各地的眼线便用夫人所绘萧郎画像,对诸家世族中年轻郎君一一排查对照,仍旧一无所获。 仆便又排查各个世家的外室子弟,及其秘辛中记载的私生子偶然发现只过世的楚国公子与萧郎君容貌相仿。 偶然发现?怕是查过诸国公子仍然一无所获,这才又废了功夫去查过世的人罢!谢姜看了上面七八行,眉捎一挑,捻开纸卷又往下看。 因时日久远,当初看押楚公子之兵士,在楚铮死后又被霍延逸处死。当初真实情形实已难觅 幸亏仆找到当初楚王宫里一个瞎眼嬷嬷,此嬷嬷吐露楚铮左肩上有一月牙状胎记为紫红色。 最末一行至于是或不是,只看有无胎记便一切明了。 谢姜看了最末一行小字,想起来那次在乱石山萧仪舍命相救,被饿虎抓伤的便是左肩,不由扶了额头,蹙眉道:“怎么这样巧?” 她忽然喃喃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乌铁山一脑门子疑惑,忍不住低声问:“夫人怎么巧了?” 谢姜叹了口气,放下手,看了乌铁山道:“此事说来话长,且寻个机会去看看他肩上还有没有胎记便是。” 乌铁山眼中闪过几丝疑惑,只是再疑惑,衬着主子丝毫没有解说的意思,只得躬身揖礼道:“仆遵命。” 只这汉子应了刚要转身,谢姜忽然又道:“如果他是楚铮,那他与我们绝对是一条线儿上的。” 乌铁山听了不由停下步子,抬头看了谢姜道:“夫人的意思是仆愚钝,还请夫人明示才好。” 谢姜仍旧将纸卷卷好,递给乌铁山道:“烧了。”说罢语气一顿,又道:“当初楚铮被霍延逸所掳,九郎曾派冯关与单衣两人星夜驰骋千里,就为了赶在他入陈前将人截下。” 听她提起来往事,乌铁山皱眉道:“是,这件事情仆也听冯关提过,说若不是陈王另派了大队人马相迎,他两个便能救出楚铮,只是后来寡不敌众,以至于功败垂成。” 只是功败垂成么?谢姜转眸望向厅外,但见廊前几株藤花,叶子摇摇欲坠,将落不落,不由暗暗叹了口气,道:“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当初冯关没有救下楚铮,我伯父恰巧在北僵,九郎便修书一封,央他领兵去截霍廷逸。哪想到姓霍的用“暗渡陈仓”之计,先行带楚铮去了陈国。” 乌铁山听了更是糊涂,想了想,忍不住皱了眉问:“咱们与楚王又没有甚么交情,楚铮被抓就被抓了,怎么九公子与谢中郎如此大废周折救他?仆想不明白。” 谢姜收回眸子,看了乌铁山道:“九郎救他是为大局着想,楚国有他可保北僵安稳。罢了且先确定萧仪的身份。” 乌铁山躬身揖礼道:“是,夫人不是说今晚有好戏么,仆下去准备罢。” 谢姜微微点了头。 等乌铁山出了迥廊,谢姜便喊了新月过来,附耳吩咐了几句话。 新月便领命而去。 这边儿谢姜再唤了丫头进来,挑了套便利衣裳,叫丫头们服侍着换上。一切就绪,这才又叫阿絮送来些饭食用了。 忖度时辰刚刚好,她便领了北斗去后宛水榭。 新月早领了阿絮将水榭里布置妥当。 等谢姜沿着九曲挢进去,但见水榭里已燃了七八尊碳盆,盆里火苗儿突突跳烁,直将个两三丈方圆的水榭烘的暖意融融。 榭里也是铺了厚厚的毡毯,毯子中央摆了张膝盖高的雕花小桌。 桌子上两盘果子,一壶果酒。 毡毯边缘却是摆了个小泥炉,此时炉上紫砂壶“咕嘟咕嘟”冒了泡儿,热气蒸腾间,弥漫出一股子酒香。 谢姜看了一圈儿便在桌边坐下,转而吩咐阿絮道:“今晚上我要在此赏月,你莫叫厨下熄火,过后我要沐浴更衣。” 听她这么说,阿絮眼珠向上一斜,瞄见窗外夜暮沉沉,只稀疏七八颗星星,懒懒散散挂于天际,又哪里有什么月亮? 不能熄火就是厨下不能离人,再换句话就是呆厨下别出来。 阿絮心里转了几转,忙又垂下眼来,屈膝施礼道:“奴婢守着厨下就是。夫人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告退。” 谢姜见她“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由抿嘴一笑道:“也好。” 阿絮这才退了下去。 夜色愈浓,风从湖面上吹过来,空气里满是水草微腥的味道。 “夫人,这些果子酒又不会醉人,夫人不如拿来当茶喝。”北斗上前斟了酒,谢姜便捧了抔子,只一抔果酒没有喝完,木挢上踏踏脚步声渐行渐近。片刻,萧仪进来水榭。 这人进来四下里一看,便撩了袍服前摆,扱为洒脱随性往桌边坐了道:“夫人倒是自在。” 现在自在,不知道等会儿谢姜斜眸瞟了他一眼,而后扭过脸去吩咐北斗道:“看看酒煮好了没有,若是好了,给萧郎君斟上。” “是。”北斗低声应了,便上前拿帕子垫了壶抦,拎起来在萧仪面前抔子里“汩汩”一倒,待倒了分满便收了手退下。 两人当下一个捧着琉璃盏,一个揣了酒杯悠哉悠哉浅啜。 待谢姜半壶果酒喝下去,木桥上脚步声由远及近,新月闪身进了水榭,向北斗一使眼色道:“熄灯罢,人现下去了望月楼。” 等来等去,终于有人冒了头出来。 ps:求求推票,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谁为计中人 一 谢姜眼尾一挑,看了萧仪道:“下酒菜来了,萧郎君可要多饮几杯。” 听她将“贼”比做下酒菜,萧仪只觉万分有趣儿,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笑罢,举了酒抔一晃道:“戏若演的精彩,我自当多饮。” 因谢姜早叮嘱过,要是“贼”来了,水榭里不能有灯光火光。北斗便转过去一盏盏吹熄了灯盏,一切做妥,仍走回去站在谢姜身后。 水榭里便只余四盆红红的碳火。 屋子里暗,更显得小湖对面几点灯光夺目。谢姜转眸望向窗外,她扭脸往窗外看,案桌对面儿,萧仪丹凤眼微微一眯,这小人儿总有奇思妙想,不知道这回,又想出来什么绝妙计策,便满是兴味般也顺了她眸光往外看。 半刻钟过去,一条黑影在湖边儿闪了几闪,倾刻之间又消失了踪影。 果然来了谢姜颊上梨涡儿一闪,便听见乌铁山远远吩咐道:“贼人就在附近,大家只小心莫要让他上挢便可。” 又泼墨问:“那怎么抓?” 再乌四吆喝道:“放狗。” 瞬间四下里一片狗吠。且听声音这些狗一会儿奔东,一会儿往西,似乎追撵着什么不放。 此时水榭门大开,而对着湖面的七八扇窗又大敞着。地上什么情形,因树丛挡住了看不见,只熊熊火把光里,倒是有条人影不是上墙便是爬上假山。 谢姜看七八丈开外看的清楚,萧仪凝神去看,也是模模糊糊看了个大概。 萧仪看了一会儿,不由勾起唇角问:“这回不是磷粉,夫人在画儿上抺的什么?” 谢姜眯了眯眼,淡声道:“也没有什么,就是但凡摸了那个柜子就会浑身发香。” “发香?”萧仪眉捎一扬,失笑道:“撒了香粉么?” 屋子里光线暗淡,谢姜知道就算翻个白眼儿这人也看不清,便向他斜了个小青眼儿,哼了一声道:“这种香气可不是花香粉香之类,而是肉香。刚出锅的肉骨头什么味儿,郎君知道么?嗯?” 刚出锅的肉骨头?难怪萧仪忍不住咧嘴哈哈大笑道:“难怪一群狗疯了似追着不放。” 摇头说过这些,萧仪垂眸想了想,便扭了脸问:“现下墙外有留白守着,这人进来便如入瓮之蟹,夫人要抓他易如反掌,现下夫人这么逗弄是有什么用意罢。” 谢姜淡淡一笑道:“我疑心上回沾了磷粉那人,说不定是被人放走的。” 被人放走的?上回在望月楼,那个偷画贼全身沾了磷粉,且又在众人团团包围之下,最后仍旧脱身逃走,这小人儿说不定记挂的是这个,萧仪若有所思道:“夫人以为上回是陈元膺放的人?” “不是以为。”谢姜颊边梨窝深深,笃定道:“上回那个沾了磷粉的人,就算不是陈元膺的手下,必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何况我也怀疑这座别宛里有姓陈的眼线。” 以猎狗逼的来人无法藏身,便是想钓这个“眼线”出头这法子看似简单,只若不是心思珑玲,怎么会想得出来!萧仪一时倒有点与有荣焉。 “我要看看这位”谢姜见他良久没有说话,便抬手指指远处的房顶子,笑盈盈道:“走投无路之下,会不会去找这个“眼线”救命。” 两人隔着湖面,悠闲自在地谈论房顶子上这位此时行舟伏在房顶上却是心急如焚,几乎想不管不顾拿刀往下冲。 只是想归想,行舟贴身服侍陈元膺多年,旁的东西没有学会,只遇事沉着的性子倒是学了个十乘十。 这会儿行舟忍住想要骂娘的冲动,扒住房檐子往下看,三四条狗对着房顶汪汪狂咬,另几只又两只前爪子挠住地,支梭着耳朵,只仰着头,恶狠狠直盯看房上。 这园子里怎么平白养了这多狗?天杀的!行舟不由牙根一咬,自言自语道:“倒是忘了出门时揣几个肉包子要不这会儿也有法子脱身,罢了” 说着罢了,行舟翻身就要坐起来,只是翻了半截儿,猛地察觉到肚子下面房瓦轻微一震,扱像是屋里有人用什么东西捣瓦片。 行舟吓了一跳,不由半弯了腰,仍旧一动不动,片刻之后肚子下头又微微一震,有片瓦渐渐翘了起来。 下面有个女声小心翼翼喊:“哎!上面那个揭了瓦下来罢。” 行舟两眼看看房下,再阴沉了眉眼想想,便轻手轻脚将翘起来那片瓦揭了,随后趴下去,贴了窟窿往里瞄,但见下面微微一点光亮,似乎有个人用手拢着火折子,让人看不清长相。 行舟便低声问:“你是。” 底下那人嗤的一笑,鄙夷道:“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般多疑。”自言自语了这句,仰了脸道:“你到底下不下来?要是不下来我可走了。” 房下围了一群恶狗,狗群之外又不知道还有多少个人虎视眈眈等着抓人。 也罢,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行舟颊边肌肉一紧,就着刚才的窟窿,一气儿揭了周边十七八片瓦。待看看窟窿大小,似乎刚刚够,他便探进去摸住房檩子,头下脚上,慢慢钻了进去。 行舟上的这座房子就在湖畔,而水榭在湖中央,离房子约有丈远。 这丈对于谢姜来说,完全就是一碟子小莱。 谢姜正凝神望了湖畔,片刻,忽然眼尾一挑,轻声道:“不好!” 听她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萧仪放下抔子,转眸看了她问:“怎么了,那位脱了身?” “是不是脱身还很难说。”谢姜站起来,走到窗前凝神向外看。 萧仪听她说的奇怪,眉捎一扬,便也起身踱到窗前。 见他跟过来,谢姜指了湖畔那座房子道:“刚才那位就在房顶上,这会儿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会?下面群狗围着,狗群之后又围着泼墨与乌家几个兄弟,这人在大伙儿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难不成会飞天遁地? ps:求求推票,稀罕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皱眉思忖片刻,萧仪眉间又一展,看了谢姜道:“他进了屋子。” 刚才谢姜就想到这个黑衣人怕是进了屋子,只不过没有说出来,这会儿听萧仪也是这么想,谢姜眼珠儿一转,吩咐新月道:“放狗去正院,你跟去看看。” 新月躬身揖礼道:“是。”退了出去。 谢姜这才又看了萧仪道:“这人急迫中能想起来揭了瓦进屋,一种是急中生智,另一种就是有人在屋里接应。我们等等看究竟会是哪一种。” 旁的妇人碰见这种事儿,怕是早就六神无主了,这小人儿仍然淡定从容如斯萧仪看了那碳火微光中,愈发清澈灵动的眸子,心下起起浮浮,说不出来是佩服还是倾慕。 四角碳火熊熊,映的水榭里暖如春季。而碳火微红的光线跳跳烁烁,衬的谢姜两颊嫣红如涂脂,再加她秋水长波似的眼眸,盈盈望过来 萧仪凝视了谢姜,只觉那双剪水眸子如同磁石,引的人身不由已沉陷进去,不由喃喃道:“胭脂我。只是他“我”了半截儿,忽然眼前一昏,脚下踉跄几步,有点站不稳。 谢姜眨眨眼,不动声色扶了他道:“郎君喝醉了么?” 不过七八抔水酒,怎么会醉?难不成酒里加了萧仪心里模糊一闪,只是此刻头晕目眩,顾不上再想,晕沉中抬手在谢姜小手上一搭,瞬间又挪开来扶了窗棂子,阖了眼摇头道:“我无事。” 等了老长时间才等到这人发晕,这个机会怎么也不能丢了罢!谢姜不由分说扶了萧仪道:“郎君站都站不稳,怎么会没有醉?”说着话,斜眸向北斗使了个眼色。 北斗想笑又不敢笑,上牙咬了下唇,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状,过来扶了萧仪另只胳膊道:“奴婢扶郎君坐下歇会儿。” “嗯。”萧仪这会儿酒意汹汹上涌,便低声应了,只意识里肩膀上好像有只小手,便顺势抓下来握住道:“且去煮杯浓茶来。” 萧仪身材高挑,好在一只手撑着窗棂子,又微微弯了腰,谢姜便趁机去掀他的脖领子,刚掀开外头大裳,不防他大掌一抓,抓了自家小手,且又拽到胸前,握的死紧。 谢姜抽了几回抽不出来,只好向北斗眨眨眼,小声道:“先扶他坐下。”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萧仪去毯子上坐了。 甫一坐下来,萧仪便甩开北斗,一手扶着额头,一手紧紧握住谢姜,阖了眼,低低昵喃道:“怎么晕的这样厉害,去叫留白过来。” 叫什么叫,叫了人来,本夫人岂不是白忙!谢姜向门口努努嘴,小声道:“去门口看着点,我看看他有没有嗯。” “嗯,奴婢给夫人看着。”北斗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说话都走了腔调,说罢便提了裙子,蹑手蹑脚走去门口,又后背贴着门框,斜探了身子看着外头“把风”。 水榭里,萧仪手肘支着案桌,又低头垂睑,以手扶着额头,仿似昏昏沉沉,只是再昏,只握着谢姜右手不放。 谢姜只好跪坐下来,用左手掀了他衣领子,掀开外裳一看,里面还有一层中衣。 怎么左一层右一层,真是!谢姜心里嘀咕,便又去掀中衣。只她刚摸住中衣领子,萧仪身子一侧,喃喃道:“别闹。” 闹什么闹!鬼才有闲心闹!谢姜翻了个小青眼儿,嘴里却轻声细语道:“郎君松手罢我去揣抔浓茶来给郎君醒酒。” “别动。”萧仪眉眼低垂,手下握着谢姜紧了一紧,柔声低语道:“喝不喝浓茶无仿,让我握一会儿就好。” 咦?谢姜一呆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这人到底醉了还是没有醉哪? 谢姜眼珠转了几转,因一只手被这人攥的死紧,便用另只手轻轻拍了他,同时探身盯着这人脸色问:“郎君头不晕么?” “晕天旋地转浑身酸痛。”萧仪眉头紧皱,又阖着眼,整一付难受无比状,低声说了这句,喃喃又道:“胭脂,是不是那壶酒里有什么。” 哎呀!这是快醒了罢!谢姜心里一惊,忙摇头道:“兴许小丫头错拿了烈酒,郎君先松开,我去喊留白。”说着话,便使了劲要抽出右手来。 萧仪似昏似醒,摇头叹息道:“去罢。”手下到底松了一松。 谢姜趁机站起来,提了裙摆往门口去。待走到北斗身边,刚要说话,便听见木挢上“咚咚”作响,似乎几个人一起过来。 谢姜便抬脚迈出了门槛。 便见乌铁山与留白并肩而行,两人身后又跟了新月。 三人到了水榭前,齐齐躬身揖礼。 乌铁山道:“禀报夫人,仆已逮到了“眼线”,请夫人前去处置。” 只提逮住眼线而不提偷画贼偷画贼又跑了?谢姜眸子一转,见留白魂不守舍,只顾斜了眼角往水榭里看,便淡声道:“你家郎君醉了,扶他回去歇息罢。” 自家主子怎么可能喝醉?留白脸上疑惑之色愈浓,只再想想这种事又没法问,便躬身揖礼道:“是。” 安排妥当这个,谢姜抬眼看了乌铁山道:“走罢,去看看。” “是。”乌铁山侧身让了,待谢姜过去,便转身跟上。新月并北斗两个又呼啦啦紧随其后。 眼见几个人转瞬间过了木桥,留白挠挠头,一脸茫然状去看自家主子。 正见萧仪眸光清朗,略勾了唇角,正似心情大好的模样,悠悠望着窗外 留白不由惊讶道:“主上没有醉?”问过这句,恍似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便又“嘿嘿”挠头道:“卑职原本就存了疑惑,主上自从服了“暗香凝脂”,喝酒便如喝水,怎么会醉?” 萧仪眸子斜斜一瞟,瞟了留白道:“不装醉岂不是对不起九夫人?”说了这句,抬手又揉额角道:“九夫人的迷药确实厉害,要不是有“暗香凝脂”顶着,我还真就着了道儿。” 眼见他皱眉揉了额角,似乎很是难受,留白见案桌上有茶壶茶抔,便使手背贴了,察觉壶壁还有点烫,忙拎起茶壶,倒了茶捧上。 萧仪接过来啜了两口,待放下杯子,便又皱眉叹气:“我倒真希望能醉的人事不知,这样她不管做甚也便宜些。” 这是什么个意思? 难不成堂堂九夫人见色起意想趁机占主子便宜? ps:唉!萧仪喝酒如同喝水,羡慕求求推票,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一心人抽丝拨茧 留白挠头挠了半天,终究想不明白自家主子到底什么意思。 这汉子干脆丢开这些,低声道:“主上,那个内应抓住了,现带去了后宛石屋。” “嗯。”既然是装醉,谢姜怎么问,又乌铁山怎么回话,萧仪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待啜了口茶水,这才抬眼看了留白道:“这么说,前来偷画的黑衣人逃走了?” 留白皱眉想了想,躬身道:“是,卑职同乌铁山进去时,屋子里就只有一个小丫头。” “只有一个小丫头”萧仪站起身来,负手在水榭里踱了几步,皱眉自语道:“这个小丫头是陈元膺的眼线?” 留白道:“卑职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儿。” 方才萧仪负了手在厅里踱步子,听了这话脚下一顿,看了留白道:“说详情。” 留白道:“其实黑衣人一下房顶子,狗群便在墙拫下乱扑乱嚎。等乌铁山开了正房院门,群狗便直冲而入,这中间只相差不过半刻钟。” 听他说的唏跷,萧仪淡声问:“难不成偷画那人,在你们进院之前便已走了?” 留白道:“是,看爬树上房时的身形,偷画人分明是个精壮男子,只卑职进去时,屋子里除了小丫头再没有旁人。” 说了这些,留白稍稍一顿,又迟疑道:“卑职看这个小丫头并不像是什么眼线,倒像是被人栽赃嫁祸,替人顶了“缸”。” 听了这话,萧仪眸中透出几分笑意,略勾了唇角道:“你能看出来,九夫人更能看出来。”说到这里,仍旧负了手,施施然迈步出了水榭:“走罢,她玩的不亦乐乎,我正好回去歇一觉头晕。” 这边萧仪如闲庭漫步般,施施然踱回客院别宛石屋里,谢姜却眉头紧蹙,看了阿絮问:“你真没有看见是谁?” 常年在后宅里混,而且能混到心腹的位置,阿絮自然是心思极透。况且这回调来南街服侍谢姜,事先周启又严厉交待过,毋要出半点岔子。 现在自己被人当做了吃里扒外的“逆仆”,且还被当场抓获,阿絮心里一时七上八下,跪地道:“回夫人,奴婢一直守在苞厨里,只是听见厢房里有动静,这才揣了灯过去。” 阿絮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虽然有些发颤,却没有心虚。 谢姜垂眸看了她,片刻,淡声道:“且站起来回话。” 阿絮站起身来,对了谢姜又屈膝施礼道:“谢夫人。” 说罢这句,阿絮抬头看看周围,见乌十一守着屋门,又屋内只有新月与北斗并乌铁山,看过一圈儿,仍转回来看了谢姜,轻声道:“因夫人事前有吩咐,奴婢便与另两个小丫头只在苞厨里候着。约两刻之前,奴婢听着厢房里“咣当”一响,奴婢不放心,便叮嘱她俩个别动,自己揣了灯过去查看。” 谢姜平平淡淡道:“你知道厢房里有密道。” “是,这座别宛原本就是郡守大人为防万一修筑的避难之地,密道暗室据奴婢所知就有三四处。” 既然说到这个地步,阿絮索性撂了底道:“奴婢知道密道入口就在衣柜里,所以奴婢一进屋便去内间那时候柜子门刚刚关上,奴婢恍惚间只看见半个侧脸,似乎似乎是个女子。” 谢姜听了心头一跳想起来那天在斗仓镇,为了钓窥视之人进屋,她故意领了北斗与韩嬷嬷去外厅。 当时内室里“扑通”一响,北斗窜进去看见的也是个妇人。 谢姜眉尖儿微蹙,如果阿絮说的是实情,那今天这个女子与斗仓镇跳窗进屋,意欲救走陈烹,或是意欲杀人灭口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同一个,那这妇人不但熟悉自家一伙的行踪,又知道周启别宛的密道,这人是谁? 这人会是谁? 谢姜思忖再三,仍然没有丝毫头绪,便转眸看了阿絮,和颜悦色道:“这件事只是碰巧了,现下将你所知道的暗道密室都指给新月,去罢。” 就算是阴差阳错替人背了黑锅,阿絮也没有想到谢姜会如此轻易相信自己。 阿絮怔了怔,反应过来便又屈膝施礼道:“是,夫人。” 谢姜微一点头,转眸便吩咐新月道:“你随她去。” 新月应了,便与阿絮一同出了石屋。 屋外月色昏昏,风中已带了刺骨的冷意。 谢姜转眸望了门外,片刻,眸光一收,看了乌铁山道:“走罢,有甚事路上再说。”说着话,裙子逶迤一甩,抬脚出了屋门。 北斗忙打了灯笼走去前面,乌铁山与乌十一两人便随后跟上。 几人沿着石径,等拐过去石径半途中的假山,谢姜缓下来步子,低声道:“乌领队。” 做了数年随侍,记忆里前面这位从来没有这么积呼自己过。乌铁山心里一紧,紧走两步,待离谢姜近了些,便小心缀在半步之后道:“仆在。” 谢姜缓缓迈了步子,也不看乌铁山道:“你以为她说的有几分真?” 乌铁山眉峰一拧,想了想道:“仆以为十之。” 谢姜眉尖儿一蹙,没有说话。 乌铁山紧接着又道:“仆进去的时候,她并不惊慌,只指了衣柜道刚才有人进去仆便让小四与泼墨领两条狗跟了进去。” 说到这里,乌铁山稍稍顿了,转瞬又道:“是真是假小四回来便知。” 谢姜微微点了头。 当晚乌四与泼墨并没有回来。 乌铁山便又沿了密道亲自去找,到了天色大亮,这才与乌四回到别宛。两人进了别宛,顾不得换衣裳便直接到正院找谢姜。 这时候谢姜刚刚用了早食,见他两个到了廊下,便又让北斗去盛了盆粥,又另揣了盘子白饼过来让两人用。她自己则进内室净了手脸。 等她净了手脸出来,乌铁山与乌四用过饭食,早在廊下等着。 谢姜便在厅里坐了,转眸看了两人道:“说罢,这条密道通往何处,” 乌铁山侧过去脸儿,看了眼乌四。 乌四上前揖礼道:“回夫人,密道出口处在南城城墙之下。” 先前阿絮便说过,别宛是周启建来做危急时的避难之处。既然是用来避难,内里必然会建些密室暗道,以备危急时或藏身或逃走,所以有密道通到城墙下面,谢姜没有半点奇怪。 谢姜想了想,道:“你们进去时,与偷画贼只是前后脚,追了一路没有碰上密道应该是另有出口罢。” 乌四神色间露出几分惭愧,道:“是,仆当时与泼墨只顾着跟在狗后头追倒是忘了那人可以脱掉衣裳,从另外的出口脱身。” ps:求求推荐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得消息出言点醒 【加更】 谢姜听了摇头:“这也怪不得你。” 听她这么说,乌四不由疑惑道:“夫人是说。” 谢姜抬手向下虚虚一按,制止他说下去,淡声道:“当时进密道的是两个人。如果其中一个知道咱们的底细,进密道便让偷画贼脱掉衣裳,而后又以衣裳引猎狗追往别处,而他两人再另寻出口,你们不防备追丢了也正常。” 说罢这个,谢姜转眸看了乌铁山道:“查查看别宛里都谁半夜出去了,又有谁此时不在职上,特别是妇人或丫头。” 乌铁山躬身应了,应罢,直腰时向乌四一使眼色,两人齐齐退步出了正厅。 其时天色大亮。 谢姜看着两人垂头丧气出了垂花门,便眸光一转,转而望向廊外。 雕花木栏上结了一层薄霜。 此时太阳初初升起,映着木栏上凝结的霜粒子闪闪烁烁,直似碎银晶宝,刺的人眼疼。 已近冬天了谢姜转开眸子,暗暗叹了口气。 从田庄里出来,至今已将近两个月了。这其间为了人皮画,她与乌家几个兄弟直从颖河追到栎阳。 现下虽说不能确定人皮画的幕后主使,但单从菜籽巷又现下周启别宛里有暗线,且这暗线不仅熟悉自己的动静,更对别宛内部了如指掌来说 见一斑而窥全貌,谢姜只觉现下栎阳城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其实暗里早就暗流汹涌。 只是这股汹涌暗流的源头在哪? 这些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谢姜想来想去,只觉得千头万绪,越想越乱,不由抬手去挠鼻子尖儿。 北边客房。 萧仪正揣了一杯茶,只茶盏边沿儿将将挨住嘴唇,忽然鼻子里一痒,来不及放下抔子,便仰天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一打,他手里的茶汤晃荡出来,将件深紫色的织锦袍袖洒湿了一大块。 “哎哟!主上受凉了么?”留白忙掏出来帕子,急步上前擦抹。 大早上打喷嚏是因为有人念叨萧仪不理这汉子扯过袖子又蘸又擦,只垂眸看了袖口上几片茶叶发呆,呆呆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泼墨换了衣裳么?换妥了叫他过来。” 主子一觉起来便心情大好,这种情形真是百年难遇。 留白扭脸看看屋外,太阳明晃晃一片,仍然也是从东边升起来的,这才两眼一眯,顺手将帕子掖进袖袋,躬身退下去找泼墨。 泼墨早上向萧仪禀报过事情,便自去吃饭换衣裳。 这会儿听得主子传唤,忙随留白过来。 两人并肩进了院门,正见萧仪已换了衣裳,边系了颈上扣绊,边抬脚步下石阶,抬眼看见两人,便道:“去正房。” 留白斜过去眼珠,向泼墨使个使个“主子今天心情大好,不知道为何”的小眼神儿。 泼墨两条浓眉一跳,忙扯过他转过身子跟上,小声道:“快走罢,我听写意说,昨晚主上遭了“调戏”嘿嘿。” 遭了调戏!遭了哪个调戏?留白听了一脸呆滞。只是再想想昨晚上,在水榭里自家主子似赞似叹,又似遗憾的神情留白也是眯了眼“嘿嘿”贼笑:“我说主上怎么心情大好,嘿嘿!快走快走!” 两人你扯我,我扯你,跟在萧仪身后,悠悠哉哉去了正院。 其时谢姜想来想去没有理出头绪,便在榻座上坐了,一手拿着茶抔,弯了另只手的食指,指尖儿在抔子上“叮叮铛铛”弹了听。 正听的有趣,北斗道:“奴婢见过萧郎君,郎君安好。” 谢姜便转眸子看了门外。 就见萧仪看过来,微微一笑道:“夫人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我听来倒像是寒塘渡鹤。” 什么渡鹤渡鸭的? 不过是心情烦躁,拿抔子撒撒气罢了! 谢姜忍住甩白眼儿的冲动,放下抔子道:“郎君神采奕奕昨晚想必睡的舒服。” 喝了半壶迷药,怎么会睡不舒服?萧仪眸中笑意一闪,瞟见谢姜右手边榻座上放了厚厚的锦垫子,便过去坐下,煞有介事道:“嗯睡前喝几杯酒,果然是睡的香甜。” 谢姜怎么听都觉得这人话里有话,便眼珠一转,刚要刺回去,萧仪脸色一肃,指了泼墨道:“有些事我想夫人该当听听。” 该当听听?谢姜眼尾一挑,便又回眸去看泼墨。 主子亲口点了泼墨自然不敢怠慢。这汉子忙紧赶着进了厅内,向谢姜揖礼道:“卑职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大早上就窜过来,倒好像是真的有事。 再有泼墨昨晚上不是与乌四一起进了密道么?什么事乌四不知道而他知道? 谢姜心思转了几转,看了泼墨道:“昨晚你没有同乌四在一起?” 泼墨两眼盯着脚尖儿,恭恭敬敬:“回夫人,昨晚卑职与乌四确是在一块。只是卑职去的久了,写意又领了人下密道去找这才发现了一些秘密。” 听见泼墨提起来秘密,谢姜心里一动,转眸瞟了萧仪。 萧仪唇角略勾,向谢姜微微一顿下颌道:“且听他往下说,这些对夫人绝对有用。” 主仆两个神秘兮兮,谢姜也是起了好奇的心思,便看了泼墨道:“说来听听。” 自家主子在上头与人郎情妾意,着实让人泼墨干脆谁也不看,只老老实实低了头禀报:“卑职与乌四是跟着狗追去了城墙下,写意却不是。他下了密道,见内里四通八达,便每条岔道分两个人,令各人分头行事。” 这下子等于每条密道都摸了一遍,谢姜赞叹道:“这法子不错,而后呢?” 泼墨用眼角觑了眼自家主子,见他果然唇角微扬,似乎心情更好,泼墨便清清嗓子,又道:“当时写意共分了八组。后来这八组回来,言道有三条密道分别通往郡守府外院正厅主房寝屋又后园柴房。其余五条,一条出口在南城墙下,就是卑职与乌四走的那条,还有四条夫人绝对想不到。” 就算先前听写意禀报过,这会儿泼墨脸上仍然抑不住露出几分凝重。 :亲,手里有推票么?求赏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探虚实两人同去 按说做为护侍统领,泼墨见过的“风浪”绝对不会少,能让他露出这般神色的,更是绝无仅有。 谢姜心里一惊,不由眸子一转 因早上已是听过禀报了,萧仪自是心里有数,此时见谢姜看过来,便温声道:“且听他说完。” 听话听音儿,泼墨便放缓了声调道:“另外那四条通往对面儿。”说罢,侧过身子,向了别宛外一指道:“就在斜对面儿,那座挂了“惊涛击岸”匾额的别宛。” 谢姜眉尖儿一蹙。 她知道这座别宛。 刚住进来时,乌十一便依照规矩,将别宛的左右邻居,又整条南街上共住了几户人家,再这些人家家主都姓甚名谁,是做官还是行商一一查过两遍。 之所以她对这座别宛记得分外清楚。 原因之一,是“惊涛击岸”的匾额隐有霸气杀意。 原因之二便是乌十一禀报时称,这户人家只有七八个姬人,男主子一向不常来,来了也是深居简出,没有人见过其人,亦没有人知道他的姓氏。 当时谢姜便疑惑这人谨慎到这种地步,绝对不像是背着正妻养外室,倒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只是当时疑惑归疑惑,人家又不吭不响没有惊人举动,谢姜便丢开一旁。 这回竟然有暗道通向“它” 谢姜眼珠转了几转,转过去看了萧仪道:“既然四条暗道都通向它,那就查查到底这别宛家主是谁。” 萧仪点头道:“是该查清楚,如果秘道是周启挖至那里,这还好说一些,无非是周启想红袖添香;要是这家有意挖来别宛。”说了半截儿,微微一笑。 谢姜知道他为什么只说一半儿。 万一真是周启另置别宛想红袖添香,自家做为王娇儿的母家人,乍然去了是尴尬,更别说自家在这里还是客居。 只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要是对面儿的人刻意挖到落雪别宛来那这份心思可就了不得了。 还是先看看周启知道不知道罢,谢姜眉尖儿一松,回头吩咐北斗道:“去问问阿絮,郡守大人是不是常用秘道。” 几个人在厅里叙话,北斗站在一旁服侍,也是从头听到尾。 小丫头也知道事情重大,屈膝施了礼,便匆匆出厅去找阿絮。 不过一会儿,北斗又匆匆回来。 待进了厅,北斗向谢姜施了礼,不等她问,便脆声道:“奴婢问过阿絮了,自两年前高阳大人平息了内患,这些秘道便再也没有用过。” 时下富商世族在宅邸里修建暗室秘道,本就是为了防备兵匪,要说四海生平时期,秘道弃之不用也是正常。 只是谢姜眼眸闪了几闪,细声又问北斗道:“你问阿絮了么?她知不知道,秘道里另有岔道通往街对面儿?” “回夫人。”在屋里听了好一会儿,北斗自然知道什么是重点,当下想也不想道:“奴婢问了,阿絮只知道从这条秘道可去郡守府,旁的丝毫不知。” 阿絮是周启的心腹。 周启既然让她知道有这条秘道,便会让她清楚这条秘道都通向哪。 现下阿絮只知道八条秘道里的三条,只能说明另外五条岔道连周启都不知道。 谢姜心下一沉这只能表明密道是从街对面儿挖过来的。 这人往郡守大人家里挖密道,要说是好玩,鬼才信! 得想个法子,既名正言顺,又不打草惊蛇谢姜垂眸想了片刻,这才抬眼吩咐北斗:“咱们来时不是带着啾啾么?放它去“惊涛击岸”。” 啾啾什么人叫这种名号?萧仪听这名子奇怪,只当时却也不问,只等北斗应过话出去,这才问谢姜:“啾啾是谁?他去对面儿行么?不如让泼墨挑两个人潜进去。” “派人进去一是要等到天黑,二是万一打草惊蛇反而不妥。” 谢姜这会儿顾不上解释,站起来道:“兵贵神速,说不定现在去还能碰上昨晚上那个偷画贼,走罢。”说着话便站起来轻巧巧往外走。 总也是个急慌性子萧仪眸中闪过几分好笑,又几分无奈,便也起身闲闲跟了。 两人出来别宛大门,谢姜见北斗站在石阶下,正伸了脖子瞅街对面儿,便轻声问:“去了么?” “夫人。”北斗回过头来,一脸兴奋不已状,指了“惊涛击岸”的匾额道:“去了,奴婢给它闻过药粉,开门儿开的慢了,它还吆喝奴婢是个笨蛋。” 去了就好。 谢姜瞟了眼身后,见萧仪不紧不慢跟了,便回头对北斗微微一抬下巴道:“去喊门。” 这些天憋在园子里,不能上街不能捣鼓事,北斗早憋的浑身难受。 这会儿有好事可做,小丫头便火上房似的窜去对面儿,抓了这家门环“咣咣”喊门道:“有人么快开门!” 惊涛击岸的鎏金匾额下是两扇带了铜钉,正中镶嵌铜兽首的朱漆大门。 这会儿北斗亮开嗓子,又抓了兽首上的铜环使劲叩了,一时之间震的半条南街都是“咣咣”直响。 不过片刻,近处邻居便有几家仆从之类开了大门,探出身子往这边看。 这是故意要引的人来看?害怕了?萧仪眉头一皱,瞟了眼谢姜,见她此刻正提了裙摆去对面儿,并没有注意身后,便像活动筋骨似抬手打了几个手势,随后仍负了手,闲闲跟上。 两人悠哉悠哉走到斜对面儿,恰碰上这家朱漆大门“吱吱嘎嘎”几声开了。 有个褚衫仆役探出来半截儿身子,左右瞅了一圈儿,便一脸不耐烦地斜视了北斗道:“去去敢在此大呼小叫,不想活了罢。” 北斗两手在腰上一掐,脆声声道:“你这人口气好大,我家的宝贝鸟儿飞你们院子里去了,快让我进去找找。” 大概在南街住这么久,褚衫仆役还没有碰见过上门找东西的。又或者他平时蛮撗惯了,眼见北斗理直气壮,便嘴角向下一撇,嗤了鼻子道:“不过是一只鸟儿,少在这无理取闹快滚!” 只是他说了半截儿,大门里又有人插话道:“与你说过多少回,这里不比对人总要讲些礼数,让她进来罢。” 似乎里头插话那人极有身份,褚衫仆役应了是,便悻悻开了大门。 ps:求求推荐票行么?推票伦家要攒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撵鸟儿短兵相接 北斗见仆役开了大门,忙回身扶了谢姜,眨眨眼道:“夫人奴婢亲眼看见啾啾飞去了这家后院。” 谢姜轻拍了拍北斗,而后眉眼弯弯,对了褚衫仆役道:“要不劳烦小哥去将鸟儿撵出来,我们就不进去了。” 褚衫仆役原本隔着门缝只看见一个小丫头,哪曾想到大门一开,门前竟然有个肤色胜雪,弱不胜衣的美人儿,其美人儿身后又跟了位气度都雅,容貌卓绝的男子? 更何况此时谢姜眼儿弯弯,笑的一脸和煦。 褚衫仆役一时两眼发直,身不由己退后道:“请夫人请。” 谢姜道:“如此叨扰了。”顺势迈进了门。 萧仪自是亦步亦趋,随后跟了进来。 三人进了门。 眼前便见一片青砖漫地,右手边五六丈外一排石砌的高大厅堂。而花木掩映中,青砖路漫漫通向后园。 谢姜抬眼看了一圈儿,眉尖儿一蹙,回头看了褚衫仆役道:“劳烦可以引引路么?” 身为低贱奴仆,平素总是被人呼来喝去,哪曾尝过被人礼待的滋味,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见之令人头晕的美人儿?褚衫仆役直是受宠若惊道:“我小的。” 仆役结结巴巴说了半截儿,花木扶疏中青衫一恍,陈元膺远远接话道:“某道是谁,原来是夫人来访。” 谢姜看见他,心里不由一动,暗道姓陈的一副主人口吻,想必就是惊涛击岸的东主了。 她这边想着,陡然察觉到自家手背上,似乎有指尖儿蜻蜓点水般一拂。 这人要干嘛?谢姜脚下一顿,便听见萧仪轻声道:“莫怕外头已围了人。” 谁怕了不过是来探探虚实,又不是打架,围什么人呐! 这会儿谢姜真心想不起来说什么合适,只好咳了一声,当什么也没有听见,转眸子看了陈元膺略一裣衽道:“这座园子是郎君的么?真是雅致的很。” 元膺两眼在萧仪身上一扫,微微勾了嘴角道:“某也是昨晚才来,二位请厅里坐。” 坐什么坐? 要是请去屋里一坐,不仅昨晚上那个贼可以趁机溜走,眼前这姓陈的说不定又玩什么花样。 现在身边还跟着一位。 不如让这两人对会儿子话,自家抽空子去里头转转。 谢姜秋水般的眸子一闪,先看了元膺道:“多谢郎君盛情,坐倒不必坐了。”推拒了这句,她又看了萧仪道:“萧郎君与陈郎君说会儿话,我与小丫头进去找找鸟儿。” 萧仪微眯了丹凤眼,心领神会道:“夫人且去,我与陈郎君。” 元膺看两人眉来眼去,莫名觉得万分碍眼,便眉梢一扬,转过身看了四处,看罢,回头插话道:“夫人的鸟儿飞到园子里了么?某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也算熟悉,不如某带夫人去找找看。” 嘴里说着话儿,元膺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抬手,手指在谢姜肩上似挨似不挨地一揽。 正说着话这人突然来了这样一出似轻浮非轻浮,似调戏又非调戏,似关心又绝非关心的举止来 谢姜再是心思敏锐,终归是个娘子家。 再说她身边的男子,又哪个不是彬彬有理,儒雅十分。这会儿突然上来个浪子急色似的人物 谢姜眨眨眼,一时有些摸不着状况。 大约男子对男子总了解的多些。 萧仪扫见元膺眼角灼灼一跳,便暗道不好。 及至再见他抬脚向前,萧仪心思转念间,抬手将谢姜一圈一揽,淡声道:“如此陈郎君且头前引路罢。” 其实元膺本来也就是抬手做做样子,而今看萧仪果然紧张,便唇角一勾,似笑而非笑收了手道:“二位且随某来。”说罢,回身就走。 刚才萧仪将谢姜揽过一旁,便立时松了手。 这会儿萧仪垂眼看了谢姜,温声道:“走罢。” 谢姜早回过来神儿。 眼见元膺两袖荡荡,头也不回沿着石板路径自走去后园,谢姜眯了眯眼,小声道:“他刚才是。”说到这里语声一顿,转眸斜了眼萧仪。 萧仪摇头苦笑道:“我知不管怎样,总不能走罢,跟去看看。” 当下三人跟在元膺身后去了后园。 从外面看惊涛击岸并不大,似乎与街上大多数宅邸一样,也是外院内院,又靠左侧建了两三进客院。 只是越往里走,花木越多。 而树桠扶疏掩映中,里面竟然亭台湖榭,错落有致,更兼树木深深没有尽头,看起来似乎极大。 北斗缀在三人身后,边走边左顾右盼,嘴里还不停喊:“啾啾!啾啾快出来。” 喊过十几声,周围别说什么“啾啾”,连只麻雀影子都没有。 元膺便侧过身子,拿眼打量了谢姜道:“鸟儿身上有翅膀,就算刚才飞进来,这会儿想必又出了园子。” 谢姜既然进来了,又怎么会轻易回去?想了想,便一派认真状道:“我的鸟儿喜欢吃肉。” 这是什么意思!元膺听了一怔。 只是他还没有怔仲过来,左边树枝上便有怪腔怪调接话道:“吃肉吃肉前头院子里有!” 元膺脸色一沉,侧过了身子便摸腰上。 察觉到手下一空,他这才想起来刚才听见郭北禀报说谢姜来了,他便让行舟躲去偏院,自己匆匆换了衣裳出来,压根儿就没有带刀。 谢姜扫眼瞄见元膺神色一僵,蓦地笑出声来,道:“陈郎君不用反应过度,不是有刺客,是啾啾在说话。” 解释过这句,谢姜抬头看了树上,笑盈盈喊:“啾啾快过来。” 左边树上枯叶子“簌簌”一阵抖动,又有怪腔怪调儿道:“不过来不过来!本大爷要吃肉。” 这话说的不光理直气壮,竟然还自称“本大爷”!这回不光元膺有些糊涂,萧仪眨眨丹凤眼,也是一脑门子官司。 谢姜这会儿一门儿心思找鸟儿,哪里顾得上看这两个人什么表情。 她对着左边树上招招手,慢声细气哄道:“啾啾过来,等回去别宛咱再吃,这里没有。” “有有!”八哥扑梭着翅膀,绕着树顶飞了一圈,便又展翅飞向高处。 先前元膺听它说话顺溜异常,正感觉好笑,不料见它在高空一旋,陡然间往左侧一进院子飞去。竟然飞去了侧院。 元膺皱了皱眉道:“那边是空院子。” 他说了半截儿 “哎!啾啾!”北斗又不傻,本来放八哥进惊涛别宛,就是为了查探昨晚上那个偷画贼还在不在。 这会儿一听有门儿,不等谢姜使眼色,小丫头便急哄哄往前窜,且边跑边喊道:“快回来!人家说了那边是空院子,哪里会有什么肉吃?” 眼见北斗撵着鸟儿,撵来撵去绕过几丛桂花树,转瞬之间便没了影子。 萧仪咳了一声,扭脸看了元膺道:“陈郎君,不如跟过去看看,万一八哥儿再啄坏了什么东西。” 谢姜突然来了别宛,元膺本来就察觉不对劲儿。 只是以他的打算,先将萧仪与谢姜两人让去外院,煮壶茶说会儿闲话,而后等人走也就是了。哪成想半路上冒岀来一只会说话的八哥。 且这只八哥儿又古灵精怪,恰恰钻去行舟躲藏的侧院? ps:求求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见相契妒意暗生 这种情形之下,要是阻拦,倒好像有些欲盖弥彰。 元膺便微微眯了挑花眼,一派儒雅道:“啄坏东西倒是不怕,就怕夫人的宝贝鸟儿万一有个不妥,倒真是某的不是了,去看看也好。” 说着话三人便往左一拐,沿着刚才北斗走过的青石小径走。 石径不过两三步宽,两边又种了好多桂花树。 就算这时节树叶子几乎落完了,枝枝杈扠横伸过来,也是将小路上方遮的阴凉无比。 乍然由太阳下走进树荫,凉气一冲,谢姜鼻子一痒。 大庭广众之下,身为世家夫人谢姜来不及掏帕子,忙抬手捂住。 “怎么了?”萧仪与她并肩而行,见谢姜抬手捂鼻子,且这会儿小脸儿上一副想打喷嚏,偏又打不出来的别扭表情,不由好笑道:“这里阴寒,夫人又穿的有些单薄,不如。” 萧仪说到这里语气一顿,抬手解开腰间丝绦,随之两手扯过衣襟向外一抖,瞬间脱下了外袍。 原本萧仪与谢姜并肩而行。 只是这人说话的时候,停下了步子,因此上他解丝绦脱袍服,谢姜倒是没有看见。 及至察觉到肩膀上一暖,且鼻端又索绕了冷洌微涩的药香味儿,谢姜这才停下来,愕然回过头去。如此一转首回身,正迎上萧仪温温凝视的眸子。 “呃”谢姜垂眸看看身上,想拿下袍子还回去,只手下一动,转瞬之间又想到这人脱都脱了,自己要是执意不要,恐怕折了人家面子。 再者这会儿要找啾啾,要找偷画贼,还要看看惊涛击岸里除了密道,,到底还有多少不可告人的密事。 心思转了几转,谢姜两手捏了外袍向身上拢了拢,低声道:“多谢!” 萧仪唇角略挑,眸子在谢姜小脸儿上一凝,转瞬之间别开来望了前面,缓声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走罢,陈郎君已进了院子了。” 元膺本来给两人引了路。 只是谢姜捂住鼻子要打喷嚏时,这人远远看见八哥儿在空中“嘎嘎”旋了几旋,而后翅膀一收,当真落去了侧院房顶上。 元膺便脸色一沉,撇开谢姜萧仪两人,独自先走了。 到了侧院大门前,元膺见院门大开,忙撩起袍角进去。 只他进去了院子,看见北斗一手掐着小腰,另只手拎着拫奇形怪状,似木锤又似树根的东西,气忿忿指着行舟道:“你说这件衣裳不是你的,那是谁的?我看你压根儿就是耍赖!” 这是元膺两眼一扫地上,便又看行舟,这么一看,不由更是惊讶。 行舟此时不仅光着膀子,原本溜光整齐的独髻更是乱乱蓬蓬,几绦子头发散下来,又上头沾了几根绒绒的鸟儿毛,形容间说不出的狼狈。 只是狼狈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汉子似乎与个小丫头扛上了,两眼喷火般凶凶瞪了北斗,又两手握拳握的“咯嘣”直响,直似想一拳头捣出去的架势。 元膺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边笑,边指了行舟问:“怎么回事?嗯?脱了衣裳做甚?” 听见自家主子说话,行舟不由两手一松,缓下了脸色,转过来揖礼道:“候爷!” 元膺拿眼一扫北斗,又装摸做样指指地上道:“在小娘子面前赤身露体,成何体统?还不快穿上!” 这人在门口对自家主子举止轻佻,现在又想拿话挤兑,北斗早看他不顺眼。 且这回又是为了查探偷画贼来的。 再说刚才八哥儿就是撵着他这个脸色阴沉,一看就不像好人的手下又抓又啄。 “郎君叫他穿,他敢穿么?”北斗扭过来脸,对了元膺嗤鼻子道:“不信咱们打个赌!” 平素在陈国,元膺总也是一呼百应,哪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这会儿被个小丫头下了面子。 “不知道天高地厚!”元膺哼了一声,转眼看了行舟道:“穿上外衣!” 行舟嘴巴动了动,有心想说这件衣裳怕是有古怪,只是当着北斗的面儿,又不敢说透,只好苦了脸道:“君候不能穿呐!” 不能穿?元膺眯了挑花眼,心道平素一句话,行舟几个莫不是唯诺连声,怎么这会儿倒抗起命来? 莫不是这件衣裳真有什么不对? 衣裳穿不穿倒是另说,现在被个低贱丫头指到鼻子上邀赌,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元膺眸子里阴沉之色一闪,索性抛开行舟,咳了一声,转而看了北斗道:“你想怎么赌?” 他话音刚落,谢姜在门外接话道:“郎君想怎么赌?”问着话,与萧仪并肩进了院门。 这小煞星来的倒快元膺眉头一皱,转过身去,见谢姜披了云昆锦紫色外袍,素常纤弱玲珑的身段,因了袍服宽大,而显得身姿越发娇弱无依。 再转眸扫见萧仪仅穿了月牙儿白细绸内袍,看情形,分明是刚刚才脱了袍服。 元膺不由眼瞳一缩,心里莫名涌上来一股子妒意。 这人是个阴沉性子,心里再是翻江倒海,妒意横生,面儿上越是淡然随和,仿似无事儿人一样。 元膺压了妒意下去,儒儒雅雅看了谢姜道:“夫人想怎么赌,本候便怎么赌!” 谢姜颊上梨涡浅浅,笑道:“好罢,既然陈郎君承让,我若是推辞倒显得不给郎君面子。”说了这些,抬手一指行舟,嫣然道:“若是他能斗得过啾啾,我便将啾啾送于郎君。” 这个赌约实在是狂妄! 不仅摆明了蔑视行舟,将他与畜禽归于一类,更深里,则是挑衅陈元膺。 元膺低低一笑,眸光由谢姜脸上,转到萧仪脸上,看了他唇角一勾,道:“看来萧郎君是想做中人。” 萧仪也是微微一笑道:“看来只好如此了。” 元膺便又转过眼去,在谢姜吹弹可破的颊上凝了一凝,随之便回头淡淡吩咐行舟道:“若是你输了便以死谢罪罢!” 刚才行舟已经领教了八哥鸟的厉害,只是这种情形下若是拒绝了,依元膺的性子,怕立刻也是个死。 行舟脸上露出几分阴狠,咬牙揖礼道:“是,君上。”说罢,也不管受不受耻笑,伤不伤面子,抖手抽出来了长刀。 只是赌约立了,刀也拿在手里,万事俱备,一人一鸟儿怎么比划? ps:求求推票,求求收藏纳兰很努力诶!电脑上因为85章传错了地方,被屏蔽了,其实点开阅读里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萧郎君软硬兼施 北斗见仆役开了大门,忙回身扶了谢姜,眨眨眼道:“夫人奴婢亲眼看见啾啾飞去了这家后院。” 谢姜轻拍了拍北斗,而后眉眼弯弯,对了褚衫仆役道:“要不劳烦小哥去将鸟儿撵出来,我们就不进去了。” 褚衫仆役原本隔着门缝只看见一个小丫头,哪曾想到大门一开,门前竟然有个肤色胜雪,弱不胜衣的美人儿,其美人儿身后又跟了位气度都雅,容貌卓绝的男子? 更何况此时谢姜眼儿弯弯,笑的一脸和煦。 褚衫仆役一时两眼发直,身不由己退后道:“请夫人请。” 谢姜道:“如此叨扰了。”顺势迈进了门。 萧仪自是亦步亦趋,随后跟了进来。 三人进了门。 眼前便见一片青砖漫地,右手边五六丈外一排石砌的高大厅堂。而花木掩映中,青砖路漫漫通向后园。 谢姜抬眼看了一圈儿,眉尖儿一蹙,回头看了褚衫仆役道:“劳烦可以引引路么?” 身为低贱奴仆,平素总是被人呼来喝去,哪曾尝过被人礼待的滋味,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见之令人头晕的美人儿?褚衫仆役直是受宠若惊道:“我小的。” 仆役结结巴巴说了半截儿,花木扶疏中青衫一恍,陈元膺远远接话道:“某道是谁,原来是夫人来访。” 谢姜看见他,心里不由一动,暗道姓陈的一副主人口吻,想必就是惊涛击岸的东主了。 她这边想着,陡然察觉到自家手背上,似乎有指尖儿蜻蜓点水般一拂。 这人要干嘛?谢姜脚下一顿,便听见萧仪轻声道:“莫怕外头已围了人。” 谁怕了不过是来探探虚实,又不是打架,围什么人呐! 这会儿谢姜真心想不起来说什么合适,只好咳了一声,当什么也没有听见,转眸子看了陈元膺略一裣衽道:“这座园子是郎君的么?真是雅致的很。” 元膺两眼在萧仪身上一扫,微微勾了嘴角道:“某也是昨晚才来,二位请厅里坐。” 坐什么坐? 要是请去屋里一坐,不仅昨晚上那个贼可以趁机溜走,眼前这姓陈的说不定又玩什么花样。 现在身边还跟着一位。 不如让这两人对会儿子话,自家抽空子去里头转转。 谢姜秋水般的眸子一闪,先看了元膺道:“多谢郎君盛情,坐倒不必坐了。”推拒了这句,她又看了萧仪道:“萧郎君与陈郎君说会儿话,我与小丫头进去找找鸟儿。” 萧仪微眯了丹凤眼,心领神会道:“夫人且去,我与陈郎君。” 元膺看两人眉来眼去,莫名觉得万分碍眼,便眉梢一扬,转过身看了四处,看罢,回头插话道:“夫人的鸟儿飞到园子里了么?某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也算熟悉,不如某带夫人去找找看。” 嘴里说着话儿,元膺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抬手,手指在谢姜肩上似挨似不挨地一揽。 正说着话这人突然来了这样一出似轻浮非轻浮,似调戏又非调戏,似关心又绝非关心的举止来 谢姜再是心思敏锐,终归是个娘子家。 再说她身边的男子,又哪个不是彬彬有理,儒雅十分。这会儿突然上来个浪子急色似的人物 谢姜眨眨眼,一时有些摸不着状况。 大约男子对男子总了解的多些。 萧仪扫见元膺眼角灼灼一跳,便暗道不好。 及至再见他抬脚向前,萧仪心思转念间,抬手将谢姜一圈一揽,淡声道:“如此陈郎君且头前引路罢。” 其实元膺本来也就是抬手做做样子,而今看萧仪果然紧张,便唇角一勾,似笑而非笑收了手道:“二位且随某来。”说罢,回身就走。 刚才萧仪将谢姜揽过一旁,便立时松了手。 这会儿萧仪垂眼看了谢姜,温声道:“走罢。” 谢姜早回过来神儿。 眼见元膺两袖荡荡,头也不回沿着石板路径自走去后园,谢姜眯了眯眼,小声道:“他刚才是。”说到这里语声一顿,转眸斜了眼萧仪。 萧仪摇头苦笑道:“我知不管怎样,总不能走罢,跟去看看。” 当下三人跟在元膺身后去了后园。 从外面看惊涛击岸并不大,似乎与街上大多数宅邸一样,也是外院内院,又靠左侧建了两三进客院。 只是越往里走,花木越多。 而树桠扶疏掩映中,里面竟然亭台湖榭,错落有致,更兼树木深深没有尽头,看起来似乎极大。 北斗缀在三人身后,边走边左顾右盼,嘴里还不停喊:“啾啾!啾啾快出来。” 喊过十几声,周围别说什么“啾啾”,连只麻雀影子都没有。 元膺便侧过身子,拿眼打量了谢姜道:“鸟儿身上有翅膀,就算刚才飞进来,这会儿想必又出了园子。” 谢姜既然进来了,又怎么会轻易回去?想了想,便一派认真状道:“我的鸟儿喜欢吃肉。” 这是什么意思!元膺听了一怔。 只是他还没有怔仲过来,左边树枝上便有怪腔怪调接话道:“吃肉吃肉前头院子里有!” 元膺脸色一沉,侧过了身子便摸腰上。 察觉到手下一空,他这才想起来刚才听见郭北禀报说谢姜来了,他便让行舟躲去偏院,自己匆匆换了衣裳出来,压根儿就没有带刀。 谢姜扫眼瞄见元膺神色一僵,蓦地笑出声来,道:“陈郎君不用反应过度,不是有刺客,是啾啾在说话。” 解释过这句,谢姜抬头看了树上,笑盈盈喊:“啾啾快过来。” 左边树上枯叶子“簌簌”一阵抖动,又有怪腔怪调儿道:“不过来不过来!本大爷要吃肉。” 这话说的不光理直气壮,竟然还自称“本大爷”!这回不光元膺有些糊涂,萧仪眨眨丹凤眼,也是一脑门子官司。 谢姜这会儿一门儿心思找鸟儿,哪里顾得上看这两个人什么表情。 她对着左边树上招招手,慢声细气哄道:“啾啾过来,等回去别宛咱再吃,这里没有。” “有有!”八哥扑梭着翅膀,绕着树顶飞了一圈,便又展翅飞向高处。 先前元膺听它说话顺溜异常,正感觉好笑,不料见它在高空一旋,陡然间往左侧一进院子飞去。竟然飞去了侧院。 元膺皱了皱眉道:“那边是空院子。” 他说了半截儿 “哎!啾啾!”北斗又不傻,本来放八哥进惊涛别宛,就是为了查探昨晚上那个偷画贼还在不在。 这会儿一听有门儿,不等谢姜使眼色,小丫头便急哄哄往前窜,且边跑边喊道:“快回来!人家说了那边是空院子,哪里会有什么肉吃?” 眼见北斗撵着鸟儿,撵来撵去绕过几丛桂花树,转瞬之间便没了影子。 萧仪咳了一声,扭脸看了元膺道:“陈郎君,不如跟过去看看,万一八哥儿再啄坏了什么东西。” 谢姜突然来了别宛,元膺本来就察觉不对劲儿。 只是以他的打算,先将萧仪与谢姜两人让去外院,煮壶茶说会儿闲话,而后等人走也就是了。哪成想半路上冒岀来一只会说话的八哥。 且这只八哥儿又古灵精怪,恰恰钻去行舟躲藏的侧院? ps:求求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一腔柔情难自抑 这座院子周围树木掩映,其上枝桠横斜,几乎罩住了大半个院子。 此时风吹树动,枝桠枯叶互相剌蹭,四周一时“吱吱呀呀!”乱响。 “吱呀!”乱响之中,谢姜只觉得眼前一暗,似乎自己一眨眼的功夫,院子里已经凭空多出来两个黑衣护侍。 这两个护侍远远向萧仪躬身揖礼,礼罢,转身过去,也没有见做什么动作,只行舟“唔!”了一声,脚下一软。 两护侍便上前,闷声不响架起来行舟就走。 从冒出来护侍,再到两个护侍闷声架了行舟跳出院子,满说也就十几息的时间。 等元膺回过来神儿,黑衣护侍连同行舟已是踪迹渺渺,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千想万想,陈元膺实在想不到萧仪会横插一脚,用这个法子“抢人”,这人不由脸色铁青,指了萧仪气结道:“你你。” “怎么?”萧仪唇角间噙了抹似讥讽似轻蔑的笑来,斜眸子瞟了他问:“陈郎君输不起?” 偷画贼到手了,“诡异”院子的东家也朝了面儿,谢姜这会儿哪还管元膺脸色难看好看,对着他略一裣衽,淡声道:“既然找回了鸟儿,本夫人告辞。” 见她笑盈盈告辞,元膺眸光阴晴闪烁,脸色更是隐隐发青 只是这人性子阴沉,心知此时此刻,就算拦下谢姜几人也没什么意思。 更何况萧仪挥挥手便可以招过来两个护侍,分明是有所准备! 再者,凭空出来两个“外人”,惊涛别宛外围内围,竟然没有一丝儿动静,说不定别宛里也是出了什么状况。 这人权衡再三,便强压下怒火,缓缓道:“如此本候送九夫人出去。”说着话,抬手一引。 既然得了“便宜”,谢姜哪里肯让这人相送,浅笑道:“刚才已是叼扰郎君了,两处院子离的近,就不劳烦郎君相送了。”说罢转眸看了萧仪道:“走罢。” 萧仪眸中似笑非笑,回身向元膺略略一揖,便转身跟了谢姜出去。北斗忙随后跟上。 三人来的突然走的也利落,直接将元膺晾在当场。 此时太阳正升到正中。 阳光透过树木枝桠遍酒下来。 陈元膺望着空荡荡的院门,原本白晢秀美的脸颊映着枝桠暗影,亦是忽沉忽暗,变幻不定。 沉沉望了片刻,元膺抬眼一扫周围,沉声喝道:“谁在!” 过了一会儿,院子外有人应声道:“属下在。”这人应着话,便迈步进来院子。 看见来了人,元膺脸色更是阴郁难看,冷声问:“你叫什么?”问过眉头一皱,冷声又问:“刚才周围没有人?” 众护侍贴身服侍元膺,又哪个不知道他的脾气?这会儿他声调阴冷,便道他是强压怒火 青帆身子躬的胳膊肘几乎挨住了膝盖,低声道:“启禀君候,属下叫青帆。”说了这句,稍稍一顿,又低声解释道:“方才前门进来几个府兵,说是昨晚上东街死了人,要进院子里搜拿凶手,属下。”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要带走行舟前几刻来了府兵,分明是施了“声东击西”之计,事先谋划好的。 想到当时萧仪闲闲喊人,再谢姜笑意嫣然,元膺刹时如油煎火烹,烧燎的几乎发狂,只强忍着咬牙道:“府兵走了?” 青帆头垂的更低,小心翼翼道:“回君上,府兵搜过前院,没有搜出来什么东西,便收了管事十两银子走了。” 走了?这惊涛别宛也不是任人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 元膺嘴角向下微微一撇,冷冷笑道:“本候命你既刻去杀了行舟!” 青帆身子一颤,躬身应了是。 直到迈进落雪别宛,谢姜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萧仪与她是并肩进的大门。 这若有似无的轻声一吁萧仪听见了,斜眸子在她小脸上一扫,转瞬又看了前头的石板路,道:“担心什么?外面守了泼墨,更何况他那会儿也没有人手可以拦下咱们。” 没有人手?谢姜听了,脚下不由一顿,倒是没有注意他亲亲热热用了句“咱们” 刚才两个黑衣护侍进院的时候,她就捏了把冷汗,心道要是姓陈的手下一窝蜂围上来,少不得这边儿要吃亏。 哪知道陈元膺脸色难看归难看,却偏偏没有叫人。 当时她便觉得奇怪。 再加上三人临出惊涛别宛时,她又看见十来个兵尉,拎枪挎刀的围着外院吵闹。 再又有个管事,一脸为难的对这几个兵尉又是揖礼,又是塞银子 谢姜想了想,干脆转过来问他:“你先前布置了人手?” 萧仪看她眉尖儿微蹙,春水映波似的眸子眨了几眨,又里头倒映了个清秀俊隽的男子,心里一热,脱口而出道:“胭脂我与谢中郎是忘年之交!” 怎么答非所问,突然拐弯提起来大伯父? 谢姜狐疑般斜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你与大伯父是忘年之交,那。” 不等她说完,萧仪眸中黯然之色一闪,急快插话道:“你是谢中郎的亲侄女,照顾你也是应当应份。” 谢姜原本是想说,按照礼数来讲,那以后岂不是不能再称呼郎君,而要改口叫叔父? 可是这人坦坦荡荡,立刻又将话圆了过来。 谢姜便岔开话题道:“那些府兵是你安排的罢!”说着转过身子,仍旧沿着青石道往里走。 “两边都有银子可拿,他们巴不得天天碰见这种事儿。” 萧仪垂睑掩去黯然,再抬了眸子时,便又一派自若,长腿一跨,与谢姜并了肩,边行边道:“再说你不是雇了五十个护侍?你去哪这些人就会去哪。” 他不提,谢姜倒真的忘了,当初来栎阳的时候,曾经向这人雇过人手。 谢姜想了想,眸子一转看了他道:“郎君那两个手下,将行舟带回来了么?” “夫人还是不信我。” 话音刚落,萧仪瞅见谢姜黑眼珠秋水横波般向旁边一斜,极俏皮斜了个“懒得理你”的小青眼儿出来,不由喜煞爱煞了这种小模样,于是声调软软又道:“夫人喜欢在后花园里审问,他们自然是带着人去了后花园子。” 既然人带回来了,为免夜长梦多,倒不如现在就问清楚。 ps:求求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欲护美暗自筹划 既然人带回来了,为免夜长梦多,倒不如现在就问清楚。 谢姜眉尖儿一蹙,看了他道:“后园子里树木太多,容易藏人,不如将行舟带来正房。” 萧仪眸子在她微蹙的眉尖儿上一扫,暗里喟叹一声,勾了唇角道:“也好,夫人先去歇息片刻,我命留白将人送来。” 听这人的意思,似乎不打算去正房,谢姜不由一怔,只眸光流转间,扫见他月牙白的袍袖,心里这才明白过来。 敢情这人穿着中衣,陪自己逛了一大圈子 “咳。”谢姜脸上有点发烧,拿下身上披的袍服,道:“郎君回去换衣裳罢,这件刚才拖地上了。”抬手递了过去。 其实萧仪不去正房,原本也是准备回客院再找件袍服穿。 这会儿眼见谢姜眼睑微垂,像是有点儿尴尬,又一双皓白细嫩的小手拿了袍服,殷殷递了过来萧仪不由好笑道:“走罢,去正房。”说着话,接过来袍服披了。 此时两人正绕过藤花架子。 阿絮正抄着手站在厅外,刚才藤花架子挡住了,她只听见有人慢声细语说话,倒是没有看清是谁。 这会儿看见谢姜,阿絮忙急步下了迥廊,屈膝施礼道:“夫人回来了。”给谢姜施过礼,转身又向萧仪施礼“见过萧郎君。” 谢姜点点头,吩咐道:“煮些茶送上来。”说着,提起裙,抬脚蹬上廊下石阶。 阿絮便在她身后施礼道“是,夫人。”礼罢,这才转身去了苞厨。 去街对面儿,谢姜是突然之间起的心思,走之前既没有向阿絮留话说去哪,也没有令人熄了碳盆。 此时屋子里暖意融融,仿如春季。 谢姜进了厅内,便随意拣了张榻座坐了,而后回头看了萧仪,指指两边道:“郎君且随意坐。” 既然叫随意坐,那坐哪里都可以。 萧仪施施然,走到谢姜右手边榻座上坐下。 两人之间隔了张小案桌,这人便左肘向桌沿上一搭,右手手掌按在膝上,舒舒服服坐着等人。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屋子里便只有碳盆里的木碳,偶尔“噼啪!”爆裂几声。 过了一会儿,门帘子一掀,阿絮揣了托盘进来送茶水。 等她将托盘放桌子上,又拎茶壶倒了两盏,一盏两手捧到谢姜手边,一盏挪过来,放到挨了萧仪榻座的桌沿上。 一切做妥,阿絮便悄声退去了厅外。 须臾,门帘子又一荡,新月进了屋内,抬头看见自家主子,便躬身揖礼道:“夫人,奴婢刚才给行舟包扎了伤口,现下他就在门外。” 心知新月之所以给行舟包扎伤口,一来是他形貌太过狰狞狼狈,来外厅叫人碰见了不妥当,二来怕也有大度施恩的意思。谢姜便吩咐道:“让他进来。” 新月躬身揖了礼,便又转身去掀帘子。 因萧仪侧身去放茶抔,门帘子一掀一荡,他便看见廊外乌铁山押着行舟,后边又跟了乌四,再最后留白抱着膀子,倒像是闲的没事做。 萧仪眸中沉思之色一闪,转回来看了谢姜道:“夫人先问罢。” 正准备问话,这人竟然要出去! 谢姜不由一怔。 怔仲间,就见萧仪略一点头,起身绕过案桌,随在新月身后出了门。 萧仪出了正厅,也正是乌铁山与乌十一兄弟两个一左一右押了行舟,正迈步上了台阶。 几人擦身而过时,萧仪斜眸子向了留白一瞟,便负手下了石阶,闲闲踱着步子往廓下走。 贴身跟了几年,刚才那一眼“斜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留白自是心里门儿清。 留白便闷声不响,抬脚跟在萧仪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由院墙左边垂花门出了正院。 院外是条丈余宽的石板路,一端通向后花园,另一端通向外院儿。 路两旁种满了栎树,其上枝桠横斜,几乎将路遮去大半儿。 萧仪见往后园子去的那方,只有两个粗使妇人,正头也不抬弯腰拿了竹扫帚扫落叶子,其余之外,路上再没有半个人影,他便脚步一顿,转过身子。 留白忙上前揖礼道:“主上。” 萧仪淡声问:“泼墨几个回来了么?” 留白道:“半刻之前就回来了,如今在后园里等候主上示下。” “嗯。”萧仪垂了眸子,想了一瞬,瞬间之后修长入鬓的眉梢一扬,淡声道:“传话下去,让他找个身形相貌与行舟相仿的,再换上邋遢衣裳。” 要说做贴身护侍,平常主子遇到险情,又或者是特殊情况,找个替身弄个虚做个假,以求脱身脱困也是有的。 只是行舟就在谢姜手里,这会儿找人假扮 留白听了,眉头几皱几展,仍是拿捏不准自家主子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 这汉子便抬头看了萧仪,迟迟疑疑道:“主上是想偷偷将行舟从九夫人手上换回来?” “蠢。” 萧仪眯了眯丹凤眼,唇角一挑,带了两分讥讽又三分笃定道:“陈元膺性子冷酷多变,行舟做了他几年心腹,暗事秘事知道的太多,你当姓陈的会放心?” 留白听了,不由腰身一挺,看了自家主子道:“主上的意思是姓陈的可会杀人灭口?” “一定会”萧仪抬眼去望天际,但见碧空如洗,几点白云如絮如丝,直从枝桠缝膝间透出来,便勾了唇角道:“他一定会不择手段,不计后果杀了行舟封口。” 留白见他语气虽然自在悠闲,唇角上那抹笑意,却分明带了几分冷诮,便躬身揖礼道:“是,主上放心。” 萧仪想了片刻,趁他将转身未转身之际,淡声又道:“只许抓活的,抓住了即刻来报。” 只许抓活的,那就是要留活口。 留白听了脸色一肃,转身又是一揖道:“属下明白。”说罢,向后退出两步,直等离萧仪远了些,这才身形一闪,长身跃去树丛间。 有风刮过,周围一时“簌簌”乱响。 空气清冷干燥,风里隐隐带了几许草木特有的清香味儿。 萧仪悠悠抬了眸子,只觉蓝天白云,因为周围苍青色树枝掩映的缘故,愈发显的澄净高远,不由长长吁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料先机萧郎抓人 这一口气吁出来,萧仪胸中郁闷尽消,转念间又想到谢姜。s 想到她一颦一笑,生气时鼓起来粉嫰的两颊,好像嘴里含了枚果儿,可笑可爱。 又黑而大的眼珠狡黠一转,瞬间便能作岀出人意料的举动来,萧仪不由唇角一扬,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回,她又使什么古怪法子让行舟开口。” 两个仆妇扫净石板路那端,便抬了装树叶子的竹筐,有说有笑往这边走。 初时两个妇人没有注意路尽头还有人。 萧仪忽然自言自语,两个妇人听见了,便抬眼看前头。 就见路边负手站了个郎君,身姿俊彦,袍服冉冉,单侧脸己是秀美如好女,其中有个妇人看了两眼,不由咽咽口水,小声嘀咕道:“这个郎君真是好看!” 另个妇人听了,眉头一皱,因左手抓了筐沿儿,右手又拖把竹扫帚,这妇人便倒过来扫帚柄,隔着竹筐子捣捣她,小声提醒道:“这位美郎君与九夫人最是亲近,别看了,小心九夫人知道了,你的眼珠子保不住。” 两人说着话,脚下并没有停。 再有四周空旷静寂,两个妇人平常高腔大嗓的吆喝惯了,这会儿就算是小声,那声音也不低。 萧仪正想起了谢姜,耳畔模模糊糊听见了后两句,便转过来身子,眸光流转间向两个妇人冷冷一瞟。 两个妇人刹时打了个寒颤,脚下一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未了干脆抬了筐子转回去“走罢走罢我看那边儿还没有打扫干净。” “嗯嗯!再扫一遍也使得。” 萧仪看两个妇人抬着筐子转过身去便一溜小跑,仿似个落荒而逃的架势,不由又是好笑又是生气。 他便眉头一皱,转身沿了石板路去大门。 只是刚走到正院的垂花墙下,左边树上“喀嚓”一响,又留白压了嗓子喊:“主上。” 萧仪便转过身子。 刚才在树上,留白早瞅了周围没有人,这会儿从树上下来,上前揖礼道:“主上果然料事如神,刚才确是有人潜去了石屋。” 萧仪听了眉头一扬,暗道陈元膺果然还是那般性子,不仅睚啮必报,也还是容不得手下出半点差错。 心里这般想了,他便淡声问:“现在情形如何?” 就算周围没有人,这会儿留白也是压下来了嗓子:“这人武技高超,若不是泼墨上去,倒还真叫他得了手。” 陈元膺情急之下,会派上一等一的好手来行刺,这也在萧仪意料之中。 萧仪神色如常,淡声道:“现下抓住了么?”说着话,袍袖一甩,转身便往回走。 留白忙抬脚跟上,道:“抓住了。属下就是来请主上示下。” 说了这句,这汉子脸上一呆自家主子步履匆匆,分明打算亲自去见刺客。 这汉子忙又改了口道:“主上走这边小路,这边儿没有人。”说着,抬手指指树丛。 就算是相助,这里终究不是自家地盘。再有人多眼杂,叫底下仆妇看见了,不定又翻腾出来什么闲话。 萧仪眸光一闪,抬脚拐下石板道。 两人便沿着树丛间一条偏僻小路,绕去了后园。 萧仪一去不返,谢姜心道这人整天神出鬼没,不定又去捣弄什么事儿,便自家审自家的。 屋子里暖气逼人,她便示意北斗去开窗户。 窗扇一开,屋子里刹时一凉。 她这才转眸看了行舟道:“你们称陈元膺为君候,他是陈王嫡子罢。” 行舟神色木然,只垂眼看了脚尖儿,好似没有听见谢姜问话。 谢姜淡声一笑,却也不以为意,又道:“我只想知道三件事,这三件若是答好了,我应诺放你走,如何?”说罢,左手肘往桌沿上一搭,弯了食指,指尖儿在上头“锉锉”敲了两敲。 行舟低头垂眼,又颊上肌肉紧绷,似乎准备咬紧牙关不开口。 能做到贴身心腹,身手好脑子灵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嘴严口紧。 谢姜原本也知道他不会轻易撂话,问过这句,见他摆出咬牙死撑的架势,淡声又道:“这三件事一:永祥里幸存下来的那些人在哪?” 行舟听了额角一跳,不由自主抬头去看谢姜。 “怎么,出乎意料了?”谢姜微微一笑,直视了行舟道:“你们以为可以瞒的风雨不漏,岂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是早晚而已。” 贴身跟了陈元膺四五年,行舟绝对不笨。 这会儿听谢姜直问永祥里那些村民,便明白她知道的消息,恐怕早已是出乎意料之外。 行舟便冷声道:“那些村民送去了河外。” 这算是答了第一问。 就算河外千里茺芜,只要知道这些人还活着,怎么都好。 谢姜暗暗吁了口气,抬手伸了两拫指头,对了行舟一晃,又道:“你们为什么非要人皮画?” 行舟听了,脸色刹时一白,低头想了片刻,这才又抬头看了谢姜,涩声道:“我只知道画上有特别的标记,至于标记的是什么,只君候一个人清楚。” 与陈元膺打了几次交道,谢姜早看出来此人不仅生性冷酷无情,更是疑心重。 要是人皮画关系重大,他不让手下们知道,也算是正常。 谢姜便抛开这个,缓缓又伸了中指出来,道:“第三问从我身边三番几次救走陈烹又放走韩君子的是谁。” 行舟听了一怔,怔忡片刻,皱了眉问:“夫人问的是那回在乱石丛?”问了这句,似乎觉得不妥,急忙又解释道“乱石山那回,我也去了。至于谁放走了韩君子我确实不知。” 其实谢姜问过了这句话,立时便察觉到问错了。 先前在黄花镇,她夜审陈烹的时候,曾有人扒了后窗偷窥,且不论这人是想救人还是准备杀人灭口,总之她跳窗户逃走时,北斗看见那是个妇人。 再有斗仓镇,当时就算有人设计,先派在客栈前哄闹,而后再趁后园人少之机偷放韩君子。 当时偷袭乌七的人,要是不对自己万分熟悉,根本不可能将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轻而易举就放走了韩君子。 谢姜疑心身边有旁人的眼线。 这个眼线是个女子! p:求求推票行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欲求证截下行舟 就是因为疑心旁人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谢姜才想从行舟嘴里掏出来点实话。 只是她想不到这种事,陈元膺连心腹手下也瞒了。 “既然三问你都答了,我自然信守承诺。”谢姜失望归失望,脸上却是声色不露,转眸一瞟乌铁山,吩咐道:“明天派人送他去河外。” 行舟猛然抬了头,似是不相信般看了谢姜,看过几眼,又扭脸去看乌铁山。 乌铁山冷冷一哂,上前扯了他的胳膊,沉声道:“放心罢,我家主子绝对与你家主子不同,走了!” 几次三番行刺,又几次三番偷画,行舟实在想不到谢姜会轻易放过自己。 行舟抬头看了谢姜,犹豫不定片刻,终是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抬手长揖到地道:“多谢!。”随后一言不发,随了乌铁山出门了厅门。 刚才乌铁山押着行舟进去,乌十一便守着门外。 这会儿见了两人掀帘子出来,乌十一上前道:“长兄,夫人她。” 乌铁山吐了口闷气,沉声道:“夫人虽非君子,却也重然诺,走罢,挑几个人送他去河外。”说着话,扯住行舟下了迥廊。 乌十一挠挠头,便随后跟了。 三人绕过藤花架子,前头乌铁山将将走到影壁墙下,左侧垂花门里人影子一闪,留白探出身子,对走在最后的乌十一招手道:“十一!十一。” 刚才还大大方方在正院里进进出出,怎么这会儿扒住门,伸头探脑的,倒是鬼祟起来了? 乌十一皱皱眉,抬眼见乌铁山听见响动,也是回过头来,便低声对乌铁山道:“长兄,这人怕是有急事儿,我过去看看。” 近些天乌家兄弟与留白泼墨这些人,不仅合在一起轮值守夜,晚上闲了,倒还会较较武技,比比箭术刀法。 因此上两方人惺惺相惜,早混的熟了。 乌铁山便道:“去罢,快去快回。” 乌十一大步拐回来。 等他出来垂花门,留白上前一把便扯住道:“来来我有事儿说。”边说,边扯着他的胳膊往墙根底下走。 这人神秘兮兮的,乌十一见了也是一脑门子官司,便眨眨眼,闷声随着过去。 到了墙根儿底下,留白这才松手,再眼珠子左斜右瞄,看了周围没有人,便转过来小声道:“刚才后园子里来了刺客。” “刺客?”乌十一浓眉一挑,沉声问:“来刺杀夫人?人呢?抓住了还是跑了?” 他一连问了几问。 两个人都是出身护侍,说起话来又都习惯简单明了,除非必要心需,谁也不会说废话。 留白摇摇头,干脆长话短说,道:“刺客要杀的是行舟,只当时我家主上料到会有这样一出,早挑了人假扮成他,以诱人前来。” 乌十一听了,两条浓眉一拧,想了想,拿眼盯了留白,等着听下文。 被个糙汉子直盯盯盯着看,留白不由去瞟墙上的花砖,道:“泼墨几个按住了刺客,只是这人也算是条汉子,眼见逃走无望,只说了半句话就服了毒。” 服了毒,那不就是死了? 乌十一见留白两眼溜来溜去,就是不抬脸直视,忍不住哼了一声,道:“人死了就死了,找我做甚?我还有差使要做,告辞!”说罢,抬了腿就走。 “哎哎!听我说。”留白忙伸了手拦住,仰脸看了他道:“十一,我家主上疑心刺客是姓陈的手下,想让行舟去认认。” 要真是姓陈的派了刺客,作为心腹,行舟铁定认识。 乌十一浓眉一展,嗡声道:“好,你去后园里等着罢,我这就去喊长兄。”侧身错过留白,大步进了垂花门。 留白挠挠头,嘀咕道:“九夫人身边尽是怪人,成了只要截下人就好。”左右瞄了一圈儿,拔腿直奔后花园子。 此时天色渐晚,一群群灰雀儿在树梢上盘旋了一会儿,纷纷钻进树丛里。 石板路两边,一时“叽叽喳喳”煞是热闹。 留白到了后花园子,仰脸看见萧仪负手站在石屋前,又身后站着泼墨并另个护侍,便大步过去揖礼道:“启禀主上,乌十一应承等会儿送行舟过来。” 要行舟过来认人,不是要找谢姜,怎么会找乌十一? 萧仪丹凤眼微微一眯,转瞬由他脸上一扫,淡声道:“怎么说?” 留白垂了手道:“属下在外头听见九夫人要送行舟去河外,便在垂花门外将人截下了。” 怎么会这样快就放人了,难不成这小人儿有什么打算?萧仪不由皱眉。 听得身后泼墨咳嗽了一声,萧仪恍过神来,抬眼间正见乌铁山上前揖礼道:“见过郎君。” “嗯。”萧仪略一点头,便转了眸子去望远处。 这边乌十一送行舟进去石屋,片刻便与泼墨两人又领了行舟出来。 泼墨上前道:“禀主上,行舟认得这人。这人名叫青帆,原来是陈元膺的随身护侍。” 萧仪眸光沉沉,斜过去看了眼行舟,而后又一转,定在乌铁山脸上,道:“夫人要送他去河外?” 这人声调发寒,且两颗眸子喜怒莫测,仿似深不见底。 乌铁山一惊,忙躬身道:“夫人许诺他若是答了三问便留他一命。” 萧仪眸中了然之色一闪,便背了手闲闲踱步子。踱过几步,抬头看看天色,便又脚尖儿一转,径直上了往前院去的青石小道。 一个字没有,就这样子走了? “呃。”乌铁山看的目瞪口呆,浑忘了自家躬着身子仍是揖礼状。 “主上的意思,既然夫人许诺就应当应诺,快去快去!”慌慌张张解释了这番话,留白忙拔腿去追自家主子。 冬季天总是黑的早些。 刚才还是日落西山,不过一会儿,暮色便沉沉笼罩下来。 萧仪上了正房台阶,抬眼看见北斗站在板凳上,正往房檐上挂灯笼,便淡声问:“夫人可在厅里?” 北斗瞄见是他,边踮脚托了灯笼挂上,边脆声道:“夫人刚用过饭,郎君自已进去罢。” 萧仪见寑屋里透出光亮,又风刮起来厅门上挂的帘子,里面似乎也是灯火通明,便伸手挑开布帘。 ps:求求推荐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避锋芒连夜出城 正厅里果然灯火通明。萧仪便迈步进去,甫一进去,就见谢姜坐在右侧榻座上,胳膊肘支了案桌儿,一手托腮,另只手的指尖儿轻轻磕着桌子,又眉尖儿微拢似乎想什么入了神。 看见她,萧仪神色一缓,闲闲踱过去,到了她身后略一弯腰,道:“夫人在想什么?” 谢姜只觉的耳畔上一痒,似乎有羽毛柳絮之类的搔了,身不由己地转身抬头 两人刹时鼻尖儿碰着了鼻尖儿 此时因帘子一掀一荡,屋子里进了冷风。 门口的鹤嘴灯,连同两列案桌上的烛台,一时跳跳烁烁,明灭不定。 眀灭闪烁的光影下,萧仪只见谢姜黑而大的眼珠向鼻尖儿间一转,刹时成了斗鸡眼儿 再然后两颗黑而大的眼珠又向上一溜,刹时定在自家脸上! 萧仪看了可笑,便唇角一挑,凝神看了谢姜道:“夫人。” 这一声直是柔情万千,又愁肠百转,再情深锦绵无尽 谢姜机灵灵打了个冷颤,身子向后一仰,这才想起来道:“呃萧郎君什么时候过来的?”稍稍一顿,又道:“我是说你怎么来了?” 刚才两人鼻尖儿碰着鼻尖儿,谢姜这一仰身,两人顿时错开了空子。 萧仪心里暗道可惜,差一点就,脸上却一片光风霁月状,慢慢直起来腰,坦然自若道:“酉时中,陈元膺派护侍青帆来杀行舟被泼墨抓获,只可惜这人自知脱身无望服毒自尽了。” 这人不拉不拉,几乎不带喘气儿不带停顿,瞬间说了一大串子。 谢姜眨眨眼,再眨眨眼,直眨了七八十几下,这才想明白他话里到底什么意思。 再瞅他撩了袍摆,施施然在自家左手边的榻座上坐下。 谢姜便扭到左边,眸子向了萧仪上下一扫,道:“你怎么知道刺客是陈元膺所派?行舟认识?” “嗯。”萧仪正要张嘴,转眸间便见谢姜两颗黑眼珠瞬间向上,又瞬间向下,再一转,又定在自家脸上。 这么秋水横波般一睨一瞟 萧仪只觉得眼前人眉眼精致如画,再狡黠灵透的小摸样直叫人爱煞恨煞。 他这般一爱一恨,便顿时一噎! 谢姜看他呆呆怔怔,似乎整副心思都飞到了别处,不由拿手在他眼前晃晃,奇怪道:“怎么了?嗯?。” “咳!”萧仪收回旖旎心思,道:“行舟认出来他是陈元膺的随护。” 说了这句,想想刚才有些他便又柔声解释:“我想青帆要是不回去复命,依陈元膺的性子,必然还会再派人。” 谢姜听萧仪提起来这个,想了想,便点头道:“刺客不回去复命,一来是失手被擒,二来是没有完成差使。这两种,不管是哪一种,幕后指使者都会再派人来探,郎君说的不错。” 听她认可了,萧仪唇角一挑,再接再厉道:“青帆还有个差使,便是要掳走夫人。” 陈元膺要掳人? 这人一脸正色,想来不会说假话。 只是陈元膺准备掳人,难不成又发现人皮画是假的? 要是真发现又上了当,姓陈的心狠手辣,又在栎阳城经营多年,他要是脑羞成怒起来,到时候难免又会伤及无辜。 谢姜曲指叩叩桌沿儿,叩了几下,转眸看了萧仪道:“依郎君来看,在栎阳城里,陈元膺敢有大举动么?” 刚才谢姜叩着桌沿想事儿,萧仪就时时注意了她的神情变化。 此时自是猜得到她是什么心思。 萧仪微微摇头道:“这个难说。” 难说谢姜眉尖儿微拢,一时没有再开口。 萧仪便也默默坐了。 夜色渐沉,桌子上的蜡烛已是燃下去了大半。 烛泪顺着烛台一滴滴淌下来,火苗儿间或“噼啵!”一炸。 萧仪眸光自谢姜小脸上一扫而过,转而看了烛台上跳烁的火苗儿道:“与其天天严防死守,夫人不如换个隐秘的地方住。”说罢,眸光一转,又转回来看了谢姜。 谢姜眉尖儿一舒。 是了原本是你试探我,我试探你,两方都在暗处较劲儿,现在自家成了“活靶子”倒不如再退而结网。 此时萧仪见谢姜眉尖儿一舒,似乎有了决断,便站起来道:“写意已在南城外备了马车,夫人这就动身罢。” 初时谢姜听他说在南城备了马车,不由一怔。只是怔忡过来,便想起别宛里有数条暗道。 其中一条通向城外,且入口就在正院左厢房内。 “新月。”喊过这一声,谢姜站起来,扭脸看了门外。 新月掀了帘子进来,揖礼道:“夫人。”礼罢,又对了萧仪揖礼。 等她转过来身子,谢姜吩咐道:“你先留下,一日三顿饭食,仍叫阿絮照常送来,懂了么?” 萧仪与谢姜两人在厅里说事儿,新月北斗便守在门外。 布帘子不隔音,何况萧仪与谢姜说话又没有刻意小声。因此上屋子里什么动静,新月听的一清二楚。 新月便脸色一肃,躬身道:“夫人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直起来腰,便转身去掀帘子。 谢姜提了裙摆出来,到了廊下一顿,见北斗上前施礼,想了想,便轻声道:“寑屋小案桌上有封手书,是我先前写好了的,你拿上去找阿絮,让她立刻送去郡守府。快去快回!” 北斗咬咬嘴唇,重重点头道:“嗯,奴婢跑快些。” 吩咐过这些,谢姜转过身子,见萧仪在身后站了,又新月也出了正厅。便向新月微微一抬下巴道:“上回阿絮不是领你看过密道么,领路罢。” 密道幽幽长长,几人直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出口。 新月指了顶上那块三尺来宽的四方木板道:“上边是间木棚子,阿絮说早先有个瘸脚妇人守着,只是这两年盛世太平,郡守便调她去了别处。”说罢,扶着木梯爬上去,掀开木板。 “夫人,奴婢先上。”又北斗撸起袖子,蹭蹭蹭爬了上去。 萧仪打量木梯子,就见梯子不过半臂来宽,横杠与横杠之间间隔又大,便看了谢姜道:“夫人穿着不便夫人先上。” 谢姜看他眸子向下一垂,似乎看了自家的裙摆,而让自己先上,倒隐隐有种万一自己要是掉下来,他好接一接的意思。 ps:求求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欲脱身心生一计 不就上个梯子么谢姜挑眉,做了个“这算什么”的小表情道:“这算什么!”说罢弯下腰,两手抓住裙子边儿,拽起来提到膝盖处打个结。 她这么一系,曵地的长裙子,立时成了怪模怪样的短裙子。 裙子下又露了两管绞绫纱的小裤。 萧仪一,反应过来,忍不住又失笑摇头。 既然装扮停当,谢姜哪还管他摇头点头,转过去扶了梯子,便利利索索顺着梯子往上爬。 到了出口,她将将向上探出身子,新月与北斗两个又一人一只胳膊,齐力将她拽到了地面上。 到了地上,谢姜便抬眼看周围。 说这里是个木棚其实不大对,确切来说倒更像是间草屋。 掤子四面堆了一人高的草垛,又草垛顶几乎挨住了棚子顶。 且整座掤子,除去草垛,满打满算,中间也只留下出口周围仅能容纳六七人的地方。 看了一圈儿,谢姜回头问新月道:“怎么出去?我看草垛都填严实了。” 这一会儿功夫,萧仪也是出来密道,边拍打衣袖,边插话道:“留白想必就在外面。” 他话音刚落,留白果然在外头接话道:“主上是你么?”顿了顿,紧接着又压了嗓子道“东边那垛中间,属下早掏空了,主上由那里出来罢。属下去警戒” 因四面都是干草,等萧仪上来,新月便晃熄了火折子。 此时只有掤顶子上木板与木板之间的缝隙中,透进来几点月光。 “都跟着我。”谢姜眨眨眼,先认准了哪边是东,而后左手摸了柴草,感觉手下到底是虚是实,这边儿扬起来右手招呼身后道:“我看得见。” 只是她这边手势刚抬起来,立时察觉到腕子上一紧。 萧仪握住她的手腕道:“我什么都看不见劳烦夫人引引路。” 好罢,这里头黑咕隆咚,寻常人看不见也是正常。 谢姜斜眸子向后翻了个青眼,隔过萧仪,看了新月道:“你拉好北斗,她不定看得见。” 吩咐了这句,她又往前走了两三步,察觉到左手一空,又脸颊上有风一拂而过,再窸窸索索一阵子响,似乎留白在外面掬了草,正连扒带扔:“快出来,有人来了!” 要是被人堵草垛里就麻烦了,谢姜心下一沉,侧过身子刚要挤出去,哪里知道萧仪也是身子一转。 两人本来都是后背贴着草垛,谢姜身子一转,萧仪握了她手腕也跟着转过来。且周围又狭小又墨漆漆的。 谢姜刹时便贴在他前胸上。 萧仪抬手一揽她的腰肢,低声道:“得罪!”同时另只手展了袖子在谢姜头脸上一捂,半挟半抱了她出去。 这人选的时机恰到好处,偏偏是外面有人来,谢姜不能出声反驳,又空间狭不能挣扎半分的关头。 再后头又挤着北斗,退无可退! 再再又有新月在草垛里小声道:“夫人走罢,奴婢还将这些填好” 此时此刻谢姜只能小牙咬了下唇“忍气吞声”,乖乖就范。 似乎马车门正对着草垛口。 几息之间,谢姜只觉得身子一轻,又身下一晃,再来便是后背踏踏实实倚住了木板,屁股下挨住了软软毡毯褥子之类。 再然后萧仪抬手拿开袖子,一脸关切状问:“没有剌住脸罢。” 原来蒙住自家头脸是这个意思! 真是这个意思?谢姜眨眨眼,抬头去看,就见这人一脸坦荡关切,再加上北斗听见了,忙凑过来道:“奴婢脸上被草棵子刮了口子了。夫人你没有事儿罢?” 袖筒子捂的严严实实,怎么会刮住脸? 谢姜一转眼珠,刚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声音不大对,她侧身贴住车壁板,凝神去听。 马车颠颠晃晃,似乎奔驰的极快。 只是跑起来的时侯,除了车轱辘“咯吱”作响,并没有传出来半点儿蹄音。 小心谨慎到这种地步么? 谢姜眉尖儿一拢,回头小声问:“裹住马蹄子了?” 她声音低如耳语,萧仪眸中笑意一闪,干脆俯身贴了她耳畔道:“摸不透陈元膺底细之前,还是小心些好。” 说了这个,紧接着又道:“夫人听到了什么?” 谢姜只觉得耳朵眼里热气儿一停一顿,似是羽毛尖尖儿,或是发丝儿搔了几搔,不由打了个机灵,侧开身子问:“你派了随侍?”说过,稍稍一顿,又低声解解道:“后面,离马车十来丈有人跟着。” 有人跟着?萧仪丹凤眼微微一缩,抬手敲了两下车壁。 留白正驾着马车,听见身后“锉锉”几声,便两眼看着前路,只身子向后一仰,贴了车壁问:“主上,有甚吩咐么?” “嗯。”萧仪道:“后面有人跟踪,想法子引到别处。” 此时已近子夜,城外这条大路平素再是车马行人多,半夜三更赶路的也是少有。 更何况谢姜听了好一会儿,发现这些人始终保持十来丈的距离,既不往前赶,又不拉下。 且又脚步轻盈几乎无声,没有马蹄音,更没有车轮滚滚响动。 若是走路,这些人必定穿了软底儿长靴。 若是骑马,这些人也是像留白一样,裹住了四只马蹄子。 现在谢姜只能从或轻或重的呼吸声里,分辨后头到底跟了多少人。 再听到萧仪要引来来人,谢姜黑而大的眼珠一眯,轻声道:“且慢!” 萧仪眸光一动道:“夫人怎么想?” 谢姜轻声道:“如果这些人真是陈元膺的手下,就算引去他处,姓陈的也也会知道我出了栎阳。不如演一场戏好了。” 萧仪眸中闪了几闪,索性放松肩背,侧身向后倚了车壁坐好,满含兴味道:“夫人想怎么演?” 谢姜没有答这句话,反问道:“郎君这车上有妆屉么?” “夫人要梳妆?”萧仪唇角一挑,坐起来,探身由小案桌下摸了几摸,摸出来个小木盒放桌子上道:“盒里应有尽有,夫人随意好了。” 谢姜微微一笑,左手扶住盒身,右手拇指食指捏住锁扣向上一掀,便垂睑看了木盒里头,见里面横竖又分了十来个小木格,格子里抹脸的粉,膏,黛笔,胭脂一应具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谑贼匪合演情戏 看了木盒里一切齐备,谢姜心里一嘀咕,便转眸看了萧仪道:“郎君且阖上眼。” 阖上眼做萧仪眉宇闻疑惑之色一闪,转眸便爽快道:“夫人是要我假扮?也好夫人随意!”说罢,当真两眼一闭,端坐着一动不动。 这人倒是听话的很因车里只点了一截儿拇指粗的小蜡烛,谢姜便让北斗移近些,她自己一手托了萧仪下巴,另只手拿了黛笔凑过去仔细描画。 萧仪只觉得近旁吐气如兰,不由心下一恍。 暗夜深深,一蓬月光透过枝桠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除了偶尔两声夜鸟呜叫,周围一片静谧。 十几丈之外。 前头的青衫汉子忽然脚步一顿,侧耳听了片刻,便向后打手势道:“赵大马车不走了,莫不是发现咱们了?” 赵大走到青衫汉子身边站住,也是仔细听了一会儿,听得四野静寂无声,心里有点儿害怕,便小声说道:“嗯,君上下令,要是看见九夫人即刻上报,要不别撵了回去禀报罢。” 他不说还好,一说,青衫汉子咬牙瞪了赵大道:“你活腻歪了,你我只发现他们偷偷出城,万一马车里不是九夫人,咱还有命么?” 听他这么一说,赵大苦了脸道:“老四,你心眼儿多,你说怎么办!” 叫老四的看了前头,但见这会儿云层遮住了月亮,先前还依稀可辨的树影成了一团漆黑。 老四便眉梢一竖,煞气毕露道:“走,去看看,要是九夫人,只一个赶车仆夫好对付,要不是她,某早就没有寻过快活了,干脆先奸后杀!” 听到先奸后杀,赵大胆子大长,抽出来长刀,催促道:“走,撵上看看!” 两人这会儿也不掩饰形迹了,索性甩开膀子急奔。 奔了几十步,两人看见辆黑呼呼的马车停在路中间,周围没有人,车里隐约传来“松手嘤!你这个色胚!” 又有人低声狞笑:“喊罢半夜三更,任你喊破喉咙,某看谁来!” 两人惯常勾搭个水性妇人,再不济得了赏银便结伴去嫖伎,这会儿自然听得出来车里什么情形。 赵大“呛啷!”收了刀,嘿嘿淫笑道:“倒是会找地方。” 老四也松了戒备,摸了下巴上前道:“先看看是不是九夫人。”掏了火折子迎风一晃,火折子刹时亮了。 老四便举了火折子摸过去。 马车内。 谢姜抬手推推萧仪,小小声道:“过来了过来了再说几声。” 平时阳春白雪般的人物,这会儿要学浪子风流,再加霸王硬上弓这种人,萧仪又是好笑又是为难。 只不过作为男子,说这种话倒是无师自通。 萧仪忍了笑,使劲绷紧了喉咙,又粗嘎了嗓子道:“哭什么哭!你就乖乖从了本郎君罢。”说罢,索性假戏真作,伸手抱住谢姜,俯身“叭唧!叭唧!”在小脸儿上亲了两口。 他突然来了这样一手 谢姜一时矒住,反应过来又见他虽然高声浪气说话,脸上却全无调弄之意,反而是一派坦荡警惕之色。 她便也假戏真作,两手“呯呯!”捶打萧仪前胸,,又身子竭力后仰,做挣扎扭动状,大声叫道:“放开我,不要你这个伪君子!下流胚,禽兽!滚开!来人啊!救命啊!呜呜呜呜呜” 原本谢姜的嗓音轻柔软糯,这会放开嗓门喝骂,别说什么威摄力,听起来反倒勾魂夺魄,像是私语一般。 萧仪听了心里一荡,便又紧紧抱住谢姜,俯身在她唇角亲了亲,低叹道:“还不够凄惨再骂。” 还不够凄惨? 谢姜心里嘀咕,脸也亲了,嘴巴上也刮了一下子,还不够么?嘀咕之余,干脆又捶又打,扭动身子大声叫喊道:“光天化日之下呜呜!放开我,你这个禽兽混蛋滚开” 萧仪低低一笑,贴了她耳畔道:“骂错了,这会儿是三更半夜之下。” 刚才谢姜是演戏演过了头,顺嘴儿便溜出来一句,这会儿萧仪又脸上坦荡,实为亲昵的一提醒。 谢姜想想要是用他这半句,换掉刚才骂的那句话,十分不伦不类叫人可笑。 谢姜忍不住“扑哧”一笑,只是刚笑出来,想起来外面还有两个凶徒,又急忙捂住嘴,凝神去听。 车里几番调笑,又谢姜一通“温言软语的大骂”,老四与赵大早听的“蠢蠢欲动”。 何况这会儿,赶车的车夫都似乎跑了。 两人便赵大拎着刀在后警戒,老四举着火折子去推窗户。 窗户本来就虚埯着。 这人重手一推,便“咣当”应声而开。 老四便伸了脖子往里看,火折子闪闪烁烁,等他看清了,不由“咕咚”咽了口口水。 其实他咽口水,非是因为里头男子相貌俊俏出众,又妇人美若天仙,引的他眼馋。 而是车里的两个人,男的吊梢眉,眉心之中长了半个鸡蛋大的肉瘤子,又一张直长到耳拫下血盆大嘴,再两只豆粒大的小眼儿。 妇人腰身被男子抱住看不清,只是窗户一响,停下挣扎向后一扭,老四瞬间便对上一张似乎暗紫胎记糊了大半拉的脸。 且胎记之间那两只眼,乌黑幽黯,直是“嗞嗞”冒着寒气儿。 老四看了,一时喉咙里酸气儿往上直冒,便又“咕咚”咽咽口水。 老四两眼发直,盯住窗户看的呆住,且又“咕咚咕咚”喉中直响,赵大以为车里两个男女,必定无比香艳勾魂。 赵大便收了长刀,上前推开老四道:“呆呆看着做甚?要不我先来!” 老四缓过来神儿,拍拍胸口,似是惊魂未定,扭过脸又向地上啐了一口,悻悻让开道:“你来罢,我走了!” 说罢,当真转身就走。 刚才还攒了劲准备先奸后杀,这会倒垂头丧气,赵大一时有些弄不清楚状况,想跟着走又不甘心,便走过去扒住窗户往里看。 其时老四转身走了,火折子照的光亮,便被窗棂子挡住了多半儿。 :求求推荐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生怜惜携伊同归 赵大伸脖子往里一瞅,只见眼前两张似鬼魁般的丑脸,又眉心长了大肉瘤的家伙,对着窗外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一口牙道:“半夜三更之下兄台要搅人好事么?” 赵大名字叫大,其实胆子最小。 看见萧仪咧嘴一笑,顿时吓的“哎呀!”惊跳起来,刚才那点子龌龊心思早飞去了爪洼国,也顾不得抽刀拎家伙,连滚带爬,“哇哇!”叫着去撵老四。 吓跑了这两个,萧仪垂眸看了谢姜,又咧嘴一笑,戏谑道:“想不到丑也有丑的好处,夫人不如。” “嘘!”谢姜转眸斜瞟了他,食指指尖儿竖起来向唇上一压,而后又扭过去看了窗外。 萧仪便止了声,仍抱着她不动。 再听了一会儿,谢姜推推萧仪道:“松手罢,这回真走远了。” 萧仪便慢慢松开手,这边儿谢姜抬手叩叩身下的车板道:“出来罢!人走了!” 留白从车底下钻出来,站好了,又弯腰拉出来北斗。 两人拍净衣上的土,便一个上前头赶车,另个推开车门进了车里。 甫一上车,北斗看看谢姜,再看萧仪,如是反复看了几遍,还是忍不住“咭咭!”笑出声来。 直笑出来两眼泪花,北斗这才抹抹眼泪道:“夫人,郎君眉心里粘的这个,真的是好看!” 刚才萧仪只知道谢姜捏住自家下巴,又是上粉又是抹什么膏子,末了又让留白挖块泥巴用。其实现在顶了张什么样的脸,他自己并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萧仪扭脸去看谢姜,只觉得此时此刻,就算这张脸上真长了胎记,真的夜间看见吓的死人,那也是自己平生仅见的美人儿。 那也是任谁也比不过的勾魂夺魄。 谢姜看他又有些呆呆出神儿,便掏出条帕子,拿了在他眼前一扬道:“拿帕子擦了罢,别等会儿下了车,真的吓死人。” 萧仪眸间闪了几闪,抬手接了帕子,勾唇笑道:“我先收起来,等会儿洗漱了再用。”说罢当真叠妥帕子,坦坦荡荡掖进怀里。 谢姜斜眸瞟了,想说可以用翡翠盆子盛汤喝,莫不成还稀罕一块帕子?只再想想又没甚意思。 她便倚了车壁,阖眼养神儿。 马车碾住了石头树枝,偶尔一颠一震,而窗外,间或有斜伸到路上的树木枝条向后闪退而过。 马车奔驰的极快。 往常谢姜都是天一落黑,便上榻歇息,刚才又是钻地道又是爬梯子,早就腿沉脚酸有些犯瞌睡。 这会儿马车颠来晃去,最开始她是养神,过了一会儿,倒真的睡着了。 萧仪见她随着马车晃荡,又大半晌不动,也没有出声,知道怕是睡的沉了。 因着刚才要“演戏”,两人都挤在后座上,萧仪便揽过她,另只手在身后扯过条毡子,抖开给她盖好。 又走了约有两刻,马车缓了下来,随之车轱辘一颠一震,似乎下了大路。 又颠簸一会儿,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留白低声道:“主上,到田庄了。”马车一轻,这汉子似是跳下了车辕。 “嗯!”萧仪也不叫醒谢姜,只拿了毡子,将人轻手轻脚一裹,抱在怀里看了北斗道:“打开车门。” 北斗知道这样子有点不妥,只是想起来自上回落水,自家主子就易累易疲,身子骨儿已是弱了些,小丫头便装做看不见,推门下去。 后脚萧仪抱着谢姜下车,扫眼瞅见写意在马车旁垂手站了,便问:“寑屋收拾妥当了?” 写意低眉垂眼,躬身揖礼道:“依照主上吩咐,属下命人依照九夫人身量买了衣裳鞋袜,现下已送去正房。”说罢,侧过身子,高高挑起来灯笼。 萧仪便抱了谢姜过去。 北斗忙亦步亦趋,跟在这人身后。 走不几步,三人便到了正屋廊下。 又有个穿着水红薄袄的窈窕小娘子,领着两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前来。 瞅见萧仪怀里抱着团毡毯,窈窕娘子眼角儿由毯子里露出来那蓬乌鸦鸦发髻上一扫,脸色变了变,便垂下眼去,裣衽施礼道:“主上,一切依照主上吩咐。主上看还需要甚。” 听话听音儿,她身后两个小丫头,便一个挑着灯笼上前照明,另个施礼道:“见过主上。”说罢,身子微微一侧,抬手掀开屋门上垂挂的锦帘子。 “退下罢。”萧仪眉眼淡淡,又抱了谢姜进屋。 屋里灯光幽暗,显然只内室点了灯。 萧仪脚尖一转,进寑屋将人往榻上放好,回身吩咐北斗道:“柜子里大裳小衣具全,服侍你家主子换了。”说完,便抬脚出了内室。 夜色昏黑,冷风吹过来,周围树木一时“簌簌”作响。 第二天。 听见“叽叽喳喳”鸟叫,谢姜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看头顶上青色的帐幔,又身下睡的宽大卧榻,谢姜眉尖儿一蹙坐了起来。 北斗恰巧掀帘子进来,见她正弯了腰穿鞋,忙上前道:“夫人醒了怎么不叫奴婢,奴婢就守在外间。”边嗦叼,边走去柜子里翻衣裳。 翻找了一会儿,小丫头便拿了件外裳出来道:“夫人穿这件罢,这件儿鲜亮。”说着,两手捏了衣裳抖开。 谢姜见是件鹅黄色荚蓉锦外裳,看起来簇新,又记得自家从来没有穿过这种颜色,不由蹙了眉问:“这是哪来的衣裳?” “夫人穿罢。”北斗不由分说,展开来套她身上,又叽叽呱呱道:“柜子里本来就有,嗯!奴婢看夫人穿哪件都正好。” 柜子里本来就有? 谢姜扫了眼榻前两只大木箱,想了想,又扭过头去看窗外。 榻帐没有拢上去。 此时青纱重重,将窗户遮的严严实实,外头是明是暗也看不清楚,便扭过头问:“这里是哪?” 北斗系妥衣襟,又蹲下去给谢姜整理裙摆,边整理边嗦嗦道:“奴婢刚才看了,周围都是菜园子,咱们是在田庄里。” 谢姜听了愈发蹙了眉尖,昨晚上在落雪别宛,萧仪说要去“隐密”之处,她便提到王氏在栎阳郊外有几处庄子。 只是看情形,这里绝对不是王氏田庄,而是别处什么地儿。 ps:有推票么么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有姬人明讽暗刺 蹙眉想了一会儿,谢姜便又问:“都走了哪些路,你知道么?” 北斗眨眨眼,一脸茫然道:“马车外头没有挂灯笼,奴婢便没有看。” 这绝对是萧仪这厮趁自己睡着了,才拐了弯变了道。 现下来都来了,只能看萧仪打了什么盘算。 谢姜心里拿定了主意,瞅着衣裳穿妥了,便又吩咐北斗端水洗漱。 待梳洗打扮妥贴,她便出来内室。 昨晚上来的时候,谢姜是睡着了,因此屋里什么摆设又什么布置,她是半点儿没有见。这会儿到了了外厅,便见厅里从座榻到茶壶茶具,又桌上琳琅生光的摆设,再到地上铺的毯子,无一不是精致玲珑,珍稀罕见。 谢姜心里一跳,愈发觉得这座田庄,绝非王氏的地盘儿。 不是王家的,难不成是萧仪的住处? 谢姜皱了眉,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儿,转到上首,垂眸看见桌子正中摆了个脸盆儿大的紫檀托盘,盘沿儿上雕花繁复细腻,且正中一把玲珑剔透的白玉壶,壶下又团团倒扣了五只玉杯。 谢姜看那玉杯精致小巧,便抬手拿起来一只,看了几眼,正要放回去,听见身后门帘子“刷拉”一响,她便转过去身子。 门口娉娉婷婷,站了个穿杏红袄子的小娘子。 这小娘子杏眼桃腮,又身段儿高挑婀娜,此时正眼睑微垂,平平淡淡道:“这里就算只小小茶盏,也是价值千金,夫人用时小心莫打碎了。” 说了这话,小娘子似乎觉得语气有些不对,忙又抬眼看了谢姜,讪讪地解释道:“奴是说要是整套里碎了一只,就算再补上,新的那只总是用着不顺手。” 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味儿。 谢姜微微一挑眉尖儿,见她穿着打扮不像仆奴,说是姬人吧,偏偏又仍是垂绦散发,梳着未嫁人小娘子的发髻,谢姜便细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嗯?”说着话,将杯子仍照原样扣回去。 小娘子见了,笑嘻嘻走过来道:“郎君给奴起名叫子衿。说是青春子衿悠悠我心。”说着,掏出丝帕,拿了刚才谢姜放下的那只茶杯,仔细擦试。 谢姜看她擦起来没完没了,眼珠一转,转身走到右边榻座上坐了,看了她问:“子衿,这是栎阳城外么?” “夫人不知道这是哪?哎呀!” 子衿眉捎高高一挑,脸上又是吃惊又像是幸灾乐祸,放下杯子,优优雅雅提了裙摆过来道:“这里是秋意田庄,郎君没有与夫人说么?” 谢姜看她直走到面前才站住,再看她腰身笔直,显然没有丁点儿施礼的意思,便右肘往桌沿上一搭,右手摸摸下巴这位一见面便莫名其妙生了敌意,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两人这会儿一个坐一个站。 子衿见她不说话,便下巴一抬,由上向下斜睨了谢姜,指指内室道:“夫人有甚不如意的,昨晚上夫人住的那间,可是郎君的寝屋。”说罢,嘴角一撇:“除了奴,郎君平素可是不许任何人进去。” 谢姜听了眉捎一抖,怪不得一见面就讥讽带挖苦,原来是跑这里捻酸吃醋来了。 好罢,这种事儿还是说清楚的好,免的到时候几下里难看。 谢姜抬眸看了子衿道:“你家郎君呢?” 子衿略一皱眉,转瞬便拿帕子掩了小嘴,“咯咯”又笑:“才一晩上夫人就要找郎君,放心,就凭夫人姿容,郎君怎么会冷落夫人?” 其实谢姜最厌烦这些捻七搞八的破事,只是解释又无从解释,所以用“你家郎君”来提醒。 言外之意,便是郎君是你家的,与我没有关系。 这会儿谢姜暗暗叹了口气,站起来道:“我出去转转,你随意罢。” 刚才谢姜出来内室,北斗在里头收拾床榻,收拾妥当出来时,正听见子衿咯咯发笑,又谢姜站起来往外走。 北斗忙窜出来道:“夫人要去哪?奴婢知道左边树林子里有秋千。” 谢姜掩嘴打个小呵欠,懒洋洋道:“去看看罢。” 北斗便上前扶了。 两人出来正房,谢姜扫眼看去,不由脚下一缓,只见面前一片六七亩大的石坪,石坪中央有座圆形鱼池,而坪台四周林木葱茏,既没有院墙也没有垂花门之类的。 这哪里像是田庄?谢姜心下一跳,看了几眼,扭脸问北斗道:“哪边树林子里有秋千?” “那边。”北斗忙扶着她往左拐,走了几步,指指前头道:“过去树林子有好大一块空地,里头架了两付秋千。”说罢这个,咽咽口水,又一脸羡慕惊叹道“奴婢看这里不像是田庄,倒像是养马场。夫人奴婢今天见了好多马。” 谢姜微微皱眉,刚才看见石坪,她就觉的这种格局不像是田庄,只是到底像什么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 主仆两个站在林子边缘说话,正房之后的山坡上,萧仪负手望了远处一抹鹅黄身影,淡声道:“那个婢子怎么说?” 留白躬身道:“属下要送她回楚,她说,主上不能为着个忘了当初的情份。” 萧仪是何等样人,留白中间一犹豫一停顿,他立时便听出来了意思。 萧仪冷冷一笑道:“既然不知悔改带她来见我。” 贴身跟了几年,留白也知道,刚才要是劝了子衿回楚,这事儿兴许过几年就淡了,现在萧仪亲自见她,显然再不会有转还的余地。 再想起刚才子衿一脸不忿“她先与人订亲,后又与王九苟合,做了王氏夫人还不收敛,竟然又来勾搭郎君”留白刹时脸色一变,张了嘴想劝,拧眉想了又想,终究是躬身退下。 其时坡上寒风呼啸,刮的萧仪衣袍衫袖一时猎猎翻卷,他只凝神望向远处,一动不动。 半刻过去 留白上了坡顶,见萧仪仍是负手望着远处,好像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不由心下一凛,沉声道:“主上!”喊过这声,将子衿从背后推出来。 萧仪缓缓转过身来,看了子衿道:“当初常嬷嬷为了救我,自剜双眼去陈国打探消息,这些恩情,本王铭记在心,一刻都不会忘。” 子衿见他神情淡淡,似乎并没有生气,眼里不由透出来几分喜色,只一低头又垂睑掩住,弱弱伏地道:“奴也是一时说错了话,求郎君饶了奴这一回罢。” ps:求求推荐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主仆俩林间私语 “饶了这一回?” 萧仪“嗤”地一笑,缓缓走到子衿面前,抬了手,食指指尖儿一勾子衿下巴,令她仰起脸来道:“你狭恩求宠,看在常嬷嬷份上,本王却也由你,只是你不该对她不敬。” 这人声调开始时平静无波,说到后来陡然一寒。 “郎君。”子衿听得不对,仰视了萧仪,泪眼婆娑道:“郎君岂可为了一个水性扬花的妇人,就忘了大业?奴也是怕郎君为狐媚所惑。”说着说着,咽中一哽,泪珠顿时滑落下来。 美人儿垂泪,这是何等的旖旎,何等的令人心软 萧仪眸中却平平静静,连一丝丝波动也没有,看着子衿,就像是看一个死人,缓缓道:“本王肯见你,只是想你知道,其一:她是本王王后,对她不敬便是仵逆犯上!” “怎么会是王后!”子衿一时花容失色,失声尖叫道:“她嫁给了王九。” 听她提起来九公子,萧仪心里钝钝一痛,缓缓又道:“你以为你以回楚探母为恍子,实则暗见楚熙本王不知么?本王容你,不过是想看看。” 说了半句,萧仪只觉再说下去也没甚意义,便意兴索然松了指尖儿,吩咐留白道:“杀了!”说罢,袍袖一展,长身便走。 “郎君!郎君!奴见楚熙是想给郎君找些助力,郎君。”子衿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慌乱中不及站起来,便膝行了去扯萧仪袍摆,旁边留白脸色一变,上前举起右手在她颈上一劈,待她软瘫下来,这汉子才敢回头。 只他回头去看时,只见石丛之后,一袭紫衫翻飞猎猎,萧仪已是去的远了。 风势渐大,刮的坡上几株水桶粗的杂树枝桠狂舞,一时“吱嘎”乱响。 萧仪神色如常,沿着石阶一级级往下,待走到了坡底,便脚尖儿一转,踏上通往正屋的青石小径。 走到半途,听见小径尽头似乎有人说话,他不由脚下一顿,凝神静听。 就听北斗脆声声道:“夫人,刚才十一哥传了信儿,说是昨晚上果然有几个刺客去了别宛。”说罢这句,紧接着又道“十一哥还说,郡守大人那里也去了刺客。” 萧仪听了,丹凤眼微微一眯,转身便要往回,只是将转末转之际,又听见谢姜淡声问:“那他抓住刺客了么?”问过这句,似又嗔怪道“你这丫头说话总是一半儿,不会一下子说完?” 听她就算是埋怨,说话的腔调儿也是三分和软又四分清透,萧仪不由唇角一挑,索性也不转身另寻路径绕开了,仍旧沿了小径慢慢过去。 小径蜿蜒曲折,一侧是奇石堆叠的假山,另外一侧是人高的花树。 外面风声呼啸,因有石山花树遮挡,里面风势极小。 走了几步,萧仪果然又听见北斗道:“夫人,奴婢总得喘口气呀!嗯,对了,奴婢听十一哥说那些刺客真是厉害,乌老大累的半死,这才砍翻两个。” 谢姜叹了口气:“要是我在。” 萧仪听了脚下一顿,心道,要是“我”在刺客一个都跑不掉?还是要是“我”在,定会派人趁机跟踪,而后摸到老巢再拿人? 他正皱了眉猜测谢姜底下会说什么话出来,耳畔便听到这小人儿叹息道“乌家几兄弟定会因顾我而分心,到时候说不定不是砍翻两个,而是被砍翻两个,嗯!幸好听了萧郎君一言走的及时。” 北斗便问:“夫人奴婢有件事想不明白。” 萧仪听了眉梢一扬,抬头望望小径尽头,而后眸子一转,看见右手边有块大石,似乎是堆假山时滚了下来。 且大石边沿平整,好似还可以坐的人。 他便撩了袍摆坐下。 “你还有想不明白的?说来听听。” “夫人,奴婢觉得萧郎君对夫人没有恶意,只是他身份诡秘,又不能让人全然相信,唉!奴婢真不知道。” 这一句过后,小径尽头再没有声音传出。 萧仪凝神听听,似乎主仆两个还在原地没有走,他便仍然坐了不动。 过了一会儿 谢姜才轻声道:“我心里有数。”说罢,稍稍一顿,又喃喃道:“不知道他肩膀上到底有没有长要是能再看看就好了。” “上回老虎抓伤的不正是那个地方么?要是虎爪子正好抓在上面,鲜血糊糊的,夫人怎么可能看的清?哦夫人奴婢倒是想出来个好主意。” “嗯?” “咱不如趁他沐浴的时候闯进去看看!”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不知道这个小人儿应不应?怕是不会应也说不定萧仪眸中三分笑意又七分好奇,微微摇了摇头,便又凝神去听。 小径尽头便有“啪!”的一声,随之北斗委屈万分道“不去就不去嘛!夫人弹的嗤!奴婢额头上要起包了。” “走罢,误了饭食总不好。” 而后再没有了人语。 风从假山缝隙间穿梭而过,卷的花树枝挜剌蹭着技挜,一时“簌簌”直响。 萧仪垂眸坐了片刻,忽然嘴角一挑,喃喃自语道:“想知道我是谁嗯!称了你的心愿又如何?”站起身来,袍袖一甩,沿着小径闲闲踱了出去。 到了晚间,谢姜用过饭食,又净了手脸,正要吩咐北斗去拿件儿披风,便听见厅外脚步声渐行渐近。 谢姜便转过身子。 就见萧仪闲闲踱进来,眸子一扫一瞟,看见自己便勾了唇角道:“夫人这是准备歇息?” 才吃过饭,歇什么息? 谢姜心里嘀咕归嘀咕,先转回去掀了帘子喊北斗道:“拿件披风出来,外面风大。”吩咐完了这个,又转回来看了萧仪道:“刚刚才用过饭,准备去石坪上消消食。” 萧仪唇边笑意愈发深了,道:“我来正是想叫了夫人出去散散。” 谢姜心里一跳,就算不去看这人那啥,套个话儿总可以吧。再说还有半道上拐弯,将自家“拐”来秋意田庄的帐没有跟这人算。 谢姜瞬间脑子里绕了几圈儿,脸上不动声色,优优雅雅道:“既然郎君相邀,走罢。” 等北斗拿了披风出来,谢姜披了,两人便并肩出了厅门。 正厅离着鱼池约有七八十来步。 到了鱼池边上,萧仪脚下一顿,转眸看了谢姜道:“夫人想知道。”说到这里,长腔悠悠一拖,似笑非笑。 ps:求推票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忽生趣萧郎相邀 谢姜压根儿想不到下午与北斗在树丛里说的话,凑巧被这人听了个掉底儿,只眨眨眼问:“郎君是说我想知道郎君怎么会半途上拐弯儿?” 萧仪看她清亮的眸子一眨,不经意间又透出来几分狡黠,忍不住“嗤!”地笑出声来,笑过,咳了一声,正色道:“陈元膺既然对你起了心思,你当琅琊王氏在栎阳有几座田庄,又几座别宛,他不知道?” 与陈元膺打了这几次交道,谢姜知道这人不仅多疑,心思更是慎密无比,这样的人,有动作之前绝对是先摸清对方进路退路谢姜心知他说的是实话,便抿抿嘴,没有开口。 萧仪见这小人儿似乎听到了心里,温声又道:“带夫人来田庄,一来是这里偏僻难寻,二来是陈元膺不知道我的底细。” 听他这么一说,谢姜心里不由嘀咕,我也不知道你的底细只心里嘀咕是一回事儿,神色间却一付恍然大悟状,抬眼看了萧仪道:“倒是错怪郎君了。” 眼见到了火候萧仪唇角一挑,半真半假道:“既然夫人错怪我了那就晚间对弈两局,当做陪礼如何?” 来田庄大半天没有事做,下午晌乌十一又捎来了话,说昨晚不光城南别宛遭袭,连郡守府都进了贼人。 谢姜正感憋闷,这会儿有撒“气”筒子送上来,她便爽爽利利点头道:“长夜漫漫,只当消遣一二,我应下了。” 两人出来的时候,还是日薄西山。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天色已是渐暗了。 且两人说话当中,又围着鱼池子转了好几圈儿。 谢姜转过身子,遛遛达达走去正房。 萧仪仍然负了手,悠哉悠哉随在她身后。 昨晚上谢姜住了正房,萧仪便搬去半山坡上的竹舍里住。 谢姜走到正房前,提了裙摆正要上去石阶,听见身后萧仪低低咳嗽了一声。 这是有话要说?谢姜脚下一顿,回过头去。 萧仪嘴角微微一翘道:“对弈乃无比风雅之事,且请夫人移步到后山竹舍。”说罢,又微微一笑。 谢姜看他说完了,不等自家开口便身子一转且又潇洒无比,走起路来袍袖翻卷飞扬,好一派衣带当风的气势,不由眨眨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会儿暮色四合,又起了风。 谢姜边心里嘀咕这人说到“移步”时,为什么拖着长腔,又神情似笑非笑,看起来有些奇怪,边提了裙摆回屋。 屋里已是点了灯。 谢姜进门,正碰上有个青衣妇人左手挑着灯笼,右手拎着块帕子从内室出来,又北斗跟在后面道:“嫂嫂慢走。”似是送客。 “夫人!”胖妇人抬头见她迎面过来,惊了一跳,想要屈膝施礼,奈何两只手都拿的有东西。 胖妇人急急慌慌将帕子往袖子里一掖,腾出来手施礼道:“奴婢阿团见过夫人。” 谢姜看她虽然慌张,施起礼来却是恭恭敬敬,没有半丝儿敷衍,便抬手向上虚虚一托:“免了,子衿呢? 阿团站起来,仍然恭恭敬敬道:“她娘亲患了重病,归家去了。”说罢,抬头看看榭姜,又道:“今后夫人想要甚,就喊奴婢来。” 在这里住个三天两晌午就走了,谁服侍都一样。 谢姜也没有多想,便道:“煮些茶来。” 阿团屈膝应了是。 外头风有些大,刚才遛达了一圈儿,谢姜进来厅,便吩咐北斗打水。 洗了脸又换过衣裳,想起来与萧仪约了去后山下棋,谢姜问北斗:“屋后有山么?” “怎么没有?”北斗边在盆里“哗啦啦“洗手帕,边叽叽呱呱道:“奴婢早上去林子里见围栏里养了好些马,刚要凑上去看看,就见留白走过去。” 说到这里,小丫头两手往盆里一杵,也不洗帕子了,只看了谢姜道“奴婢也不是有意跟着他的,只是奴婢喊了几声,他没有听见。” 这乱七八糟的说的什么? 怎么说着后山又扯到这上头来了? 谢姜眉头一皱,看了北斗道:“到底怎么了?嗯?” 北斗干脆丢开帕子凑到谢姜跟前,小声道:“刚才萧郎君走右边回去,其实那边林子里也有路,那条路直通竹舍后墙。” 谢姜眼珠一眯,感情这小丫头是跟踪了留白! 只是有路通向竹舍后门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谢姜心里突突一跳,低声问:“你想干嘛?” “哎呀!我的好夫人。”北斗急的跳脚,喊了这一嗓子,瞄瞄门外,忙又捏了腔调儿道:“夫人忘了胎记的事儿了?现在情形紧迫,要是不弄清楚萧郎君的身份来历,夫人怎么同他共事?” 哎呦!平时大大咧咧的小丫头也长见识了?真是不简单! 谢姜“噗!”地笑出声来。 北斗愈发来了劲儿,又再接再厉道:“这回萧郎君不是邀夫人去竹舍下棋么,咱先去后门看看,要是凑巧碰到他换衣裳嘿嘿!有没有胎记,夫人不是就可以安心了。” 萧仪穿衣用具上十分讲究。 要是谢姜一天里能见他两次三次,次次身上穿的衣裳都不一样。 这回在院子里遛达了一大圈儿,连谢姜都觉得脸上荡了灰尘,进了屋洗手洗脸又换衣裳,萧仪衣着讲究,说不定也会。 谢姜抬手摸摸下巴,正要开口,听见厅外脚步声由远及近,便又止住。 “夫人。”阿团揣了托盘进来,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便又拎壶倒上一杯,两手捧了递给谢姜道:“天气干燥多风,奴婢给夫人煮了些果茶来,夫人尝尝看。” 谢姜接过来啜了一口,只觉得酸酸甜甜很是好喝,不由笑道:“这茶是用楂果煮的罢。” 阿团听了忙屈膝施礼:“是用山楂果儿煮的,夫人要是喜欢,奴婢以后天天给夫人煮。” 天天煮?现在暂时在这里避避风头,过个几天就算不回栎阳也回颖河,怎么会天天? 谢姜抿嘴笑笑,却也不说透,只揣上果茶又啜了些,待啜了半盏,便放下杯子,站起来道:“喝了消食茶,干脆出去转转。” ps:求求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有美人儿从天而降 北斗眨眨眼,忙做势上前扶住,小小声问:“夫人走左边还是右边?” 树林子在正屋左侧,正正经经通往后山的石板路在右侧。 谢姜微微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两人出来厅门,阿团随后跟了。 房檐下垂手站着两个小丫头,看见谢姜出来,屈膝施过礼,仍旧垂首收颌,目不斜视。 谢姜下来石阶。 三年前楚王嫡子楚铮,被霍廷逸掳走送于陈王父子,后来楚国为陈所灭,楚铮又被陈王父子生生饿毙。 要是萧仪真是楚铮,真的是楚王嫡子,那他与这个陈国贵族之间,绝对有不可化解的仇恨。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只有弄清楚了,往后一切好做。 谢姜脚尖儿一转,转身便往左边走。 北斗忙道:“哎!夫人,奴婢领路。”提起裙摆跑去前头。 后山竹舍。 萧仪坐在毡毯上,左手肘搭着桌沿儿,右手拿了杯盏浅啜,听见屋外脚步声响,便眸子一抬。 留白进来施礼道:“主上,九夫人进了林子。”抬手指指正屋方向。 萧仪眸中闪过几分笑意:“看清了?” 留白道:“是,属下亲眼看着她与小丫头进了林子。”说罢稍稍一顿,又加了话解释道“早上那个小丫头跟踪属下到了竹舍,想必是记得路。” 记得路就好。 萧仪唇角一抹笑意似展非展,慢慢放下酒杯,起身吩咐道:“备妥袍服,再让阿团准备顶软轿候着。” 准备软轿?主子这是忍无可忍,终于要下手那啥么? 留白暗暗滴了两滴子冷汗,躬身道:“是,属下即刻去找阿团。”说罢,向后退了两步,这才转身离开。 “要是找到想要的你会怎么做?”萧仪低喃,神色间三分有趣,再加七分期待,又饮了两抔酒,这才撂下抔盏,闲闲踱进了内室。 内室连着浴房。 房中央一个足可容纳两三人的大木桶,此时桶里水汽氤氲,早已加了大半桶热水。 萧仪慢慢脱下便袍中衣,抬腿进了捅里。热水“哗啦啦”溢出来,屋子里水汽愈发浓了。 “夫人,就是那座竹舍。”北斗扯扯谢姜,又指指竹林子:“早上奴婢见留白翻墙进去了。” 翻墙进去? 谢姜低头看看拖到地上的裙摆,再望望竹林掩映中的一角高墙,不由眉尖儿一蹙,指着石墙小声问:“你爬得上去么?” 石墙有一人多高,半墙上又因树木遮的终年不见阳光,长满了苔藓,墙下又是厚厚的烂树叶子,别说往上爬,蹬脚的石头都没有一块。 北斗看了傻眼道:“奴婢上不去太高。” 既然来了,总不能灰溜溜的再拐回去。 谢姜四处看了一圈儿,见竹林边缘有棵两人合抱的杂树,技桠嶙峋横生,有两枝伸到了竹舍顶上。 “走,爬那捰树。”谢姜念头一转,扯住北斗猫腰过去,指指横生的树桠让她看“沿着树杈,到了房顶上再下来。” “爬树奴婢最拿手。”北斗见了又是兴奋又是刺激,蹲下来催促自家主子“夫人先踩着奴婢上去。” 这几年做了掌家大妇,行止要端庄娴雅,做事要沉稳有度,谢姜早憋的够呛。 “顶好了!”谢姜这会儿哪还管什么娴雅不娴雅,弯腰抓住裙摆往束腰里一掖,抱住树身,踩着北斗肩膀便往上爬。。 等谢姜坐到树杈上,北斗搓搓手,抱着树干“蹭蹭蹭!”爬了上来。 两人上了树,便顺着伸到竹舍顶子上那枝树杈子小心匍匐“前进”。 屋子里。 留白一路贴着竹墙进来,见萧仪斜倚着浴桶沿,两眼似闭非闭,好像是要睡着,忙上前压了嗓子道:“主上,夫人上了屋角那捰大树。” 爬树? 萧仪听了唇角一抽,睁开眼问:“墙上没有架梯子?” 留白苦了脸挠头:“主上吩咐属下,放梯子时,既要让她找见,又不能让她找的容易,属下便将梯子掩在墙根底下,又掬几抱树叶子盖上。属下哪知道她连找都不找。” 萧仪听了一时啼笑皆非,他还真想看看人前端庄优雅如仙子的谢姜,爬树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只是还得坐屋里等等。 “九夫人计谋无双,想不到也有顽皮的时候。” 萧仪摇头叹息:“去,将她爬的那捰树。”说到这里,微微眯了丹凤眼,抬起右手,竖起来向下虚虚一“砍”。 留白不由“嗞!”倒抽一口凉气。 谢姜抱住树杆小心往下看,树枝离茅草顶子有半人高,跳下去摔是摔不坏,只是万一拿不准力道,砸破了房顶子倒是不好。 谢姜想了想,回头吩咐北斗:“你先下去,站稳当了再接住我。” “嗯!”北斗四肢盘着树杆,身子“哧溜”向下一翻,刹时变成了小脸朝上,随之又松开腿,抓住树枝垂下来荡了几荡,再然后一松手“扑通!”落在屋顶上。 这声“扑通!”动静可不小! 谢姜一颗心“扑通扑通!”几乎提到嗓子眼儿,忙抬眼看周围。 竹林沙沙。 周围别说护侍,连个鸟影子都没有。 谢姜心下一松。 大约是在自家地盘儿上,所以萧仪这厮没有安排护侍罢。 不管了! 北斗在底下站好了,仰脸喊自家主子:“夫人,下来吧,我接着!”举起两手做迎接状。 “嗯。”谢姜刚要往下翻,耳朵里听到“喀嚓!”而后又“喀喀嚓嚓!”连串轻响。 不好!树枝要断! 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树枝“喀嚓!”断了下来。 “哎!”北斗一把没有捞住,谢姜树枝树扠树叶子“轰隆隆”砸上了房顶。 天眩地转间,谢姜急刷下落,等察觉到后背碰到茅草,转瞬间眼前一亮,“扑通!”一篷水花儿扑溅而下! 掉屋子里了吧! 屋子里怎么有水? 热水! 谢姜只觉得身边水波荡漾,热气儿蒸腾,又身子下头软软滑滑,摸起来分外奇怪,心里不由突突一跳,忙坐起来抹了把脸。 等她抹净了水再睁开眼,正正看见萧仪两只手肘搭在桶沿儿上,神色间要笑不笑,看了她欲言又止:“夫人这是。”说了半截儿长腔一拖,抬头去看房顶。 ps:求求推荐票“咣咣锵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怎一个尴尬了得 这人抬头看房顶子,谢姜眸子却由他胸前一瞄,第一反应这人在洗澡! 再反应过来,谢姜忽然脸上一红。 自家现在冒似坐在他膝上,再这人身上光光溜溜,似乎什么都没有穿。 哎呀!洗澡怎么会穿衣裳! 呸呸呸! 怎么办? 用什么好借口好说辞好理由,才能解释解释世家夫人怎么会砸破了房顶子再掉到那啥浴桶里? 谢姜眨眨眼,再眨眨眼,只觉的往昔一转便能转出来大把主意的脑袋里,此时一团浆糊,怎么想怎么说都是尴尬。 萧仪叹了口气,无奈道:“夫人不说,我只当夫人是想与我共浴。那。”说着话,身子一动。 “郎君误会了!”谢姜脑子里轰的一声,“哗啦!”扶着桶沿儿站起来,顺嘴儿道:“我见树上有只鸟儿,翠羽红喙,很是好看于是就嗯!” 萧仪眉梢一扬,恍然大悟道:“哦夫人是上树抓鸟儿,不小心掉下来了,是么?” 这人倒是“圆”的好,谢姜吁了口气,很是认真地点头:“郎君猜的不错,情形就是如此。” 两人一个湿嗒嗒站在桶里,另个赤了上身倚着桶沿儿。 “如此郎君继续,我走了。”谢姜心想再这样子下去,不定又出什么岔子,便转身按住捅沿儿,抬腿出去。只是将转身未转身时,两眼在这人背上溜溜一转。 可惜这人散发贴在背上肩上,什么也看不清。 自谢姜站起来,到她转身出桶,萧仪看似懒洋洋坐着不动,其实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变化。 这会儿她眉尖儿一蹙,似乎有些失望 萧仪眸光一闪,回头看了门外道:“留白!” 哎呀! 浑身上下湿嗒嗒的,叫人见了还得了! 谢姜瞬间打了个机灵,想也不想,转过身子向前一扑,捂住这人的嘴巴,压着腔调儿问:“叫人干嘛?” 湿嗒嗒的美人儿“投怀送抱”么?萧仪抬头看了谢姜,眨眨眼,一脸茫然不解再加疑惑状。 好罢!算我反应过度。 谢姜小脸儿一红,松开手,扯址湿嗒嗒的袖子解释:“这么湿嗒嗒怎好见人,郎君只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偷偷回去就是。” 想偷偷回去?那可不成! 萧仪心里笑的几乎要憋不住,偏偏脸上一派正色,眉头一皱道:“夫人想哪里去了,我是调护侍去逮鸟儿,好给夫人制造机会溜走。” 哦!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谢姜抬腿跨出木桶,瞅瞅不远处有张石桌,桌子上整整齐齐一叠子布巾绒毯,便过去拿了毯子往身上一裹,这才回身看了萧仪道:“郎君喊罢。” 屋外。 北斗气的小脸儿通红,指着留白的鼻子道:“我家夫人掉进屋子里了,你凭什么拦着不让我进?” 留白两手抱着膀子,嗤鼻子反问:“我家郎君在沐浴,你说我能不能放你进去?嗯?” 沐浴? 北斗先喜后惊,一刹时欲哭无泪。 原来两人是来偷看那位换衣裳,怎么变成了洗澡? 洗澡也就罢了,怎么夫人就偏偏掉浴房里了? 好罢,夫人说过,处事时要懂得审时度势,现在硬的不行来软的看能不能进去。 北斗挤挤眼,强挤出来两泡眼泪,而后泪汪汪看了留白道:“嬷嬷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留大哥行个方便,让我进去找找夫人。” 北斗哭的眼泪汪汪,伤心之极。 留白抽搐了几下嘴角,干脆斜身倚着门框,扭脸去看远处。 萧仪又喊了一声。 刚才留白只顾与北斗辩理,没有听到,这回听见主子喊人,这汉子三步两步进了屋子,隔着竹篾门儿问:“主上,有什么吩咐?” 萧仪道:“刚才有只翠羽红喙鸟儿飞进来了,现在又飞走了,你去逮来。” 翠羽红喙鸟儿? 飞进来又飞走了 留白扭脸望望门外,天色渐暗,竹林子里黯影婆娑,别说逮一只小鸟,就是逮个大活人也得狠废一番功夫。 这个命令有点奇怪! 留白揣磨几揣磨,末了眉捎一抖,躬身退了下去。 谢姜听听脚步声走远了,过去推开浴室门道:“我走了。” 萧仪转眸瞟她:“夫人就这样走?” 不这样走还能怎样走? 谢姜回过头问:“郎君的意思嗯?” 萧仪指指石桌,一脸坦荡道:“既然毯子夫人用了,劳烦夫人拿条布巾过来。”说罢,低头看看桶里,又苦笑“水有些凉。” 这倒也是实话。 磨蹭了这么大一会儿,水早就不冒热气儿了。 再说房顶上又破个大洞。 谢姜挠挠鼻子,颇有点不好意思拿了巾帕子递过去:“给你。” 萧仪接过来,左手捊住头发,右手拿了布巾便擦。 其时萧仪背对着谢姜。 这人将散发一捊,脖子肩膀及半个后背立时呈现在谢姜眼前。 好吧,天赐良机,总算没有白来。 烛光跳烁中,谢姜眯眼去看。 左边肩膀上光滑白皙,连个小疙瘩小痦子都没有。右边肩膀上倒是十分醒目,有三条手指粗的粉红疤痕。 看见疤痕,谢姜心里暗叹拆线拆晩了两天,要不是不会留这么大的疤打住!胎记! 谢姜眼珠滴溜溜在这人背上腰上扫了几梭子,正有些失望,眸光不经意间又往下一落,刚才萧仪坐在桶里,水浸住了,这会儿他微微一弯腰疤痕往下接近腰肋处,有块儿酒盏大似红似紫,月牙儿状的印记。 此时水波随着萧仪弯了腰擦头发的动作,荡荡漾漾,浸的印记愈发清晰可辨。 难怪几次疗伤都没有见到,原来胎记不是在肩膀上,而是在腰肋间。 谢姜心里有了数,便眼珠一转,转身开门出去。 听得竹篾门“吱呀吱呀”两声,似乎开了又关,又裙摆毯子刺住毡毯,窸窸索索的声音去远了,萧仪唇角一挑,抬手扔了布巾道:“进来。” 留白从后窗悄无声息翻了进来,捧上衣袍道:“主上。” “嗯。”刚才房顶上一篷紫色烟花一闪而没,萧仪也是看见了。只是当时谢姜刚刚关门出去,他便按下不动。 萧仪慢条斯理穿上衣袍“出了什么事?” 留白躬身道:“刚才栎阳城里发了求救讯号,属下令人去查了,想来一会儿便会传来消息。” 萧仪眉心一拧。 ps:求推票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欲救人两人共骑 出来竹舍,谢姜见阿团在石阶下垂手站着,身后两个粗壮妇人抬着顶软轿,好像等了有一会儿了。 谢姜眉尖儿轻轻一蹙。 “夫人。”阿团上前施礼道:“夜来风凉,请夫人坐了轿子回去。”说罢,抬手掀开轿帘子。 刚才屋子里碳火熊熊,谢姜还不觉得怎样,等出来凉风一吹,就算裹着毡毯子,湿衣沾在身上也是凉的难受。 谢姜抬脚上了轿子。 阿团吩咐两个粗壮妇人道:“起行。” 几人回了前头正房。 北斗进了屋就翻箱倒柜。 屋子里点了两三盆碳火,谢姜干脆脱了湿漉漉的大裳道:“北斗,找件轻省的袍服来。” “袍服?”北斗刚拎着件丝袍出来,听了不由疑惑:“天都黑了,夫人换上丝袍正好睡觉,怎么还要穿袍服?” 谢姜指指窗外:“刚才栎阳方向有烟花信号,说不定出了什么事。” “奴婢没有看见。”北斗忙又从柜子里拿出来件薄棉袍,仔细看过,又拎过来让谢姜看:“这件晚上穿着不打眼,夫人穿它罢。” 只要不是拖拖拉拉就行。 谢姜换过衣裳,这边北斗跑出去溜了一圈儿,一会儿又跑回来嘀咕:“夫人,奴婢看见十来匹马出了庄子。” 谢姜早听见了奔雷般的马蹄声。 不仅如此,北斗看见有马出了庄子,她还听出这十来匹马是住南去。 栎阳城就在正南! 果真出事儿了。 一派就是十来个护侍,看来不是小事。 乌家兄弟和新月都在城里。 韩嬷嬷也在城里。 谢姜眼珠一转,吩咐北斗:“拿上两袋珠子,咱们去找萧仪。” 九公子知道谢姜喜欢玩珠子,每回出去,总收集些海珠c玉珠之类拿回来送给她赏玩。 这回谢姜要拿珠子,显然不是要玩,而是准备危急关头用它防身。 北斗脸色一肃,回去又拿了两个小袋子,一袋给谢姜挂腰上,一袋自己挂了,边挂边小声问:“夫人要不要叫乌老大过来?” 谢姜来秋意田庄,后半夜乌铁山就来了。只是这汉子到了地方与北斗一打招呼就没了影子。 北斗知道他就在附近。 “暂时不用,先找萧仪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谢姜边说边走,及至一句话说完,已出了厅门。 石坪上灯火通明。 萧仪看见她出来,唇角一挑道:“夫人真要去看,就与我共乘一骑罢。”说罢,微探下身子,闲闲将手一伸。 这人一脸若无其事,看着像是要骑马出去逛逛,谢姜却知道不对! 刚才走了一批护侍,这会儿石坪上又乌泱泱站了四五十骑。 这四五十个精壮汉子腰挎长刀肩背箭壶,整一付上马打仗杀敌的架势。 看来出了大事! “好!谢姜抬了手,萧仪握住向怀里一拉,同时又探身揽住她腰肢一捞,待将她稳当当放在马背上,这才回头吩咐留白:“带上那个小丫头。”说罢,一夹马腹“驾!” 他一动,石坪上四五十骑呼啦呼啦随后跟上。 等出了石坪外的林子,谢姜这才看清楚,林子外建了一丈来高的石墙。 墙顶上火把光闪闪烁烁,有人高声道:“主上要出去,开门!” 大门“吱吱嘎嘎”应声而开。 萧仪一抖缰绳,低声道:“蒙上披氅,省得跑起来刮住脸了。”又吩咐左右道“熄掉火把。”随之一夹马腹“驾!” 马儿疾窜出去。 谢姜也不骄情,扯过他黑色大氅将自家左右一围,只露出张小脸儿问:“到底怎么回事?” “看来不说清楚,你又会胡思乱想。”萧仪轻笑两声道:“半个时辰前,两百余人潜进郡守府,杀了几十个衙差。同一时间,守备王之芳巡查时又遭遇刺客,现下周启下落不明,王之芳伤重难支。“ 谢姜怔住。 一天一夜之间,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儿,怎么听这人的语气,倒像是丁点儿都不意外? “你早就知道?所以昨晚上才非要出城?”谢姜仰了脸问。 “不是知道,是有所怀疑。”萧仪垂睑看了她道:“青帆临死前说过,一是晚上会有人抓你,二是周启明日会死。当时我拿捏不准真假,便只能先带了你出来。” 马儿越跑越快,谢姜只觉得风从脸颊上“剐”过去,直是冰冷刺骨。 谢姜便往大氅里缩了缩。 萧仪眸中怜惜之色一闪,左手拽着缰绳,伸了右手将她往臂弯里一圈,低声又道:“刚才城里传来烟火信号,意思就是无法脱身。” 为了使谢姜仍在落雪别宛的假象逼真,萧仪留下了写意一干护侍。 现在要是写意无法脱身,乌四乌七新月,还有韩嬷嬷与娇阳也是一样出不来。 谢姜心里一沉。 等箫仪策马拐过去一片树林子,谢姜看见了栎阳城。 远远望去,城墙上一片幽暗,没有丁点亮光。 萧仪停下来道:“留白,火折子。” “主上。”留白策马过来,刚一勒住缰绳,北斗从他披氅里拱出来道:“给,奴婢有。” 萧仪接过来迎风一晃,火折子顿时亮了。他便拿了火折子,低声道:“左侧衣襟里有舆图,劳烦夫人拿出来。” 谢姜暗暗翻了个小青眼,抻手在这人衣襟里摸了,摸到巴掌大的一叠便拿出来,再想想这人手里拿了火折子,谢姜干脆好人做到底,展开来铺在马脖子上。 萧仪低低一笑道:“多谢!”便俯身去看。看了一会儿,低声吩咐道:“分十人从密道里进去,再挑二十人去西城门,那里有人接应。去罢!” 周围四五十人立刻三下里一分,一队悄无声息骑马往前,一队策马悄声往西去。 留白担忧道:“按说城上应该有巡防守卫,现在黑灯瞎火的,莫不是连守卫也遭了毒手?” 萧仪示意谢姜收了舆图,等她收妥了仍塞回衣襟里,这才抬眼望了栎阳城道:“以我所知,陈元膺不动则已,动则绝对是雷霆万钧之势。” 言外的意思,城门守卫也是凶多吉少。 谢姜听他说来说去,似乎对陈元膺极为了解,而且又拿捏准了,这回异动绝对是姓陈的所为,不由心里一动。 ps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应 战 这人对陈元膺凭般熟悉,难不成是旧识? 谢姜略一沉吟,仰起小脸儿问:“依郎君来看,陈元膺目的是甚么?” 萧仪垂眸看了她,唇角微微一挑道:“夫人还是不信我?”问过这句,不等谢姜开口,缓缓又道:“他想要栎阳城!” 栎阳往西是颖河c新郚c新都三郡,往东是煮枣c沛郡c堵阳c易阳c河外五郡。 如果陈元膺占据栎阳城,等于是扼住封国往西的交通要道,也等于是不费吹灰之力,将封国栎阳往西的大半彊域尽数收归囊中。 一个陈国贵族子弟,猛不丁跳出来侵占他国城池? 他疯了? 不对!他不仅仅是贵族子弟! 谢姜眉尖儿一蹙,低声问:“陈元膺是陈王嫡子?吕候元膺?” 萧仪眸中赞叹之色一闪,点头应道:“是他。” 听他亲口确认,谢姜心思一转这人与陈元膺有灭国杀已之仇,只是正恍惚想到此处,耳畔先是“轰隆”一声巨响,再就北斗尖声道:“有人!有人出来了!” 谢姜抬眼去望,城门处浓烟滚滚,几十人由浓烟里冲出来,身后又有数百人骑马扬刀追杀而出。 这是一片坡地。 坡下是荒草灌木丛生的原野,坡上是密咂咂的栎树林子。 众人便在林子边缘。 坡地离栎阳城约有四五里。 萧仪只依稀看到两股人从城门里涌奔而出,后面又人喊马嘶,刀光箭光闪闪,便抬手一指城门:“夫人仔细看看认不认的前面那些人?” 谢姜心知他是要确定前面这些是不是写意等人,便向上探探身子,可惜马头太高,上头又是耳朵又是支愣起来的鬃毛。 谢姜只好又努力伸脖子。 伸了半截儿,腰上陡然间一热一紧,身子腾空而起。 萧仪两手掬了她站在马背上,低低笑道:“这下子够高了罢!” 谢姜顾不上吐槽翻白眼,手搭在眉间去望远处,边望边报:“前股奔逃者共十六人,写意在最后。” 写意在最后,不言而喻,是准备垫后拦截,好给前面的人拖延时间逃命。 萧仪眼尾向上一挑。 谢姜又报:“后股追击者共一百零七人,打头那个黑巾蒙面,不过身形与陈元膺的随护郭北相仿。” 她说了这两句话的功夫,两股人马前奔后追,四五里的距离转瞬间已缩短了一小半儿。 萧仪沉声吩咐身后众护侍:“从这里掩杀下去,救人。” 这边护侍加上主子也不过十几人,何况现在城门大开。 万一不能速战速决,城里还会涌出来多少人,谁也说不准。 “等一下。”谢姜回身看了萧仪道:“先放我下来。” 等稳当当坐在马背上,谢姜指指城门解释:“以我看,这些人追杀写意出城,其中也有以他当饵的意思。不如留白与你两个人蒙上脸,将人引来这片树林,再然后。” 谢姜抿着小嘴,扬起手掌,对着马脖子凌空一砍。 萧仪丹凤眼微微一眯道:“好。你们在此埋伏,我与留白去。”说罢,将背后帽兜翻过来戴上。 现在敌强我弱,总不能先露了脸儿。 谢姜又掏了条帕子递过去“蒙上。” 萧仪拿了帕子在脑后一系,低声道:“坐好!”一抖缰绳,马儿从坡上疾冲而出。 “主上。”留白也急急打马跟上:“主上,这个丫头不下去。” 马儿从坡上直冲而下,留白一句话没有说完,萧仪已是斜刺里冲入写意与后股人马之间。 谢姜早盯住了郭北。 萧仪策马在人群里一冲,她摸出颗珠子,趁郭北举刀大喊“哈哈!终于。” “嗖!”扬手砸了过去。 郭北喊了半截儿,嗓子眼儿里陡然间一凉一痛“嗯!” 看见来了后援,写意精神大振,指挥着众人:“快走!” 萧仪则是“当啷!”抽出长刀来:“有本事且来一战!”调转马头就走。 “噗!”郭北吐了口血沬子出来,这回不敢张嘴了,只顾闷声挥刀来撵! 百十人刹时呼啦啦跟过来一大半儿。 “去树林!”谢姜左手搂住萧仪腰上,转回身子,拿珠子专拣追到近处的几个人砸。 暗夜昏黑,后面追来的一队人只听见漫天“嗖嗖嗖!”乱响,不是有人脸上挨了一下子,就是哪个马腿一崴,一头裁下了马背。 百十人刹时乱了套! “有埋伏!” “有人偷袭!人呢?快找找!” 眼见进了树林子,谢姜眼珠一转,正好左手搂着萧仪,她便顺手在这人腰上捏了两把:“跑慢些等郭北过来。” 萧仪腰上一麻一痒,忍不住“嗯!”哭笑不得般皱皱眉头,调转马头又拐回去,刀尖儿对着郭北一指,厉声喝道:“来。” 来什么来? 这人力大无比,战得过他嘛! 谢姜又转回来,看郭北咬牙瞪眼,嘴巴绷的死紧,便摸了颗拇指大的琉璃珠子,瞄准他的马头“嗖!”砸了一记。 马儿一声长嘶,郭北拉拽不住,马儿扬起前蹄醉酒般转了几转,便“扑通!”翻在地上。 面前这人一手勒着马缰,一手拿了长刀,他哪有另外一只手施暗算? 可暗器又确确实实,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郭北一时头皮发麻,顾不上马匹怎样,更不敢张嘴招呼一干手下,爬起来撒腿便跑。 他闷声跑路,跟过来的一干手下丈二和尚般傻了眼“郭都尉郭都尉怎么了?” “这人还没有动刀呐!郭都尉怎么吓跑啦!” 一伙人无头苍蝇般你撞我,我挤你,正不知道是追还是跟着郭北逃走 萧仪趁机驰马进了林子深处,手里长刀当空一劈:“下手!” 栎阳城南街。 陈元膺揣了酒杯,直等挨到唇边,才察觉里头是空的,便眉头一皱,“啪!”将杯子顿在桌子上道“来人!” 门外两个护侍身子一颤,左边这个捅捅右边这个,低声道:“上回我挨了两脚,这回该你了,你去。” “真是。”右边这个护侍嘟嘟哝哝,硬着头皮去推门。 只是他推了半截儿,眼角里扫见韩君子匆匆过来,忙侧身让开。 韩君子进了屋内,抬眼见自家主子双眼灼灼,直望过来,心里更是发凉,只好硬着头皮上身揖礼道:“属下见过君上。” “闲礼免了,本候只问你,那些人抓住了没有?嗯?”陈元膺挺腰坐起来,两眼如鹰如,直直盯在韩君子脸上。 ps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如此将死之局 韩君子两条腿抖抖颤颤,几乎站不住,强装镇定道:“君上那些人逃出城外,果然如君上所料,引了人来救。” 果然引了人来? 元膺眯了挑花眼问:“如今人在何处,嗯?” 韩君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心知说了眼前这位要发脾气,不说清楚也是发脾气。 只是现在又骑虎难下。 韩君子硬着头皮道:“郭都尉撵着人出了南城,果然有两个人前来相救。这两人却是邪乎的很,好像好像全身能发什么古怪东西袭杀人一样,于是。” “于是嗯?于是怎样?” 陈元膺越听越生气,再看韩君子禀报的时候耸眉缩肩,样子又说不出的难看猥琐,怒气一冲,抬脚踢了过去道“郭北呢?叫他即刻来见本候。” “君君上息怒!” 韩君子本来就两腿发软,这会儿挨了元膺狠狠一脚,顿时跌在地上,爬了几爬才站起来,战战兢兢施礼道:“禀报君君上,郭督尉喉咙被这邪人用怪伤住了,现在连水都咽不下。” 连水都咽不下? 以百十人对两人,竟然还是这般狼狈,倒是还有脸说! 元膺听了,手掌在桌面上“呯!”的重重一拍道:“闭嘴!蠢货!”喝斥了这一声,挑花眼忽然一眯,斜瞟了韩君子道:“你先出去。” “是是,君上。”韩君子唯唯诺诺施了礼,如蒙大赦般转身退了出去。 元膺在矮榻上沉沉坐了片刻,忽然唇角一勾,看了门外道:“不是在南街还抓了两个妇人?将那个老的带上来。” 救回来的人当中,没有乌家兄弟,也没有新月与韩嬷嬷,谢姜想要问问写意,偏萧仪将她送到正房,连马都没有下,就传写意去了后山。 这会儿乌铁山又不在,谢姜只好命北斗铺了榻歇息。 这一觉,她睡睡醒醒,总也没有睡踏实。 到了天蒙蒙亮,谢姜干脆掀被子起来。 听见床榻上窸窸索索,北斗掀了帐幔问:“夫人醒了,夫人要起榻么?” 谢姜道:“不睡了,今儿个有事要做。” 听说有事儿,北斗忙过来翻柜子拿衣裳,边翻边嘀咕道:“刚才奴婢出去揣水,哎呀!夫人,不知道打哪来了好些兵士,个个身上有伤,吓得死人。” 兵士? 还身上有伤? 谢姜正弯腰穿鞋,听了眉尖儿一拢,松了手站起来问:“你没有问问是怎么回事?” “奴婢问阿团了。”北斗转身拿了件深蓝连珠锦薄袄出来道:“夫人穿这件罢,奴婢看这两天不太平,还是穿的轻省些好。” 谢姜斜眸子瞟了一眼,便伸开双臂任小丫头服侍穿戴。 北斗手下忙个不停,小嘴也是闲不住,叽叽呱呱道:“奴婢问阿团哪里来的兵士,阿团说是城里逃过来的。” 城里的兵士? 谢姜心里一动,想起来昨晚萧仪曾经说过周启下落不明,守备王之芳巡街遇刺,现下伤重难支。 栎阳城里有一万守军。 现今掌管政事的周启失踪,统领驻军的守备王之芳遇刺 要是周王两人不能统领驻军,这些兵士一盘散沙之下,绝对撑不了多久。 这个事儿十万火急! 谢姜三两把系好扣绊,又随随便便挽了个发髻,便吩咐北斗道:“去叫乌铁山来。” “夫人不说,奴婢倒是忘了!”北斗抬手拍了额头道:“乌老大在廊外候了好一会儿了。” “怎么不早说?”谢姜斜眸子瞟了北斗一眼,抬手掀了帘子出去。 北斗讪讪跟在后头嘟哝道:“奴婢不是想让夫人多歇一会儿嘛!” 看见谢姜出来,乌铁山上前躬身施礼:“仆有事来请夫人示下。” 这汉子正经来请示下的并不多。 除非是依规矩依身份,必须由自己定夺的事。 谢姜眸中光芒一闪,淡声问:“王之芳来了?” 乌铁山道:“是,王守备伤重,仆让他坐在廊下候着。”稍一迟疑,又躬身道:“若是夫人允见,仆即刻让他进来。” 栎阳是琅琊王氏的封地。 自己是琅琊王氏的掌家宗妇。 王之芳来找,谢姜没有半点意外。 “不用了,我去看看。”谢姜出了外厅。 原本王之芳倚着廊拄坐了,听见脚步声响,便扶着廊柱站起来。旁边兵士伸手要搀,王之芳己对着谢姜躬身揖礼道:“下官参见九夫人。” 谢姜见王之芳腰肋间布巾缠裹了好几层,上头还是洇出大片血来,便抬手虚虚一托道:“免了,王守备可以坐下来回话。” 王之芳喘息道:“这点伤下官还受得住。” 谢姜点头:“也好。”说了这句,一扬眉梢又问:“你手下还有多少人?” 谢姜不问他怎么受伤,又怎么逃走,甚至神色间随和淡然,没有半点儿责难的意思。 王之芳知道这是给自家留脸面,愈发恭谨了道:“回夫人,下官手下还有三百余人。” 一夕之间,一万驻军只剩下三百余人? 就算陈元膺诸事都考量妥当,按照目前情形来看,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 谢姜眉眼不动,淡声问:“那九千多人去了何处?” 王之芳苦了脸道:“下官前天乌龙涧山贼劫杀几家富商,下官调人马去了乌龙涧剿贼。” 果然 谢姜微微眯了眼瞳。 昨晚听说周启失踪,她还只是奇怪,再听萧仪说王之芳同时遭遇刺客,她就想到,陈元膺既然敢出手同时刺杀周启与王之芳,事前必定会考量城里的一万驻军。 什么乌龙涧山贼杀人,分明是陈元膺早就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先调走守城兵将,再趁机下手拿下栎阳城。 好一个调虎离山!好一招釜底抽薪! 谢姜心里咬牙,脸上却一派淡然随和,微微一叹道:“这也怪不得你。姓陈的处心积虑,说不定早在两年前就等着这一天。” 王之芳听了不解:“下官不明白,两年前,他。” 谢姜眸光一闪,只当没有听见这句话,转而吩咐北斗道:“领王大人下去歇着罢。” 这两天北斗在田庄里东跑西窜,早将哪里是客居,又奴仆丫头住在哪摸的烂熟。 北斗便伸手一引道:“王大人请。”转身往树林子里去。 王之芳脸色踌躇不定,终是施礼退下。 眼看三人进了树林,谢姜收回眸光,转而看了乌铁山道:“你进来。”转身进了外厅。 乌铁山垂手跟了进去。 ps:求求推荐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扮夫妇栎阳探底 后山竹舍。 萧仪左肘搭在案桌上,斜身向后一倚,看了留白道:“你是说陈元膺软禁了周启?” 写意道:“是,属下早上抓了个蒙面护侍,拧断他两只手腕子,这人便什么都招了。他说陈元膺备了两个美姬陪周启饮酒,昨天王之芳遇刺时,周启已被两个美姬捆住手脚关了起来。” 就算写意说的简单,萧仪稍稍一想,转瞬之间便猜出来了大概。 陈元膺要想得到栎阳,就必须捏住在城里坐镇的两大巨头,一个是统理政事的周启,另个就是掌兵的王之芳。 用美人儿迷惑周启,他倒会投其所好。 萧仪鬓若刀裁的眉捎一扬,淡声又问:“九夫人身边儿那几个人,你也打探了?” 昨晚上回到田庄,萧仪只让写意清点人数,又命人找来大夫给伤者疗伤,对于细枝末节并没有问。 写意早上又拐回去打探,探出来确切消息,这才又来禀报。 写意道:“属下听那个护侍说那边只抓住两个老妇人,不知道是不是韩嬷嬷。” 九夫人极为维护身边的丫头嬷嬷,而这个嬷嬷又是她母家人,比常人更多几分亲近。 垂眸思忖片刻,萧仪低声吩咐道:“派人去找找看,找到了。”说了半截儿,瞟见门外深蓝色裙摆迎风一恍,这人便住了口。 谢姜进了竹舍。 萧仪指指身前的毡毯笑道:“夫人随意。”说了这句,又淡声吩咐留白“去煮些果茶送上来。” 留白眉捎抖了几抖,一脸就知道会这个样子的古怪表情,躬身退去了屋外。 案桌边摆着个小碳盆,谢姜便挨了碳盆踞坐下来:“萧郎君知不知道乌龙涧?” 萧仪想了想,淡声问:“据说此涧两侧崖壁陡峭,只有一条吊索相通。夫人怎么想起来问它?” 谢姜看他的神情,似乎并不知道前两天城防兵士去剿贼的事,便一蹙眉尖儿,转口问:“写意知不知道韩嬷嬷与新月在哪儿?” 萧仪听了皱眉。 谢姜心里一沉。 栎阳城惊涛别宛。 陈元膺抬眼看韩嬷嬷,老妇人还是垂着眼皮子,整一付再站会儿就要睡着了的架势。 元膺又是窝火又是憋气,偏此时这人又不能杀了了事,只好赶苍蝇似摆手道:“来人,将她押下去。” 护侍进来施礼:“是,君上。”抬手拽过韩嬷嬷,推推搡搡出门。 屋子里一时只余下郭北。 昨晚上郭北被谢姜砸了一下子,喉咙肿的喘气都困难,这会儿连憋屈带疼痛,心里越发对谢姜一行人恨之入骨。 郭北近前道:“君上,这个老妇人咬牙不开口,不如干脆杀了。” 听见他嗓子眼儿里嘶嘶作响,说话的声音又粗嘎的像是铁锅磨住石头,陈元膺牙疼似的咧咧嘴道:“活人总比死人有用。”说罢又冷笑“这个老虔婆以为她不说,本候就不知道九夫人在哪了?可笑!附耳过来。” 郭北忙伸过去脖子。 谢姜左手食指托了萧仪的下巴,右手拿粉扑往脸颊抹了两层,看看抹匀了,扔下粉扑道:“黛笔拿过来。” 北斗忙从妆匣里挑出黛笔递过去。 “嗯,眉毛英气太重。”谢姜拇食两指干脆捏着萧仪下巴,向光亮处一恍,又拿黛笔将他修长入鬓的眉峰向下压压,忖着差不多了,这才松开手道:“等会儿换件衣裳就成了。” 北斗左看右看,不由捂着嘴笑:“夫人将萧郎君扮成这样子,那夫人扮什么?” 谢姜眼珠在萧仪脸上身上,上下扫了一梭子:“扮个小娘子罢,做他妺妹。” 做妹妹?想的轻巧! 萧仪唇角一挑,斜瞟了谢姜道:“夫人扮小娘子,进栎阳也少不了遭人盘查,不如夫人扮成身怀有孕,这样子妥当。” 孕妇? 这绝对是不忿自己刚才在他下巴上又摸又捏,想报复来着! 小心眼子! 不过扮这个倒真比扮小娘子稳当。 谢姜眉捎一扬道:“好,郎君等着罢!”说罢向北斗一使眼色,转身进了内室。 北斗两眼放光,忙随后巴巴跟进去。 一刻不到,门帘子一挑,内室里出来个穿薄袄的大肚子孕妇,再旁边跟着个穿了豆青棉袄的小丫头。 前头孕妇腰身臃肿,好似肚子上扣了只面盆,旁边的小丫头,就像常年没有吃饱过饭,不仅满脸菜色,下巴上还长了豆粒大一个黑痦子。 “嗯?”萧仪正喝茶,茶还没有咽下去,抬眼瞟见不由“噗!”一声呛了出来,咳了几声,边拿帕子擦嘴,边指了谢姜问:“咳!咳!腰里腰里塞的是被子?” 谢姜斜了他一眼,拍拍“肚子”道:“被子太大,塞了两个绒枕,走罢。”说罢,利落无比旋身出厅。 北斗忙笑嘻嘻扶着“哪有快临盆的妇人走路这般轻巧的,夫人应该走慢些。” 总也是精灵古怪。 萧仪勾了唇角,边将帕子掖袖子里,边起身闲闲跟了出门。 留白早赶着马车停在石坪上,等三人上了车,这汉子鞭捎一甩,赶着马轱辘轱辘驰出了庄子。 陈元膺翻身上马,调转马头便往南走,身后韩君子道:“君上不是要去北街么,怎么往南拐?” 惊涛别宛门前一条南北大路。 韩君子不说,陈元膺也是无意间调转马头而已。听他这么一提醒,元膺干脆一抖缰绳“驾!”打马直窜出去。 郭北也是翻身上了马背,斜眼角一瞟韩君子,粗嘎了嗓子道:“君上只说要看看四座城门,先看哪个不一样!驾!” 眼见郭北一脸嫌弃,也是打马就走,韩君子咽咽口水,只好敢怒不敢言地上马跟在后头。 三人打马驰过十几座宅院,又顺着林荫大道走不一会儿,便到了南城门。 城门大开。 墙边站了七八个拎着长刀的彪壮大汉。 往来车马行人,不管是挑担卖菜的老翁,还是寻亲访友的马车,只要从城门下经过,众大汉便一溜围上去盘问。 元膺远远望见,称许道:“嗯,这几个倒是仔细。” 在马背上一颠一耸,韩君子腿上如针刺火燎,早就疼的受不住,忍不住插话道:“君上,既然这几个做事仔细,不如去北街罢。” “也罢!去北门。”陈元膺两手勒住马缰转了几转,正准备拔马往北时,语声一顿,忽然又转回身来。 ps:求求推荐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狭路相逢智者胜 远远望见城门,乌铁山浓眉一紧,思忖片刻,策马贴近窗户:“夫人。”喊过这声,抬头往前又看了几眼道:“进城出城都盘查的严,不如夫人与萧郎君回田庄,由仆去打探消息。” 城下到底有多少人,又这些人拿了什么兵器,又怎么盘查过往车马行人,谢姜早就隔着帘子缝儿看了个清清楚楚。 谢姜淡然道:“只有七八个人守门,看来姓陈的人手不多。” 听话听音儿 乌铁山一脸无奈应了是。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城下。 七八个汉子盘查的仔细,城里城外便排成了长龙。 留白赶着马车,缀在辆黑漆平头马车后头,也是跟着一点点往前挪。 过了两三刻,终于到了城门洞子里。 两三个彪壮汉子围上来,一个斜眼盯住留白,另两人手按在腰间刀柄上,一付随时拔刀砍人的架势吆喝道:“打开车门,里头的人都下来,快点!” 北斗坐在车门儿边上,听见了将门一推,探身道:“各位大哥,我家夫人身子不便,能不能通融通融?”说着话,眼珠子向乌铁山一斜。 乌铁山弯下腰来,借着袖子遮挡,递了块银锭子过去“请兄台行个方便。” 前头的汉子拿手接了一看,不由咧嘴。守门守了几天,也不过得了十来两碎银子,这个倒是大方,出手就是五两银锭子。 这汉子便掖上银子,装模作样伸脖子往车里看,车里夫妇两人,男子脸色白中泛青,似乎生了病症,此时正搂着个大肚子妇人。 且这妇人脸儿埋在男子袖子下面,捂着肚子啍哼唧唧,像是十分痛苦。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再说九夫人天仙般的人物,怎么会是个大肚子孕妇? 彪壮汉子向另两人一使眼色,不耐烦道:“要生子也不挑时辰,快走,莫堵了路!” 听见这人下令放行,留白手上鞭子一抖,刚要抽下去,前面人喊马嘶,有人嚎哭“军爷!军爷!你仔细看看,这是我家小娘子,哪里是什么九夫人!” 再有人低声哀求:“求大人放了我家小女求求大人。” 又有人冷冷道:“那妇人诡计多端,不定会乔装改扮成什么样子,抓起来!” 谢姜听了眼珠一转,拍拍萧仪道:“陈元膺怎么来了?” 萧仪皱了皱眉道:“按说他此刻应在惊涛别宛你听准了是他?” “嗯!不会错。” 城门洞子里本来就挤涌的人多,这会儿挨近城里那头儿一乱,这边也跟着乱起来。 有进城的,心急火燎调头往外挤:“回去不进城了,咱家小女可还在车上!” 要出城的更是拼了命的挤着要出城:“听说郡守大人下了大牢,栎阳城被这些占了,某还不信,看来是真有其事。 先前挎刀的几个护侍查人,是命众人右边进城,左边出城排成两队。 众人这样子都调头往外跑,左边右边混在一起,不是马车调头调半截儿横住堵了路,就是谁家驴子受惊,又踢又窜踩住了人。 城门洞子里刹时乱成了一锅粥。 再乱,总也是性命安危重要。 外围的转身跑了,门洞子里面的便牵马赶驴,紧跟着往外冲。 眼见众人横冲直撞,直如见了洪水猛兽,留白牵着马,挤挤挨挨躲去墙底下,瞅瞅安稳了,这才回身敲敲车壁问:“郎君咱进去还是调头。” 刚才挎刀护侍过来看,萧仪便将谢姜抱到膝上,这会儿萧仪垂了眸子问:“夫人要进去还是要回去?” “既来之则安之。”谢姜说了这句,忽然眉尖儿一蹙,想起来久居上位的人,衣裳身形相貌容易改,但是看人时的眼神儿,总不免带了几分威势。 这是破绽! 谢姜便又仰脸叮嘱萧仪“郎君双目炯炯,千万别抬眼,也别看陈元膺。” 萧仪眸子笑意一闪,点头“嗯!”了。 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外面众人人喊马嘶,潮水样跑了个净光。 门洞子里顿时只剩下七八个挎刀护侍,还有一辆停在墙拫底下的马车。 马车分外显眼。 陈元膺骑在马上,拿眼望了城门道:“那辆马车里是谁?带过来。” 接银子这个护侍,是众护侍的领头。 这护侍皱着眉,边暗暗埋怨谢姜这家人不会看眼色,边快步过来,冲着留白一挥手:“君上传你们过去,快点!” 留白缩缩脖子,牵着马慢吞吞过去。 陈元膺居高临下看了两人一车,唇角微微向一侧一勾,冷冷道:“车里的人下来。” “君上。”挎刀护侍推开乌铁山,一脸谄媚状去推车门儿:“车里有个要生孩儿的妇人,要是下来万一岂不是污君上的眼?” 时下人有种说法,妇人生子,男子要避远些,不然会有血光之灾。 护侍也是打了小九九。 陈元膺眼里冷酷之色一闪,“嗤”声冷笑道:“本候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要是怕下来!” 车外冷如焠冰的一声 萧仪唇角一勾,垂眸看了谢姜道:“夫人忍着些我抱夫人下去。”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够车外几个人听见。 陈元膺微微冷笑。 北斗慢吞吞爬下来,迷住眼似的连连挤了几挤,挤了半天,转回去扶住车门,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嗓音道:“家主小心些,奴婢看那个那个骑马郎君不会抢抢夫人的。” 元膺听了笑意一僵,神色间三分疑惑两分期待,又四五分悬心。 这小丫头的声音有点像 不知道车里是不是 他想了半截儿。 转眼看见从车里下来这两位,元膺一怔,牙疼似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仅是他,旁边郭君子,连带周围几个护侍,也都惊了一跳。 车前这两个,男子身材瘦肖,脸孔白中泛青,就像是得了没有几天好活的绝症。 女的扛着个大肚子。 其实肚子大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妇人的长相。 一双细长眼,鼻梁上星星点点,长了无以计数的黑斑。嘴巴还算红润,只这会儿咧开了,露了两颗大龅牙出来,偎着男子想哭不敢哭哼唧:“郎君奴害怕。” 哪里来个这么丑的妇人! 真真是污了眼! 元膺见惯了美人儿,这会儿看见孕妇扭捏作态,喉咙里一动,强忍住不吐出来道:“尔等欲去何处,嗯?” ps:求求推荐票么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密道深深终有尽 病弱男子晃晃荡荡,似乎站都站不住了,只是这会儿还不忘在孕妇肚子上抚了抚,上气不接下气道:“去去医馆。” “快滚!”元膺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失望,万分嫌弃地别过眼去,两手一抖缰绳“驾!”调头就走。 身后郭君子也是如避瘟疫般,忙不迭策马跟上。 挎刀护侍倒是真的松了口气,摆手道:“没有听见么?还不赶紧滚!” “是是!”留白点头哈腰,瞅瞅映着城门这条街上空空荡荡,早就没有一个人影子了,便抬手甩了一鞭子“驾!” 马车轱辘轱辘一路急驰。 驶不多远,留白调转马头斜刺里一拐,又驶上了南街。 谢姜掀起来帘子,长街两边宅邸紧闭,别说人,似乎连狗都藏了起来。 看了几眼,谢姜吐了两颗中空的白璎珞珠子递给北斗,这才问:“你说留白去的时候,韩嬷嬷与骄阳不在,新月与乌四几个也不在,她们会不会进了密道?” 萧仪皱眉道:“留白曾去密道里寻过。”说了半截,尾音稍稍一拖,眸子里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谢姜看他似乎想起什么来,便接话道:“密道一条通城外,两条通惊涛别宛,又两条通往郡守府。里面四通八达,要是真心想躲,能躲的地方甚是不少。” 萧仪眉间一展,侧身挑起帘子吩咐:“到落雪别宛停下。” 留白低声应了。 萧仪转过来身子,看了谢姜道:“可惜那个小丫头不在。” 谢姜知道他说的是阿絮。 “知道路的丫头不在,我就摸不到地方了么?” 谢姜撇撇小嘴儿,撩起薄袄,掏出来个绒抌扔到榻座上,这才又从衣襟里掏了指头粗的纸卷出来:“阿絮领新月看过密道,新月便依此给我画了张图。” 这小人儿心思缜密如斯,事先不说,还是不大相信旁人罢! 萧仪微微一叹,转眸望了窗外道:“有图再好不过。” 马车渐渐缓了下来。随后又一颠一震,似乎碾过了低矮的石阶,再然后“吱呀”门响,马车这才停了下来。 乌铁山上前道:“夫人,郎君,现下进了别宛,下车罢。” 三人下了马车。 萧仪抬眼一瞟,但见花木森森中,一条青石小径蜿蜒伸向远处。而小径尽头潺潺叮咚,好像有水池溪流。 乌铁山上前揖礼道:“夫人,萧郎君,仆开了别宛侧门,且这边走。”说罢,转过身去沿着小径引路。 萧仪唇角一挑,颇含深意般扫了眼谢姜,便负了手闲闲跟上去。 谢姜眨眨眼。 这种眼神儿是个什么意思? 左想右想也没有掰扯明白,谢姜便丢开这碴,拉住北斗吩咐:“跑快些,先去准备些蜡烛。” “是,奴婢知道蜡烛在哪。”北斗应了,便两手一提裙摆,弯腰钻进了树丛。 三人跟着乌铁山,过了花榭鱼池,不一会儿到了先前落雪别宛正院。 北斗早等在厢房里,见几个人进来,便拎着竹篮子叫谢姜看:“夫人,奴婢拿了一篮子蜡烛,咱快进去。” 密道口在厢房柜子里。 乌铁山上前开了拒门,众人便依次下了密道。 地道里阴暗潮湿。 从光亮处乍然到了暗处,众人都是眼前一暗。 谢姜刚要吩咐北斗亮火折子,察觉到右手背被什么轻轻一碰,随后一只手掌握住了自己的指尖儿,再然后 耳畔便听见萧仪懒洋洋道:“我什么都看不见,夫人不如做一回探路仗。” 探路仗? 又不是瞎子,亮了灯也看不见。 要什么探路仗! 谢姜一时哭笑不得,想说这就让丫头点蜡烛,耳朵边忽然一热,似乎萧仪微微俯下了身子。 谢姜眉尖儿一蹙。 萧仪贴了谢姜耳畔道:“这里还有两条密道通往惊涛别宛,夫人忘了?” 谢姜听了念头一闪。 自己能想到用密道探消息,以陈元膺多疑谨慎的性子,绝对也会想到这碴。 就算密道里四通八达,亮光恍来恍去,一样会引来人。 听见左手边窸窸索索,似乎北斗正扒篮子,谢姜忙抬手按往,低声道:“别点蜡烛!”说罢,抬眼看看周围,又低声道:“小心别出声,都跟着我走。” 地道宽有四五步。 两边墙上隔不远便插着根火把。 谢姜看了一圈儿,脚下向右边一错,贴着墙壁道:“贴着右手边走,小心墙上有火把。” 黑暗中,萧仪眸中笑意一闪而逝,手下握着谢姜小手儿,亦步亦趋跟上。 既然拿了蜡烛来,总不能这会儿扔了。 北斗挎着篮子小心跟在谢姜身后。 留白不敢离自家主子远了,便轻手轻脚与北斗走了个并排。 乌铁山闷声缀在末尾。 走了一会儿,谢姜见前面出现了一条岔道,边仔细回想新月画的地图,边小声叮嘱身后几个人:“拐过去这个弯儿,走右手边那条岔路。” 她话音刚落,陡然间垂在鬓边的头发丝儿微微一拂,脸颊上又似有若无的一凉。 有风! 有人! 谢姜脚下一顿,侧身贴住石壁,同时疾快反过手来握住萧仪手掌捏了捏。 萧仪脚下也是一顿。 察觉到谢姜两人停下来,留白与乌铁山也是屏住呼吸站住不动。 暗道里空气沉闷污浊。 污浊的气息中,隐隐吹过来一丝丝凉风。 过了一会儿,拐角那里出现了昏濛濛一团亮光。亮光忽暗忽现,似乎有什么挡住了。 有人小声嘀咕:“郭北想在君上面前长脸儿,倒拉咱哥儿俩做垫背。赵大你说,郭哑子是不是觉得咱哥儿俩好欺?” 再有人小声劝:“四哥也别急,前两天郭大个子挨了一下子,到现在咳嗽一声就吐血嘿嘿!依我看他离死不远了。” 两人边走边唠,似乎也是往这边过来。 杀人倒是快,只是万一有哪个喊出来一声,后面好像还有几个。 谢姜一挑眉尖儿,扭过去小声问:“郎君记不记得出城那晩吓跑的那两个人?” 两人本来就拖着手。 这会儿谢姜一扭身一回头,发髺上插的璎珞簪子,便荡到了萧仪胸前。 两人近的几乎呼吸相接。 萧仪只觉得有什么物什细细碎碎在胸前一撞,又似兰似麝的香味缭缭绕绕,便微一俯身,小声道:“这两个是那晚上。” 谢姜点头,点下去又想到他看不见,便又“嗯”了一声。 ps:推荐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萧郎君以势压人 萧仪眸中笑意一闪而逝,低声问:“夫人想再吓一吓?” 这人心思敏锐异常,倒是一点就透。 谢姜转过身子,小声问北斗:“身上带粉盒了么?” 北斗瘪瘪嘴:“奴婢都放在包袱里了。”说了又一拍额头,捏着腔调儿问:“奴婢袖袋里有半盒胭脂,不知道能不能用?” 用胭脂也可以。 反正也就是唬一下子。 谢姜扯址北斗,等小丫头拿了胭脂盒,她接过来看了萧仪道:“头低一些。” 刚才听她问了几句,萧仪也是猜出来谢姜要做什么动作。有心想推留白出来挡挡,偏灯光又越来越近。 罢了,这小人儿怕是在王家憋的狠了。 玩就玩吧。 萧仪吁了口气,微微探过去身子。 昏昏暗暗里,谢姜见他微微阖了眼,便食指指尖儿在胭脂盒里挑了些,踮起脚来,仔细抹在他嘴唇上,边抹,边小小声道:“等会你拿火折子,要放下巴底下,晃亮火折子时张嘴伸舌头一晃即熄,知道么?” 这话有点复杂。 萧仪听了眉头一皱,想要问问清楚,谢姜已转身叮嘱留白乌铁山两个“后面还有三四个人,你们想法子处理了。” 留白乌铁山两人一对眼神儿,闷声点头。 赵大指指前面,扭脸看了老四道:“拐过去这个弯儿,再走一两刻便是别宛。我听那个小娘子说九夫人走的急慌,连细软都抛下了,嘿嘿!” 嘿嘿了半截儿,火把光跳烁之间,赵大眼角里忽然扫见拐弯处有团影子蠕蠕一动。 “老四,前头有有东西!”赵大最是胆瞄见黑漆漆里忽然出现个会动的物什,顿时头皮一炸,忙扯住老四,拿着火把朝前面一杵。 火苗儿明灭跳烁中,两条黑影疾窜而过! 火把“噗!”灭了。 四下里刹时一团漆黑! 黑暗里又亮光“劈啪!”一闪,正正映出张血盆大口,又红通通的舌头! 赵大刹时心胆俱裂,刚张开嘴,脖子上却蓦地一凉。 “有!”老四叫了半声,也是身子一晃,“扑通!”倒了下去。 谢姜将剩下两根蜡烛扔进篮子里,拍拍手道:“好了,咱走这两人来时那条密道。” 嘴上抹了层甜腻腻的胭脂,萧仪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边掏了帕子擦,边低声道:“那条密道怕是通向惊涛别宛。” 谢姜“嗯!”了一声。 三人摸黑进了岔道。 进岔道不久,谢姜先是见两个黑衣护侍倒在地上,再走,又遇见另个黑衣护侍,脸上狰狞扭曲,长刀贯穿前胸直订在墙上。 留白不在,乌铁山也没有了影子。 地道里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儿。 谢姜心里一沉。 三人没有点蜡烛。 谢姜看的见,萧仪与北斗两个是什么也看不见。 两人只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萧仪脸色一变,低声问:“他两个杀了人?” 话音将落不落,陡然间,远处一声凄厉惨呼。 谢姜心里一紧,一手扯过北斗,另只手握住萧仪,低声道:“拐过去就是出口,快!”40084 第104章势危急萧仪退敌 三人急急拐过去弯,便见七八步外有个小铁门,此时门扇大开着。 门外树影婆娑,没有人,也没有丁点声响。 好像刚才那声凄厉惨叫,是谢姜三人听岔了,是幻觉。 萧仪眯了眯丹凤眼,低声道:“在这里等着。”说罢,松了手。 谢姜见他弯了腰便要出去,紧赶上去道:“一起罢。” 其实就算两人什么也没有说,各自心里却是有数。刚才必定是跑出来一个护侍,留白与乌铁山在地道里没能拦下来。 现在不管那个护侍死还是活,绝对已经惊动了别宛里的其他人。 谢姜只希望这些人别来的太快。 萧仪出来小门,在门外一站,想了想,转回去又扶出来谢姜:“夫人,小心门槛有点高。” 谢姜听了一怔。 这人语声轻缓,脸上又一派悠闲自在,就像出来自家厅堂,要到自家园子里饮酒观景。 难不成哪里都没有人? 不对! 门槛有点高 谢姜眼珠一转,低头看了门槛确实有点儿高,便一手提起来裙摆,一手搭着萧仪,等真真出来 树丛子里二十来个黑衣护侍,个个脸色冷肃,拿刀指着自家三人。 其实护侍拿刀指着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留白与乌铁山被五花大绑,嘴里又堵了帕子,此时背靠背坐在地上,“吱吱唔唔”又挣又蹭,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好罢,抓贼的没抓住贼,反倒被贼给围上了。 谢姜斜眸子一瞟萧仪,低声问:“这些人只盯着看不动手,是主子没有到罢。” 萧仪微微一笑道:“或许。”说了这句话,抬眼一扫周围,忽然朗声问“你家君上巡城还没有回来么?” 这么一问,乍然听起来就像是与陈元膺交情深厚,再往深里品味,又像是上门拜访,顺口问问好友在不在。 再再往深里想,就像是与陈元膺约好了,等他巡城回来一见。 众护侍齐齐愣怔。 另几个护侍一对眼色,有个四方脸膛的护侍皱眉问:“敢问郎君怎么会从密道里出来?” 萧仪神色陡然一冷,喝斥道:“你是什么身份?”说罢,不等这人回话,抬手一指留白乌铁山两人,冷冷道“敢仵逆犯上,你们胆子不小!” 陈元膺心胸狭隘,向来令出如山,容不得手下人半点违逆。 且他又极好脸面。 方脸护侍神色一变。 萧仪不等他再回头向众护侍使眼色,冷声又道:“你家君上这会儿不回来,必是城门那里出了事,你们 还等在这里做甚!” 他话音不落 “咚咚!”一阵脚步响,有人慌里慌张穿过树林子过来,且边跑边喊“禀报副督军,君上在北门遇袭!君上遇袭。” 众护侍听见齐齐变了脸色。 萧仪眸中讥讽之色一闪,淡淡道:“留一半人手在此护侍,其余人去援救君上。去罢。” 萧仪要是命众护侍都走,方脸护侍恐怕还是会疑心。 这会儿他好像为了自家安危,只分一半人手去救陈元膺,他说的话,方脸护侍立时信了大半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秋将尽兮行人归 陈元膺游历诸国,所接交的权贵氏族多不胜数。再加之众护侍也着实没有见过有人带着内眷丫头来刺探消息的。 方脸护侍看看谢姜,再看看挎着篮子的北斗,脸色阴晴不定了半晌,终是抬手揖礼道:“职责所在,还望郎君毋恼。“说罢,转身向众护侍抬手一挥道“留下两人看守别宛,其余人随某去北城门。” “是!”众护侍“哗啦啦!”,收枪的收枪,收刀的收刀,跑出去牵马的牵马,不过十几息便走的干干净净。 事情急转直下。 刚才还是剑拔弩张,半刻不到,园子里只剩下两个护侍,再萧仪谢姜五人。 北斗将竹篮子一扔,腾出来手便给留白乌铁山解绳子。 封国接壤楚国之边陲,河外。 三年前河外还是荒山凸石,连棵高些的树都难找到,不知什么时候,此处不仅挖了井,且又建起了大幢房屋。远远望去,屋舍庭院,俨然如同一个镇子。 此时山坡上一幢木楼里,九公子从鹰爪上取下竹筒子,而后手一松,待这大鸟双翅一震一展飞去了窗外,这才捏了筒子里的纸卷出来。 等展开来看了,九公子嘴角一抿,一向淡然无波的脸上露出几分似可笑似无奈,又似愠怒的复杂神色。 远山看了奇怪,忍不住问:“公子,庄子里出了事么?”问过这句,这汉子似乎觉得自己问了傻话,紧接着又道:“公子放心,只要有夫人在,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什么迎刃而解?解个毛线! 就算九公子不甚明白谢姜生气的时候,总背着人嘟哝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依他想来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会儿九公子气的狠了,便也用这一句去火。 九公子暗暗念叼了七八遍“毛线”,忖着火气散了些,这才淡声吩咐道:“传凤台冯关高阳铸前来,速去!” 贴身服侍了年,远山自然看出来自家主子不悦,而且不悦的很。 再者一张嘴便传三大贴身随侍,许多年来也是绝无仅有。 “是,公子。”远山半点不敢耽搁,躬身退了下去。 眼看他“蹬蹬蹬!”一溜急跑下楼,九公子眉眼间陡然一冷。 怪不得楚铮要与自己订下盟约。 怪不得自己见了三素和尚会觉得熟悉。 怪不得楚铮会光风霁月道那小东西由他护着。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半刻不到,楼梯扳响了。 只是这种响动似乎是蹑脚踩在梯扳上,竭力控制住力道,不想要发出声音来的“嘎吱嘎吱” 九公子收敛了思绪,淡声道:“鬼鬼祟祟做甚,还不快上来。” 他这么一出声,梯板瞬间“咚咚”一阵急响。 冯关在前,高阳铸在后,其后又跟了凤台,再最后又缀着远山。 九公子看这四个上了楼便垂手收颌,老老实实站在桌案前,便道:“两刻之间备妥车马,回颖河。” 昨天还说要年关再回去,一夜之间却变了卦。 凤台想了又想,揖礼道:“公子,河外这座银矿新建的宅子还有前几天抓的那个陈烹请公子示下。” 九公子转眸,眸光由四人脸上轻飘飘一扫:“陈烹自然是要带走,至于银矿,留下单衣与乌十七。” 既然主子万事都想妥贴了,凤台并冯关高阳铸便齐齐躬身道:“是。“ 九公子令出如山,他定下两刻之间一切准备妥当。几个人自然不敢怠慢。 不过两刻,等九公子下了木楼,马车行囊已是色色备齐了。 九公子便登上马车,一行人上了往东去的官道。 谢姜与萧仪在惊涛别宛遛达了一圈儿,便向两个护侍告辞。 五人大摇大摆出来别宛大门。 等上了马车,又南街东街转了几圈子,留白便赶马车去一处深巷子停下。 转了几圈又想了一路,谢姜早猜到萧仪会有什么动作,这会儿马车一停,谢姜道:“那个传话的护侍是你的人?” 萧仪唇角微微一扬,没有开口。 谢姜眼珠一转,干脆换了话题道:“以下萧郎君打算怎么做?” 她一连问了两问,且问完了两颗黑而大的眼珠又定在自己脸上 萧仪不由扶额叹气:“夫人忒是性子急。夫人不是也做了后手了么?” 谢姜一怔,而后眉尖儿一扬道:“不错,来前我已安排人手,给陈元膺传消息,言乌龙涧山贼被身份不明人马袭击,现下全贼覆没。想必陈元膺现在收到了。” 萧仪听了没有半丝儿惊讶,点头道:“我就知道夫人会用乌龙涧山贼做文章。因此等陈元膺得了消息出城,埋伏于城外的两千人马便会进来,介时栎阳仍会归于夫人之手。” 谢姜想到这人会做安排,却没有料到他连夺城的算盘也打了。 想了想,谢姜便又换了话题:“王之芳会不会来?” 刚才萧仪扶额,这会儿听她这么问,萧仪索性放下手,看了谢姜道:“不论他与陈元膺有没有瓜葛,单凭失职误信这条,足够解了他栎阳守备之职。他怎么会来?” 好罢,这人也不笨。 谢姜抬手掀起来帘子,马车停在巷子第二户人家门前,车厢且是斜着,挑开帘子便能清楚看到大街。 谢姜眯眼看了一会儿,刚要放下手来,街上一阵人喊马嘶,奔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的细沙路连番震动。 萧仪抬手挑了另半边帘子,向外轻飘飘一扫,道:“乌龙涧在西郊一百二十七里,陈元膺由西门出城,就算查清了即刻回转,最快也在两个时辰之后。两个时辰,足够夫人处置剩下的贼匪。” 这人说的煞有介事,谢姜听了颊上酒窝一闪,悠悠道:“等查清了,他不是即刻回转,而是即刻逃走。为免伤及无辜,我只要逛他出城就够了。” 萧仪心头一恍是了,这小人儿心思玲珑剔透,既然查清楚乌龙涧匪众是陈元膺的手下,就绝不会再留后患。 做事当机立断,绝不输于皍扬丈夫。 还是小看她了! 萧仪低低喟叹一声,缩手放下了帘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夜沉沉何人敲窗 乌六一手搂着树桠,另只手搭在眉间,向远处眺望半晌,这才低下头对乌十一道:“山隘口那里烟尘滚滚,想是陈元膺来了。十一去叫新月罢,该走了。” 乌十一仰头看了乌六,两手一摊,无奈道:“那个大丫头不掏干净实话,怎么舍得放过山贼头目。咱还是等着罢。” 跟着九公子时,新月专做暗杀行刺套话的活计,自从贴身服侍主子,这种活儿早就断了。 这回陈元膺迫的谢姜半夜出城,其后又软禁周启,抓了韩嬷嬷,别说新月,就算乌家兄弟也忍不下这口气。 乌六撇撇嘴,仍扭了脸看远处。 滚滚烟尘渐逼渐近,而尘烟飞扬之中,已可看清前头那人面容白晢,头上束发玉冠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仔细又看了看,乌六这才抱着树扞溜下来,站稳脚回头招呼乌十一道:“人不是都押走了么,对新月说再上一把火。” 乌十一回头便喊:“大丫头,姓陈的来了。” 他喊了半截儿,新月从吊索上跑过来,到了两人跟前一顿,“咣当!”扔了油罐子道:“成了,趁着火势没有起,走罢。” 趁着火势没有起乌家两兄弟不由看她身后,但见山涧那方浓烟滚滚,而吊索上又一溜火苗乱窜,从那端转瞬间烧到了这端。 两兄弟不由砸舌。 只砸舌归砸舌,眼见陈元膺已领人逼至山下,乌六乌十一并新月三人亦各自解了缰绳,而后翻身上马,沿着后山小路疾奔而去。 三人进栎阳城时,已是暮色似拢非拢。城门早关了。 乌六上前亮了雀牌,守门兵士一声不响,直接开了门放三人进来。 三人便直接打马去南街。 正走到西街往南拐的十字路口,乌十一眼尖,指了前面道:“那不是四哥么?去看看!” 三人便又打马靠过去。 乌四也是早看见三人过来,忙迎上道:“萧郎君说南街别苑有地道,请夫人暂居在东街,随我来罢。” 南街别宛里地道四通八达,且入口出囗,不是在城外就是在主院厢房,住起来确实闹心。 三人对了个眼色,便跟了乌四回茶肆后头的小院。 待进了院子,新月见北斗正挑了灯笼往廊檐下挂,便上前问:“夫人在厅里么?” 北斗大眼向厅里一斜,谢姜在厅里接话道:“进来回话。” 新月乌六便进了屋内。 正对厅门处摆了张矮榻。 榻中间又摆了张矮桌。 谢姜与萧仪时面儿坐了,看见三人进来,谢姜扔了棋子道:“都办妥了?” 新月道:“贼匪一共三千五百六十五人,现在三千五百六十人已送去河外,另五个奴婢杀了。” 谢姜知道新月素来办事稳妥,便撇开这些不问,只眸光一转,瞟了乌六。 乌六上前施礼道:“仆等回来时,陈元膺已到了乌龙涧,至于他逃往何处,想来三四个时辰之后,就会送来消息。” 拔了乌龙涧贼匪,等于是断了陈元膺的左膀右臂。手下没有人,栎阳城又回不得,他只能逃去老巢。 谢姜黑而大的眼珠微微眯了一眯。 现在老巢里想必正有乌十二与萧家护侍“张网以待”。 萧仪见谢姜小脸上露了三分嘲弄,又四五分狡黠出来,不由摇摇头道:“以三人对三千人怎么办得到?” 谢姜颊上梨涡一闪,看了他道:“无他,贼匪饮水取自山涧,只将常取水的地方下些迷药便是。”说罢,掩嘴打个小呵欠。 萧仪转眸瞟见,知道她这是万分“含蓄”地撵人,便勾唇一笑,起身下了矮榻道:“夫人歇息罢。”施施然踱了出门。 眼见主子没有吩咐了,乌六乌十一也施礼退了出去。 这夜无月有风。 风吹的窗棂子“簌簌”作响。 谢姜翻来翻去睡不着,干脆掀了被子下地,刚套上鞋子,窗外“锉锉锉!”三声轻响,隔了几瞬又“锉锉锉!” 谢姜记得这是暗号。 这种暗号,除了几个贴身丫头与乌家几个兄弟知道,再就是随侍九公子的远山凤台几人用过。 难不成河外来人了? 或是颖河田庄出了事,寒塘那个小丫头找了来? 谢姜眉尖儿一蹙,顺手拿了薄袄披上,过去推开了窗户。 夜色昏然,冷风扑面袭来。 窗外站了个披着大毛披氅的高瘦汉子,这汉子见窗扇开了,忙躬身揖礼:“仆从新都谢府来。” 这汉子撂明来处,不等谢姜开口,又低声道:“德淑夫人旧疾复发,大人派仆星夜前来传夫人回去。” 这汉子说罢,便抬眼觑看了谢姜。 他头上戴的兜帽,遮住了上面大半张脸。 谢姜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看见月色昏暗中,这人下颌向上一抬。 谢姜蹙了蹙眉尖儿。 新都与栎阳之间,隔着新郚与颖河两郡,共计八百余里。 要说这人奔驰赶路,赶到半夜才到栎阳也是正常。可是自己今天下午晌才搬来酒肆,没有人引路,这人怎么会找到这里? “你叫什么?”谢姜看了高廋汉子,顺口问:“怎么知道嗯?” 高瘦汉子忙低下头,惶恐道:“仆是大人的随侍谢安,仆能找到夫人,全然是去颖河时见了寒塘。寒塘教了仆怎么找暗记对暗语。” 遁着暗记找来的? 为了便于联系乌家一族,乌铁山确实会沿途留下记号。 谢姜眸子幽幽黯黯,仿似深不见底般,看了谢安道:“阿爹没有手书给我?” 谢安摇头:“德淑夫人病势危怠,大人心慌意乱,只让仆带了口讯。”说罢,紧接着又道:“大人吩咐,见过夫人即刻回去复命,夫人看。” 风卷过迥廊,又在廊下一旋。 几绦散发在谢姜颊边拂拂一动。 谢姜抬手将散发掖去耳后,淡声道:“你回去告诉大人,我明天一早动身回新都,去罢。” 兜帽遮住谢安大半张脸,谢姜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感觉到他颊上肌肉一松,而后这人便躬身揖礼:“是,仆这就走。”话落,披氅一荡,急急转身就走。 昏沉沉的夜色里,谢姜见他急步走到左侧院墙下,矮身向上一纵便没了影子。 再然后又两条人影随后越墙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是何意只需一试 望了窗外沉沉夜色,谢姜微微一抿唇瓣,依那位的性子,每走一步必要算好退路去处,现在派人来这一招,想必真是恼了。 不就是想调自己出栎阳城么? 罢了,姑且看看这人想怎样。 谢姜顺手关了窗户,转身过来时见北斗蜷在矮榻上睡的正香,便掩嘴打了个小呵欠,仍脱了小袄上榻歇息。 第二天辰时,四个精壮汉子护侍一辆黑漆马车,随人流驶出了栎阳东城门。 出城有三四十里,众人方拐过去一片小树林,乌四看看前面,二四里之外便又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丘。 且山丘上杂树丛生,几乎将正中的大路遮的不见太阳。 乌四浓眉一拧,想了想,回头磕磕车壁道:“夫人,前面那座林子看起来不甚太平。” 听他这么一说,萧仪撩起帘子向外望了,望过几眼,便放下帘子,微勾了唇角道:“你家护侍言往前不太平夫人怎样想?” “不怎样想,向前走就是了。” 谢姜啜了口茶,待放下抔子,转眸看了萧仪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别叫我失望就好。” 这话说的很是笼统模糊。 萧仪眉梢一扬,想到眼前这位心思莫测,大计小计层出不穷,似乎从来都给人意外之“喜”。 他便斜了身子,舒舒服服倚着车壁养神儿。 得了主子下令,乌四只管赶着马车往前,等进去林子,过了三四刻又穿过林子,众人别说劫匪毛贼之类,连只兔子野鸡都没有撞见。 乌四不由回头去看乌铁山。 乌铁山只管策马看路,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乌四便又去看留白与乌十一,这两人也是一脸淡然。 “怎么就我一个沉不住气。”乌四忍不住嘟哝着回过头来。 听见他在外头叽咕,谢姜失笑,只是笑意将露出来,忽然听见远处似有马蹄声渐奔渐近。谢姜凝神听了,片刻方抬手敲敲车壁道:“后面有人来,小心赶车。” 先前众人还没有察觉到,谢姜说这一句话的功夫,果然从栎阳方向,隐约传来杂乱的马蹄声。 蹄声隆隆,显然奔驰的极快。 萧仪眼尾一扬,探身掀起来帘子吩咐:“赶快些。”说罢这句,眸子一扫谢姜,勾唇笑道“夫人这样子晃晃悠悠,哪里像是归家探病的样子?” 这句话,是给谢姜解释,也是让随行几个人听听。 乌四留白几人精神一振,赶车的急慌慌赶车,随侍的不停手打马。 马车轱辘轱辘向前一路疾驰。 又驰出了二三十里路,后头那队人才撵上来,随侍中便有人大喊:“前面是王氏九夫人车架么?奴是郡守夫人手下。” 郡守夫人? 王娇儿来了? 对于这位整天只知道捻酸吃醋,做事从来不用脑子的夫家嫡姐,自从那次“府前叩拜”事件之后,谢姜是用了敬而远之的态度。 这会儿她赶来 谢姜不由扶额,这妇人不在栎阳陪侍夫郎,撵出来做甚哪!难不成她与陈元膺暗通款曲? 亦或是又为人挑嗦利用? 萧仪见她烟笼春山似的眉尖儿一蹙,又是扶额又是摇头,不由大感有趣,勾唇道:“这位来果真是没有叫夫人失望。” 这种时候还有人说风凉话,谢姜眼珠溜溜一斜,向他甩过去个青眼,再转回来时便一脸淡然,抬手叩叩车壁道:“停车。”吩咐过乌四,又转而看了新月:“你去看着办。” 新月揖了礼便推门下去。 谢姜的马车一停,后来追撵上来的一众护侍便也纷纷勒马,赶车仆役也吁马靠向路边停了。 众护侍之中有个眉清目秀的小护侍,往前瞄了几眼,便策马贴了窗户道:“禀报夫人,九夫人派了丫头过来。” 窗上清纱本就挂了一半儿,王娇儿眼波流转间,透过清纱向这护侍脸上一睨,啍了一声。 这护侍抿嘴一笑,策马退了下去。 王娇儿便侧过身子吩咐小丫头:“颠的腰酸揉揉。”说罢又撇嘴道:“不过一个庶夫人,以为封个德淑名号就成了大妇么?真是可笑!” 荹芳正隔着窗户向外望,听她不咸不淡出言讥讽,便回过头来小心劝道“见到九夫人,夫人千万不能露出来这种意思。”劝罢,稍稍一顿,又迟疑了问:“夫人怎么会知道徳淑夫人有恙?” “昨晚有人与大人透了信儿。”王娇儿一脸鄙夷:“若不是九夫人阴差阳错救了大人。” 她说了半截儿,车外仆夫道“夫人,九夫人派了人来见夫人。” 王娇儿便嘴角一撇,抬手向前车门斜斜一指,吩咐道:“去看看。” 荹芳应了一声,便去推车门。 车门一开,正正看见新月过来。 荹芳眼角儿一跳,忙探了身子解释:“我家夫人昨晚上得讯,说是德淑夫人患疾,我家夫人挂心不下,想随九夫人同归新都探望。” 方才两人在车厢里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嗓音,因此上王娇儿怎么不屑,又荹芳怎么劝,新月从头听到尾。 新月索性装都懒得装,到了车前一站,眉眼不抬道:“我家夫人言,现下赶路要紧,等到了宿处再与夫人厮见。”说罢,抬手一揖,回身就走。 做奴婢的能做主子的主? 荹芳一时怔住,怔仲过来探身去看时,就见新月上了马车,且马车一动似乎准备起行 荹芳只好吩咐仆役:“赶车罢。”说罢,关上车门坐了回来。 王娇儿瞟了她,嗤声冷笑“庶女身边能有懂规矩的贱婢么?听闻她车里还有位美貌郎君” 这边儿新月回身关妥车门,便在门边踞坐下来,小声道:“郡守夫人之所以撵来,皆因昨晚有人给郡守大人透信,言德淑夫人患疾。” 这个“有人”,怕也是与昨晚敲窗之人是一伙儿的,且看看他弄来个王娇儿想做甚事。谢姜颊上梨涡一闪,抬手磕磕车壁:“去斗仓镇。” 栎阳离斗仓镇二百多地,就算中途不停不歇,到镇上也得是晚上。 这是要奔驰一整天的架势。 乌四眼皮子一跳,主子怕是要颠颠后头这位身娇肉贵的郡守夫人只心思归心思,这汉子一声不响,忙扬鞭催马。 ps:稀罕推荐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夜来风雨知多少 一行人进镇子的时候,已是将近人定时分。街道两边的铺子早就关门落闩,各各熄了灯火。 好在乌十一仍然打了前站,早在上回那家客栈备妥了客房。众人到时,客栈掌柜迎出来,施罢礼,又亲自引谢姜几人去后院贵人房住。 谢姜几人便草草歇下。 天有些阴。 月亮一会儿露出来昏濛蒙的一小块儿,一会儿又遮在云层里。 子时刚过,客栈后墙上“扑!”的一响,有条人影子翻身跳进墙内,蹲下来瞅了一圈儿,眼见四处无人,便站起来小声道:“没有人,想是都睡了,过来罢。” 随着话落,“扑扑扑!”墙外又翻进来三个汉子。 先进来那人指着东边,压了嗓子道:“那边第一间贵人房,莫进错了。” 最未跳近来的汉子脾气似乎不大好,听了不耐烦:“进错了又怎样?君上说了,除了那位九夫人,其他人一概可杀。” 另两人打圆场“走罢,赶紧办妥了回去交差。” 东边第三间客房。 留白悄没声儿的进来屋子,待回身关妥房门,便小声道:“主上,来了四个。” “嗯。”萧仪侧身躺了,一手手肘支在抌上托了额角,另只手在榻沿儿拍了几拍,低声问:“听清楚了? 留白点头:“是,确是奔九夫人来的。” “奔她来?”萧仪睁开眼来,眸子里的尔雅温文早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三分嘲讽,又四五分焠冰般的冷意,淡淡道:“去罢,不管来多少,只叫他有来无回。” 留白头皮一紧,躬身退了出去。 窗户上蒙了毡毯子。 床榻前点了盏灯。 屋子里光线本来就暗,萧仪拇食两指指尖儿捏了灯芯一捻,看着火苗儿又小了些,这才松了手,喃喃低语道“总能叫你安安稳稳睡一晚。” 六七十里外。 官道左侧有片树林子。 此时林中点了两堆篝火。 两堆篝火之间隔着两三丈,一堆上头烤着野味,另一堆旁边铺了张虎皮毯子。 火势熊熊,燃的树枝木柴“噼噼啪啪”,空气里满是浓浓的肉香味。 元膺踞坐在毯子上,正微侧了脸听郭北禀报:“卑职挑的这四人,身手都是一等一,君上放心罢。” 听他这么说,元膺眉间一松,凝神想了想又不放心,吩咐道:“姓萧的身份诡异,不知道是什么路数。再挑一批人手过去接应,速去!” 郭北听了不由皱眉。 原来几队人马都养在乌龙涧,现在乌龙涧山塞烧成了平地,几千人马也不知所踪。人手本来就吃紧,再派人去,这边儿岂不是就没有人了。 只是郭北也知道陈元膺素来说一不二。 郭北神色变幻不定半晌,将劝说的话咽下,低声道:“是,卑职这就挑派人手。”躬身退了下去。 斗仓镇。 听见门外驳啄一响,似是鸟爪猫爪在门扇上挠了,萧仪眸子一闪,坐了起来。 留白闪身进来,见自家主子眸子往这边淡淡一瞟,似是早等着前来回话,忙趋前压了嗓子禀报:“启禀主上,来的这四个乌铁山杀了俩,泼墨杀了一个,剩下一个主上要不要问问?” 问问?问什么? 背后总不过还是那一位! 萧仪唇角一挑,勾出来几许像是讥讽,又像是冷酷的笑意,缓缓道:“不用问了,都杀了。” 原来主子做事总是留一线,哪知道恼劲一上,竟然不管不顾起来。 留白反复揣摩一会儿,脸色一肃道:“属下将这些人拎远些处理了,回头再来禀报。”说罢,开了房门又悄没声儿闪将出去。 云层越来越厚,到了丑时中,几阵子冷风过后,飘起了小雨。 雨丝儿细细密密,落在房瓦上地面上“刷刷沙沙”做响。 天字第一号房。 内室床榻上帐幔一动,王娇儿翻了个身,身上粘糊糊出了层薄汗,且嘴里又干又苦,这妇人便迷迷糊糊道:“荹芳你个小贱人睡死了?倒杯茶来。” 对着主位床榻便是张小卧榻。 昨晚上王娇儿歇下,荹芳与另个小丫头玔儿就挤在小榻上睡。 这会儿听见王娇儿喊人荹芳脸上露出几分厌恶,伸手拧了一把身边的玔儿“没有听见夫人叫人?” 荹芳是王娇儿的贴身大丫头,再加上她又能言善辩,极会看脸色,因此平常不仅在王娇儿身边得脸,在周启面前也说得上几句话。 再再加上她与周启之间不清不楚 “我这不是起来了。”玔儿满心不情愿地爬起来,摸索着点上榻前的笼纱灯。 玔儿便揣了灯去外间。 内室与外厅之间是挂珠帘子。 刚掀起来珠帘子,扑面袭来一股子冷风,玔儿不由去看屋门。 门扇开了巴掌大的缝隙。 又恍惚中有人向前一窜,“噗!”打灭了灯盏。 “谁?”玔儿刹时两腿一软,吓的瘫坐到地上,举着灭了的笼纱灯,哆哆嗦嗦喊:“有有人!夫人!有人进进来!” “眼花了罢?”刚才就算要茶喝,王娇儿也不是太清醒,这会儿迷迷糊糊训斥道:“一惊一乍的,嚎什么!” 荹芳翻了身,面向里道:“夫人说的是想是玔儿睡迷了。” 主位床榻正对着内室门。 两人话音不落,彪壮汉子已窜到榻前,“刷”一撩幔帐,抬手便去劈王娇儿的脖子。 王娇儿睁眼看见,边蹬脚大叫,边裹着被子往床榻里滚过去:“来人来人呐!” 她只喊了一声。 彪壮汉子怔了怔,而后蒙面帕子上头,两眼寒浸浸盯着王娇儿看了几眼,再然后眉头一皱,紧几步过去推了后窗,一纵而没。 天字第三号房。 留白反手关紧房门,瞟见自家主子倚在榻上,手里拿了本书册子,便上前道:“主上,刚才那人乌铁山去追了。” 萧仪唇角一勾,转眸看了他道:“子时来的四个没有回去禀报,丑时中便又来了两人,如此看来陈元膺距斗仓不足百里路。” 留白听了不由擦汗:“幸亏郡守夫人非要住一号房。” “幸亏?哼!”萧仪扔了书册子,懒洋洋道:“她自认是嫡女又是大妇,看不上“二”这个房号嗯,此后再来人不必管了,只守第二号房。”说罢,掀开被子躺下来。 只守第二号房,就是放任 “是。”留白见自家主子拿出睡觉的架势,便躬身退了出去。 ps:稀罕推票,求推票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害人不成终害己 天字第三号房。 留白反手关紧房门,瞟见自家主子倚在榻上,拿了本书册子翻了看,便上前道:“主上,刚才那人乌铁山去追了。” 萧仪唇角一勾,转眸看了他道:“子时来的四个没有回去禀报,丑时中便又来了两人,如此看来陈元膺距斗仓不足百里路。” 留白听了不由擦汗:“幸亏郡守夫人非要住一号房。” “幸亏?哼!”萧仪扔了书册子,懒洋洋道:“她自认是嫡女又是大妇,看不上“二”这个房号嗯,此后再来人不必管了,只守第二号房。”说罢,掀开被子躺下来。 只守第二号房,就是谁想进去谁进去 “是。”留白揣摩揣摩主子的用意,抬眼又见自家主子拿出睡觉的架势,便躬身退了出去。 丑时还是濛濛细雨,到了第二天早上,雨势陡然大起来。 北斗虚掩了门,转回去拢着手呵了两口热气儿:“按说早该下雪了,怎么又下雨?。” 谢姜抬手翻过去书页子,这才眉眼不抬地问:“问了么,昨晚上隔壁怎么回事?” “奴婢问了。”北斗弯腰拢住火盆烤了手道:“那个叫荹芳的大丫头说夜里玔儿睡迷掉了榻,摔的很了。” 谢姜“哧!”的一笑。 掉了榻?亏她想的出来! 先不说乌铁山禀报昨晚有人进了一号房,单只早上小丫头出来端水,脸颊肿的大高这副样子,怎么看都是掌掴的痕迹。 罢了,这王娇儿心术不正,且看她底下怎么做。 谢姜眯了眯眼,干脆放下书,吩咐北斗:“拿些去淤化肿的药膏子送去,瞧着也是可怜。” 北斗嘟了嘟嘴,闷闷道:“奴婢说了给玔儿拿药膏,玔儿不敢要。” 做大妇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谢姜摇摇头,站起来道:“新月去准备热水,想必已备妥了。” 就算是出门在外,谢姜也会天天沐浴。前晚上在茶楼后头的小院住,昨睌到客栈又是半夜,一连两天没有洗澡,谢姜早就浑身难受。 正巧早上留白过来,言雨下的太大,要雨停了再走。 谢姜便趁空子,吩咐新月烧了热水拎去浴房。 荹芳缩回来身子,待关紧房门,这才蹑手蹑足进了内室。 王娇儿怏怏倚在绒枕上,斜了她问:“鬼鬼祟祟做甚?想吓死我么?” “奴婢哪敢呐?夫人。”荹芳嘻嘻笑着应了,又眼神闪烁半响,轻脚走近了床榻道:“奴婢看九夫人去浴房了。” 王娇儿撇撇嘴,不屑道:“不过是个庶女,爬上金枝也变不成,理她做甚?哎哟,头疼。” 荹芳听了,忙侧过身子给她揉额角,等揉了几下,眼神儿一闪,缓声又道:“夫人也不想想,自上回王嬷嬷做了那场子事,九夫人对夫人就一直冷冷淡淡。昨晚上那人,是不是她恼夫人让她丢了脸,因此” 王娇儿两眼一瞪:“她敢!”只是说了这句,又忽然眉头一皱。 她早听人说过,谢姜为人处事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百倍还之。 想起来昨晚上那人一脸淫意,又恶狠狠往胸上抓,王娇儿不由打了个寒颤,咬唇想了想,脸上阴狠之色一闪,坐起来问:“随侍中不是有个叫如意的,你去。”招手让荹芳再近些,小声吩咐了几句。 荹芳听了连连点头:“是,夫人妙计一箭双雕,夫人等好消息罢。”说罢,直起来腰又道:“奴婢这就去寻他。” 眼瞅着荹芳出了内室,王娇儿咬牙冷笑事成了,那个庶女身败名裂,事不成,自家只需推到这个贱丫头头上。 窗扇半开着。 雨丝儿打了萧仪脸颊鬂发,他却一动不动,似乎望着外面出了神。 隔壁开门关门,又北斗打着伞叽叽呱呱笑,再谢姜拿袖子遮住头道:“快走快走。” 萧仪看了不由嘴角微微一勾。 再过一会儿,近处又有门响。 萧仪转眸看去,有个绿衫丫头出了天字一号房,左右瞅了几眼,便沿着迥廊向匆匆向这边过来。 迥廊往西,尽头有扇角门。 角门通向仆夫随持住的外院。 瞟了绿衫丫头走过天字第二号房,萧仪抬手掩上窗扇,回头看了留白道:“跟上去看看。” 北斗服侍谢姜进了浴桶,便拿备好的布帕子,蘸了水往谢姜背上撩,撩不几下,便感叹:“夫人的肌肤见了水奴婢真想掐掐看。” 水从肩上淌下来,舒服的直想叫人打瞌睡,谢姜两肘往桶沿上一叠,支了下巴嗔她:“又贫嘴。” 挨着浴桶放了张小木凳。 凳子上放了澡豆盒,一叠绒毯子。 忖着擦妥了,北斗将布巾搭在桶沿儿上,转身去拿澡豆,只是她刚伸了手出去,谢姜忽然往捅里一缩,小声道:“别动!” 北斗吓了一跳。 只是小丫头跟谢姜跟久了,早养成了处变不惊的性子。怔了怔,便慢慢拿了毯子,再慢慢缩回来抖开往谢姜身上一搭。 主仆两个趴在浴桶边上,屏住气。 只听屋外“扑通!”一声,似乎有人滑了一跤,再就几声“唔唔扑死。” 再然后,只剩下雨声“沙沙”打着房瓦。 眼见留白与乌铁山一左一右,兜头捂嘴,将人拖出了屋外,萧仪转眸看了眼房门。 罢了,叫她知道了又徒增尴尬。 萧仪摇头一叹,索性仍沿的廊下回客房。 这边儿谢姜穿妥衣裳出来,见屋外雨丝濛濛,并没有一个人。 再听见雨丝儿“沙沙”中,有踏踏脚步声渐行渐远。 谢姜便转眸去看只见一角紫色衫子,在通往东边的迥廊拐角处一闪而没。 北斗也看见了。 小丫头眨眨大眼,一脸难以置信状问:“夫人那不是萧郎君么?” 不是他是谁! 只是这人会偷看洗澡? 谢姜摇头,不说萧仪年少多金,单凭他俊美如好女的容貌,要想风流,众美人儿绝对会趋之若鹜。 他用的着做这种丢脸丢份的事儿嘛。 谢姜心里寻思几寻思,又转身进了浴房:“收拾收拾东西,咱等会儿再回去。” 两人急着出来看动静,洗澡用的澡豆巾帕,连同换下来的衣裳还在浴桶上搭着。 见她又拐回去,北斗眨眨眼,便一声不响跟在后头。 ps:稀罕推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害人不成终害己 二 留白与乌铁山两个,早将小厮拖进了天字第一号房。 “放心,这香可让人昏过去半刻。”乌铁山掀帘子向内室一瞅,见门边地上昏了个小丫头,再往里帐幔低垂,似乎王娇儿还没有起榻。 榻沿上趴着荹芳,也是呼呼大睡。 乌铁山看了眉间冷沉之色愈浓,回头招呼留白:“扒了衣裳,扔上去。” 留白早将小厮捏晕了,这会儿拎着脖子,三两下解了他的外裳裤子,提起来光溜溜往搨上一扔:“成了,走罢。” 两人掩了门出来,瞅瞅四下无人,随之一个拐弯去第三号房,另个闪身上了房檐。 谢姜与北斗收拾了衣裳出来,两人刚走到西廊拐角处,便听见尖叫。 尖叫只有半声。 似乎被人捂住了嘴。 谢姜看看北斗。 小丫头指指天字一号房,眨眨眼道:“夫人,是郡守夫人。“ 其实不用她说,谢姜也听出来声音是王娇儿的。 大早上一惊一乍,干嘛呢! 谢姜刚抬脚要看看,心里陡然一动,又贴着墙壁站住。 客院里住的还有房客。 这会儿众房客开窗户的开窗户,开门的开门,各各伸头出来看东边客房。 天字一号房开了,先是出来个脸色发青的绿衫丫头,向周围一扫,又低下头匆匆去了外院。 再过一会儿,便有三个仆持进了一号房。再然后,四个仆持搬箱子抱被褥,又一串儿出了西角门。 这些房客便又缩回去:“不过收拾个行李,倒是乱吓人。” 另有人接过来说笑:“许是翻东西翻出来条蛇,哈哈。” 留白回身看了萧仪道:“郡守夫人倒也有急智,将那个叫如意的混进仆侍里带出去了。” 萧仪倒了杯茶,待放下茶壶,端起抔子啜了一口,这才嘴角一挑,淡声问:“九夫人回来了么?” 听自家主子这么一问,留白一脸哭笑不得:“九夫人走到西廊拐角。”说着声音一拖,向外又看了几眼道:“现在还站在对面儿廊下。” 萧仪眸子里透出几分笑意,想了想,吩咐道:“备车罢,等会儿动身。” “是。”留白回身施了礼,便转身出门。 早食过去不久,一行人便出了斗仓镇。 雨滴子打在麻布帐蓬上,“咚咚”直响。 元膺本来倚在虎皮毯子上假寐,听见头顶子上“沙沙咚咚”,敲的叫人心烦,索性翻身坐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黑衣护侍进来回话道:“启禀君候,现在是丑时末刻。” 雨打湿了麻布帘子。 护侍进来时一掀,湿嗒嗒的帘子便粘在了一起。 元膺眯了桃花眼顺着去望,林子里雨雾蒙蒙,似乎铺天匝地都是水汽,便一皱眉头:“郭北还没有回来?” 昨晚上派去斗仓镇两拔人,前一拨去了如泥牛入海,后来去接应的两人天快亮了还没有回来。 元膺便又派了郭北去。 护侍听得他似乎不悦,忙又施礼:“启禀君候。” 护侍说了半截儿,帘子外人影子一闪,郭北大步进来。 只这汉子进来了先向黑衣护侍使了眼色。 等护侍出去,郭北这才近前施礼道:“那两个去时摸错了屋子,后来又被乌家兄弟追踪,好容易才脱了身。” 元膺听了脸色一沉。 郭北忙道:“君候,卑职还有一事禀报。” 元膺微微撇了嘴角,阴沉沉道:“说。” 郭北道:“两刻前煮枣郡传来消息,近两天有人在兽园周围窥视,卑职想,是不是有人察觉到。” 兽园里养了狼群狮子倒是其次,关键是里头藏了近两年收敛来的钱财。 要是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罢了,九夫人身边也有来日方长。 陈元膺眯眼片刻,豁地起身吩咐:“收拾行囊。” 郭北神色一松,忙施礼应了。 马车摇摇晃晃,仍旧沿着往东的官道去。 谢姜挑开帘子看了半天,心里不由疑惑,记得出斗仓镇二三十里有片树林子,怎么现在走了两个时辰了,别说树林,连片小土丘都没有。 又看了几眼,谢姜放下帘子,抬眼去看对面儿。 萧仪手里拿了本书,过一会儿翻一页,似乎看的津津有味。 谢姜曲指敲敲桌沿儿。 萧仪悠悠然抬眼。 谢姜一蹙眉尖儿:“改了道儿么?” 萧仪唇角微挑,笑意深深道:“夫人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 谢姜黑而大的眼珠一转。 是了,这人就住在隔壁。乌铁山禀报说娘亲安然无恙,这人必定是听了去。 既然听见了,谢姜干脆撂实话:“既然证实这是有人使计调我出城,现在不往东走一遭,怎么钓出背后之人?” 萧仪放下书册,舒舒服服向身后榻座上一倚:“昨儿晚上下雨,那条山路冲塌了。”说罢一顿,又道:“昨晚上陈元膺连派两路人来掳夫人,万一他恼羞成怒,夫人还是莫要犯险的好。” 这说的什么鬼话! 谢姜眉尖儿一蹙,刚要开口,便听见乌铁山在车外道:“仆有事禀报。” 好罢,且先饶了这人一回。 听出来乌铁山贴着左边,谢姜便探身去开车厢左侧的窗户。 偏这会儿她与左边窗户之间隔着个萧某人。 且这会儿萧某人又坐的稳稳当当看书,丝毫没有让一让的意思。 谢姜眼珠一转,干脆按住这人肩膀站起来,开了窗扇道:“你说。” 车里什么状况,乌铁山又不知道。 这汉子见自家主子探身出来,忙禀报道:“刚才小六传了信儿,陈元膺突然转而奔西路去了。” 突然拐回去了? 人皮画也不要了,人也不掳了? 谢姜心念一闪,点头道:“想是十一那里有了动作。嗯,陈元膺得消息比预想的早了几天。” 乌铁山听了,眉头一皱。 谢姜又道:“既然他转回去,我们也不用赶路了,就近歇。” 她说了半截儿。 一阵马蹄声渐奔渐近。 须臾,留白策马过来,抬眼一扫,见这边窗户开着,也贴过来喊:“主上,属下有消息禀报!”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会儿报消息! 谢姜还没有来及回头,萧仪握了她小手探出身来道:“报罢!” 不到三尸宽的小窗户。 挤了两个人。 谢姜想坐回去,奈何这人离自家后背太近,她只好原姿势不动。 留白扫了眼车厢,嘴角一咧,忙又低下头道:“属下得了消息,韩君子似是去了那个妇人家。”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 萧仪却是心里有数,扭脸看了眼谢姜道:“夫人先走,我去去就来。”说罢,手势一松,矮身几步下了马车。 留白抬手向身后一挥,身后护侍快速牵马过来。 萧仪接过缰绳,翻身骑上,回过头来又看了眼谢姜,而后两手一抖“驾!”瞬间奔了出去。 这人说的不清不楚,走的也万分洒脱。 谢姜眼瞳一眯,料不到乌铁山向前一凑,低声道:“夫人,前方有人等候。” 前方有人等候! 谢姜恍惚想起,心里突突一阵急跳。 ps:稀罕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谁人温柔怀抱 乌四赶着马车,待又驰出十来里,乌铁山拿马鞭指指路边树林。 乌四便打马下了大路。 马车一颠一震。 谢姜这才恍过神来,眨眨眼,探身去掀车帘子,只指尖儿刚摸住帘子角,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随之车厢微微一晃,再身后便有熟悉到骨子里,梦里夜里,常绕在耳畔的淡然声调:“阿姜扒着窗户,莫不是想跳出去?” 谢姜刹时胸中一荡,猛地回过头,就见九公子唇角略勾,点漆般的眸子似带了几分欢喜,又似带了几分促狭,盈盈望过来。 刹那间,谢姜眼里一涩,鼻子一酸,竟然红了眼眶。 “都有两个孩儿了,怎么。” 她怔怔不动,九公子轻声一叹,探过身子,轻轻将谢姜揽到胸前,一手在她腰间抚触,另只手拍拍她后背“阿姜是想我了么?” “哪个想你!”谢姜吸吸鼻子,想狠狠拧他两把,手抻到他掖下时,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反而搂住了他的腰。 还好,还如往前一样喜欢赖人。 九公子暗暗松了口气,拍拍怀里猫儿一样的小妇人,淡声吩咐道:“去宿处。” 马车一震,随之车轱辘又“吱呀”连响。 既然这人回来了,既然这人在身边,谢姜哪还管走什么路去什么地方,只嘟嘟哝哝问:“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你使法子调走萧仪的?” 九公子唇角一僵。 谢姜揪住这人衣襟蹭蹭脸颊,又嘟嘟哝哝问:“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我?” 这小东西心思剔透的像是琉璃,怕是早就察觉到不对了罢! 九公子点漆般的眸子一闪,轻声道:“阿姜,我需去新都处置些事,阿姜且先在庄子里歇歇。” 从去年春天开始,九公子不是出门游历,就是去河外督查银矿。 守在颖河田庄的日子少之又少。 谢姜隐隐察觉到是有什么事。 只是九公子不说,谢姜知道问也是白问。 这会儿他又要走 谢姜推开九公子坐起来,拢拢蹭乱的发髻,眉眼不抬道:“你去罢。” 九公子眸子里闪过几分好笑。 只扫眸间又见她嘟了小嘴,唇瓣上两个浅浅牙印儿,分明是口不由心,有点儿着恼赌气。 “倒是越长越小了。”九公子又似好笑又是无奈,将人揽过来抱住,贴了耳畔道:“阿姜莫恼。” “恼什么恼!”谢姜抬手推他,偏这人又越推抱的越紧:“你松手。” “真恼了!嗯?”九公子垂睑看了她有些泛红的鼻尖,怜惜之心一起,索性托了谢姜后脑,俯身吮了下去。 “你。”谢姜挣了几挣,奈何这人两手箍的要将人嵌进骨头里去,又滑腻腻的舌尖儿顶开牙关,在里头横冲直撞,偏偏自家身子发软,提不起来一丝丝力气。 “阿姜,趁这会儿还有。” 九公子吸吮的兴起,左手搂紧谢姜贴在胸前,右手托了她腿弯儿向上一翘,俯下身子在她眉眼鼻尖儿脖颈一溜亲吻而下。 “嗯。”谢姜周身被冷冽香味包绕着,脑子里昏昏沉沉,身上也似腾云驾雾,早忘了身在何处。 马车微微一晃,停了下来。 凤台在车外咳了一声道:“公子,天快黑了,还是。” “嗯。”九公子微喘了几口,待平复下来,便低低应了。 应过这声,九公子坐起来,捏了谢姜散发掖去耳后,又拇指摩娑了她细腻如软玉羊脂的小脸,无奈道:“最多半月我便回来。” 谢姜迷迷糊糊,只顾呆怔了眼看他,这人说的话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九公子在她小脸上一扫,心里喟叹一声,垂眸看看身上,袍服束腰还算整齐,便开了车门下去。 马车本来就进了庄子。 且凤台又早腾罗出了座小院。 当晚,谢姜与王娇儿便在院子里歇下。 而九公子来的突然,走的又无声无息,仿佛他还在千里之外。 雪粒子夹在雨丝儿间,刷刷沙沙,越来越密。 天冷路滑,谢姜一行人要等雪停了再走。等来等去,一恍过了三天。 第四天晩上。 用过饭食,谢姜在屋里转几圈子消了食,便早早进了被窝。 北斗翻出来几块鞋面儿。 主仆两个,一个倚着抌头翻书册子看,一个坐榻沿儿上缝鞋面。 谢姜正翻书翻的瞌睡,听见外头门扳驳啄一响,便向北斗使了眼色。 北斗紧赶过去开门。 谢姜听见留白道:“卑职抓了韩君子回来,问问你家夫人见不见?” 谢姜念头一闪,是了萧仪走,便是因为发现了韩君子。 在栎阳城时,韩君子仍一直随侍陈元膺。 “怎么能不见!”谢姜接着话,便掀被子下地,扫见抌畔叠了件狐毛披氅,拿过来披身上,边系边往外走:“去看看。” 待出了门,留白施礼道:“主上在临路那家小院,夫人不坐车么?” 谢姜裹紧披氅道:“不过隔着两座房子,走罢。”说着话,眸子一瞟右厢房。 右厢房门窗关的严严实实,雪光映照中,里面没有一丝光亮。 王娇儿似早己熄灯睡下了。 瞟了几眼,谢姜便提了捃摆。留白忙上前领路。 待绕过两幢农家院子,留白在临大路的一处院子停下,低声道:“主上就在此处,夫人请。”说着身子微微一侧。 谢姜提了裙摆进来,抬眼看见正中那间屋门开着,里面又烛光跳烁,便走了过去。 “夫人来的好块。”萧仪眼中笑意一闪,拿了帕子擦擦手,这才指了房角里道:“夫人有什么不解,尽管问。” 谢姜眼尖,萧仪手上帕子又是极浅的珠黄色,她便看见帕子上斑斑点点,似有几块暗红。 这人受伤了?还是 谢姜扭脸去看他指的方向。 韩君子倚墙坐在地上,低头搭拉眼,看起来分外狼狈。 谢姜不由嘀咕,自己还能让人走路,这位下手比自己还狠。 只嘀咕归嘀咕,谢姜脸上却声色不动,走上两步问:“韩珝,那天是谁放你出去的?” 韩君子身子一颤,讶然抬起头来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名珝,字君子是么?” 谢姜说了这句,哧地一笑,又如数家常般道:“你原是陈国上大夫韩斐第四子,在家不得族人看重,便想法投了吕候元膺,我说的对罢。” 因为常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自己的大名,韩君子连陈元膺都瞒了。 此时此刻猛地听见谢姜如数家珍般抖撂出来底细,韩君子刹时灰败了脸。 ps:稀罕推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问卿何所思 谢姜看他一脸惊愕,淡淡又道:“若是陈元膺知道你又落在本夫人之手,还会救你么?恐怕立时便会派人杀你。你想守着秘密去死,啧啧!真是忠心。” 自谢姜开始问话,萧仪便只揣了抔子喝茶。 这会儿见她又是摇头又是咂舌,明晃晃小狐狸施诈套狼的作派,萧仪一口水来不及咽下去,“嗯!”全呛了出来。 好在这人忙拿袖子遮住脸,等咳完了,便放下袖子,脸色一沉道:“来人!” 谢姜心里一动,转过眸子去。 萧仪眉眼冷冷,直视了谢姜道:“既然他不说,不如杀了。夫人要想问,明天再抓一个来就是。” 这人是想演红脸白脸罢! 谢姜心里有了数,便又回头看了韩君子眉尖儿一蹙,一脸拦还是不拦的犹豫不决状。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韩君子暗暗一咬牙,起来向前爬了两步,哭丧着脸道:“不是某不说,她蒙着脸,某也没有看见长相。”说了这句,抬头看看众人,又举起手来发誓:“某要是知道,愿受五马分尸之刑。” 就算韩君子低头掩饰,屋子里又哪个不是察言观色的好手! 谢姜“哧”声一笑,转身就走。 这边儿萧仪起身喝道:“拖出去!” 两人这么一搭一挡 这会儿韩君子真慌了神儿,带了哭腔嚎道:“她喂某吃药丸子时,某某碰了她胸脯,某只知道她是个身姿高挑的妇人。” 终于套出来了! 果然是个女人! 原本谢姜已认定了分,这会儿听了心里更是有了数,她便转身向了萧仪略一裣衽。 萧仪唇角一挑道:“留白,拿五十两金给他。”说罢,看了一脸呆滞的韩君子“以后有什么事,本郎君再派人传你。” 事情急转直下。 谢姜只想过要是韩君子死不松口,这人会杀人,要是韩君子招的快,这人也一样不会让姓韩的好过。 单单没有想到他会趁势收买。 这样等于是在陈元膺身边布了眼线。 只是像韩君子这样全然不讲甚么忠心,如此少廉寡耻的人,做眼线有用么? 谢姜心里嘀咕了,只是眼见留白躬身应了,转过去便提了韩君子出门。 她便向萧仪略一裣衽,便也告辞。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地上,转瞬间便与积雪融在一处。 起身将谢姜送至门前,萧仪便止了步,只望了地上一溜小巧脚印,又裙摆逶迤于地时留下的痕迹渐去渐远,只觉闪闪刺的眼生疼。 终究是物事人非。 终究是忘了 想起谢姜巧笑嫣然,又狡黠可爱的摸样,萧仪胸中一闷,微微阖上了眼。 见他神色间似涩然又似痛楚。 留白心下一凛,小心道:“既然九公子不守承诺,主上不如向九夫人和盘托岀。卑职想。” 萧仪抬手止了他再说,待再睁开眼时,方才的涩然痛楚早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望着一片银白的院落,平平淡淡道:“现在时机末到。罢了,雪里驰骋一天,我也累了,铺搨罢。” 主子摆明了不想说,留白咽咽口水,将到嘴边上的话也咽了下去,施礼道:“是。”便走去内室铺搨。 雪花纷纷扬扬。 往东去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冒雪前行。 九公子一手搭在桌案上,一手捏了只玲珑小巧的玉抔,边转来转去赏玩,边漫不经心问:“你是说楚铮回去了?” 贴身服侍的都知道,九公子越是漫不经心,说不定心里就越在意。 远山不由想擦汗。 只是冷风嗖嗖,冻的人胸背发凉,又哪里有汗可檫。 远山只好眼一挤,苦哈哈道:“公子走后不久,楚铮带手下回了庄子。这人好像也知道夫人在哪里住,便挑了临大路那座院子。” 九公子听了唇角一勾。 这人倒是胆大。 明知道庄里庄外都是王氏的人,还敢撵过去。 这么做,怕一来是表明胸怀磊落坦荡,二来也有不罢休的意思。 九公子垂睑想了片刻,笑意愈发深了。 远山扫眼瞄了,头发拫子直竖。 只这汉子是个直肠子,心里向来存不住话,忍了又忍,还是腆着脸问:“公子笑什么?” 九公子眸光由他脸上轻飘飘一扫,淡声道:“他不是带着姓韩的去搏夫人欢心了么,现下姓韩的在何处?” 远山嘀咕,怎么又绕到姓韩的头上了? 只是小声嘀咕归嘀咕,远山仔细品品九公子话里的意思,干脆挠头道:“公子尽管吩咐罢。” 九公子斜身向绒抌上一倚,微挑了嘴角道:“拿二百锭金,再将原本随着新月那两个姬人送去。”说过这些,眉眼一抬,看了远山“至于该怎么做怎么说,不用我教了罢。” 远山忙道:“仆看这两样正投其所好,仆即刻去办。” 路面上雪积了足有半尺,车轮子碾过去一哧一滑,因此凤台赶的并不快。 远山也不叫停,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往西去的官道上,几十个披着簑衣的彪壮汉子,左右护侍了辆宽大马车,一路向前急驰。 马蹄踏过积雪,一时雪屑乱飞。 陈元膺探身推开窗户。 窗扇一开,冷风狭裹着雪花扑面而至。 元膺眉头一皱,冷冷问郭君子还没有撵上来么?”问了这句,嘴角向下一撇,转瞬又问:“离煮枣郡还有多远?” 昨晚上连派两拨手下,没有弄到九夫人不说,还折了四个得力护侍。 而最后那两个护侍灰头土脸逃回来时,身后又似乎跟着“尾巴”。 再加上煮枣又来了急报。 众人只好灰头土脸连夜上路。 郭北知道陈元膺着急上火。 在心里反复想好说辞,郭北低声道:“韩君子有个姬人怀了身孕,他回去看看,想必今天不撵上明天便会撵上来。” 答过了第一问,郭北稍稍一顿,又低声道:“照现在的路况,怕是百兽园还要五六天才能到。” 煮枣郡在栎阳西。 离阳城约有二百六十余里。 再加上昨天一行人往东追谢姜,又追出六七十里。 如此三百多里奔回去,说不定老巢早叫人一锅揣了。 陈元膺沉了脸思忖再三,咬牙吩咐郭北:“连夜赶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问君何所忆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下午,才渐渐小了下来。 北斗扒着门框看了半天,转回来扯住谢姜道:“夫人,奴婢出去打水时,见那边坡上种了株挴花,趁现在雪小了,夫人不如出去转转。” 小丫头一向喜动,这两天早憋的难受。 谢姜正倚在榻上看书,听了失笑道:“去透透气也好。”说着话,放下书册子站了起来。 北斗见主子应了,忙喜滋滋去拿披氅。 两人该戴的该披的收拾好了,便出来房门。走不两步,西边厢房“吱呀!”一声,王娇儿也开了门出来。 自从离开斗仓镇,王娇儿就托辞头疼病犯了,路上是丁点儿不下马车。到了村子里更是闭门不出。 谢姜见她这会儿披着大红连珠锦披风,又脖子上围着狐皮围脖,便笑道:“娇儿姐姐裹的这样严实,也准备出去走走罢。” 王娇儿眼里满是鄙薄之色,撇嘴道:“这里不是土坡就是茅草房,有什么看的,我只在院子里站站罢了。” 她话音刚落。 大门“呯呯!”两声。 留白在门外道:“夫人郎君见坡上有株梅树开的正好,邀夫人前去赏玩。” 王娇儿听了眉梢一挑,掩嘴笑道:“哎呀!九夫人正巧准备出门,莫不是约好了的!” 这话表面儿上听着平常。 只是再配上王娇儿暧昧不清的表情,倒顿时变了味儿。 这妇人吃了两回亏,还是不改多事儿性子。 谢姜眸中讥讽之色一闪,爽快点头道:“姐姐真是聪慧,我与萧郎君正是邀好了的。”说了这句,一瞟北斗:“去开门。” “是。”北斗忙窜去开门,嘴里还嘟嘟哝哝道:“院子里什么味儿呀熏死人了,夫人还是赶紧去外头罢。” 有不守规矩的主子,就有不懂规矩的粗鄙丫头! 总要跟去看看这水性妇人怎么勾搭男子! 王娇儿阴阴一笑,回头向荹芳使了个眼色。 荹芳忙道:“哎呀!夫人不是也要出去转转么?既然有梅树,不如夫人也去。”说着话,便伸手扶着王娇儿“走罢,夫人。” “去看看也好。”王娇儿嘴角一撇,趁势跟在谢姜身后。 刚才谢姜四个站在院子里说话,萧仪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 这会儿萧仪见谢姜出来,勾了唇角笑道:“挴花香气浓郁,等会儿夫人掐几技回来,正好熏一熏。”说罢,眸光流转间向了王娇儿一瞟,讶异道:“郡守夫人也在?” 乍然见萧仪负手站在门外,王娇儿着实吓了一跳。 平常再是心思龌龊说话尖酸,乍然被人家抓了“包”,她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 更何况还是一位气度都雅,风仪无双的年轻郎君! “我不过是同阿姜逗个趣儿。”王娇儿脸上一红,强笑着追上谢姜,故做亲热状挽了她道:“是罢,阿姜。” 不知道这妇人在母家长了十几年,教习嬷嬷怎么教导的。 连个话儿都不会圆。 谢姜暗暗叹了口气,一脸认真状点头:“就是逗趣儿,走罢,去看梅花。” 谢姜与王娇儿住的院子,与大路隔着两户人家。 几人刚拐过第一户人家的屋山墙,正碰见泼墨匆匆过来,看见萧仪便远远揖礼道:“主上!” 按说只要萧仪与谢姜在一起,就算有事,只要能往后押一押,几个贴身随侍便不往上凑。 这会儿泼墨行色匆匆过来 萧仪丹凤眼里光彩莫明一闪,回头看了谢姜,歉然道:“夫人先行。” 谢姜向他略一裣衽,站起来便淡淡吩咐北斗:“你不是知道在哪么?头前领路罢。” 刚才几人暗地里“交锋”,北斗早急了,这会儿自家主子撂了话,忙窜去前头:“就在那边坡上,奴婢领夫人去。” 眼见四人逶迤上了大路,萧仪眸子一转,看了泼墨。 泼墨上前几步,低声禀报道:“煮枣那方传来消息,陈元膺昨晚上见了一个姓霍的,如今姓霍的又密秘出了煮枣。” 箫仪眉头微拧,一时没有开口。 主子不开口,泼墨想了想又道:“依上报的消息来看,属下推测他是回陈国送什么东西。” 送什么东西? 除了那些图,还有什么值当这人如此大费周折。 萧仪眉间一舒,神色间露出几分似冷然又似了然,更似讥讽嘲弄的笑意,低声吩咐:“准备车马行囊,去西路看看。” 去西路,言外的意思便是去探陈元膺。 泼墨低声应了是,只退后几步要转身时,萧仪又闲闲加了一句:“找人将栎阳郡守夫人在客栈与护侍厮混的消息传去新都。” 话题忽然转到这上头,泼墨一时愣怔。 本来留白站在萧仪身后,见泼墨呆了,灵机一动,忙两手在胸前比做“捧心”状。 泼墨忙又应了是。 等泼墨走了,留白凑近自家主子,小声问:“主上,这样做九夫人那里。” 萧仪袍袖一展,顺着刚才谢姜几人踩的一溜脚印,闲闲踱上大路:“九夫人心胸豁达,不与她人一般见识。” 说了半截儿,抬眼见泼墨已驾了马车过来,萧仪便尾音长长一拖,撩起来袍摆上了车内。 九夫人心胸豁达,不与她人一般见识,这不豁达的事就由来做? 留白眼皮子颤了几颤,忙解了院外的马儿,认蹬上马。 一行人便径直往西去。 雪已停了。 寒风呼啸席卷,刮的树技“扑簌簌”摇摆不定,上头积雪纷纷砸落下来。 郭北只觉得领子里一凉,身不由己缩了缩脖子,只再看看自家主子,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道:“君候,卑职以为君候将画悉数交给霍廷逸还是不太妥当。” 自从今早霍延逸起程回陈国,陈元膺一直心神不定。 往常他运筹帷幄,从来都是将全局捏于掌心,要翻便翻,想覆便覆。 像今天这样七上八下,总觉的掌控不了的情形,绝无仅有。 “霍延逸先叛封又叛楚,现今天下除了我大陈,他已无处可去。” 陈元膺按下心烦,缓缓道:“再有对于人皮画,他只知道此画价值连城,旁的他丝毫不知。” 就是不知道底细才更坏事! 随身跟了几年,郭北心知眼前这位不仅性子多疑,且因为在陈国呼风唤雨惯了,向来容不得他人逆言。 只是这件事又事关重大,就算眼前这位视霍某人为心腹知己,自已也不能不说。 郭北目光闪烁半晌,低声道:“当年霍伤想取封王而代之,就要先除去锦绣公子,只是到最后他功败垂成,终是死于锦绣公子之手。君候只知道,霍廷逸与琅琊王氏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说到这里,郭北语声突地一顿。 只知道就是说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陈元膺眼里疑惑之色一闪,豁然回过头去。 ps:么个么个,求求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亡羊补牢之下策 天际无星无月,只深浓暮色包裹着远处近处这一片苍茫积雪。 雪光映照下,陈元膺两眼直如利刃寒芒一样。 郭北脸色一变,终又涩声道:“君候,当初霍廷逸曾掳过九夫人。” 陈元膺沉沉道:“我知。” 眼见这人目光如有实质,直直盯在自家脸上。且被他盯过的那一块,尖锐刺痛如被刀锋反复剐过 郭北心底一寒,身不由己跪了下来,伏地道:“卑职曾经听闻霍延逸对九夫人暗生情愫,这才导致九夫人施“瞒天过海”之计,从卷地逃走。现下君候又将“画”交于他,君候不怕他拿了去讨九夫人欢心么?” 陈元膺听了眼瞳一眯,昨晚气恼之下,自己曾说要掳九夫人回陈做妃,那个时候霍廷逸失手打翻了茶壶。 再然后霍延逸便笑道,谢氏狡计百端,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还是不要招惹么! 元膺将昨晚自家说了什么话,又霍延逸当时的举止神情细细想来,越想越觉得郭北说的有道理。 “调二百人去撵霍延逸,你亲自去。”元膺思忖片刻,缓缓吩咐道:“待撵上他,只可暗中盯视,他若是改道往东,立刻杀了。他若是老实你只需暗中护侍他入陈,懂了么?” 不知道是元膺语调太过阴冷,还是这会儿寒风凛冽。 郭北只觉得寒气透过掌心再泌入骨髓,直似要将人冻的浑身发僵,连喘气都困难。 郭北打了个冷颤,低声道:“是,卑职既刻便去调派人手。”说罢,用手撑在地上,站了几站才站起身来。 **** 白茫茫一片中,往煮枣郡去的官道上,十来个披着簑衣的汉子,护侍一辆马车向前急驰。 车轮碾过上冻的路面,又马蹄子踏下去,一时碎冰雪屑四溅。 一行人奔驰了有二三里,有马蹄声渐奔渐近。 两个簑衣汉子迎面疾驰而来。 两人到了马车前一勒缰绳,缓下来便又调头贴近车窗,其中一个低声道:“主上。” 萧仪掀了帘子,眸子在这汉子脸上一扫。 这护侍忙施礼:“启禀主上,卑职探清楚了,霍延逸身边只十来人随行。” 只十来个人随行 想必是怕护侍的人多了,反倒引起旁人注目。 萧仪眉峰一挑,扭过脸去问留白:“人手可调派妥当了?” 留白沉声道:“卑职调了三十人,不知道够不够。” 以三十人对十几人,还是比较稳当。 “足够了。”萧仪阖眸思索片刻,放下帘子道:“传令下去,过宿不停,等撵上了再歇。” 留白应了一声。想了想,先吩咐刚才探路两个汉子,仍去前路打探消息。等这两人打马走远,回过头又向泼墨示意赶车赶快些。 无边无际的苍茫中,一行人骤然加快了速度。 车厢晃晃荡荡。 溅起来的雪粒子打在帘子上,一时“扑簌簌”作响。 萧仪一手搭了桌沿儿,另只手扶在膝间,斜身倚了绒抌。 不知道那个小人儿现在在做甚? 是缩被子里翻书,还是同小丫头叽叽呱呱唠话。 想到这些,再听见车外寒风呼啸,萧仪又摇头,现在快过子时了,又天寒地冻,那个小人儿怕是早睡了。 **** 谢姜没有睡。 这会儿她正捧着铜烫婆子,问乌铁山:“你是说霍廷逸去了百兽园?” 屋子里四五只碳盆子烘着,再加上乌铁山从外头回来,身上穿了皮袄,这汉子一时热的出汗。 乌铁山擦了额上的汗珠子,低声道:“是,十一传来消息,陈元膺昨晚招霍廷逸去了百兽山庄,两人关在屋子里有半个时辰,随后十一便见霍延逸抱了只长木匣子出来。” 说到这儿,乌铁山抬手擦擦额头:“十一想探探木匣子里是什么,偏偏霍廷逸用饭时放在桌上,歇息时就放枕畔,十一只好作罢。” 看的这样严实,显而易见木匣子里的东西十分重要。 谢姜曲指在铜烫婆子上磕了磕。 以她的打算,让乌十一与萧家护侍先摸摸陈元膺的老底儿,摸清了更好,要是摸不清,姓陈的耳目众多,必定也知道了有人窥探百兽园。 姓陈的要是知道有人窥探自家地盘儿,里头没有要紧物什的还好,要是里头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又见不得光的,他必然会想法子“转移”。 其实自家就等着他“转移” 谢姜手势一顿,正想吩咐人手,转念又想起来下午乌铁山上报的话,便又问:“你说萧郎君往西去了?” 乌铁山躬身道:“是,萧郎君确实上了西去的官道。”回过这句话,抬头觑了眼谢姜,又低声道:“依仆看,他是去煮枣了。” 思忖片刻,谢姜道:“等消息罢。” 乌铁山有些疑惑:“夫人不派人去看看?” “原来我让萧家护侍随十一去煮枣,就没有想瞒着,现在咱只管等着就是。”谢姜淡声道。 既然主子拿定了主意,乌铁山施礼:“仆告退。”退后两步,刚要转身出门,“吱呀!”一响,乌四推开门进来了。 就算现在谢姜在外,乌家兄弟也好,新月北斗这些丫头也好,也是极守规矩。 像乌四这样不经通传,又不经主子应允,直接推门而入的情形实在少见。 乌铁山便站住。 乌四顾不上自家“领头儿”瞪不瞪眼,反手关上房门,上前施礼道:“启禀夫人,仆有要事禀报。” 谢姜眉尖儿一蹙,淡声问:“出了什么事?” 乌四道:“夫人不是派人去新都见谢中郎么?现下来了消息了。” 当初在杏花坞初见萧仪,因为他说与谢策是忘年之交,谢姜便派人去新都查证。 这件事长久没有回音,谢姜一时倒也忘了。 想不到这会儿来了消息。 且看情形还不像是好事儿。 谢姜眯了眯眼。 乌四低声道:“当时派了两人过去,隔了这么多天没有回信儿,仆又派人去问,新都那边回信说这两人早在半月前便出了新都地域。” 半月前出新都,就算用两只脚走,一天只走四五十里,也早走到栎阳了。 谢姜没有说话。 乌四干脆竹筒倒豆子:“仆得了信便又派人沿途去找,夫人这两人怕是失踪了。” 谢姜听了眉尖儿一跳。 这两人见过谢策,必定是带了什么重要消息回来,而有人不想让自己知道,半途拦截了。 截截得住么? 更莫说还动了自家的人! 谢姜转而吩咐乌铁山:“准备车马,两刻之后去新都。” ps:求求推票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牵一发而惊三地 一 现在是半夜,先不说外头天寒地冻,冷的简直站不住人,要是路上有个好歹 乌四忍不住苦了脸去瞄乌铁山。 跟着谢姜这几年,乌铁山多少也摸透了几分她的脾气。 自家主子不仅及其护短,遇到事儿一旦拿定主意,那是决无更改。 更何况这回失踪了两个人! 想了想,乌铁山索性省了劝说阻拦这些废话,躬身施礼道:“是,仆即刻出去备车。” 既然“领头儿”都应下了,乌四也一脸苦哈哈施礼:“是。” 是了半截儿,这汉子忽然眉头一皱,想起来厢房还有个讨人厌的王娇儿,便又问:“夫人,郡守夫人怎么办?” “不怎么办。”既然要动身,谢姜站起来,扭过脸示意北斗收拾东西,嘴里淡淡道:“留她在这里住几天。” “是。”乌四这才垂手,随乌铁山退了出去。 几个人带的东西不多,车马行囊又是现成的,两刻不到,一行人就悄然出了庄子。 积雪上冻了厚厚一层冰壳,马蹄子踏上去也是打滑。谢姜便让乌铁山在马蹄子上裹上稻草,又令乌四找来些枯藤,缠了马车轱辘。 一切做妥,一行人便又沿着往东的官道径直往新都疾驰。 六百里之外。 新郚城东郊一处农庄。 远山取下竹筒子,又捧了鹰向上一扬,眼见它双翅一震,转瞬间飞去了天上,这才匆匆往正屋走。 到了正屋廊下,远山跺跺脚上的雪末子,便推开门进屋。 这时候已是天色渐亮,远山见内室帘子垂着,便小声喊:“主子仆有要事禀报?” 刚才廊下“咚咚”脚步声响,九公子就醒了,这会儿又听远山捏着腔调儿喊人,九公子这才懒洋洋坐了起来道:“进来回话。” 远山进了屋,扫见九公子坐着,忙上前抽了绒枕垫榻背上。 九公子便舒舒服服倚了,淡声问:“这会儿过来报信是夫人那里有甚动静了罢。” 远山自来佩服自家主子见一知三,便也不废话,只捧着竹筒子递过去道:“刚才栎阳农庄传了信,主子自家看。” 半夜里传信,难不成那个小东西又做了什么事? “嗯。”九公子伸手接过竹筒,食指指尖儿在竹筒底下一挑,待抽出来纸卷,便捻开来看。 这边远山早点了盏银灯端过来。 九公子捻开纸卷看了片刻,便阖了眼,抬手揉额角。 远山见自家主子虽然脸色如常,只这个揉额角的动作,分明是无奈无法子了,下意识才会有的动作,便忍不住腆了脸问:“公子,是夫人她。” “嗯!你家夫人昨晚子时出庄,现在已经快到颖河了。”九公子是七分无奈再加三分感叹,揉了额角道。 远山听了不由怔住。 田庄距颖河一百多地。 要说往常一路快马急驰,三四个时辰赶个百十里路,也不算稀罕。 只是现在路上积雪覆盖,上头又结了厚厚一层冰,别说车轱辘打滑,马跑不好也会摔跤。 怎么那位主子跑的这样快? 远山想半天想不明白,便问:“夫人用了什么法子。” “什么法子?”九公子重又捻开纸卷,细细看了道:“令人以稻草包裹马蹄,又用野藤缠了车轮子。” 远山听了不由咂舌:“公子,夫人这法子倒真是防滑。只是公子,夫人是要回颖河田庄么?” 听远山这么一问,九公子眸间了然之色一闪,摇头道:“她是要来新都。” 大半夜往新都跑? 还是冰天雪地的? 远山皱眉想了一会儿,挠了头嘟哝:“就仆所知,徳淑夫人一切安好,老家主老夫人两个小主子又精神的很,没有出什么事呀!” 没有出什么事? 九公子啍了一声,淡淡道:“她是为了那两个乌家人。” “哎呀!”远山顿时苦了脸道:“那两个仆问过话后就关菜窖里了。要是怎么办呐公子?” “怎么办。”九公子眉头略略一皱,点漆般的眸子里闪过几分笑意,淡声吩咐道:“你家夫人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两年在庄子里憋的很了罢了!传令单衣清扫颖河往东这一路。” “清扫”往东这一路,言外的意思 远山仔细品品九公子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又挠头:“公子不是不想夫人见谢中郎?” “嗯。”九公子掀了被子下榻。 见他准备起榻,远山忙转身拿了棉袍过来,等他穿上,边手下紧着系扣绊,边仰了脸眼巴巴看九公子。 九公子眸子在远山脸上轻飘飘一转,淡声道:“她要见便由她见。速去准备马车,今日就去新都。”说了这句,语声一顿,又勾了嘴角道:“嗯,别忘了也找些稻草野藤来。” 远山躬身应了,瞅瞅九公子衣裳都穿整齐了,便转身出了屋子。 从栎阳往煮枣去的官道两边,尽是连绵起伏的山丘。 山丘上杂树丛生,里头只落了薄簿一层雪。 杂树林子里拴了十来匹马,又支了三四顶麻布帐蓬。 此时天光大亮,一群灰雀叽叽喳喳在火堆旁啄饼渣,留白匆匆一过,惊的雀儿四下逃窜。 留白到了正中间帐篷外头,脚下一顿,抬手拍拍肩上身上的雪粒子,这才掀了帘子进去。 听见声响,萧仪坐起身来,边拿了棉袍披上,边扭脸问留白:“什么事?” “主上,九夫人昨晚连夜往东去了。”留白上前递过布帕,又道:“传讯的说现在只怕已过了颖河。” 萧仪接了布帕,两手捏了边角一抖,展开来一扫,不由嘴角一挑,好笑道:“她倒是会想法子,嗯用枯藤缠了车轮子行路。” 重点不是这个好罢! 留白想嗤鼻子,只鼻子尖儿刚刚一皱,转瞬又想起来眼前这位是主子,便又扯扯嘴角问:“主上想九夫人在那里安全,走时便不带她随行,现在。” “找些稻草枯藤,将马蹄子车轮子照这上头写的做。”萧仪眸中平平淡淡,将布帕子扔给留白,自家穿衣下了矮榻。 留白接过布帕,想了想,又一脸矒晕状问:“主上要回去?” “回去甚么?”萧仪边系扣绊,边翘了唇角道:“昨天颠到半夜才走百十里,现下有了这种法子,再有个两三天便能撵上霍某人,去罢。” 自家主子绝口不提谢姜,留白也只好咽了到嘴边上的话,躬身应了。应过,便拿了布帕子退去帐外。 ps:有推票木有有月票木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牵一发而惊三地 二 百兽山庄其实不在山上,而是在煮枣城南郊。 原来庄子周围还有百十家农户,后来有农户不是夜间出屋小解见了狼,就是有人大白天下田时,撞上老虎在田里遛达。 一来二去,山庄周围便绝了人迹。 这天下午晌,陈元膺吩咐手下备了一车活羊活兔,自家骑马挎箭,领了众随侍去庄外狩猎。 待放出来活饵,元膺正见林子里有只灰狼露了头,便取下弓箭,只是他拉了弦还没有放出去,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元膺便停了手,拨转马头望去。 到了元膺跟前,韩君子滚鞍下马,施礼道:“启禀君候,昨晚九夫人敝开郡守夫人,突然连夜东行,现在已过了颖河。” 元膺眉间一拧,冷声问:“昨晚到现在才几个时辰?嗯?”说罢,扫眼飘了周围。 言外的意思很明显,四下里白雪皑皑,短短几个时辰,她哪里跑这样快! 消息绝对有误! 跟了两三年,对于眼前这位的多疑性子,韩君子心里也是有数。 韩君子便施礼道:“禀报君候,九夫人令随侍以稻草裹了马蹄子,又在车轮上遍缠野藤。想来可以把滑。” 听他这么一说,元膺丹凤眼微微一眯,心道素闻九夫人足智多谋,想了这法子走雪路,倒也可信。 只是九夫人在田庄呆的好好的,怎么会连夜往东? 元膺眯眼看了韩君子。 韩君子忙解释:“据传信者报九夫人是得了什么消息,这才连夜起程。” 自从上回相邀百步草亭,元膺与谢姜两个人,由暗地里相互试探,已变成了明面上儿的针锋相对。 两人几次交锋,都是元膺吃了大亏。 再加上这回占栎阳不过两三天,他便又损兵折将,匆匆返回百兽山庄。 如此几回合下来,元膺对谢姜实在是又忌弹,又倾慕,又恼恨。总之复杂十分。 “派人去查,查清楚她要去何处。” 元膺神色似恼似怒,勒马缰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直勒的跨下马儿又是喷响鼻,又是扬蹄子刨雪地。 平素常在脂粉堆里打滚,对于妇人心思看透看不透另说,对于男子心思,韩君子倒是拿捏的七八分准。 韩君子暗暗一哂,躬身道:“是,属下这就去传令。” 一行人到颖河时,已是天色大亮。 这边儿乌铁山令人准备平底船渡河,谢姜便先去颖河田庄歇了两个时辰。 过频河二百余里是淮河。 淮河往东再行三百余里,便是新郚郡。 新都离新郚郡有四百余里。 谢姜算算路程,剩下几百地均是平坦大路,她起了榻收拾妥贴,便干脆令乌铁山用马车拖了艘平底小船。 等过了颖河,众人便用马拖着小船走。 好在路上行人绝迹,一行人倒也不怕人看见。 如此到了第四天下午,一行人进了新郚地界。64750 过了新郚郡往东再走四百地,便是新都。 乌铁山眯眼望望远处,两旁白雪茫茫,前方大路又如毛毡般延伸到无边无际。 而天上又云层滚滚,似乎要压下来。 乌铁山眉头一皱,勒马赶上前头那艘带了篷子,篷子上又用毡毯围的严严实实的小船,低声道:“夫人,天又有些阴上来了。夫人累了几天,仆知道附近有猎户搭的茅草屋,不如夫人去那里歇一晚。” 其实这几天坐了马车又坐船,谢姜早就腰酸腿疼。再说这会儿离新都也近了。 谢姜点头道:“找个地方歇歇也好。” 听得她应下,乌铁山便调转马头下了大路,乌四又随后赶了马跟上。 当晚,众人便在茅草屋里歇了。 到了后半夜,屋外起了风。 风刮的屋顶上的茅草“簌簌”乱响。 就算再累,谢姜在外头也睡下踏实,风将起的时候,她便醒了。 屋子里碳盆只余星点儿红火,谢姜看北斗在被褥里缩成一团,她便掀了被子。 只是脚尖儿将将踩住地面儿,谢姜听见“咔擦!咔嚓!”几声。 旷野密林之中,半夜里有这种响动,不是野兽饿很了下山觅食,便是有人摸过来了。 谢姜眼瞳一眯,扭过身去摸枕头。 “咦?”北斗翻身坐了起来。 只是小丫头经过的阵仗多了,反应过来也不说话,只骨碌骨碌转着眼珠儿,凝神去听动静。 听了片刻,这才半捂着嘴巴,小小声问:“夫人是野兽还是人?” 外头风声渐大,雪粒子打着树枝房顶,又房顶上的茅草“扑喇喇”乱响。 谢姜眉捎一挑,小声道:“不管是人是兽,先拿珠子过来准备着。” “嗯。”北斗伸手抱了抌头过来,小小声嘀咕:“抌头里都是珠子夫人不搁的慌么。” “嘘别说话。”谢姜手指压在唇上,扯过她来,悄悄摸去窗户下面。 两人在窗下蹲了片刻。 谢姜便听见“喀嚓”声在两三丈之外停了,继而有人小声问:“上头说是只查查她去哪不用进屋罢!” 再有人咬了牙嘿嘿冷笑“掳了那个大眼小丫头,岂不是什么都问清了,是不是?” 大眼小丫头? 谢姜心里一动这不是黄花镇那个姓李的灰衣汉子嘛!当初在乱石山这人侥幸逃脱,想不到又来了。 还大眼小丫头! 胆子不小! 只是乌家兄弟守在外围,怕是不会放这些人走近。 想了想,谢姜小声吩咐北斗:“去跟乌老大说一声放人走近些。” 这些天北斗也是闷的够呛,听了自家主子要亲自下手,兴奋的嗓子眼直打颤“嗯嗯!奴婢这就去。”说罢,猫腰窜了出去。 天阴着,风刮的雪粒子“簌簌”洒下来,茫茫积雪中,树木,野藤,再有风旋起来的雪堆。 透过破了的窗扇,谢姜都看的一清二楚。 树丛之后,有黑影一冒头儿,瞬间又缩了回去。 谢姜便听见有人嘀咕“嗯,没有人想是都睡死了。” “走罢,趁机会。” 再过一会儿,两个披了兜帽大氅的人影,放心大胆地钻出树丛。 ps:下章预告:为夺美暗自争锋求票求票!么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 为夺美暗自争锋 一 两个穿了兜帕大氅的汉子钻出树丛,前面高些那个左张西望一番,瞅着四下里真的没有人,便招呼后面:“走罢,两天跑了四五百里,某不信这些人不累快些。” 后头这个嘀咕:“万一万一要是有人值夜呢?她手底下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只是嘀咕归嘀咕,这人犹豫了半天,瞄瞄四周树影幢幢,不定甚时便会跳出个什么来,还是跟上高的那人。 谢姜看两人过来,眼珠一转,想起来乱石山上这人与陈烹逃走,张大张二两兄弟却摔死在山涧里,便细声细气问:“李大你身后是张大张二么?” “谁?张大张二!”三更半夜,荒野密林,陡然飘出这么软软柔柔的腔调儿来,高个汉子刹时后背发凉,豁然回头去看! 说时达那时快,谢姜趁他大惊转身,两手各摸了颗酒忠大的琉璃珠子“嗖!”“嗖!”砸了过去。 “嘭!嘭!”两声钝响 再“哎哟!”“有鬼!”“ 随之“扑通!”“扑通!”,两人只来得及喊了两个字儿,便头上一疼,眼前一黑,齐齐栽在地上。 “还好,能昏几个时辰。”谢姜这才拍拍手站起来,方才起来时没有顾上披毛氅,这会儿才觉的冷,嘟哝过便喊:“北斗快揣碳盆来。” 她便边叫小丫头揣碳盆,边快步走到榻边,掀了被子钻进去。 “来啦,夫人快烤烤。”过不一会儿,北斗喜滋滋揣了碳盆过来,往板榻边一放,便甩了垫盆沿子的破布帕开始嘀咕:“夫人怎么不等奴婢回来?哎呀!那两个头上好像砸了好大的包!还有还有。” 小丫头“还有”了半截儿 乌铁山在门外道:“夫人,请夫人示下,这两人怎么处置!” 其实谢姜不让乌家兄弟出手,一来是厌恶姓李的心肠歹毒,意然想打北斗的主意。 二来嘛谢姜颊上梨涡儿一闪道:“给他俩灌点迷药,再换上妇人的裙裾衫子,记得花色越多,颜色越艳越好。再然后找人送去百兽山庄。” 先前听谢姜说灌迷药,乌铁山还不觉得怎样,再听下去,这汉子不由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夫人这么做,是想想。” “萧郎君前去栏截霍廷逸,我等帮不上什么忙,总可以想法子乱一乱陈元膺心神,牵制他一些。”谢姜眸子里幽幽黯黯,仿似再平静不过。 乌铁山觑见心里一凛,忙躬身应了是。 因头天晩上又下了雪,萧仪便令留白在官道附近找了家农户。 一行人便在农户家歇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萧仪见屋外雪花还是纷纷扬扬,便又停下来歇了一天。 第三天雪势停了,萧仪又整妥车马上路。 众人上大路走不半里,泼墨打马马急撵上来。 这汉子到了跟前,顾不上抖落满头满身雪花,高声大嗓道:“主上,卑职有好消息。” 单听声音,这汉子不仅兴高采烈,似乎还带了那么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嗯。”萧仪抬手撩开帘子,眸子在他脸上一瞟,皱了眉问:“什么事这样高兴?” “主上。”泼墨咧了嘴上前施礼:“启禀主上,昨天日落时分,九夫人往百兽山庄送了两个两个花枝招展的男子,并言,素知陈候欢喜美色,特意抓了两个温婉可人的美人儿送上。” 花枝招展的男子? 特意“抓”了? 就算泼墨禀报的声情并茂,萧仪却只听进去四个字儿“特意抓了!” 既然是“抓”,想必陈元膺又派人去窥探“骚扰”了,以至于那个小人儿上了脾气。 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这个小人儿又打了什么主意? 萧仪眉头一皱,想了片刻,忽然唇角一挑笑起来。 主子神色间先阴后晴,且还隐约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泼墨一时云里雾里,不由问:“主上主上高兴什么?” “嗯,雪一停,霍廷逸也会起程去陈国。”萧仪瞟了眼泼墨,转开话题道:“陈元膺现在无瑕他顾,正可趁机去截人皮画。吩咐下去疾行!” 泼墨低声应了,转身手势一扬,向赶车护侍示意赶快些。 马车悠悠晃晃,萧仪放下帘子,斜身向后倚了绒枕,神色间是三分欣悦又六七分惆怅。 那个小人儿是想用这手牵制陈元膺注意,以给自家留机会去截霍某人罢! 就算忘了前事,她心底里终究还是有些顾念。 雪花纷纷扬扬,九公子站在廊下,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待低头去看时,雪花转瞬间已化成了星星点点的水珠。 九公子便掏了帕子来擦。 自从早上见过谢策,九公子回到樵居,先是去画室了两个时辰。只是他作画,是画了撕,撕了再画,直将一叠子雪花笺扔完了才停手。 这会儿又悠哉悠哉玩雪? 远山站一旁看了半天,忍不住问:“公子,谢中郎说什么了,搅的公子心烦?” 九公子斜了眸子,自远山脸上轻飘飘一扫,转而又望了廊外。 主子一个字不说,远山抓心挠肝的,只好旁敲侧击去问:“公子,谢中郎认识楚铮罢?” 听他提起来楚铮,九公子额角一跳,想了想,淡声道:“岂只是认识,两人差点儿成了伯侄儿。” 伯就是伯,侄儿就是侄儿,怎么会成了伯侄儿? 而且这话不光怪,怎么还带了股子酸味儿? 思来想去,远山还是一脑门子官司。 远山张了嘴刚要再问,房廊外大门“咣当”一响,继而冯关大声问:“公子从中郎府回来了么?” 又高阳铸道:“公子此刻在正房。” 两人边说边走,一问一答间,已是绕过了满是积雪的花架子,再抬眼看见九公子就站在廊外,两人忙上前施礼。 “什么事?”九公子神情淡淡,看了冯关问。 冯关道:“昨天睌上,吕候派了两人去查探夫人,夫人将这两个砸倒灌下迷药,又令人换上女装,送去了煮枣。” 这个小东西心细如发,一举一动都有深意。现下摆明了挑衅吕候,绝对不会只为了一时之气! 思忖片刻,九公子额角不由又豁豁跳了几跳。 ps:求推票求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欲夺美暗自争锋 二 “她此举是想引得小陈候发怒,好顾不上理会楚铮。”九公子抬手揉揉额角,低声喃喃,似是让远山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怎么又扯岀来姓楚的那厮? 跟了九公子这些年,整日在豪门氏族里混,就算远山开始没有听明白,仔细一想,总也估摸出来两三分。 远山不由苦了脸,想说透又不敢说透,拐弯抹角道:“早上公子与谢中郎说话,仆在门外听了一丝丝儿那个公子娶夫人之前,是不是谢中郎曾将夫人许给。” “做甚吞吞吐吐的?”往常九公子喜也好怒也罢,再是生气,脸上总不显半点,这会儿开口便是训斥。 “公子。”远山眉毛眼睛几乎挤成了一团,干脆直通通挑明了道:“姓楚的改名换姓与夫人交往,分明是想公子快想想法子。” 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九公子眸子微微眯了一眯。 想什么法子? 就算当初谢策怜惜二夫人母女不易,曾将那个小东西许给姓楚的,那又如何! 何况谢策也说了,他回新郚时正遇上二夫人病重,再过后又传来陈王灭了楚国,楚铮被霍廷逸所掳,再然后又收到他饿毙的消息。 这件鸳盟之事便不了了之。 自己千方百计娶了那个小东西他想插一脚就插一脚么? 真是笑话! 风从廊檐下呼啸而过,刮的九公子衣袍猎猎作响,而他神色淡淡,似乎没有察觉到半点儿。 远山抬头觑见,便缩了脖子站一边等着。 过了一会儿,九公子袍袖一展,边转身往厅里去,边淡声吩咐:“将中郎府周围人手撤了,夫人要去便去。再将后园香雪海收拾妥贴。” 远山忙躬身道:“是,仆。” 仆了半截儿,这汉子瞄见九公子天青色的袍一荡,好像是要转身,忙又住了口。 “嗯。”九公子回过头来又道:“去私库里挑两车上好皮子,等会儿随我去德淑夫人府上。” 找德淑夫人套近乎么? 远山眼珠子一定瞬间又转了几转,这才躬身子施礼道:“是是!仆一定挑又光滑,毛色又上佳的大皮子。公子还有甚么吩咐?” 九公子鼻子里“嗯。”了一声,掀帘子进了厅门。 眼见自家主子头也不回,远山眨眨眼,哪还顾得上这个“嗯”,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转过身去便一溜小跑。 雪花纷扬而落,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新郚郡往都城去的官道上,两匹健马四蹄如飞,拖着后头一怪模怪样的小船,直似像风行水上。 “十一。”乌四盘膝坐在船头,手里马鞭子晃了几晃,扭脸去问乌十一:“前头安置好宿处了么?” 听他问起来这个,乌十一瞄瞄船舱,扭过来便策马靠近船头,低声嘀咕道:“夫人怕是要连夜赶路。” “罢了。”乌四斜了他一眼,扬手一鞭抽在马股上:“咱只听命就是。” 树影山峦从两侧闪退而过,刮的舱后挂来挡风的毡毯子翻卷猎猎,几乎要掉下来。 北斗斜过去身子,一手按住毯子下端,一手扯过装衣裳的包袱。待压紧了,这才回身问谢姜:“夫人这样子赶路,是知道那两个失踪的乌家人在哪么?” 昨晚上没有睡好,谢姜这时候瞌睡劲上来,便掩嘴打了个小呵欠,细声道:“不知道,不过我猜是这两人得了什么消息,而又有人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才劫了他两人。” “夫人是说。”北斗眨眨眼,迷糊半天才品出来意思,不由疑惑道:“有人故意劫了这两人?夫人谁会这么做呀?” 谁会做? “还用想么”谢姜又打了个小阿欠,闲闲道:“乌铁山派这两人去新都,原本是为了查探萧仪身份底细,只有查探清楚了,这两人才会回来报信,你说是不是?” “嗯。”北斗眨巴眨巴眼,点头道:“是这个理儿。” 至于回返途中失踪 谢姜眸子一闪,唇角透出几分冷笑来,又道:“要是碰上劫道的,或是仇家寻仇,应该当场杀人才对,现在这两人凭空消失不见,大约是被掳走了。” “那。”北斗又眨眨眼,一脸恍然大悟状道:“这两人被掳,与要送的消息有关?” 谢姜点头。 风从小船两侧劈刮而过,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北斗皱眉想了半天,瞄见自家主子阖了眼,半天也没有动一下,忙扯过条毯子给她盖上。 又走不两刻,北斗正往碳炉里加碳,听见外头乌四“吁!”了一声,随之有人道:“我乃萧家护侍周殊,奉主上之命,特在路边搭了避风挡雪的帐篷,以备九夫人稍事歇息。这是牌子,乌领队验一验。” “夫人,有人来了。”北斗听见忙扔了铲子,小小声喊。 “既然是萧郎君安排下的。”谢姜睁开眸子,仿似早料到会有人来,平平淡淡道:“烦请领路罢。” 乌铁山低声应了,又周殊纵乎施礼道:“卑职遵命。” 随后小船一动,似乎拐下了大路。 再平平稳稳走了半刻钟不到,小船停了下来,乌四在外头道:“夫人,船后便是帐蓬,夫人只需掀帘子进去既可。” 既然跟着来了,谢姜也不娇情,示意北斗拎上包袱,两人掀开舱后挂的毯子,见船尾果然对着座毛毡搭的帐篷,便沿着船尾进去。 帐篷精致小巧,只比卧榻略大一些。 又因是搭在木台上,上面便铺了厚厚的兽皮毯子,又毯子边摆了张小案桌。 桌子上搁了小碳炉。 炉中火势正旺,将顶小小的账子烘的暖如春季。 “夫人不是早就瞌睡了么。”北斗扯过桌旁的绒抌绒被,快手快脚铺了:“奴婢铺好了,夫人快躺下歇歇。” 身下是软软的兽皮,身上又盖了轻软如无物的绒被,谢姜拥着被子怎么萧仪好像对自己的日常作息很是熟悉呢? 可自己从前分明又不认的他。 帐外狂风呼啸,好像雪又大了。 不过一会儿,谢姜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辰时,谢姜便又吩咐众人上路。如此一路疾行,天将落黑的时候,一行人到了新都郊外。 乌十一早令人备了马车。谢姜换乘了马车,吩咐乌铁山道:“去中郎府。” 现在天快落黑了,又下着雪,主子竟然停也不停直去中郎府! 乌铁山心里一惊。 ps:亲手里要是有票子,不管啥票子都可以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初相见便遭暗算 只是乌铁山也知道自家主子什么脾气。索性一个字儿不问,令乌十一先去中郎府见谢策,他自家护侍谢姜随后跟上。 从谢姜城外下船换车,再到她进去中郎府大门,早有辆黑漆马车远远跟在后头。 马车跟到中郎府外,九公子放下帘子,淡声吩咐道:“靠边停下。” “是,公子。”远山勒了缰绳,将马驾去墙根下停稳,想了想,向上顶顶竹笠,回头问自家主子:“公子不进去看看么?” “看甚?在这里等着就是。”九公子抬手揉揉额角,这两天不知道是没有歇好,还是天太冷,头疼的愈发厉害了。 主子撂了话,远山只好老老实实坐车辗上。 寒风呼啸而过,刮的天上乱雪飞舞。 约过了半个时辰,中郎府大门“吱呀!”一声。 远山忙伸了脖子去看,就见谢姜披了狐毛披氅出来,将上车未上车时,眸子向这方一瞟 “哎呀!”远山忙缩脖子,缩回来想想不保险,又拽住斗笠沿儿向下压了压,做了这些,心里还是发毛,便干脆回身对着车厢道:“公子夫人好像发现咱们了。” 说完了这句,远山还没有来的及转回来,眼角便瞄见白皑皑雪地上先是镶了拇指大玉珠的鞋尖儿一露,转瞬间又绣了云水纹的浅青色裙边儿一荡。 坏了! 这汉子头脑一矒,忙又结结巴巴改口:“公公公子,夫人来了。” 谢姜眸子一扫远山,再一转看了锦帘子问:“是你么?” 往常她总叫九公子九郎,这会儿心里别扭,干脆称呼“你” 九公子推开车门,眸子在谢姜小脸上略略一凝,咳了一声,伸了手道:“阿姜,外头冷不如进来说话。” 同九公子相处几年,谢姜对他就算不是看透全盘,总也拿准个四五分。 谢姜心里嘀咕,看来乌家那俩个就是这人劫的,为的就是不让自家知道萧仪就是楚国嫡公子,为的就是谢策曾经将自己许配给他。 这算个什么事啊! 真是小心眼子! 心里嘀咕归嘀咕,谢姜面儿上却一派欢喜状,笑盈盈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凑巧去办事,走到这里凑巧碰上我罢!” 谢姜脸上是笑意盈盈,只是话里话外,怎么听都带了几分讽刺味儿。 “我是有意在此等候夫人。”九公子额角一跳,握了她小手向怀里一收,扯了人进车。 待进来又关上车门,谢姜甩开他问:“乌家那两个护侍呢?” 嗯,小脸儿倒是变得快! 九公子握着谢姜不放,不仅不放,反倒趁马车一摇一晃,向前驰动之机,攥住怀里一扯,柔声细语道:“昨天我去看了大郎,大郎有些咳嗽。” 仔细算算,自从六月初,老家主同老夫人带着两个小的去了舞阳,谢姜已近半年没有见过孩子了。 这会儿九公子用这个做引头谢姜明知他是顾左右而言他,还是不由自主问:“大郎受凉了?” “这两天下雪,想是出去跑的很了。”九公子成功转开话题,这会儿揽了谢姜坐在身旁,温声软语道:“祖母请陈大医看过,说是喝两天药膏就好。” “陈大医是外伤圣手,治小儿也成?”嗅着九公子身上熟悉的松柏味儿,谢姜不由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九公子眸中笑意一点点漾了开来,两臂又紧了紧,将谢姜像小孩儿一样揽在膝间,柔声道:“放心,陈大医治疗小儿也是行手。” 车轮子碾过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而雪花落在车顶上,又一片“沙沙簌簌”,好像蚕食桑叶儿。 远山赶着马车拐过去街角,又经过两条巷子,便吁停了马儿道:“公子,夫人,下车罢。” 刚才谢姜从中郎府出来,上了九公子的马车,乌铁山与乌四几个便跟在后头。 远山一停,乌四也停了下来。 北斗下了车,一溜烟儿跑上过来,弯腰抽了脚凳子摆妥,便推开车门。 只是车门儿一开,小丫头刚伸了手,正正瞄见九公子抱了自家主子,温柔小意道:“积雪太厚,莫要冰了夫人。” “公子大安。”北斗忙缩了手施礼。 此时街上寒风凛冽,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再说这座府邸又是九公子私宅,谢姜干脆将小脸儿埋在九公子披氅里。 九公子下来马车,边抱了谢姜进门,边慢声细语道:“阿姜不是欢喜香雪海的挴花么,现在玉蝶开的正好,那几照水只含了苞。” 这些天连着赶路,谢姜早就腰酸腿疼。这会儿到了自家地盘儿,心神一松,再加上这人絮絮叨叨,就像催眠。 谢姜便眼皮发沉,头脑发浑。 九公子看她往常灵动的眼珠发涩,眸光一闪,索性将人直接抱去榻上。 被衾暖暖,身边又是令人熟悉心安的味道,谢姜几乎是挨住抌头便睡了过去。 听得谢姜呼吸轻浅,九公子抬手放下帐幔,又在帐子外站了一会儿,这才吩咐北斗:“守好你家夫人,莫要叫她蹬被子。” 北斗忙屈膝施礼道:“公子放心,奴婢知道。” 九公子转身出来正房。 风已停了,雪花纷纷扬扬,倒是愈发大了。 九公子在门外一拐,进了寑屋隔壁的画室。 东城早在屋子里候着,这会儿见自家主子终于“忙完了”,忙上前揖礼道:“仆有事禀报。” “说罢。”九公子从衣襟里掏了个香囊扔桌子上,边在榻座上坐下,边看了东城道。 看见香囊,东城忍不住问:“公子身上怎么有“暗香凝脂”?有人要害公子?” 九公子斜了眸子,眸光自他脸上轻飘飘一扫,皱了眉道:“报何事?” 这个怕是怪不的夫人没有闹,原来是遭了自家主子“暗算”。 东城眼皮子跳了几跳,忙低声道:“半个时辰前日晚送来消息,楚铮去劫霍廷逸,被小陈候手下所伤。据说伤势频重。” 要是惯常刀头舔血的贴身护侍,也说“伤势频重”,楚铮所受的伤,绝对是九死一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为大局暗中相助 九公子眸子一冷,曲指叩叩桌沿儿问:“现下他在何处?” 东城低声道:“日晚领人拦截小陈候手下,楚铮便被其随侍趁机救走了,现下怕是还没有查到踪迹。” 九公子听了眉头微锁。 纵观天下局势,小封王宠信宦臣,只知介日盯往世家大族,保住王位便可。 而梁王老迈昏溃,膝下几个嫡子又多是庸材。 再说楚,自老楚王为陈王父子所杀,唯一嫡子楚铮又流落在外,楚国内近几年权臣当道,多是仰陈王鼻息做事。 而陈国,陈王正值壮年,膝下小陈候元膺又阴狠狡诈,早有一统四国之野心。 且这人近几年顶着陈全山弟子的名头周游列国,说不定暗中早培值了大批势力。 显而易见若是风云乍起,陈国胜算扱大。 胜算极大么? 不一定! 九公子眉峰一展,眸子里几分嘲弄,又几分傲意,转而看了东城吩咐:“楚铮必走不远,传令下去,彻查栎阳煮枣三郡二十七地,务要找出楚铮。” 九公子神情淡淡,说话的语气也同往常一样。 偏偏东城却从中听出来“风雨欲来”的味道。 东城脸色一肃,躬身揖礼道:“是,仆。”只他仆了一半儿,又皱了眉问:“万一楚铮伤重不治,那。” “楚铮不会死,也死不了。”九公子“哧”的一笑道:“让凤台拿上名帖,请陈大医往西走一遭,去罢。” 请陈大医往西走一遭,那就是要救楚铮。 东城眉宇间讶异之色一闪,躬身应了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顺着西去的官道往南,走过六七里有处山坳。周围山丘连绵起伏,其上又多长了杂树灌木。 山坳里有七八户人家。 这时候大雪封门,这些人便都关门闭户,躲在屋子里猫冬。 泼墨从树林子里出来,瞅瞅四处没有人影,这才闪身进了林子边缘的小院。 留白正端了盆子出来倒水,“哗!”一声泼出去,白皑皑的雪地上立时赤红一片。 泼墨扫眼瞄见,脸色愈发阴沉,低声问:“血还没有止住?”边问,边大步进了屋子。 留白担忧道“胳膊上刀伤还好,只肋间这一箭刺的太深,那个乡医怕离脏腑太近,不敢下手。”边说,也是跟在泼墨身后。 内室门虚掩着。 泼墨推开门进去,见萧仪脸色苍白泛灰,躺在木榻上一动不动,要不是细看之下胸口还微微起伏,几乎就像咽了气。 泼墨看了两眼,沉着脸对留白道:“再等下去,恐怕主上就我听说舞阳有位陈大医,医治外伤红伤堪称圣手。我即刻前去请他来。” 现在几人是在煮枣郡域内。煮枣与舞阳隔着栎阳郡c新郚郡又新都城,再加上颖河c淮河两郡三城,相距何止千里。 何况现在又大雪封路,一去一回怕是得三四十天。 想了又想,留白不由皱眉道:“时间怕是来不及,主上他。”说了半截儿,这铁打的汉子喉中一哽。 泼墨也是红了眼眶,握了拳,一拳砸在墙上,闷声闷气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耳畔“呯!”的一声大响,萧仪睁开眼,转眸看见留白泼墨两人,便喘口气道:“扶我起来。”说着话,两肘撑了床板一动。 昏迷五六天的人突然醒了,留白一时大喜,忙探身按了萧仪肩膀道:“主上莫乱动,肋间这箭没有起出来,主上有甚么事尽管躺着吩咐就好。” 泼墨却是心里一凉。 萧仪脸上死气散了些,两颊上泛出几丝红晕,又两颗眸子温润有光全然像是回光返照的态势。 泼墨看了自家主子,一时呆呆怔怔,忘了上前施礼。 萧仪眸光由泼墨脸上一扫,勾唇道:“哭丧着脸作甚,死了就死了,说不定咳。”说了半截儿语气一顿,抬手捂住肋间。 “主上。”留白忙掀被子,只见萧仪左侧腰肋上,鲜血浸透了先前裹的布巾,血水又顺着洇在被褥上,青色衬着大片暗红,看起来分外怵目惊心。 留白心里也是发寒。 “怕什么。”自己伤势如何,萧仪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会儿趁着清醒,便喘了几口气,攒了些力气吩咐:“你两个记住,偌我有不测诸事都由三素调度,他总也算是我长兄咳咳!” 咳过几声,萧仪又勾唇苦笑道:“眼看天下将乱,王九怕是独木难支胭脂胭脂她要是落在陈陈候。” 断断续续说了这些,萧仪脸向榻沿一侧,终是撑不住昏了过去。 “主上!”“主上!” 留白急慌之下,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察觉到指尖儿微温,这才缓过劲儿来。 “不能等了,怎么也要试一试!”泼墨脸色阴沉,转身便往外走。 只是他大步到了门外,正见院门“咣当!”大开了,凤台拽了个白须老者进了门,看见他便沉声问:“这位是舞阳陈大医,你家主子呢?” 当初萧仪去河外见九公子时,泼墨几个人都见过凤台。 这会儿看见熟人,又听心心念念的大医就在眼前,平素刀架在脖子上,眉头都不皱一皱的汉子刹时喉中一噎,展手一引道:“多谢!” 当下凤台也不与他废话,径自扯了陈大医进屋:“快去。” 留白在内屋也是听见了动静,抢步推开门,探身出来道:“主上刚才醒了一会儿,现在又昏过去了,大医快来看看!” “慢点我老胳膊老腿。”陈大医到现在还没有从坐马拉“船”,在平路上迎雪飞驰的刺激中回过味儿来,又被凤台半扯半挟弄进了屋子。 到了榻边,陈大医将医药箱子往榻沿小桌上一放,先眯眼看了萧仪脸色,再探身翻翻他的眼皮,末了又掀开被子左按右摸。 等仔细检查过了萧仪伤势,陈大医抬手捊捊胡须,摇头叹息道:“肋下这一箭怕是伤了脏腑,要是拔这位郎君绝计撑不了半刻。” 言外的意思很明显,不拔箭还能多活一会儿,要是拔了,萧仪立时便是死。 凤台听了皱眉。 “阿墨,不如去找三素拿主意。”留白低声说了这句,便木呆呆去看泼墨。 泼墨却不看他,只神色沉郁,站在榻前一动不动。似乎被陈大医说的话所惊,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 ps:求求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章 萧郎君命悬一线 平常陈大医为人疗伤治病,早就见惯了生死。 只这会儿看见留白泼墨两人神情悲怆,而凤台又皱眉沉眼,脸色十分难看。 再加上又是九公子那个煞星托的事儿 “多烧些沸水。”陈大医揣摩半晌,沉声吩咐道:“再拿些干净棉布c灯盏c要是有烈酒也多备些,我这药箱子里不够。” 吩咐过这个,陈大医哪还管谁打水,又谁拿棉布,自顾挽上袖子,开了药箱盖,从中拣出来一个青色小瓷瓶,打开来小心翼翼喂了萧仪一粒,随后又掀了被子,拆了他洇透的布巾,重又上了止血药膏,而后头也不会抬手道:“布巾。” 留白忙拿了布巾递上,小声问:“我家主上无碍了么?” “刚才老夫喂他吃了颗参丸,先吊住一口气再说。”陈大医头也不抬,拿了布巾叠了几叠,小心避开箭簇按住箫仪伤口,而后又取了长布巾在伤口处一压,道:“小心翻过来。” 泼墨忙上前托了萧仪肩膀,将他托的上半身离了床榻。 陈大医便细细包裹好伤处,一切妥当,这才吁口气道:“要是想救命,需得老夫取箭,另有个会缝合止血之技的来止血要不然,真真是性命难保。” 忽然听见他提起来缝合留白脸上一恍,“啪!”一巴掌拍在额头上道:“九夫人那个小丫头,北斗会缝咦?” 说了半截儿,留白咦了一声,审视般看了陈大医道:“北斗不是同大医你学的缝伤之法么? “这个。”陈大医嘴里不由发苦不救吧对九公子无法交待,救罢虽然自己将当初九夫人赠的疗伤技法背的滚瓜烂熟,那也是拿兔子做试验,从来没有在人身上真正动过手。 现在要是说实话,还不知道九公子那个煞星,舍不舍得他那个“眼珠子”夫人为旁个男子疗伤! 想了想,陈大医只好一脸苦笑地去看凤台:“这个需得问他。” 问他 留白泼墨齐刷刷扭脸瞪凤台,一个疑惑道:“怎么回事?” 一个沉了脸问:“既然北斗会,为甚不带北斗来?” 凤台咳了一声,不理会这两人,只皱了眉问陈大医:“你没有学会?” 陈大医老脸微红,苦笑道:“老夫年岁大了,捏不得针。练也练过,只在兔子身上做过几次。” 就算陈大医与凤台两人,像打哑迷一样藏头掖尾的说,留白泼墨两个听了,也咂摸出来了几分意思。 留白泼墨两个齐齐沉下脸来。 这边儿凤台眉间拧成了疙瘩。 九公子权衡天下局势,这才鼎力相救萧仪。只是现在送来个大医,还是一半儿废材。 而看此时情形,万一萧仪伤重不治,别说与楚交好,说不定就是仇人。 “如此。”贴身跟了九公子这些年,凤台自然比常人看的远些,权衡了轻重利害,干脆看了留白两人道:“你们速速收拾了,墙外有船,我等既刻动身回新都。”75198 大雪整整下了四天。 这天下午晌,先前铜钱般大的雪花儿,渐渐成了雪粒子。落在地上房上,“刷刷沙沙”听的叫人昏昏欲睡。 谢姜翻了个身,右手肘弯过去抌在颈下,伸了左手撩开帐帘子,正见北斗揣着竹簸箩扒扒拣拣,便懒洋洋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夫人可醒了。”北斗忙放下簸箩,跑过来址过帐帘子挂玉钩上:“现在快哺时了,夫人一觉睡了两个半时辰,夫人要是再不醒,奴婢就要去找郎君来。” 小丫头叽叽呱呱,将谢姜剩下那点子睡意也“叽呱”没了。 “九郎呢?”谢姜干脆坐起来,边掀了被子下地,边细声问。 北斗挂了另半付帐帘子,回身又从榻柜里翻了件芙蓉锦棉袍出来,边服侍谢姜穿,边又嗦叼:“郎君在榻上看了会儿书,后来见夫人睡沉了,郎君便披了狐氅出去。奴婢想郎君去画室了罢。” 又去画室了? 这人天天往画室跑,到底捣鼓什么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去看看。 谢姜眼珠儿一转,细声吩咐道:“快去揣水。” “夫人要洗嗽么?奴婢早备了水了。”北斗嘴里应着,再瞅谢姜身上该系的,该挂的都已收拾妥贴,小丫头便掀了帘子出去。 画室里没有点碳盆儿,风从门缝里透进来,使得原本就寒浸浸的屋子愈发冷了。 九公子又看了一遍纸卷,看罢,指尖儿轻叩了桌沿儿,皱眉望向窗外。 楚铮伤势垂危 非那个小东西不能治么? 自从送过来纸卷子,到现在自家主子看了几遍,且看过了还一付似思忖,又似带了点“不情不愿的小气忿” 远山忍不住搓了手问:“公子,凤台传了什么消息?” 九公子淡声道:“陈大医只给兔子缝过伤。”说到这里,转眸自远山脸上轻飘飘一扫,瞬间又望向窗外。 只给兔子缝过伤? 那哪成,万一楚铮死了,这不是陷自家主于不义么! 远山挠挠头道:“那怎么办?本来主子好心,万一仆是说万一他有个不妥,倒好像是主子害了他。” 其实这话不用旁人说,九公子也知道。 九公子皱了皱眉,没有开口。 风从门缝里透进来,屋子里愈发冷了。 其实谢姜也不是有意偷听。 只是画室与正厅只隔着间寑屋。她出来正厅往左一拐,刚走到寑房窗户下头,便听见九公子道“陈大医只给兔子缝过伤。” 只给兔子缝过伤? 难不成近几天这人忙的面儿都不照,是因为什么人受伤了? 谢姜正寻思着是进去问问看能不能帮忙,还是回去等会儿再来,又听见远山嘀咕了一串子。 看来这事儿有点儿为难 谢姜眯子一眯,干脆过去推开画室门。 屋子里几乎同廊下一样冷。 “去揣两个碳盆儿过来。”谢姜不看九公子,回头吩咐过北斗,再转过身时,眸子在远山脸上一瞟。 “仆见过夫人。”远山缓过神来忙躬身施礼:“夫人大安。” 谢姜摆摆手:“这屋子里冷的坐不住人,去煮壶热茶,要三滚三沸。” 三滚三沸这不是要支人出去么! 远山垂眉睑目,无比恭敬地揖礼退下。 自从谢姜进屋,九公子指尖儿在桌沿上“锉锉”叩了几叩,奈何他再叩,谢姜是半点儿不往上首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章 为救人连夜上山 “阿姜。”九公子抬手揉揉额角,颇为无奈道:“原想要你多歇两天,既然你自己看罢。”说着话,捏了纸卷递过去。 这还差不多,谢姜上前接了捻开一看,不由挑了眉尖儿道:“萧仪受伤了? “是楚铮。”九公子点漆般的眸子一转,凝在谢姜小脸儿上,淡淡道:“楚铮母妃出身衍阳箫氏,楚铮诈死之后,便用这个姓氏来隐匿身份。” 你没有诈死过么? 用不着提这两字时咬牙罢! 真是! 谢姜心里嘀嘀咕咕,低头又看纸卷,看了片刻,抬眸问九公子:“萧仪现在到了何处?” 萧仪!萧仪!叫的倒是顺溜! 九公子心里酸泡儿嘟嘟直冒,脸上却一派常态,摇头道:“淮河往新郚郡这一路,均有小陈候派人搜索,凤台便护了他绕路而行。” 绕路,意思就是失去了联系。 屋子里寒气逼人,谢姜站了这一小会儿,也是觉得两只脚冻的生疼。 谢姜不由跺跺脚道:“郎君怎么打算?”说着话,递了纸卷子过去。 “阿姜怎么想的?嗯?”九公子嘴里问着话,眸子却由她微荡的裙摆上一瞟。 两人之间隔了张六七尺宽的案桌。 谢姜见这人懒洋洋的,屁股仿似沾在榻座上,似乎没有半点儿要起身,或是探身来拿的意思,只好绕过桌子往他手上递。 九公子眸中笑意一闪,便抬手做势去接,只是指尖儿堪堪碰住,忽然顺着谢姜手腕子向上一握,又拽了疾快往怀里一带,闲闲道:“阿姜不冷么?” 冷不冷关你什么事!谢姜真心想不到这人会突然来这一手,待要起身,奈何九公子揽紧了腰,不由分说将她往膝间一挟。 哎哟喂! 就算两人亲昵,那也是放了帐子的事儿,何况现在还是谢姜两眼一扫屋门,挣着想起来:“放手,北斗去揣碳盆儿,怕是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个丫头鬼精,看不出来你方才是要撵人?”九公子一手牢牢箍了谢姜小腰,另只手扯过身上狐皮大氅将人一围,围结实了,这才垂眸看了谢姜小脸儿问:“对于天下局势,阿姜怎么看?” 罢了,晾了几天也晾够了。 何况屋子里冷的要命,这人身上又像火炉,烘烘的让人舒服。 谢姜便老老实实缩在九公子狐氅里,仰了小脸儿道:“陈王要是决定出兵,楚国会不战而降,梁国挡不住一个月,小封王会一个个分派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去送死。” 眼中钉肉中刺九公子眉梢一挑。 谢姜忙眨眨眼解释:“便是指如琅琊王氏这种老牌世族。” 果然看的极透,九公子眸中赞叹之色一闪,低低嗯了道:“如此要想力挽狂澜,阿姜会怎能么做?” 绕来绕去,不就是想套话嘛! 谢姜眼珠儿一转,干脆用手指戳戳九公子胸脯道:“九郎不是早就开始布局了么!还问我!。” 这小东西愈大,心智愈狡猾! 九公子勾了唇角,不由又将谢姜揽紧了些,缓声细语道:“既然阿姜知道,萧仪这人现在绝对不能死。” 现在不能死就是以后可以死?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那劳么子婚盟。 谢姜暗暗叹了口气,掀开狐氅站起来道:“九郎去分派人手罢,今晩若是萧仪到不了新都,到时候。” 一句话没有说完,有人“咯吱咯吱!”踩着雪过来,且这人走到门外,既不通报也不推门。 倒好像是有点犹豫不决 谢姜转过去与九公子对了个眼神儿。 九公子眉头略略一皱,看了屋门问:“何事?” 东城这才在门外应声道:“启禀公子,凤台现在浮云山北侧林子里,言伤者伤势严重,怕是回不来了。” 怕是回不来了潜在的意思,萧仪无法再颠簸百十里地,活着回到新都。 九公子眉间郁色一闪而逝,淡声道:“既然去了浮云山,凤台自然知道护他去半间亭。即刻准备车马。速去!” 东城沉声应了是。须臾,廊外脚步“咚咚”作响,转瞬间便去的远了。 九公子瞟了眼谢姜,站起来道:“走罢,要是不让你去暗地里不定又嘀咕我心眼儿小。” 还知道自家心眼儿小!谢姜斜眸子给他个小青眼儿,抬脚出了屋子。 九公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摇摇头,随后跟了。 既然主子下令即刻准备,东城冯关高阳铸几个自然不敢怠慢,何况众人也知道事情十万火急。 几人便套马的套马,收拾行囊的收拾行囊,再将谢姜坐的船拖出来,原样栓去马后。 等九公子与谢姜两人出来,大门外已是诸事妥贴。 暮色苍茫中,长街上只有风刮过树梢房檐的尖啸,又雪粒子“簌簌沙沙”,遍洒而下。 九公子便扶了谢姜上“船”。 乌四赶了马,一行人趁着长街空旷无人,且天又黑了,便一路急驰出了新都。 夜半时分,众人到了上了浮云山。 其实凤台传过信儿,且信上又言及了自家大致方位,之后便护着楚铮来了半间亭。 凤台在木桥外站了大半夜,正心急火燎,远远见一溜火把光逶迤渐近,忙迎上前来。 乌四不停马,凤台便跟着船一溜小跑:“公子公子带了北斗来么?萧仪几个随侍正巴巴等她来救命。” 九公子眸子一瞟谢姜,也不掀帘子,只淡声吩咐:“让陈大医备妥要用的东西,就说九夫人到了。” “是。”凤台听了一怔,怔仲过来又飞奔回去。 半间亭的栅栏门大开,守门仆侍早在旁边等候,见乌四赶着马进来,忙飞跑引了众人去客舍。 到了客舍廊下,乌四这才勒停了马儿:“公子,夫人,到了。” 谢姜掀帘子出来船舱,打眼一扫,正见陈大医出来,看见两人忙揖礼道:“九公子,九夫人。” “情形怎样?”事情十万火急,谢姜索性省了寒碜厮见,边抬脚往屋里去,边问:“人还清醒么?” 陈大医急步跟在谢姜身后,也是边走边答:“昨天辰时醒了两回,老夫又喂他吃了两颗参药丸子。今天一天没有醒,老夫瞧着怕是不大好。” 说话的当口,两人进了内室。 内室里纱幔帐幔都没有放下,谢姜甫一走近,便看见了萧仪。 萧仪仰卧在床榻上,紧闭了两眼一动不动。似乎身周左右有人来来去去,他全然没有一点感觉。 谢姜心里一凉,转瞬之间又一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章 见伤势合力救治 屋子里燃了碳盆儿,盆中碳火熊熊,将一间不大的屋子烘的暖融融的。谢姜便脱下狐皮大氅,递给北斗。 转过身来扫见窗下案桌上水盆儿c酒瓮c又药箱子裹伤布巾一应具全,谢姜看了凤台道:“还记得那回公子伤重用的铁烙子么?” 对于“铁烙子”这个物什凤台自是刻骨铭心。 凤台忙道:“仆准备了,在药箱子里。” 既然东西都备妥了,谢姜从袖子里掏了帕子将发髻兜住系了。 出新都时谢姜换了身窄袖胡服,这会儿又将袖子一挽,看了陈大医道:“开始罢!” “是,老夫拔箭,夫人止血。”陈大医低眉垂眼应了,走上前便掀开被子。 被子一掀,血腥气扑面而来。 谢姜未来之前,陈大医为了便于疗伤,已是褪去萧仪的中衣。此时这人上身,且不说胳膊上伤势深浅,只左侧腰胁间鲜血浸透了布巾,被里子上尽是怵目惊心的暗红。 谢姜知道他伤势严重,却想不到他伤势这么严重。 严重到气息奄奄,只等死。 不知怎的,谢姜鼻子一酸。 刚才谢姜与陈大医进屋,九公子也跟了进来。这会儿瞟见谢姜变了脸色,他额角跳了几跳,索性眼不见为净,又转身出了屋子。 乌铁山守在廊外,见九公子迈出厅门,忙上前施礼。 客舍是三明两暗五间正房,又左侧另有两间厢房。 “你跟我来。”九公子眸子在乌铁山脸上一瞟,径直沿着迥廊往厢房去。 这人眼神看上去无波无澜,似乎没有半点情绪,乌铁山却背心一凉,忙随后跟了。 九公子推门进了厢房,脚下一顿,转身看了乌铁山道:“萧仪曾救过夫人?” 乌铁山眉间诧异之色一闪,躬身道:“是,夫人抓了小陈候手下陈烹,小陈候为了救人,趁夜派人引了猛虎去萧仪由虎口里救下夫人。” 就算乌铁山只用三言两语,尽量将事情往简单了禀报,当时的惊怵凶险,九公子也猜想的到。 九公子负手望着门外,没有开口。 主子不开口,乌铁山便垂手闷声站了。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九公子唇角一挑,露出几分自嘲,又似自我厌弃的,无比复杂的神情,淡声问:“萧仪救了夫人两次。” 这句话初初一听,像只是平平淡淡叙述。 乌铁山却知道,他是问第二次萧仪又如何救了谢姜。 身为护侍,主子数度遇险均由旁人搭救乌铁山眉宇间透出几分惭愧来,垂手躬身道:“第二次在栎阳城,小陈候手下韩君子为报被掳之仇,派人将夫人拖入青溹湖,夫人几欲闷死,萧仪又劈杀刺客救下了夫人。” 说罢这句,乌铁山看看九公子皱眉思忖,似乎再没有话问,这汉子眉眼一睑,躬身退去了廊外。 风旋过廊擔,因房门大开着,屋子里帐幔一时翻飞卷卷,呼喇乱响。 乱响声中,九公子垂眸思忖再三,忽然蓦地一笑,自言自语道:“四年之后封国会灭么?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洞测先机,还是” 谢姜将针线扔在桌子上,正要洗手,只是刚弯下腰,胸中忽然针刺般一阵疼痛,有些喘不过来气。 谢姜忙扶住桌沿儿。 “夫人。”北斗见她脸色不对,忙伸手扶了道:“夫人累了么,奴婢扶夫人去歇着罢。” 刚才谢姜眼都不眨,烙伤缝伤一气儿喝成,直将陈大医看的目瞪口呆。 这会儿陈大医呆怔过来,见谢姜针线一收,他便急忙下手为萧仪包扎伤处。 听见北斗说话,陈大医手下忙个不住,嘴里道:“老夫等会还要煮些补血药汤,索性今晚就住这里守着。夫人尽管去歇息罢。” “也好。”胸口愈来愈疼,谢姜强撑着说了两字儿,便扶住北斗往外走。 其时九公子就站在内室门外。 谢姜平时说话什么腔调儿,这人再是熟悉不过,当下眉头一皱,抬手掀了帘子问:“怎么了?” 北斗看见九公子,忙道:“奴婢听着夫人有些气喘。” 九公子眸子在谢姜小脸上一凝,低声又问:“不舒服么?”问着话,上前一手揽腰,另只手探到腿弯向上一托,将谢姜抱起来道:“快备软轿。” 北斗一溜小跑岀去:“奴婢去喊人。” 陈大医与谢姜两人在屋子里给萧仪治伤,要烧水揣水,又要随时递拿布巾烈酒,凤台便调了四五个利索仆妇守在廊下。 有两个机灵仆妇听见,不等吩咐,急忙将先前备妥的软轿抬出来。 九公子出来屋子,见三个仆妇已站在轿旁,另个又上前压下轿帘子,便扯过来狐氅一裹谢姜,抱了上轿道:“速行。” “快快!稳妥些!”几个仆妇健步如飞,抬了九公子两人往后宛木屋去。 天色渐亮,雪屑“簌簌沙沙”,九公子坐在轿子里,想想不放心,便掀开狐氅,借着微亮的晨光雪光,垂眸去看谢姜小脸儿,看了两眼,眸子一红,低声喊:“阿姜阿姜醒醒。” 浮浮沉沉中,谢姜只觉得耳畔有人低低喃喃“阿姜。” 其实声音大声音小也倒没啥,重点是这人嘴巴离耳垂太近,一发声一呼吸,热气儿凉气儿交叠,直将耳朵眼儿呵的无比痒痒。 “嗯。”谢姜睁开眼,微一侧身,弯了手指头去挖耳朵,边挖边看了九公子道:“干嘛?” 干嘛?九公子见她脸色虽然还是不大好,两颗眼珠儿倒是灵动有神。 九公子不由扶了额头,吁口气道:“阿姜方才吓人。” 平常阳春白雪似的人物,忽然怏怏说“吓人”,谢姜听了抿了嘴笑,“咭咭”笑了两声,掀了狐氅坐起来问:“这是去哪?” “回寑居。”九公子见她又来了精神,悬着的心这才“扑通”落了地,左手环过去将谢姜揽在膝上,弯了右手食指在她鼻尖儿上一刮,勾了唇角问:“阿姜方才是怎么回事,嗯?累的很了?” “可能是上回在湖里伤了肺脉。”谢姜说着话,侧身去掀轿帘子。 在湖里伤了肺脉?九公子眉宇间厉色一闪,抬手拉过她她小手团在掌心里,捏了捏问:“阿姜说来听听,是小陈候派的人?” 两人挤在一顶轿子里,就算谢姜身下软软,又身旁像是偎着火炉子,洋洋的叫人想打瞌睡,只是老这么悠悠晃晃,总不是个事儿。 “不是他派的,是他的幕僚。”右手被九公子握着,谢姜便用左手挑了轿帘子。 帘子一掀,扑面便是一股冷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7章 有贼匪紧蹑而来 客舍到后宛,需穿过一片照水挴林。此时林中梅花盛开,近近看去,鹅黄蕊儿的梅花簇簇朵朵,雪屑纷飞中,只有香气馥郁醉人,而分不清哪是雪,又到底哪里是花。 看了几眼,谢姜道:“咦?怎么还没有出林子?” 刚才九公子与谢姜两人在轿子里说话儿,抬轿子的仆妇便极有眼色地放慢了步子。 这会儿听见话音儿,众仆妇相互一对眼神儿,瞬间甩开步子。 软轿悠悠晃晃,不过半刻便穿过梅花林。 梅林边缘有幢木屋,说是一幢,其实是三明两暗,又左右各有两间厢房,且厢房正房之间,又用雕花迥廊连在一起。 屋前干干净净,似乎雪一落下,便有仆役拿了扫帚打扫。再厅门到廊下这两三丈石板路,似乎为了防滑,又铺了暗红毡毯。 几个仆妇直走到廊外,这才落下轿子。 北斗忙上前道:“公子,夫人,下轿罢。”说着话儿,侧身掀起轿帘儿。 九公子下来轿子,抬眼一瞟周围,见雪屑纷纷扬扬,不过片刻毡子上又落了一层,便回身勾了唇角,似调侃又似关切道:“阿姜,索性我再受回累。” 潜在的意思,再抱了谢姜进屋。 刚才让人抱那是没办法,这会儿要是再抱,一大圈子仆妇瞪眼瞧着,有意思么? 再说远山在木桥那端抓耳挠腮,想必是有事情禀报。 谢姜便回过身子,看了九公子道:“九郎要是再不过去,怕是远山一会儿就要过来喊人。” 听她又软声细气叫“九郎”,九公子唇角愈发勾的深了些,温声道:“那好,阿姜先歇息,我去去就回。”说罢,转眸看了抬轿仆妇:“接陈大医过来。” 四个仆妇齐齐施礼应是。 九公子这才闲闲踱去木桥。 只是走到挢头,方要上桥时,九公子回头去望,见乱雪纷飞中,木屋前已廖无人迹,这才转身咳了一声。 远山急奔过来,到了跟前正要揖礼,九公子已于他擦身而过,淡声道:“去外院。” 远山便又转过来,随着九公子往回走,边走边低声道:“两刻之前,有两人偷摸上了山,冯关疑心这两人是先来查探消息,山下说不定还有人手。” 查探消息也无非是追踪萧仪来的罢! 九公子眸中露出讥讽之色,冷冷一笑道:“小陈候两只手够“长”,竟然伸到舞阳来了,好胆。” 说话的时候,九公子前半句还语调平平,到了后面两个字时,语声陡然一沉。 远山听了心下一凛,低声问:“依公子看,是抓是请公子示下。” 九公子冷冷勾起唇角。 自己还没有找上去,他倒主动送上门来。 那就替这个小东西算算帐! 说这两三句话的功夫,两人已下了木桥,九公子脚下一顿,望了前方梅花林,闲闲吩咐道:“传令冯关,撤去半间亭所有护侍守卫,随这两人查探。” 心知既然九公子这样子安排,必然是有了什么打算,远山肃下脸色,躬身揖礼道:“是,仆既刻就去。仆先告退。” 眼见远山快步进了梅花林,九公子抬眸望望天际,雪屑纷纷扬扬,打着挴花花枝儿“沙沙”微响。 落雪微响中,梅花香味儿愈加浓郁。 不知道掐两枝挴花回去,那个小东西喜不喜欢,九公子边皱眉思忖,边慢慢踱了步子进去林子。 因下着雪,杂树林子里格外昏暗。 老四与赵大两人一前一后钻出树丛,老四拍拍兜帽,边拍边嘀咕:“这鬼天气冷的要死,他几个倒好,窝在山下喝酒,倒又叫咱俩个吃风受累。” “嘘!”赵大斜眼看了身后,见四处无人,这才转过来小声道:“小声些。” “怕甚,周围又没有人。”老四拍净身上,便猫了腰往前走:“半间亭里从守门仆奴到烧饭婆子加在一起,统共也不到十个,绝计好收拾。” 越叫小声,这憨货声音越大。 后头赵大眉头一皱,干脆紧走几步越过老四道:“姓韩的正等咱往回报消息,走快些!” 自从上回在地道里撞见“鬼”,老四的胆子也小了。这会儿见赵大走去前头,忙撵了上去:“哎,等等。” 过了一会儿,两人刚才说话儿的地方雪屑一阵急落,冯关与东城两人从树上跃下来。 冯关看看地上两溜脚印,小声道:“你回去报消息,我跟上看看这些人藏在何处。” “好。”东城应了一声,转身便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道:“小心!” 冯关嗯了一声。 两人便一个沿了脚印子去追,另个大步返回半间亭。 天色大亮时九公子回了木屋。 北斗与另两个小丫头垂手站在廊下,远远看见九公子过来,三人便齐齐施礼。 只施礼,不问安九公子眉捎一挑,边抬脚蹬上木阶,边瞟了北斗问:“夫人还睡着?” “夫人醒了。”北斗说起来这个,忍不住想笑,只是有九公子在,小丫头只好紧绷着脸,低声道:“夫人说天太冷,起来也没有事做,倒不如窝榻上看书。”说着话,上前掀起来帘子。 窝榻上也好,省得等会儿看见“热闹”了又要下手。 九公子唇角微微一翘,迈步进了厅内。 厅里暖意融融,左侧内室帘子拢着,九公子斜眸瞟见谢姜半坐半倚,果然拿了书在看。且此时书本子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小巧的下巴。 九公子便边脱狐氅,边走近了问:“看什么这样入神?有人来了都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谢姜眼珠一动,由书本上端斜瞟了这人道:“需要我问安么?” 这是生气了?昨晚上不是还好好的? 九公子思忖着从昨晚到现在,自家都做了什么事,再想想半间亭里这段时间内,又有什么事儿惹了眼前这个小东西。 思忖了半天,九公子额角一跳,脱了狐氅问:“萧仪怎样了?嗯?”边问,边脱了狐氅往榻旁木架上一搭,撩袍在榻沿儿坐下。 “听陈大医说,这几天只要不起热,伤势才算稳定。”谢姜眼珠重又盯了书上,待再翻过去一页儿,这才爱搭不理的道:“再说了。” 谢姜说了半截儿有脚步声“咚咚!”到了廊下。须臾,远山在门外道:“公子,那个陈大医邀公子下棋。” 这会儿下哪门子棋!连个借口都不会找! 九公子抬手扶了额头去瞟谢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8章 疏影暗香夜杀人 谢姜两眼看着书页不假,只是眼角余光一直扫瞄了九公子。 此时见这人脸上无奈之色一露谢姜立时放下书道:“你去忙罢。”说罢,眸珠儿一斜,朝北斗使了个眼色。 北斗忙拿过来狐氅,两手捏了抖开。 这种态势,表面上看像是体贴周到,九公子却觉得像是撵人。 这小东西又打什么主意?莫不是知道小陈候的人摸上来了? 九公子眉间疑惑之色一闪,转瞬便不动声色站起来,柔声道:“阿姜在屋里歇着罢。”说罢,眸子在谢姜小脸儿上一扫,抬手接了狐氅往外走。 谢姜等这人出去,再踏踏脚步声又行远了,眼珠一转,朝北斗招招手:“过来。” 北斗忙探过去身子。 谢姜轻声吩咐:“让乌铁山去看看山上是不是来了什么人。” 刚才自家主子“撵”人,北斗就咂摸着有事儿要做,这会儿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嗯嗯!奴婢这就叫他。” 北斗一溜小跑出了内室。 这边儿九公子过去木桥便停下来,半侧了身子回头望去,但见乱雪纷飞中,北斗果然出了屋子,且又一手遮住头顶,另只手提着捃摆,一溜烟儿窜去了屋后 九公子不由额角一跳! 刚才这小东西果然是撵人! 罢了,闲的很了万一闲出病来,随她罢。 九公子颇为无奈般揉揉额角,转过身子道:“去外院。” 远山挠挠头,看看河对岸木屋,再看看自家主子已走的远了,忙撵了上去。 两人回了外院正厅。 东城早等在廊下,见九公子过来,忙躬身揖礼:“仆查探清楚了,共十九人,由韩君子领了。” 姓韩的那人?九公子眸子一闪,脚下不停,淡声道:“进屋回话。” “是。”东城急忙探身掀起来棉帘子,等九公子进屋,这才又松了手跟进去。 廊外风声呼啸,刮的棉帘子忽荡翻卷,屋里的热气儿一时散了大半儿。 九公子在上首榻座上坐下,食指指尖儿叩了案桌,数声之后,手势一顿,点漆般的眸珠瞟了东城道:“这么说韩君子也在?” 东城垂手道:“是,仆见这些人中有个高高瘦瘦,走路一瘸一拐的男子,疑心就是曾经谋害过夫人那位,仆便伏近了多听一会儿,果然听见有人叫他韩君子。” 九公子唇角一挑,这些人敢谋害那个小东西,再肆无忌惮来浮云山抓人,无非是以为自己远在河外。 如今倒要看看,这些人有没有本事回去。 “放这些人进照水林。”九公子说话的腔调不急不缓,只是配上眼角眉梢之间隐隐透出来的三分冷然再四五分讥诮之意分明就是森然杀气。 来半间亭必经照水林,原本铁棘领着人将林子守的如同铁桶,要是放人进来 东城拧眉想了,正觉的不妥,抬头又觑见九公子,头皮剎时一紧,急忙垂头躬身道:“是,仆即刻传令铁棘。” 说了“即刻传令”,东城又听见上首榻座上“锉锉”两响,这汉子便仍旧垂手躬身,站着不动。 过了片刻,九公子缓缓又道:“除了韩君子,其余人尽数杀了,去罢。” 听到九公子果然撂了话,东城脸色一肃,沉声道:“是。”应罢退后两步,这才转身掀了帘子出门。 棉帘子一掀一合之间,冷风又席卷而入。 九公子看了翻扬不定的棉帘子,默然良久,缓声又道:“调三十人护住客院。” 风声呼啸中,门外有人应了喏,须臾,便有脚步声渐奔渐远。 子时过半时,一群彪壮汉子到了照水梅林。 看见密砸砸的树林子,韩君子心里突突一跳那个妖妇诡计多端,不知道会不会在林子里设埋伏? 心里这样子想,韩君子便回头对老四道:“我看咱还是绕路稳当。” 什么绕路稳当?不还是被个小妇人吓破胆了。 老四心里这般想,神色间就带出来几分鄙夷来,嗤笑道:“山上连只饿皮兔子都没有,林子里会藏人?”说罢,抬手招呼一众汉子:“走罢,办了事儿好回去困觉。” 众随持之中,郭北不在,副领头又因上回放走了萧仪谢姜,遭陈元膺一怒之下撵去卷地搬石头去了,现在只有老四姿挌最老。 既然资格最老这位发了话,一众彪壮汉子便理也不理韩君子,呼啦啦拥着老四进了林子。 真是不知死活!韩君子暗暗骂了一句,只是骂归骂,想起来元膺发怒时的无情阴狠,这人也只好一瘸一拐跟在后头。 因了积雪皑皑,梅花林子里并不暗。 众彪壮汉子见风吹树动,周围只有雪屑花瓣翻飞扬扬,并没有一个人影子,便放松心神,迈开步子往里奔。 只是前头几个刚绕过几株挴树就“哎呀!”,随之而来又“扑通!”紧跟着又数声惨叫! 果然有埋伏!老四正扒着花技要过去,听了吓的一哆嗦,忙往后退。 后头几个汉子见惯了这种场面,便乱哄哄窜过去,有人喊:“莫不是掉捕兽坑里了?快捞岀来!” 另又有人嘀咕:“别管了,办了事回来再讲。” 再有人疑惑问:“就算掉进去受伤了,总不能叫了一声就没音了?莫不是死了?” 汉子一问,众人这才察觉到不对,前头几人自从刚才那数声惨叫,果然再也没有了动静。 其时雪屑花瓣纷飞,林子里花香浓郁熏人,然而花香之中又有浓浓的血腥味儿,渐渐弥漫开来。 众汉子也是闻着不对,便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道是继续往前,还是转头回去。 赵大胆子最此时早就两腿发软,哆哆嗦嗦蹭过去扯住老四道:“这林子里诡异万分,不如听韩君子所言,绕路绕过去。” “姓韩的呢?”老四也是心胆发寒,喊过这声,“啪!”拍掉赵大两只爪子,扭了脸找韩君子。其余一众汉子也是左顾右盼。 众人先是受了惊吓,这会儿又忙着找人,没有人注意林子深处。 挴花林深处有座石台。 台高约有两丈。 此时九公子居高临下,负手望着林内那一小撮人影,漫不经心下令:“放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9章 雪夜送梅探所思 风停了,林子里花香味儿愈发浓烈。 九公子下了石台,便负了手,东看看这树红挴,西瞟瞟那边花枝儿,整一付赏花观景状。 自家主子刚刚眼都不眨的下令杀了十几人,这会儿似乎又来了赏花的雅兴,远山一脸不明所以,偏此时九公子神色间清清冷冷,似乎杀气还没有散。 这汉子只好缩着脖子,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过了约有半刻,九公子转悠到一株扣子玉碟梅树下,忽然脚下一停,抬眸瞟了头顶上的花枝,仔细瞟了几眼,便探身挑一枝折了下来。 远山看了忍不住挠了头问:“公子,仆听说照水挴煮茶好,公子为甚要折扣子玉蝶?” 九公子斜了眸子,轻飘飘在他脸上一扫,抬手递过去道:“送去木屋。” “送送去木屋?” 三更半夜要送木屋去?远山矒矒接过来,觑见自家主子弹弹狐衾上的雪屑,又负了手施施然踱着步子往林外走,这汉子忙捧着花枝,拔腿随后跟上。 两人出来挴花林,东城早牵了两匹马在林边等候,见了九公子便揖礼道:“公子,凤台已将韩君子送去了半间亭,公子是现在问还是明早再问。” 九公子眸中冷意深深,从鞍上扯下缰绳,翻身上了马背道:“自然是现在问。”说罢,一抖缰绳“驾!”马儿疾窜出去。 东城眉梢一颤,也跟着翻身上马,只抖了缰绳正要跟上时,瞟见远山还傻呆呆捧着花枝站着不动,忙探身拿了鞭梢在他屁股上一捅:“还不快走!” “哎!”远山这才惊醒过来,瞟了旁边剩下那匹马正低头拱雪,忙一手宝贝似举着花枝,一手扶着鞍子爬上马背。 照水林离半间亭也不过六七里,三人放马飞奔,不过半刻便到了。 守门仆役开了栅栏门,九公子直驰到正房廊外才下马。 另有个灰衣仆役一溜小跑上前接过缰绳,将马牵去一旁。 这边儿九公子见凤台迎上来揖礼,便淡声问:“韩君子在刑房么?”问着话,抬脚上了迥廊。 九公子下令放箭之前,凤台已制住了韩君子。因事先九公子特意吩咐过,凤台便等韩君子亲眼看见众彪壮汉子死于箭下,这才押他回来半间亭。 依照惯例,凤台回来便将韩君子送去了刑房。 这会儿听九公子问,凤台转回来看了九公子道:“姓韩的现在刑房,只是现下刑房冷的站不住人,公子要问,不如仆提他来正房。” 九公子不置可否般“嗯”了一声,在廊下跺去鞋上的雪,便掀帘子进了正房。 两个值夜仆妇原本垂手站在廊下,见九公子进去,忙也跟了进屋。 两人进去便左右一分,一个晃亮火折子,过去点燃摆在屋角的鹤嘴灯。 另个走去上首,拿铲子铲了筐里的木碳,往挨着桌腿的碳盆里添了,随后又架上煮茶用的陶壶,一切做妥,两人向九公子施了礼,这才悄没声退去了廊外。 自从进了屋,九公子便去上首榻座上一坐,斜身倚了案桌阖眼养神儿。 过了约有半刻,门帘子“刷啦”一响,九公子这才睁开眼。 凤台与东城两人架了韩君子进来,此时韩君子两腿发僵,似乎站也不会站了,凤台两人一松手,这人立时便“扑通!”跌在地上。 九公子神色淡淡,只略垂了眸子看了。 屋里灯火通明,韩君子仰头看见九公子,脸上怵然一变,慌张爬起来,指着九公子结结巴巴问:“你你不是在河外么?” 九公子唇角一勾,仿似没有听见他问,只身子向前微微一倾,似笑非笑道:“陈元膺派你领了人来,是要杀萧仪还是要掳九夫人?” 刚才韩君子亲眼见周围箭矢如雨,转瞬之间十来个彪壮大汉便送了命,且这会儿九公子又好整以暇地坐在对面儿。 再听九公子似乎一切明了般这样一问,韩君子脸上的怵然,转瞬间便成了大势已去的灰败,颓然道:“君候知道萧仪必死无疑,只下令掳走九夫人。” “嗯。”九公子没有半点惊讶,向后倚了榻背,懒洋洋道:“你与本公子做件事,做好了,本公子饶你不死。” 妨间传言九公子对九夫人爱若珍宝。 既然爱若珍宝,先不说陈元膺与九公子立场敌对与否,就单凭三番两次谋害谢姜这一点儿上,韩君子也觉得自己逃不掉。 现下九公子这么轻易就允喏,韩君子更是抑不住的发慌,颤了嗓子问:“公子要某做什么?” “无它。”九公子勾了唇角,漫不经心叩叩桌沿儿:“仅借你之手,给小陈候送个信。” 韩君子听了,脸上又是惊讶又是惊喜,一时反倒怔住。 风早就停了,只是雪却下的愈发大起来。先前正房廊外扫的干干净净,不过半个时辰,就又落了厚厚一层。 去后宛送了花,远山便又回来外院,这会儿刚匆匆拐过屋角,便见有人掀起正房帘子,随之凤台东城两人架着韩君子出来,远山忙紧几步上了迥廊问:“公子还在屋里?” 东城边架了人往外走,边道:“在,快进去罢。” 眼见凤台与东城拎着韩君子出了迥廊,远山便掀了帘子进屋。 屋里灯火通亮,九公子正拿了张小纸卷捻开来看,听见门帘儿“刷啦!”一响,便抬眼看了他问:“送去了?”问罢,又垂下眸子。 远山回身掖妥了帘子,转回来便揖礼道:“仆送去了。”说了这句,好似怕自家主子不满意,又道:“仆不敢深夜惊扰夫人,便将梅花交给了北斗。” 九公子依旧眼眉不抬,边看了纸卷,边漫不经心又问:“没有见乌铁山?” “仆没有见他。”远山眨眨眼,说了这句,眉头一皱,又疑惑道:“嗯按说他应该守在附近。” “行了,去铺榻罢,今晚歇书房。”九公子眸中三分了然又七分淡然,拿了纸卷伸去灯盏上点着,等纸卷燃成了灰烬,方甩手扔了站起来。 自从韩君子摸上浮云山,九公子便时时在外院听禀报,若是晩了便随意歇在书房。 远山低声应了,便转去隔壁铺榻。 第二天上午晌。 因昨晚上谢姜看书看的太晚,加之她近几天总是胸闷心悸,陈大医便开了定神汤给她用。 睡前一碗定神汤下去,谢姜直到近午时还没有醒。 北斗掀开帐帘子看了几回,见榻上还是没有动静,再鉴于谢姜自落水之后,曾有过昏瘚十几个时辰的“前科”,小丫头顿时有些慌神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0章 似心软拿伊无法 思来想去,北斗两眼一转,踮起脚尖走到床榻前,隔着账幔小小声问:“夫人夫人渴不渴?” 其实小丫头在帘子外头走来走去,早将谢姜惊的醒了。只是想想外头冰天雪地,起来也无非在几间屋子里转悠,她便仍拥了被子睡觉。 谢姜翻了个身儿,面朝榻内,只当没有听见。 北斗隔着帐幔见自家主子翻身面朝里,过后仍然一声不响,心里愈发害怕。 别是又昏瘚过去了吧。 陈大医不是特意叮嘱了不能思虑过甚,不能熬夜北斗两条小短眉皱了起来,想了想,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过了约有两刻,谢姜正迷迷糊糊又要睡着,察觉到帐幔里冷风一吹,紧接着榻上一沉。 随之便有只手在自家额头上一探谢姜本来是真的不想搭理他,奈何这人的手太凉! 而且探过了额头,又向下一滑,直接捏住了自己的小下巴。 睡个觉都睡不安稳! 谢姜干脆坐起来,嘟了嘴问九公子:“闲了?” “嗯。”九公子眉宇一松,眸子在她小脸儿上一凝,瞬间又盯了她的眼珠,勾了唇角道:“醒了?” 这人点漆般的眸子里有俩头朝下的小人儿 而且这小人儿披头散发,外加嘟着嘴 看她呆呆盯着自家不说话,九公子眉梢一扬,松了手又去扯被子,扯过来将谢姜一裹,扶了她肩膀问:“生气了?嗯?” 嗯什么嗯! 脖子以下被这人用被子裹的严严实实,谢姜手拿不岀来,更别说抬脚。 谢姜只好拿眼“狠狠”剜他:“昨晚上你抓了韩君子为甚不跟我说?”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这小东西。 得找个时间敲打敲打乌铁山。 只心里怎么盘算是一回事儿,九公子面儿上却做出讶然来:“你知道了?嗯。”说罢稍稍一顿,扭过脸吩咐北斗:“服侍夫人洗漱。” “是,公子。”北斗偷偷向自家主子递了个“奴婢也是没办法”的小眼神儿,而后老老实实施礼退出了内室。 抓韩君子跟自己起不起榻有关系么? 谢姜见这人岔话题,眼珠儿一转,刚要使了劲儿挣被子,便听见北斗在门外喊了声:“四哥。” 又乌四低声问:“夫人可起榻了?” 大早上这人来干嘛?谢姜睡的迷迷糊糊,压根儿不知道现在已是将近午时。 九公子眸子在谢姜小脸儿上一扫,转而看了门外道:“什么事?” 门外静了一瞬,随之脚步声踏踏进了厅门,又走了几步,便停在了内室帘子之外,乌四低声道:“禀报公子,夫人谢大人来了。” 他怎么来了?又是这人捣的鬼罢! 谢姜眉尖儿微拢,仰了小脸儿去看九公子。 九公子唇角一勾,抬手拍拍她肩膀道:“谢中郎与萧仪交好,现下萧仪伤重,他来探望也是应当。”说着话,转眸见床榻上叠着件胭脂色松江绫小袄,便探身拿过来。 什么探望!说的好听,分明是有什么“惑”需要谢策解!谢姜眼珠转了几转,见这人拿了小袄展开来往自己身在一披,一手扯住袄袖,另只手摸去被子里捏自己手腕子 分明是准备亲自下手给自己穿衣裳的架势。 谢姜吓了一跳,忙挣开来抢过小袄穿上:“我自己起榻。” 萧仪看她急慌慌穿了衣裳下来,好笑道:“慌甚,不过就是咳!”说了半截儿,眸中笑意一闪,跟着站起来。 这会儿谢姜哪还管他在不在屋子里,瞅见北斗揣着水盆进来,忙扣齐了扣绊过去洗漱。 九公子微微一勾唇角,自个儿踱去外间见乌四。 等她梳洗妥当出来,廊下早备妥了软轿,九公子拿眼上下一打量谢姜,放心道:“气色还好,走路怕赶不及,坐轿子去罢。” 内宛与外院之间隔了座五六亩大的梅花林。谢姜便也不争,由九公子扶上了轿子,一行人便去了外院。 其时天色已过了午时,九公子去后宛看谢姜时,早知道谢策要来,便事先命远山安排下膳食,两人进了外院正厅时,谢策用过饭净过手,正揣了茶盏饮茶。 看见九公子与谢姜两人并肩进了厅,谢策微微一笑,扱为满意般点头“唔”了一声。 谢姜款款上前施礼:“阿姜见过伯父。” 谢策放下杯子,腾了手虚虚一托:“免了。”说罢,眉头一皱,仔细打量了她脸色问:“几天不见,阿姜气色怎么这样差?身子有些不妥么?” 谢姜抿嘴笑笑,看了谢策道:“还好,就是天冷的不想用饭。”说罢,稍稍一顿,轻声又问:“伯父来。” 谢氏一族里,也就谢策与谢怀谨关系最好,再者谢姜小时候有段时间住在祖宅,谢策从北彊回来叙职时,常教她练字。 谢策等于是看着她长大的。 更何况两人前几天才见过面。 谢策索性也不拐弯抹角儿,道:“我来看看萧仪。”说罢,斜过眼角一瞟九公子。 这两人绝对有什么瞒着。 谢姜心里嘀咕,面儿上却笑盈盈问:“伯父去看过他了么?”问罢,眨眨眼又道:“这几天天不好,我便没有过去,不知道他伤势好些没有?” “有陈大医在,性命无碍。”说罢,谢策拿眼一扫九公子难不成这人醋意大发? 与谢策相交十几年,两人一个是王氏幕后“掌舵”,一个是在谢家族里连宗老都仰脸色的主儿。 两人不知道联手做过多少事。 谢策的眼神儿是什么意思,王九自然看的出来。 这小东西心里不忿,又拐弯儿下绊子九公子抬手揉揉额角,揉了两下,转眸看了谢策道:“谢中郎要赏梅,是去外头照水林,还是就在近旁小梅林?” 谢策站起来道:“去大梅林罢,正可看看夜澜听雨湖。”说着话儿便展袖往外走。 一旁随侍忙拿了狐氅上前。 这边儿九公子回头看了谢姜道:“外面冷,阿姜在这里等着罢。” 等着大早上将人从被窝里扒出来,敢情就为了过来施个礼? 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姜心里嘀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1章 听呓语渐生疑虑 只是心里嘀咕归嘀咕,谢姜见两人真没有让她陪同的意思,便低眉垂眼,无比乖巧柔顺地略一裣衽:“是,阿姜在这等着。” 见她这付模样,九公子唇角微微一抽,再斜过眸子由她小脸儿上轻飘飘一扫,而后抬脚便去了厅外。 谢姜款款向前跟了两步。 廊外早有仆役牵马侯着,谢姜等这两人上了马,再看着这两人策马驰出半间亭,直到呼啦啦一群人过了半间亭前的木桥,这才眼珠一转,回头吩咐北斗:“嗯,去客院看看。” 客院在外院斜对角,中间隔着条五六丈宽的石板路,再有一座小花圃。 路上铲的干干净净,通向客房的岔道上亦是没有丁点雪。 谢姜领了北斗过去,待两人绕过花圃,正见留白开了门出来,谢姜便问:“你家郎君可好些了?” 留白脸色一喜,忙躬身施礼:“属下见过夫人,夫人安好。”问过安,边侧过身去将门开的大些,边道:“主上方才醒了,属下这是要去疱厨煮些粥来。” 失血失的多了,要用些补血益气的吃食才好。 谢姜回头吩咐北斗:“你随留白去疱厨,记得熬红枣糯米粥来。” “是,夫人。”北斗脆声应了,扭了脸便笑咪咪喊留白:“留大哥,走罢。” 等了三天才等到这位“祖奶奶”,还一进门便将丫头遣了出去,留白咧了嘴施礼:“多谢夫人。” 这人高兴个什么劲儿谢姜眼波自他白晃晃的牙上一扫,径直进了院门。 正房门大开,谢姜进了屋,见内室帘子垂着,便过去掀帘子,只是刚抻出去手,便听萧仪低低呓语道:“口渴倒杯茶来。” 想喝茶谢姜扫了一梭子厅里,右手案桌上搁着把茶壶,再挨着桌腿儿碳炉上也座了陶壶,此时壶中“咕嘟咕嘟”水汽直冒,似乎已经沸了。 谢姜过去倒了抔热茶,蹙眉一想,又倒了点温茶进去,摸摸杯壁不烫了,这才揣着茶进去内室。 屋子里没有人,只有萧仪仰躺在榻间,且似乎喊过那一声,又昏沉沉睡的熟了。 谢姜看看屋里也只自己,便过去一手伸去他颈下,使了老鼻子劲将人托起来,另只手微倾了抔盏递去他唇边。 待这人喝了,谢姜刚吁口气,便听见这人低低喃喃喊:“胭脂。” 刚才喝水的时候还闭着眼,这会儿醒了? 谢姜吓了一跳,忙松了手探身去看,就见萧仪双眉紧锁,脸上似痛似苦,低低哭了几声,又两手握拳紧紧抵在胸前,缩紧身子喃喃道:“我知胭脂,嗯再有四年,四年他死了你怎办?” 谢姜眉尖儿一蹙,四年四年之后谁死了? 再仔细品品话里的意思,谢姜心下一惊。 四五里外照水梅林。 风拂树动,林子里一时落花点点。 谢策抬手捞了片花掰放在鼻端,嗅了两下,抬眼看了九公子道:“若不是你捎信让某来,某还真不知他还活着。” 九公子左肘搭在绒抌上,懒洋洋啜了口酒,直待热酒入喉,又暖暖淌下腹去,这才望了漫天飞花,淡淡道:“叫你来,一是要确定此萧仪究竟是不是楚铮,二来上回你闪烁其词,这回我要听真话。”说罢,语声一顿,转眸看了谢策。 九公子眸光淡淡却淡然中隐有三分锐利又两分冷。 谢策摇头苦笑:“当年衍地赵家几将三郎府里当成了自家后宛,二夫人母女过的艰难,这个九郎想必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九公子眸子一转,悠然望向远处当年赵氏欲送那个小东西给王仲炽做妾,那个小东西才卷铺盖逃去舞阳。 而恰遇上自家被七爷王哙派人暗算,重伤之下打劫这个小东西的马车,再然后自己苦心孤诣,一点点将她拢到身边 想起往昔种种,九公子心里酸酸软软,不由举抔呷了口酒下去。 瞄见他这付摸样,谢策更是叹气,抬手倒杯酒一饮而尽,抹抹嘴又道:“非是上回某有意瞒你,只当时某怜她母女艰难,便想着给阿姜找个靠山。只是想不到陈王急兵灭楚,而他又被掳为人质,再然后他又身死唉!” 听他唉声叹气,九公子眉梢反而一扬,转眸看了他问:“他身边有厉害谋士么?” 话题忽然拐了大弯儿,谢策一时怔住,怔仲过来便眉头一皱,沉声问:“怎么?” 听谢策这么问,九公子立时明白他也不知底细。 九公子捏杯盏的手指,不由一紧。 如果萧仪身边没有厉害谋士,那预先在秋意山庄伏兵,等小陈候占了栎阳时又趁机夺城,这一切一切难不成都是巧合? 或是萧仪早就洞悉先机,早就有了准备? “现下他伤重,且先在此养着罢,等他好了再问。”提起来萧仪,谢策神色间亦是有些疑惑,只说过这句,忽然又想起来问:“胭脂气色不太好,她不舒服么?” 九公子眸中闪过几分黯然,默然片刻,方淡声道:“小陈候手下曾刺杀阿姜。”说了半截儿,语调陡然一凝,转眸望向远处。 谢策便也随之回头去看。 但见凤台匆匆过来,待到了近处,先向谢策躬身揖礼:“见过谢中郎。” 谢策见凤台脸色沉肃,心知他是有要事禀报,便站起来道:“酒也足了,景也赏了,某这便下山去。” “毋需。”九公子边伸手拦了他,边抬眸问凤台道:“是西边传来的消息?” 既然当了谢策面上问,便是不准备背人,风台便老老实实躬身道:“是。”应过这声,稍稍一顿,沉声又道:“陈王四日前下诏立嫡子陈元膺为储。” 陈国在封国北,若由陈国与封国接壤的最边陲厉地来算,至少要经鸿沟c陈地c汝南c许地c郾地c再经昆阳c召陵才至舞阳。 两地之间相距何止千里之遥,且路上还是冰雪覆盖九公子却不过四天便收到了消息。 到底是锦绣公子,难怪王氏一族里那群老耄被他压的动都不能动。 心里这般叹了,谢策索性负了手去问九公子:“按说陈王现今四十有六,正当壮年时,怎会这样快下诏立储?这不是想早死么?” 九公子眸中笑意一闪,闲闲站了起来:“陈王父子均是野心勃勃,现下小陈候又如虎添翼,这也是好事。” 好事?是了,一山不容二虎! 谢策眉宇一皱一舒,长长吁了口气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2章 莹莹珠光映夜窗 陈王下诏立储,对于百姓来说无关紧要,但对于众家氏族权贵来讲,无疑是件大事。 谢策凝眉想了一瞬,便看了九公子道:“如此某也要回族里吱应一声,告辞罢。”说罢,略略抬手一揖。 九公子眉宇间了然之色一闪,便也抬手回礼。 待谢策打马渐去渐远,九公子方收回眸子,淡淡吩咐道:“回半间亭。” 方才两人在林子里赏梅,众仆役便在梅树下摆了张卧榻,又摆了煮酒的碳炉器具。此时九公子一下令,众人便抬榻的抬榻,搬酒瓮的搬酒瓫,另再有仆役牵了马上前。 九公子便与凤台两人策马先回了半间亭。 天色渐晚的时候,远山匆匆过了木挢,抬眼扫见北斗正站在木屋廊下,指挥几个小丫头扫雪铲雪,这汉子便一溜小跑过来:“夫人呢?” 北斗两眼在他捧的花枝上一扫怎么又送梅花过来?只疑惑归疑惑,小丫头侧过身去掀帘子:“公子又送花么?进去罢,夫人在厅里看书。” 远山抬脚上了迥廊,瞅瞅廊外扫的干干净净,便又拐回台阶处跺跺脚,这才进了厅内。 方才他在外问话,谢姜早就听见了,这会儿见他进来,便眉眼不抬问:“公子下山了?” 因手里拿着花,远山又不能以手揖礼,这汉子只好躬下腰道:“回夫人,谢大人走后两刻,公子便下了山。”说罢眉眼带笑,一派谄媚状捧了花上前:“公子知夫人欢喜扣子玉蝶,便折了两枝让仆送来。夫人看。” 谢姜听了暗暗咬牙什么谢策走后不过两刻就走了,分眀是姓王的才走。走到照水林见了梅花了才想起来折了让这人送来。 只是出了什么事,一个两个都忙的面儿都顾不上见? “北斗将花拿去插上。”谢姜心里翻翻滚滚,面儿上却是一派常色,抬手翻了页书,看过两眼,便随口问:“西边有消息了罢。” 这话虽然是个问句,内里却透出七八分笃定的意思,且那一两分不确定,好像还是因为说话习惯带个“罢” 远山眼皮子一颤,眼前这位心眼儿多的像莲藕,再说九公子也没有下封口令。 远山干脆竹筒倒豆子:“是,四天前陈王下诏立小陈候为储,公子便是因此事下的山。”说罢,等北斗接过挴花,这汉子抻手自衣襟里掏了个香襄捧上道:“公子临走前,还送了香囊给夫人。” 送香囊谢姜眸子一闪,抬手接了香囊过来,只入手一捏,立时察觉出里头是颗圆圆的物什。 谢姜便伸开左手,右手拿了锦囊口朝下一倒,便有酒盅大的珠子“咕噜”滚了下来。 这颗珠子,既非玉非翡,更不是璎珞海珠只灰嘟嘟一颗。 谢姜托着看了又看,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便反手往袖子里一掖,抬眸瞟了眼远山。 其时远山正伸着脖子看稀奇,觑见谢姜眸子一动,忙缩回脖子揖礼:“仆告退。” 说了这句,想想自家主子绝对不会拿块灰突突的石头耍眼前这位,这汉子又吭哧道:“公子绝对不会拿块石头给夫人。夫人慢慢看总会看出点端倪来。” 谢姜干脆垂了眸子。 眼见主子摆出“此话到此为止”的态势,远山慌忙又揖礼:“仆告退。” 等这人退了下去,谢姜掩嘴打个小呵欠:“铺榻罢。”说着话,合了书站起来。 北斗忙应了。 廊外本来就站了几个小丫头,听得屋里谢姜吩咐,便有两个小丫头随北斗进内室,另几个端了洗漱水,再一个捧着帕子并净面的香胰子过来。 谢姜便洗漱了睡下。 到了半夜,迷糊中听见窗棂子“扑簌”一响,谢姜睁开眼来。 窗棂子上又“扑扑簌簌”响了几声,就像是有人拿扇子拍,又像是有人用帕子往上抽 有人?不像!谢姜眯了眯眼,悄声坐起来,只是她一动才发现,先前睡下时放在枕畔的那块“石头”,光泽莹莹,照的可以看见承尘上雕的花纹。 谢姜微微一,只这会儿窗外有动静,她便抓了珠子握在手里,小心走到窗下。 九公子不在,北斗便在内室矮榻上值夜,小丫头也是听见了响动,闷声跟了过来。 窗外又是“扑簌扑簌”几响。 鸟儿鸟儿翅膀谢姜念头一闪,抬手推开了窗扇儿。 便见啾啾嘴巴上绑了个竹筒子,此时翅膀一收,两只小眼里凶光烁烁,直定定盯着北斗。 “唉呀!”北斗手忙脚乱解开了,边拿了竹筒子递给谢姜,边捊着八哥鸟的羽毛问:“啾啾不是跟着新月么?” 问了这句,小丫头立时觉得问了句傻话,又改口道:“许是新月传了信,奴婢去点灯咦?这是。” 其时谢姜已拿了九公子送的珠子递给北斗道:“拿好。” 北斗矒矒接过来。 谢姜便借着珠光,磕出来纸卷捻开,其上只寥寥八个字小陈候见霍欲往楚。 陈元膺见霍廷逸欲往楚国,这两个人谁欲往楚?是元膺还是霍廷逸? 谢姜眉尖儿微蹙。 当初出栎阳时,她故意留下新月,一来是障眼法,做出她仍在落雪别宛的假象。 更深的意思,便是想看看身边到底哪个是旁人伏下的“眼线”。 现在新月没有查甚么眼线,却猛不丁送了这个信儿出来想必这个比查找“眼线”重要。 谢姜起来时只穿了中衣,这会儿风顺着窗棂子刮的“呼呼”作响,想了一会儿,她便合上纸卷,吩咐北斗道:“先去榻上。” 北斗手势向上一扬:“去疱厨,庖厨里有肉,快去!”待八哥儿飞了,小丫头便关上窗户。 这边谢姜已上了榻。 北斗过去掀了帐幔问:“夫人,还要点灯么?” “不用,你去睡罢。”谢姜掩嘴打个小呵欠,嘟嘟哝哝道:“明天让乌铁山来见我要早些。” 北斗轻声应了,应过,又在榻前站了一会儿,听听帐子里谢姜呼吸轻浅均匀,知道她真的睡了,这才去矮榻上躺下。 到了第二天。 往常要是晩上熬了夜,谢姜都会睡到午时才醒,这天却一反常态,辰时初便起来了。 等她梳洗罢去了外厅,乌铁山早等在廊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3章 再见伊强忍心伤 见她出来内室,乌铁山便上前施礼:“仆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这些闲礼免了,你近些来说。”谢姜随意寻了个榻座坐下,嘴里说着话儿,眼角儿一瞟北斗。 北斗眨眨眼,屈膝施了礼便退去了厅外。 连贴身丫头都遣将出去乌铁山神色凝重,上前走了两步,直待离谢姜近了,方低声问:“夫人有甚事吩咐?” 谢姜细声问:“楚国内有没有乌家人?” 楚国乌铁山浓眉一皱又一展,低声道:“若是夫人需要那便有。” 好气魄!谢姜心里感叹乌家一族果然是无人能及,嘴里却问:“乌领队可知道,现今楚国谁最有资格登王位么?” 既然出身护侍世家,且百年来乌家人又跟随琅琊王氏,对于各国王储权贵,又及其隐密私事,乌铁山自然清楚的一清二楚。 思忖片刻,乌铁山索性简单了报:“楚熙是楚王庶弟,若是楚王无后,便排的上他。” 楚王庶弟也就是说是萧仪的叔父。 谢姜眉尖儿一蹙,自老楚王死,萧仪又被掳,楚国内早有权贵趁机争权夺利,这位楚熙若是硬争,却也真有资格上位。 再有,陈元膺若想与楚结盟,必会找个有资格,且又好拿捏的人。 现下萧仪伤重,楚熙若得陈元膺相助,下一步便是杀萧仪这个楚王嫡子以绝后患,而后登位称王。 且不说萧仪数次相护,单凭大局来看,这个“盟”也不能让他结。 谢姜曲指叩叩桌沿,叩得数下,手势一顿,转眸去问乌铁山:“楚熙这人脾性如何?” 乌铁山低声道:“此人贪淫好色,为人多疑谨慎。” 好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陈元膺难怪要找他。 不过谢姜黑而大的眼瞳微微一眯,细声吩咐:“这种人手下绝对有心腹谋士,着人给这谋士送千两金去,就言小陈候雄霸天下之野心已久,介时封梁两国若是灭亡,必不会单留一个楚。” 乌铁山眉捎一跳,低声问:“就算这谋士收了金便会上言楚熙,介时偌若楚熙还是仆愚钝!还请夫人明示。” 谢姜颊上梨涡儿一闪,叩叩桌沿儿道:“这人想称王,且想王位坐的百年千年,必不愿没有暖热王位便遭杀身之祸。” 虽然谢姜语调温婉柔和,说出来的话却是笃定十分。 乌铁山听了眼皮子一跳,恭恭敬敬揖礼:“如此,仆这就下去安排人手。”说罢,向后退了几步,待离谢姜远了些,这才转身出门。 棉帘子一掀一放之间,冷风席卷而入,屋子里满是梅花浓郁的香味。 谢姜垂眸坐了片刻,便拿了先前韩嬷嬷给的小册子翻看。 到了下午将近晚食时,谢姜吩咐北斗煮了红枣粥,拿食盒装了拎去客院。 客院门大敞,谢姜与北斗两个径直进了院子。 陈大医正掀了帘子出来,扫见间看见谢姜,忙揖礼道:“夫人可好?”说罢又抬眼觑了谢姜脸色,一眼觑过又道:“夫人昨晚上又熬夜了,这可不妥。” 谢姜淡淡一笑,撇开这个不提,只问:“萧郎君可好些了?”说话间,转眸瞟见北斗掀起来帘子,她便进了屋内。 陈大医巴巴又跟了进来:“热早下去了,只是萧郎君思虑过甚,一会儿醒一会儿迷糊,夫人劝劝也好。” 一会儿醒一会儿迷糊 不知道能不能套点儿话出来。 两人边走边说,到了内室门前,陈大医便侧身掀了帘子。 谢姜眸子一扫,见萧仪靠着绒枕半躺半坐,且此时正扭脸看过来,便上前问:“可好些了?” 萧仪眸子里笑意一点点漾了开来,抬手指指榻前鼓凳道:“夫人且坐下来说话。” 谢姜听这人说话时中气不足,心知是伤势严重,不敢使力的缘故,便也轻了嗓音道:“北斗煮了些粥,郎君可要用些?”说着话,便在鼓凳上坐下。 萧仪微微一哂,勾唇道:“方才喝了碗汤药,先放一放。” 谢姜回头吩咐北斗:“先放去炉子上热着。” “是,夫人。”北斗施了礼,便拎着食盒出去,这边儿陈大医也是颇有眼色,向谢姜两人略一点头:“老夫出去煮药。”也跟着出了内室。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两人。 萧仪两手撑住床榻,使力向上挪了身子,待坐舒服了些,这才吁口气,似戏谑似调侃问:“夫人惯常晚起榻,今天起个大早不知有何事?”说罢,眸子向谢姜一瞟。 这哪里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分明是无比清醒才对。 谢姜略一思忖,索性打开窗户说亮话:“五天前,陈王下诏立陈元膺为储候。”说罢,稍稍一顿,转瞬又道:“陈元膺得诏之后,便密见霍延逸。有消息传来,称霍延逸欲前往楚国。” 说罢这些,谢姜凝视了萧仪,轻声问:“你道他为何前往?” 谢姜的眸子黑而大,偏眼白又微微泛蓝,一黑一篮之间,愈发显得她两瞳清澈灵动。 萧仪对视了这双眸子,心里一酸一甜,忽而又一荡一沉,如此浮沉激荡,个中滋味直是复杂莫名。 谢姜见他虽然看了自家小脸儿,然而神色怔仲,就像透过自已看了别处,不由一蹙眉尖儿,轻声喊:“萧仪!” 耳畔是乍喜乍嗔的低语,身旁又是这小人儿似兰似麝的香味儿。 萧仪恍然又回到从前,两人相偎相依,这小人儿撒娇道阿仪这名字好听,铮这个字儿,不妥 只是再一眨眼,世事数度变幻萧仪一时心痛难忍,这么一疼一刺,回过神来看了谢姜道:“他必是去见楚熙。” 谢姜见他脸色苍白,额上颈子上出了一层薄汗,忙探身扶了他道:“郎君先躺下,这事儿待会儿再说不迟,我去叫陈大医来。” “毋需,我坐一刻便好。”萧仪反手握住谢姜,轻轻一握,便又急快松了开来,扶额道:“倒抔茶来可好。” 谢姜心思玲珑,早看出来箫仪心思扱沉。这种人搁在往常还好,如今身子受创,又乍闻仇家虎视眈眈,一时受不住也是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4章 谁人寒夜未安寐 “好”见他这番强撑,谢姜心里也是有些发涩,便低低应了道:“我去倒了茶来。”便起身出去内室。 待出屋倒了茶再转回来,萧仪已是神色如常,就连额头上的汗也蘸的干干净净。 谢姜暗暗叹了口气,揣了茶递上,待萧仪喝罢,便又接过来放去桌子上。 萧仪微阖了阖眼,再睁开时,便是沉静如常,看了谢姜道:“夫人既然知道消息了,必也会有所动作。夫人是想。” 谢姜见这人眨眼之间,似又回复了往日那种似清冷似洒脱的性子,不由抿嘴道:“郎君方才倒是吓了我一跳。”说罢,微微摇头。 萧仪也是勾唇。 两人无声笑了半晌,谢姜转身去掀帘子,只将转身末转身之际,眸子在这人脸上一转,细声道:“郎君且安心歇着罢,陈元膺想称霸还早的很。”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 萧仪眼看她掀了帘子,纤细窈窕的腰身一旋,又逶迤与地的裙裾窸窸索萦,片刻间便拖去了帘后,不由眼睑微阖,仔细品味她话里的意思。 只觉安慰有,叮嘱有,且更有“挺身而出,拦下一切”的浓浓意味。 屋内静寂无声,萧仪思忖良久,一时倒是痴了。 当初老封王在位时,曾经赏赐给王皓一座宅邸。只是后来王皓辞去大司马之位,此处宅邸便空了下来。 此时宅子里冰雪未消,又房舍之间殊无人声,倒是显出来几分寂寥之态。 由侧门通往后院的青石小径上,倒是打扫的频为干净。 夜暮低垂,天际稀落几颗星星,星光映着房顶上的积雪,散出浅淡的冷光来。 侧门“吱呀!”一声,远山推了门进来,待回身又拿铜锁锁妥了,这才沿着石径匆匆去正房。 正房廊下没有挂灯笼,因着积雪的反光,却是廊柱石阶依稀可辨。 远山看看寑房里倾泻而出的一点烛光,眉头一皱,便急步掀了帘子进屋。 九公子正倚着书案看书,听见门帘子一响,便抬了眸子。 远山上前躬身揖礼道:“公子,东城传了消息回来。” 昨儿个下午九公子下了浮云山,走时特意留下东城在半间亭。此时东城传信,必是半间亭的消息。 九公子眼睑微阖,抬手揉了眉心道:“说来听听?” 远山低声道:“今天上午晌,夫人去见萧仪,其时谈起霍廷逸去楚,萧仪道他必是去见楚熙。” “嗯!他与本公子倒是想到了一处。”九公子眉头微微一皱,放下手看了远山道:“陈大医没有说他呓语时都说了甚么话?” 听见自家主子问这个,远山想了又想,心知就算这会儿不说实话,保不准等会儿九公子三问两问,自家还是瞒不过去。 远山便又施礼道:“陈大医言,萧仪呓语中常喊胭脂,并言若四年之后他亡故,你怎么办。” 九公子握书册的手指一紧,没有说话。 等了片刻,远山见上首还是没有动静,便大着胆子斜了眼角向上偷偷瞄了可惜,烛光亮是亮,只九公子一手握着书册,另只手掐了眉心,掐眉心那只手掌正好挡住眉眼。 远山只见他眼睑似阖非阖,倒好像是神游物外。这汉子只好又垂头去盯着脚尖儿。 又过了一会儿,九公子咳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依夫人的性子,为大局为救命之恩,萧仪这件事她也不会不管。”说罢这句,放下手敲敲桌沿儿,眸光一扫远山,淡声吩咐:“派人去看看她怎么对付楚熙。” 远山忙躬身应了,应过这声,听听九公子似再无吩咐,这才转身掀了帘子出门。 门帘子一掀一荡,吹的案桌上烛光忽闪忽灭,直是闪烁不定。 九公子起身踱到窗前,点漆般的两颗眸珠望向远处,神色间亦是变幻莫明。 早在两年前他便有所察觉,霍家逆反灭门之后,四国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实则暗里又有波涛。 他便借游历之名暗查,这才发现梁国有人屯积马匹,封国内盐c铁及其粮米流入市间的也是减了半数之多。 再然后他查到陈c再查至楚。 再再后来,他见了萧仪。 望着远处房瓦上那一篷积雪,九公子几不可闻叹了口气,萧仪身份是毋庸置疑,只是他自身,他诈死之后又复出总是有许多地方说不通。 那个小东西心思玲珑多狡,想必亦是察觉到了不对。 不知道她用了夜明珠未? 亦不知道她可明了赠珠的意思? 陈国都城吕候府邸。 此时书房内亦是灯火通明。 先前还争论不休的几位谋士,这会儿不是揣着茶盏饮茶,便是垂头盯看自家袖口上的花纹。 屋子里一时只有瓷盏磕住桌面儿,偶尔一声“叮铛”轻响。 陈元膺扫了这些人几遍,忍不住长长吁了口气,摆手道:“本候已决意后日起程去封国,尔等不必再劝,退下准备罢。” 几位谋士也知元膺素来说一不二,当下几人相互使个眼色,便也不再废话,各各起身施了礼。 看着这些人鱼贯出去厅门,元膺唇角冷冷向下一撇,沉声道:“来人。” 郭北原本就守在厅外,听得元膺唤人,忙急步进来揖礼道:“君上。” 元膺两眼在这人脸上兜兜一瞟,沉声问:“着霍廷逸即刻来见,速去。” 即刻已是要跑快些,何况又加上“速去”两个字? 郭北肃然应了,应罢便转身出厅。 半刻不到郭北便领霍廷逸进来,只这汉子也知道眉高眼低,待霍廷逸进厅,他便招手叫出几个一旁服侍的仆役,并顺手掩上厅门。 先时房里是窃窃低语,过不一会儿,声音渐大。郭北原本守在门外,就算不留神去听,也是断断续续听了几句“拿这几张,将粮草兵戒运回。” 又霍廷逸低声问:“现下兵戒仍少不若等到明年。” 再元膺道:“顾不得了先安抚住楚熙,唯剩封国本候此去要。” 郭北听得眉头一皱,忙又向门外走了几步。 只他再向外走,终架不住屋子里声音又大“韩君子言上次拿来那张仍是假的可恨!你且烧了。”停了一会儿“木侯这回若不拿回本候就。” 郭北眉宇间愈发皱成一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5章 萧郎君小小一笔 大雪停不几天,到了这天早上又阴了下来。 扫见乌铁山匆匆迈过门槛,谢姜抬手将纸卷递过去道:“闲礼免了,乌领队先看看这些。” 方才北斗急头巴脑跑去护侍房,乌铁山便知道谢姜这边有急事。因是心里有数,这汉子便从善从流,略略一揖,上前接了纸卷捻开。 纸卷上密密麻麻几行小字前日霍来楚,谋士已递了话。另有一事,霍出陈时曾密派心腹三人分去西c南c东三处,至于为何原因,奴婢分身无术,夫人且另派人。 因纸卷还没有半个巴掌大,其上这些字便挤在一起。乌铁山连看了两三遍,这才一皱浓眉,抬了眼问:“这前一句仆知道,谋士已向楚熙进言,介时只看他怎么应答霍廷逸便是。只这后头仆不解。” 信儿是昨晚上收到的,过了一夜,谢姜自然是早看明白了。 这会儿见乌铁山眉头皱的成了疙瘩,谢姜伸了食指,指尖儿点点纸卷:“既然小陈候是在陈国见的霍某人,这张纸便应当是在陈写的。”说罢,眸子一转,瞟了眼乌铁山。 乌铁山眼里闪过几分若有所思,恍然道:“是了若是以陈国为中心,往南则是封国,往东则是燕梁之地。” 谢姜见他明白过来,想了想,便又道:“派人跟上看看,这两人欲做何事。” 乌铁山将纸卷放去桌上,退后躬身揖礼道:“是,仆这就安排人手。”说罢,转身出了厅堂。 眼见帘子一荡,将这人一角灰色衣裳瞬间挡去了帘外,谢姜唇角微微一翘。 自从昨晚看了新月传来的消息,谢姜思前想后,总觉得元膺此时派霍廷逸去楚,再霍某人临动身前,密派心腹分去两地这种举动太过导常。 韩君子曾经说过人皮画上有特殊标记,至于标记是什么意思,他无从知晓。 再加之前次元膺败走栎阳,返回煮枣时,又令霍廷逸护“画”回陈谢姜隐隐觉得此次霍廷逸密派心腹一往南,一往东,与人皮画大有关系。 更确切来说,是与人皮画上的“标记”大有关系。 房外冷风呼啸,刮的棉帘子“簌簌”荡了起来。 萧仪与陈元膺相熟,这种事不如去问问他。谢姜眸光一闪,站了起来。 北斗正偎着碳盆收拾鞋样子,瞄见自家主子起身往外走,忙放下竹簸箩道:“夫人要出去么?外头冷,夫人且披了狐氅。” 谢姜不由扶额,方才着急出门,倒是真忘了外面天阴着。 她便回眸看了北斗。 小丫头忙急步进去内室,不过片刻便又取了狐氅出来,边上前服侍谢姜穿,边小声问:“夫人是要去客院么?” 谢姜微微一顿下颔,待穿妥贴披氅,便抬手掀了帘子道:“走罢。” 北斗忙出去吩咐软轿,谢姜等仆妇抬了轿子过来,便扶了北斗上去。 软轿悠悠晃晃,自挴花林里穿行而过。 行不两刻,轿子一颠,复又一顿,抬轿仆妇恭敬道:“夫人,到了。” 谢姜将狐氅又裹紧了些,抬脚下来轿子。客院门虚掩着,北斗过去往里瞄了两眼,嘀咕道:“夫人,院子里怎么没有人?”说着,伸手推开门板。 这个时辰若是天好,陈大医便会在廊下晾草药,而此时天阴欲雪,他想必躲在屋子里看医书。 谢姜眼波一眨,便进来院门,走不两步,隐隐约约听见有话音透过窗棂,“主上伤好了,回不回杏花坞?” 谢姜脚下一顿。看见她停下,北斗迟迟疑疑,亦跟着停下。 片刻,屋子里传出萧仪清洌的语声:“过几日便回去。” “主上,九夫人。” “既然九公子归来,她自会安然无恙。” 谢姜蹙了眉尖儿,难不成九公子将自己托付与屋里这位? 以那人的性子,不太可能,可萧仪话里又分明有这个意思。 谢姜垂睑想了,索性提了裙摆,转身便走。 北斗瞄了眼自家主子,再抬头瞄瞄寑房,小丫头虽然听不清屋里都说了什么话,却也看出来谢姜神色不大对。 小丫头便也闷声随后出来院门。 几个仆妇仍候在院外,见谢姜出来,便一个掀轿帘,另两个弯腰压下轿杠。 谢姜便又上了轿子。 其实冷风呼啸来去,刮的院门扑开忽关,一时“咣当”乱响。 寑屋窗扇并没有关严,院外看不清屋里,萧仪从窗户缝隙里却可以看见外面什么情形。 他看着谢姜进门,又看她蹙了眉尖儿,白皙透亮的小脸儿上微露愠怒,再然后,狐氅一卷一荡 两人均站在窗前,方才谢姜主仆来了又走,留白也是看的清楚。 留白忍不住问:“主上这是。 萧仪抬手关了窗扇,转回身时便唇角一挑,心情大好道:“无他,给九公子找些不舒服而已。” 气的是九夫人,怎么九公子会不舒服?留白苦着脸揣摩半晌,也没有揣摩出来什么意思。 这汉子便抛开这些,抬起眉眼问:“主上,现下霍廷逸去见楚熙,依主上的意思。” 现下九公子在外调控大局,而这个小人儿前几天闲的怏怏提不起来精神,给她找些事儿做也好。 “吩咐下去,先按下不动。”萧仪在榻上坐下,随之向后一仰,舒舒服服倚了绒抌道:“再传讯三素,只暗中护侍九夫人手下即可。” 心里眼里只护九夫人么留白眼角抽了几抽,只是见自家主子微阖了眼,似乎有些倦怠,这汉子便咽下想说的话,躬身退步出了内室。 到了下午晌,云层愈发压的低。从窗子里向外望,灰蒙蒙一团几乎压住了房顶。 先前木屋廊下垂手站了两个小丫头,因此时风刮的站都站不住,两个丫头便躲去厢房。 乌铁山紧赶几步上了迥廊,两个丫头扫眼看见,忙急步出来,一个略一裣衽,另个紧赶上去掀起来帘子:“乌领队请,夫人吩咐了,若是领队来见毋需通禀。” 谢姜正倚在榻上看书,听见小丫头说话,便放下书册,细声道:“且进来回话。” “是。”乌铁山在廊外应了,因小丫头身子矮,这汉子只好弯腰进了厅内。 厅内碳盆燃的正旺,并没有丫头仆妇,且方才谢姜又是在内室里发声,乌铁山转身对了内室帘子揖礼:“禀报夫人,韩嬷嬷回来了。” 那晚谢姜走的匆忙,便将韩嬷嬷与骄阳留在落雪别宛,其后陈元膺一夕之间占据了栎阳城,谢姜再派乌家兄弟去寻时,她两人已是渺无音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6章 悬崖深深入绝地 当时谢姜便察觉到不对。 再后来听说陈元膺抓了两个老妇人,谢姜与萧仪乔装改扮去惊涛别宛时,乌铁山又遍探别宛,仍然没有寻到韩嬷嬷与骄阳两人。 现下她俩个突然回来了谢姜心里一喜,坐起来问:“嬷嬷呢?快让她进来。” 听得帘子里窸窸索索,乌铁山忙道:“夫人,现下马车驶不上来,夫人即便要见,也得等冰雪化些才成。” 上不来么 屋里碳盆儿多,北斗便打开半边窗扇跑烟气。谢姜扭脸望了窗外,云层压的极低,且风一阵紧似一阵,眼看转瞬又是一场大雪。 看见远处房檐上的积雪,谢姜心里一动,转眸看了帘子道:“我来时不是用了平底船,可用它载嬷嬷上来。” 听她这么一说,乌铁山瞬间一呆,呆愣过来,揖礼道:“仆倒是忘了这个,仆这就去准备。”说罢,退后两步便去掀外厅帘子。 “慢着。”谢姜瞟了眼北斗,示意小丫头快些去拿披氅,自己则出了内室道:“闲来无事,索性我也同去。” 乌铁山有些为难。 几天前众人上山时刚下过雪,当时积雪松软,马儿拖着平底船也无碍。而现下要下山,山路上不仅结了冰,有两三处弯道甚至贴近悬崖。 要是马儿拖着船左咣右荡滑下悬崖,到时候 谢姜见乌铁山皱眉,知道他是顾忌山路多险,便道:“乌领队不妨再寻些枯藤缠绕船底,这样便可以防滑了。” 既然主子连应对法子都想了,乌铁山无奈道:“是,仆这就下去准备。”说罢,躬身后退两步,待临近厅门,这才转身掀起来帘子。 听得门外“刷啦!”一响,谢姜回头吩咐北斗:“快些收拾。” 从半间亭到山下也不过三四十里,北斗便拿了暖手用的铜烫婆,咬唇想了想,又跑去厅外加了些碳。 谢姜自顾拿了狐氅披妥。 等两人收拾妥当,再坐了软轿到外院,乌铁山已在栅栏外等候多时了。 谢姜便上了船。 这艘小船,原也是谢姜为雪夜赶路从颖河调出来的,此时舱里又加了毯子及绒枕等物什。谢姜便倚着舱壁坐下。 北斗踞坐了毯子上,边用锦帕子包烫婆,边小小声问:“夫人,不知道骄阳回来没有。”说罢,捧了烫婆子递上。 谢姜懒懒接过来,只觉入手灼热滚烫,便小心拢在衣袖里,这才看了北斗道:“依我猜想必回来了。” 北斗大眼转了几转,嘟了嘟嘴。 地上积雪盈尺,前几天虽然睛了,因天气太冷,雪面上反而结了厚厚一层冰壳。 马儿拖着平底船轻若无物,驰起来自然极快。 谢姜算着下山最快也要大半个时辰,如此在船舱里又无事可做,她便抱着烫婆子阖目养神。 北斗闷闷坐了一会儿,耐不住凑到窗前往外看。 过了约有三四刻,外面忽然“嗵嗵!”几声闷响,北斗讶然叫起来:“哎呀!山上怎么滚下来雪了?差点砸到船。”喊了这声,又拍拍胸脯:“吓奴婢一跳。” 山上滚下来雪了? 不好!谢姜念头一闪,尚未来得及出声,“呯呯!”又几声闷响,马儿刹时长嘶呜叫,船身亦随之抛高砸低,剧烈震荡。 “快扶住窗棂!”谢姜心里一沉,两手撑住舱壁,先稳住身子,转而扭脸看了窗外问:“怎么回事?” 没有人应声。风声呼啸中,似乎平底船已失了控制般急速下滑! 两侧山崖由帘缝里闪退而过! 再远远传来乌铁山惊惶大喊:“快!快射马!” 他尾音不落,外面又“呯!呯!”几声钝响,谢姜匆忙中只瞥见嶙峋凸显的山石一闪,瞬间船舱便倒翻而下。 山石积雪轰隆隆连番巨响。 谢姜随着船身头下足上,足上头下,连翻了几个跟头,只再是难捱,她一手抠住座上舱板,腾出来另只手抓住毯子扔给北斗:“快裹住!” “夫人!”北斗死死扳住窗棂,就算此时谢姜将毯子甩到了身上,小丫头亦是不敢松懈半分,只尖声喊:“夫人先裹住。” 喊了半句,“咚!”一声巨响,刹那间船身一颠,舱顶直裂下来,谢姜电光石火间身子向下一伏:“伏下,快!” 声音不落,狂风挟裹着积雪碎冰碎石峰涌而至,谢姜来不及再看北斗,只扯住绒被角伏身一滚。 瞬间又是一声巨响,再船舱似乎向上一弹又重重一落 谢姜头脸裹在被子里,只感觉身子腾空向上,头顶“咚”磕住了什么尖锐硬物,刹时一痛,只疼痛刚至,身子又重重摔下来。 这么一颠一摔,谢姜刹时胸中一闷,几乎闭过气去。 风声呼啸,又过了一会儿,碎石雪屑滚落之音渐小渐消,终于停了。 谢姜听得外面只有风声,便动了动,感觉到船似乎落到实地上了,她这才掀开绒被,转眸看周围。 周围只有雪。 幸亏是雪! 谢姜眉尖儿一蹙,先扭扭脖子,再动动胳膊蹬蹬腿,察觉到除了刺痛之外骨骼好似没有大碍,这才心下一松,还好,胳膊腿没有断,还能动。 北斗谢姜转眸,除了身下这半付船头,其余别说窗户,连船尾都成了碎木板,谢姜心里顿时又一凉:“北斗北斗!” “咳,哎!奴婢在在。”北斗爬出雪堆,边扒拉头上脸上,边大声问:“夫人没有伤着罢?” “我无事。”听见她的声音,再看她雪人儿似的爬出来,谢姜不由抿嘴道:“我无事,你呢?” “奴婢摔雪窝里了没事。”站脚的地方虚虚的,好像还是雪,北斗索性手扒脚蹬,使了劲儿往船边爬:“夫人,这里雪深的很,奴婢两只脚都没有踩住地。” “嗯,这里是风口。”谢姜抬头,两侧只有积雪与凸显的崖石,而再往上便是灰蒙蒙的云层。 谢姜蹙了眉尖儿,难不成掉进杏花谷了?这个念头方闪出来,她刹时浑身一凉,偌若是从谷底到顶端,则至少有二十丈,且山谷一端崖壁几近垂直,另一端则是深涧。 莫说现在到处都是冰雪,就算搁天朗云清的夏天,凭她与北斗两人也绝计出不去。 要是等人来救谢姜抬头望望天际,脸色更是难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7章 心念转预先布置 “夫人,夫人受伤了?”北斗爬进舱里,扫眼看见谢姜神色不对,扑过来便掀被子。 谢姜抬手挡住:“我无事,先别说话,容我好好想想。”说罢,看了她又细声道:“找条毯子裹上,这下头冷。” 她说话的声音细软柔和,同往常一样,北斗脸上一喜,拍拍胸脯道:“吓死奴婢了,夫人无碍就好。” 这会儿无碍,再过两个时辰就都有碍了。 谢姜心里有数,却也不说透,扯过绒被兜头一裹,仍倚着舱壁坐下。 北斗便又爬出去,过了约有一刻,也是找了条毯子裹上,闷闷坐去谢姜身边。 小丫头忙进忙出,谢姜两眼随着她动作而转动,自己坠崖,乌铁山绝对会领人下来。 就算下来,依照现下这种天气又这种情形,他最快最快也得到明天上午晌。 这一晩上怎么办? 等不到他来两人便会冻死。 再有,谢姜心里突突一阵急跳,山上的积雪都冻成了冰,若是没有人或是野兽践踏,绝对不会自己往下掉。 谢姜冷笑,姑且先度过今晚再说。 她裹着被子皱眉不语,北斗偷偷瞄了几眼,见她半晌仍然一动不动,小丫头憋不住安慰:“乌老大绝对会下来相救夫人。夫人只管等着就好。” 等着么?只怕旁人等不及。 谢姜微微一哂,睁眼看了北斗,细声问:“方才去外头都看见了甚?仔细说说看。” 她的声音依然柔和,乍所上去像是闲来无趣要唠闲话,北斗却听出来不对。 北斗拢拢身上披的毯子,肃了小脸道:“奴婢看见马儿离这里不远,船舱附近有碎木板碎石头,还散落了一些绒被绒枕。” 山谷宽不足三四丈,两侧崖石陡峭难攀,偌若真是有人暗中设计在崖边惊马,谷里必定预先埋伏了人。 只是听起来又不像。 谢姜心里反复思忖,过了片刻,掀开绒被站起来道:“去看看。” “夫人要做甚,只管吩咐奴婢做。”北斗见自家主子起身,忙披了毯子站起来。 谢姜没有说话,她只沉了脸打量周围,半人高的雪坑,再有就是身后半个鸡蛋壳似的船舱。 看过几眼,谢姜又走过去,踮脚看北斗爬过来那条凹道,外面果如小丫头所说,马儿倒在远处,四周不是木板便是石块。 她绕着雪坑走走停停,北斗看的心急,便团团随在她身后:“夫人是怕冷么?不行奴婢再扒些雪过来,将四面磊成雪墙,这样子想是可以挡挡风。” 是了如果所料不差,现在没有来人,怕就是船舱坠进雪里,从外头一时看不见。 谢姜脑子里转了几圈,回头小声吩咐北斗:“找隐敝地方再扒些。”说了半截儿,谢姜眼波自周围一瞟,蹲下身子从地上挖了捧雪出来:“找些木板将上头搭起来,再挖了雪盖上。” 北斗眼珠一转,恍然道:“奴婢去捡板子。” 原本冬天但凡下了雪,谢姜总要领几个小丫头堆雪人,她又奇思妙想,用雪盖房子彻桌子,北斗对这些自然熟练的很。 上面是冰壳,下面雪却是极为松软,再加上雪坑本来也就不大,两人拿着木板,挖了下头往上面砌,不过一会儿便盖了个严实。 盖妥了坑,谢姜忖着这里离山涧不过二三十步,便又让北斗从雪下向那方挖了条洞。 做过这些,谢姜又吩咐北斗将马尸石块一一埋进雪里,随后两人便躲进船舱。 外面风声呼啸,细听之下似乎又夹杂了轻微的“簌簌”落雪声。 谢姜眉眼一弯,照这样下去,过不了两刻外面便会又盖上一层,那时什么痕迹都消干净了。 按说韩君子身子虽然肖瘦,却也不弱,此时蒙面客就像拎只鸡崽,拎了他脖颈向下一甩。 韩君子刹时跌了个跟头,没有等他爬起来,蒙面客便右脚一跨,踩了他背上,尖声细气问:“快说,船里到底是不是那个妖妇!” 这人边问,边脚尖儿使力。 韩君子背上“啪啪!”连串脆响,只脆响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韩君子此时只觉背上如同压了座大石,不!大山。 且这“山”仍在往下继续沉,直似要将他碾压进雪里泥里才甘心。 “我说她真的在船上,这位兄。”兄了半截儿,韩君子不由一噎,背上这人身形瘦小如七八岁的孩童,且又从头到脚,不是黑巾蒙脸便是一袭黑袄黑裤,说话声音又尖声细气,他实在是分不清这人到底是女是男。 韩君子语声一顿,蒙面客眼中冷酷噬杀之色毕露,脚下略一使力,韩君子身上刹时如骨节寸断般一痛。 只是这样子一痛,倒是激的他恶气上涌。 韩君子便豁出去般破口大骂:“你个不男不女的怪物,那个妖妇摔下悬崖了你都没法子找到,只会欺我,有本事找出来杀了她” 听得他语无论次喝骂,蒙面客原本冷冰冰的眼里,浮现出几分讥讽之色,“哧!”的一笑,倒是松了脚。 韩君子不由愣愣怔怔,仰了脖子去看。 蒙面客斜了眼与他对视一瞬,瞬间便如污了眼似,转而去望洞口。 向下看了几眼,蒙面客眼中冷酷厌憎之色愈浓,回身向另两个彪壮汉子摆了手道:“仍将他扔去半间亭,莫要叫人发觉。”说罢,不等另两个汉子应声,便两手在崖壁上一搭一放,纵身跳了出去,随后又几鹘几扑,瞬间到了谷底。 雪花纷纷扬扬,谷底里早是一片洁白。 外面雪花纷飞,坑里虽然不暖,却也不是太冷。 谢姜倚着舱壁坐了一会儿,脑子昏昏刚要犯瞌睡,耳畔忽然听见极细微极轻微,“咯嚓咯嚓!”,就像有谁竭力控制了脚下力道,不想要发出声响,偏落雪松软,踩实时仍然发出来那种响声。 谢姜心里一缩,凝神又听了听,确实是有人,且这人已离坑洞不足三四十步。 要是乌铁山来,说不定早敞开嗓门儿喊了,绝计不会如此鬼祟,来人不是自家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8章 拖一时仍然绝境 方才谢姜一睁眼,北斗亦是绷了小脸儿,睁大两眼去看她脸色。 谢姜心里揣摩这人是敌非友,便回头向小丫头做口型:“有人来了钻洞子里去,快去。” “夫人。”北斗脸色刹时发白,无声说了两个字,便咬咬嘴唇,抬手扯住谢姜向雪洞子里拖。 谢姜心里愈加发苦。 以她猜测,自小船翻下悬崖,乌铁山最多半个时辰便会想法子下来。 现在已过去近两个时辰,不仅乌家兄弟没有影子,就连半间亭里的仆役也没有下来一个。 乌家兄弟若不是也跟着出了事,就是半间亭也出了事。 来人惊马也好,坠船也罢,总之目的是自家,如今能在乌家兄弟来之前保小丫头一条命,总也算留下个捎话之人。 只是这些猜测,此时此刻此番情形,她又怎能跟北斗说! 谢姜心思几转几想,陡然眉间一冷,拍掉北斗,小声道:“快去,我有法子脱身。” 谢姜语调微寒,脸上已带了几分恼意出来。 就算北斗不知道谢姜又是砌雪坑又是挖雪洞,到底是怕的什么,只是跟了这些年,她也清楚自家主子绝对不会做废事说废话。 北斗眼圈一红,咬咬嘴唇,猫腰走了两步,待到了洞口,回头看了眼谢姜,终是咬牙钻了进去。 待她窸窸萦索离远了些,谢姜猫了腰过去,使手捧了雪将洞口填实。 忖着乍眼已看不出破绽来,她便又弯下腰来,边用袖摆扫去地上足印,边倒退回了船舱。 外面除了风声,又落雪微簌,似乎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脚步声消失了。 难不成这人找了一圈儿,找不到人走了? 谢姜心里一喜,不由吁了口气出来。 她一口气吁了半截儿,头顶上“喀嚓”一响,有人温温柔柔道:“九夫人做的好。害的某来回三趟总算寻到地方了。” 不知怎的,听见这人说话的腔调儿,谢姜竟然想起来毒蛇,想起蛇信子嘶嘶作响,趁人不备时便会下嘴。 谢姜不由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这人嗓音又尖又细,是个生人!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声音。 谢姜希望这人只是使诈,她屏住呼吸,后背紧紧贴住舱壁,一动不敢动。 停了片刻,轻微的,若有似无的踏雪声向左侧移动。 果然是使诈!谢姜眉眼弯弯,只这会儿再高兴,她也不敢松懈分毫,纵使憋的胸口隐隐作痛,她更不敢呼吸。 谢姜两眼微阖,只凝神去听! 若有似无的踏雪声由左侧移向右侧,过了一会儿,又由右侧向外移动。 谢姜只听见微弱的窸索声似乎渐去渐远,渐渐湮灭在风里,忍不住一点点吁了口气,再缓缓吸了口气。 只是方才屏住呼吸她不知道,此时这口气一吸入胸肺,她的心刹时提了起来。 冰冷的气息里有血腥味,更有火烟火呛人的味道。 再有“噼啪!”木柴燥裂声渐大。 这人竟是要点火!这人竟然不怕烟火升腾,会引来半间亭里的人。 想到此,谢姜原本提起来的心刹时又一沉,这人不是不怕,而是有持无恐。 看来半间亭真出事了! 不知道萧仪 罢了,与其憋气憋死,倒不如出去见见这人的真面目。 谢姜抬手按住仿似要炸开的胸膛,长长吸了口气,然后又长长吐出去,如似几番,待胸中平复过来了,这才缓缓站起来。 约是火势渐大,掩盖了她的呼吸声,没有人踏雪过来。 谢姜眼珠一转,理理鬓发,又扑扑压皱的袍袖,抬手掀了头顶上的木板。 木板一去,雪屑“哗啦!”倾洒而下,谢姜后退几步,眯了眸子去看时,正正看见一张眉清目秀,十分明艳的小脸儿。 此刻这张脸上两颗琥珀色的眼珠,定定盯在自家脸上! 这是个岁的孩童? 不对,这种眼神,有好奇有探究,又有厌憎鄙薄,更似有洞悉一切,看透一切的妖异力量 这不是孩童的眼神儿! 谢姜压下心里汹汹而上的怪异感,看着这人微微一笑,细声问:“这位郎君也掉下悬崖了么?且进来避避风罢。” “某叫饲虎。”这人盯住谢姜,一霎不霎,柔柔开口道:“夫人可直呼。” 这人的声音细软,听起来不仅温柔无比,竟像是对谢姜有无限深情,仿似怕声音稍大便能将她吓到一般。 谢姜忍不住又打了个冷颤,只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她面上却是微微一愕道:“郎君相貌英俊,怎么会叫这么可怕的名字?”说罢,抬手掩住小嘴,蹙了眉尖儿。 仿似被戳中了痛处,饲虎先前审视的眼神瞬间成了阴郁,冷声道:“莫再耍花招了,某知道夫人心智非常人可及,出来罢。”说着话,挺身站了起来。 方才这人是伏着身子,这会儿一站起来,谢姜心里又是一震。 她想起来韩嬷嬷给的书册子上有几行记录王宫中曾盛行遍挑相貌出众之男童,自小喂以密药,使之始终保持孩童模样,以供宴中权贵狎玩。 这些人心智坚定,行为怪僻,不能以常人待 这个饲虎怕就是这种人。 是陈元膺的人。 转念间想过这些,谢姜脸上不动声色,看了饲虎笑盈盈问:“你家主子不是在煮枣么?他派你来掳我?” 大约是想不到谢姜会这么快猜出背后主子,饲虎琥珀色的眼瞳微微一眯,闪过几分诧异,而后诧异之色转瞬即逝。 饲虎神色间愈发温柔,慢声细语道:“既然夫人知道,不如夫人乖乖上来。”说了这句,稍稍一顿,又道:“省的某粗手粗脚,待下弄疼了夫人。” 饲虎末句声调儿发寒,谢姜知道他已看出来自已是拖延时间。 谢姜一时嘴里直泛酸水。 乖你个毛线! 你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我你个祖宗七十八代! 暗暗骂过几声,谢姜总算熄了火气,这才仰头看了他问:“你看本夫人宽裾长袖像是能爬的上去那种人么?”嘴里问着,缩在袖子的手慢慢攥下烫婆上的锦套。 这句话说的有点儿长。 不仅长,而且中间没有停顿没有换气,以至于末尾半句似乎气力不济,说的颇有些模糊。 饲虎眉头一拧,不由自主探下来身子问:“甚么?” 其实谢姜就是在等这一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9章 危怠间两人前来 眼看这人胸前门户大开,且为了稳住身子又刀尖儿杵在地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谢姜小牙一咬,举起来铜烫婆对着这人探出来的小脸儿“嗖!”地一扔。 “嘣!”的一声爆响,烫婆里的木碳四散而出。 趁这一瞬,谢姜反手又掏了几颗珠子出来,顾不上瞄准,一鼓恼便砸。 饲虎以手肘挡住了烫婆,却挡不住四散而出的木碳,这人一边跳脚怪叫,一边手忙脚乱闪避:“妖妇胆敢!” 这一声直是咬牙切齿。 谢姜听了不由扶额,用木碳恍是恍住了,只是这人身形廋珠子却是没有砸住要害。 而且看情形,这人也上了性子,眼看要恼了。 只要将木板一掀,自己在雪坑里绝计是退无可退。 去你娘亲的七十八代祖宗 谢姜小牙咬了下唇,抬了手正要再掏几珠子出来,耳畔似乎听见“咻!”的一响,几乎同一瞬间,眼角又瞄见坑外雪练般寒光一闪而没,再就一篷血雨喷洒而至。 谢姜忙抬袖子挡住头脸,只遮挡的瞬间,耳畔听得九公子淡漠的声调道:“好刀!” 又萧仪似乎微有些气喘的语声:“惭愧,若非九公子先射他一箭,某这一刀想必不能伤他。” 再就九公闲闲道:“还是阿姜下手的时机正好。”说罢,又问:“阿姜还不上来?” 前一句尚在七八步之外,末尾这一问,却似已到了谢姜头顶。 王九来了?萧仪来了? 怎么不来时一个人没有,要来便来一群? 谢姜乍喜乍气,一时之间倒忘了拿下来袖子。 瞬息之后,“扑通”一响,谢姜只嗅到冷洌的松柏味扑面袭来,再就有人在自家肩上一捏,而后腰上腿上一一捏过,再然后腿弯处有人使手一探一托,瞬间便双脚离了地。 “阿姜头上又磕了一块。”九公子抱着谢姜,却也不去管她遮住小脸的袖子,只微微叹气道:“幸亏头发盖的住。” 才经历过生死倾刻,才与旁人耗废了心力斗智斗勇,这人不说安慰,反倒尽说风凉话。 谢姜心里一时发酸,忍不住放下袖子道:“放我下来。”说着话,便挣了下地。 九公子垂下眸子,眸光由谢姜额头至眼睫,再到鼻子下巴,看过几遍,这才松了手道:“还好。” 好甚么好! 谢姜听出他嗓子发干发涩,全然没有平常那般有磁性,便吸吸鼻子,抬眸去看周围。 正见萧仪垂眸站在坑沿儿,乍看像是垂眸下望,再仔细便见目光怔然,像是想什么出了神儿一样。 谢姜便细声问:“郎君伤势无碍么?” 萧仪有瞬间怔仲,待怔过来,便眸光由谢姜小脸儿上兜兜一转,转去她乌发之间两块暗红上一凝,这才又眸光一落,看了谢姜道:“我无事。” 怎么会无事?方才不是还气喘咳嗽? 谢姜心里念头一闪,正要再问,陡然间腰上一热一紧,双脚刹时又离了地。 九公子两手掐了谢姜小腰向上一举,侧过脸去看了萧仪道:“接上。” 萧仪长眉一挑道:“好!”探身下来,两手伸去谢姜掖下向上使力一托,刹时便将人挟了上来。 被人这么提溜,这在谢姜还是平生第一次。 待恍过神来,谢姜已双脚挨了地,萧仪又两手一缩,负手退后道:“站稳了。” 甚么站稳了,一个两个都当本夫人是小儿么?谢姜眸子一斜,递过去个分外不满意的“眼刀”,转瞬便蹙了眉问:“半间亭里出事了么?你们怎么。” “有人在饮水里下了迷药,护侍仆役多数都晕了”萧仪眸子自谢姜脸上一扫,转瞬望了她身后问:“先上去罢。” 九公子上来拍拍袍袖上的雪屑,点头道:“还是先上崖要紧,迟了恐生变数。”说了这句,斜斜一瞟萧仪道:“方才那人不知伤势如何,我且领人再搜一搜,箫郎君护了她先去。” 言外的意思,竟然是要萧仪领谢姜先上崖。 而萧仪也不争,只眸子一扫谢姜与九公子两人,回身便走。 两人之间似乎默契深深谢姜心下疑惑愈大,不由蹙了眉尖儿。 “阿姜。”九公子看她站着不动,抻手将人揽过来,安慰道:“左右不过两刻我便回去。” 谢姜心里刹时一恍,是了,这人不仅仅是要搜查饲虎,更深里的意思是,以饲虎阴晴不定的性子,若是伤重难支也就罢了,若伤势较轻,难保裹了伤之后不拐回来报仇。 再加上现下主要人手都在谷内,他要是趁机潜去崖上杀掉放吊索的人,再在崖上挡的半夜一夜,底下这些人就算不摔死,迟早也会冻僵。 只现下他逃走不过两刻,就算身手再好,上崖至少也需四五刻。九公子既不能确定他下不下手,又什么时候下手,便只能抢时间。 抢时间先送自己与萧仪上去。 藤筐有半人高,内里约可坐的三四人。 九公子抱了谢姜进去,便回头招手,远山忙领过北斗上前。 北斗看见谢姜,哽哽咽咽哭的一把鼻涕,边哭,边抬腿爬进筐内:“奴婢奴婢拿石头砸了那怪物没有砸住。” “行了。”谢姜有心想问她怎么回事,见这会儿箫仪进了藤筐,又吊索开始往上收,她便拍拍小丫头,低声道:“莫哭了,上去再说。” “是。”北斗擦擦脸,偎了谢姜坐下来。 其时山风凛冽,刮的崖石尖哨声四起,三人坐在藤筐内,只觉四面八方寒风嗖嗖,冷的刺骨。 籐筐越升越高,谢姜抬手搭在眉间,向上望去,隐隐约约已看得见崖顶,她悬着心这才松了下来。 谢姜北斗两人坐,萧仪便侧身倚筐沿站了,藤筐又上升了约有一丈,这人突然腰身一拧,举手向后一挡,厉声喝道:“伏下!” 他话音未落,“当!”的脆响,火花四溅之中有刀光擦过筐沿一闪。 “哎。”北斗失声尖叫,只叫了半声察觉不对,忙又死死咬住嘴唇。 谢姜眼尖,萧仪身子向下一弯的刹那,透过藤筐缝隙,她已看见崖壁之上贴了个人。 这人面向籘筐,一手侧伸紧抠崖石,另只手握了把长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0章 苍茫茫生死倾刻 谢姜看见张清秀明艳的小脸儿,只此时这张小脸之上琥珀色的眸珠,疯狂灼热,似是透过藤壁直盯在自己脸上。 山风猎猎,谢姜却瞬间出了汗。 饲虎没有上崖! 他寻到吊索,只等藤筐吊到半空这个时机。 萧仪伏下身来,抬眸间看见谢姜凝神望向崖壁,身子一动便要转身。 谢姜抬手,疾快自他手上一按,同时自头上取了根簪子握在手中。 谢姜向萧仪微微摇摇头不能动。 萧仪略阖了阖眼,再睁开时便反手在谢姜小手上轻轻一握,一握即松,放心有我。 此时两人以目示意,皆因心里均是有数,偌若不能一击即中,饲虎只需一刀,三人立时便会粉身碎骨。 不知怎的,吊索没有再往上升。 谢姜微微松了口气,要是上面拉吊索,速度再快总也快不过饲虎的刀,这人恼怒之下一刀砍了也说不定。 幸好籐筐子停了。 只是这人既不杀人,又不砍绳子,他等甚呀! 谢姜攥紧双手,只觉簪子刺入掌心,疼的钻心。 雪花纷纷扬扬,九公子身上已落了厚厚一层,他抬手,弓至满弦,箭尖对着籐筐之上露出来那一角黑衫,两颗眸子冷如焠冰,一霎不霎。 风势渐大,刮的崖上积雪纷纷落了下来。 藤筐荡了几荡。 总这样下去不摔死也要冻死,谢姜转转眼珠,又动动发僵的手指脚趾,待酸麻胀痛感过去,便轻声问:“饲虎你王宫外还有亲人么?” 饲虎一怔,怔仲过来便嫣然一笑,柔声反问:“夫人莫非想用攻心之策?” 去你娘亲的攻心之策! 老娘我不过是想唠唠闲话松散松散,太憋的慌了! 既然这人不识趣,谢姜索性坐直身子道:“我曾看过一本小册子,册子上是诸国王候权贵的私事秘辛,你要不要听?” 说罢,谢姜指尖儿在萧仪手上轻轻一戳。 萧仪眉梢一挑,淡然接话道:“现下闲来无事,夫人且说来。”说着话,便也坐直了身子。只这人坐起来时,不动声色贴近了谢姜身侧。 虽然是同萧仪摆出唠话的架势,谢姜两颗眸子却只透过藤筐,只看饲虎。 谢姜盯着饲虎琥珀色的眼珠,闲闲道:“王候贵人玩腻了美人儿,便会呷玩只漂亮男童难寻,他们便制出一种药来,男童服了这种药,不仅相貌姿色会凭添几分,体形更从此再也不会长了。” 这句话之后,谢姜只觉琥珀色的眼珠一动,闪出几分憎恨鄙薄又十分自厌的复杂情绪。 刺住痛处有反应了? 方才萧仪身子微侧,便与谢姜成了对面儿。此时谢姜不动声色,左手食指又戳戳他。 萧仪眸子一闪,长叹出声:“这些人随父母时吃不饱穿不暖,如此也算是得了富贵。” 说错话了谢姜在萧仪手上狠狠一戳,脸上却冷冷一笑:“富贵?这些人服药之后只能活到二十五六岁。”说罢,稍稍一顿:“饲虎,算算你还有几年可活。余下这几年,还要为害你辱你之人卖命么?” 辱你激你,端看你是什么反应。 谢姜握紧了花簪,只等饲虎或心软或发恼,只等他有所动作。 山风呼啸,刮的藤筐左咣右荡,筐沿刺住山崖,一时“嚓嚓”作响。 饲虎没有动,他眼珠定定看着谢姜,神色木然,似乎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话,亦或是山风呼啸猎猎,他真的没有清。 谢姜松了口气,只是眸光一瞥间,她的心脏猛的一缩。 饲虎琥珀色的眼珠一转,木然无波瞬息之间成了憎恶,深深的,直似要不顾一切毁去一切的厌憎之色。 这种神色一出,饲虎长身举刀,刀光一闪间,“咻!”声一响,一箭至崖下劈风而至,“夺”的一声订上饲虎前胸。 只是因籐筐边缘刺住崖石,筐子便向下一翻。 “夫人!”北斗小脸煞白,只来及喊了半句,便仰面跌了下去,而电光石火间,萧仪张臂向前一扑,将谢姜护在怀里。 两人顺着崖壁,亦是轰隆翻跌而下。 崖上惊呼声,尖叫声瞬不可闻。 谢姜耳畔只有风声猎猎。 只有萧仪的心跳,和他温柔如水的音调“莫怕当初为了救我身死,而今我也。” 风势如刀割,他的话语转瞬便散了。 九公子仰头望了风中飘坠如落叶的三条人影,眉宇之间似冷似痛,又似是担心难舍。 只再担心再怕,他说话的音调仍然一如往昔:“再堆些雪上去。” 远山凤台又留白泼墨,忙又急慌慌往崖底下扒雪。 早在谢姜三人进去藤筐,九公子便吩咐众人往崖底堆雪,此时崖下已是堆成了方圆两三丈,又一人多高的雪山。 三人急速下坠。 九公子额角汗滴滴淌而下,颊上已几无血色。 “呯”然声中,雪花四溅。 众人哄然窜了上去,九公子垂于狐衾里的手紧攥成拳,他却略阖了眼,没有动。 鼻端嗅到冷洌的松柏味儿,谢姜醒了过来,她醒了也不睁眼,只在被窝里伸伸胳膊,再踢踢腿,察觉到踢住了 九公子按住谢姜踢在腹上的脚丫,低声问:“醒了?”问着话,手指在她脚心里一挠。 “嗯!”谢姜忙往回缩。 九公子握了她足踝,也不使力,谢姜缩回去,他的手便跟着伸过去,等她不动了,九公子便又握了她脚丫放在腹上。 来回捣腾了三四火,谢姜只能甘拜下风,睁眼问九公子:“他两个怎样了?” 因是初醒,谢姜的噪音有些干。 正因为干,所以似乎带了一丝丝发嗲撒娇的味道。 九公子眸中笑意一点点溢了出来,俯身在谢姜鼻尖儿上一吮,温声道:“你砸断了那个小丫头两根胁骨。” 甚么叫你砸断谢姜脑子里一恍,当时北斗确实是先跌下去了,那萧仪 想到萧仪,谢姜抬手勾住这人脖颈,看了他眼眸问:“萧仪呢?他无碍罢?” “你希望他有碍还是无碍?” 问过这句,九公子似笑非笑看了谢姜,手下捏了捏她的腕子。 这问的是毛线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 风雪夜四方博弈 一 谢姜眼珠在这人脸上下扫了几梭子,干脆身子一翻将这人压在身下,俯身看了他道:“快说。” 九公子见她眯了眼瞳,原本粉粉嫩嫩的两颊又鼓了起来,顿时心里有些泛酸。 只是,九公子眸子一转,转瞬瞟见她额头上指甲大一块血痂,再想起她头顶上还有道两三寸长的伤,不由心下又是一软。 这么一酸一软,九公子索性两手枕去脑后,看了谢姜道:“他无碍,以陈大医言,月余便可骑马。” 无碍就好,要是他再有个什么不妥,人情可是欠大了。谢姜心下略松。只是看九公子两眼定在自己脸上,一霎不霎,便眼珠一转,俯身在这人颊上亲了亲:“到底怎么回事?” 亲亲脸颊就算陪礼了?这礼也忒轻,罢了,好歹有惊无险心里盘算归盘算,九公子脸上却是一派不以为意,懒洋洋道:“你前脚下山接人,后脚我便得了信莫说这些了,无事便好。”说着话,眼睑似阖非阖。 就算这人掐头去尾,谢姜也一样听出了其中的凶险。再看这人此时眼睑微阖,整一付倦倦欲睡的态势,谢姜便扯过被子,偎了这人身侧躺下。 陈大医掖妥了绒被,这才回头去洗手:“成了,平素多用些骨汤,将养一些时日便好了。” 临白听了道:“多谢大医。”说着话,忙从案桌上拿了布帕递上。 陈大医接过来帕子,擦着手往外走:“往后小心莫要有大动作。”说半截儿腔调一拖,又失笑摇头“幸亏崖下有雪,总是不幸中之大幸。” 留白随后跟上去送。 直等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内室,萧仪睁开眼,眸子一扫屋内,见泼墨垂手站在窗下,便吩咐道:“将绒枕垫高些。” 泼墨上前从榻尾拿了绒枕,再过去一手伸去他颈下小心托起来,另只手塞了绒抌下去。 萧仪便舒舒服服枕了抌头望窗外。 雪花虽然小了,却比昨天更急更密。 望了一会儿,萧仪淡声问:“那个刺客是何人?” 早先要禀报时陈大医进来换药,泼墨便在一旁等着。现下听自家主子问话,泼墨便低声道:“依九夫人推测,此人出身宫中应是陈元膺手下。” 难怪在籐筐里时她会那样说。 萧仪眼尾向上一挑,眸子里一时若有所思。 听得榻上许久没有动静,泼墨忍不住抬起头来去看,正见自家主子两眼虚虚望着窗外,似乎心思早飞的不知何处。 泼墨便垂了头再等。 等了约有两三刻,萧仪唇角微挑道:“那人叫饲虎。依陈元膺的百兽园来看,倒真是他所派。” 听出来他语气里似乎带了赞许,泼墨皱眉:“属下憋了许久,有些话不得不说,主上为家国计,绝不能再以身涉险。昨天是托天之大幸,主上侥幸捡了条性命,以后属下希望主上万要先保护自身。” 萧仪眸中透出几分似无奈,又似自嘲的神色来,低声道:“我知。”说罢,抬手揉揉额角:“只是身不由已。” 末尾这句话,萧仪低喃几如耳语,泼墨一时倒也没听清。 这汉子眉头一皱,张了嘴正待要问,内间门帘子“刷啦!”一响,留白大步迈进屋内。 泼墨不由回头去看。 萧仪亦是放下手转过去眸子。 留白走到榻前,躬身揖礼道:“主上,属下方才接了新都那方的消息,小陈候出使,现已过了颖河。” 当初收到讯报言陈王下诏立元膺为储,萧仪便知道,元膺的势力已足以拿捏住陈王。 再加之霍延逸至楚密见楚熙,元膺一举一动莫不表明,元膺正紧锣密鼓为举兵做准备。 这比原来提早了三年。 而元膺代陈王出使封国亦从来没有发生过。 一切都已不同 萧仪思忖片刻,沉声吩咐道:“与三素传讯,就言诸事提前。” 这话说的甚为简单模糊。 留白却也不问,躬身施了礼,便退步出了内室。26450 第141章风雪夜四方搏弈 大雪纷纷扬扬直下了六天,第七天下午晌,九公子将鹰递给远山,左手拿了竹筒在右手掌心里一磕,待抽出纸卷,便姆食两指捻开来看。 看罢,九公子垂眸思忖片刻,抬手由桌上拿了纸铺妥,凤台见他似要写字,忙上前研墨。 九公子由青玉笔筒里抽了狼毫,左手一拢右手袖摆,提笔刷刷在边角处写了几行小字,写罢撕下来塞入竹筒,随之又取腊封了口,这才交于凤台:“送去河外。” 从河外回来时,九公子留下冯关与乌十四,表面上看是督管银矿,实则是注意楚国风吹草动。 这些个凤台远山几人也是心里有数。 凤台接过竹筒,便揖礼退下。 眼见他下了迥廊,九公子站起来,负手踱出画室。只这人到了廊外并不进正厅,只负了手在廊下一会儿看天,一会儿伸了手接雪。 远山看的奇怪,忍不住压了嗓音问:“公子不去见夫人?” 九公子斜瞟了他,一眼瞟过便又仰头去看天际,淡淡道:“你家夫人现下正忙。” 正忙?忙什么? 方才不是还在寑屋么! 远山皱眉,只再皱眉也想不出自家主子屋都不进,又怎么会晓得自家夫人在作甚。 寑屋与画室之间也不过隔了两间房舍,且方才九公子踱来踱去,此时已转到寝屋廊外。 远山捺不住好奇,眼见自家主子望着纷纷落雪出神,似乎并不曾留心背后,这汉子便贴着墙,小心蹭去寑屋窗下。 谢姜掩嘴打个小呵欠,待一个呵欠悠悠打完了,这才看了内室帘子道:“接着说。” 乌铁山躬身道:“小六传来消息,一是陈元膺代陈候出使,现下距颖河不足百里,另外一则跟踪霍廷逸心腹往南去的人报霍家这人沿途见了二四家权贵富商。” 距颖河不足百里,就是说霍廷逸动身赴楚时,陈元膺便起程东来。 这人倒是急。 他急偏要叫他慢。 谢姜眉尖儿微拢,抬手叩了榻沿儿,叩的几声,颊边梨涡忽然一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2章 风雪夜四方博弈 二 谢姜笑盈盈吩咐道:“头一桩着人将颖河淮河沿岸所有平底船藏起来第二桩霍某人心腹不是联络权贵富商么,将他见的这些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记寻下来密报于当地郡守,言这些人意欲结党谋逆。” 谢姜话落,屋子子瞬时一静。 远山在外面吓了一跳,这位袓奶奶耳目聪敏,莫不是发现了? 想到此,这汉子便弯腰躬背,踮着脚尖一点点退去画室。 只是进了屋这汉子仍是不放心,便探身扒住门框向九公子“嘘嘘”招手。 九公子正悠哉悠哉负了手赏雪,听见身后“嘘嘘”,不由一皱眉头,微侧过身子去看。 见他眸光果然瞟过来了,远山慌忙揖礼,揖罢礼手往嘴边一拢,小小声道:“公子仆有要事禀报禀报。” 九公子皱眉,只斜斜一瞟寑房,便闲闲踱过去问:“何事鬼祟?嗯?” “公子且进来。”远山顾不的规矩不规矩,上前关了房门,这才压了嗓子躬身禀报:“方才夫人说要将颖河淮河沿岸平底船藏起来。夫人还说说。” “嗯?”九公子眉尖儿一挑。 远山咽咽口水,反复想了底下半句怎么措辞妥当,待想好了,这汉子小声嘀咕:“霍廷逸派心腹去梁国,这些公子知道。” 说过引子,远山又道:“夫人令人上报当地郡守,言此心腹与人密谋反逆。” 九公子素来运筹帷幄,就算仅听远山学个一鳞半爪,谢姜内里究竟什么用意,他稍一思忖便想个透彻。 想透这些,九公子眸子里便三分笑意七分有趣,漫不经心道:“嗯,终究是妇人心软,你去传令,将沿河两岸平底船尽数烧了。” 尽教烧了远山脸色一肃,躬身应下,只他应了是应了,仍旧老老实实站着不动。 九公子抬手揉了额角,似乎颇为头疼般来回踱了几步,几步之后脚下一顿,漫声吩咐道:“既然夫人想搅浑了水,你将小阵候派人与梁国谋逆之人结盟之事散给梁王。”说罢“哧”的一笑,摇头又道:“梁王再是昏溃无能,如今有人欲夺他王位且看他会如何。去罢。” 九公子说的漫不经心,远山却听的头皮发麻。只主子吩咐下来,这汉子苦脸应了,又揖过礼,这才告退出门。 早些天下的雪没有化,现下又连下了天,马踏下去几乎立时没过膝节,车轮子自然更是沉的拖不动。 元膺一行走走停停,到颖河时已是第十天下未时中刻。 因早前知道谢姜用过平底船,到了岸上元膺便吩咐郭北去找船来。 郭北领了一干护侍领命而去。只领命容易找起来却难。 一干人沿岸直找出二三十里,沿途渔家不是言没有见过甚么平底船,就是脸色冷冷轰了几人出门。 郭北只好垂头丧气回去覆命。 天降大雪,众随护早在岸边搭了牛皮帐蓬。 帐中温暖如春,元膺便脱下狐衾,只穿件裂云锦薄袍倚了桌案饮酒。 听得帘子外郭北问“君候在么?”,又随持答“君候在内歇息,督统大人且进。” 元膺转眼看了帐帘道:“进来回话。” 过了几瞬,郭北挑了帘子进来,只他进来归进来,却不像往常那样近前几步回话,而是垂手收颌贴了门口站住。 元膺心下一沉,面儿上却是不动声色,看了他问:“可是没有寻到船?” 郭北低声道:“卑职沿河岸寻出将近三十里,这些渔夫均言没有见过甚么平底船。”说罢低低一揖“卑职无能。” 元膺听了挑花眼微微一缩。 想是那个小妇人下令藏了船。 藏起来就成了? 元膺看了郭北道:“命人去探探河上冰有多厚。”说了这话,又眉头一皱:“王九的庄子不是在岸边么?你拿本候帖子去见王盎,只言本候代王出使,雪天困于此地,叫他想法子送本候过河。” 郭北听了大喜过望,躬身揖礼道:“是,卑职即刻便去投贴。” 眼见他转身掀了帘子,又“咚咚”踏冰声渐不可闻,元膺唇角一挑,冷笑出声。 依元膺对王盎的了解,此人其一好色贪杯,其二有些浑噩。现下王九远在河外,谢姜又去了新都,庄子里便只有王盎坐镇。 如此一个好色浑噩之人,见了出使君候,还怕不乖乖寻了船送来?28600 第142章百密总有一疏 郭北出来大帐,喊了一叫周富,另个叫常衡的护侍随行,三人也不骑马,只拿了火把照路。 颖河田庄说是依岸而建,事实距离河岸尚有里。 等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到了田庄,早已是夜色沉沉。 冬季里又下着大雪,庄门不仅紧闭,庄内亦是一团漆黑,似乎众人早就熄灯睡下了。 常衡顺门缝看了半晌,回头对了郭北道:“督统,人都歇息了。” 言外的意思,人都歇息了怎么喊门。 郭北眉宇间阴郁沉沉,默然片刻,低声道:“如此大的庄户必有人守夜,喊门。”嘴里说着喊门,他自家却退后两步站了。 常衡看他那意思是让出来地方让自己上,不得已拉住门环叩了几叩,边叩边大声喊:“陈候拜访王大人。” 雪飘簌簌,暗夜里本就静寂如死,他这么一叩一喊,传的扱远。 挨近大门几座房舍渐次亮了灯,过得半刻有人打了火把过来。 这人到了门后也不开门,只隔着门缝问:“何人惊扰?” 郭北这时候才上前道:“某是陈候帐前督统,奉君候命前来拜访王盎王大人,且允一见。” 那人听了“哧”地一笑,道:“半夜三更谁打了甚么候爷的恍子我就开门?山匪也如此怎办?。”讥讽了这句,又问:“有拜帖否,有帖了呈上来。”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且此时又是有求于人。 郭北脸色阴沉半晌,仍然捺住性子从中掏出来拜贴上前。 眼见门后火把光跳跳烁烁,这人站着一动不动,竟好似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郭北只好拿了贴子从门缝里塞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3章 料先机早有对应 春光接过拜贴打开一扫,沉声道:“稍待。”打了火把回身便走。 郭北“哎!”了半声,隔着门缝眼见火把光渐去渐远,三人只好站门前等。 这边儿春光去了正院。 待进了院门,见廊外垂手站了两个小丫头,春光上前问:“大人没歇么?” 挨近厅门的小丫头接话道:“大人吩咐了,若管事来不必通传,管事自进去罢了。”说着话,抬手掀了帘子。 春光迈步进了厅内。 厅内灯火通明,王盎盘膝坐在正中毡毯上,正一手拿了长枘舀子舀酒,门帘子一响便抬眼看过来。 春光上前揖礼:“大门外有人自称是陈候所派,递了贴子要见大人。”说着话,掏了拜贴捧上。 王盎瞄了眼贴子,不耐烦道:“小九早来了信,言小陈候必会投贴求船,拿走拿走,就言本大人召陵访友未归,庄中无人作主。”说罢,只顾一个心思煮酒。 原来主子早防了这手。自己还道需的好生劝劝,如此倒是省事儿。 春光心里嘀咕,面上却是恭恭敬敬,揖了礼道:“是,仆谨遵大人令,这就去撵人。” 出来正院,春光走到半途,眼珠一转,抬脚拐去九公子住的小院,进去只说渴了讨抔热茶喝。 等寒塘煮了茶,这人慢悠悠呷完,这才又打着火把晃晃荡荡走去大门。 外头寒风刺骨,大门外除了院墙便是下马石,郭北三人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找不到。 三人正冻的手脚发僵,郭北见门内光影一闪,顿时大喜上前:“可问过大人了,开门罢!” 前些天谢姜途经颖河时,曾在庄子里歇了两个时辰,对于陈元膺,春光自北斗嘴里也是听了几耳朵。 春光仍将贴子从门缝里塞出去:“拿好了,我家大人去召陖访友未归,庄中无人作主,你们还是走罢。”说罢,再不等郭北出声,打了火把便走。 既然庄中无人作主,方才为甚不说? 这分明是托辞,托辞! 郭北咬牙切齿一会儿,抬眼看看大门,火把光己是渐去渐远,只好悻悻摆了手道:“回去。” 雪势时缓时急,又下了两天终是停了。 依着往常,九公子用过早食便会去外院,这会儿九公子净过手,眸子一瞟谢姜,淡声问:“许久不曾与阿姜对弈,阿姜可有闲瑕?” 近几天这人忙的脚不沾地,今儿个怎么闲了? 谢姜心里嘀咕,脸上却是声色不动,欣然道:“难得九郎忙里偷闲。”说罢,转眸吩咐北斗:“将画室收拾了,再多点几个碳盆。” 北斗忙应了出门。旁边几个服侍的小丫头见状,一个拧了巾帕捧上,另两人便揣着托盘收拾碗碟。 谢姜净过手,将巾帕递给小丫头,便眸子一瞟九公子,站了起来。 九公子眸中闪过几分好笑,上前揽过谢姜道:“走罢。” 两人方走到廊下,谢姜扫见凤台自木挢上大步流星过来,便脚下一顿。 “阿姜毋恼。”九公子抚了谢姜肩膀,温声软语道:“纵使有事,倒也不耽误对弈几局。”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谢姜总觉的眼前这位今日有些怪异。 两人进去画室,屋子里已燃了碳盆,临窗矮榻上铺了兽皮毯子,正中摆置了小案桌。 棋盘掑罐也是摆的妥妥贴贴。 谢姜在矮榻上坐下,九公子亦撩袍坐了对面儿。 谢姜坐是坐下了,却是手肘向桌沿一支,托了腮去望窗外。 凤台到了廊下,隔窗望见两位主子都在画室,忙紧赶了上前揖礼:“见过公子。”礼罢又对谢姜揖礼:“夫人大安。” 以这人的脾气,要想瞒,只需去外院便是。现下凤台撵到这里来,也无非是想自己一块儿听消息。 谢姜拿下来手问:“不是有事禀报么,且说来听听。” 凤台垂手道:“方才春光传消息过来,言大老爷拒了陈元膺投贴。” 这些早在九公子意料之中。 因此这人神色淡淡,只管揣着抔盏啜茶。 要说投贴拒了也就拒了,用不着这么急头巴脑跑内宛来,谢姜眉尖儿一蹙,细声问:“其他还有何事?” 凤台神色愈发恭谨,垂手道:“陈元膺着人探过河面,便重金买下许多船只,又令人在冰面上搭了架浮挢。现下已过了颖河。” “不错,这人也不笨。”谢姜斜眸一瞟九公子,见这人神色自若,似乎早料到这种情形,她便又回头问:“还有甚事?。” 再一句句往下报,保不定眼前这位主子要发脾气。 凤台眼皮颤了几颤,索性一鼓作气说完:“栎阳那边传来消息,言陈元膺曾掳过骄阳。且前几天夫人下山接人,亦是骄阳从中作祟。” 难怪九公子定要自己听。 那天饲虎先去山顶以雪惊马,后去谷底掳人,若非事先得到消息,必不会将时间拿捏的如此准确。再有 除去骄阳之外,自己身边还如影随形般有位“鬼魅”妇人。 若是惊马坠崖不是骄阳传的信儿,而是这位“鬼魅”妇人所为,那这人应是从韩嬷嬷因雪深无法上山,到自己得消息坐船接人,一步步算好了的。 这人真真是摸透了自家的性子。 谢姜一刹时汗毛直立。 瞟见她小脸儿一冷,九公子暗暗叹了,放下抔子,伸手握了谢姜小手,温声道:“其实她是怎样的人,想必你心里早就有数。现下你想如何?” 九公子言词温温,神色间也没有丝毫愠怒,谢姜却偏偏听出来另个意思,只要她想,即便倾刻间将骄阳碎尸万段,这人亦会眼也不眨下令。 不知怎的,谢姜眼圈儿一红。 九公子眸中透出几分好笑,索性推开桌子将谢姜揽入怀中,拍了她后背道:“不过一个忘恩负义的奴婢,值不得阿姜伤心。嗯?” “鬼魅”妇人这事只是猜测,且她与骄阳是什么关系目前仍是未知,还是等查实了再说罢。 谢姜在九公子衣襟上蹭蹭小脸儿,顺着话音嗡声嗡气道:“不是伤心,我早知她不甘作奴做婢。” “凭她?”九公子“哧”声一笑,眸中杀机一闪而过。 谢姜脸颊贴了九公子胸前,听这人心跳“咚咚”,又背上这人哄小儿似拍了,不由舒舒服服打个小何欠,嘟哝道:“别杀她,陈元膺用她做眼线,我也可用她杀了可惜。” 谢姜语声细细弱弱,九公子听不清却也不问,只隔几息拍一下。 如此约过了两刻,察觉到谢姜伏在怀里许久没有动,九公子这才手势一转,扯过绒被给她盖上。 凤台见九公子出来屋子,忙随后跟了。 九公子脚下不停,径直回了外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4章 卧榻之侧且容人 半间亭外院与内宛以小河隔开,谢姜所居的木屋斜对河上木桥。过木桥往西则另有四五所小院儿。 院子里住的均是丫头仆妇。 骄阳从最西的小院里出来,四下一瞅,快步去推隔壁院门。 韩嬷嬷拿了棉衣正往绳上晾,听见门响便回头去看。 “哎呀!嬷嬷怎么起身了?我来晾,嬷嬷快屋里歇息罢。”骄阳快步过去,伸了手去拿棉衣。 韩嬷嬷两眼自她脸上扫了几扫,松了手叹气:“老了,胳膊抬不起来。”说了半截儿,猛然想起来似问:“你方才出去了?” 骄阳手势一顿,转瞬“扑朴”拍拍棉衣,这才转身看了韩嬷嬷道:“我听隔壁阿蓉说,自上回坠崖,夫人总是怏怏弱弱,便有些担心。” 甚么担心?是高兴才对。 韩嬷嬷暗自冷笑,只面儿上也是一脸担忧地叹气:“唉!夫人受了惊吓,想是要多将养些时日。” 见韩嬷嬷顺着话音下来,骄阳垂睑掩住喜色,再抬眼时,便又是一付忧心忡忡:“现下寒塘暮雨两人在颖河,新月又不知道去了何处,夫人身边只有北斗服侍。”说着话,抬手搀了韩嬷嬷进屋。 说来说去不还是想去夫人身边? 也罢! 韩嬷嬷计较停当,便脚下一顿,蹙额道:“真真老糊涂夫人不分配活计,便是仍当你我是她身边人。” 自两人回来浮云山,谢姜只说让两人在小院里歇息几天,确实没有给两人安排甚么差使。 韩嬷嬷跟了谢姜几年,总也摸透了主子的性子。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就算没有十分,总也有分准。 骄阳脸露出几分喜色:“听嬷嬷这样一说,夫人怕真是这种意思。”说着话,两眼兜兜一转,落在嬷嬷老脸上。 能叫你从面儿上看出来心里怎么想,不是白在后宅厮混几十年嘛! 韩嬷嬷垂下眼皮,片刻,眼睑一抬,蹙眉看了她道:“打水洗漱,你我去见一见夫人。” 从后宛回来,九公子便在厅里练字。练了四五张,正感渐入佳境,门外有仆妇低声道:“奴婢阿芰求见公子。” 依照礼法,若非主人相招,低贱仆妇便不能自行请见。现下阿芰求见,九公子却没有半点诧异不悦,淡声道:“进来。” “是。”门外窸索响了,约是阿芰施礼。响声一止,阿芰随之掀帘子进了屋内。 阿芰在门口一顿,抬眼见九公子站在桌前,一手拢着袖口,一手拿了笔写字,便又垂下眼睑施礼。 九公子眉间淡淡,手下笔势不停,只问:“何事?” 阿芰上前走了几步,直待离上首案桌近了些,这才低下头道:“启禀公子,方才那两人去见了夫人。”说着,抬手指指后宛。 其实她指也是多余,九公子两眼只向下看了手书,头也不抬:“近几天她可有异常?” 阿芰便又低眉垂睑,轻声道:“昨日酉时中刻,她去照水林埋下了此物,请公子过目。”说着,从袖袋里掏出来青布小包,双手捧了送上。 埋了东西?九公子眉锋一皱一展,接过布包来,待一层层打开,但见内里包了枝玉簪。 烁烁光线下,簪身通透明润,显见绝非凡品。 九公子看了神色一凝,只眯眸子思忖片刻,蓦地一勾唇角:“想不到。”说了半句一拖长腔,便又似赞似讽道:“倒是好本事。” 阿芰听他语气不对,不由抬头觑了眼簪子,觑过不由一怔,失声道:“这个是王宫里的。” “不错。”九公子眸中讥诮之色愈浓,抬手将布帕递过去,淡淡吩咐道“仍埋回原处。” 阿芰双手接了过来,待小心又掖进衣襟,方觑了眼九公子。 九公子眉眼不抬,又拿起笔来,阿芰便施礼道:“奴婢告退。”轻步退了出去。 棉帘儿一掀一荡,复又垂落下来。 九公子在纸上写下一个“妃”字,待最后收了笔,这才眸中一冷。 远山上石阶时,正遇上阿芰掀帘子出来。 这不是后宛做粗活的那个怎么跑这里来了?远山不由狐疑般多看她两眼。 阿芰只顾沿着迥廊匆匆离去。 远山便挠挠头进屋。 冷风吹的纸张掀了开来,九公子这才抬眼,远山忙上前辑礼:“禀报公子,陈元膺进了新都王宫。” 进了王宫,此刻想必也见了封王。 再往下便会想尽一切手段来浮云山。 九公子唇角略弯,冷冷笑了一笑。 如此一恍过了三天,这天上午晌,谢姜去看过萧仪便回了内宛。 进厅里刚坐下,东城匆匆上了迥廊。这人到了廊下,扫眼见两个小丫头垂手站在帘外,便问:“夫人可在厅里?” 两个小丫头对了个眼色,挨近厅门那个小声道:“夫人方才回来,要通传么?” 两人一问一答,谢姜早听见了。 约是陈大医私下里同九公子递了什么话,近几天九公子除了与谢姜下下棋,间或再陪她去客院看萧仪,便只叮嘱她莫要劳神费心。 这会儿东城过来谢姜眉尖儿一蹙,细声道:“进来回话。” “是,夫人。”东城掀帘子进了厅,转眼看见谢姜坐在上首啜茶,便上前走了几步,躬身揖礼道:“仆见过夫人,夫人大安。” 谢姜放下抔子,看了他问:“甚么事?” 东城恭恭敬敬道:“方才新都来内侍传诏,言小陈候素闻浮云山梅花冠绝天下,下午晌便会上山赏挴。” 果然来了。以为拿封王做恍子,再套个什么出使身份就万事大吉了? 谢姜心里暗自冷笑,嘴上却问:“内侍可言由谁陪同?” 东城躬身道:“由上大夫安世昌陪同。” 安世昌么?当初四王女想嫁九公子,曾利用安家两个嫡子在夜澜听雨湖设局,结果反倒安家两个嫡子溺毙湖中。 当初虽然是四王女的错,但究其拫本,亦是老封王要对付各大氏族,借了四王女之手。 现下小封王登位,亦对各大氏族防之又防。 安家对小封王会死心塌地么? 再者小封王以为交好陈候便可免兵戎之祸,只免得免不得,安家人亦是心里有数罢。 思量了这些,谢姜细声问:“安远可来了?” 既然过来禀报,陈元膺由谁陪同,随行者又有几人,并这几人又是甚么身份,东城早查的一清二楚。 东城躬身道:“是,安郎君亦在随行之列。” 安远来了便好,谢姜蹙眉想了想,细声吩咐:“他不惯与人相处,依我猜说不定会抄小路上山你去小路等他。” 东城沉声应了是,应罢,觑了谢姜又揣起杯子啜茶,这汉子方躬身退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5章 得信息着手安排 从内宛出来,东城径自回了外院。 外厅廊下垂手站了两个小丫头。两人看见东城上了迥廊,忙一个低头收颌,另个踏上两歩,侧身掀起来帘子。 东城进了厅内。 其时九公子一手拿着书册,另只手负于身后,边慢慢在厅里踱着步子看书,边嘴里赞叹“好诗。” 东城便站在门口施礼:“仆见过公子。” 九公子抬眼看了他问:“可见了夫人?”说着话,踱过去在上首榻座上坐下。 东城躬身道:“夫人只说引安郎君来半间亭。” 九公子听了眸中闪过几分了然之色,淡淡道:“照夫人吩咐的做,下去罢。” 东城垂手道:“是,仆先去安排。”说罢稍稍一顿,听得上首“哗啦”一响,似乎九公子又翻书,这汉子才退后几步,转身去掀帘子。 斜对面客院。 因由陈大医精心照料,且谢姜又吩咐苞厨介日熬些补血补气的吃食往客院送,萧仪伤势已愈合了五六分。 这会儿天霁雪止,萧仪便让留白将绒抌垫去身后,他自己倚着绒抌坐着看书。 看不一会儿,听得门扇“吱呀”一响,萧仪便转眸子看过去。 波墨进来内室,见自家主子正斜睨了眼看过来,不由苦笑不得道:“属下知道躺的时日长了会闷,只主上也要听大医叮嘱,多歇息养养气,如此好的快些。” 这人平素少言寡语,此刻进门便长篇大论的嗦叼萧仪眸珠在这人脸上一转,撇开这串子废话,只问:“什么事?” 听他这么一问,泼墨心知瞒也瞒不住,且自己还要来讨主意。 这汉子便肃了脸色,上前揖礼道:“启禀主上,陈元膺已上了浮云山。” 陈元膺上浮云山,也无非一是为了人皮画,二是自己尚在人世。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坏了他的“好事”,不杀自己,他实在寝食难安。 萧仪唇角勾出抹讥诮来,眸子一扫泼墨,漫声道:“九公子心知在外围争来斗去太耗费时间,索性用韩君子传信钓陈元膺来舞阳。” 这话乍听像是自言自语,泼墨却知道是他分析揣测之后,说给自己与留白听。 泼墨同留白换了个眼色,两人便往榻前走了两步,躬身等着听下文。 瞟见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萧仪忽然一笑,仰身倚了绒抌道:“尔等也毋需紧张,九公子运筹帷幄,若是不布好局,亦不会引小陈候前来。再者。” 说到这里,萧仪腔调一拖,斜眸瞟了两个护侍道:“九夫人智计无双,亦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前头有人挡了,难不成就要袖手旁观泼墨听了皱眉:“主上,难不成我等要袖手旁观?” “否!”萧仪抬眸望向窗外,轻声道:“传令三素,仍依策行事。” 泼墨听了,斜过眼去与留白递了个眼风,留白低声道:“放心,主上这里有我。”说罢,稍一迟疑,低声又道:“依我看半间亭外松内紧,再是安全不过。” 泼墨神色一缓,这才揖了礼出去。 听得脚步声在厅门一停,转瞬间又走去廊下,随后又渐去渐远,萧仪微微眯了眸子,据他所知在前世,只来年春天陈王派使臣于封王送了两车美人儿,并没有现下元膺冬季出使这桩事情。 有些事与记忆里一模一样,有些早已变了改了 既便雪停了,大路上也是积雪盈尺,陈元膺与安世昌便舍了马车仪仗,各各由随侍簇拥着骑马上山。 待出舞阳三四十里,安远抬眼望去,安世昌与小陈候并辔而行,且身周左右又几十个彪壮汉子,策马团团护侍一旁。 安远不动声色松了缰绳。 遛遛达达在后头又跟了一会儿,眼见离众人愈来愈远,安远这才一勒缰绳,拨马进了左侧树林。 林子里积雪倒是少些,安远又专捡雪薄的风口走,绕绕转转,不过两刻便到了浮云山下。 远远望见他过来,东城上前揖礼:“仆奉九夫人之命,特来接安郎君。”说罢,侧身指了树后小船解释:“请郎君上船罢。” 安远听了眉梢一挑,脸上现出几分诧异来。 以他的心思,一来是厌恶与大队同行,二来则是前几天去探望姜老夫人时,听王氏老宅里有人言九夫人现下在半间亭,只是仿似身子微恙,要将养好了再回来。 安远早想上山探望,且这会儿趁人不备偷偷走小路,又是临时转的念头 此时见到东城一脸“早知你会来”的淡定模样,安远唯有摇头苦笑,心思一动拐个弯,竟然也能碰见“熟人”,且这人还是专等在此处。 九夫人必竟是九夫人! 安远暗暗叹了口气,下了马将缰绳一撂,问也不问便径自上了小船:“走罢,我早也想见她。” “安郎君坐稳了。”东城也不用马鞭,只伸手在马臂上一拍,马儿便撒开蹄子奔出去。 因天气太冷,积雪非但没有融化,其上冰层反而冻的愈厚。平底船行于林间冰上,宛如风行水云之间。 迅疾快速且又几无声息。 过了约有两刻,船身缓缓停了下来,东城叩了舱壁道:“安郎君下船罢。” 这样快便到了?这个念头一闪,安远又摇头失笑,船行时只听见风声从两侧呼啸而过,这般速度,要说两三刻便从山脚行至半山,自然没甚稀奇。 这个说不定又是九夫人的巧思安远暗叹谢姜做事总会出人意料,边去掀舱后毡毯。只指尖儿将将碰住,毡毯便荡了起来,谢姜笑盈盈探身问:“安郎君扭扭捏捏不下“轿子”,莫不是等我亲自压轿帘儿?” 自谢姜嫁入琅琊王氏,因有先前救命之“恩”在,安府与王家走动便勤了。 每逢节日祭祀,又王皓并姜老夫人寿辰,安远便会随安世昌过府祝寿,他又总寻九公子讨教棋道,遇上谢姜在,两人偶尔也会手谈两局。 安远听她近前便是调侃,不由叹气道:“夫人此言倒叫小弟无言以对。”说着话,便在船内长辑一礼。 “总是规矩拘了性子下来罢,此是半间亭后山。”谢姜微微一笑,看了他道。 安远抬脚下来,扫眼见只乌铁山与凤台两个随侍,谢姜身边连个服侍丫头都没有带,便知道她必是有话要问。 ps:求求月票行么?月票满三十加更甩的找不着北了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6章 一纸激起千层浪 一 这人便也不废话,只淡声道:“小陈候恐怕已到了山下,夫人但有所问。”说了半句音调一止,抬眼看了谢姜。 意思不言自明,时间有点儿紧。 谢姜微微一笑,轻声道:“安郎君只言陈元膺此来都见过何人便好。” 只问都见过何人安远脸上微露诧异,只这诧异之色一闪,拧眉细思了道:“小陈候来曾登门拜访督军高阳大人,而后高阳大人为之设宴,赴宴者多达十几位权臣氏族。” 赴宴者多达十几位难不成这些人都投靠了陈元膺? 谢姜听了一蹙眉尖儿。 其时两人就站在船旁,依这种架势,安远也看出来是要长话短说。 因此不等谢姜发问,安远凝神细想了又道:“其时阿父也在受邀之列,只不过阿父未等宴散便告辞,据他言,当晚宴中小陈候备了五十个美人儿出来,高阳大人挑了数人新都府尹挑了数人,再有申诚公挑了十人,尚书省那几位给事各挑了七八人其他大人均推辞了。” 听他细说间,谢姜已是念头急转,依照惯例,高阳峻设宴不会只邀饮十几位。他会事先按官职草拟名册,而后依名单下贴子。 得贴者有人欣然前往,也有人中途离席,更有人压根儿就末到。 这些人中,赴宴者未必与陈元膺走的近。 末赴宴者反倒是刻意有意,隐有避嫌的意味。 如同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到底如何,仍需查证。 其时自安远第二次开口,谢姜便开始思忖,及至他话音落下,她已是心里有数。 既然心里有了数,谢姜抬眼看了安远,细声道:“待会儿凤台会送郎君去夜澜听雨湖,那里我已令人摆下酒器毡毯郎君先赏景罢。” 安远眉眼一弯,揖礼道:“如此远先暂别。”说罢,瞟见凤台上前掀了毡帘,他便撩起袍摆登船。 马儿蹄子上裹了厚厚的棉毡,且地上又积雪覆盖,船行起来自是无声无息。 眼见船儿如风行水上般出了林子,谢姜这才细声道:“现下需做两件事。” 乌铁山眉宇微沉,上前躬身揖礼。 谢姜眸光自他脸上一扫,伸出食指来:“派人查清高阳峻下贴都宴请了何人,这些人当中,有几人未赴宴,又几人宴至中途离席,再宴散时几人留宿。” 方才谢姜与安远说话,并没有背人或压下嗓音,因此两人几问几答,乌铁山自然听个清楚。 乌铁山浓眉微敛,肃容道:“是。” 因谢姜方才说的是两件事,应过这声,乌铁山仍旧躬身垂手,等着听下文。 谢姜却没有再开口,她只转眸四望。 此时黄昏将近,太阳映着积雪发出灼眼的亮光来,而山影树影在雪地上婆娑摇曳,看起来一片静谧。 只静谧里隐有肃杀之气。 血雨腥风既然避无可避,倒不如掌握先机主动。 望了片刻,谢姜这才细声道:“以上如若查清,抄录四份,一份送于小封王,另一份送于萧仪,再两份,一份拿去给公子,明白么?” 贴身做了几年随侍,乌铁山自知谢姜但凡有动作,便是已深思熟虑,这会儿听得查深之后还要将抄录送于小封王,这汉子不由纳罕。 乌铁山几思几想,低声问:“抄录送于封王要怎么送?仆愚钝,请夫人明示。” “也罢。”谢姜转眸看了他,轻笑道:“看来我需说透了你才好作事。”说罢一顿,便又道:“你不妨将记录一并送于高阳峻,并言他于府邸大肆宴客王宫里那位有些如此一来,高阳峻自然会将记录上呈封王。自于底下封王会怎么想又怎么做,我等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她前话故意说得一半儿,叫人听起来,反而有种得知高阳峻宴客,封王万分不满,又或是暗起疑心的意味。 乌铁山仔细品了意思,待品明白了,浓眉一颤,索性揖礼道:“仆便照夫人所言照搬仆先送夫人回半间亭。” 当日晚间亥时初,新都高阳峻府邸。 管事匆匆去正院,其时高阳峻新得了几个能歌善舞的美人儿,用过饭食便去后园暖阁里赏舞。 管事跑去正院找不到人,便又撵去暖阁。 众人均知高阳峻雅性上来,最厌有人打扰,只这会儿管事哪还顾得上这些,进了门便贴着墙角摸去上首榻后,低声道:“大人。”喊过这声,便将拢在袖袋内许久,似已捏的粘腻发潮的信囊递上。 高阳峻微挑了眼角,斜瞟了眼管事,抬手接过来。 管事看他拆开信囊,忙吩咐一旁服侍丫头“揣灯过来,快些。” 观美人儿跳舞又非看书写字,因此众仆役便收了小灯只留下半人高的大灯。 现下管事儿要灯盏,垂手立于上首的两个小丫头着了慌,两人一个转身去寻,另个机灵些的忙掏出火折子,上前道:“大人若是先用它罢。”说着,抖手一晃。 高阳峻便借了光亮展开信纸。 纸上只分三段,前段列了三人,中段记下六人,六人之后以墨线隔开,又记了七人。 高阳峻粗略一扫,不由皱眉斜看管事:“此不是前几日邀宴名册么?抄录它来做甚?” 问过这话,高阳峻便又拿了信囊来看。 信囊之上空白一片。 高阳峻神色陡然一凝,抬眼扫了水榭之内道:“尔等退下。” 众姬人早瞄见主子似是有事,只他不叫停,各人便仍随着弦乐鼓点搔首弄姿。 这会儿听得高阳峻开口,众姬人扯袖提裙,忙不迭退去榭外。捧笙架琴的几个乐师亦闷声跟了出去。 屋子里刹时一静。 管事这才抬脚前踏半步,弯腰贴近高阳峻耳畔道:“两刻之前,此信囊凭空出现在奴房里,其时另有一纸。”说着又从袖袋里掏出来皱巴巴一团:“约是来人怕奴将信扔了,便又顺手留了几行字。请大人过目。” 高阳峻脸色阴沉,又拿过这皱巴巴一团,待小心展开来看时,纸上只两行潦草小字“君前两日于府邸里大肆宴客,王宫里那位有些” “只写半句?”高阳峻盯着“有些”两个字之后那一串子墨点儿,不由倍感头痛,想了想,便瞪眼问管事“没有再仔细找找?” 管事抬手擦汗:“奴找了,只这些。”说罢,眼珠一眯,压了嗓音道“许是这人与大人交好,偏此事又不能挑明了提醒便只好出此下策。” 近两年小封王对世家打压愈发厉害,但凡沾上盐c铁c米粮等物的官职,一概不任用出身世家的子弟。 众世家对此也是颇有微词。 亦因此各大世族虽非挑明结盟,相互之间倒是暗里帮衬。 高阳峻看了信纸,愈看眉宇间阴沉之色愈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7章 一纸激起千层浪 二 管事见他脸色沉的仿似能拧下水来,不由小心翼翼问:“这人抄了大人宴客名册是要暗示大人甚么?” 暗示甚么?无非是宫里那位生了猜忌之心。 不对!此宴是为小陈候接风洗尘,是依礼仪来做的 高阳峻盯着纸上十几个人名,神色忽肃忽缓,一时变幻不定。 管事觑了几遍他的脸色,便垂手躬身,只闷声站一旁等着。 思忖再三,高阳峻指了纸上第一行道:“这三人没有来。”说罢又指第二段“这六人中途告辞。”说罢,指尖儿向下重重一点:“这七人当晚留宿于府。” 留宿府里有甚不对管事听了愈发糊涂,只再糊涂这会儿也知道不能问,这人便迟迟疑疑,只拿眼扫瞄信纸。 高阳峻略阖了眼为小陈候洗尘,未赴宴者,表明不屑与小陈候结交中途离席者,一则表明是敷衍,二来极像是两不得罪而留宿这些,有人受了小陈候送的美人儿,亦有人点了府内姬人狎玩。 末赴宴者,小陈候派人每府送上两个美人儿。 两个美人儿! 且当时小陈候笑言,这些美人儿舞技超群他为甚提起“舞技”时拖长腔? 想到当时陈元膺似笑非笑,乍看像是漫不经意,高阳峻愈发觉得不对。 难不成小陈候借宴饮做了什么勾当? “派人查查这几人近些天都做了甚事。”高阳峻一时面沉如水,低声吩咐过,便起身离席:“唤奴婢来与某更衣,某要即刻进宫面见大王。” “是。”管事瞄见他将信纸信囊一股脑掖入袖子里,忙转过身去一溜小跑出门。 内室里只点了一盏灯,光线便有些昏暗。 留白掀起帘子一角,眼见萧仪眼睑微阖,看不出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这汉子便低低咳了一声。 “何事?”萧仪睁开眼来,眸珠斜斜向帘子一扫。 “属下以为主上未醒。”留白这才蹑足进了内室,待离床榻近了,便掏出信囊捧上:“方才乌老大送了此信,请主上过目。” 若是讲外院,内院与客院仅隔着条不过三四丈的石板道。若是讲内宛,亦不过隔条小河又一片梅花林。 甚事不能当面说,要费功夫写信? 萧仪眸中几分疑惑不解,又几分好奇有趣,接过信囊,食指中指伸进去狭了信纸出来。 留白忙转身去窗下将揣来榻边。 细细看过几遍,萧仪唇角一勾:“九夫人倒是省事儿。罢了调人将所有收受陈元膺美人儿的这些人看起来,毋要漏掉一人。” 主子冷不了发这样的话,且揣灯时留白不经意也瞥了几眼,两个巴掌大纸片子上一串人名。 且上头有的用墨笔圈起来,又有姓名前点了小点的。 “主上这些都看起来?”留白又瞄信纸,瞄的几眼,方抬头问自家主子:“这些人都收了美人儿么?” 萧仪微微勾了唇角,笑道:“除去上首三人,其余十三人都要查。查探清楚了,亦要记录两份,一份拿去舞阳交与九公子,另一份送于后宛交于九夫人。” 不是夫妇两人么,怎会一人一份?留白寻思几寻思,心知问也是白问,便索性揖礼应下。 锦帘掀起又荡下来,案桌上的烛光跳烁不定,似是将熄。 听得留白去远了,又陈大医“吱呀”关了厢房门,再见房里铺了厚厚毡毯,萧仪索性赤足下地,慢慢踱去窗下。 窗外夜色深浓,透过院门,依稀可辨远处,再远处几点火光明灭闪烁。 揣看方才那份信纸,上头莫不是个个位高权重,这些人与陈元膺早早结盟,难怪前世陈国灭封时,攻城掠地势如破竹。 只今时不同往日,今时有自家在! 萧仪眸中透出几分讥诮,望了窗外片刻,沉声道:“谁在!” 院子里原本没有人,只他声音将落,窗外便灯影一恍一暗,有黑衣人鬼魅般到了窗下。 这黑衣人压了嗓子揖礼:“属下靳十今夜当值,不知主上有何吩咐。” 萧仪眸子一闪,瞟了眼左侧厢房。 靳十没有抬头,眼睑也是老老实实盯着地面儿,只萧仪眸珠一转,靳十立时宛如感知到一般,低声道:“属下方才给那位大医用了迷香,他醒不了。” 既然清了场子萧仪淡淡道:“你从名单上挑出两人,不管用甚法子,只要三日之内让他认下陈元膺鼓惑他逆谋。”说着,隔窗递出去信纸。 似乎这件事情不过是弹弹衣袖,吹口气那样的小事,靳十想亦不想抬手接了,低声道:“三日时间太长,属下明日来回消息。属下告退。”话落,身形一闪,倏忽之间失了踪影。 萧仪垂下眸子,但见廊下几丛花技颤颤微微,似轻风拂掠而过,不由唇角一挑,轻笑出声。 因酒肆后院与王氏老宅仅一墙之隔,因此远山几人说话也好,走路也罢,均是小心翼翼。 亥时未刻,凤台翻身跳下院墙,左右瞅着后院空无一人,又房擔下亦是没有半个人影,他便蹑足走到正房前拍门。 方拍的一声,“吱呀!”房门开了,远山探出来半个脑袋,瞪了他道:“拍甚拍,快进来罢。”说着,抬手扯住他进屋。 屋子里灯火通明。 方才从外面看怎么黑漆漆的?凤台眯眼看了一圈儿,这才问:“公子歇息了?” “嗯,我就是出来熄灯才碰上你。”远山边嗦叼边指了内室道:“公子在内室,自家进去罢。” “嗯。”凤台脚尖儿一转,走到内室门口掀帘子进去。 室内映着迥廊的敞窗上遮了毯子,后墙小窗上亦是用毡子遮的严严实实。 九公子正拿了书看,听见声响,眸子便轻飘飘转向门口。 “仆见过公子,公子大安。”凤台躬身揖礼,礼罢,上前离榻沿两三步才停下,压了嗓子道:“乌铁山查了前日高阳峻宴客名册,夫人令仆与公子送来。” 凤台边说边掏出信来捧上。 九公子挟信过来,待拆开看了片刻,蓦地一勾薄唇,似笑非笑道:“小陈候碰上你家夫人怕是要事与愿违了。” 碰上你就能“事不愿违”么,怕是违的更惨。 凤台心里嘀咕,脸上却一派迷惑:“乌铁山特意说了,此名单一式四份,两份送去高阳大人府上,另有一张送于萧仪。仆知道送于萧郎君,无非是借他之手看住这些人,只是送给高阳大人有甚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8章 明里暗里各施手段 “近两年风平浪静,尔等倒歇笨了。”九公子点漆般的眸珠由这人脸上一扫而过,抬手揉揉额角,半是调侃半是训斥道:“若是小陈候收卖权臣,为此后兵不血刃取下封国做准备,此次高阳设宴,便有与小陈候坑涅一气之嫌。” 听了主子这样说,凤台脑子里灵光一闪,恍然道:“高阳一来为避嫌会去见宫里那位,二来会恼陈元膺。小陈候要再想与他这掌管几十万兵马的督军交好,怕是难。” 总还不算笨的无药可救。 九公子挑眉哼了一声。 熄罢外间灯烛,远山正撩了帘子进来,听见凤台后面几句,忍不住插话:“夫人这招高明,既断了小陈候笼络高阳峻,亦提醒宫里那位小陈候居心叵测还是夫人厉害。” 那个小东西行事向来爽快利落,既要拖陈元膺下马,必然不会只此一招。 方才看半截儿的书册便扔在被子上,九公子凝神细思间,不由自主拿起它在榻沿上轻拍。 凤台斜眼瞄了远山主子是想夫人还是想事儿? 远山向他抖抖眉梢公子必是揣摩夫人底下会怎么做。 两人在一旁垂手躬身,正眉来眼去使眼色,九公子手势一停,淡声问:“夫人现下身子如何?” 凤台忙肃容答话:“仆来前问过陈大医,据大医言,夫人肺脉受损严重,仍需调养些日子。” 九公子听了皱眉,外有自家掌控大局,内有萧仪一干神出鬼没手下相护,这小东西怎么不晓得歇息? 不过这招釜底抽薪倒是用的妙。 此刻不仅高阳峻有动作,怕是萧仪那厮也有了动作。 思忖半晌,九公子眉间一舒,转眸看了凤台:“回去与夫人言,大郎与小娘子都欢脱的紧,要她养好身子再回来,去罢。” 既然两个小主子欢脱的紧,怎么不带上山去? 亦或让夫人回老宅? 为甚要养好身子才能回来? 凤台一脑门子官司,只这种事主子既然发话,做奴仆的总不好问。 这汉子便唯唯躬身揖礼。 外间厅门“吱呀”两声,仿似开了又关,九公子这才眼睑微微一垂半间亭里除了那个癞子丫头,应当还有小陈候之眼线。 此人在,就如同身侧伏了条蛇,且这蛇还剧毒无比,稍有疏忽便会择人而噬。 需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揪出此人。 九公子垂睑思忖片刻,忽尔眸子一眯,招手叫过远山来,低声吩咐道:“着人将那妇人送去老宅,再令人通知夫人。”说了半句声音一小。 远山支梭着耳朵听了,边听边点头:“嗯,公子放心仆知道该怎么做。” 既然是安世昌陪同,待上了山,安世昌便将陈元膺领去安家别宛。 上午晌别宛管事便得了贵客临门的消息,早命众奴仆将别宛里里外外打扫的一尘不染。 待将陈元膺送去客舍,安世昌便拱手告辞:“吕候一路鞍马劳顿,且先歇息,晚间某于外院设宴。” 陈元膺勾了唇角抬手揖礼:“倒叫安大人费心了。”说罢,眼见安世昌转身,便也随后跟上去送。 待安世昌领随持出了院门,陈元膺神色一冷,低声问:“仍没有寻到饲虎么?” 他这样沉下脸一问,周围几个护侍刹时头皮发麻。 几人相互间使了眼色,当下两人出门去屋后,另几人齐齐守去大门外。 院子里一时只剩下郭北。 郭北压了嗓子道:“君候毋恼。卑职昨晚已派人上山,待到晚些许是会有消息。” 言外的意思很明显,若是找到了,此处人多口杂,又是人家的地盘儿,总要背着人才能禀报。 半间亭与安家别宛仅隔了片照水挴林,确实需的小心。 陈元膺眯了挑花眼,淡淡点了头。 只是这人点头点了半截儿,忽然眸光一闪,沉声又问:“那个王娇儿不是亦回了舞阳么?传讯下去让她宴请九夫人。” 郭北听了一哆嗦,掳人那个饲虎仍然渺无音讯,现下又要动用“暗棋”,眼前这位为了那个妖妇,倒真是不遗余力。 “君候,现下是在浮云山。” 郭北知道陈元膺向来说一不二,加之又自诩智计超群,最听不得别人逆言。因此不敢明里说透,只拐弯抹角提醒:“卑职总觉琅琊王氏这厢太过平静,怕是会有什么诡计。” “什么诡计?”陈元膺冷冷一撇唇角,鄙夷道:“王九那厮远在河外,现下只她一个小妇人就算再有智计,想逃过本候掌心还差的远。”说罢,眸子焠冰般由郭北脸上一扫。 郭北不由心下一寒,躬身揖礼道:“是,卑职这就去传讯。卑职告退。” 陈元膺这才眸子一转,负手往正堂去。 这几天天气晴朗,常濞用过午食,便去后宛散步消食。 他到了水榭,仆妇将将揣上茶,便听见外头“大大人。” 管事边撩了袍摆飞奔,边喘吁吁禀报:“严守正严大人来来了。” 在郡守府做了十几年,管事按说也算是见过大场面。 像这样跑的一头汗珠子,更兼有点惊惶失措的模样,倒还是从来没有过。 再说有人来就有人来,又非是兵临城下,或是上头那位发难,用得着这样大呼小叫么? 常濞不由眉头一皱,沉声问:“可是中书舍人严大人?” “是是是他!”管事跑到近前,顾不上喘口气,便又一叠连声道:“严大人他他好似得了失心疯大人还是去看看罢!” “甚么失心疯,胡言乱语!”常濞皱眉训斥了,放下抔子便要起身,只屁股将将离开榻座,猛不防榭外影子一闪,有人扑通一声扑过来:“大人!” 常濞被撞的“咚!”一声又跌了回去。 榭外又七八位府兵追撵过来,见常濞神色凝重,揣坐着不动,众府兵便相互使了眼色,收了刀站去一旁。 严守正抱紧常濞两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嚎道:“常大人下官实在是受小陈候鼓惑,小陈候允诺若他攻城时下官拖一拖食盐粮草,介时便封下官为尚书令。下官也是为他所惑下官没有反叛之心哪!” 别的再模糊不清,只最先一个“攻城”,再最未一个“反叛”,常濞倒是听的真真切切。 ps:求求推票票,稀饭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9章 谁人坐观风起时 “你个逆贼!竟然狼子野心。”常濞脸色一沉,抬脚便要蹬出去,偏严守正又跪在地上,抱住救命稻草般将他两条腿抱的死紧:“大人,下官确是受小陈候鼓惑呀!” 此时诸事不明,总不能先将人拖出去。 “你说受小陈候鼓惑,可有物证人证?”常濞只好吐口闷气,仍坐在榻上问话:“有了呈上来,本大人总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 “有有!”严守正忙从袖袋里掏了几封信出来:“这些是小陈候与我往来信笺,上面均有陈候私章。常大人且看。” 常濞接过来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越看脸色越沉。 几封信上写的很清楚,三月之后陈国发兵,介时若封王派兵抵御,做为三司给事的严守正需利用职权之便,将封国大军的粮草兵戒等物拖它个十天半月。 且最末陈元膺又信誓旦旦允诺待他天下一统,便让严守正做尚书令。 再再按信上签下的日期来看,最末那封郝然是高阳峻设宴当天。 思及当天自家也去赴了宴,且又领回来陈国两个美人儿,常濞一时如同吞了只苍蝇,又是恶心又是惊惧。 原来姓陈的来封国不是交好,是包藏了祸心来的。 真是岂有此理! 只这会儿再是生气,常濞脑子倒仍有几分清醒。 思忖片刻拿眼向管事一使眼色,低声吩咐:“将前日领回来那两个姬人关起来,速去!” “是是!奴这就就。”主子虽然声音压的低,两眼可是火星子直窜,管事亦晓得事态严重,边应话边转身。 他将将转过去身子,眼角瞥见身前一暗,随之又“扑通!”一声,水榭震了几震的同时,有人一把搡开他窜过去:“求大人饶过!不不!求大人网开一面!大人哪!” 这是管事矒矒又转回来。 但见平日眼睛仿似长在头顶上的申诚公三两把推开严守正,上前扯了自家主子袖口又摇又晃:“老夫也是受小陈候这厮鼓惑!小陈候狼子野心。” 方才经过严守正这一出,常濞已是较为镇定下来。 抬手扒掉申诚公两只爪子,常濞沉了脸问:“难不成公爷也参与了谋逆?”问过这句,索性站起来喝道:“来人!” 郡守府原本就有府兵。 方才严守正扑进水榭时,众府兵便已团团围拢过来。 这会儿常濞一喊,众兵士立时蜂涌而上,拧胳臂扯衣襟,刹间摁住严守正与申诚公两人。 “事有唏跷,绝计有唏跷。”常濞眉头紧锁,起身在水榭里来回踱了几步。几步之后猛地一顿足,扭脸瞟了申诚公与严守正两人,摆手道:“押下去!押下去关入大牢。” “是,大人。”众兵士哄然应了,押上两人便往外走。 “大人!”严守正挣着身子不肯出门,有上司盯着,兵士又怎敢松手,只得再加两人上前,抱腰拽腿往外拖。 严守正只好梗着脖子回头嚎道:“常大人,下官求常大人将下官一家老小亦收监罢。他们他们在外怕是有杀身之祸呀!” 一个严守正来投案尚说是番然醒悟,再加上申诚公也来 常濞摆手让众兵士停下,转而问申诚公:“是不是有人协逼公爷前来自首”问过这句,似是觉得问了废话,紧跟着又改口问:“公爷家眷需收监么?” 常濞问的刁钻,且问完了两眼一霎不霎定在申诚公脸上。 申诚公老脸上苦涩难言,嘴角动了几动,未了长叹道:“有劳常大人。” 言外的意思,竟然亦是希望家人也去大牢。 常濞听了脸上沉凝之色愈重,皱眉想了一瞬,摆手道:“押下去。” 众府兵哄然应喏。 眼见众兵士押着两人将出水榭,常濞眸中闪了几闪,高声吩咐:“传本官令,调两千兵士,一围严府,一去海安候府,不允任何人进出!” 众护侍急忙躬身应下。 近些天下雪,城里众百姓在屋子里足不出户,均是闷的无趣,天一晴上街逛的人便多。 严守正一路哭嚎着奔去郡守府,已有人三三两两围上来看,再加上海安候方才下马车时跌了一跤,且爬起来又急惶惶进郡守府大门 往昔这些人哪个不是耀武扬威,看人时总用眼角?现下失态若此半个时辰不到,整个舞阳城已家喻户晓小陈候欲进兵犯境,威逼两位大人谋逆叛国。 一石激起千层浪,到了晚上,坊间又传出来栎阳郡守夫人与小陈候有染,曾数次三番暗害九夫人。此次九夫人病重,便是因为她。 再有九夫人已返东街王氏老宅养病。43968 第149章谁人坐看风起时 每至梅花尽开时节,近些诸如新都c郚阳c召陵c昆阳,远些僻如栎阳c许地c郾地,这几地的达官贵人便蜂涌来浮云山观梅。 常濞再是严令封口,小陈候威逼利诱封国权贵叛国的事儿也是传了出去。 再加上素来知贤礼,晓进退,堪为天下贵女表率的王氏女不仅红杏出墙,且又是与此时风头正劲的小陈候。 再再加上此女又谋害素有“天下第一才女”之称的谢姜。 这三条消息,一夜之间几乎传遍了整个封国。 山下传的沸反盈天,不知怎的,浮云山上却一派平静。 昨日下午晌得了东城传信,谢姜便指挥北斗收拾东西,又令乌铁山备妥平底船。 登船之前,她传了韩嬷嬷与骄阳来。待两人进厅施过礼,谢姜看了韩嬷嬷道:“等会儿你随我。”说了半截儿眉尖儿一蹙,转而又看骄阳:“外头有凤台守着,你只小心内宛。” 两句话均是说的没头没尾,韩嬷嬷只品出来约是谢姜要出门,点了自家随行,便屈膝施礼。 这边儿骄阳斜过眼角一瞟廊外,再转过来时便垂睑收颌,恭恭敬敬问:“夫人是要去。”问了半截儿语声一止,似是觉得坏了规矩,忙讪讪改口道:“奴婢多嘴了,夫人放心罢。” “东西不是装妥了么?走罢,总不能搭黑。”谢姜眸中似笑非笑,只羽扇般的眼睫向下一遮,轻声细语道:“东西不是备妥了么?走罢。”抬脚便往外走。 韩嬷嬷忙随后跟上。 骄阳眼神闪烁半晌,亦规规矩矩送两人至廊下。 乌铁山早备妥了平底船,待韩嬷嬷扶谢姜进去船舱,这汉子大手一挥:“起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0章 谁人陷身泥沼中 第150章谁人陷身泥沼 眼瞅马儿拖着平底船过去木桥,穿过几处假山又拐进梅花林,骄阳这才转身一瞟廊下两个小丫头,皱眉道:“夫人急慌慌的,莫不是老宅里出了甚么事?” 她这句乍听上去像是心里想着事,不由自主问了出来,且本意好似也并没有想到有谁做答。 方才掀帘子那个小丫头忍不住接话:“听外院来人传讯,好像是老夫人急召夫人回老宅。” 怎么突然回老宅了?莫不是察觉到什么? 骄阳心里七上八下,手里一条帕子绞来拧去,几乎扯烂了,这才沉了脸吩咐道:“你们好好守着厅门,莫要让人进去。”说罢,转身下了迥廊。 两个小丫头见她匆匆上了木桥,且看情形像是要经挴花林去外院,两人一使眼色,个头稍矮的那个小声嘀咕:“夫人出门不让她随行,显见已失了夫人欢心。厉害甚呢!” 阿芰眼见骄阳真的进了梅花林,嘴角一翘,小声叮嘱矮个儿丫头:“昨晚上得了两块酥饼,阿蕊守一会儿,我去拿来。” 现下主子出了门,掌管后宛的管事嬷嬷也随了去,阿蕊自然是满口答应:“去罢去罢,反正也无事可做。” 阿芰沿迥廊去了正屋后头,随之在屋后一转,瞅着四周无人便快步进了挨近屋墙的杂树林子。 甫一进林子,阿芰刹时像变了个人一样,先前稍有畏缩的神情立时成了精明干练,打眼认过方向,便一路急行。 林子里积雪盈尺,只阿芰过去,雪地上竟然平滑如初,连个鞋印儿都没有留。 风吹过去,花瓣儿飞飞扬扬,梅花林里香味愈发浓烈。 骄阳到了先前埋物什的地方,瞅着树下积雪盖了厚厚一层,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不由拍拍胸脯,松口气道:“还好倒是无端受了一番惊吓。” “谁敢让卿受惊?”元膺眼珠斜斜一瞟,示意郭北去远些守着,他自己悠哉悠哉从树后转出来,看了骄阳一挑唇角。 “候爷候爷怎的来了?”骄阳原本就是来碰碰运气,这会儿见元膺果然来了,忙做出似惊喜似诧异,又十分欢喜中参杂几分不敢置信的神色来,目光盈盈去看元膺。 女子用这种眼神看男子怕是任何一个男子都会飘飘然罢。 只是围绕在元膺身边的,无论家世身份还是容貌身段儿,又哪个不是豪门国色? 对于骄阳这种略微清秀的元膺实在是没有半点兴趣。 心里有没有兴趣另说,元膺心底冷冷一笑,面儿上却一付温文而雅状,淡声问:“近两天半间亭可有异常?” 说来说去还是惦记她! 骄阳心里妒意翻涌,脸上却垂睑低颌,做出来十分的恭敬顺从,咬咬唇道:“两刻之前夫人回舞阳了,奴婢便是因此特来禀报候爷。” 元膺惯常在脂粉堆儿里横行,骄阳这么点儿小妒忌自然是看在眼里。 罢了,还得用这贱婢几天元膺唇角微挑,上前一揽骄阳肩膀道:“卿怎能自称奴婢?在本候面前,卿可自呼名姓。” 骄阳心里一喜,顺势嘤咛一声,偎去元膺胸前:“骄阳身份卑微不敢如此。” “待到大势定下,本候便带你返回陈国,介时进宫做个姬人,卿亦可同享富贵。”元膺说的话是深情款款,然而骄阳侧身偎在他胸前,便没有看见这人眼底眉捎一片冷肃,又哪里有半点儿情意? 骄阳羞羞涩涩“嗯”了,再想起惊涛别宛里同榻那夜,这人温柔小意,直是将人撩拨的欲仙欲死,不由又“嘤咛!”一声,壮着胆子去勾他脖颈。 元膺眼眸向远处一扫,便也顺势搂住她的腰肢,低头去亲她唇瓣。 其时落花纷飞。 远远望去,两人似乎大概有“”的趋势,阿芰眼底鄙薄之色一闪,侧耳听听周围那些护侍似乎又退开了些,她便仍然如来时一样,贴了雪地悄悄潜去林外。 要是下山,出半间亭三四里便是照水梅林。只有穿过林子才能到往山下去的大路上。 乌四赶着马儿走到半途,便拐弯在挴林里一转,又绕回了半间亭后宛。 半间亭里房舍众多,单后宛房舍小院就有百十幢。 临近后山有道石墙,墙上有道仿似经年没有打开过的斑驳木门。 乌四到了门前吁停了马,还没有跳下船来,木门“吱呀!”便开了。 凤台急步出来揖礼:“仆已收拾妥了房舍,请夫人先去歇息罢。” “嗯。”谢姜轻声应了,这边儿北斗已跳下船,又转回身子扶她出来。 谢姜边随这人进门边细声问:“我这么一动,两方人均要有反应罢!” “岂只是两方。”凤台亦错后半步边行边禀报:“夫人前脚出半间亭,骄阳后脚进了梅花林。” 再想起阿芰说话说的露骨,自家在夫人面前总不能也讲透了,凤台便掐头去尾,只拣要紧的讲:“小陈候允诺倘大事可成,便封骄阳为姬。” 自己前脚走,骄阳后脚便急不可待去见元膺,这亦在谢姜意料之内。 谢姜眉梢一扬,笑道:“她攀上的这位“贵”人,奸诈成性,向来是过了河便拆桥,只怕她要竹篮子打水了。” 两人边说边走,待进了门,凤台侧身指着右侧一座小院道:“仆己将内外收拾干净,夫人居此,出门亦便宜。”说着话,紧走几步上前推开门扇。 谢姜进门,后边北斗早拎着包袱跑去掀帘子。 几人进了屋内。 方才说话说了半截儿,韩嬷嬷自领着北斗进内室挂衣裳铺床榻,谢姜便在靠窗榻座上坐下,细声问:“那几个有甚么动作?” 凤台躬身道:“小陈候派人传讯王娇儿,要她以陪礼为由宴请夫人。” 报了这些,这汉子皱眉想了片刻,又道:“萧郎君昨晚上亦派人下了山,只是到底去做甚想必一会儿便会传来消息。” 不管萧仪做甚,总不过是要用高阳峻那张宴客单子做文章。 谢姜眉尖儿一蹙,看了凤台正要说话,听见外面“吱呀!”一声,似乎有人推开了院门。 谢姜便转眸去看厅门。 几人进院子不过两刻,且为防走漏风声,收拾屋子搬碳炉均没有用仆妇,怎么会有人找到这儿来?47000 凤台刹间沉下脸来,闪身便挡在谢姜身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1章 大楚靳氏一族 “咚咚”脚步声渐行渐近,片刻之间到了厅外。 常人谁会这么跺脚走路? 怕是来人有意放重脚步,便是为了提醒屋里人“有人来了”,谢姜眼瞳一眯,细声道:“来人非敌让开罢。” 凤台心知谢姜不仅耳目聪敏异常,心思比起自家那住主子亦是不差分毫,此时她说让开凤台侧身让开。 只这汉子让是让了,仍然一手搭住腰间刀柄,另只手一翻已摸了把短刃,不动声色贴于腕侧。 须臾,来人上了迥廊,隔着布帘子道:“仆乃萧郎君手下靳十夫人安好。” 萧仪的手下?这人声调儿轻越,倒是从来没有听过,萧仪又调了人来? 谢姜心思转了几转,细声道:“进来说话。” 既然是友非敌,凤台神色一缓,回身去掀起来帘子。 靳十迈过门便脚下一顿,向谢姜躬身揖礼:“见过夫人。” 谢姜见他施礼时双睑下垂,两手交叉与胸平,礼仪规矩一丝不苟,又背后背了两抦长刀,刀抦上垂下来的丝穗从他进门到他弯腰施礼,似乎凝住般一动不动,不由暗赞,此人年纪轻轻,武技倒是好。 谢姜心里赞叹归赞叹,不动声色问:“你家郎君让你来是有消息要报么?” “是。”靳十仍旧垂睑躬身,低声道:“昨晚夫人令人送去高阳峻宴客名册,仆依名册上挑出两人,现下此二人已去郡守府自首,言均受小陈候鼓惑叛逆。” 这人动作倒是快! 谢姜原本算着要三四天才能有结果,倒不曾想萧仪动作如此神速。 “嗯,你家郎君还有甚话?”谢姜唇角微挑,细声问:“他身子可好?” “郎君一切安妥。”靳十垂睑答过这句,稍稍一顿,又道:“此时后山猎户,扫院子仆役,附近采药师均是写意领人装扮。郎君言夫人若要用人,便在屋后墙上用灰粉画个圈即可。” 屋后墙上画个圈圈? 谢姜见靳十神色扱为认真,只好忍了笑点头:“嗯,回去转告你家郎君,就说我记下了。” “仆告退。”靳十再躬身一礼。只这人直腰时眼风自凤台手腕上一扫 凤台笑笑,若无其事抬手揖手。 靳十面无表情,转身出了厅门。 听得脚步声又“咚咚”出了院子,谢姜眉眼弯弯道:“这人倒是有趣。” “不是有趣。”凤台若有所思,沉声道:“大楚靳氏原是王室暗人,专为护侍在位大王,亦专为在位大王秘密处置叛逆。” “此等谋逆大事,常濞必定要禀报上头那位。” 既然萧仪已下了手,谢姜撇开这个话碴,笃定道:“再加上高阳峻上报宴客名帖,揣看上头生不生警觉之心了。” 凤台躬身道:“夫人先歇息,仆去看看可有消息来。”说罢,退后两步,待离榻座远了,这才转身出门。 梁国郡。 已近傍晚,街上商铺多数关了铺门。一辆黑漆马车由巷子里出来,径直拐上了东大街。 直等马车驶出十余丈,乌六与萧申这才出了巷口酒肆。 乌六望着远处的马车道:“你去打探巷子里这家是什么身份,我跟上去看看。” 护侍低声应了,便闪身进了巷子。 此时长街上行人稀少,马车驶过倒也显目。乌六抬手压压竹笠,快步跟在马车后头。 待驶过东街街尾,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但见车帘子一荡,有人探身出来。 扫眼瞥见左手边有个汉子正唉声叹气收摊子,乌六身子一旋,靠上去问:“还有饼么?” 只他问是问,眼角从竹笠下斜过去,仍旧注意车上人的动静。 探身出来的男子果然左看右看查探动静。 卖饼汉子一天只卖得十来个白饼,正愁眉苦脸发愁剩下这些拿家去吃可惜,卖罢又卖不出去,这会儿猛不防有客户上门,汉子登时咧了嘴,殷勤道:“有有足下要买几个?”边说,边掀开竹簸箕上的布巾。 乌六低声道:“拿两个罢。”掏了两枚铜子递上。 卖饼汉子一手接铜子,一手拿了两个饼子递给乌六,嗦叼道:“足下看见那辆马车么?那个贵人每天这个时辰均走这边绕一绕。”说着又一脸疑惑“原来总买几个饼,今天不知为何未有停车?” 每天走这边绕一绕? 乌六心里一动,抬手接过饼子:“足下知晓那位贵人?” 卖饼汉子点头:“那位贵人总去巷里那处空宅。”说着话,仿似怕乌六不信,又探身指着街尾叫他看“喏!就是尽头那条巷子。” 空宅子有甚好看? 怕是里头有什么重要的人或是藏了什么重要物什。 乌六盘算片刻,瞥见马车又往前驶,便想了想,再掏了七八枚铜子放进竹簸箕里,压低嗓子问:“不瞒兄,某家大夫人怕养外室。”说着亦是一指马车“兄不如记下他一天来几次,每次都留多久,兄可做得?” 凭空突然多出来几枚铜子,且又不用搭半分本钱。 卖饼汉子喜笑颜开道:“做得做得,你家夫人唉!足下晚些再来,某见过足下再归家。” 乌六点头,将饼子往袖子里一掖,大摇大摆转身往回走。待走过两家铺门,这汉子见萧申迎面过来,便眼珠一斜,向他使了个眼色,折身进了旁边巷子。 萧申亦悠哉悠哉随后跟了进去。 此时天色渐暗,巷子里家家关门闭户,乌六便停下脚。萧申上前道:“六哥跟丢了?” 乌六摇头苦笑:“车里那人十分警醒,我怕跟久了会露出形迹,到时打草惊蛇反而不妥。”说到这里,语气一拐:“可查出来那户人家的底细?” 萧申低声道:“此户家主是本郡富商,身份倒无甚特别,只是有一事奇怪。”说到此处,稍稍一顿,迟迟疑疑抬头看乌六。 “甚么奇怪?”乌六皱了眉问。 箫申瞄瞄四周,眼见巷子里没有半个人影,这才凑近了小声嘀咕:“这富商从去年便开始卖田卖玉器古玩,邻人只晓得他半夜三更往回运东西。至于运的何物这人瞒的紧。” 卖田卖东西,说明这富商是筹集银钱。 至于运回来想必是这富商又用银钱购买了什么物么。 看来需得去空宅探探究竟。 拧眉思忖片刻,乌六低声吩咐:“街尾有处空宅,今晚上去探探”说了半句,眉间一跳,由袖袋里掏出来两个饼子,自家拿张咬上一口,另张递去给萧申:“现下这人想必还在宅子里,且等他走了。” 萧申也不推辞,接过来大口便吃。 两人吃过饼子,又等近半个时辰,乌六拍拍手道:“走罢。” 两人出来巷子,乌六往东拐,远远望见饼摊子,再见卖饼汉子伸着脖子左瞅右瞅,乌六紧赶上前问:“还有饼么?” 卖饼汉子转身看见是他,刹时眉开眼笑:“有有,方才那位又让人来买了二十张饼子,现下还剩两张,送于足下便是。” 一下子买二十张饼子,难不成空宅那里增添了人手? 乌六眉头微微一皱,接过饼子道:“如此却之不恭。” 卖饼汉子早收拾妥了碳炉簸箕,此时交了“差”,便挑上担子告辞:“某再不回去,恐浑家来寻,某走了。” 乌六拱手。 瞅着他渐去渐远,乌六这才一扯萧申,向街尾努努嘴。 此时夜色昏沉,街上早断了行人车马。 两人索性沿路旁商铺门外一径往东,待走到街尾,果然见有条幽深无底的巷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2章 空宅惊魄 巷弄里漆黑一团,乌六眯了眼仔细去看,似乎两旁没有庭门,只有石砌的高墙。 乌六想了想,掏了块帕子蒙住脸,而后对角在脑后一系,萧申不等他开口亦如法炮制。 两人装扮停当,便贴着右侧墙根一溜向巷子里去,约走了半刻,果然远远望见巷子底有扇大门。 门前挂了两盏灯笼。 灯笼光幽幽暗暗,里头蜡烛似乎将要燃尽。 门外没有人。 乌六向后一使眼色,两人各自提气纵身,悄没声跃上了石墙。 两人沿墙头进去宅子。又几纵几跳,小心翼翼摸到一处房顶上。外面看宅子不大,两人进来了才发现,夜色沉沉中,眼前尽是高高低低的房舍。 且这些房子乌漆麻黑,没有透出丁点灯光。 没有灯光便找不到人,不知道人在哪便不好找“那位”在此藏了甚么物什。 乌六伏身四处看了片刻,向后打个手势,压了嗓音道:“房舍太多,你去远些弄出点动静。” 萧申闷声点头,随之贴着屋檐向下一翻,轻飘飘下了地。 乌六仍伏在房脊上一动不动。 过了半刻,远处忽然响起凄厉嚎叫,嚎叫半声瞬间又嘎然而止。 声响陡起时,乌六只见左边有幢屋子里光亮一闪,须臾,七八人呼啦啦举着火把涌出来,有人沉声问:“外头谁在?” 即刻又有人答:“属下听得声音响于西边常大在西边。” “声音不对,别不是有人闯进来了。”这人将手一挥,立时四五人便急奔向西。 余下三人仍举着火把站在屋前。 火把光眀灭跳烁中,乌六只见三人神色阴沉紧绷,似乎如临大敌。 看来,秘密就在这幢屋内。 得想个法子调开这三人。 乌六边眯眼观察,边去摸袖袋,这么一摸,摸到方才掖进去的那块饼子。 不知道这些人吃饼子没有,若是没有,倒是可以下药想到下药,乌六眉头一展,伸手又往袖袋深处摸,摸了几摸,掏出来巴掌大一个小纸包。 乌六便伏身贴着身下房瓦,借由树杈垂花墙,再猫腰顺着屋山墙爬上房檐,无声无息到了三人身后。 火把光跳跳烁烁,乌六俯身下望,只看见三颗脑袋,再三簇“噼啪”作响的火把。 试试北斗制的有没有用。乌六在房檐上趴妥了,再摸了颗小药丸压在舌下,随后一手托着纸包,另支手打开来从里面捏出来一摄向下一洒。 夜风凛凛中,药粉瞬间飘散开来。 三个魁梧汉子没有动。 又等了一会儿,忖着药粉散尽了,乌六“喵。”了一声,叫罢,伏身一纵,由正对三人的房擔窜去了房脊之后。 重新藏妥了,乌六又扒着屋脊向下看,三人别说扭脖子抬头,甚至连火把都没有晃一晃。 看来这个甚么“粉”倒是好用。 乌六又“喵喵!”叫了两声,眼见底下三人仍旧老样子,这人便开始揭瓦片。待三两下揭了洞出来,乌六随之头下脚上,倒垂了进屋。 这是一间大屋。 正对乌六脸下有张木桌,桌上一盏油灯,油灯旁放了个半臂长的木匣子。 乌六再小心看周围,周围麻布袋子一袋撂一袋,几乎挨到房梁, 这么多人看着,不晓得匣子里是甚!不晓得袋子里是甚! 乌六眼珠转了几转,抱住房梁翻身向下一荡,轻飘飘下了地。 反正外头三个现下听不见看不见,这汉子先拿了木匣子往衣襟里一塞,而后窜去袋子旁,待戳破麻布袋子,只觉入手细细碎碎,似乎是稻米黍米。 果然是粮草! 乌六眉头皱了几皱,想起谢姜曾叮嘱过,若是人“赃”并获,便以谋反之名上报当地郡守。 乌六便转过身子,准备仍沿原路回去房顶,只他将转末转,眼角忽然瞄见身后有黑影飘呼一闪,瞬间又“嗖”刀刃挟着一股冷气直抹向脖颈。 有人!乌六心下一惊,电光石火间伏身一滚,便听的头顶上“噗”的一声,米粒子“哗啦啦”直洒而下。 遭了!不知道药粉能撑有多久? 万一这人要是出声大喊,今天脱身怕是不易,乌六额上急出了汗。 只后头那人手上长刀铺天匝地往下劈,乌六在地上滚来躲去,始终寻不到机会站起来。 刀掏不出来,药粉又掏不出来,乌六不由额上出汗。 只再躲的两下,眼见头顶刀势加快,显然那人也是想速战速决,乌六眼睑一眯,顺手柃了袋粮食向头上一举,正待这人砍破了便趁势洒出去,好掏药粉时,便听这人“哧”一声闷啍。 随之萧申压了嗓子道:“快走那些人转瞬便回。” 乌六翻身站起来,边拔出短刃在手,边四下扫瞄。 这边儿萧申纵身上了房顶,由瓦洞里探出头来招手:“那人走了我看他也是偷摸进来的。 靳十悄没声进了内室。 萧仪倚在榻上,正懒散散翻书看,听见屋里似有若无“嚓”的一响,便头不抬眼不动,只漫声问:“她怎么说?” 靳十躬身揖礼:“她说记得了。” 萧仪勾起唇角。其实以他的心思,派靳十去,并非让谢姜画甚么“圈圈”,他只是想让谢姜知道,就算出了半间亭,就算出了封国,自家一样可以护她。 现下那个小人儿心里有数了罢。 其余事只待处理了陈王父子再说。 萧仪放下书册,转眸看了靳十道:“现下舞阳城两件大事,想必已传上山了,安世昌与陈元膺两人什么反应?” 靳十低声道:“安世昌接了小封王密信,仆就是去看它才回来晚了。”说罢语声一止,皱了眉头“信上令他只小心招待小陈候,其他只字未提。” 萧仪眸中冷意湛然,唇角那抹笑意,瞬间成了不屑:“果然与九公子所料分毫不差。这人只想一味讨好陈王,以为毕恭毕敬便能求安,啍!” 靳十又道:“陈元膺得了消息大发雷霆,仆去时,他已杀了传讯暗人,随之又派人下山,只仆听来极像是准备备战。” 萧仪眸中冷意一闪,成了浓浓的讥诮之色。 原本元膺出使,一是为人皮画而来,最重要的是怀了联络封国权贵,以达举兵时封国内部分崩离析。 现下事末成,他又露了真“面目”,而为了自身安危计,怎么他也要提前举兵。5168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3章 思无觉萧郎无计 近几日虽然晴了,天气却是又干又冷,郭北微微一动,将身体重心从左侧移至右侧,而后小心跺了跺冻僵的左脚。 他只敢小心的,一点点儿动。 自从最后一个随侍下去传令,陈元膺便站在窗前,此时已经将近一个多时辰。 主子不动,不开口下令,郭北不敢问,亦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来。 又过了两刻,正当郭北又小心翼翼活动右腿时,元膺回头看了他问:“现下什么时辰了?” 初得消息时元膺大发雷霆,不仅杀了传讯暗人,更是连安世昌派来侍寝的姬人都打了。 这会儿元膺语声淡漠平静,却是没有一丝丝的火气。 郭北心下一惊,躬身揖礼道:“此时亥时初刻。”答过这句,不由自主抬眼去看元膺脸色。 元膺神色如常,眸光与他一对,勾唇道:“以郭督军来看,现下这番情形,何策解之?” 何策解之?自然是想方设法回陈国。 只是这样子想归想,郭北却不敢说,非但嘴上不说,脸上反倒做出阴狠之色来,沉声道:“小封王明里不信高阳峻所谏,暗地里派兵也说不定。现下君候处境危怠,不如干脆陈兵境外,逼的封国诸人不敢轻举妄动。”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先前元膺传令的意思。 元膺听了“哧”的一笑,负手慢慢由窗下踱去上首,待在上首榻座上坐下,这才挑眉看了郭北道:“如此仓惶逃走,岂不是正中萧仪与那个小妇人下怀?”说罢,唇角深深一抿。 方才他是略带了几分自嘲,这么一抿,自嘲冷笑刹时成了阴狠冷酷。 贴身跟了五六年,元膺什么样的性子郭北自是清楚一两分,此时见他露出这种神情,顿时背心发凉,不由低声问:“君候是想。” “韩君子传讯第四张画藏于半间亭,派人去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元膺垂下眼睑,眸光自桌案上一扫,瞬间唇角又一挑“就算此时未大军压境,本侯笃定小封王短期内也不敢妄动。” 郭北听了不由低声问:“前日昨日属下连派三拔人去探,只半间亭里屋舍几百数,人皮画究竟藏于何地,没有人查得出来。” 说到这里,郭北语声陡然又一低,宛如耳语般提醒:“现下九夫人下山,万一她随身携带。” 听他提及谢姜,元膺笑意顿时一滞,那个小妇人心智狡赖如狐,如此紧要物什必不会随身携带,还是趁她不在,先找了再说。 思及此,元膺缓缓吩咐:“先前饲虎不是已摸清了半间亭,多给他派些人手。” 甫一上山,元膺便派人找饲虎,昨儿晚上终于在浮云山北麓猎户那里找到。 其时饲虎被一箭穿胸,所幸一来没有伤及心腑,二来他自身亦有秘药。 此时饲虎武技已恢复了两三分。 既便只有这两三分,领人偷画也是绰绰有余。 郭北低声应下,揖了礼便出门传令。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听得“吱呀”一声门响,萧仪坐了起来,边拽过袍服披上,边淡声问:“留白么?” 原本泼墨是蹑手蹑足走路,听见萧仪出声,便急快掀了内室帘子,近前道:“主上醒了?”问过这句,想起来又道:“留白去庖厨取饭食,一会儿就回。” 昨晚上因半间亭里有“动静”,萧仪便将泼墨派出去,其时下的令是“若对方伤人,己方毋需客气若对方仅是偷摸查探,己方只需跟随监觊即可。 现下泼墨前来 萧仪揣了凉茶啜了一口,待茶水冰凉凉由喉中直淌入腹,这才低声问:“都有甚么举动?说来听听。”一头说,一头捏着抔子轻转。 泼墨上前走了两步,待离床榻近了些,方压下嗓音禀报:“昨晚饲虎领了七八个暗人,外院内宛连翻了十几幢房舍,后来又去见了骄阳,天将亮时才走。” 天将亮时才走? 做事如此不顾忌,想必一来以为那个小人儿不在,二来是真的急了眼。 这倒是好事。 萧仪眸子微微一眯,面儿上现出几分笑意来。 泼墨抬头看见,不由也咧了嘴:“主上只说让跟着看,属下便领人看了半夜。”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打趣的急味。 萧仪笑意愈发深了。 无声笑了一会儿,箫仪侧身将抔子放在案桌上,放妥了,便身子向后一仰,懒洋洋倚了绒枕道:“这些想必靳十已知。” 言外的意思,靳十知道,谢姜必然也知道了。 听他提起来靳十,泼墨皱了皱眉,迟疑片刻问:“乌家人亦是打探消息的行手,主上何必又派出靳十?” 萧仪低低叹了:“前些天九夫人派人查探小陈候心腹,身边只剩下乌铁衣与乌四。” 说到“九夫人”时,萧仪心里一涩一痛,后半句便有些黯哑。 泼墨心细如发,自家主子话语中一涩一顿,他立时听出来异样。 默然片刻,泼墨忍不住道:“属下知晓主上对她。”说到“对她”两字,这汉子搜肠刮肚,怎么也想不出来用什么言辞形容,便只好拖了腔。 自家手下一脸为难样欲言又止。 萧仪眸子向他斜斜一睨,勾唇轻笑道:“本王对她是男子恋慕妇人,她待本王若即若离,如同寻常友人。你是想说这番话,对否?” 被自家主子窥透了心思,且这心思似乎对自家主子还有些不敬泼墨不由红了脸,低声道:“求主上恕罪。” “本王与她。”萧仪抬眸望着头顶上的承尘,虽然是望眸光空空,似乎早透过承尘落向不知名的远处:“本王不想勉强她,只想她欢喜。只可惜她忘却前尘往事心里只有。” 说到未尾,萧仪语声低低喃喃,似是说给自己听,又似苦恼无计,自家明知不妥,偏又理不清放不下。 九夫人就是“魔”,自家主子是摆脱不掉了。 泼墨苦了脸,悄声退了出去。 只这汉子到了外厅,抬手正要掀帘子,门帘子一挑一荡,靳十抬腿便要进门。 两人一个是轻手轻脚出去,另个平常走路便轻若无物没有声音,方才隔着道帘子不注意,这会儿差点撞上。 泼墨身子一侧,低声问:“急慌甚,出了事么?” 靳十扁身贴了门框进来,抬脚便往里走,边走边低声撂话:“楚熙召集了十万私兵某要急报。” 泼墨听了一惊,不由自主跟了回来。 ps:求推票,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4章 再相见终是隔世 两人一问一答,再是压着嗓子说话,进厅门右拐七八步便是内室,且内室门此时又开着,萧仪也是听了个大概。 萧仪长眉一扬,轻声道:“进来说。” 他出声时,靳十己掀起来帘子,及至他话落,这汉子已恭恭敬敬站在榻前揖礼:“仆见过郎君,郎君身子可还好?” 方才还着急禀报,这会儿又问身子好不好? 这人总是狼腿扯到狗腿上,还不快言重点泼墨狠狠剜了靳十的后脑勺,剜过两眼,便隔着他去瞄萧仪。 萧仪神色如常,只眸光由靳十脸上,再转去泼墨脸上兜兜一转,勾了唇问:“现下骑马射箭兴许不可,倒是可以坐车。有甚事说罢。” “仆这么问,是怕主上万一心急下山。”靳十边皱眉思忖怎么措辞妥当,边低声禀报:“方才国内传来消息,言昨日楚熙调集十万私兵,现下正筹备粮草。” 萧仪右手在榻沿上拍了几拍,楚熙早有登王位之心,只是此人一是多疑谨慎,二是假仁假义,既想要王位又怕旁人言他名不正。 此时突然召集兵将莫不是想凭借兵力继位? 亦或是局势又起了变化。 思量片刻,萧仪转眸看了靳十,淡声问:“传讯之人末报他为甚集兵?” 靳十皱眉道:“只言集兵,其他只字未提。” 这种情形倒是少见。 萧仪抬手揉额角,方揉的两三下,便听见院子里陈大医问:“谁让你们进来的。”问过半句,这老头儿语气陡然一变,似乎十分吃惊好笑“嗯嗯,老夫不问了,你们进去罢!” 紧接着一个脚步急走,似去关院门,另两人脚下轻盈,转瞬之间上了迥廊。 泼墨身子一闪,侧身贴近墙壁。 靳十翻翻眼珠,闷声不响转去榻尾站了。 萧仪唇角微微一勾,掀被子下了地。 “夫人小心。”北斗上前掀起来帘子,等谢姜进屋这才松手,只这小丫头松手时眼珠子向门后一溜,瞪了眼泼墨。 泼墨讪讪收了短刀。 萧仪长身站起来,上下一扫谢姜,见她同北斗一样,穿了嫩绿色窄袖斜襟短衫,乌鸦鸦发髻上包了碎花帕子,整一派丫头打扮,不由好笑道:“夫人这身装扮,倒真是水灵灵的小娘子。” 从后宛一路走到外院,且还专拣没有人的荒僻小路,谢姜身上早出了汗。 不说倒茶不让座,这人还有心思打趣! 谢姜黑而大的腿珠向房顶上一斜,瞬间给他送上个小青眼儿,细声道:“方才你不是奇怪楚熙为甚突然招集兵将么?我就是为此事来。” 其时谢姜乔装出现,萧仪便知道她是有话必得当面说,此时听的果然如此,不由微微一笑,亲自搬了榻前鼓凳往谢姜身前一摆:“夫人且上坐。” 说罢,自家退后两步,亦在榻上坐下。 屋里三个人,又哪个不会听话音儿看脸色? 泼墨低声嘀咕:“留白揣个饭食怎么这么长时间?属下去看看。”说罢,不等萧仪开口,三两步窜出了内室。 “泼大哥等等。”北斗撵出去:“食盒里是夫人煮的红枣粥,不知道凉不凉。” 仨人走了俩个,靳十再是想听消息,这会儿也只好熄了心思,躬身向萧仪揖礼:“仆告退。”礼罢转回来又向谢姜揖礼:“仆告退。” 谢姜见他木了张脸,只眼角眉梢带着点“依依难舍”,不由抿嘴笑道:“你就在屋里罢,等会儿听了好去传信。” 靳十拿眼角偷瞄自家主子。 萧仪半点儿不瞧他,只唇角略勾,看了谢姜问:“夫人乔装也要来客院莫不是楚熙集招兵将于夫人有关?” “郎君所猜不错。”谢姜眼珠一转,亦是对视了他道:“郎君可记得在栎阳时,我曾派乌十一与萧家护侍同去去煮枣?” 萧仪拧眉略想,瞬间便点头道:“嗯,记得。” 谢姜原也知道他不会忘,这么问,不过是为以下要说的话提个引子罢了。 谢姜便放低了嗓音,细声道:“乌十一与你的人从煮枣跟霍廷逸跟到陈国,又从陈跟到楚。前些日子霍廷逸终于说动楚熙签盟书,新月见势不对,便对霍某人做了些手脚。” 这话乍听繁杂,只再仔细思量,萧仪眸中便透了笑意出来,亦也轻声细语问:“她使什么计策?离间还是嫁祸?” “嗯,郎君又猜到了,嫁祸这事儿一成,不是就离间了么?”谢姜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却暗叹,看来靳家人不是查不出来谁给霍廷逸下了套,人家不报,想是知道自己会说。 再有同去的十来个萧家护侍,似乎从跟着乌十一之后,便没有再向萧仪报过消息。 眼前这位对自己倒是放心的紧。 萧仪见她颊上两只梨涡深深,偏眸底透出几分若有所思,勾唇又问:“夫人此来是。” “现下霍某人硬着头皮带楚夫人逃命。再下来楚熙点兵备粮,公然与陈国翻了脸。” 新月上报的多,再说上面有些话也不便出口,谢姜索性掏了纸卷递过去让他自家看:“我说的笼统,郎君自家看罢。” 萧仪抬手接过纸卷,捻开细细看了一遍,边看边失笑摇头:“这个新月竟然趁霍某人返陈时,抓了楚熙正室塞他衣厢里揣是好计。” 新月这一手确是好计,以楚熙的为人,必定疑心陈元膺表面与他交好,暗里又掳自家夫人做人质。 且新月做下此事时,又令乌十一将此事撒去坊间。 坊间议论纷纷,莫说像楚熙这样的王室贵族,就算是市井庶民,被人掳了夫人去,也是极为丢脸丢难堪。 更莫讲楚熙还有心登王位。 楚熙便是为了面子也只能集兵抗陈。 既然话都说透了,谢姜站起来:“现下陈元膺尚末收到消息,最迟明早他便会知道。郎君且先养伤,余下事我已布置下了,想必过几日便有分晓。” 听得她话里隐含宽慰之意,萧仪心里一恍,不知她可还记得前尘旧事? 只这种念头将将冒出来,转瞬便被萧仪强压下去,罢了,自家是再世为人,这个小人儿她是甚么都不记得了。 谢姜起身欲走,萧仪便站起来相送。 谢姜只见他踏前两步忽然又脚下一顿,不由转眸去看,只见他神色间似涩似叹,恍然竞有一丝丝悲凉。 谢姜忍不住亦停下步子,细声喊:“郎君郎君有甚为难之处,不妨直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5章 谁人欲李代挑僵 有甚为难?为难之处太多! 再世为人之事烂在心里永不能启口,九公子运筹帷幄,为人处事又光风霁月磊落坦诚。 他若阴狠无情好办,他若滥情无义亦好办。 可他偏偏 萧仪两眸看了谢姜,心里翻翻滚滚,偏又甚么都不可提不能言,半晌,终是淡然一笑,缓缓道:“夫人且先回去,终有一日我与夫人有些话要讲。” 终有一日有话要讲? 这话说的大是奇怪! 谢姜眉尖儿一蹙,眸子在萧仪脸上转了几转,只见这人眼角眉捎笑意团团,哪里有什么涩痛!又何来一丝丝感概悲凉? 莫非方才自家眼花? 不会罢! 谢姜心里疑惑,两颗眸珠不由自主又落在这人脸上。 “夫人有甚话,不妨。”萧仪戏谑般照搬谢姜原话,说罢,眸光流转间似睨非睨,对上她的眼神儿一转。 方才真是眼花!谢姜心里嘀咕归嘀咕,抬手一扶额头:“郎君留步。”话落,身子一旋,急步出了内室。 眼见她浅绿色的衫儿瞬间挡去帘子之后,且脚步细碎急促,颇似带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萧仪眸光一黯。 往昔这小人儿娴雅寡言,今次倒似性子跳脱了些。 谢姜出来客院,仍旧于北斗沿来路回居处。 两人兜兜转转,待绕过一蓬藤花架子,便看见乌铁山在石扳路尽头走过来踱过去,仿似十分焦急。 北斗伸伸舌头,贴近谢姜小声嘀咕:“夫人乌老大必定训斥四哥了。” 两人出门时只有乌四在,北斗喊了他去厨下帮忙劈柴,谢姜这才换上衣裳偷溜出门。 现下乌铁山堵住了门,两人显然不能再偷溜进去。 谢姜干脆大大方方咳了一声。 乌铁山豁然回头,待看清谢姜主仆,先前阴沉的脸色刹时一缓。 谢姜知道他是担心,便指指院子示意“进屋再说”。 三人鱼贯进了院子。 乌铁山心知谢姜乔装出门,必定是去见萧仪。这汉子便撇开“偷溜”之事不问,只边随谢姜身后进厅,边低声道:“仆有两件事禀报夫人。” 两件?谢姜心里念头一闪,在门边随意寻了榻座坐下:“是舞阳老宅来了消息么?” 对于谢姜见一知三的本事,乌铁山早就见的多了,听了她问,沉声道:“是,郡守夫人今儿个下帖请老宅那位“九夫人”赴宴。” 谢姜听了眉尖儿微拢。 从栎阳那次“府前磕头”事件,再到陈元膺派人传假讯调她出城,结果半途是王娇儿撵出来。 这几桩事连在一起,莫不表明王娇儿与陈元膺有联系。 只是这种“联系”,究竟是她本人还是她身边人,谢姜现下还拿不准。 按说这是个“查探”王娇儿老底的机会。 既然是好机会,谢姜细声问:“前些天舞阳新都两地,均传王娇儿在客栈里与随侍鬼混。且现下舞阳又传她与陈元膺有染,坊间流传的沸沸扬扬,王氏族老们没有理由不知道。” 言外的意思,王氏族老们偌若知晓这些事,早该将王娇儿关起来了,怎么她现在还能大明大放出门。 乌铁山听了一怔。 显然这汉子没有打这头想过。 谢姜见他皱眉思忖,似乎亦是有些疑惑,想了想,细声道:“若是连你都不清楚,怕是这中间又出了什么岔子。” 乌铁山点头:“仆现下便去打探。” 谢姜抬手止了他说下去:“九公子找的这个“夫人”怎样?” 乌铁山想了半天,迟疑道:“仆没有见过,听东城言与夫人有三四分神似。” 三四分神似,骗骗王娇儿还成。 怕只怕万一姓陈的下山。 谢姜眉尖儿愈发蹙了起来。 只转念再想起自上次为萧仪疗伤晕瘚,且经陈大医诊脉言自家肺腑伤重,九公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所作所为莫不是让自己安心静养的意思。 谢姜只好叹了口气,细声吩咐道:“也罢,既然公子不欲我插手你派人看住陈元膺便是。” 乌铁山沉声应了,便退步出了厅门。 上午晌元膺起了榻,便命随侍去见安世昌,言自家想随意逛逛。 因有严守正与申诚公“招供自首”,现下陈元膺一行是近有合谋叛逆之嫌,远又怕他再做出甚么事体。 安世昌只当他是块“烫手山芋”,只想赶紧扔了了事。 现下他言明要独自逛逛,安世昌便以“保护”为由,派了几十个护侍随行。 陈元膺便带着这群护侍,逛过紫云观又逛断魂崖,下了断魂崖又去看绿鄂挴,直逛到将近午时才在夜澜听雨湖停下。 湖畔疏影亭里早铺了毡毯,毯上早置摆了酒器菜品。 元膺坐亭子里饮酒用饭,几十个安家护侍自然不可能再“贴身保护”。 几十人只好散去周围。 元膺揣抔做饮酒状,只盏沿儿在唇前一挡,低声问郭北:“王娇儿可下了贴子?” 郭北低声道:“辰时初送的贴子,九夫人已应了。” “甚好。”元膺唇角向上一挑,露出几分讥诮不屑来,缓缓道:“倒不枉本候送王氏宗老一车玉器。” 郭北听了皱眉,正思忖有些话说了眼前这位发不发脾气,元膺啜了口酒,眸子一瞟周围,闲闲又问:“人准备妥了么?嗯?” “准备妥了。”郭北缓过神来,抬手执了酒壶,边躬身倒酒,边低声禀报:“他穿戴打扮与君候一样,偌若不遇极为熟悉之人,至少可瞒过十几二十天。” “嗯,十几天之后本候早到了陈国边境。”元膺眸光闪烁间露出几分自得来,仰头饮尽酒水,随之将杯子向毯子上一扔,长身站起来吩咐:“收了罢。” 他一起身,几十个安家护侍齐齐围上来。 内里两人拎着藤篮子去收酒器毯子,另几个有人问:“候爷欲去何处?” “本候有些累了,欲回别宛歇息。”元膺丝毫不在意这人是否失礼,只神色如常,扱为耐心地道:“诸位且随本候同往。” 其实他说不说众护侍都要同往的。 方才元膺观景是步行,如此绕了半座山,众护侍也是心烦。问话那人躬身道:“卑职已为候爷备了马车,候爷且移步上车。”说罢抬手一挥。 元膺挑唇冷笑,莫说马车,就是铁桶,困得住本候么?真是蠢不可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6章 欲截人阿姜下山 乌铁山走后,谢姜用过午食便上榻小憩。主子进内室歇息,北斗依旧揣出来竹簸箩,搬个凳子坐厅外补袜子。 补妥手上这只,北斗站起来捶了捶腰:“坐的腰酸。”嘀咕了半截儿,听见院门“吱呀!”一响。 北斗忙探身往外看。 乌铁山回身关妥门扇,再转过来时看见她,忙问:“夫人可醒了?”问着话抬脚便上了迥廊。 北斗摇摇头。 乌铁山浓眉一拧,低声道:“若是等夫人自家醒怕是来不及!” 北斗向他翻了个白眼儿。 几人都知道谢姜有起床气,若是自家睡醒起榻一切安好,若是中途被人吵醒叫醒,她发脾气是头晕脑胀是大事。 只是贴身跟随的几人还知道她睡觉轻。 果然北斗脑袋从左摇到右,尚没有再转回来,谢姜便在内室里问:“甚么事来不及?” 午憩初醒,谢姜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干。 北斗又向乌铁山翻了个“极不满意”的白眼儿,嘴里轻声问:“夫人口渴罢,奴婢倒杯茶来。”说着,转身便往厅里去。 方才遭了小丫头两个白眼儿,乌铁山亦是有些尴尬,低低咳了一声,走到内室门前揖礼:“仆有要紧事请夫人示下。” 方才睡的迷迷糊糊,谢姜只听见末尾一句,此时再听乌铁山声音沉郁,似乎真有甚么要紧事,谢姜披了小袄,边下榻穿鞋,边细声道:“说来听听。” 屋子里窸窸索索一阵响动,乌铁山向后退了两步,待高屋门稍远了些,这才沉声道:“方才那边安郎君传讯,言陈元膺那里不大对。” 不大对? 谢姜眉尖儿一蹙,轻声问:“你没有让那边的人查查看怎么不对?” 自打陈元膺上浮云山,谢姜便在安家别宛里安插了人手。因此上他的一举一动谢姜这边也是了如指掌。 “仆令人查了。”低声应过这句,乌铁山迟疑片刻,才又道:“那边只说自从观景归来,陈元膺便唤了两个美姬去寑屋,自此再没有出来。” 谢姜正系扣绊,听了手势一顿。 依她对元膺的了解,此人风流好女色不假,然则对于女色一途口味却是极“刁”。非倾城美色绝不下手。 除非另有目的 莫不是障眼法? 谢姜心里思忖着,三两下穿妥了小袄,回身扫见榻尾搭了件狐氅,便抬手拿过来披上:“你让那边想法子去寑屋,只言据闻有个姓韩的偷了半间亭一張画儿,看他什么反应。速去!” 听得她语声微凝,乌铁山心下也有些发沉,应了声便急步出门。 谢姜披了狐氅出来,北斗亦是揣了茶来:“夫人润润喉咙,奴婢去给夫人拧个帕子。” “嗯。”谢姜在榻座上坐了,啜了半盏热茶,正接了帕子擦手,院门“咣当!”一响。 谢姜不动声色站起来,眸子向北斗一转,示意她去掀帘子,这边自家旋身出了厅堂。 须臾,就见乌铁山大步到了廊外。这汉子抬头见谢姜站在厅前,忙躬身揖礼:“禀报夫人,方才仆派人装做送茶水,在寑屋窗下嘀咕姓韩的偷了半间亭一副皮画屋子里嘻闹如故。” 谢姜深深吁了口气。 依照陈元膺多疑谨慎的性子,要是听了这句,不管信或是不信都会派人求证。 现下只能说眀屋子里的不是他。 他怕是去了 凝神思索片刻,谢姜细声吩咐道:“备车罢,揣看能不能截下此人。” 乌铁山沉声应了,便又喊了乌四出去备车。 院门开了又关,廊下一时之间冷风瑟瑟,冻的人脸颊生疼。 “北斗研墨。”谢姜在廊下略一沉吟,回屋又写了几句话封妥。再看此时身边只得乌氏两兄弟并一个丫头,待要往外宛送信怕是来不及。 谢姜便在信囊上提下“萧无殇亲启”,而后拿青玉镇纸将之压于案桌上。 匆忙间做过这些,算着时辰已是差不多了,谢姜便与北斗出了门。 角门处马车己是备妥了,乌铁山见北斗扶着谢姜登车,想了又想,忍不住上前道:“公子原意是让夫人在僻静处将养身子,夫人这样不如仆下山报于公子,让公子想法子截下小陈候。” “陈元膺此来,一则是为人皮画,画不到手他绝计不会回陈国二来我笃定他必去见王娇儿。” 谢姜上了车,掀起帘子吩咐乌四:“起行罢。”说了这些,这才又转眸看了乌铁山道:“方才我已与箫郎君留信言明去处。先前靳十不是说写意就在附近么?你速去寻他。” 跟着琅琊王氏多年,对于大事乌铁山亦是看的几分。 他知道此时事态确是严重。 严重到偌若陈元膺脱身回陈,周边诸国立时便有一场大战。且以元膺的性子,封国怕是会首当其冲。 乌铁山颊上肌肉紧绷,寒声道:“夫人放心,仆寻了他便去撵夫人。”说罢,两脚一磕马腹“驾!”拨马便拐了回去。 乌四仍赶了马车下山。 近些天正化雪,常过车马的地方泥泞难行,乌四便贴了路边冰雪欲化不化的地方走。 北斗扒窗户看了半晌,垂头丧气嘟哝:“这地上都是车轮印子,要是七哥在就好了。” 谢姜自从上了马车,便倚着车壁阖眼养神儿,此时听了小丫头嘟嘟哝哝,仍阖了眼道:“这回就算小七来也不行。” 听她这么一说,北斗不由放下帘子,眨着大眼问:“现下正化雪,山下少有人上来,山上又只咱们两三家,要是循着印子撵人,岂不省事么?” 还是想的少啊! 谢姜睁眼看了她,细声道:“你道上午晌陈元膺真是观景?” “他不就是观景么?乌老大不是说他去了紫云观又去了断魂崖再转去夜澜听雨湖。”说一样,北斗掰起来一根手指头,直到竖起来满手了,还是没有明白这些地方有甚不对。 小丫头不由巴巴抬头去看自家主子。 谢姜暗暗叹气,这丫头打架跑腿干笨活利索,一到动脑子就不行了。 只叹气归叹气,眼瞅她两眼发光,显然扱想听听原因,谢姜只好细声解释:“上午晌陈元膺表面儿上是观景,事实上他已将下山的路“走”过一遍,此时路上车印蹄印混杂,怎么循印子撵人?你再想想。” “奴婢怎么没有想到。”北斗两眼眨巴眨巴,半晌才迷糊过来。一迷糊过来,便两条小短眉一竖,脆声道:“这个姓陈的真是狡猾。” 小丫头话音方落,车外有人闲闲接话道:“姓陈的是指本候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7章 百密终有一疏否 刚才两人只顾着说话,倒是没有留意马车停了。 谢姜听见陈元膺开口,怔了一瞬,瞬间之后眯了眼问:“小候爷在此赏景?” 她镇定,北斗可是炸了毛,“刷”的掀起来帘子,探身出去问:“我四哥呢?” 其时两辆马车并排。 这边儿北斗一掀帘子,谢姜正正瞧见这人似笑非笑,正挑了帘子望过来。 谢姜眉尖儿一蹙,向他略抬下颌。 陈元膺眸光自她小脸上一瞟而过,转身吩咐道:“请谢娘子来这边坐。” 表面上他是吩咐随侍,两辆马车几乎车轱辘挨着车轱辘,他说话的声音又不小,谢姜也是听的清楚。 正因为听清了,谢姜心里便沉了下去,这人悠哉悠哉,似乎十分笃定自家逃不出他的掌心。 且这句“请”,仔细品品又带了威胁之意。 谢姜心思连转,这边儿护侍已推开车门,推开了这人也不出声,只侧身往旁边一让。 他这么一让,谢姜便看见另两个冷峻护侍架着乌四。 此时乌四脑袋耸拉着,身子似乎软瘫般往下坠,而左边那个护侍手里又拿了把短刀抵在他颈子上,且其人两眼阴阴望着自己,似乎自己稍稍一动,这人立时会将刀刃向前一抺 谢姜暗暗叹了口气,看来陈元膺不仅知道舞阳老宅里那个“九夫人”是假的,亦知道自己仍在半间亭。 这回玩李代挑僵,想脱身逃走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这人一是调出来自已掳做人质,再来就是要人皮画。 现下敌强我弱且乌四又在对方手上。 谢姜斜过去眸子,向北斗递了个“稍安勿躁,且静观其变”的小眼神儿。 递罢眼神儿,她便抬腿下车。 谢姜上了陈元膺车上。 马车复又前行。 元膺坐直了身子,边执壶倒了两杯茶,自家揣起来啜了一口,抬眼看谢姜眼睑微垂,坐在对面儿一动不动,这人便开口:“夫人疑惑本候如何知晓夫人行踪。” 这句话非是问句非是总结,而是陈述事实。 事实上此时谢姜心里正急剧思忖究竟哪里犯了错,究竟是谁往外送了消息。 听了他问,谢姜索性抬头问:“小候爷肯说么?” 元膺微微一笑,揣着杯子向桌上一晃,缓声道:“夫人饮茶。”说罢这句,缓缓又道:“其实夫人知道这些也无用。” 言外的意思,自然是现在追究这些晚了。再往深里想,便是既然落在我手上,便死了脱身逃走的念头罢。 鉴于这人“你越是表示对某人某事感兴趣,他越会藏着掖着卖关子”的性子,谢姜干脆抿着嘴,阖眼养神儿。 马车悠悠晃晃,又行了两刻。而后陡然颠簸加剧,仿似加快了速度,且又下了大路,上了崎岖小路。 谢姜原想这人卖弄智谋也好,坐马车里行路无趣也罢,就算自己不问,他总会说点什么出来。 她只想不到陈元膺放下杯盏,亦是肩背一松,倚着车壁假寐。 ***** 因是太急,且姓陈的老头儿又不在,靳十到了廊下便一纵,由窗户跳进了寝屋。 萧仪负手站在窗前,靳十方才在廊下一恍,他便已让开的身子,及至靳十进屋,他又踏前一步问:“如何?” 他只问两个字,只这两个字却冷如冰碴,叫人听了直似要打寒颤。 靳十心下一沉,干脆省了旁话,只拣重点禀报:“山前的大路,后山勉强可行人的两条小路,仆都查了个遍,没有发现小陈候,亦没有发现九夫人。” 萧仪听了长眉一挑。 先前他还抱有一丝丝希望,希望谢姜只是心急抄小路去撵,或是山路崎岖,翻了车或是陷在了某处。 而今看来,这一丝丝希望也成了奢望,她凭空消失,必是落入了陈元膺之手。 陈元膺 萧仪略阖了阖眼,回想起往昔元膺的行事手段,又这人的性子,再睁开眼时,方才的焦燥怒气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冷静淡然。 萧仪淡淡道:“陈元膺做事,向来是预先寻好退路才会出手。” 靳十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低声问:“依主上的意思他一定另有路径下山?” “嗯。”萧仪眸底似有滔天巨浪翻涌而起,只是这人眼睫低垂,既便是近在咫尺的靳十,也只看见他神色如常:“传令下去,清查山上各家氏族权贵之别宛房舍。另再备车,我即刻下山。” 既然清查别宛,便是怀疑众人都以为陈元膺会脱身下山时,他偏偏寻个别宛藏起来。 怎么又要下山? 靳十稍一迟疑,终是没有问,只躬身揖礼道:“是,仆即刻便去传令。” 既然是“即刻”,靳十办起来自然快。 等这边儿萧仪向陈大医言要去山下赴宴,晚个几天再回时,靳十已备妥了车马,等在半间亭外。 萧仪出来客院,向四周游目一顾,便脚下停也不停,出了栅栏门登车。 马车驶过木桥,待穿过照水林上了大路,便骤然加快了速度。 直至此时,靳十才策马贴近窗户,低声问:“主上既然疑心小陈候没有下山主上却下山。” 萧仪侧身倚着车壁,双眼似阖非阖,默然半晌,方淡声道:“陈元膺让人以为他下了山,事实上他会寻个地方先藏起来,等风声过去再下山。” 说到这里,萧仪微微一笑:“他想有人以为如此,我便以为如此。” 先前还有几分明白,此时听了自家主子说了两席话,靳十反而开始糊涂。 靳十默默离开车窗。 萧仪见这人面无表情,策马离窗户远了些,眸中闪过几分笑意,只这笑意浮光掠影般一闪而逝。 方才他不说,只因他推测以陈元膺的性子,既然做出脱身下山的假像,必定会派人观察各处的反应。 现下半间亭里有“眼线”,自家身边说不得也有他的耳目。 在山上搜别宛等消息,倒不如不管他此时在哪,只去山下等他便是。 ***** 马车颠簸了将近半个时辰,谢姜虽然坐着不动,却在心里感受车轮子碾过去,究竟是碾住石子路还是泥路,亦或是树枝。 她是由此来推断陈元膺由哪里下山。 只是感受来感受去,她骇然发现此时马车不是去山下,而是往上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8章 测心意萧郎难安 望望前方的杂树林子,留白勒住缰绳,倒转鞭抦磕磕车壁:“过去杂树林便是往舞阳去的岔路。主上要去舞阳么?” 听见他在车外问,萧仪眉头微皱,方才他想了一路,陈元膺李代挑僵,以替身假扮在安家别宛,正因为如此,众人便想当然认为他要下山。 所以自己撵下山来。 但是浮云山绵延四百多里,地跨舞阳c新都两郡,南侧山麓甚至高低起伏直延伸至新郚境内。 这么大的地域,要说陈元膺只看眼前那条山道不可能。 置此眀知他一动,便有几方人马拦截他下山的情形之下,他会下山么? 会么?不会! 不下山他会去哪?偌若自己遇到这种境况会如何做? 萧仪心里纷绪杂乱,然而神智却愈发清醒。他垂下眸子,不知不觉学了谢姜,曲指在案桌上“锉锉”叩了几声。 叩不几下,他脑中忽然有念头一闪,偌若自己处身如此,必会反其道行之,使出其不意之策。 旁人都以为自己急于下山,会下山,自己偏要上山!浮云山绵绵廷延,何处不可脱身? 念头闪现的同时,萧仪心里一沉陈元膺必是沿上山的路行去。 有那个小人儿在手,他显然已不需要再去舞阳。有那个小人儿在手,他只需寻路返回陈国,介时不仅压的九公子投鼠忌器,连自己也 只是自己能想到这些,那个小人儿聪慧如斯,断然也会想到。s 想到了还“上当”她是想 留白问过一句,见车里没有半点儿声响,这汉子便默默坐在车辕上等候。 靳十并泼墨两人,又周遭随侍的另几个护侍均策马站在一旁。 晚霞散尽,暮色渐浓。 萧仪掀起帘子,低声问靳十:“若论林间追踪,你靳氏一族最厉害是哪个?” 靳十想也不想,躬身道:“是仆。” “嗯,你自己去。”萧仪唇角一挑,低声吩咐了几句。吩咐罢,眉间一肃,声音沉沉道:“若是窥得踪迹,万不可轻举妄动,只以焰火为号即可。记得么?” 主子沉声肃容,靳十也丝毫不含糊,由马上躬身揖礼道:“主上放心,仆知晓轻重。”言罢,拨转马头,两腿一夹马腹,瞬间便驰去来路。 萧仪直看他渐行渐远,半刻不到,终于掩入暮色之中,这才眸光一收,回身坐去车内:“沿新都的官道走,驶慢些。” 走了两三个时辰,车厢一晃停了下来,谢姜听见郭北在车外问“屋子可收拾妥了?” 又随侍低声答话“放心收拾妥了。” 随后便有马蹄声踏踏到了马车前,再然后“呼啦”铁器碰到铁器,似乎有人离蹬下马,再然后郭北贴了窗户问:“候爷,宿处准备停当了,候爷是现下下车,还是。” 陈元膺转眸去看谢姜:“夫人是在车上还是去屋里歇息?”问过这句,勾唇一笑又解释:“今晚便歇于此处,明日再行。” 这人话里颇带着几分自得,且神情脸容又似笑非笑,仿佛十分得意。 得意了好,得意便会忘形,若是忘形了,诸事好办。谢姜心里腹诽归腹诽,颊上却梨涡浅浅,淡声道:“小妇人便留在车上罢了,陈候且自去忙。” 元膺略一点头,弯腰出了车厢。只这人下车时,回头又看了谢姜道:“好教夫人知晓,夫人那个大眼小丫头与车夫,本候已着人先送走了。本候为夫人另备了贴身婢子。”说罢,微微一笑。 自从换过车,一连数个时辰不见北斗,谢姜心里便已有预感,她预感陈元膺会拿北斗与乌四要胁自家“乖乖听话”。 现下听得果然如此,谢姜眸中平静无波,甚而还万分理解赞同般点头:“这两人捏在候爷手里,候爷好歹也放心些。” 这话乍听十分在理,只内里却是含了讥讽嘲笑。可偏偏谢姜说的平和淡然,脸上神色又十分认真。 元膺脸上笑意一僵,看了谢姜两眼,终是沉下脸回身便走。 有护侍上前关了车门。 只这人未关之前,谢姜早将周围扫了几遍。 映着车门是草地过草地不远有两幢茅屋。茅屋前垂手站了七八个背弓挎箭囊的蓝衫护侍。 现下护侍关了车门,谢姜便闭上双眼,凝神去听。 不远处有流水声,空气也愈发冷洌陈元膺果然是上了山。 再马车周围至少有四个护侍,这四人呼吸沉稳,半晌了脚也不挪一下,显见不仅训练有素,武技更是不弱。 谢姜暗暗吐了口气。只她一口气方吐出来,便听见有脚步声由远而近,似乎从茅舍过来。 谢姜便睁了眼去看车门。 车门开了,元膺探身向里一望,漫声问:“夫人派人去了梁国?”问罢这个,不等她开口,又问:“夫人亦派人去了大楚?” 这两处人马,自从撒出去谢姜只得了一次消息,此刻听元膺这样问,谢姜心里一恍这两方人必是得了手! 她心里想归心里想,脸上却眉尖儿一蹙,诧异道:“候爷怎么这样说?” 原本来问时元膺便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只他鬼使神差下仍想看看这个小妇人身陷困境,在得知自己老底为人窥透时会有什么表情。 现下看到了,元膺方才得消息时强压下去的火气瞬间腾的窜上来,咬牙一笑,道:“夫人该得意,现下两张人皮画已落入夫人之手。” 果然人皮画到了手!还得套套谢姜心里一松,转眸看了元膺问:“其实小妇人有一事不解。”说罢,眨眨眼,又加一句“这事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不知候爷可否为小妇人解惑?” 这小妇人惯常和颜悦色套话! 元膺眸光沉沉,只负手站了。 谢姜既然问了,此时又哪管他什么脸色又答不答话,自顾自道:“人皮画虽然金贵,候爷也见了,小妇人要想画个十七八张出来亦非难事。怎么候爷就非要那几张?” 此时天色已暗,周围已点燃了火把。火把光在风里明灭闪烁,映着元膺的脸色也变幻莫名。 元膺眉头向下一压,仍然没有开口。 谢姜心知他是想听听自己知道多少。 只是既然话赶话赶到这个份儿上,再瞒下去亦没甚么意思,何况掀掀“底牌筹码”也不算坏事。 谢姜眸光平和淡淡,对视了他阴郁莫名的眸子,闲闲道:“小妇人知道候爷有一统天下的凌云壮志,既然候爷不答,小妇人斗胆猜上一猜。” 说到这里,谢姜语调儿一缓“候爷近些年处心积虑,不仅笼络了大批权贵异人,更是搜刮下大量钱财。依小妇人来看,人皮画上想必标记了何国何地何人为候爷所用,亦标记了何处屯积了兵戒粮草财物这些物什候爷集兵时要用,小妇人猜的可对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9章 抛情份骄阳反目 其时山风阵阵,刮的周围火把“劈劈啪啪”,直将元膺一张脸映的忽明忽暗,变幻莫明。 元膺紧抿薄唇,既没有说是,亦没有答否。他没有半点儿反应。 谢姜眸珠在这人脸上一转,心里不由一凉。 此时这人眸光微垂,似乎在想事,又似乎神游物外,像是方才那番话他压根就没有听进去。 既然脸色上看不出来,谢姜探身,“恍当”关了车门:“既然无话可说小妇人累了,候爷请回罢。” 车门关上,谢姜便又凝神倾听动静。 外头静了一瞬,瞬间之后,就听元膺低声吩咐:“守好了。”说罢,脚步声渐去渐远,须臾,这人远远又于旁人说话:“人到了了么?嗯,让她过去。” 再然后,车外有半刻静寂。 只静下来不过一小会儿,又有人过来,这回脚步声细碎轻巧,似乎是个女子。且此人走几步停一停,再走两步顿一顿。 谢姜心里念头一闪怕护侍?还是心虚气短怕见自家? 这个念头在心头一闪而过,车门“吱呀”一声开了,谢姜本来对着车门侧身而坐,此时门扇一开,她便斜眸子向外瞟。 骄阳怯怯屈膝施礼:“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安好?见面请安时连“奴婢”两个字都省了,看来这妇人当真是准备死心塌地跟着陈元膺了。 心里这般想了,谢姜眸子由她脸上一瞟,复又转回来看了袖口,淡淡问:“你来做甚?” 骄阳咬咬嘴唇,默然片刻,腰身一直,挺起胸膛道:“我来劝慰夫人几句话。”说着,弯腰抽出脚凳来摆放妥当,而后两手一提裙裾下摆,抬脚优优雅雅进了车内。 人往高处走,做奴婢的心气儿高,想攀高枝做主子,这本也无可厚非。 只这会儿谢姜见她装摸做样,仿似忘了当初谁救了她,更似对于背叛心安理得,浑然没有半点惭愧。 谢姜微微一笑,嫣然道:“骄阳。”喊过这声,眸子在她头上身上,轻飘飘上下一扫:“若是主子需得等人给你摆脚凳。” 这是言明既便骄阳满头金簪珠翠,身上又锦衣华服,再是行头穿的足,终究改不了奴婢本性。 骄阳脸色一变,先是涨红,而后渐渐泛白。 既然开了头,谢姜眸珠自她脸上又一扫,闲闲一指车内:“既非主仆,你也毋需蹲着说话,随意坐罢。” 谢姜坐的是对着车门的榻座,她对面靠后车壁亦有张座榻。依照惯例规矩,那张是主座。 骄阳眯眼瞄了后车壁,便咬嘴唇她想坐谢姜对面儿。只是再觑眼谢姜,她只觉此时这个妇人神态间看似惬意舒缓,然而偏偏有种无形的威赫,沉沉压迫而来。 这种威赫,压的她身上发寒发软,几乎喘不过来气。 她的勇气一点点消失殆尽,终究不敢起身,不敢挪过去与谢姜平起平坐。 骄阳眼睫一垂,咬了下唇:“我便在这里陪夫人说几句体己话。”说着,膝下向前一扑,改蹲为踞坐。 桌上有壶,壶中有茶。 谢姜抬手倒了两杯茶,自己揣了一杯,使手背将另一抔推近桌沿儿:“喝茶罢。”说过这句,稍稍一顿,啜了口茶又问:“你来这里,韩嬷嬷怎样了?” 谢姜知道自己身边有眼线,只这个“眼线”,骄阳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应该有一个。 当初之所以留下骄阳,谢姜一来是探这两个“明线”与“暗线”是不是一个主子,二来是想看看以骄阳这个“明线”,钓上来钓不上来那个隐藏颇深的“暗线” 但是谢姜也知道此时此刻,纵使她问,骄阳绝对不会说。 谢姜只问韩嬷嬷。 骄阳低声道:“我没有见她。” 谢姜眉尖儿蹙了起来:“你知道韩嬷嬷早对你起了疑心,你有动静,她没有理由。”说了这些,抬眸去看骄阳。 车厢里没有点灯。 只有火把光从两侧窗帘中透进来,谢姜只见她眼睑低垂,神色似有几分傲然,又似几分木然:“夫人不用担心,她性命倒是无碍。” 那便是“暗线”下的手。 谢姜啜了口茶,仿似拉家常说闲话般:“那个妇人倒是护你,她与陈候是不是也与你一样?” 这样子问,就像谢姜本来就知道那个“妇人”是谁。而且更知道骄阳早已委身陈元膺。 似乎被踩到了痛处,骄阳嘴角向上一翘,冷声道:“夫人莫非又要施离间之策?可惜,她年龄有些大。” 年龄谢姜在脑子在将自己身边人过了一遍,按说除了韩嬷嬷,比骄阳大的压根儿没有。 “反正自此以后夫人也是回不去了,我就都说了罢。”骄阳嘴角噙了抹讥笑:“王娇儿身边那个荹芳,夫人身边那个暮雨都是候爷手下。现下九公子无瑕顾及夫人,亦是因为他回了颖河田庄。” 提起九公子,骄阳目中恨意一闪,脸上讥笑之意愈深:“暮雨恋慕九公子已久,这回候爷下令她必先得九公子再杀之。”说罢,直直盯住谢姜:“夫人高不高兴?” 暮雨竟然是陈元膺的手下!谢姜扶额陈王父子是早在多年前便生了野心,还是上回陈元膺在颖河停宿时与暮雨搭上的关系? 眼见谢姜抬手扶了额头,似乎十分难以置信,又似乎伤心担心骄阳冷冷一笑,转身推开车门下车。 元膺倚着卧榻,正两眼定定望着房顶出神,听见脚步响方转回来。看见骄阳便眉头一皱:“怎么回来了?不是要你先服侍她几天么?” 服侍几天?说的好听。一个两个都当她是宝。骄阳心里有气,脸上却做出十分妖娆之态,过去偎在这人身上,腻声道:“她睡了,奴家怕夜来风冷,故而跑来与候爷暖榻。” 这话说的十分露骨。 依照时下男子的习惯,对于主动示爱求欢的妇人扱少有拒绝。 元膺微微一眯眸子。 骄阳已是一手探进他衣襟里,另只手勾住他脖颈,俯身去亲他脸颊。 元膺眸间厌恶之色一闪而逝,探手压住骄阳小手,勾唇道:“本候有种秘术,卿要不要。”说着,挺身贴去骄阳耳畔低语。 骄阳听了一时涨红了脸,吃吃笑了道:“候爷。” 元膺推开她:“卿先准备本候去去就来。”坐起身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0章 寒夜当空伊冷否 从骄阳下车,到她进茅屋,谢姜便凝神倾听动静。 岂知听来听去,只听到这两人在榻上颠鸾倒凤,谢姜干脆将注意力转到马车外这四个护侍身上。 山顶上风极大,何况为了便于看守,车夫又将马车停在空旷地带。 谢姜听了一会儿,待听见车外传来“咚咚”小心跺足的声音,不由挑眉再是训练有素,风刮的像刀子时也知道冷! 只是谢姜拢拢狐衾,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忘了,陈元膺亦没有让人给她点碳炉。 车里也冷。 桌子上的茶也凉了。 谢姜动动发僵的手指,再侧过去身子,一手按住桌沿儿,一手按住身后车壁,缓缓站了起来。 车厢再是宽大,她也站不直身子。 谢姜便弯了腰,从车头走到车尾榻座前,两手提起来裙摆,猫腰并腿向上一跳待“咚!”一声跳上去,在上头跺了两跺,她又“咚!”的跳下来。 如此“咚咚”跳了两三回,有个护侍忍不住掀帘子。这护侍掀帘子向里一瞄,刹时目瞪口呆:“这是做甚?”只是方问出这句,护侍瞬间又反应过来问了废话。跳来跳去为甚?冷呐! 这护侍皱了皱眉,便又放下帘子。 须臾,谢姜听见他与另几人嘀咕:“天太冷万一冻出病来。” 另有人无奈道:“君候怕烟气引了人来不允生火。” 不允生火?说到底还是想让自家吃些苦,到时候好盼着向他低头罢了。谢姜眼珠一转,索性提着裙摆在榻上“咚咚”跳了七八十几下,直跳到身上发热,这才停了下来。 如此“闹腾”了一回,众护侍倒不如先前那样严密守着马车四角,再加之茅屋里灯亦熄了,几人一嘀咕,索性各自寻了地方去避风取暖。 谢姜听得外头再没有了呼吸声人声,便又坐了下来。 十几丈之外。 靳十由崖石后探出身子,望望马车,略一皱眉,又将竹筒掖进袖袋里,而后低下身子,借着溪边岩石草丛遮掩,几窜几纵,瞬间失了踪影。 因萧仪说要慢行,留白便赶着马车沿官道悠哉悠哉晃当,如此一行人走到天黑也仅离浮云山二十来里。 萧仪又吩咐众人歇息。 留白泼墨几人便就近寻了树林子停宿生火。 到了夜间,萧仪放下书册子,刚抬了手揉眼,忽然听见车外留白沉声问:“谁?” 瞬间四下里一片“垱啷当啷”抽刀声。 再有靳十低声道:“无事我来见主上。” 下午派了这人上山,这会儿他怎么摸回来了?莫不是萧仪腰身一挺,低声道:“进来回话。” 他声音方落,车门“吱呀”一响,靳十已腾身跃进车内。只这汉子进来是进来,先回身关妥车门,这才踞坐下来揖礼:“仆见过主上。” 萧仪转眸看了他,微微一抬下颌。 靳十低声道:“不出主上所料,仆在山顶追上了小陈候。” 果然如此!萧仪长眉一扬,漫声问:“可亲眼见了夫人?” 靳十低声道:“仆未见她。”说罢,觑见萧仪脸色一冷,这汉子忙道:“不过仆确定夫人与他在一处。” “与他在一处?嗯?”萧仪眉宇间冷意深深,末尾那个嗯,直似用鼻腔里发了出来。 靳十心下一颤,忙又低声解释:“小陈候随侍高手众多,仆只能离远些。先前仆伏在溪水对面儿,到了晚间,仆见溪旁空地上有辆马车,四周又守卫森严,仆便疑心夫人就在车内。” 好容易掳了她在手,陈元膺自然会看的紧。萧仪皱眉,只是依元膺的性子,怎么肯放心留她一人在车内? 思及此,萧仪转眸去看靳十:“车内只夫人一人?没有旁人么?” 听他问起这个,靳十脸上说不出来是赞叹还是感慨,想了想,干脆竹筒倒豆子:“仆去时正见小陈候站在车门前与夫人说话,当时夫人不晓得说了甚,气走了小陈候。随后又有个妇人上车,未过一刻,这妇人也气啍哼走了。” 一口气说了这些,靳十吸了口气,不等萧仪再斜眸子往自家脸上瞟,又道:“当时仆还拿不准车内究竟是不是夫人,直到后来夫人在车里“咚咚”踢腿跺脚,仆听得几个护侍言王氏九夫人身子娇贵,万一冻坏了,且由她仆这才拿准车内果然是夫人。” 其实这人说了一大串子,萧仪只听得一句万一冻坏了 怕是恐有人循烟火跟踪,陈元膺不允人点火取暖。那个小人儿极怕冷。 山上风大,她自家在车里无被衾无暖炉萧仪丹凤眼微微一眯,既然如此,那便明着来罢 萧仪低声吩咐靳十:“乌铁山便在附近,你寻了他往山上送碳炉被褥,送到了便隐匿一旁。” 主上是不是急的甚了,方才自己势单力薄不敢救人,现下若是领了人上山,正正可将夫人救出来,还用送甚么炉子被子? 心里这般想,靳十嘴上不由问:“仆为甚不能领人去救出夫人。” 听他这么问,萧仪眸中透出几分无奈来,扶额道:“我疑心夫人是有意被掳。” 靳十听了一呆。 只是叫他发呆的还在后头,萧仪扶了额道:“夫人应是另有打算,你去罢,于夫人言,眀日我便上山。” 再是疑惑不解,鉴于身卫护侍多做少问的规矩,靳十揖礼应下,而后便推了门出去。 依谢姜的习惯,向来便是用过晚食便上榻歇息。只是这晚上车里既没有被子又没有碳炉,冷的坐都坐不住,谢姜又怎么敢睡觉。 她只好裹紧狐衾倚了车壁阖眼养神儿。 映在车壁上的月光渐渐斜了下去,谢姜动动手指脚趾,又伸伸腿,手按了桌沿儿正要站起来,便听见远处“咯吱!”似乎鞋子踩碎了冰碴。 有人来了!她念头一闪,转眸去看的瞬间,乌铁山在车外道:“夫人小心。“ 小什么心? 谢姜眨眨眼,听得这人在左侧,她便探身去扒左侧窗户,谁知道身子方一动,有东西一团团从窗户里塞进来,且乌铁山小小声道:“夫人先取暖,仆与靳十就守在附近,萧郎君明日便到。” 到甚么到啊!既然来了,将自家救出去不就成了,萧仪那厮想干嘛?平素再是智谋过人,这会儿谢姜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1章 窥真意两方动作 看着塞进来的被褥,谢姜怔了一怔,待反应过来,探身去望窗外时,便见乌铁山身形闪了几闪,瞬间便隐入树丛之中。 谢姜眉尖儿一蹙,萧仪这么做,必是猜出来自己是故意被掳。 只不过他能猜到这些,却不知道自己已是探出了人皮画的秘密,且至少又有另两张人皮画落在了乌六与乌十一之手。 当此之机,按说自家本可以“功成身退”,可是不对! 谢姜黑而大的眸子忽尔一眯。 陈元膺明明知晓一旦自己失踪,九公子也好,萧仪也罢,必会集全力追踪,介时他要走,定是难上加难。 若他的目的是返陈,此次绝对不会掳自己同行。 而今掳了自己,只能说明他不仅仅是要以自己做人质,以护他回返陈国。他还另有目的! 再者,如果元膺料到王家与萧氏一族,两方人马会围堵拦截,他会大意到只带不足二十个人随侍? 谢姜将他那天观景,观景罢“李代桃僵”脱身,而后自己闻讯下山,再然后他忽然半途拦截一桩桩一件件仔细回想起来。 这么一想,谢姜刹时出了一身冷汗。 陈元膺欲以自己当饵,钓九公子与萧仪前来。 ***** 靳十下山禀报时,已是丑时中刻。 其时萧仪见烛光跳跳烁烁,便伸了手去捻灯芯,听见车门一响,转眸子看过去。 靳十反手关妥车门,揖礼道:“主上,仆与乌铁山见了夫人。”因车厢低矮,这汉子说着话,索性两膝一屈,在车门边跪坐下来。 萧仪眸中幽沉无波,缓声问:“她现下如何?” 夜深了仍不歇息,显见便是在等人报讯儿,靳十也不废话:“看情形九夫人还好。”说到这里稍一迟疑,转瞬皱了眉头。 萧仪眸子在他脸上一转,抬手去揉额角:“有甚话不妨直说,莫要吞吞吐吐。” 靳十皱眉思忖再三,方抬头看了自家主子道:“乌铁山与九夫人送被褥时,仆四下里转了几圈,仆发现左侧林子茅屋后均伏有人手。” 意思很明显,表面上看陈元膺只带了二十来个随侍,事实上暗地里另有人护送。 萧仪唇角一挑,脸上挑出几分冷笑来,闲闲道:“这些早在我意料之中。”说罢一顿,又问:“伏了多少人?” 靳十低声道:“林中约有四五百,茅屋后约有四五百。只是仆观地势,总觉的还有两处可以埋伏,只当时着急回来禀报,尚未来的及查探。” “陈元膺做事谨小慎微,向来惯于谋而后动,我原也想他不会置自己于险地。”萧仪唇角笑意深深,仿似对方才靳十所报早已了然,又似乎这种种一切,在他不过是喝抔茶倒抔酒一样。 靳十神色愈发恭谨,低声问:“既如此,明日主上仍要上山么?” “怎么不去?”箫仪神色略显倦怠,抬手揉揉肩膀道:“他掳九夫人,便是想以此诱我与九公子。我若不去岂不是令他大失所望。” 从三年前萧仪秘密返楚,靳氏一族便听他号令。现下他既吐口要去会一会小陈候,靳十豪气一生,揖礼道:“仆传讯让周边族人来,既然小陈候选了浮云山,咱不如趁机将他拿下。” 萧仪慢慢道:“毋需,我自有安排。”说罢,斜身向后倚了车壁:“你去罢。”微微阖上了眼。 靳十拱手一揖,便轻手轻脚退去了车外。 **** 三四百里之外。 自从过了颖河,九公子便下令“急行”,远山便扬鞭催马,众人一路由颖河往东,到了新都地界便又拐上往舞阳去的官道。 依远山凤台几人想来,九公子是要回舞阳老宅,哪知道上官道方驶出三四里,九公子便又下令往北拐。 往北,再行百十里便是浮云山。 自家主子想见夫人便见夫人,用不着故弄玄虚绕这么大弯子罢,远山心里这般想,不由边拢着马头往小路上拐,边问:“往北来的路上尽是污泥石头,甚是不平坦,公子若是急于去见夫人,倒还不如走大路,大路虽然绕的远了些,驶起来快。” 九公子本来不想理他,奈何这汉子一旦打开话匣子,便会絮叨个没完没了。 “我等不上山。”九公子揉揉耳朵,懒洋洋接了话道:“现下迢迟已在山脚下搭了营帐,待会儿到了,我等便在山下歇息。” 在山下歇息? 九公子的声音不大不小,随在马车周围的凤台与东城,策马在前探路的乌十七乌十四皆听的清清楚楚。 众人不由你看我,我看你,相互之间以眼色示意。 不怪这些人疑惑,自从前天清晨,九公子突然返回颖河田庄,当天晚上睡到半夜又命人抓了谢姜的贴身大丫头暮雨。随后他又与暮雨关在一间屋子里小半个时辰。 待出来屋子,九公子容色淡淡,便又令人备妥车马上路。 一天两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众人均有些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只是九公子不提,众人谁也没有那个胆子问。 现下好歹这人开了口,且听起来心情也算不错,凤台趁势贴近窗户问:“公子,公子为甚杀了那个丫头?难不成那个丫头她。” 凤台问了半截儿,陡然想起来暮雨是谢姜母家人,且昨晚上自家主子从屋里出来,吩咐人收拾屋子时,自己曾偷偷瞄了一眼那丫头一丝不挂,且胸前插了把短刃。 想起来这个,这汉子心里一寒,底下半句吭哧半天,却再也问不出口。 罢了,此等事若是不说清楚,将来传入那个小东西耳朵里,那个小东西又要胡思乱想。 九公子神色间透出几分无奈来,低声道:“那个丫头是小陈候的眼线,她初时是想借谢夫人之手攀上谢中郎,哪知谢夫人阴差阳错将她给了你家夫人。” 这句话弯子绕的有点多,几人听了,仔细品了半晌才理清楚头绪。 几人平素做的便是跟踪刺探,又套人口供的活计,现下一理清头绪,立时便想到九公子连夜往浮云山来,必是与自家夫人有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2章 凌绝顶萧谢相见 因心里有事儿,这一晚谢姜是睡睡醒醒,天将蒙蒙亮的时候她便下了马车。 看守的几个护侍见她悠哉恁哉,不过是围着马车活动腿脚,便自顾躲在树后歇息。 谢姜转到了溪边,瞅瞅四下无人,她便掏了帕子出来洗,方洗了两把,果然听见乌铁山在对面儿小小声问:“夫人可是有事吩咐?” 谢姜轻声道:“我推测陈元膺怕是于附近埋伏了人手,萧郎君他。” 她说了半截儿便止住。然而内里的意思却已点的透澈。陈元膺以自己做饵。 乌铁山默了片刻,低声道:“放心,靳十昨晚发现情形不对,便又连夜下山禀报了萧郎君。” 说到这里,这汉子探身瞄瞄周围,眼见那些个护侍仍蹲在树林里低声调笑,并没有人注意这边,便转回来看了谢姜道:“萧郎君已上山了。” 已经上山了?知道有埋伏还上山!谢姜心下一沉,正待再问,听见有护侍远远喊:“见过侯爷!” 谢姜眸子一转,便站起来。 远远望见车门大开,陈元膺眉头一皱,上前施礼的护侍觑见,忙抬手指指小溪:“候爷,九夫人在溪边。” 陈元膺眸子自这人脸上一瞟,转瞬便往溪边搜索,恰好谢姜转过身来,两人眸光一碰。 元膺咳了一声,勾了唇角道:“有好友前来夫人可要见上一见?” 既然昨晚上推测出陈元膺的真实用意,现下对于他知晓萧仪上山,自然亦在谢姜意料之中。 只意料归意料,谢姜脸上却仍旧做出付惊讶来:“候爷所谓的“好友”,不知是候爷之好友还是本夫人之好友?” 听她这么问,护侍眼眸闪了几闪,上前贴着元膺低声嘀咕了几句,元膺听着话儿,眸子向车内溜溜一扫,点头道:“嗯,先退下。” 护侍躬身揖礼退下。 元膺负手看了谢姜,一侧唇角向上一勾,似笑非笑问:“是谁之好友夫人难道不知?” 谢姜微微一笑,边拿帕子擦手,边闲闲向马车走:“候爷这么问本夫人不知道是甚么意思?” 狡诈妇人,事到如今还嘴硬! 元膺暗自咬牙,幸亏用了外松内紧之计,若不然这个小妇人又怎么放出去消息?她放不出去消息,又怎会引得萧仪那厮前来? 只再往深里一想,元膺心底又怵然一惊,昨晚上能有人无声无息送来被褥,亦能神不知鬼不觉救了这个小妇人离开只不知道这个小妇人为甚没有走?难不成她又想施什么诡计来? 再是心思深沉,再是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元膺看着谢姜时,眸底也露出几分疑。 谢姜没有看他,只施施然走到车前,展开湿帕子往车门上一搭,再转回身时,使淡然笑道:“候爷不是说有友人来了,且去迎罢。” 她越是气定神闲,元膺越是起疑,这小妇人诡诈成性,当此之际,自己需万万小心! 只心里警醒是心里警醒,元膺脸上却是半分不露,对视了谢姜勾唇一笑,侧身道:“夫人请!” 方说得“请”,天空“嘭!”的一声,炸起来一蓬紫色烟花,烟花如细雨般由空中四散而落,还没有落尽,又一篷烟花带了尖啸直窜天际,随之又炸裂开来。 其时谢姜站在马车旁,马车离小溪约有四五丈。四周护侍抬头望天,正迷茫不知所措时,乌铁山身形一闪,由溪边直窜而出。 元膺吓了一跳,不由后退大喊:“来人!”只是这人喊时,正是第二篷焰花爆裂,“嘭”然大响中恰恰压去了他的声音。 乌铁山在两人之间一顿,转身先向谢姜施礼:“夫人受惊了。”说罢,转过来向陈元膺一抬下颌,沉声道:“某要杀你,总在瞬息之间。” 言外的意思便是,现在不杀你。 元膺一时脸色铁青。 谢姜心里却是有数,乌铁山必是怕烟火讯号一出,陈元膺会令人拿捏自己。 只是,她这边儿眉尖儿一蹙,刚要开口,远处便有人漫声道:“陈候别来无恙乎?” 此声清越朗朗,说不出的舒缓悠闲,令人听了,倒真像是好友相见寒喧。 谢姜不由回过身去。 便见萧仪负手而来,眸子深深与她一对,挑唇笑了一笑。 这人这么笑怎么有些奇怪?谢姜心里念头一闪,便见这人转眸看了陈元膺道:“林子里那些人。”说了半截儿唇角一挑,淡淡道:“陈候不若令人去探一探。” 方才焰火爆裂时,元膺便察觉到不妙,此时再听萧仪如此半露不露,他脸色更是难看。 只这人原本就是个阴沉性子,心下再是心急火燎,嘴角却是冷冷一挑,看了眼谢姜,转而又看了萧仪:“本候且去更衣。”说罢,抬脚便往茅屋去,他一动,周遭几个护侍便前后一分,四人呼啦啦随在他身后,另四人仍守在车旁。 谢姜一挑眉尖儿,转而去看萧仪。 萧仪直走到她身前方才停下步子,眸子在谢姜小脸儿上一凝,微微探身问:“夫人是不是有甚么话要问?” 谢姜叹了口气,轻声道:“郎君可知乌六在梁国,乌十一与萧家护侍在楚国亦已截下了人皮画。” 萧仪看了她的小脸儿,略一点头:“我知。” 知道还来?谢姜看着这人笑意温温,似乎压拫儿就没有听自己说了什么话,不由又道:“人皮画上标记了陈王父子近些年收刮的财物,拢络的各国权贵既然画在手上,陈元膺只会将我乖乖送回去,你何苦。” 萧仪笑意微敛,低声道:“现下陈国二十五万大军屯于封国边境,另十万大军已攻下刁城。“ 刁城,东邻封国酸束,是楚国与封国接壤的边陲重城。 谢姜眉尖儿微拢。 萧仪又道:“陈元膺大军压境,偌若他以人皮画为退兵条件,介时小封王为了保住王位,有七八分会令你交画,而他攻下刁城亦是逼迫我交画。” 情形竟然如此!怪不得陈元膺不下山! 谢姜抬手扶额,自己实是大意,只想到以人皮画胁迫陈国退兵,全然忘了小封王为着苟安,亦会借陈元膺之手除去王氏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现下局势已乱了 “毋需担心。”萧仪眸子由她微皱的眉间一凝,转瞬落在她低睑的眼睫上,缓声道:“过了今晚陈元膺只怕便会无瑕他顾。” 说罢,萧仪唇角一挑,指指马车道:“此间山风凛冽,夫人不若上去歇一歇。” 这人一派悠闲自在,似乎笃定十分。谢姜心里一动,转身上了马车。 萧仪亦是撩起袍摆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3章 天下棋局何人控 车厢宽大无比,内里的摆设布置却也与寻常马车一样。均是依前后车壁各有一付榻座,再两张座榻之间摆了张小案桌。 谢姜径自倚着案桌坐下。萧仪亦在桌对面儿落了坐。 此番情形,谢姜是心里纷乱难解,她便托腮皱眉想事儿,萧仪则是手肘一搭桌沿儿,食指指尖儿,中指指尖儿“锉锉”交替叩桌子。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车外人喊马嘶,似乎又有人急慌慌上了山。 且这人一路策马扬鞭,直驰到茅屋前方才滚鞍下来,扬声问“候爷在屋里么?” 另有人沉声接话道:“候爷下令不必通传。“ 萧仪眉梢一挑,抬眼看了谢姜笑道:“来了!” 谢姜心里念头恍惚一闪,正要开口,忽然听见“扑通!”,又元膺问:“慌甚?有甚事快些报来。” 似乎来人进屋时跌了一跤。 她便眉头一蹙凝神聆听动静。 便听来人结结巴巴道:“禀禀报候爷,大王言候爷刚愎自用,又暗怀弑父之心,与前日下诏废去候爷储君之位。并言自此不允候爷再踏足陈国一步。” 这人话音没有落,屋子里“咣当!哗啦!”便是一通乱响。 似乎桌子翻了。 陈元膺大发雷霆谢姜这才转眸,此时萧仪正唇角微挑,温温看了过来。 两人眸光一对。 谢姜轻声问:“你派人去陈国了?” 萧仪摇头道:“陈王正当壮年,先前元膺纠集陈国权贵逼他下诏立储,他便满心不忿,这回。” 说到“这回”两字儿,萧仪悠悠拖了腔调,看着谢姜又微微一笑。 谢姜刹时明白过来。 先前陈元膺为了光明正大出使,曾联络陈国权贵逼迫陈王下诏。当时陈王下了诏不假,而今这人一离陈国,陈王又焉会不趁机报复? 想到这里,谢姜果然听见元膺气极败坏问:“卢蛟与周督军没有阻拦么?安陵君呢?越成公没有在大召?嗯?” 他一叠连声的问,传讯兵士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答,吭哧半天才结结巴巴道:“禀报候候爷!诏书便是卢大人写的,周督军七天前狩猎时坠马身亡,安陵君并越成公早在候爷到达封国时,便被大王下了大牢” 这兵士在屋里吭吭哧哧禀报,谢姜坐在车内听的一丝儿不漏。扫眸间见萧仪嘴角含笑,眸子里微带了探寻的意味她便边听边转叙:“陈元膺一到封国,陈王便对与他联手结盟的贵族杀的杀,抄家的抄家。” “嗯,陈王怕元膺势力大了会弑君登位,所以先下手为强。”萧仪神色淡淡,似乎这种结果早在他意料之中道:“现下揣看官里那位。”说了半句,他眉头一皱。 纵使他说了半截儿,谢姜心思玲珑剔透,又岂会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谢姜不由轻蹙眉尖儿:“不能扣下或是杀了?” 萧仪眸中微露沉思之色,摇摇头。 其实谢姜问过这句,立时便知道自己问错了。 其一在于陈王只下诏而没有退兵。这种作法使得众人投鼠忌器。 其二便是己方要有动作,必需先知晓小封王对元膺的态度。 陈国王宫。 陈王一手伸入姬人胸前揉了几揉,待这姬人嘤咛一声,他便饮了口酒,另只手一捏这姬人下巴,低头将酒水哺了进去。 这姬人喉中一时“咕咚”连响。 厅里只几位谋臣亦是左拥右抱,各各于服侍在侧的姬人狎玩。 “那逆子总还是本王嫡子。”陈王抹了脸上酒渍,抬起头来。 他一抬头停手,众谋臣亦是推开美人儿抬头看向上首王座。坐在左侧最前列那人叹息道:“大王心慈,就算吕候谋逆大王总还念着血浓于水。” 陈王眼眉一垂,脸上现出几分黯然伤神来,揣了酒又一饮而尽。 只他眼睑垂下时,眼眸中冷笑得意之色毕露。因谋士一直看着他的神色变化,旁人没有看出他是惺惺作态,这谋士倒是窥见了两分。 谋士眉头一皱,一手扶额,一手撑着桌沿儿站起来:“臣不胜酒力大王且允臣告退。” 殿中众人哄笑:“卢大人想搂姬人快活,快去。” “殿后便有榻,上大夫索性抱了姬人去!” 卢蛟扶着额头,做出付熏熏然的架势,待踉跄出了大殿,便有亲信随侍上前扶住。 马车辚辚驶出王宫。 甫一出宫门,卢蛟眉间一清,坐起身来写了几行小字,随后又装入竹筒以蜡封妥。这才由鸟笼里抓了只灰扑扑的雀儿出来,边叹气,边拿了竹筒子往鸟爪子上捆:“这只雀儿总飞不快若是那只八哥便好。可惜下棋输给那厮啧啧。” 近两天楚国坊间盛传“当初老楚王死,非是陈王死于所派刺客之手,而是被王室中某人所杀” 这个传言先时只在坊间流传,而后不知怎的越传越烈,渐渐传入楚国上层权贵氏族耳中。 单只捕风捉影的一些流言,这些权贵们听过也便一笑,哪知不过数天,传言中的某人便又成了楚王庶弟。 楚国国内一时大哗。 只这些还不算完,过不几天,坊间又流传楚熙生母栖夫人曾是陈王宠姬,陈王得之她怀了身孕,这才将其送于楚王 时下人最重嫡庶,亦最重血脉子嗣。再是想谋权谋利,众权贵总不肯将他国人拥戴为王。 支助私兵的权臣下令退了自家私兵,供献财物粮草的世族中断了供应粮草。 楚熙招集的十万兵马,一夜间只剩下一小半儿。 浮云山顶。 “此时想必小陈候正焦头烂额,夫人是下山还是。”萧仪掀帘子望望天色,转回来问谢姜。 谢姜眸子一闪,低声问:“郎君是等小封王的动静?”问过这句,眉尖儿一蹙,又道:“我怕郎君会失望。” 其实现下陈元膺失了陈国这个倚仗,鉴于先前三司给事严守正,并申诚公的“自首”,封王绝对可以下令杀了他。 只是以谢姜对小封王的了解,这人阴险狠毒有之,胆气血性却是少的可怜。 听她这么说,萧仪淡淡一笑道:“我知。” 知道了还坐的住,难不成还有什么打算?谢姜眸子一转正要开口,陡然听见又有马蹄声渐奔渐近,且这回是直奔马车过来。 谢姜不由转眸去望窗外。 萧仪两眼由她小脸儿上一扫,探身推开了车门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4章 欲得欲失先脱身 他推开车门时,谢姜只看见一匹枣红骏马由车后一掠而过,马上人黑衣当风,到了车门处才勒住马缰。 谢姜心下一跳,不由自主又扭脸去看车门。 留白翻身下了马背,上前揖礼道:“见过主上。” 其时山风凛冽,这人脸上额上汗珠滚滚,且衣摆与靴子上又泥渍斑驳点点,似乎急慌中赶了极远的长路。 谢姜眸光流转间从他身上一扫,转瞬又去看萧仪。 在萧仪眼里,谢姜一向是“纵使心里慌的掉底,脸上仍会气定神闲”,像此时黑眼珠儿骨碌来骨碌去,看罢这个又扭脸看那个的情形,倒真是少见。 萧仪只觉此时她这种好奇探究,就如同卸下揣庄沉稳,尽显出小女儿娇态来,不由心下一软,低声安慰道:“莫急,昨日我令他去了新都,这会儿想是禀报王宫里那位有甚心思。”说罢,眸光一转,看了留白:“甚事?” 留白沉声道:“昨日高阳大人与常濞常大人上表,言小陈候包藏祸心,应即刻拿下,开始时封王震怒。” 开始时震怒当然还有后来 萧仪回眸与谢姜一对眼神儿,复又扭脸去看留白。 留白却眼珠子滴溜一转,左右看了几眼,眼见乌铁山手按着腰侧站在车旁,且七八步外又守着泼墨等人,这汉子便上前踏了半步,待离车门近了些,这才压下嗓音道:“岂知到了后半夜,封王又密诏安世昌进宫。” 说到这里,这汉子眉眼一沉,声音愈发低了下来:“仆见情形不对,便令暗人去后宛,始知昨晚封王与南威夫人同宿,南威夫人言陈王明里贬斥吕候,事实封王若要敢对吕候一丝不敬,陈王立时便会挥兵东进。” 萧仪听了唇角一挑,露出几分讥诮来:“这个南威夫人倒是颇有几分见识。” 谢姜知道他说的是反话。 其时陈王父子反目,正是杀陈元膺,且一鼓作气将他伏于封国的人手,连同一众盟约者连根拔起的大好时机,这狐媚妇人竟然说陈王是以嫡子做饵。 真是狐媚子误国! 谢姜心里嘀咕了,干脆探身去问留白:“这么说宫里那位打算好好款待陈元膺了?” 方才她坐在车内,因萧仪挡住了,留白便没有看见她。 现下她探身出来,留白忙躬身揖礼:“属下见过夫人。” “这些个虚礼免了。”谢姜摆摆手:“你查南威夫人?”只是问了半截儿,谢姜心里忽然一动。 跟随观津崔老夫人时,韩嬷嬷养成了挖人阴私的“习惯”,后来小封王继位,老妇人闲瑕时又“重操旧业”,动用一切手段,重整了本新册子出来。 做为倍受小封王宠爱的姬人之一,南威夫人自然在册。 谢姜边回想书册子上关于她的记录,边看了萧仪道:“这个南威夫人,是两年前召陵大族陈柏言所献陈柏言的庶夫人是陈国人。” 萧仪眉头一皱。 留白则抬手擦汗:“属下无意中曾见南威夫人与吕候新晋的美人儿私语。” 这个南威夫人,十之与陈元膺脱不了干系。 萧仪抬手揉揉额角。 谢姜弯了食指去挠鼻尖儿。 自打早起得了消息,陈元膺便脸色阴沉,在榻座上坐了。他坐了将近一个时辰,仍是倚着榻背,仰脸虚虚看着房顶。 没有人敢说话。 骄阳见两个亲随垂手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便眼珠一转,悄悄挥手让两人退下。 按说这两人做为亲随,向来是不将姬人看在眼里的,只一来这会儿元膺脸色令人捉摸不透,二来近几天骄阳时时与元膺腻在一处,眼见有几分受宠。 两个护侍相互一使眼色,便悄未声退了出去。 待后头那人回身关妥房门,骄阳扭着腰肢,上前一搭元膺肩膀,骄声问:“候爷在想什么?” 元膺眸子一斜,冷冷落在她脸上。 骄阳心下一寒,抽抽嘴角,强挤出几分笑来,慢声细气道:“以妾来看,候爷若是想走,谁也留不住候爷。只不过此时候爷既想走,又想掳了九夫人走,妾猜的可对?” 骄阳自认为元膺现下离不开她,又十分自信自己看人向来看的透彻,殊不知元膺这人最恨旁人窥测他的心思。 且虽然元膺用她,开始不过是为了查探人皮画,再来不过是为了知晓谢姜的一举一动。 现下这两项都不需要了 元膺嘴角向上一挑,似笑非笑道:“卿有妙策可助本候?” 那个妖妇除了脸好看些,心思诡诈些,又哪里比得上自家? 骄阳心里暗骂,脸上却眉头一皱,做出几丝儿为难来,细声细气道:“依现下来看,有萧郎君护着,且候爷不如先脱身,等脱了身再谋求以后。” 方才骄阳是侧身抚触元膺肩膀,此时见他又两眼定定望向窗外,且眉头皱的愈发紧了,骄阳便蹲下身子,大着胆子偎去他膝间。 元膺脸上厌恶之色一闪,只眉头几皱几舒,忽然站起来。 骄阳尖叫半句,忙捂着嘴。抬头惶惶然去看。 元膺神色如常,沉声道:“郭北可在?” 其实郭北早一刻前就回来了,只不过他见屋门关了,且一众护侍又躲的远远的,这人便闷声站在门外。 此时元膺一喊,郭北应声推门进去,揖礼道:“属下在。” “封王派了谁来?”元膺张嘴便问。 郭北沉声道:“安世昌安大人。”说罢,语声稍一迟疑:“封王令安大人送候爷走。” 送元膺冷冷哼了一声,什么送,分明是监视自己出不出封国。 罢了,这个贱妇说的对,当此之机应先脱身。至于那个小妇人元膺牙根儿一咬,待回去平复了国内,介时领兵前来,不怕她不服软。 乱纷纷想到此,元膺冷声吩咐道:“备马,下山。” 国内陈王下诏,边境上几十万兵马已形同虚设,这些个亲信随侍也是惶然。 众人在屋外听见,不等郭北出来传令便开始整马收拾物什。 屋外一动,留白乌铁山两人看见,正待回身禀报时,又见元膺从屋里大步而出,且身后又跟了骄阳。 两人出了门便往马车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5章 怀心事不辞而别 屋外一众护侍见元膺出来,两名亲随忙牵了马,另几十个护侍亦一手按刀柄,另只手牵着马缰,转而看向元膺。 是拼杀是下山,众人显然只等他下令。 元膺向前走了几步,蓦地脚下一滑,有个随侍牵了马上前,正巧离他近。这护侍慌忙伸手扶住:“候爷小心!” 元膺斜眸,冷冷看了这护侍。 这护侍倒也极有眼色,见元膺脸色难看,忙小心问:“候爷是坐车还是骑马?”说着话,趁势松开手退后。 元膺啍了一声,眸子一转,沉沉去望马车。 留白与乌铁山两人,将车门挡的严严实实。 说什么?又有什么好说?这小妇人此时必定心花怒放,更说不定正与姓萧的郎情妾意。 元膺心里翻翻搅搅,说不清是难堪还是酸气直冒,定定看了两眼马车,终是咬牙吩咐道:“下山!”说罢,牵过缰绳来,翻身上马,随之两腿一磕马腹“驾!” 马儿直窜而去。 一众护侍自然认蹬上马,呼啦啦紧随其后。 马蹄纷乱,踏起积雪冰屑四散开来,眼看一群人簇拥着前头那匹白马拐过山路,萧仪回头看了谢姜,漫声道:“他竟然连告辞也不曾。”说了半截儿,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谢姜横了他一眼:“向你告辞难不成再听你讥讽两句?”说罢,眉尖儿一蹙,探身吩咐乌铁山“下山罢。” 乌铁山躬身应了,转回来便大手一挥:“夫人说了下山!” 他这么亮堂堂一嗓子,刹时间溪边,山崖后,又茅屋左侧那片树林,“嗖嗖!”窜出来无数青衣汉子。 谢姜瞅见林子里影影绰绰,似乎还有人,不由扶额道:“难怪陈元膺走的快。” 萧仪宛惜般叹息道:“可惜这人权衡再三,终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罢,眸子由谢姜小脸儿上一瞟,起身推开车门“我还有事要做,夫人且先回半间亭罢。” 就算陈元膺“败走”,楚国刁地仍屯着陈国十万大军。陈王究竟是退兵,还是会趁机攻城掠地,此时还未可知。 这人既然打了主意回国登位,自然要先处置这些。 谢姜向他略一欠身,算是施了礼。 马车沿山路盘旋而下,其时山风凛冽,刮的窗户上锦帘簌簌翻卷,山崖树木从中缓缓倒退。 从被元膺“掳”上山,谢姜表面儿上一派若无其事,实则心里仍是捏了把汗。此时尘埃落定,她便松懈下来。 望了会窗外,谢姜脑子里便有些发浑。 谢姜便裹紧狐氅,右半边肩膀向车壁一倚,方阖上眼,马车陡然一晃停了下来,乌四在车外道:“见过公子。” 又有九公子朗声吩咐:“莫回半间亭了,去颖河。” 谢姜听见乌四应了,随之车门“吱呀”一响,九公子探身上了马车。 这人甫一上来,谢姜只觉劈面袭来一股子寒气,不由睁眸看了他问:“方才你也在山上?” 九公子在桌沿上坐下,待坐妥了,曲指叩叩车壁吩咐:“起行。”吩咐罢,这才眸子一转,落在谢姜小脸上:“我若是不来,小陈候岂会那般痛快“放手”?” 放手?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谢姜感觉九公子是“一语双关”。 只这一语,到底关的是陈元膺眼见大军无可倚仗,且这边萧仪又虎视眈眈,单等他有异动,便立时下令围而“剿”之,还是对自家 谢姜正垂眸思忖,九公子身子一斜,手臂环过来揽了她腰肢,随之又一紧,将她揽进怀里,低低叹道:“阿姜不知,小陈候早在两天前便下令,不管他杀不杀的萧仪,叫饲虎只管掳你去陈国。” 性命都保不住了还想掳人? 谢姜抬眸,眸光由九公子喉结再到隐隐泛了胡碴的下巴,再到微抿着的唇角,再向上便对上他下垂的眸子。 九公子眸子里只有温柔。 谢姜心里一暖,不由往他怀里缩了缩,仰起小脸儿问:“这些萧仪也知道么?”问了这句,眨眨眼又问:“抓住饲虎了?” 这小东西叫那厮的姓名倒颇为顺口,只怕心里九公子唇角几不可察般一僵,转瞬间便翘了上去,垂眸看了谢姜道:“嗯,萧仪与你同坐一车,便是因为如此。” 说罢眸子一深,抬手托了谢姜下巴道:“至于饲虎他跑不掉。” 这人越说,身子俯的越低,说到下半句时便吱吱呜呜,索性亲到谢姜小嘴上才发出来。 谢姜脑子里一昏,两手撑住这人胸膛便往外推,只方用劲儿,腰上一紧,这人手臂揽的紧了不说,另只手向上一滑,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腰被人箍住,后脑勺又“落在”人家手里,此时谢姜即站不起来,头又不能转不能动,只能“唔唔呀呀”任由这人舌尖儿撬开牙关,以横扫千军之势,在小嘴里肆意扫荡一通。 谢姜一颗心“扑通扑通”,仿似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且脑子里又昏昏沉沉,早忘了刚才自己想做什么。 因有九公子撂了话,经过照水挴花林时,乌四便不拐弯,只径自赶着马车下山。 到了山下,一行人方上大路,两骑沿着官道渐驰渐近。 乌四远远望见,便勒了缰绳。待要回身去叩车壁时,这边乌铁山已朗声道:“留白来了,你家主上呢?” “因事态紧急,主上已回返楚国。”留白策马驰到近前,抬手向乌铁山略略一揖。 只这汉子揖礼是揖礼,两眼却隔过乌铁山,只去看马车。 方才头晕脑涨,马蹄声谢姜没有听见,这会儿乌铁山与留白一问一答,她听的清清楚楚。 “先松手,想必萧仪让他捎了话。”谢姜一手去掀帘子,一手挑了散发掖去耳后。 九公子唇角一勾,似笑非笑斜睨了眼车外道:“捎什么话?”只嘴里嘟哝归嘟哝,到底松手坐起来。 谢姜探身望了留白问:“你家主子走了?” 见她终于露了面儿,留白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只这口气松是松了,转瞬想起临来时自家主子的吩咐,这汉子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再为难,主子吩咐下来的事情,做下属的必当全力做好。 这汉子便垂眉睑目,做出十二分恭谨道:“主上要属下给夫人传个话,一来是写意等五十位护侍仍归夫人调遣二来是主上暂不与夫人告别,待到春暖花开时,主上会亲来颖河与夫人相见。” 自家回家了还要他的护侍做甚? 不来告别就不告别罢,做甚要叽叽呱呱说什么春暖花开来,再亲来相见? 谢姜眨眨眼,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话。 九公子眸光由她呆呆的小脸上一扫,“哧”一声笑出声来,随后点漆般的眸珠一转,扬声道:“回去对你家主上言,待到春暖花开时,王九必扫榻相迎。”说罢,声音一低,又“哧”地一笑“只要他敢来。” 后半句谢姜听的清楚,留白却只听了前两句。 “如此,告辞。”这汉子便急慌慌拨转马头,打马直窜出去撵大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6章 返颖河便得捷报 众人到颖河田庄时已是第三天下午晌。等马车晃晃悠悠驶过池塘,春光早领一众仆役在庄前等候。 九公子吩咐乌四将马车直赶去正院。待九公子下了马车,便回身扶谢姜下来,伸手由她小手上一握,淡声道:“阿姜且先去歇息。” 纵使这人不明说,谢姜也知道他是去见王盎。 谢姜轻声问:“出去这么久,我也需同阿父请安。” 九公子勾唇一笑,定神看了她道:“稍些时候大郎与小娘子就回了,你去与他俩收拾些吃的玩的他那里你毋需去。” 早些年王盎独宠梁氏,若非老夫人压着,王盎甚而生了休正夫人司马氏的心思。 就算此后梁家被灭门,而王盎又“改过自新”,然九公子对他终是心结难解。 谢姜叹了口气,细声道:“你去罢,等两个小儿回来,我再领了他俩个去请安。” 九公子握了握谢姜小手,这才松了手转身。 谢姜看着这人大袖荡荡,直到拐过假山去,方眸子一转,提了裙摆进正院。 方才韩嬷嬷与北斗早迎出来了,只是见着两个主子说话,老妇人便领着几个丫头垂手收颌站在一旁。这会儿再见谢姜回过头来进院子,忙上前施礼:“老奴见过夫人,夫人大安。” “免了。”谢姜径自进了院子。 韩嬷嬷便又领人随后跟了。 廊檐下一溜站了七八个小丫头,觑见她进来,忙又屈膝施礼。不等谢姜开口,韩嬷嬷指了小丫头道:“两人揣洗漱水,再去人往疱厨看看,寒塘做好酥饼么,偌做好了,快些揣上来。” 老妇人一叠连声吩咐下去,小丫头们脆声应过便各自散开,这边儿北斗早掀开正厅帘子。 谢姜便进了屋。 屋里燃了碳炉,炉上陶壶“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显见的水早已沸了。 谢姜脱下狐氅,待北斗接过去,她这才回头问韩嬷嬷:“暮雨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说着,过去在上首榻座上坐下。 北斗方挂妥狐氅过来,听她张口问这个,不由脚下一滞,转而看向韩嬷嬷。 韩嬷嬷拿眼向她一溜,递过去个眼色,小丫头便一转脚尖儿,回身出了正厅。 待她“吱呀”一声掩上房门,韩嬷嬷这才上前两步,低声道:“老奴一回来便问了,只是。”说了半截儿,眼眉一皱,露出几分困惑为难。 谢姜懒洋洋打了个小呵欠:“可是九郎下了封口令,你问不出来?” “九公子没有下令封口。”韩嬷嬷摇头,摇了两下嘴角一抿,又苦笑道:“那晚九公子回来的亦是匆忙,且进了庄子便去后宛书屋。当晚生了甚事,老奴是半点儿没有察觉。” 说到这里,老妇人抬头觑了眼自家主子。 依韩嬷嬷的手段都没有察觉到,内宅里除了王九那厮,谁还有这般本事?看来这事儿果然是王九压下来了。 罢了,这人悄无声息的处置,必是不想让自家沾手。 谢姜眉尖儿一蹙,转瞬便笑起来,斜睇了韩嬷嬷道:“我知,就算九郎不下令封口,春光凤台几人也会下令。罢了嬷嬷去备热水,我沐浴了歇会儿。” 提前回来打点事务,主子回来了却一问三不知,韩嬷嬷一时老脸通红。只她喏喏了正要退出去,听见北斗脆声喊:“新月回来了哎!” 又新月轻声问:“夫人在屋里罢。” 韩嬷嬷脚下一顿,抬眼看了谢姜。 谢姜心道这丫头倒是回来的正好,心里这般想,亦扬声接了话:“进来回话。” 她话音一落,厅门“吱呀”两声,似是开了又关,须臾,帘子一卷,新月急步进了屋内。 韩嬷嬷两眼上下一扫新月,见她短靴裤褶,一身箭袖短衣,显然是急切间没有换衣裳。老妇人便低声道:“老奴去备水。”说罢,向谢姜略一屈膝,直身退出内室。 新月上前施礼:“奴婢见过夫人,夫人大安。” “甚么安不安的。”谢姜斜身拎过陶壶倒了两抔茶,倒了七八分满,仍将壶放去炉子上,回身指指杯子道:“跑了长路先喝些水润润嗓子。”说着,自己揣了一盏。 听她那意思,就像润润嗓子,待会儿好妥妥禀报,新月一时既想笑又怕失礼,只得扯扯嘴角道:“多谢夫人赐茶。”踏前揣过茶一饮而尽。 等她放下抔盏,谢姜眸子一转,方落在她脸上。 新月便低声道:“乌十一不便来见夫人,奴婢便带了人皮画儿来。”说着,抬手由衣襟里掏出个蓝布包搁桌子上,边解边又道:“夫人且验验是真是假。” 两句话的当口,新月解了布包,手下利利落落捏了画边一抖。 先前胳膊粗的一卷子“刷”一声垂了下来。 谢姜便探身去看,只见画上亭台楼阁,又花树鱼池,再美人儿漫舞其线条轮廓果然是针尖大小的骷髅勾连而就。 再仔细看的几眼,谢姜点头:“嗯,此画比咱手里那幅多了楼阁殿宇景致虽然不同,却是真的。” “奴婢知道小陈候诡计多端,怕他也弄几张假画。”新月神色一缓,松了口气道:“奴婢进庄子时见了乌六想是他换过衣裳亦会来见夫人。” 新月嘴上说着,手下又利利索索将画卷了,仍用青布包裹起来。 当初新月去楚国,乌六与萧家十个护侍去了梁国。现下乌六也回来了谢姜眉尖儿一挑:“他想必也是。” 只她说了半截儿,听到廊外“咚咚!”几声,似乎是谁大步上了木廊。而后声音陡然一小,又似来人抬脚下脚时小了心。 须臾,北斗脆声道:“夫人,乌六求见。” 谢姜颊上梨涡一闪,瞟了新月道:“且听听他的消息是好还是坏。”说罢,转眸看了门帘子道:“进来。” 新月悄末声儿退去座榻之后。 乌六进屋恭恭敬敬揖礼:“夫人大安。”只这汉子施礼归施礼,眼珠子不经意间扫见青布包裹,脸上不由一呆,呆过一瞬,又露出几分诧异懊恼来。 他这种神情变化,谢姜又怎么看不岀来? 谢姜心里便有些可笑:“小六有甚事?嗯?” 看来还是新月稍胜一筹,十两银子没了乌六牙疼似咧了咧嘴,索性省了怎么追人去梁国,又怎么夜探空宅,再怎么用药粉迷晕护侍得了人皮画,只从衣襟里掏了木匣子捧上:“仆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那匣子里便是人皮画儿了。 谢姜唇角一翘,点头道:“打开看看。” “是。”乌六上前,将木匣子搁在布包旁边,待抠开锁扣儿,这边新月过来,两人各捏了皮画一角展开。 谢姜探身去看。 这张画与前两副不一样,前两副是奢侈糜荡的贵人饮宴图。这一副却是山。 画上山峦叠嶂,其中崖石陡峭林立,又沟壑幽深险恶。只这些险山恶水之中又露出飞檐屋舍。 山中隐藏了房屋谢姜眉尖儿一蹙,抬手“锉锉”叩了两下桌沿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7章 四份天下得其三 钝闷的“锉锉”声响了几响,谢姜心里忽然一动,手势停了下来。 她想起萧仪的秋意田庄。 田庄周围丘陵连绵,再加之杂树灌木丛生,既少有庄户人家,更没有多少田可种。当时自家就疑心它不是种田屯粮的用途。 及至后来萧仪一出手便是两千人马,那时她便知这些人必是养在田庄里。 那这画上所绘的穷山僻壤之地,会了会亦是陈元膺圈养兵马之处? 思及此,谢姜眸中冷意一闪,食指指尖儿由桌面上一划,转而指了人皮画上的房舍屋檐,展眉道:“即刻挑几十个好手出来,我眀日要用。” 贴身跟了几年,乌六自是听出来谢姜腔调先是略有迟疑,及至一句话说到一半儿,语气便全然成了笃定。 乌六心下一凛,忙将人皮画折过去交给新月,自己抬了手揖礼:“是,仆即刻下去挑人。” 既然是即刻,自然是越快越好。 这汉子应了诺转身便要出厅,只他将将走到门边时,谢姜又道:“这些人要眼明心亮,只讲性子谨慎不需讲武技高低。” 这句话声调有些沉。 显见的是特意叮嘱。 “是,仆定谨记。”乌六神情一肃,回身向谢姜再施一礼,这才掀了帘子出去。 门帘一掀一合间,冷风席卷而入。 谢姜微微眯了眯眼,转而看了新月道:“将这两副也送去内室。” 新月低声应了,应着话,便利利落落卷上画,随后又拿了桌子上的青布包裹一起送去内室。 看见乌六出来,又听得内室帘子响,韩嬷嬷这才命小丫头往厅里揣热水。 等谢姜沐浴罢出来,屋子里已燃了灯。 谢姜见外厅桌案上摆了饭食,且汤水菜碟仿似只一个人的量,便细声问:“公子不回来用饭么?”边问,边过去在桌前坐下。 韩嬷嬷正拿了勺子舀粥,待舀了大半碗,便将粥捧了放在桌沿上,这才微侧了脸道:“方才夫人沐浴时,九公子令远山前来传了话,说是出庄两天。” 虽说陈元膺走了,陈王退不退兵,王宫里那位又是什么想法做派,总得预先知道些消息,而后再依椐这些做出相应的布署。 谢姜知道接下来九公子必定要忙,便也不再问。只拿了小银匙舀粥喝。 待用过饭,她便吩咐了晚间由新月北斗服侍。 当夜,正房的灯直至午时才熄。 到了第二天,天色大亮时,乌六乌十四各带了十几人出庄。两方人待上大路,立时一路往南,一路策马匆匆往西去。 第四天下午晌,谢姜用过饭食便出门遛弯儿。正遛到后宛池塘边上,听得“踏踏”脚步声,由石径尽头不紧不慢,渐踱渐近。 谢姜便回过头去。 正见九公子一手虚握置于腰腹间,一手负于身后,脚下悠哉悠哉,无比闲适安逸看过来。 谢姜鼓了鼓双颊。 九公子唇角一挑,加快步子,待走到谢姜身前,温声问:“听嬷嬷说阿姜晚食用的少了,可是身子不适么?” 甚么身子不适!是心里不适! 这人身量高挑,就算略微俯身亦比她高出大半头来。谢姜抬眼,眸子自他脸上一扫,转而又斜视远处。 这分明是想呕气的架势! 九公子不由“哧”地笑出声来,只声音将出,眼见谢姜眉尖儿一拧,心里便觉“要糟”! 这种念头刚刚恍惚一闪,九公子就见谢姜抬手抓住胸襟,另只手食指指尖儿直戳过来:“九郎这两天在外头忙够了?不是说两个小的要回来,原来都是诳我!” “哪里会。”九公子一手盖了胸前小手,另只手握住戳在下颌上那根手指,柔声道:“陈王不肯退兵,国内又有些人“蠢蠢欲动”,他俩行在路上未必妥贴。” 说到妥贻时,九公子声调儿一拖,轻轻捏了捏谢姜手指。 就算坐在家里不出门,陈王退不退兵,又陈元膺走到边境时又突然消失,这些乌铁山每日两报,谢姜又岂会不知道? 谢姜哼了一声,撇开这个话碴,转而问:“九郎是担心小陈候进了陈营罢?” 这句话虽然是个问句,然而谢姜说话时语气闲适随意,因此就不像是问,倒像是叙述。 九公子捏了她食指,抬起来在自家下颌上刮了几刮,垂睑看了她道:“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这人声音低醇轻缓,似乎隐隐还带了丝笑意。 就像哄小儿时用的腔调。 算了,这人总会将自家与两个小儿归去一类谢姜心里暗暗嘀咕,嘴上却道:“陈元膺在陈国经营多年,要说一夕之间势力便被陈王连根拔起,陈王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句话的意思,明显陈元膺是与边境陈军搭上了线。亦就是此时此刻,他必定在陈中。 九公子皱了眉,露出沉思之色。 既然开了头,谢姜细声又道:“昨晚收到消息,说是他在离刁地三百余里时失了踪迹,那时我便认为他不是进了军营,便是去了刁城。” “嗯。”九公子揽了她,两人沿石径闲闲往回走。 谢姜细声道:“依照情形来看,陈元膺一则是拢住兵马攻楚,将楚做为他的立足之地;二来是集兵返陈直接逼迫陈王让位。”说到这里,脚下一顿,抬头看了九公子:“这两种各占五五之数。” 其时夜暮垂掩,寒意渐浓。 九公子将谢姜往怀里揽了揽,低声叹道:“我知。” 就算九公子不明说,谢姜心里也是有数,陈元膺野心颇大,若是逼的陈王让位,只是一握大权,介时必会集兵犯境。 好在哈! 谢姜干脆停下来,转身看了九公子道:“现下陈元膺手里二十五万兵马,若是后继既无兵力补充,又无粮草兵器马匹他还敢攻哪个城?嗯?” 听她问的奇怪,且未尾那个“嗯”,又似带了丝俏皮笑意,九公子眸子里光彩一闪,俯身看了她问:“阿姜已探出那三张画上所标何物了?” “嗯。”谢姜仰头,见他点漆般的眸珠在暮色里燿燿发亮,不由抿嘴一笑,抬手戳戳他胸前:“一张是屯于梁国之马匹,一张是藏于大齐的刀兵器具,另一张是粮草珠宝。” 这些物什,想是陈元膺为了备战时所用。 只与他是大用,与这方却是烫手山芋! 这些东西握在手里,若是走露半点风声,琅琊王氏必是一个反叛谋反的灭族大罪。 九公子微微眯了眯眼。 谢姜见他眉峰微皱,仿似正思忖怎么处置“这块山芋”妥当,不由“咭咭”笑出声来:“九郎毋急,我已有了应对之策,正想与九郎商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8章 以顷国之物相赠 听她笑的欢快,且眉眼弯弯如同月芽儿,看上去说不出的俏皮可爱,九公子心里一软,手下不由将她往怀里揽紧了些,低声问:“阿姜有什么好策,说来听听。” 还说来听听!进庄便急匆匆来后宛,不就是知道自己派人去查探人皮画的事儿了么! 谢姜撇撇小嘴儿,边偎着这人往前走,边细声道:“这些东西在咱手里就是“祸害”,要是交给宫里那位,怕是有了这些“家底儿”,他立时便会调过头来对付各家世族。” 听她说的正与自己担心的一样,九公子唇角微微一勾,点头赞道:“阿姜也是看的透彻。” 谢姜哼了一声,低声又道:“现下要想扼制陈元膺,倒不如将这些人皮画送给萧仪。” 九公子听了脚下一滞。 谢姜亦跟着停下。 九公子俯身看了她的小脸儿,淡声问:“初去阳时,阿姜曾“雇”了他五十个护侍,是么?” 正说着人皮画儿忽然又拐到这上头,谢姜一时弄不清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谢姜忍不住抬头,只眸子一瞟,正对上九公子幽黯如深井的眸光。 谢姜心里一动,这人这会儿怎么像是生气了? 还是捻酸吃醋那种? 谢姜不由蹙了眉尖儿,细声道:“用他的人是小事,这些兵马团在手里,倒不如给他。若他凭此得了楚国,介时与封国守望相助,陈王父子便不敢轻易出兵,这样不妥么?” 九公子盯着她黑而大的眸珠静静看了片刻,低低一叹道:“容我想想。”说罢手势一松,又道:“阿姜且先去歇息。” 谢姜心知这人运筹帷幄,向来是走眼前一步,必要看到其后十步二十步。这么些兵马粮草给萧仪,万一他亦有野心独霸天下,介时前门撵狼后门又进虎这些个他绝计会慎重考量。 倒不如直接说透妥当。 “我知这是险棋。”谢姜眉尖儿一展,退后半步,向九公子略略裣衽施礼。 九公子眸光流转,只淡淡看了她不动。 谢姜施罢一礼,待直起身子时,便抬头直视他道:“若成,便是守望相助,合封楚两国之力与陈王父子分庭抗礼之势若错估人心便是养虎为患。” 说到这里,谢姜见九公子眉梢一扬,知他有些心动,便抿嘴笑道:“九郎向来喜测人心,便来测一测若是萧仪也有野心,介时他是先灭陈还是先灭封,亦或是与九郎结为同盟之约嗯?” 未尾这个“嗯”字,谢姜拖的又糯又软,听起来既有几分调侃俏皮,又似带了几分玩笑笃定。 这小东西想将“山芋”丢出去,倒是找了个好“收家”。看这模样怕是早打定主意了罢!九公子抬手揉揉额角,淡声道:“阿姜先回屋罢,我在园子里走一走。” 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至于如何定夺便是这人的事儿。谢姜略一裣衽,转身便走。 直到看她转过假山,九公子这才收回眸子,淡声问:“谁在。” 左侧花架子窸索一动,东城闪身出来揖礼:“仆在!” “嗯。”九公子淡淡问:“萧仪现今在何处?” 刚才两位主子边行边说,东城虽然隔着两蓬花架子,倒也多少听了几耳朵。此时听九公子问,这汉子便恭声道:“萧仪回到大楚便集结人马夺刁城。现下仍围在刁城城外。” 九公子低低“嗯”了一声,一声过后,再没有开口。 东城躬身半晌没有听见自家主子出声下令,不由微微抬头此时月华初上,九公子一手虚握置于腰腹间,另只手负于身后,而半隐于花树暗影里的一双眸子,幽深莫测,直如探不见底般。 东城一眼觑见,慌忙垂下眼睑。 月华如练,渐次由斜照变成垂直。 而月光映着九公子脸庞,倒像是露出几分讥肖之意陈元膺其人一向谨慎小心,偌若无法掌控陈国二十五万兵马,他绝不会轻易踏身军营此其一。 其二,此人生性凉薄,最恨手下人背信毁喏。莫说二十五万兵马灭不灭的了楚国,恐怕他之内心,返陈惩处背叛之人的心思大过灭楚的心思。 占据刁城,先前是抖威警示诸国,而此时他怕是丢之可惜,据之又后继无兵无粮。 既然他是困守刁城,人皮画于他仍是志在必得。 至于萧仪九公子微微一缩眼眸。 想必这人看透了现下局势,这才集兵夺刁城是假,看住陈元膺无法抽兵夺画是真。 这人对那个小东西余情未了,若是得了楚按说要是再拖个半月,往下便是陈楚两败具伤之势。罢了那个小东西不喜欢杀人她想以结盟之举止战,那便由她。 九公子眸子里露出几分宠溺无奈,只这种宠溺无奈之色一闪,他便垂睑掩了,漫不经心道:“人皮画不是在乌铁山手里么?就言夫人有令,着他将画送于箫仪,并附言雇用箫家五十位随侍已六月余,现下以一国回赠。” 将画送给萧仪,等同于送他兵马粮草财物且这句话怎么说的怪怪的? 东城想问,只嘴唇一动,转瞬又改口道:“是,仆这就去寻乌铁山。仆告退。” 言罢,东城向九公子躬身一揖,闪身退了下去。 原本谢姜得了人皮画后便有心送于箫仪,她多等两天,也不过就是想知道九公子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现乌铁山得了令,当夜便驰马出庄,过栎阳c煮枣,又经沛郡无胥并易阳三郡,再经河外卷地至封国最西酸朿,到了第六天下午晌,才到刁城城下。 城下四门,果然搭了无数营帐,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直是万顶。乌铁山骑马在城门处一绕,远远望见有兵丁守在营外,看见他策马往前便纷纷张弓搭箭,这汉子便扬声大喊:“某乃乌家族人,奉主子命前来见你家主上。” 听得他是来见萧仪,内中有个兵尉摆手令人收了箭,放乌铁山近前。 其实九公子料的不错,萧仪由国内征调近十万氏族私兵围上刁城,既不攻也不打,只令人严守四座城门。 而今已是守了十几天,各家氏族疑惑不解者有,蔑视他胆小畏战者有。众兵丁正闲的发慌,可巧乌铁山来了。这校尉便引他去大帐。 两人到了帐前,校尉扭脸吩咐乌铁山道:“你先账外等候。”说罢便紧赶上去禀报:“启禀主上,乌家族人帐外求见。” 萧仪正与留白说话,听了眸子一闪道:“比预计的晚了一天。”说罢,声音一提:“乌领队且进来说话。” 校尉听这意思,自家主上不仅知道来人是谁,更似有早就等着相见之意,不由回身向乌铁山一揖,客气道:“请。” 他这边说,留白已掀起来帐帘,向乌铁山拱手揖礼道:“乌领队请。” 乌铁山微微一笑,大步进了营帐。只这汉子进帐来也不废话,上前躬身揖礼:“见过萧郎君。”说着,手势向背后一探,也不直腰,反手取下背后包袱捧了递上:“我家主子命仆与郎君送了东西来。” 送了东西?萧仪原本只想谢姜与九公子会命乌家族人前来帮忙,倒真没有料到只来乌铁山一个人。 萧仪边猜测此时此刻谢姜会送“何物”,脸上却是一派闲适,微微一笑道:“你家主子倒是有心。”说着,伸手接过来包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9章 窥深意心如刀割 待接过包裹一层层打开,只见内里厚厚一卷,似乎几副画卷在一起。萧仪心下一动,起身将画展开铺在桌案上。 只见最上一张是贵人饮宴图,再下一张为两侧青山巍巍,中间河水滔滔的山水画,最末一张则是荒山陡崖,陡崖之上建了座屋舍的粗旷画作。 萧仪眸子在画上一扫,抬眼去看乌铁山。 乌铁山近前两步,低声道:“如郎君所想,此三副便是小陈候所绘四副画中的三副。”说罢,稍稍一顿,又道:“此是真迹。” 萧仪皱眉,他与三素两人查这些画也近三年,对画作背后所蕴藏的价值自然极为清楚。 此时此刻莫论是谢姜或是王九送画来,无疑算是送来一只军队,并这只军队所需的一应军备粮草又供养此军队的财物。 有了这些,他不仅可以坐稳楚国王位,与陈王父子亦可“碰上一碰” 想到可与陈元膺“碰上一碰”,箫仪眸中疑惑之色愈浓,漫声问:“临来时,你家主子可还有其他说辞?” 乌铁山躬身揖礼:“主子言当初雇了郎君手下,此时便权当还上雇用之资。” 还上雇用之资?将两人分的这般清楚,这小人儿萧仪心里一凉,转瞬便又一闷。 从送信暗查到栎阳现身,萧仪对谢姜什么心思,乌铁山也是看在眼里。 此时既然开了头,这汉子哪还管旁人脸色好看难看,只垂睑收颌,低声道:“临来时某特意去见了夫人。夫人嘱某与郎君捎来几句话世事变幻无常,她只愿封楚两国守望相助。” 守望相助么,如此千里万里萧仪心里钝钝闷闷,如同压了块大石。只心里再是酸涩难过,此时却只能做出欣然神情来,看了留白道:“请乌领队去营帐中歇息。”吩咐罢,又转而去看乌铁山“乌领队且歇息一晚,明日再捎信回去。” 接受“东西”便等同于结盟,此等大事原也需要慎重考量。 乌铁山抬头看了眼萧仪,见他除了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其他倒也如常,便揖礼退下。 帐帘几掀几荡,终又垂了下来。 帐子里碳火熊熊,萧仪却只觉全身发冷。这种冷似冰刺雪芒由心底一点点渗出来,直渗入四肢百骸。 若是此时收了画作,有这琅琊王氏危难时的大力相助在前,自己与她便真是相距千里万里了罢。 自己还想着等坐了王位,只要她愿意便接她回来 萧仪抬手压住胸口,只觉一颗心豁豁疼痛,仿似有把扱钝极钝的刀子慢慢刺进去,再慢慢抽岀来 只是越痛,萧仪脑子里反倒愈是清楚,谢姜狡黠聪慧,怕是亦用送画这种举措来断自己那份念想。 她自己对她这番心思,她不是没有察觉,她只是忘了前尘往事,只记得身边人。 她只记得身边人! 萧仪怔仲站了半晌,有人掀了帘子,风一吹,碳盆里火苗忽刺“哔啵!”一爆,他神色一恍,不由转身去看。 三素正弯腰进来,萧仪抬眼望过来时,他两眼借机由萧仪脸上一扫,扫过去便摇头叹气:“看郎君这样子,老衲也不用劝什么以家国天下为重了,郎君想怎样便怎样罢。”说着话,这人在毡子上盘膝一坐,当真倒了杯茶悠哉悠哉浅啜。 这人进来若是又长篇大论的劝,萧仪倒是有说辞,此刻他只喝茶闲坐,倒真像是甩手不理,萧仪反倒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直憋的人难受。 萧仪沉了脸在案桌旁坐下,看见这人倒茶时倒了两抔,便揣起来啜了两口,待放下杯子,方长长吁了口气道:“我于陈王父子有杀父杀己灭国之仇,我知此时机会难得”说了半句语气一涩。 三素眉眼微睑,看了杯盏中茶水,低声道:“郎君怕是不知,乌六与新月在梁国大楚两地轻易得手,这其中亦有九公子推波助澜之功。现下他送画于郎君,既有结盟之意,亦有警醒提示”说到此处悠悠一叹,低声又道:“他只看郎君如何取舍。” 三素说的这些萧仪又如何看不清。 就是因为看的清看的透,他心里才不是滋味。 眼看他杯子空了,三素便又执壶添上茶水,待添了八分满,这才放下茶壶,起身默默出了营帐。 帐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萧仪垂眸看了热气从茶盏里袅袅而升,须臾之间又飘散开来,只觉一颗心翻翻搅搅,痛的几乎喘不过来气。 萧仪在帐中坐了良久。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乌铁山起来穿了衣裳,这边兵士听见动静便揣水进来,这汉子洗了把脸,正寻思着是等人来传还是自己去寻萧仪,听见帐外脚步声踏踏一响,留白问:“乌领队可起身了?” 又兵士答话:“起了。” 乌铁山便迎了出去。 留白牵了马在帐外,见他掀帘子出来,便先吩咐兵士:“去厨下备些干粮食水。” 兵士应声退下。 留白这才抬手拉过乌铁山道:“我家主上昨夜己分派人手去了各地,现下盟书在此乌领队且拿回去复命。”说着话,将拎着的包袱递上。 既然萧仪已派人前去收邀财物兵戒,自然是同意与九公子定盟,乌铁山眉宇一展,抬手接过包袱背在身上。 两句话的功夫,兵士拎着干粮食水过来,乌铁山便接过道:“某不于萧郎君作别了,这就动身回去。”说罢,翻身上马。 此后又过去月余,一来刁城中粮草怠尽,二来众兵士寒冬中无棉衣御寒,陈元膺终是退出刁城。 颖河两岸又连降了几场大雪,等到雪融冰消时已是第二年春。 这天早晨,北斗刚掀起帘子出来正厅,就见两个红嘟嘟的小孩儿沿着花池跑,韩嬷嬷在后头一溜急撵:“哎!我的小祖宗!不能走慢些么?” 北斗看了不由笑:“大郎君大娘子起的倒早。” 眼看两个小孩儿嘻嘻哈哈,穿过北斗钻去了厅里,韩嬷嬷这才缓下步子,边慢慢往廊上走,边捶了老腰问:“夫人起榻了么?” 北斗回身掀了帘子,先侧身让过韩嬷嬷,等她进屋,自己这才松了手跟在后头:“方才夫人没有醒,这会儿怕是已经起了。” 韩嬷嬷听了脚下一顿,先侧耳听听谢姜果然细声与小孩儿说话,她便压下嗓子问北斗:“夫人昨晚上没有吐罢?” 年前诊出谢姜又有身孕,只是她这胎倒是稀奇,别家妇人是前三月吐,她却是过了年开春才开始。 世家大族最是看重子嗣,九公子老夫人一天要问几次,韩嬷嬷自然更是小心。 韩嬷嬷压了嗓子问,北斗也低下声音:“喝了陈大医抓的药,吐倒是止了,就是怏怏的看着泛懒。” 听小丫头这么说,韩嬷嬷眉头一皱,跟了谢姜几年,她是什么性子,韩嬷嬷不说摸透,总也拿准了五六分。她这分明是闲出来的。 倒正巧昨儿个乌六来报了件事儿韩嬷嬷拉住北斗,小声吩咐道:“等下你领两个小主子去玩,我服侍夫人洗漱。” 北斗自是听出来意思,点点头,便跟在韩嬷嬷身后进了内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0章 意难平风波再起 甫一进屋,韩嬷嬷见大郎君正踮脚扒住榻沿儿,奶声奶气问:“娘亲怎么不起来?昨晚上不是说好去园子里逮鱼嘛。” 大娘子亦是抓住被角子,吭哧吭哧翘脚往榻上爬:“祖母说娘亲肚子里有个小弟弟欻儿想同他说话。” 眼见着两个小儿一个爬上榻,另个边问边扯被子,韩嬷嬷紧几步上前,顾不上施礼,先探身抱下王欻,软声细语哄道:“大娘子到秋天才能见小弟弟。” 王欻仰起小脸儿,一脸严肃问:“为甚秋天才能见?” 这个这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若是有人给了她话头,她会嘟嘟问出一大串子,且不问个清楚明白便不罢休。 这回要是接了话保不定她会一直问到小弟弟怎么会进娘亲肚子里再然后怎么解释? 想起被她“粘”住问东问西,直问的人张口结舌,韩嬷嬷顿时头皮发麻,干脆绷紧嘴去看谢姜。 谢姜拿眼角一瞟王琮。 自家娘亲“求助”,做为儿子自然是义不容辞,王琮便转过身子,皱起小眉头道:“现下天冷,自然要暖和些才能出来相见。” “那夏天不暖么?为甚不夏天出来?” 别家小儿三岁开蒙,王琮王欻两个跟着王皓,却从学说话便背百家姓千字文,两个小人儿识字多了,便什么书都看,对于四时歌儿这种启蒙时常背的东西自然烂熟于心。 对于自家大兄的说辞,王欻万分不满意。 韩嬷嬷又去看谢姜。 谢姜倒是气定神闲,边示意北斗去拿衣裳,边细声对王琮道:“琮儿是大兄。” 王琮一本正经点了小脑袋:“是,这个事孩儿自去与妹妹说。”说着伸了小手拖过王欻向外走:“现下太冷夏天又太热,小弟弟出来受苦么?还是秋高气爽时出门好。” “夏天咱去问祖父罢。” 两人边嘀咕边走,看架势是要出去。韩嬷嬷忙向北斗使眼色,等她撵出去,老妇人这才松口气,转过来问:“夫人是要起榻,还是再歇一会儿。” 按照往常,但凡两个小主子过来,韩嬷嬷总要由着两个小人儿在这里玩耍,今儿个却是往外支谢姜侧身倚了绒枕,懒洋洋道:“有什么事,嬷嬷不妨说来听听。” “甚么都瞒不过夫人。”韩嬷嬷老脸一红,边拢起纱帐使玉钩挂了,边低声细语道:“昨天乌六回来,言萧郎君已登上王位。” 手里有人有财,登王位本也是迟早的事,多耗时几月,也不过是查探那些与陈王父子亲近的世族。 看来现下他是将国内肃清了。 谢姜心思转了几转,微微一点下颔。 韩嬷嬷又走去榻尾拢另半副纱帐:“乌六还说。”说着手下一顿,也不看谢姜,只低头垂睑去扯玉钩:“萧郎君派使臣来修好,前天,使臣往新都暗香别宛送去两车玉壁,并向九公子求画儿。” 九公子号称锦绣公子,其棋与画两项,已是当世公认的无人能及。使臣求他的画作也算正常。 只是这么正常的事情,再由韩嬷嬷这位人老成精的人物有意提起来倒是又显得反常了。 谢姜心里一动,转眸看了她问:“他求了什么画?” 原本这事儿九公子下了封口令,且别宛里服侍的丫头仆役当晚便被送去了河外,可见九公子对此不仅恼怒,更是不想漏出去半点儿风声。 只是这会儿既然提了引子,且这件事又与自家主子有莫大干系,再再加上主子早就闲的发慌,就当解解闷子 韩嬷嬷眨眨老眼,索性丢开纱帐子,小步挪到榻前道:“使臣求夫人与大郎君大娘子的画像。” 说罢这句,老妇人紧接着又道:“九公子当晚便将别宛里的丫头仆役送去了河外,并下令若有人再传此事,杀无赦!” 听前一句时谢姜还不觉得怎样,只是听到九公子竟然为此下了封杀令,她不由蹙眉。 是了这对龙凤双胎不是诞在府里,而是诞在河外。 世家大族看重子嗣,更看重血统。 虽说众所皆知自己出府时就怀了身孕,诞子时必竟没有“老辈儿人”在场。 若是有人借此质疑兄妺俩非王氏血脉介时就算辩扯清楚,对于两个小儿总是留了“瑕疵污点” 这个箫某人求甚么画儿不好,干嘛求自家娘仨的画? 自家娘仨与他又没甚关系! 新都驿馆。 驿馆大门往左,临街第一座院落,映着大门的厅堂此时门扇大敞着。 三素慢慢啜了半盏茶,这才放下杯子,抬头去看上大夫楚庄。 见他眉锋紧皱楚庄不由往案桌前欠欠身子,低声问:“坊间没有传开么?怎么先生有些。” 三素摇头。 自打萧仪登上王位,三素便以僚臣身份随侍左右。这回楚庄出使封国,他亦秘密跟了来。 他知萧仪心魔难解,偏他自已又极渴望,极想看名满天下的锦绣公子怎么破这“骨血混淆的无揣祸事” 破得了,无非就是楚王行为失当,求的画不对而已 破不了则萧仪或可心想成真,自己也出了多年流离在外的恶气。 现在三素摇头叹息:“你莫忘了,九公子在此盘锯多年,而九夫人又为这些人奉为神明,坊间成或不成还末可知。” 听他这么一说,楚庄也皱眉。 两人皱眉想辙的当口 斜对馆驿大门的酒肆中,九公子寻个榻座坐了,而后左肘一搭桌沿儿,曲指在桌面上“锉锉锉”轻叩。 远山只觉得他每叩一下,自家的心就往胸口窜上一窜,及至他叩出七八声,这汉子一颗心已窜到了嗓子眼。 自从七爷死后,公子便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远山提心吊脸觑看九公子,偏又从他脸上看不出来半点异样。 脸上越平静,说明生的气越大。这汉子正嘀嘀咕咕,门口光影一暗,凤台大步迈进门内。 远山忙斜了眼向他使眼色。 凤台径自近前躬身揖礼:“仆见过公子。”见罢礼,不等九公子问话便禀报道:“果如公子所料,仆去伎馆走了一遭,又去两座茶楼转了转,确是有人散布龙凤双胎是不是。“ 凤台没有再往下说。 就算他不说,暗里的意思却谁都眀白。 九公子指尖儿一顿,转眸看了他问:“你怎么处置的?” 凤台声音愈发低了下来:“仆派人暗里抓了散布谣言的嫖客与茶客。对于在场之人仆来请主子示下。” 果然是有人有意为之。 果然索画只是个引子! 思及此,九公子唇角一挑,眸中露出几分冷冷笑意:“此等事越遮越瞒越引人好奇。” 听这意思好像自己办了错事,凤台不由苦了脸问:“主子难不成再将这些嚼舌根的祸胚放了?” 九公子唇角笑意一敛,淡淡道:“毋需,该问的还是要问。”说了这句稍稍一顿,缓缓又道:“既然他想要画儿,本公子就画一副给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1章 查源头祸水东引 拿自家主母与小主子的画像送于旁人,这怎么成?凤台皱眉寻思半晌,斜了眼角去瞄远山。 自家主子心思莫测多变,凡事不做是不做,做了便没有吃亏这一理。再者,主母小主子又是他的心肝肉手中宝,萧仪敢讨要“心肝肉”的画像,实曾已触了他的逆鳞。 但凡有谁触了九公子逆鳞,下场可想而知。 远山看也不看凤台,只侧过身去问九公子:“主子现下欲去何处?” “回别宛。”九公子左手一按桌沿儿,站起来便要出酒肆,只将将跨过去门槛,脚下又一停,回身吩咐凤台道:“既然拿下了那些人,总也不能闲着。嗯,烤问过后令之戴上铁枷去淘茅厕。” 戴上铁枷……淘茅厕…… 方才是一脸茫然不解,这会儿凤台连茫然的心思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肃下脸来揖礼道:“是。” 九公子这才轻飘飘一扫远山,拂袖上了大街。 远山慌忙随后跟上。 第二天上午晌,远山捧着个檀木匣子出来别宛,身后又一溜跟了八名精壮护侍,护侍之后又十来个穿着绿衫儿的丫头随行,一行人既不骑马亦不坐车,沿着南街走到十字路口,这才不紧不慢拐上东街。 前几天坊间便有传闻,言新登位的楚王重礼向锦绣公子求取九夫人与龙凤双胎的画像,因此九公子这一动作……街上骑马坐车的,带了仆奴沿街逛铺子的,均是屏气随在这一行人之后。 先前是一个两个,及至到驿馆时,远山这队人之后己是跟了数百人。 驿馆门前站了几位兵士,只是这些人又怎么敢拦远山? 远山便捧着匣子大摇大摆进去。 楚国使臣住左边第一座院子,远山进大门便左拐,待到了门前,方停脚看了守门仆役道:“劳烦通禀一声,就言……锦绣公子听闻三素大师因追思亡母食不下咽,寑不安枕,今特送了其母画像以慰之。” 远山说话时提气开声,声音远远传了开去。 街上众人听的一怔……先前听说不是楚王要求嫡九夫人母子的画像么?怎么又出来位三素大师? 这个三素大师……难不成亦是楚人?锦绣公子怎么有其母的画像? 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末了干脆停马的停马,停车的在驿馆墙根儿下停了车。 楚庄出使封国,三秦是扮成侍从秘密跟了来,平日他与楚庄同车同宿,压根儿就没有露过脸,因此随行的一干护持并不知道。 这会儿听见远山指名要见三素,且又甚么“思念亡母食不下咽……”之类,守门仆役觑见远山一派揣然严肃,便问也不敢多问,只拔腿跑去厅堂禀报。 远山便捧着匣子,好整以暇站门口等。 跟过来探看究竟的一干人,亦是济济涌在驿馆门外。 仆役急慌慌到了正厅廊外,远远见厅门大敞着,且门外一左一右垂手站了两位彪壮随侍,这仆役边抺汗边喊:“启禀大人,锦绣公子令人送了画来。” 喊过这声,这仆役亦是到了石阶旁。仆役便站住脚躬身揖礼道:“大人……来人指名要见三素大师。” 其时三素正捏了棋子儿往棋盘上扣,听了手势一顿,王九怎么知道自己来了封国? 想到这里,三素眉头一皱,两眉之间的皱痕愈发深了,是了,九公子是此地的地头蛇,他若是想探楚国来了多少人自然是不废吹灰之力。 依王九狡诈的性子,必不会乖乖“就犯”,三素目中光芒一闪,扭脸看了门外问:“只是送了画?没有说其他?” 楚庄亦扭过头去看门外。 门口两个随持不等吩咐,一左一右推开门扇。 门扇“吱呀吱呀”一开,仆役身子又向下躬了躬,低声道:“来人言,锦绣公子听闻大师因思念亡……亡母食不下咽……故而……送……送了……。” 他磕磕巴巴说了半截儿…… “送了甚?”三素豁然起身,因站起来时袖口兜住了棋盘,将棋盘“咣当”带翻在地,其上棋子棋罐碎的碎掉的掉,哗啦啦直散了一地。 屋内屋外几人吓了一跳。 三素哪还顾得上看旁人甚么脸色,他脸色铁青,两眼紧紧盯住仆役厉声又问:“他送了甚?” 此时三素非但脸色扭曲狰拧,说话的嗓音亦是不如往昔那般低醇从容,反而有一丝惊骇,一丝慌乱,以至于微微有些发颤。 再是身份低贱,仆役也知道三素是楚王最宠信的僚臣,他若是发了怒,自己倾刻之间便会身首异处。只现下远山就等在门外,若是不照实说,说不得下场比砍头还惨。 仆役战战兢兢,跪下伏地道:“奴听来人言……送了大师母上的画像。” 果然……他果然知晓! 只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 三素脸上一忽尔露出怨恨,一忽尔又露出几分惊惧难堪。如此阴睛变幻片刻,方阖眼吸了口气,待长长吁了口气睁开眼睛时,便一脸平静看了楚庄道:“既然他知道我来了……。”说了半截儿,语气一滞,回头吩咐奴役:“他送了甚一并拿过来,并告知来人……两个时辰之后,我于夜澜听雨亭置酒相候。” 仆役喏喏退了下去。 **** 上午晌远山出门不过两刻,九公子便带了凤台东城几人出了别宛后门。 几人上了浮云山。 眼见再往前二三里便是嫩叶微簇的照水梅林,凤台这才一勒缰绳,马儿缓了下来。 九公子亦是缓下了马速。 从昨晚到上午晌,九公子先是写了信令东城去颖河见王盎,再又派日晚去查楚庄身边有没有“可疑”之人。 等日晚回禀三素亦来了新都时,九公子便拿了王盎回信关在房里作画。 作了画又令远山大张棋鼓送去驿馆……凤台憋了一路,这会儿觑见九公子眼角眉梢都透出几分闲适惬意来,凤台忍不住策马凑近九公子,低声问:“公子,夫人想必亦知道公子上山。公子是否先去半间亭……。” 九公子点漆般的眸珠儿一斜,轻飘飘扫了眼凤台,而后又仰首望了远处隐透了绿意的山峦,勾唇道:“你是想问三素是谁罢。” 凤台咧了咧嘴。 “也罢,当初萧仪去河外见我,我便起了疑心。”说到这里,九公子眸中冷意一闪,微微一挑唇角道:“我疑心他与王氏族人有勾结,亦或是……他身边便有王氏的人。因此我派迢迟去查……。” 说到“去查”,九公子声音一拖,回头望了眼新都方向。 凤台怵然一惊,难不成三素与宫里那位有甚牵扯?若是如此,小封王倒真是可惧。 “不是他。”九公子瞟了眼凤台,仿似知道凤台此时在想甚,便淡声道:“二十三年前,封国曾向楚王送过百名美人。” 话题忽然岔到二十多年前,凤台扭脸看看东城并日晚两人,见两人亦是面色恍然,他便也屏了气仔细去听。 其时山风呼啸,吹得周围枝桠草丛乱舞乱晃,一时“簌簌喀喀”乱响。 风中有几分凛洌寒意,更隐隐带了几丝儿草木抽芽的青涩味道。 九公子的声音一如即往的低醇轻缓:“当初出使大楚的随行官员之中,有位自命风流的王氏子弟与内中一名姬人有了首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2章 话往事牵出旧怨 凤台不由咂舌,封王向楚王赠送美人儿,必会挑选处子来送。处子……这位王氏子弟忒也胆大,敢动送去楚国的姬人,不怕事情败露两国交恶么? 纵算平日再是沉稳有持,这会儿凤台亦有些惊怵,忍不住脱口便问:“据仆所知,这些美人儿进王宫之前必要验身的,当时就无人察觉么?” 问过这句话,这汉子瞬间一呆,是了,正因为当时无人察觉,亦或是“那位爷”使法子打点,这个姬人才得以进王宫。 只是但凡有点担当,不是应该想法子留下姬人么,怎么反倒往宫里送? 这个和尚以楚王之名索画,是想令琅琊王氏难堪吧! 只是自家主子怎么会送画与那位和尚? 想起和尚,凤台不由觑了眼去看九公子。 此时九公子信马远眺,他只看见侧面。 但见九公子丹凤眼的眼尾微微上挑,这么一扬一挑,使得他就算神色微冷时,亦也会给人一种滟潋含情的错觉。 这种相貌……依稀与三素和尚有些…… 凤台神色一变。 九公子虽然眺望远处,却似看的见凤台什么表情,此时唇角向上一挑,露出几分讥诮来,缓缓道:“你想的不错。其时他正是出使楚国的副使,他原想在途中报示那位姬人染病,只是尚末布置妥当,便遇上楚王出城狩猎,当晚……那位姬人便侍了寑。” 就算九公子言语之间没有点出姓名,而只以“他”来代替那位王氏子弟,凤台亦是隐隐品出来几分意思。
那位风流无状的王氏子弟,怕就是大郎君王盎。 三人自进了梅林便信马由缰,而乌十一则早打马去了半间亭。 等九公子与凤台日晚三人到听雨亭时,乌十一早领一众仆役将半间亭打扫停当,且又置摆上榻几酒水。 九公子便在听雨亭坐了下来。 仆役上前倒了酒水,不等吩咐便垂手退去亭外。 九公子揣起瓷盏方挨到唇边,眼角余光中便见新月由梅林东侧过来,他便手势顿了一顿。 进听雨亭需的上七级石阶,新月到下石阶下躬身道:“仆见过公子。” 九公子瞟了眼她捧的梨木匣子,闲闲呷了口酒,待酒水顺喉而下,方才淡声问:“夫人可好?” 新月恭恭敬敬道:“回禀公子,夫人一切安好。” 酒盏也不过半个巴掌大,九公子啜了两三口便空了。他便拇食两指捏着瓷盏,转看边缘上的花纹:“夫人令你送了琴来……还叮嘱了什么话?” 新月仍旧垂睑收颌,恭敬道:“夫人令奴婢在亭外服侍。”说着两手向上一举,抬脚上了石阶。 待将梨木匣子放至案几上,新月便开匣子取了琴摆好,而后又躬身揖了一礼,这才倒退着去了亭外。 九公子眉间透出几分无奈,罢了,这小东西必是听闻楚国使臣索画,又算准此时自己在听雨亭必是邀见“当事者”,便派了人来“旁听”。 怀了身子还闲不下来。 只是送“琴”……这小东西决不是让自己弹曲子这样简单罢!九公子捏瓷盏的手向外一错,垂眸去看案几。 只他正思忖谢姜此举有什么用意,凤台在亭外揖礼道:“启禀公子,三素和尚已来了。” 琅琊王氏没有流落在外的子嗣,若是想认祖归宗,亦不是不成。 只是此人既想让琅琊王氏知晓世上还有他这一号人物,又想摆付不屑一顾的轻慢态势。更不可忍的便是其心可诛,竟然敢拿那个小东西做伐子。 九公子唇角露出丝儿冷笑,淡淡道:“且让他过来。” 贴身跟了几年,虽然揣测不出九公子的心思,然而他欢喜时说话什么腔调,生怒时又是什么语气,凤台总也能听出来两三分。 现下听见九公子悠哉悠哉“且让他过来”,这汉子忍不住心底一寒,肃容道:“是。” 凤台将三素引至石阶下,便又垂手退去了二三十步开外。 三素进了亭子,撩袍在案几旁坐下,瞄眼看见几上酒盏满满,便揣起来一饮而尽。 待他放下抔子,九公子左手一拢袖口,右手执壶又倒上。 三素连饮了三杯。 想以区区酒水陪罪,想的轻巧。 九公子放下酒壶,身子一斜右肘便支在绒抌上,而后懒懒托着下颌道:“不知大师见了画像,可否得了几分慰籍?” 三素微微一笑:“九公子有心了。” 九公子眸中光芒一闪,勾了唇角。 他不说话,三素亦没有开口。 两人一个斜倚着绒抌望亭外景色,一个揣着抔子优雅无比的啜饮。 四周风声,浪花拍击湖岸的哗哗声,种种声响混在一起,愈发显得亭子里静。 静的诡异! 新月撇撇嘴,果如夫人所料,两人一个桀骜不羁,一个目下无尘,倒真是针尖儿对麦芒。 再想起临来时谢姜的叮嘱,新月硬着头皮咳了一声。 新月咳声一起,九公子正正巧懒洋洋道:“素闻大师能测前生后世。不如大师来测测琅琊王氏还有多少年的气运。” 三素脸色沉了沉。 仿似没有看见他神色难看,九公子似嗟叹似感概,懒洋洋又接话道:“大师在出云寺参了三年佛理,而今舍了真是可惜。” 案几上“喀喀”两声。 新月头颈一动不动,只眼珠向眼角处一斜,觑见三素揣抔盏的手看似稳稳当当,只刚才那两下“喀喀”声,怕是手抖时抔底儿磕住了桌面儿。 罢了,这两人打哑迷一样,反正也听不懂,还是回去照原话禀报夫人罢。新月悄声退了下去。 **** 方才有头糜鹿闯进了半间亭,谢姜见这鹿奔跑时,右后蹄子总是蜷着,便吩咐北斗去找陈大医。 这会儿陈大医刚抬了鹿走,谢姜正想喝口茶润润喉咙,便听见外面脚步声一响,须臾,新月到了廊下。 谢姜摆手让她进厅:“闲礼免了,那两人怎样?” 回来时新月揣了一路,半点没有揣出来九公子话里什么意思。这会儿听得谢姜问,新月苦了脸揖礼道:“三素和尚进亭子便饮酒,没有说一个字儿,公子倒是说了两句。” 谢姜眉尖儿一蹙,三素饮酒隐有陪罪的意思,而王九这厮怕是不好说话…… 谢姜转眸去问新月:“他说了甚?” 新月低声道:“公子先是问三素和尚测出测不出王氏还有多少年的运数,再就是可惜三素参了三年佛理。”说到这里,抬头看了谢姜,迟迟疑疑问:“奴婢不明白,公子厌恶三素和尚的做派,却又好像对他有所忍让……。” 这事儿若依九公子的性子,必是不着痕迹将人杀了了事,只是见了琴,“两王相助才有今朝”相信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就算装不懂也装不过去。 谢姜叹了口气,细声道:“当初你在楚国时,楚人不是认为三素和尚是楚王与歌姬所出么?其时这个歌姬侍寑时已怀了身孕。” 怀身孕就怀身孕,与九公子有甚干系?新月脸上疑惑之色愈浓。 只她张了嘴刚要再问,门外小丫头道:“奴婢见过公子。” 再又九公子低醇从容的音调儿:“煮壶茶来。” 泰国胸最女主播衣服都快包不住了视频在线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mei222!!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3章 平风波一箭三雕 一 这时候回来,想必三素已走了。谢姜眼眉微微一挑,心里隐隐感觉现下九公子三言两语打发走三素,只怕这事儿接下来真不能善了。 谢姜瞟了眼新月。 新月垂手退去了廊下。 须臾,九公子掀帘子进来,点漆般的眸珠在谢姜小脸儿上一扫,转瞬便勾唇笑道:“阿姜气色果然甚好。”悠悠说了这话,这人便踱去书案前抽了本书,而后在矮榻左侧坐下。 只他坐也不是好好坐着,而是身子向旁边一歪,左胳膊肘支着矮榻边缘的雕花扶手,随之抬腿向榻上一放。 风从半掩的窗扇间吹进来,珠帘子“叮叮”动了几动。 谢姜就看这人将搭在榻沿儿上,似乎扱认真,极心无旁骛般一页页翻书看。 生气了?怪自己送琴? 思忖片刻,谢姜眼珠一转,斜鉴了身子向九公子膝上一趴,小小声喊:“九郎……。” 平素说话时谢姜的嗓音便软糯,这会儿她不光拖了腔调儿,且末尾那个“郎”子更似用鼻子哼出来一样。 九公子但觉似乎有羽毛绒绒在耳朵眼儿里搔了几搔。这么一搔一痒,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九公子眉眼不抬,只专心看书。 不理我呢!谢姜瞄见眼前团了一截儿青色系带,带子上又垂了枚晶莹水润的麒麟玉扣。她便伸手扯住,边捏了玉扣玩,边小小声嘟囔:“阿姜想来想去,难不成九郎是想留三素在出云寺当和尚?” 问了这句,谢姜向上拱拱身子,这么一拱,她便从九公子膝上拱到九公子腰间。 “九郎,陈王父子现下还没有反目。要是你与萧仪再生嫌隙,依陈元膺狡诈的性子,必会利用这些捣鼓事情,介时小封王亦会借机向王氏发难。”谢姜说一句,手下捏着玉扣在九公子腰上划一下。 罢了,这小东西还怀着身子,这么委委屈屈趴着怕是会压住孩儿。九公子两手托着谢姜掖下向上一提,瞬间将她半举起来,同时低声斥道:“坐好。” 坐好?谢姜从善从流,扯过裙摆“就地”一坐。 这小东西打蛇随棍上,这回倒坐身上来了。九公子眸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索性将人捞怀里禁固住:“莫闹!” 谢姜“咭咭”笑起来:“谁让九郎不理阿姜。” “这件事我亦有计较。”九公子心下一软,先前微冷的嗓音不由柔了下来:“阿姜知道,小封王一直有削弱各大世族权柄的心思,等他不定甚时发作,倒不如我们趁此机会送给他一个“短处” 说过这些,九公子看了谢姜,“嗤!”地一笑:“至于楚王……这回怕是亦会恼三素。” 同样一件事情,千人看便是千种看法。 三素以楚王名义向九公子求谢姜母子三人的画像,以他的意思是指自己与楚王之间不清不白,只看在天下人眼里,恐怕是认为萧仪这位楚王觊觎他人妇的多些。 谢姜暗暗叹了口气,三素只想要王氏一族灰头土脸,只想要九公子难堪,孰不知这样一来,王氏一族怕再难于楚国守望相助。 这些相信萧仪亦看的透彻。 不知道他得知此事会如何做?谢姜眯了眯眸子,一时之间有些怔忡。 屋外脚步声渐近,到了廊下便停了,凤台低声道:“公子,老家主传公子回老宅。” 从三素索画到现今已是过了三天,坊间传闻直是一波末平一波又起。此时王皓传九公子回老宅,十之八九为着此事。 九公子一瞟谢姜,见她迷迷怔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左手圈过去揽了她肩膀一托,将人托起来放在榻上,缓声安抚道:“万事有我,阿姜只管歇息罢。”说着,抬腿下了地。 谢姜怔过来,轻轻“嗯”了声。 九公子掀帘子出了内室。 **** 千里之外。 待抬头望见绿树掩映中的一角飞檐,留白这才缓下来步子。 不知道主上知晓了会怎样动气?想起当初在秋意田庄时,子衿只是言辞间对谢姜不敬便招至杀身之祸,留白不由暗暗为三素捏了把汗。 亭子前两个青衣护侍看见留白,一个拱手揖礼道:“见过统领。”说着侧身让了路。 另个躬身向亭中禀报:“启禀大王,大统领来见。” 原本萧仪正负手眺望远处,听得声响便转过身来。只他甫一转身,看见留白神色间不仅有几分凝重,更隐隐露出几分担忧,便微一皱眉,沉声问:“何事?” 留白先向两个护侍使眼色。 等两护侍远远退去了石径拐角处,留白这才躬身揖礼道:“启禀大王,方才东边传来消息。” 楚庄出使封国,原是为着修好去的。只看留白此时神色异样,莫不是出了甚么岔子? 萧仪淡声道:“且进前回话。” 按照规矩,大臣或近身禀报事情时不得近王一丈之内。方才留白这才在亭下隔着几级石阶回禀。 此时留白进了亭子,不等萧仪发问便道:“大王,三素秘随楚庄去了封国。” 萧仪眉头一皱,心思电转间沉声道:“他做了甚事?” 既然一开口主子便猜到了,留白索性敞开了禀报:“他以大王名义向九公子索要九夫人母子三人的画像。” 一口气报到此处,留白似乎怕自己一泄了劲,底下这些话便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这汉子便身子向下又躬了躬,吸一口气再报:“且索过画后,三素令人在坊间散布那对龙凤双胎是大王……。” “大胆!” 就算要报王盎始乱终弃之仇,做何又牵扯她?这样便会迫的她舍王九而投奔来此么?真是可笑! 萧仪一忽儿火气直撞心腑,一忽尔又无力无奈,偏偏此时三素又远在千里之外,令他斥责不了又无法发作。 待长长吁出一口闷气,萧仪这才沉声又问:“九公子是甚么反应?嗯?” 听得萧仪语声平淡下来,留白这才敢抬头:“九公子在听雨亭见三素时只说三句话,其一是让三素测测琅琊王氏还有多少年气运;二是可惜他在出云寺修习三年佛理,三是……临走时撂话,再回去想三日。” 听得留白说第一句时,萧仪眉梢向上一挑,待又听他一鼓气说完,萧仪不由抬手揉额角。 留白见他往昔总是冷冷淡淡的脸上,这会儿又是可笑又是苦恼又是无奈,总之十分之复杂古怪,忍不住眨了眼问:“大王知道九公子是甚么意思?”问了这句,这汉子猛然想起来不对,忙又讪讪解释:“属下听人说当时三素脸色十分难看。” “难看?怕是九公子看在同脉份儿上手下留情,若不然,你当他下得了浮云山么?”想起自己对谢姜亦是近之怕她厌恶,远之又难抑思慕……萧仪脸色愈发冷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4章 平风波一箭三雕 二 有风吹过,亭外花树摇摇曳曳,上头几枝花苞似开非开,仿佛随风散出幽幽香气。 嗅到香气……萧仪刹那间心神一恍,想起来当初在浮云山时与九公子相见的事来。 当时王九说了三句话,其一:倘若三素再继续以谢姜做文章,他不会顾忌琅琊王氏,他将会掀出三素的真正身份。 其二……若是研习三年佛理依然做出如此行径,三素需要继续修习佛理。他要三素出家。 其三,他让三素再回去想三日,事实上是要看自己对此甚么态度。显然三素索画,王九从来没有信过是自己授意。 不信自己会如此混帐么?自家倒真想如此呢!萧仪嘴角微微一挑,蓦地轻笑出声……如此,倒又是欠了他一份人情。不是说那个小人儿又有身孕了么?介时总有“还”的法子。 留白听见自家大王突然笑出声来,顿时吓了一跳,方才还是清清冷冷,一副看甚都漫不经心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倒欢喜起来了? 这汉子便一边觑看萧仪的神情变化,一边小心翼翼问:“大王……九公子说的话很是可笑么?” 萧仪斜了眼留白,转身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而后向他招招手。 留白忙趋前两步。 萧仪闲闲吩咐道:“传讯给三素,令他将出云寺前后遍植万株桃树。” 遍植万株桃树?先不说现下上万株桃树苗好找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不得一棵一棵种?那要种几年? 这分明是主子不准备让三素回来了! 留白想劝两句,只刚张开嘴,陡然想起来当初在栎阳时,只因子衿言语上对谢姜不敬,眼前这位便一怒杀人的事。想起来这些,这汉子不由打个寒颤,忙躬身揖礼道:“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留白说了这话,原本就要躬身退下去,只是他脚下方一动,萧仪曲指叩叩石桌,勾了唇又道:“既然大楚要与各国修好,总不能撇开陈国。令楚庄辞了封王之后不必返国,径直由封入陈。” 陈王父子现下正斗的“你死我活”,去陈国不是跳火坑里? 这不是明摆着罚人么!留白忙又应了是。只应过了,又等了一等,待觑见萧仪探身去捻花苞,似乎再也没有吩咐,留白这才躬身退去亭外。 **** 风从窗扇间吹进来,榻前垂坠的纱幔“簌簌”扬了起来。 九公子探身拢了帐幔挂玉钩上,这才垂下眸子去看胸前。 往常稍有动静谢姜便会惊醒,此时她却呼吸轻浅均匀,似乎睡的甚为香甜。 九公子微微叹了口气。 他知道谢姜插手三素的事儿,一来是怕自己动怒杀了三素,介时会落下兄弟相残的名头,二来……天下大局末定,她不想与楚国交恶。 也罢,有陈氏父子在,封王便不敢轻易对世家下手,而有楚国在,陈元膺又不敢轻易出兵犯境,如此几番牵扯之下,天下倒还可平稳几年。 待峰烟再起时,说不得孩儿们都大了。 想到过不两年又会多个粉嘟嘟的小儿满院子欢跑,九公子不由心下一软,垂了眸子去看谢姜。 柔柔看了一会儿,九公子这才两手托了谢姜肩膀,将她轻轻翻过来放在榻上。 九公子悄声下了床榻,待穿了外袍,便边系衣结边出了内室。 新月与北斗两个正守在廊下,听见厅门“吱呀”一响,转瞬九公子迈步出来,两人慌忙屈膝施礼。 九公子淡声吩咐道:“若是夫人醒了,给她揣盏蜜/水润润。”说罢,便悠哉悠哉步下木阶。 凤台由厢房檐下闪身出来,随后跟了上去。 望着两人一前一后踱过木桥,北斗忍不住吐吐舌头,小小声嘀咕道:“怎么公子连夫人起榻前欢喜喝碗蜜/水都晓得?”问着,一脸迷惑状侧过去看新月。 莫说蜜/水,连夫人甚时来那啥公子都知道!新月回她个大大的白眼儿:“废话!”一个白眼儿翻过,新月仍旧低眉垂睑守着厅门。 北斗撇撇小嘴,便也老老实实站了不动。 这边九公子出来梅花林,就见远山迎面过来,望见他忙抬手揖礼:“仆见过公子。” 自上回去驿馆送过画,远山便留在舞阳城。一来是打探族中宗亲对于坊间传闻什么反应,二来注意舞阳乃至新都各大世族的动向。 现下他匆忙回来……九公子眉峰一皱,转瞬便又一展,淡声问:“何事如此惊慌?嗯?” 惊慌?自己甚时候惊慌了? 不过是没有四平八稳的走路。 远山心里嘀嘀嘟嘟,脸上却作出付“虚心接受下次再不如此”的表情来,上前躬身道:“启禀公子,昨日上午晌,族里四位宗老去老宅见老家主,要开祠堂问一问,遭老夫人训斥了一通。” 九公子听了,唇角露出几分讥诮来。 那个小东西嫁进来,不仅将内院打理的有条不紊,外面的铺子田亩更在她手里翻了三数倍不止,这么样一个人儿,早惹的族中诸多人眼红妒忌。 眼红么? 妒忌么? 九公子唇边讥诮之意愈浓,略一沉吟,仿似思虑又转向他处,漫不经心问了句:“初迁来颖河时,他们是住的大房的田庄罢,这两年,庄上收益多少?” 庄上收益?庄子都给族里了,哪还有收益?莫不是…… 远山念头一闪,边抬了眼小心觑看九公子的脸色,边压低了嗓子道:“至他们住进去,这十来个庄子便没有上交过收益,莫如……仆去问一问?” 九公子淡淡点头:“这些庄子乃九夫人的陪嫁。” 是呀!要是撵九夫人走,那人家的陪嫁要给人家罢!七八个田庄,总加起来共两万余亩,若是近两年的收益…… 远山在心里快速盘算会有多少收益,这些收益又能折合多少银子,再想这件事总得找谢姜母家人出面妥贴,而这个人又要老谋深算又要身份可“震”的住……待心里兜转过七八圈,这汉子便低头睑目,一派正色道:“是,这件事倒有些棘手,仆现下去问问韩嬷嬷,仆告退。” 九公子斜了眸子……向远山一瞟,一瞟过了,低了头又去翻书看。 远山悄没声退了下去。 过不七八天,先是三素和尚大张旗鼓去了浮云寺,再是楚王下诏申斥楚庄,再就妨间传闻……好像……大概……九夫人诞子时,有哪个族老夫人恰巧去卷地办事…… 再后来,众人的注意力便转到有人放话买桃树苗……五百大钱一棵,毋论大小…… 时光在静谧安乐中过的飞快。 转眼之间便到了秋季。 瑯琊王氏的嫡九夫人,在九月十九日辰时,又诞下一对龙凤双胎。 这一下,不仅颖河两岸烘了起来,就连舞阳、新都、阳、昆阳、召陖……世族权贵,富户乡绅……纷纷往颖河赶。 ps:我想,我现在是独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5章 从此萧郎成陌路否 (尾声) 仆役伸着颈子向大路上看,但见黑漆平头马车、缀了八宝樱珞的朱漆车一辆挨着一辆,从庄门前几乎迤逶到河岸上。 仆役不由抬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咽咽这几天迎客送客喊哑了的嗓子,回头对另个仆役道:“不若你在这里看着,我去门房拎壶茶来……。” 方说了这半句,背后“叮当”一响,有人爽爽朗朗道:“九夫人母家长兄来了,快去禀报。” 九夫人……母家哪有长兄? 仆役疑疑惑惑回过头来,定睛一看,但见先前看到的那辆缀着璎珞的朱漆马车已停在门外,而其后又几十辆黑漆平头马车一字排开,再又百数个着青色箭袖短衣的精壮汉子齐齐站于朱漆车旁。 好大的阵仗! 仆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又见朱漆车上的锦帘子一动,从中下来个丰神如玉的温润郎君。 这郎君抬头向四周扫过几眼,挑了唇角道:“……还好!” 这几天来田庄的权贵多如牛毛,仆役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 再偏偏这人儿顾盼之间,不仅闲适悠然,更隐隐带了种无于伦比的尊贵之气。 仆役身不由已深深躬了腰,低声道:“奴先引郎君进厅……。” 这边外院厅堂里,远山正满头大汗向九公子禀报:“依公子的吩咐,但凡来人莫管是谁,一概请去三里外的田庄歇息。” 说到这里,这汉子苦了脸看九公子:“七八十间房子都住满了,现下连柴房马棚都挤了人……公子,怎么办哪?” 自从传出去谢姜又诞了龙凤双胎,不知怎的,各边郡县府地,先前还是沾亲带故的前来探望,过了两三天便有素无来往的世家权贵前来…… 好像这些人都认为,只要送了礼在庄子里站一站喝口水,便也能沾点祥瑞回去。 偏又逢着这样的喜事,不能撵不能僻……九公子揉揉眉心,淡声道:“五里外不是还有座庄子么,再来人引去那边。” 五里外?那也成!要不这边四口井光汲水也汲干了。 “是。”远山低眉顺眼应了是,应罢退后两三步,方转了身抬脚出门,眼角里瞄见门口灰色衫子一恍,有个仆役一头撞进屋内。 远山皱了眉喝道:“慌慌张张做甚,忘了规矩么?” “……是是!”仆役忙收住脚,躬身后退,边退边道:“九夫人的兄长来了,仆欲领他去厅堂歇息,只是……现下他已去了正房。” 谢姜住在正房。 按说母家来人,必也是女眷去看,怎么……再说德淑夫人与谢怀谨在谢姜诞子时就来了,昨天上午晌才回新都。 她哪又来个母家兄长?莫不是衍地赵氏所出那个竖子? 他敢么! 九公子眼尾一挑,楚王来了罢! 这样……也好!只是这竖子来了便去内院……胆子不小! “你下去罢。”九公子嗤的一声,手掌在桌沿上一按,起身便出了厅门。 远山眼见他脸色不大好看,仿似有点儿气极败坏,擦身而过时再听见咯咯几声,似乎在磨牙……这汉子忙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有母家长兄的名头,再加上几十车珠宝绸缎,再加上萧仪通身的气派……仆妇脑子里昏昏然然,全然忘了男客应该在外院的规矩,只恭恭敬敬引了萧仪到了正院。 宽约丈余的黑漆木门虚掩着,青石甬道两旁一边是密砸砸的竹林,一边是奇石堆叠的草坪。而隔着院墙,萧仪听见里头传来“咯咯哈哈”的嬉笑声。 笑声清脆悦耳,似乎还带着几分奶气:“大嬷大嬷,弟弟妹妹又睡了么?” 又有老妇人慈蔼欢喜的哄她:“大娘子初初生下来时,亦是吃饱了就睡,这样子长的快呀。” “那……我先去寻大兄玩罢……。” “嗯,夫人正在歇息,大娘子晚间再来……。” “大嬷回去照料娘亲去罢!” 说着说着,语声便到了门口,似乎老嬷嬷将大娘子送了出来。 歇息了啊!连在院外问候一声也不能! 萧仪脚下一顿,心里有几分怅然若失。 “吱嘎”响声里,大娘子从门里挤了出来,抬眼见门前青石甬道上站了个青衣郎君,且这郎君好似又比自家阿父长的还要好看,大娘子便睁大一双杏核眼,滴滴溜溜问:“你是谁?迷路了么?” 看见她一双酷似谢姜的大眼,萧仪有一瞬间的愣怔,这个……便是先前那个龙凤胎里的一个罢! 那个小人儿小时候亦是这么粉嫩嫰娇滳滴么? 大娘子问了话,见萧仪神色似怅然似黯然,又似乎怅然黯然里还有几分心伤失落,不由同情之心大涨,待蹦蹦哒哒下了石砎,便上前扯住萧仪的衣袖,仰了小脸儿道:“迷路了也不要紧,我送你出去呀!” 边说,大娘子边拖了萧仪往甬道旁的竹林子里钻:“来……这里有近路,可以到河边儿。我与大兄经常偷跑去玩,没有人逮得到……。” “那……小娘子可否送我回家?” “哦!反正娘亲睡了,弟弟妹妹又不能给我玩。那……你家有酥饼么?有莲蓉糕么?” 从大娘子出门到大娘子拖了萧仪进竹林,仆妇施礼施了一半儿…… 仆妇直起来腰,瞅瞅左边瞅瞅右边,迷糊了好大一会儿,罢了,反正人也送到了,还是回外院烧茶去罢。 仆妇转身回了外院。 九公子来了正院,并不见萧仪来,便不动声色去看谢姜,见她还睡着,只吩咐仆妇丫头好生照料,他又带了远山回外院。 外院欢声笑语,穿梭往来尽是来客。九公子在里头绕了一圈儿便到了宴时。 大田庄与另两座庄子同时开了席。再是没有人敢劝酒,在这样的喜庆日子九公子也不免多饮了几杯。 大娘子与大郎君常歇在外院,初时大娘子的贴身嬷嬷没有注意,待到了晚间九公子送大郎君回转,大娘子的贴身嬷嬷才道大娘子不在九夫人那里。 田庄里刹时便鸡飞狗跳。 清晨,往西去的官道上悠哉悠哉行驶着几十架黑漆平头马车。 留白回头看看来路,除了两辆拉柴的牛车,再有七八个挑担的农人,别的再没有什么异常,这汉子不由松了口气。 自家主子进去一圈儿,怎么就拐了九公子的嫡女出来? 偏偏这小娘子还好心的很,非要将自家主子送到家交给爹娘才放心。 啧啧!这小娘子才三岁罢,自家主子怎么骗起来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呢? 越想,留白越是脸上发烧。 只是……留白前后左右观察了一圈儿,便驰马贴近第三辆马车,小声道:“主上……后面……没有人追来。” “昨晚上三个院子将近千人,他就算知道,也是在宴。”萧仪抬手给大娘子掖掖被角,嗤笑道:“我们只管慢悠悠走,他甚时候追来了,甚时候再接她回去。” 留白咂咂嘴,进了门既没有投贴又没有见过熟人,再又打着母家大兄的名号,只怕不筛完昨晚上门的宾客,王九压拫儿就想不到是谁带走了大娘子。 让那王九急一急也好,反正主上也故意留了痕迹。 想到这里,留白手下一松,让马儿渐渐离了马车。 太阳渐渐炽热起来,两旁的草叶上,先前还亮晶晶的露珠没了影子,路上车马行人渐多。 十几匹快马由东往西疾驰而来,最前面那个面如美玉,只此时看见前头几辆马车,蓦地神色一冷。 等会儿见了,倒要好好说道说道…… ps:谢氏写到此已到了尾声,至于是否陌路,乱世惺惺相惜的几个人,怎么会成为陌路呢?不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孰高孰低篇 不说再见 这世间有一种痛,叫做生别离。 有一种成长,亦叫生别离。 我不想别离,不想再见,不想如此分别经年之后,由别人、由旁的渠道听到你的消息,看到你的笑容。 我想守在近处,亲眼看见。 然而……我知道这是幻想,是奢望,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人的一生当中,总会有某一个环境,某一段时光,再某一个特殊特定的时期,会遇到一些特别的人。 这些人总能让人铭记于心。 既然是铭记,那么该来的终究会来的。当这一段时光流逝至尽头时,这些曾令人惊叹过的、感谢过的、永远不能忘却的人会离开。 我知道这就如同春去秋来,秋尽冬至一样无可避免。 只是知道归知道,我仍然不喜欢,不愿意,不想说再……见。 虽然我知道……这无可避免! 这一段时光过去了,不会再复返倒流,这一段日夕相伴的时期过去,便不会再重新来过,然而我固执地相信,如果我不说再见,那么你会永远在这里,如果我不说再见,我们仍会朝夕相处。 我不愿意说……再……见! 不愿意! 虽然我知道你离开,是另一段征程的开始,虽然我清楚你离开,是另一段跌宕多姿的生活的开始;虽然我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你离开是为了拼摶、是为了成长、是为了再一次辉煌的相聚! 然而我还是不想、不愿、不舍说再……见! 再……见……其实意味着思念。我不想思念,我只想留住这一段时光,这一刻的温馨感动,这一刹那间你灿烂的,可使夜空变成白昼的笑容。 然而,时光飞逝如电,我们相聚的日子太短,短的如同生命长河中陡然溅起,而后又瞬间湮灭的一篷浪花,短的如同漫长岁月中一缕轻风,拂面而来,再拂面而过。我不说,永不说再……见。 送给今期高考的同学 【刚才新建文档时,发现这篇早前的文文,想起当初写完,有朋友问我是不是对某人告白,我告白啥呀,有感而发好吧……】 另……新文暂定《春末晚》 谢七以为,老天嫌她辑凶查案太辛苦,因此换地方补给她个青梅竹马。可惜……她被豪门大少盯上……再然后……身不由已地…… 哈哈……纳兰于2017年7月15日下午15:35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