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老惦记我》 正文 1.她那桶水 初秋,阳光稀薄。 沈稚子在盛苒的帮助下,摇摇晃晃地,将一桶水放到打开四十五度的教室门上。 盛苒扶稳课桌,投来担忧的目光:“你这玩意儿靠谱吗?会不会砸到别人?” 这会儿午休还没结束,教室里没什么人,光影游移,一片寂静。 沈稚子想了想:“不行,不解气,去给我拿罐墨水来。” 见她面色犹豫,她干净利落跳下地:“算了,我去。你在这儿看着,别让别人碰到门。” “要不算了吧。”盛苒眼疾手快,拉住她,“都那么多年了,沈湛好歹是你堂哥,你再给人砸出个好歹?” 沈稚子收回手,神情严肃:“盛苒。” “哎。” “复习一遍,沈湛当年是怎么对待我的?” “” 盛苒翻个白眼。 能怎么对她?她走到哪都横成这样,谁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把她宠成爷。 不就是小时候有一年,她一个人跑到临市姑姑家玩,被比她大三个月的堂哥沈湛抢了东西吗。 果然仙女都不需要良心,也真是承蒙她,能耿耿于怀地记恨到现在。 盛苒不再辩驳:“行吧你去,反正砸傻了也是你亲堂哥。” 沈稚子步下生风,进办公室。 班主任老陈没在,墨水瓶底下压了张入学申请,落款字迹明晰,写着沈湛的名字。 就只是看着这么两个字,她也觉得火大。 憋一口气,她揪住纸和墨水就往外跑。 走廊外天光明朗,她垂着头一路狂奔,跨过拐角,一个人影正往楼上走,好死不死,她正正地撞上去。 少年端着浅棕色纸箱,手腕一歪,箱子里的文件就雪花一样零零散散地飞了过去,然后漫天盖地坠落下来。 满目飞扬的纸张里,装墨水的小玻璃瓶砸上他的鼻梁,然后一路向下滚,拖着瓶子里的蓝黑色墨水,在他校服外套的前襟蜿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痕迹。 一滴,两滴。 沈稚子目光向下扫,看见滴落在文件上的鼻血,短暂地愣了一下,赶紧抬起眼。 第一反应是 好高啊槽。 沈家基因好,她个子不算矮,一米六八的个头,放在女生里怎么也是睥睨众生的大长腿。可是这个人 她咬咬牙,屈辱地仰起头。 两个人距离很近,男生微微垂着眼,鼻梁高挺,五官分明,下颚的线条流畅干净,薄唇抿成一条线。 眼睛是偏深的琥珀色,阳光落进去时,像照入一池落着星星的湖水。 只是目光无波无澜,他安静地望着她,表情近乎淡漠。 人人间美色。 沈稚子情不自禁,咽咽嗓子。 对视两秒,男生若有所觉,抬起手,不怎么在意地摸摸鼻子。 掌心一片红。 “那个”她终于回过神,“我,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 声音低沉,清冷平稳。 说着,他草草地把地上的文件拢到一起,随意地收进箱子。 躬身的时候,又有几滴血落下来。 “没事的,我顺路。”沈稚子绕到他面前,故意夸大事实,“你看你的脸都抹花了,不想让我带你去洗一洗吗?” 她就差没有嚎了,爷我这么美!你为什么不看我你看看我!看我! 静默两秒,他停住脚步。 映着明亮的天光,他折过身。半晌,投给她淡漠的一瞥:“不想。” *** 被拒绝了。 沈稚子有点儿蒙。 她,明里附中叱咤风云的沈三爷。 被一个视高一米九的巨人怪拒绝了! 回到教室,她心绪不宁,翻来覆去地叹气:“唉” 午休时间结束,陆陆续续地,有同学走进来。盛苒靠在门口,把想要走前门的人都赶去后门,避免水桶伤及无辜。 她抱着手,第三次听见沈稚子叹气。 “唉” 盛苒眼皮微动:“你的良心是不是正在隐隐作痛?” “不是。”沈稚子舔舔嘴唇,“我刚刚从办公室回来,看见一个小帅哥。” “” 沈稚子拍桌子:“太他娘的太帅了。” “而且你知道吗,他一看见我,就激动得流鼻血了。” “” “他肯定暗恋我很久了,一直不敢跟我讲,好不容易今天见到了,激动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揪揪自己的头发,忧伤地道,“唉,压抑了自己那么久,真可怜。” “所以你这副发/春的样子,是在陶醉什么?” “他被我撞伤时,流下来的鼻血呀。”沈稚子理直气壮,“你别不信,他连鼻血的形状都比别人好看。” “你变态吗。” 盛苒受不了了,探着头往外看:“上课铃都打过一道了,老陈怎么还不来?” 下午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沈稚子早早就收到消息,沈湛是上午的航班,中午到达明里市。 所以按照老陈的习惯,他一定会在下午的第一节课,就向大家介绍新同学。 “来了来了,你快坐回去。”下一秒,盛苒飞快地从门缝里缩回脑袋,把沈稚子推回座位,“卧槽,你堂哥个子好高啊,老陈那种西北大汉,站在他身边矮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沈湛很高么? 沈稚子没有印象了,上次见她那位不学无术的堂哥,已经是在她好小好小的时候了。 教室后门大敞着,她盯着前门上的那桶水,在心里默不作声地数秒数。 六,五 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后门,那里不急不缓地走过两道人影。 沈稚子一愣,迅速转过头,两个人已经走了过去。 盛苒的手在桌上敲:“三,二” 电光火石,沈稚子突然反应过来,拍案而起:“等一” “下”字还未脱口,几乎是她开口的同时,教室前门被人一推。 啪啦一声,一桶水轰然而下。 他下意识闭上眼。 十月初秋,风中暑气尽消,带着丝丝缕缕的凉。 阳光混着草木香气,少年立在一片晃眼的光芒里,头发和上衣尽湿,柔软地贴在额角两鬓,顺着发梢滴滴答答朝下渗水。 水迹沿着脖颈向下蜿蜒,在他蓝白相间的校服上,留下一块又一块灰暗的几何状印记。 他重新睁开眼时,睫毛上都挂着水珠,发梢流下的水一滴一滴地向下滚,顺着喉结落进胸膛。校服外套没有拉拉链,白色t恤下的弧线隐隐约约,随着呼吸起伏。 班上的同学们一时之间安静如鸡。 沈稚子平日骄纵惯了,但不怎么惹事,也从不殃及无辜。你不招惹她,她也不会招惹你。 原本见她那么大张旗鼓地放了一桶水,还以为她要对付谁。 结果是个陌生的小帅哥。 不过,重点是 沈稚子也愣在原地。 他这被水浇湿之后,为什么 这么 色气啊! 老陈气急败坏:“沈稚子!又是你干的好事!” 这个季节凉飕飕,他穿得又不多,还全被淋湿了。 沈稚子也心疼坏了,不服气:“他是新同学,你为什么不走在前面给他开路啊!” 老陈一时被噎住,脸上表情变化万千,最终把脸都涨红了:“写检讨!没有三千字别回来上学!” 不待回应,他回头就挂上一副笑脸:“这个靳同学,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这都是被我给惯坏了,一天到晚跟群猴儿似的也没个正型” 话里话外,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意味都没有。 “没关系。”不承想,却是男生先开了口。 声音意外地好听,像瓷锥击打在编钟上的回响,低沉内敛,如珠玉落盘。 顿了顿,他说,“这样的见面礼很特别,我会记住的。” 班主任的脸一垮,这意思是,这一页没这么容易揭过去了。 “我叫靳余生。”话语微停,少年折身走上讲台,拿起粉笔,笃笃几声写下名字。 他的身上湿漉漉,写字仿佛也带着水汽。手写笔迹稳重大方,看起来大气而克制。 写完之后,他转过来,朝着全班同学微微颔首:“初次见面。” 淡漠的目光跨过整间教室,与沈稚子的眼神撞到一起。 眼瞳深不见底,杀机四起。 沈稚子强撑起笑脸,心虚地对他笑笑。 心里已经开始呼天唤地地想掐死人。 所以到底是哪个傻逼告诉她,沈湛今天来的? 她那桶水浇错人了啊啊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这棵白菜 沈稚子觉得,“活着”是件异常矛盾的事。 绝大多数人的高中生活诚如人生轨迹般大同小异,高考之前是三点一线刷题吃饭,高考一结束,等大家开始一边抹眼泪告别一边窃喜着想哭完之后去玩点什么,也就差不多能跟自己纯洁无暇思想单纯的青春时光说拜拜了。 咬着笔,她在稿纸上写:所以人生得意须尽欢,要趁着自己青春尚在,多搞点事,这样等以后老了跟子子孙孙谈起当年闯江湖的过往,才不会被他们嘲笑自家奶奶的人生经历干瘪得宛如白纸。 课间一片喧闹,沈稚子奋笔疾书。 盛苒从教室外风风火火跑进来,小指头往她腰上戳:“三儿,三儿。” 沈稚子挥开她的手:“烦着呢,老陈说写不够三千字就不让上学了。” 盛苒咚地一拍桌子:“我靠,有人找!” 沈稚子的笔头一沉,在白纸上画出长长的黑线。 “”谁啊。 视线不耐烦地上移,她目光朝后门一扫,看见一个局促不安的人影。 天呐,又来了。 沈稚子不动声色地皱皱眉头,阖上笔盖,漫不经心地站起来。 她个子高,运动装的校服尤其显腿长,转身时高马尾从肩膀后扫过,看起来元气十足。 走过去几步,抱着手靠上门框,她歪着头笑笑。 男生原本在后门徘徊,见她出来了,连忙迎上去,有些紧张地挠挠头,耳根发红:“稚稚子。” “你叫我什么?” 男生声音一紧:“三三爷。” 沈稚子满意地点点头。 “我,我抄了一首诗,可不可以给你”男生局促地胀红脸,半晌才憋出后半句话,“给你看一看?” 说着,递出一个信封。 白色外壳,简单至极,理工男做派。 沈稚子的手顿了顿,还是接过来:“谢谢你。” 不等对方开口,她紧接着又道:“但是我说过,我抽屉小,没有地方放。” 男生愣了愣。 “所以你以后别送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旋即折身回教室。 盛苒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又是齐越?” 沈稚子脚尖勾出桌下的书箱,把信封原封不动塞到最底下:“嗯。” “他怎么这么执着?”盛苒感慨,“给你送了那么多情书,现在还没写腻?从入学追到现在,他该给你写出一本史诗了吧?” “这我他妈怎么知道。”沈稚子揪揪头发,有点烦,“我太美了吧。” “那怎么不拒绝得干脆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吊着他。” “老子又不是没拒绝过他!”沈稚子咆哮,“我让他不要再送了!说了很多遍好不好!让他别来烦老” 吼声太大,一片喧闹中,坐在她前面几排的靳余生突然动了动。 眼神轻飘飘扫过来,淡漠一片,没什么情绪。 沈稚子一个激灵,一瞬间怂如鹌鹑,声音陡然降下去:“别送我这种东西。” 盛苒眨眨眼。 沈稚子摆出副三好学生的做派,一本正经:“毕竟我们还是高中生,要好好学习。” “而且。”见靳余生又转了回去,她舔舔嘴唇,严肃地压低声音,“你们以后,不要再叫我沈三爷了。叫我” 她想了想,“沈三好。” 盛苒愣了三秒钟。 然后发出爆笑:“卧槽哈哈哈哈你没毛病吧?” “你有哪三好?清音体柔易推倒?”顿了顿,她用目光丈量沈稚子的身高,又指出,“不对,你这个身高,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推倒。” 沈稚子懒得跟她理论。 靳余生背脊笔直,周身气场清冷,校服外套还带着潮气,像一根挺直的修竹。 有女生在细声细气地向他要联系方式,隔着几排她听不大清楚,也不知道给了没有。 她耸耸眉:“我说的是刘三好那个‘三好’。” 宫心计里的白莲花。 男生可能都喜欢那一款 “别吧,听起来酸臭得像追你的那个小文青。” 提到小文青,沈稚子又觉得烦了:“怎么甩掉他?” “你把他的小酸诗贴到公告栏上,铁打的脸皮,他也不敢再来找你。” “可是那样,好像有点儿过分。” “你怎么娘们儿唧唧的?” 沈稚子想了想,揉揉鼻子,“就是觉得嘲笑别人的喜欢,不太好。” 如果有一天她喜欢上别人了,那个人也把她的心意放在脚底下踩的话 沈稚子情不自禁,往靳余生的方向看。 刚刚要联系方式的女生已经走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给。要是给了的话,晚上会跟那个女生聊天吗,会视频吗,会发语音吗 啊啊啊,沈稚子心烦意乱,想跳起来把靳余生的手机扔出窗外。 如果有谁把她的心意放在脚底下踩 她就绑架他!囚禁起来上了他! *** 日暮西沉,阳光渐稀。 入秋之后天黑得早,大多住校生也在周五回家了,走廊上空荡荡。 沈稚子上交了长长的检讨书,打过电话才知道,家里的司机先去机场接沈湛了。她百无聊赖地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会儿,打算回教室坐着等。 “三爷。”值日生正在收尾擦黑板,见她进来,笑着打招呼,“你还不走?” 沈稚子嗯了一声:“要帮忙吗?” “马上好了。”这意思是不用。 她点点头,目光随意一扫,又定住。 靳余生还没走。 一片空荡的桌椅间,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校服袖子稍稍向上挽起,露出一截手臂。 笔直而静默,像一棵显瘦的树。 沈稚子顿了顿。 抓紧书包带,她笑吟吟地朝他走过去:“靳余生同学,今天星期五,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靳余生写字的手一滞。 抬起头,他清清淡淡睨她一眼,重又默然地低下去。 “你别听老陈乱说,他那人心眼小得很,一直看我不顺眼,就爱往我身上泼脏水。”沈稚子跨过桌椅,亲切地在他身旁坐下来。 她歪着头,去看灯光在他侧脸打下的阴影,“我这人心好,对待新同学一向是很友善的,比如你看,你今天一整个下午都坐在座位上没挪窝,就只有我注意到了吧?” 他还是不说话。 但沈稚子并不气馁:“这样不行的呀靳同学,你知道吗,人的脊柱是很脆弱的,年轻人就更要保护腰椎和尾椎骨,课间没事就该多出去走动走动,跟同学们联络一下感情,做做广播操跳跳广场舞” “沈稚子。”他笔尖一停,打断她,“你很得意吗?” 沈稚子愣了愣,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也不是,主要我吧,平时就乐于助人,而且还” 不待说完,耳畔卷过一阵疾风。 他一拳击到她背后的墙面上,手臂青筋爆裂,墙面上白色的浮粉齑灰漱漱而落。 沈稚子蒙了一下。 一瞬间满脑子波涛汹涌的都是,完了完了他要打死我了我这条命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可是 她被逼迫抬头与他对视,少年的五官棱角分明,眼瞳深不见底,如同浅褐色的琉璃。 离得这样近,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就一下一下地,打在她脸上。 就算他要打她,她还是觉得,他好好看啊! 沈稚子飞快地眨眨眼,余光看到他有力的小臂,灯光之下,肌肉线条流畅结实。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位有多不利。 这样被人圈在一隅,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击。 美色当前,沈稚子迟钝地咽咽嗓子:“你你要干什” 靳余生不置一语。 他斜斜瞥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另一只手向下,开始慢慢地拉裤链。 沈稚子:“???” 等等,不是这个玩法吧?! 她一下子慌了,两只手竟然扒不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被吓得冷汗倒流,几乎要扑上去咬他:“靳靳靳靳余生,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别别冲动” 他看也不看她,自顾自把裤子脱了下来。 沈稚子下意识地尖叫一声。 耳畔静默许久。 半晌,她颤巍巍地撩起眼皮。 白色的灯光下,靳余生不知何时收回了挡在她眼前的手臂,他微微垂着眼,低头去看自己手上那片葱翠的落叶。 腰杆挺得笔直,眼睫密如蝉翼。 沈稚子一愣,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头。 是刚才去办公室的路上,蹭到的吗。 不过 她的视线偷偷向下,看清他刚刚脱下的裤子,怔了半天,整张脸都烫起来:“你你” 也太狡猾了。 仿佛早就猜到会有人在他座位上涂强力胶,他的校服裤子里竟然还穿着一条牛仔裤! 沈稚子人生头一回,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哪有这种人,连耍流氓都不耍全套! 逗她玩吗! 见她“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靳余生默了一阵,缓缓开口:“如果有下一次,我不介意把里面那条也脱掉。” “初次见面——”他转过来,流转到脖颈间的白色灯光被入夜的凉意一点一点地晕开,照出眼底一片凉薄寒气,“请不要招惹我。” 沈稚子望着他,半天,迟疑地舔舔嘴角。 灯光流泻到他的发端,荡开墨色的水汽。 这个样子,真的超级性感。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盛苒那句话。 ——你这个身高,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推倒。 谁说推不倒 谁、说、推、不、倒! 这棵巨人怪白菜,她拱,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恋爱真是 沈稚子回到家中,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沈家祖上家业大,本家到了这一代就只有她这一个姑娘,论辈分排下来又年纪最小,一家子都拿她当祖宗宠,要什么给什么。 除了一个人。 ——沈湛。 大门缓缓开启,车平稳地驶进小花园,在家门前停下。 路灯光影婆娑,沈稚子跳下车,松松垮垮地背着书包,一路小跑进门。 刚刚走到玄关,就听见男生爽朗的笑声:“我一定跟稚子好好相处,哎呀小时候在我家,她可听我的话了,哈哈哈哈哈。” 放屁吧。 沈稚子在心里翻个白眼,一边扶着墙换拖鞋,一边思考等会儿怎么打爆他的狗头。 听见她的脚步声,蹲在沙发旁的威风堂堂耳朵一动,兴奋唧唧地摇着尾巴跑过来,吐着舌头求抱抱。 沈稚子躬身挠挠狗,毛团发出一串舒服的呼噜声。沈妈妈看见了,站起身:“呀,稚子总算回来了。快洗手,让小孟开饭吧。” 小孟是家里的私厨。 空气中流动着帝王蟹的味道,沈稚子慢吞吞撸了几下狗,见沈湛也站起身,不急不缓地转过来。 他黑衣黑裤,长身玉立,比记忆里还要夺目几分。吊灯之下,桃花眼里笑意满满,一如既往写尽风流:“好久不见了呀,稚子堂妹。” 目光交汇。 就是现在。 沈稚子猛地松开手:“威风堂堂!咬他的裆!” “汪!”说一不二,威风堂堂飞快冲上去,炮弹一样直直冲进沈湛怀里。 超级凶。 沈湛连忙膝盖一弯,退后一步。 借着这股冲劲儿,轻轻松松就捞住了怀中毛发蓬松的二哈。 龇牙咧嘴的狗脸近在咫尺,他乐不可支:“这么久不见了,你就不想念哥哥吗?竟然放狗咬我。” “你今天下午为什么不去上课?”沈稚子指责他,“这样很不好,你知道吗。” 最糟糕的是,害她那桶水浇错了人。 “航班延误,我到机场都四点了。”他感到意外,“你很关心我?” “那当然。”沈稚子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 “比如?” “教室门上的水桶,座位上的强力胶。”她摸摸下巴,“还捉了毛毛虫,就是没来得及放。” “” 沈湛痛心疾首:“稚子,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再拿小时候我对付你的方式来对付我了。” 沈稚子深意为意:“对,毕竟你现在已经落到我手里了,我不能急躁。” “” “你放心,小时候你抢我的零食扔我的玩具放狗吓我,我全都记得。” “” 她笑:“日子还长,咱们慢慢清算。” “???” 沈湛惆怅地在帝王蟹面前坐下,记忆开始倒带。 那是他很小的时候了,有一年,沈稚子独自到临市的姑姑家消夏,就跟他住在一起。可沈湛也是从小被娇养大的,眼里同样容不下人,闹到最后,两个小学生每天都鸡飞狗跳。 谁知道风水轮流转现在他爸妈要出国进修一年,怕他一个人在家日天日地,好说歹说,竟然把他扔到明里市的堂妹家来了。 一年啊他至少要在她家住一年啊! 咔擦一声,沈湛悲伤地剥开蟹腿。 他现在觉得,自己随时可能被暗杀。 “小湛不开心吗?”沈妈妈一抬头,就看见他那张没什么求生欲的脸,“明天周末,让稚子带你出去玩吧。” “不是,我在为逝去的生命悲鸣。”沈湛说着,又难过地开了一条蟹腿,“一只帝王蟹,要多少年,才能长出这么长的腿啊。” “” “它就像离开父母的我一样,无助,孤独,可怜。” 沈稚子飞快地补充:“但是能吃。” “” *** 翌日大清早,沈稚子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 沈妈妈周末有工作,出门前,贴着她的脸,温温柔柔地问:“稚子,你这个周末去上书法课吗?” 沈稚子捂着被子哼哼唧唧,瓮声瓮气:“要上的要上的” “胡说!你的老师上周就去临市出差了,现在都没回来,你上个屁课。” “” 那你还问什么! “既然不用上课,就带小湛出去吧。”她循循善诱,“我把钱放在你闹钟下面,你睡够了,带你堂哥出去买点儿生活用品,看看他还缺什么。” 沈稚子一动不动,宛如死鱼。 “记得去啊。”戳来戳去也不见她有反应,沈妈妈低头,在她脑门上吧唧一口。 咔哒一声阖上房门,室内重又恢复沉寂。半晌,沈稚子一点点清醒过来。 裹着被子,她露出半颗脑袋,看着闹钟,陷入沉思。 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叫上沈湛,出门花钱。 算了吧,反正她一直这样,吃软不吃硬。 虽然很想把沈湛踢出家门,但在妈妈面前,她想表现得乖一点儿。 周末的市中心步行街,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这几日秋老虎厉害,沈稚子没走几步就被晒蔫儿了,沈湛看着她笑:“就逛个街,你比我还累。” 沈稚子抬眼,看见他身上的t恤。 眼底微动,她问:“你那件衣服,多少钱?” “哪件?”沈湛低头看看,入秋之后天气显凉,他原本只穿了件印着骷髅头的白t,临出门,又在外头加了件黑色的开衫外套。 沈稚子想了想,“里面那件。” 校服不值钱。 她那桶水浇坏了的,是里面那件。 沈湛随口报个数字。 沈稚子啧了一声:“贵。” “这种衣服,都只是卖个牌子而已。”沈湛哭笑不得,“喜欢啊?我脱下来送你?” “滚蛋。” 沈稚子晃一晃喝完的酸奶盒,随手扔进垃圾桶。 日头明晃晃,她蔫儿巴巴的,拖着沉重的步伐,由着沈湛带着走。 “你怎么了?”沈湛纳罕。 “就,上一秒突然发觉,自己瘦弱的小肩膀上,竟然背负着生命所不能承受的沉重债务。” “” 她纠结好大一会儿,咬咬唇:“不知道我用这具美丽的肉体抵债,对方能不能接受。” “” 踏出扶梯,到达商城顶层。 耳畔乐音震耳欲聋,空气中流动着爆米花的香气。顶层划分成了两部分,一半开发做电影院,另一半是电玩城。 沈稚子有点儿中暑,神情恹恹地坐下来,小声逼逼:“没劲。” 沈湛也不是真的有玩儿心,他看上了几个正娇声娇气互相感叹娃娃难抓的小姐姐,想靠这个撩妹子。 游戏币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他笑:“那你觉得什么带劲?” 沈稚子不说话。 沈湛闲闲地低着头,分出半盒游戏币给她:“来,年轻人,去奔跑去跳跃。” “奔你麻”沈稚子还在想白t恤,游戏币递到眼前,她不耐烦地抬起眼,余光之末骤然闪过一道人影。 她微怔,脑袋飞快地跟着转过去。 人流涌动,光线摇晃,高个子少年戴着电玩城工作人员的黑色鸭舌帽,脸庞被灯光照亮,露出白皙的下颚。 侧脸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线。 长手长脚,英俊得不像话。 沈稚子迟疑了一下,缓慢地揪住沈湛的衣摆,放软声音:“麻麻烦哥哥了。” 突然被巨大的惊喜击中,她竟然觉得很紧张。 很不真实。 突如其来的画风转变,把沈湛吓了一跳:“卧槽,你犯什么病?”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好像是那边有台机器坏了,技术小哥正开箱维修,几个小姑娘娇滴滴地围在那儿,不知道在面红耳赤地讨论什么。 “我我还只有十六岁。”沈稚子细声细气地嗫嚅,双手绞着他的衣角,余光疯狂往靳余生的方向扫射,“原本我是不能进电玩城的但是,谢谢哥哥帮我买游戏币。” 啊啊啊他走过来了—— 啊啊啊他 沈稚子突然面色冷漠地放开沈湛的衣摆。 妈的。 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了。 人间的情情爱爱,真是令人心如死灰。 沈湛还没反应过来,她拿过游戏币,折身就面无表情地进了电玩城。 沈湛:“” 好像一秒前还在撒娇说自己只有十六岁。 *** 电玩城内形形色色,耳畔一片喧闹。 沈稚子站在离吧台最近的一台娃娃机前,透过机器的玻璃,偷看靳余生。 修完机器回来,他靠在服务台喝了小半瓶水,不疾不徐,喉结缓慢地滚动。 黑色衬衣向上挽起,露出精壮的小臂,灯光昏昧不明,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慵懒的贵气。 沈稚子也无意识地跟着他重复吞咽的动作。 百思不得其解。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地秀色可餐。 可是 低头看看自己,她又觉得很不爽。 他刚刚为什么不向自己打招呼。 是不是他走得太快了,没看见她? 可是她已经很显眼了啊!人群里最美的就是她!在场除了他之外,有谁能比她更美吗! 等等。 沈稚子无意识地咬住唇。 靳余生这么好看,会不会,他眼里其实只有他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 因为她没有他美。 说不定在他眼里,凡是长相不如他的,都是丑逼。 沈稚子的眉头皱成一团。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不行。 啪地放下装游戏币的塑料盒,她伤心欲绝地往服务台的方向走。 她要去问问他。 她要听他亲口说,你是个丑逼! 可是想想又觉得好残忍。 走出去没两步,她停下来,心头十分惆怅。 唉,恋爱真是伤人。 算了,还是不要问了。 沮丧地垂着头,沈稚子觉得自己怂如狗。 没想到一转身,就嘭地撞上了一堵人墙。耳边噼里啪啦一阵清脆的乱响,等她再回过神,满地都是滚落的游戏币。 对方胸膛坚硬如铁,沈稚子脑子嗡嗡响,来不及揉脑袋,赶紧先颔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您的。” 沉默三秒。 一股蛮力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 沈稚子吃痛,抬眼,正对上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老大哥花臂缠身,嘴角一斜:“道个歉就想没事了?” “” 她这是撞上了哪路神仙。 沈稚子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夺回来,默不作声地打量四周,这是商场的电玩城,人流量大,安保充足,这边如果有什么动静,安保在五秒钟之内就会赶到。 而她确实未成年不要先动手比较好。 “我确实不是故意的。”她想了想,提议,“要不这样,我帮您把游戏币捡起来,或者照着这个数目赔您新的——您看行吗?” 对方看了她一会儿,粗声粗气地笑:“行啊。” 沈稚子松了一口气。 “你跪着给我捡起来,一个都不能少。” 沈稚子心头的火蹭地蹿起来。 “妈的,你是出门没带脑子吧!我” 爆炸的少女二话不说,捋开袖子就打算干人。可她的拳风还没打出去,手腕突然传来一股大力,沈稚子猝不及防地被人一拉,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都朝后摔去。 ——然后落进一个怀抱。 一只手臂环住她,头顶传来清淡的声音:“你只有十六岁?” 沈稚子愣愣地看着他,缓慢地眨眨眼。 靳余生皱眉,又问了一遍:“嗯?” “嗯嗯。”沈稚子思维迟缓,迟钝地点点头。 “那我替你打。” 她还没反应过来,靳余生一拳落到对方脸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爱答不理 少年下手快且狠。 沈稚子几乎来不及看清,靳余生两步向前腿朝旁扫,手肘重击对方的背脊,已经将他掀翻在地。 手法干脆利落,掌风迅疾,男人吃痛地半跪到地上,被死死钳制住。 这儿闹出不小的动静,聚来一圈围观的人。 姑娘们压低声音红着脸叽叽喳喳,沈稚子睁圆眼,许久,迟缓地咽咽嗓子。 这跟她想象中,好欺负的书生人设不太一样啊。 不过 她看着靳余生按住闹事的人,将他交给赶来的安保。 又觉得那张无欲无求的脸 让人非常地 想亲。 她控制不住地亮起星星眼。 前台经理匆匆赶到,先向沈稚子到了个歉:“不好意思,给您带来不愉快了,我送您一些游戏币作为补偿吧。” 说着,就要去开抽屉。 沈稚子赶紧谢绝:“不用不用,我不玩了。” 说完,偷偷去看靳余生的反应。 少年身形颀长,额角带着薄汗。他掏出手机回了条消息,下巴被屏幕映亮一小块,手指修长漂亮。 沈稚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开口。 不甘心,她眼巴巴看着他,又说了一遍:“我我走了?” 靳余生垂着眼,长久地沉默。直到沈稚子觉得海枯石烂他再也不会开口而她再站下去就会变成一座望夫石,她气急败坏地转身,揪紧背包带。 妈的,走就走。 现在对她爱答不理,迟早让他跪下来求她。 目光在电玩城里扫视一圈,也不知道沈湛去哪儿了。 肯定撩小姐姐撩得忘了来找她。 啊啊啊,越想越生气! 沈稚子气成一只河豚。 愤怒地走到门口,感应式的玻璃门哗啦打开,机械的女音喜气洋洋:“感谢您的光临,xx电玩城欢迎您下次再” 沈稚子恶向胆边生,仰起头破口大骂:“什么破电玩城!老子再也不” 抬起眼,她一愣。 玻璃门的倒影里,她身后站着一道沉默的人影。 少年身姿如松,两只手插在口袋里,默不作声地立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像只忠诚的背后灵。 沈稚子一瞬间偃旗息鼓:“不骂你了。” 他跟着她走了一路 沈稚子突然乐了。 猛地转过身,她几步跳到他身边,故意仰起小脸:“你跟着我做什么?” 靳余生有些意外,下意识地退后半步。 都到门口了,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过来。 女生白皙的皮肤被灯光照亮,眼睛深处亮晶晶,像在期待什么不得了的答案。 靳余生突然感到不知所措。 他顿了顿,移开视线:“送你出门。” “都到门口了。”沈稚子从善如流,“送佛送到西,不如顺路也送我下楼吧。” 四舍五入,她可以当做,靳余生是送她回了一次家。 靳余生送她回家啊 沈稚子眯着眼想,她可以回味半年。 “” 见他微微皱起眉,她赶紧补充:“你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万一回去的路上再遇到坏人多不好,你肯定也不会放心的啊,像刚才” 说着,无意识地向前倾身,抬手碰了碰他的手臂。 酥麻的触感,过电一样。 一触即离,靳余生连忙退后一步,避开她的手:“以后不要一个人来电玩城。” 说完又觉得不对,她确实不是一个人来的。 靳余生眼底布上一层阴郁。 沈稚子微怔,读错了他的意思。 她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哪里这么招人讨厌。 “你你手臂好像青了一块。” 估计是刚刚不小心被打到了。 她茫然地低下头,视线落到他的小臂上,结结巴巴地提醒他,“我我帮你吹吹吧。” 说着,还真的垂下脑袋,打算吹。 额前几根头发扫过手臂,勾得他心里也痒痒的。 “” 靳余生无可奈何,叹口气,把手臂抽回来:“沈稚子。” 沈稚子委屈巴巴地点点头:“嗯。” “早点回去,别让家里人担心。” 她低着头,从他的角度望过去,能看到发顶。她的头发不算长,可是黑而软,随意地落在肩膀上,蓬松得像某种小动物的毛,让人想放在怀里揉一揉。 喉结微微滚动一下。 他犹豫一阵,试探着将手抬起来,像是想到什么,又飞快地收回去。 还是算了。 舌尖抵住上颚,靳余生叹息:“听话。” 沈稚子张了张嘴,来不及拦。 他已经转身消失在了光影里。 *** 沈稚子很悲伤。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动,一个男人坚硬的心。 偏偏沈湛收获颇丰,一上车就开始跟刚刚要到联系方式的小姐姐聊骚,狭小的空间里一时间充满了“亲爱的么么啾”,气得她想把沈湛连人带手机扔出去。 “稍安勿躁。”沈湛注意到堂妹嫉妒的眼神,主动安慰她,“你的真爱也已经在路上了,万事不可操之过急,你等等他。” 屁。 她的真爱,一个小时前还在跟她说,别去他兼职的地方找他。 他就是不想看见她。 他讨厌她。 沈稚子郁闷地捧着自己脸,疯狂地想念靳余生的脸。 想着想着,平白想出一股内疚。 不管怎么说,是她害他被打了。 想起他手臂上的淤青,她沮丧地小声嘟囔,“其实我未必就打不过那个人” 而且离开电玩城的时候,她还分分明明地看见,前台经理在招手召他回去。 这种兼职,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开除或者被扣奖金 如果他被开除了,她就让商城的老板开了那家游戏厅的老板不对,除了这个,她还泼他水来着。 沈稚子心烦意乱。 垂下眼皮,她踢踢满面桃花的沈湛:“那个。” “嗯?” “你”她犹豫了一下,“你会喜欢上一个第一次见面,就泼你一身水的女生吗?” “” “还往你座位上涂了强力胶?” “” “还,还害你被打了,并且有可能失去工作?” 沈湛纳罕:“我是神经病?我为什么要喜欢这种女生?” 沈稚子差点儿哭出来。 靳余生果然讨厌她! 可是—— 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红着眼眶指责沈湛:“可那些原本是给你准备的!我没有针对他!” 路遇红灯,司机一个急刹车,沈湛的脸噗地一声栽进爆米花桶。 沈湛:“滚你妈。” *** 度过这个惶惑孤独的周末,沈稚子提前返校搬书。 明里附中是省重点,校风却很自由。学校鼓励学生自己安排空余的时间,把教学楼顶层一整层楼都开放成了自习室。 所以偶尔遇到考试占用教室、教室里书太多放不下,大家就会把书箱搬到自习室,事后再搬回去。 沈稚子去得早,顶楼这会儿还没什么人,地板上映着夕阳的残影,沉寂一片。 哼着歌把钥匙插进门,拧一圈,她脚步一顿。 门没锁? 没锁为什么还要关门!营造这种锁了门的假象! 她在心里疯狂咆哮,刚想踹开门看看谁在里面鬼鬼祟祟,脑子突然叮地一声。 等等。 顶楼一般没老师上来,那会躲在这儿的,应该不是小情侣,就是小情侣吧。 眼睛一眯,她偷偷躬下身,开始兴奋唧唧地苍蝇搓手手。 嘻嘻嘻,让她来看看,是哪对小野鸳鸯在自习室里这么刺激—— 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条缝,流窜在地板上的夕阳流光四溢,跳跃着照进眼睛里。 日暮西沉,倦鸟在空中连成线,赤红的光线把天空晕染开,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顷洒到少年身上。 他坐在窗边,阳光一分一毫地勾勒过侧影,描摹出他眉骨的曲线。 好像踏错时空的贵公子。 沈稚子几乎忘记呼吸。 可视线稍稍偏移,他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女生穿着显大的校服,短发乖巧地留到下巴,大眼睛扑闪扑闪,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沈稚子皱皱眉头。 上次去找他要联系方式的,好像也是这个女生。 女生倒着坐在座位上,双手捧着脸,不知道盯着靳余生看了多久,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良久,她轻轻咳嗽一声:“靳余生。” 没有回应。 “我”女生有些不好意思,自顾自地低着头娇羞,“我的书有点儿多,等会儿可以拜托你帮我搬一下书箱吗?” 靳余生还是没有说话。 可沈稚子先炸了。 天呐,枉她还在专心致志地,一本正经地,为欺负了靳余生而感到愧疚! 他却在这里背着她,摆弄自己的美色!给别的女人看! 嘭地一声,沈稚子怒气冲冲地踹开门。 晚风穿堂而过,靳余生抬头看过来。 沈稚子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一眼,端起巨大的书箱,转身就走。 靳余生:“” 许时萱一脸期待,还在等他的回复。 靳余生没有说话,目光跟着沈稚子走。他看着她一脸愤怒地抱着书箱蹭蹭跑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慢慢把目光落回来。 半晌,他问:“你的书,比她还要多吗?” 她那个箱子,看起来超级沉的样子。 可她一个人拿起来就跑了。 为什么不找他帮忙。 他有点不开心。 许时萱愣了愣,她的书,和沈稚子有什么关系? 于是靳余生又问:“为什么她可以,你不可以?” 许时萱怔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说,为什么你不能自己搬。 她涨红脸:“因为因为我力气比较小” 靳余生眼一弯,嘴角微微勾起来。 许时萱的心漏跳一拍。 映着夕阳与和风,少年笑起来,好看得不食人间烟火。 可他眼中光芒流转,笑意难以抵达眼底,连笑脸都是冷的。 因为下一刻,他便漫不经心地问—— “为什么只有你,这么弱?” *** 许时萱哭着跑了。 自习室里恢复寂静,又只剩他一个人。 夕阳光晕游移,白色的窗帘被风带着,一起一落。 靳余生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许久,他的舌尖缓慢地抵住上颚,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刚刚沈稚子的表情。 她好像生气了。 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那天在电玩城,他没有把那个玩偶抓出来,送给她。 他记得,那天她在机器前面站了好久,拿着一盒游戏币,却一个娃娃都没有抓。 靳余生想了半天,若有所思。 他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好像,撞破了她的一个秘密。 原来她不会用抓娃娃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回去查查 沈稚子回到教室放下书箱,盛苒也刚好走进来。 她含着颗糖,语调含混不清:“楼上自习室开门了?” 沈稚子嗯了一声。 “那我等会儿也上去,把我的书箱拿下来。”盛苒感叹,“啊,有个电梯就好了,这么沉的玩意儿搬来搬去多累人不对,有个男朋友也是好的。” 她美滋滋:“可以充当人工电梯。” “别吧。”她一说这话,沈稚子满脑子都是靳余生那双漂亮的手,她不受控制地浮想联翩,“是我男朋友,我肯定舍不得让他帮我搬东西。” “” “那种美少年的手啊,不沾阳春水。”她眯着眼想了半天,得出结论,“应该坐在高阁里绣花,怎么能做粗活。” 盛苒:“神经病。” 只是一说到他,沈稚子又十分忧愁。 “唉,你说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靳余生啊,他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沈稚子惆怅,“一点儿都不懂得遮掩自己的美色。” 就那么坐在那儿,让许时萱盯着看。 “可他要是遮掩起来了,你看什么。” 沈稚子很委屈:“我是有内涵的人,我欣赏他的灵魂!” 盛苒内心毫无波动:“哦,呵呵。” 说曹操曹操到,这边话音还没落,教室门口刮过一阵风,许时萱捂着脸小跑了进来。 一进门就直奔自己的座位,然后两臂交叠,将脸埋进臂弯,压抑而小声地哭起来。 几个女生连忙凑上前,低声安慰她。 沈稚子愣了一下,捅捅盛苒:“她怎么了?” “很奇怪吗?”盛苒不以为意,“她上次忘做作业,老陈教训她两句,不也站在门口哭了一晚上。” 这种说话细声细气的女生,放在平时他们都不怎么敢惹。遇见点儿事哭起来就没完,比打一架还烦人。 沈稚子若有所思。 看着许时萱颤抖如同风中落叶的小肩膀,许久,她迟疑地舔舔嘴唇。 心里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天呐,幸好她没有让靳余生帮忙搬箱子! 不然现在坐在这儿哭的,就是她了吧! “呀,要打铃了。”盛苒看眼表,“不跟你逼逼了,我上去拿书,跟不跟我一起去?” 沈稚子看了看许时萱,疯狂摇头。 不要,她觉得靳余生有点凶。 她要缓一缓,回一回血,再去觊觎他的美色。 “行。”盛苒站起身。 沈稚子犹豫了一下,拽住她:“你上去的时候,记得别让靳余生帮你搬箱子。” “怎么?” “他脾气好像不太好”沈稚子咬咬唇,严肃地说,“我怕他打你。” *** 沈湛没有参加周末的晚自习,第二天才来报道。 趁着大课间,沈稚子带他去教务处领校服。 附中的校服有四套,两套冬季两套夏季,其中冬夏各有一身运动装。 衣服材质一般般,沈湛拿在手里翻着看:“我需要现在换上吗?” “今天升国旗,不穿校服的话,会被教导主任骂。”沈稚子懒得看他,低着头撸头发,“不过你不怕的吧,你以前在学校里,不是也天天挨骂。” 沈湛:“” 他飞快地套上校服。 附中的校服蓝白相间,是最普通的那种样式。偏偏沈湛个子高,又长了双沈家祖传的桃花眼,万能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很打眼,挺拔而俊秀。 他拉上拉链,朝沈稚子示意:“走吧,去升旗。” 沈稚子晃了一下神,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甩开他跑了回去:“你等我一下。” 沈湛靠在门上等她两分钟,见她拿着个袋子出来了。 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另一套校服。 沈湛下意识地低下头,以为自己漏了东西:“那套我拿了,你怎么又拿一套。” 自作多情。 沈稚子懒得解释,拽着他下楼:“走。” 初秋天幕高远,万里晴空,阳光薄而透明。 广播里正在催促场外的同学赶紧入场,教导主任眯着眼巡视一圈,在高二年级停下脚步。 手中的书册卷成筒,在男生身上拍拍:“你的校服呢?” 阳光有些刺眼,靳余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忘了。” “校服都能忘,怎么不把脑子忘在家里?” “” 他确实是忘了。 来明里市之后,他的生活昏昏沉沉。 过了一个周末都没想起来,应该再去教务处买一套。 “说话啊。”教导主任上了年纪,近年愈发见不得这种沉默的年轻人,对方一言不发,他会觉得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你几班的?班主任是谁?” 靳余生有点烦,但又不太好表露出来。 僵持不下之际,一道人影闯进视线。 女生穿着校服,拉链大开,露出里面明黄色的卫衣。 跑起来时风穿过长袖,长发也被带着飘起来,衣服鼓成帆。 “老师老师!”沈稚子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停下来,哗啦哗啦地挥手中的袋子,“他的校服在我手里,你别骂他。” 像母鸡护崽。 靳余生微微眯起眼。 “他的校服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升旗仪式快开始了,广播催促大家尽快列队,教导主任不依不饶,“还有你,衣服要穿就穿,要脱就脱,拉链这样敞着像什么话!” 呀,烦死了。 “他上一套被我弄坏了行不行!” 话一出口,沉寂三秒。 沈稚子耳根突然红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色气。 “行了行了,你俩都赶紧归队站好。”教导主任不耐烦地拧着眉,看他们两眼,哼一声,背着手走了。 只剩两个人。 沈稚子咽咽嗓子,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少年宽肩窄腰,穿着深灰色卫衣,长衣长裤,脸上表情很淡。 浅褐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视线相撞,他的唇抿成一条线。 沈稚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背地里是很能逼逼,但见到他本人的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怂逼,她在心里骂自己。 “那个”她想了想,“上一次,我不是故意的。” 靳余生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就,那桶水,还有胶水,都不是给你准备的。”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我原本是想报复另一个人,但没想到他航班晚点了,而且我平时不是那样的,我哎呀总之!我没有针对你。” 半晌,他回了一个鼻音:“嗯。” 沈稚子有些无措,一股脑把校服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 他接过去了,没有说话。 一秒,两秒。 沈稚子咬住唇。 啊啊啊说什么说什么,快说点儿什么啊。 沈稚子快疯了。 这个人是不会说话吗!谢谢你!你真好看!我的心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了!你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我一看到你就不受控制地小鹿乱撞!——随便来一句都行啊! 算了。 半晌,她垂下脑袋,颓丧地摆摆手:“我归队了,再见。” 真让人精疲力尽。 她要回去查一下,怎么靠意念跟人交流。 走出去两步。 田径场上天高云淡,风声轻和,阳光落下来。 他低声说,“谢谢你。” *** 沈稚子走路轻飘飘的。 回到队伍里,盛苒问她:“你干嘛去了?” “帮靳余生拿校服。” “我的天,你好热心啊。”盛苒肉麻,“怎么以前不见你助人为乐?” “你不懂。”沈稚子痛心疾首,“他太诱人了,我不得不用丑陋的校服,遮盖住他美丽的肉体。” “呵呵。” 盛苒嘴角一抽,“我刚刚才看见一个女生,给他送早餐。” “然后?” “被他拒绝了啊。” “啧。”沈稚子嗤笑,“真蠢。” “” “他都吃过早餐了,当然不会接受。”沈稚子言之凿凿,“是我我就先把他的早餐偷着扔了,等他饥肠辘辘可怜巴巴如同被抛弃的丧家犬时,再光芒万丈地伴着bgm从天而降。” 顿了顿,她补充:“带上滤镜,我就是他的女神。” “你他妈。”盛苒气笑了,“这跟找人打他一顿再跑去给他上药,有什么差别?” 沈稚子灵机一动,眼睛亮起来:“等等,你提醒我了。” “?” “我确实可以找个人打他一顿,再去给他送药啊。他肯定对我感恩戴德。” “疯了吧你。” 沈稚子舔舔唇。 国歌响起时,红旗飘扬,她的余光转一圈,又不自觉地落到他身上。 少年长身玉立,唱国歌时也很认真,脸上有种肃然的正气。 “我觉得他有点无情。”顿了一会儿,她掂量措辞,“就像那种带刺的玫瑰。” “”把一个男人比喻成玫瑰。 “可我还是觉得他好好看。”沈稚子叹息,“好想占有他。” “天呐。”盛苒崩溃。 沉默三秒,她捂住耳朵,“求你,不要再跟我说这种污言秽语,太肮脏了。” “” *** 升旗仪式结束时,沈湛来找沈稚子。 一边往教室走,他一边问:“我刚刚听你们班长说,周末要去观星?” “好像是。”沈稚子想了想,“那个可以不去的吧。” 明里附中聚集着全省的尖子,除去最好的教学资源,同时配备着丰富的课余活动。 但这些活动大多集中在周末,且不说她本来就周末有课,即使没有,她也更想在家里多睡一会儿。 “那个”沈湛沉吟一阵,试探着问,“你们学校那些平时喜欢看星星的姑娘,都长得怎么样呀?” 沈稚子停下脚步,遗憾地提醒他,“我们学校的姑娘都很聪明,不太容易看上傻逼。” “” 沈湛张张嘴,手臂揽上她的肩膀:“别这样,稚子小妹妹。” “你还小,你不懂恋爱的乐趣。”他循循善诱,“跟漂亮的小姐姐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事。” “哦。”沈稚子不为所动。 沈湛想来想去,还是想说服她,让她一起跟着去。 不管怎么样,有个熟悉地理环境的僚机在身边,干什么都是方便的。 想了想,他刚要开口。 身边迎面走过去一个人。 神情寡淡,身形颀长挺拔,比他还要稍微高一丢丢。 沈湛微微愣了愣,脱口而出:“靳子瑜?” 少年没有反应,更没有回头。 沈湛鼓足气力,又大喊了一声:“靳子瑜!” 这一声中气十足,倒是吸引来很多别人的目光。 沈稚子嫌弃地踢踢他:“你有病吗,瞎叫唤什么。” “不是,刚刚”沈湛挠挠头,云里雾里地嘟囔,“刚刚那个人,我好像认识。” “胡扯,他叫靳余生。”沈稚子撩起眼皮,“靳子瑜是谁?” “我们市的中考状元。” 沈稚子眼底微动:“所以刚刚路过那个男生,你俩真的认识?” 大水冲塌龙王庙,世界上的事情都这么巧? 沈湛犹豫一下,又摇摇头,“我不太敢确定,上次见靳子瑜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就记得他比我高而且名字也不一样啊,那估计是我记错了。” 沈稚子又蔫儿下去。 说了等于没说。 咬咬唇,她低着头,扯扯沈湛:“等等,你别动。” “嗯?”他停下脚步。 沈稚子神情认真地踩到他的脚上,撑着他的肩膀,用力地踮起脚尖。 她一脸严肃:“我现在比你高了。” “?” “我也是中考状元。” 沈湛:“滚蛋。” *** 回到教室,靳余生坐下来。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刚她和沈湛在一起时的画面。 不让齐越叫她“稚子”,但沈湛可以。 不让齐越送他情诗,但沈湛越过这一步,直接搂了她的肩膀。 靳余生想了半天,得出结论。 她喜欢长得好看的男生。 最好,还要有一双桃花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礼尚往来 回到教室,盛苒来统计周末观星的人数和名单。 沈湛喋喋不休,拽着沈稚子的胳膊晃来晃去:“去吧去吧,帐篷睡袋防潮垫的钱,统统我来出。” 她的心思缠在别的事情上,目光游移,软绵绵地跟着他晃啊晃。半晌,慢吞吞地开口:“你说” “嗯?” “怎么才能在一个人发现不了的情况下,偷走他的早餐?” 像靳余生那样,一本正经又冷漠无情的人,大多警惕性很高。 就算她趁着他课间接水,旋转跳跃飞扑上前,应该也偷不到。 沈稚子在心里叹息。 恋爱是个体力活,怪她跑得太慢了。 “” 沈湛沉默一下,纳罕地侧过身,在她眼前坐下来:“不是,你要偷谁的早餐?” 沈稚子抬手挥开他的脑袋。 移开遮挡物,靳余生的背影又显现出来。 他坐在教室前排,校服一丝不苟。背脊永远挺直,混身上下都是禁欲的味道。 背影也这么好看她捧着脸,blingbling地眨星星眼。 还是好想绑架回去撕掉他的校服。 舔舔嘴唇,她手指朝前挥:“你觉得,他好看吗?” 沈湛敷衍地瞥了一眼:“还行。” 也就勉勉强强,能比得上他半根手指头吧。 “你看见他身上那套校服了吗?” “嗯。”然后呢。 沈稚子不满地强调:“新的,我帮他买的。” “所以?” 她理直气壮:“所以礼尚往来,他脱衣服的时候,也应该脱给我看。” 她话音刚落,一个男生不小心撞上靳余生课桌,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水杯课本文具盒一起滚落到地上。 沈湛:“” 他觉得,靳余生可能听见了。 沈稚子毫无所觉,还在自顾自地叨逼叨:“如果他不愿意脱给我看,就应该用别的东西补偿我,比如给我送早餐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才不是因为我贪图美色。” “如果物质流动不平衡,宇宙会坍塌的——我是在为全人类的幸福着想啊,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这么无私的妹妹。” 沈湛:“求你闭嘴吧,好吗。” 但沈稚子还没说完:“可我觉得他不会给我送早餐,因为他是一个无情的人。” 眼睛骨碌碌地转一圈,她咬着唇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吧?上周我们班有个女生,就问他了句,‘能不能帮忙搬一下书箱’,就被他打了一顿。” 沈湛:“” 这种事情,要他怎么相信。 “真的,他好凶。”沈稚子心有余悸,叹气,“所以没有办法,我要想维持宇宙和平,只能去偷他的早餐。” 沈湛:“” 沉默半晌,他说:“我不想让你陪我去观星了,你可以闭嘴了吗。” “” *** 转眼到周末。 入秋之后雨水变少,明里市的天气反而好起来,天空一碧万顷,蓝得像巨大的果冻。 事到临头,沈稚子还是跟着去了。 因为周六早上要回学校体检,偏偏她的书法课老师出差还没回来,这周的课也上不了;而小孟连请两天假,周末不在家。 三件事情撞到一起,组成了一个多么卧槽的周末:即使没课也不能赖床,待在家里还要吃外卖! 所以一看沈湛背着烧烤架,她就立刻决定,跟他一起去。 星星好不好看另说,好歹能放心地吃顿饭。 见她临时变卦,沈湛有些意外:“你连帐篷和睡袋都没有准备,今天晚上去哪睡?” 观星占用整个周末,要在山上住一夜。器材向来是学生们自己准备。 沈稚子并不担心:“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睡袋和防潮垫,准备的都是双份。” 沈湛:“” 心里陡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有睡袋和防潮垫就行了,帐篷的话,我可以跟你睡一个。”沈稚子眉目含笑,眨眨眼,“你不用担心我,我可省地方了,小袋子缩一缩,角落里团个窝就行。” 沈湛:“” 他突然觉得,这个妹妹,是上天派来的魔鬼。 是他续写撩妹史的一个重大灾难。 是 不等他想出下一个比喻句,盛苒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拽住沈稚子就跑:“快走快走,轮到我们班了!” 女生个子小,刘海细细碎碎地散落在额前,跑起来像一阵风,带起悦耳的响声。 阳光侵入,沈湛没有来由地晃了一下神,连忙屏息去听。目光兜转一圈,才在盛苒手上,找到那条绕腕的红绳。 红绳缠两圈,拴着个小小的金铃铛。暗纹繁复,走起路来轻声作响,似有若无,活泼动人。 他于是了然。 初秋的阳光透过走廊,晕开婆娑的树影。最后一眼看过去,光柱流转到少女细而白的脖颈上,好像天鹅的后颈。 他再回过神,两个人都走远了。 *** 抽完血就完成了体检的最后一项,将体检表交还给班长,沈稚子和盛苒一前一后走出门。 盛苒披着外套,低着头按紧棉签:“我听说,晕血的人不能做这个。” “会怎么样?”沈稚子好奇,“噗呲一声就地晕倒,血流成河吗?” “” “也不是。”盛苒想了想,“听说会头晕。” 沈稚子哦了一声,非常上道,低头就往她颈窝里埋。 一边埋一边娇声娇气地嘟囔:“啊,我头晕眼花站不稳,想找个小哥哥的肩膀倚靠一下你,你能不能张开你温暖的怀抱,把我按进你的胸膛!” “”盛苒后悔提这茬,“你别瞎几把乱蹭,我外套要掉了。” 刚刚两个人抽完血,都把外套半披在了肩上。 可沈稚子比她还要高半个头,一躬身,衣服就先一步软绵绵地滑落了下去。 她下意识地转身去捡,回过神,微微一怔。 正对上靳余生的脸。 晨光破开雾霭,光柱像薄而透的蜂蜜。 从眉骨向下,光线一寸寸把他分明的五官勾勒出来,碎发散落在额前,双眼明亮,情绪一如既往的清淡。 他伸出双手,接住她的外套。 沈稚子缓慢地眨眨眼。 这人为什么总是一句话也不说,就突然出现在她背后。 靳余生目光安静,脸上没什么表情,拿着外套一动不动。 沈稚子耐着性子,也不说话。 半晌,他提醒:“你衣服掉了。” “嗯。”沈稚子死死按住心里的小鹿,冷静地点头,“谢谢你帮我捡起来。” “那”看她没有表示,他犹豫了一下,问,“要我帮你叠起来吗?” 沈稚子:“?” 是不是她听错了。 叠起来叠起来?! 为什么要叠起来!她在心里疯狂咆哮,想甩他一耳光让他清醒一下。 难道不该你给我披上吗!不然你捡它干嘛!你怎么不干脆拿回去给我洗洗再顺路烘干一下! “我”沈稚子心塞得无言以对,放开按着棉签的手,将外套接过来,“谢谢你,这样就好,不用叠。” 棉签落地,伤口失去遮挡。 明明都看不见伤口了,血一瞬间呼地一声,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靳余生一愣。 沈稚子飞快地推开他,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白痴,一边跑回保健室。 血珠小而密集,很快在胳膊上划出长长一道红线。 医生手忙脚乱,一边帮她止血,一边絮絮叨叨:“哎呀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都这么不听话,我刚刚说了多少遍,要按着伤口按满十五分钟,一个个都怎么啦,出门就把我的话忘啦。” 沈稚子舔舔唇,搜索枯肠,发现怼无可怼。 于是她安静如鸡地闭上了嘴。 所以她能说什么?说自己为了看帅哥,扔了棉签吗。 还是不要了吧。 听起来像个弱智。 *** 处理好伤口,沈稚子垂头丧气,被盛苒拖着往食堂走。 早上为了空腹做检查,大家都没有吃早餐。所以在出发去天文台之前,还多预留了一个小时的早餐时间。 沈稚子有点气闷。 她不太能理解,靳余生在想什么。 他避她如洪水猛兽。 盛苒帮她买了一小碗粥,沈稚子没什么胃口,喝两口就放下了:“我去买盒薄荷糖。” 等她买糖回来,盛苒的云吞已经吃掉了半碗。 她拿着铁盒咔哒咔哒地开着玩,盛苒瞥一眼:“出新口味了?” “不是。”沈稚子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个味道,让人很想一口吃掉。” 盛苒眨眨眼,突然皱起眉头:“你的胳膊,刚才就是那个样子吗?” “刚才”沈稚子漫不经心,顺着她的目光一低头,也吓了一跳。 刚刚扎过针的地方微微鼓起来,连带着肘内一片都成了青紫色。 她突然慌了:“卧槽这怎么办,刚刚还不是这样的卧槽卧槽,为什么会这样啊?这个包会不会破?破了之后会不会流血?它会不会像电视剧里面那样哔得老高?我会不会流血过多英年早逝?” 盛苒:“我觉得不会。” 沈稚子的眉头纠结地皱起来。 “那我能不能挠”说着,就要伸手去碰它。 靳余生一走进食堂,就看到这幅画面。 眼神一紧,他快步走过去,啪地一声打掉她的手。 “” 他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吗。 沈稚子整个人都蒙了:“你从哪来的不是,你为什么要打我?” 她又没有让他帮忙搬东西。 愣了一会儿,她后知后觉地生起气来。 这人怎么这样! 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她! 沈稚子皮肤白,手上迅速聚起一团红印。靳余生明显也愣了一下,继而沉声:“那个不能碰,会感染。” “我知道啊。”沈稚子委屈死了,她又不是真的弱智,“那你就打我?” “” “因为你,我变得伤痕累累。” “” 靳余生是真的没有多想。 他只是觉得,如果冲上去就抓住她的手,好像太暧昧了。 有很高的概率,她会反过来打死他。 毕竟有齐越惨败的案例在前。 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放下手提袋,将一个小保温饭盒递给她:“这个给你。” 她认得那个小盒子,他平时用它装早饭。 “你打了我,然后再把你的早餐给我吃。”她冷静而悲伤地陈述事实,“你在补偿我。” “不是,那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只是早上耽误了太久,没来得及说。 沈稚子一愣。 她缓慢地眨眨眼,来不及反应,心里的小人先放了一串烟花。 他为什么要送她吃的 她舔舔嘴唇。 堵在心口的那股气,突然就消散得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四舍五入,这就是在示爱吧。 压抑着心里的狂喜,沈稚子表面上还是要故作矜持:“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靳余生陷入沉默。 因为她虎视眈眈,盯着他的抽屉看了一整个星期。 他觉得,她喜欢他的早餐。 而且,更重要的是 想了半天,他说:“我不想脱衣服。” 顿了顿,又补充:“给你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我每天都 沈稚子一脸懵逼。 他听见了? 她那天讲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她指着他,结结巴巴:“你你长了顺风耳吗?” 靳余生默了一下:“不是。” 实在是她声音太大,想听不见也很难。 沈稚子觉得很羞耻,但她想了想,还是稳定心神,神态高傲地将它接了过来:“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 靳余生:“” 眼睛里明明很雀跃,一点儿也看不出勉为其难。 她不满地强调:“这是为了你的清白。” 靳余生:“” 随她怎么说吧。 沈稚子把保温盒放到桌上,在心里疯狂地苍蝇搓手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它。 第一次收到他送的早餐,她恨不得跳起来唱一支赞歌。 掀开盖子,氤氲的白汽袅袅而起。 她兴奋眨眨眼,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沉默一下,心头涌起巨大的悲凉。 然后抬起手,又默默地把盖子盖了回去。 靳余生有些意外:“怎么了?” 她看了看他,欲言又止:“靳余生,虽然开学的时候我对你做了很多不对的事,但我道过歉了。” 他一头雾水:“嗯。” “扪心自问,我平时对你也不算坏。” “嗯。” 她委屈地指责他:“那你实话告诉我,这早餐是不是别的女生送给你的,你不想吃,然后给我了?” 靳余生:“” 她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沈稚子见他不说话,重又掀开盖子,理直气壮地道:“我不相信,你平时的早餐,一直都是这样的。” 保温盒分上下两层,一层放着冒热气的银耳粥,另一层分成三格。三个格子里分别放着甜点和蔬果,糯米饭团做成了卡通小猪的形状,玫瑰卷花瓣微张,紫甘蓝上水珠滚动,上面压着半个切开的鸭蛋。 不管怎么看,都是满满的少女感。 她记得,以前有女生向喜欢的男孩子告白,送的就是这种,细致又装逼的饭。 “这种便当,一看就很费时间。”沈稚子絮絮叨叨,话语里充斥着不信任,“难道你每天的早饭,都吃这种少女便当吗?” 她到底在想什么 靳余生舌尖抵了抵上颚:“不是。” “看吧我就说!”果然是别人送他的! “但也差不太远。” 一样讲究,只是没有这么强烈的少女感。 离家之后,他什么都没留下,独独留住了那些讲究的生活习惯。一时半会儿,想改也改不掉。 沈稚子微怔,立刻破涕为笑:“那这是你特地给我做的吗?” “不是。”他想也不想,“我在外面买的。” 他长这么大,没有下过厨。 他家里的情况,不需要他会做饭。 “” 沈稚子陷入沉默。 今天是招邪了吗,竟然否认三连。 “那好吧。”她挣扎了一下,立刻决定和解,“谢谢你,我带走了。” 说完努努下巴,示意盛苒一起走。 她还拿着保温盒,这架势是要去哪。 靳余生微微拧起清秀的眉毛:“在这儿吃。” 沈稚子身形一顿,骑虎难下。 其实她没有打算吃。 本来吧,如果他准备两份,她就可以一份用来吃,一份拿回去做成标本供起来。 可他只准备了一份。 于是下一秒,她脱口而出:“这个太少了,我吃不饱。” 靳余生:“” 沈稚子想跳起来抽自己一耳光。 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是饭桶吗! 于是她赶紧挽救:“其实我是想吃肉。” 好像也不对,拿到了东西又嫌弃,搞得她像个睡完就跑的渣男。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想着要抢你的早餐” 靳余生不说话。 “当、当然了,我也不是想脱你衣服”她结结巴巴,“我,我没有觊觎你的肉体!” 越描越黑,她忐忑不安,怂得不敢抬头跟他对视。 靳余生看着她,目光一点一点冷下去。 半晌,他沉下声:“沈稚子,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 ——沈稚子,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大巴破开晨雾,穿梭过摇晃的树影,驶离蜿蜒的公路。 进入山区之后气温又降了几度,天气很好,光影婆娑,窗外漫山遍野的枫树红成一片海。 沈稚子瘫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脑海里还在循环播放靳余生那句话。 ——我每天都在想你啊! 她说不出口。 他好像不太喜欢,有人一直惦记他的肉体。 可是如果没有美丽的肉体,谁会喜欢他冷漠无情的灵魂啊! 抑郁地瘫了一会儿,她不甘心。于是还是爬起来,虎视眈眈地盯住前排。 唯一一件让她意外的事情是,靳余生竟然也来观星了。 这多多少少,给了她一点儿信心。 不管他是为什么来的,她都可以自行解读成,他是为她来的。 想来想去,她拍拍智障堂哥:“你说,怎么才能追到一个看起来好像不太喜欢貌美如花的女孩子的男生?”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追过。”沈湛正在跟几个男生打牌,语气漫不经心,“而且就算你把定语拉得这么长,我也必须得提醒你,他可能不是不喜欢异性,只是不喜欢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清醒一点啊妹妹。” 沈稚子眨眨眼,忍不住转眼去看前排。 许时萱带着小零食,刚刚拆了一盒果冻,问靳余生要不要吃。可是他连头都没有抬,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许时萱脸上有些挂不住,表情变得不太好看。 沈稚子啧了一声。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哭啊。 她忍不住小声逼逼:“许时萱也真是的,都被他打了,还那么执着。” 话一出口,她觉得不对。 她好像也被打了,可她比许时萱还执着。 “其实撩汉子的方法多得是,没那么麻烦。”沈湛低头看牌,“比如你靠过来,我跟你说一个。” 沈稚子附耳过去。 耐心地等他说完,她十分嫌弃:“听起来很不靠谱。” 沈湛一脸无辜:“怎么会!你不相信哥哥的撩妹史吗!” “我信撩妹史,但我不信你会诚心诚意地帮我。”沈稚子坦诚,“这要是飞出去了,我会摔成一个真弱智。” 沈湛信誓旦旦:“他会接住你的。” 沈稚子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靳余生在玻璃里的倒影。他望着窗外眉头紧锁,唇抿成一条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弱弱道:“我觉得不会。” “那试一试。”说着,沈湛站起身,就要往司机的方向走。 “别你冷静一点!”沈稚子连忙去拽他,朝前走两步,却捞了个空。 电光火石之间,司机一个急刹车。 刺耳的响声里,她身体猛地前倾,趔趄了一下,被人眼疾手快地用力拽住。借着惯性,直直地摔到座位上。 脑袋嗡地一声,背上一阵麻。 同一时间,她听见沈湛那头嘭地一声巨响,脑袋正正地砸在窗玻璃上。 沈稚子:“” 天道好轮回。 沈湛原本的意思,就是去让司机制造一个人为刹车。 现在很好沈稚子迟迟回过神,慢吞吞地想,天公作美。 她把视线落到靳余生身上。 少年穿着浅色的风衣,身后的树叶绿影飞快后退,阳光倾下,他眼中情绪疏淡,琉璃般的浅褐色瞳孔中,游离着压抑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她咽咽嗓子,试探着问:“靳余生,你是睫毛精吗?” “” “你的睫毛好长。”阳光一照,在他眼睛下方留下小小的阴影。她故作惊奇,试着伸出手,“我能摸摸吗?” 即将碰到的上一秒,被他偏头躲开。 沈稚子顿时有些委屈。 她小声逼逼:“我冒着被摔成弱智的风险,鼓起勇气过来的” 靳余生喉结动了动,声音里染上明显的怒气:“沈稚子。” 她眨眨眼。 他沉声:“坐好,别乱动。” 万一真的在车上摔一跤怎么办,她本来就不怎么聪明。 沈稚子乖乖地哦了一句,过一会儿,想起什么,又强调:“我再发一遍誓,我真的没有觊觎你的肉体” 不让觊觎肉体也没关系,她可以觊觎脸。 不知道是她的声音太小,还是他的注意力已经游离了出去。 靳余生没有说话。 窗外静物一一掠过,树影间筛落的光斑滚动着落到他的脸上。视线从沈稚子身上离开时,他眼中涌起无法遮掩的烦躁。 许久。 他低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条短信。 [小瑜,你在不在家?姑姑到你家门口了,给姑姑开一下门啊?] 然后将手机卡拔.出.来,扔出了窗外。 顷刻便消失在风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让狐狸精 沈稚子坐在靳余生身旁,如坐针毡。 她觉得,他可能不太喜欢她。 不过没关系她是个执着的人。 她最擅长没话找话。 想了想,她轻咳一声打破沉寂:“那个” 靳余生顿了顿,看过来。 神情清淡,眼中有浅褐色的流光。 沈稚子下意识地咽咽嗓子,鼓起勇气,厚颜无耻地问:“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为什么都不惊讶呢?” 这话没头没脑,他眉头微动:“惊讶什么?” 她一本正经:“惊讶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美好的人。” “” 靳余生的表情明显滞了一下,旋即又冷下来。 这人脾气真的好差啊!沈稚子心力交瘁,还要拼命想办法转移话题:“我,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语气里有明显的讨好。 靳余生耐下性子,听她说。 “我是觉得,我们俩都认识这么久了,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留,好像不太好。”她有些心虚,还要装作理直气壮,“而且你也没有加我们的班群,万一等会儿不小心走散了,万一再出现什么猛兽黑熊狐狸精,万一山上的妖怪垂涎你的美色把你掳走” 靳余生的手无意识地扣住水杯杯沿。 她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就是,”沈稚子一脸真诚地叨逼叨,“我能不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然后我把我的号码写在你的背上,万一你被掳走了,就偷偷联系我,我再想办法去救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 靳余生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这么能耐,怎么不在他背上画一张越狱地图。 沈稚子一脸期待。 舌尖抵了抵上颚,他顿了一下,移开视线:“你是想要我的联系方式?” 天呐,他这一次很上道啊! 沈稚子眼睛一亮,疯狂点头:“嗯嗯嗯。” 他想也不想:“我没有。” 他十分钟前才扔掉电话卡。 沈稚子:“” 胡说!她刚刚还看见他在玩手机! 他就是不想给她!他不想搭理她! 沈稚子委屈坏了。 她长这么大,从没被人拒绝过。 她一个铁血硬汉,硬生生被逼成了小姑娘。 可他一直在拒绝她,一直。 想来想去,越想越生气。沈稚子气急败坏:“那就让狐狸精抓走你好了!我不会去救的!” 让狐狸精榨干他! 她话音刚落,大巴驶过郁郁葱葱的山林,在半山腰的研究所停下来。 天文台建在山顶,再往上只能步行。大家下车做简单的修整,然后徒步背器材上山。 走掉半车人,沈稚子还若无其事地坐在原地,不见动弹。 靳余生的位置靠里,她不起身他就出不去。耐着性子等所有人都下了车,他忍不住问:“不走吗?” 沈稚子轻哼一声,转过来,一本正经地吸吸鼻子:“你走不掉了。” “” 她神情高傲:“我就是狐狸精,你怕不怕。” 靳余生:“” “知道你怕,活该。”她沉浸在自己的戏里,根本不需要别人接茬,“谁让你拒绝沈三,现在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了。” 初秋天空湛蓝,天光明亮。玻璃窗外飘着大片大片红色的枫叶,草木清香从门窗侵入,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女生肤色凝白,下巴小巧玲珑。光线柔和地落在她的脸上,桃花眼中水光潋滟,眼尾带着一点点清淡的红。 她自顾自地低着头说,可有个瞬间天地希声,靳余生只是晃了一下神,她背后色彩鲜明的景物就飞速撤退,全都失去了光彩。 许久,他喉结微动,迟缓地移开视线。 眼中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 挡也挡不住。 *** 山间浓荫蔽日,研究所建在一片巨大的枫树林里,平日里游人不多,清净得像世外桃源。 二层开发成了一个小型科技馆,站在阳台能看到整片枫林。遥遥望去,漫山遍野的红色好像在燃烧,浓烈而纯粹。 沈稚子拿出相机拍照,盛苒凑到取景器前:“你不吃点儿东西吗?” “我早餐吃得有点饱”沈稚子摸摸肚子,“现在不觉得饿。” “可是下午要爬山。”说着,盛苒塞给她一堆小零食,“不想吃你也先装着吧,我包里快放不下了。” 沈稚子哦了一声,接过来,眼尾一抽。 这些拆分成小包装的零食,好像有点眼熟 “沈湛给你的?” 盛苒没多想:“嗯。” 沈稚子哼了一声,她就知道,沈湛在大巴车上那么积极地把自己支开,没安什么好心。 肯定是她的位置一空,他就立刻在自己小闺蜜身边坐下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拉住盛苒:“沈湛是我堂哥。”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 “他他不太靠谱。”沈稚子委婉地挑了个不那么伤人的词,提醒她,“我觉得,你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沈湛家世好,又生得好看,从小到大要多招人有多招人,前女友的名单长得能够垂地。所以沈稚子觉得,她得守好自己的窝边草。 盛苒拆了一根棒棒糖,轻描淡写:“我不怎么喜欢沈湛这一款,所以你暂时不用担心。倒是说到这个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中起了风,外面的落叶哗哗作响。 两个人一起往屋内走,沈稚子很纠结:“我不知道。” “有时候我觉得他不讨厌我,可有时候又觉得那只是我的错觉。”沈稚子挠挠头,“他就像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 想了想,她又补充:“但是,是个帅得让人合不拢腿的神经病。” 盛苒:“我觉得你也有病。” 上前两步,她走到一个球形模型前:“你看,新型测谎仪。” 球体呈银白色,正中落着一个凹陷的手掌印,放在落地的木质展架上,长得很像高压电球。 沈稚子舔舔嘴角:“我明白你的意思。” 说着,她将手掌放上去,郑重地开口:“我不是世界上最美、最可爱的人。” 等了半天,测谎仪安静如鸡,没有任何反应。 沈稚子:“”她撒谎了,为什么不电她。 盛苒愣了一下,发出爆笑:“谁他妈让你问这个了!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沈稚子困惑:“难道我不是世界上最美的人吗?” 这不公平,测谎仪又没有见过靳余生。 可是除了靳余生,谁还会比她美! “这他妈,又不是白雪公主后妈的魔镜。”盛苒笑出了眼泪,“我的意思是,你干脆直接把他叫到这儿来,让他对着测谎仪读,‘我不喜欢沈稚子’!” 沈稚子瞬间瞪大眼:“那怎么行!他被电死了怎么办?” “哈哈哈哈你这么有自信,还在这里瞎逼逼什么!” 秋高气爽,窗外草木漱漱地落。 女生们在寂静清凉的展厅内笑成一团,仪器在旁一闪一闪。 靳余生在门口停下脚步。 摸摸下巴,眼神晦暗不明。 “他”是谁。 *** 日暮西沉时,一行人登上山顶。 带队老师选定了露营的地方,沈湛叽叽歪歪地叫沈稚子一起帮忙搭帐篷:“我一个人撑不起来,你帮我搭个架子。” “我帮你把架子都搭好了,你干什么?” 沈湛想也不想:“我去帮盛苒搭架子。” 沈稚子好气又好笑,抬腿踹了他一脚:“你滚远一点。” 靳余生从背后路过,闻言,脚步顿了顿,果断地抱着帐篷往相反的方向走。 脸上结起一层霜。 太阳彻底落下去时,烤架也烧热了。 星火微明,山林间草木茂盛,入夜之后,蚊子飞蛾迎着光飞。 沈湛拿着花露水狂喷,沈稚子憋了几次,没憋住,接二连三地打喷嚏:“你神经病吗,为什么喷这么多?” “我刚刚被蚊子咬了。”沈湛很无辜,“怎么,你也来一点儿?” 说着,就作势要往她身上喷。 “这都秋天了,哪来的蚊阿嚏!”鼻息一动,沈稚子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眼泪汪汪地揉着鼻子,她一脸嫌弃地朝他挥手:“你身上香得发臭,离我远点。” 沈湛:“” 但山顶的实际温度比山腰更低,他就嘴上贫,心里面其实也怕她感冒。 叹口气,沈湛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你穿这个,防风。” 沈稚子眨眨眼:“给我了,你穿什么?” 沈湛早有准备,他带了别的外套。 但是 想了想,他抿着唇,虚虚环抱住自己:“你觉不觉得我这副样子,看起来很虚弱,很冷,很需要抱抱?” “” 他舔舔唇:“我去问问盛苒,看能不能穿她的外套。” “神经病。” 回到烤架前,靳余生也在。光线明灭不定,将他的脸切割成了一明一暗的两部分,他微微低着头,头发散落在额前,乍看有些凌厉。 沈稚子果断地拉开椅子,开开心心地坐到他对面。 美色在侧,什么都是美味的。 盛苒推给她半条鱼:“刚刚烤的,尝一尝。” 用筷子撕开外面那层有些焦黑的皮,金黄色的鱼肚露出来,在夜色中腾起一股热气。 靳余生的筷子微微一顿。 她穿着别人的外套,身上有一股浓烈的,花露水的味道。 舌尖抵住上颚,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烦躁。 好烦。 最烦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这鱼是你买的?”剥开鱼肚,沈稚子转过去,探着头嘲笑沈湛,“你是不是买错了?这种鱼刺巨多,一般不拿来烤。” “不好吃吗?”沈湛俯身,随手夹走一筷子,“我觉得还行呸,我也吃到刺了” 靳余生呼吸不稳,微微眯起眼。 两指并拢,他把自己的碟子推到她面前。 眼前突然出现半条剥好的鱼,沈稚子蒙了一下:“你,你在干吗?” 他沉声:“你不是要吃肉?” 静了一瞬,耳边咣当一声巨响。 她循声抬头,见许时萱面色难看地推开桌子,扬长而去,带倒了两把椅子。 沈稚子难得迟钝:“可是,为什么要” 他面无表情:“你剥不干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国王游戏 灯火微明,靳余生眼中映着晃动的火光,透出一种奇怪的执拗。 沈稚子愣了半天,耳根后知后觉地有些烫。 想来想去,她决定夸夸他:“你怎么这么聪明。” 他没说话。 “竟然猜到我剥不干净。”她叨逼叨,“不瞒你说,我从小到大,只要吃鱼就剥不干净刺,小时候还被卡到过,所以我很久不吃鱼了。” 靳余生一言不发,目光微微向下,像是在沉思。 白皙的指节稍稍弯曲,扣在桌面上。 “我觉得,你肯定会魔法。” 她的声线很特别,比一般的女生要清朗,声音放软时却显得清媚,像低吟的耳语。 “你看,沈湛买的鱼又丑又多刺,可你的这半条,连骨头都比其他那些好看——” 浓稠的夜色中,靳余生沉默着,唇抿成一条线。 眼中的情绪昏晦不明。 下一秒,他像是忍无可忍,突然推开椅子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一脸懵逼的沈稚子:“” 这是什么情况。 他在犯什么病? 哪有这种,上一秒还在柔情万丈地帮人剥鱼刺,下一秒就推开桌子走了的人! 沈稚子愤怒地将筷子拍到桌子上:“他人格分裂吗!” “他有什么资格问我,我在想什么?我还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呢!你见过这样的人吗!你见过吗?!” 盛苒头也不抬:“那你还吃不吃?” “吃。” 沈稚子怂唧唧地吃了两口,越想越不解:“可他为什么要这样?我又没有招惹他,夸他聪明难道还成了我的错吗?这不是很奇怪吗?你会因为别人夸你聪明而生气吗?不会的吧?所以他这个人真的好分裂啊!” 盛苒噎了一下:“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事儿。” 肯定有别的诱因。 “可我刚刚没说什么啊。”沈稚子咬着筷子,努力回忆,“我就说,我一直不怎么会剥鱼刺,小时候还被鱼刺卡过” 声音突然停住。 心里咯噔一声,她惊慌地拽住盛苒:“我,我突然想起来。” “嗯?” “他不会是去追许时萱了吧?” 盛苒:“” 她到底长了一个什么样的脑子。 沈稚子纠结起来:“靳余生是不是喜欢那种比较主动的女生?我经常看到许时萱去找他可他也一直都不怎么理许时萱的啊,为什么今天突然” 她顿了一下,若有所思:“是不是因为许时萱哭了?” 盛苒:“你想太多了。” “是的吧,一定是因为许时萱哭了。”沈稚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沈湛以前告诉过我,他最喜欢看白白净净的小女生掉眼泪,委屈巴巴的招人心疼。” 沈湛赶紧否认三连:“不可能,我没说过,你别瞎说。” “但是他明明就” 沈稚子还要继续叽歪,盛苒忍无可忍:“你闭嘴,你不是我认识的沈三爷。” 沈稚子立刻懂了:“行,我这就去绑架他。” 然后带回去囚禁起来! 盛苒哭笑不得,拽住她:“冷静点儿。” 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她说:“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 靳余生脑子有点儿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跑。 心里像是点了一簇火。 他深呼吸,慢慢冷静下来。 夜风沁凉,背离天文台的方向灯火熹微,远离嘈杂的人群,星空璀璨,天幕气势汹汹地向下压,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他并没有在山崖边待太久,手机卡作废之后,没人能再联系上他,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会很麻烦。 他在心里啧一声。 离开靳家之后,可能连他也疯了。 回到营地,烧烤吃得差不多,大家已经渐渐分散开来。 剩下比较集中的人群在草地上围了个圈,班长站在中间,手中扣着一张牌。环顾四周,他有些局促地道:“黑桃三和方块三,把你们的鞋带绑到一起。” 一片喧闹中,靳余生找了个空,也坐下来。 余光之外有两个人影,闹哄哄地站起来,将彼此的鞋带解开又重新系上。 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他心里了然。 ——国王游戏。 以前他也见过朋友们聚会时玩,但自己从没有参与过。 沈湛眼尖,见靳余生回来了,飞快地朝盛苒使一个眼色。 新一轮游戏由上一位国王发牌,班长飞快地洗了牌,发到靳余生,他摇头:“我不玩。” 班长顿时有些无措,沈湛连忙出来打圆场:“来都来了,别扫兴呀。” 说着,自作主张地帮他抽了一张,塞进他手中:“自己留着,别让别人看到牌面。” 靳余生垂眼看了看牌,没有说话,唇抿成一条线。 眼见班长转身走过来,盛苒突然拍拍沈稚子:“我有点渴。” “自己去拿饮料。” 盛苒很坚持:“可你离饮料箱比较近。” 沈稚子回头看了看,还真是。 懒得再逼逼,她手掌撑地爬起来,走过去。 班长发牌发到沈稚子,发现她的位置空了:“人呢?” “拿饮料去了。”盛苒搓搓手,笑得很乖巧,“我帮她抽,你放心,我不会看牌面的。” 夜色浓稠,星光璀璨,雾气在山林间弥漫。 这一局的国王是沈湛。 沈家祖传桃花眼和大长腿,长在男生身上尤其勾人。他眼中带笑时,光芒潋滟,眼尾若有流光,自带一股少年风流气。 “这一局,我是国王呀。”他笑眯眯,“游戏也玩儿了好几局了,我看大家好像都不太能提起兴趣,我们这局玩点儿刺激的呗。” 顿时有女生亮起星星眼。 “嗯”沈湛佯作思考,“这样,不如我们抽两个人,隔着纸牌接个吻吧。” 女生们嘘声一片,男生们不嫌事大,吹起响亮的口哨。 国王算不上严格的游戏参与者,所以不可能抽到沈湛。但剔除掉他,在座还有一个 女生们偷偷看过去。 靳余生坐在人群之间,仍然出挑得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他手指纤长,食指中指之间夹着张纸牌,注意力却好像全然不在游戏上,一如既往目光清淡,脸上的表情淡漠疏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星光垂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 女生们突然有些脸红。 概率概率还是很高的。 “那就,黑桃六,和——”沈湛高高地起调,在一片绷紧的呼吸声中,煞有介事地停顿了很久,“红心七!” 人群沉默三秒。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沈湛奇怪:“没有这两张牌吗?大家再检查一下?” 班长突然想起什么,提醒他:“刚刚我发牌的时候,有个人去拿饮料了诶,我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了” 是沈稚子吧! 她去天上拿饮料了吗,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关键时刻掉链子,沈湛气得想掐死她。 “可是就算有一个人去拿饮料了,那也还该有一个人在场内啊。”沈湛垂死挣扎,“大家再看看?” 大家交头接耳地看了一圈,最后默契地沉默下来,纷纷将目光集中在靳余生身上。 靳余生注意力游移,许久,若有所觉地回过神。 他低下头,将牌面翻过来。 果不其然,黑桃六。 那么 舌尖抵住上颚,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另一张牌,是沈稚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你喜欢我 诡异的沉默里,沈稚子兴冲冲地拿着两瓶饮料跑了回来。 玻璃瓶晶莹剔透,她献宝似的举到盛苒面前:“我拿了樱桃味和橙子味,你要哪一个?” 盛苒脑壳疼,先别管什么口味了,要紧的是赶紧拯救一下修罗场。 “刚刚国王下了指令。”压低声音,她随手接一瓶过来,“抽到黑桃六和红心七的人,隔着纸牌接吻。” “哇,我去拿个饮料的功夫,你们就玩儿到成人频道了?”沈稚子将另一瓶饮料也打开,目光在场内打量一圈,“那怎么不见人动弹?” “黑桃六是靳余生,红心七”盛苒顿了顿,提醒道,“在你手上。” 汽水入喉,沈稚子毫不意外地呛了一下。 捂着嘴咳了两声,她面色通红地放下饮料,不知是气还是笑,“谢谢你啊大苒苒,你跟沈湛真是真是我的好朋友。” 先前盛苒说要找个别的方法,并没有挑明是什么。 她原先以为,玩儿这游戏顶多也就牵个小手啊勾个小指头,没想到沈湛直接来这招。 擦干手上的汽水,沈稚子目光向上,眼神又偷偷摸摸地落到靳余生身上。 火光映亮少年半边脸,他微微低着头,纸牌在手指尖转来转去,肤色凝白,侧脸也好看得不可方物。 沈稚子不知不觉,又点起了星星眼。 她真想跳起来给沈湛一个抱抱!堂哥怎么这么棒,回去就跟他冰释前嫌! 不管多少遍,靳余生都好看得让她想犯罪—— 所以无论如何,这一波都不会亏啊! “没有吗?”余光见智障妹妹回来了,沈湛心中大石落地,故意又重复了一遍,“我再问一遍,还没有的话,就重新下指令了?” 死死按住心里疯跳的小鹿,沈稚子拿着红心七,虔诚得像是捧着通往爱的号码牌。 下一刻,她软绵绵地举起手:“我。”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过来。 纷繁的情绪集中到一起,女生们愤怒嫉妒的眼神,像是要隔空切断她的神经。 可她们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因为三爷非常凶,急了会打人。 她们不敢惹。 沈稚子耳根不易察觉地泛红,又缓声解释:“我拿到了红心七。” 沈湛恍然大悟状,又明知故问:“那另一张——” 众目睽睽,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靳余生身形顿了一下,眼中情绪莫辨,舌尖抵住上颚,他沉吟片刻,下定决心般地站起身。 两指松松夹着那张牌,声音低沉而冷淡:“在我手里。” 即使早有猜测,他话音一落,人群中还是不可抑制地响起叹息。 有男生笑着小声揶揄:“这要搁别人,三爷早捋袖子了吧?” “长得帅就是好啊,这样玩儿都不会被打” “别吧,三爷还挺能玩儿得开的,你见我们平时出去,她什么时候为游戏生过气?倒是咱们这转学生,我怎么看着有点儿不乐意” 立刻有人小声逼逼:“不乐意就换牌让我来呀,三爷都长成这样了他还有什么不情愿的再帅,再帅能有我们沈仙女可爱吗!” 嘈杂的交谈声细细碎碎地灌入耳,靳余生心头那把火蹭地一声,又窜了起来。 沁凉的夜风扑在脸上,指尖掐入掌心,他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迈动长腿,走向她。 少女站在原地,长发黑而柔软,山风带起落在额前的刘海,火光将桃花眼映得明亮如晨星。 他从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她,借着漫天星辰的辉光。 她个子不矮,刚刚到达他耳朵的高度。肤色白如象牙,眉下生有一双极漂亮的眼,光芒落进去时深不见底,却能折射出四溢的流光。 所以当她目光专注地望着一个人时,那么亮的眼睛,好像一瞬间便容不下全世界,满满的只有眼前人。 让他生出一种贪婪的错觉,仿佛她眼中只有他。 一直只有他。 靳余生的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 火光盈盈,沈稚子缓慢地眨眨眼,自觉地将扑克牌举到两个人之间。 靳余生停下脚步。 她睫毛上有属于夜雾的水汽,让他一时间无法分辨,她目光之中是不是也有期待。 风吹动衣袖,鼻息之间萦绕着柔软的,属于少女的橘子汽水的味道。 “靳同学。”靳余生一动不动,听见她小声叫他。 他脑海中零零碎碎地,浮现出很多东西。 春天的羽毛,夏天的果冻,还有里尔克的诗。 一切中央的中央,一切核的核,杏仁一样包裹着自己,日益甜蜜—— 整个宇宙,最遥不可及的银河,甚至更远 巨大的壳在浩瀚空间里扩张,浓稠的汁液正涌动、漫溢 被你无限的和平与宁静照亮。 他眸光不自觉地下沉。 这么,这么近的距离呼吸近在咫尺。 轻而易举地,轰地一声,点燃骨子里的破坏欲。 他想捏碎她的下巴。 让她只能看着他。 “靳余生?”沈稚子见他不动弹,忍不住又眨眨眼。 他再磨蹭下去,她会忍不住跳起来强吻他,不隔纸牌的那种。 靳余生眸色昏晦,舌头死死抵住上颚。 呼吸急促起来。 不可以—— 不能靠近她—— 理智燃烧殆尽之前,他心底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懊恼,甚至是愤怒。 太过分了 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游戏! 他猛地避开她的手,沉声呵斥:“牌给我!” 沈稚子原以为他在发呆,想戳戳他,结果戳了一个空。 愣了半秒,她下意识照做,抬手交出牌:“牌” 不待回过神,两张牌已经在他手中化成了碎片。 夜空下光影斑驳,风从指缝间穿过,她连一块碎片都没能抓住。 沈稚子愣愣地站在原地,围观的人都看呆了,大气不敢出。 靳余生转身,大步离开天文台。 沈稚子站了好一阵,才迟缓地回过神。 想也不想,她立刻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人群再一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班长顿了一会儿,干笑着出来打哈哈,召唤大家继续玩游戏。 沈湛情不自禁皱起眉:“怎么没人跟我说过,靳余生这么玩儿不起?” 要不劝智障妹妹收手算了。 他看着好累啊。 “那倒未必。”盛苒若有所思,“我觉得,靳余生很可能是突然改变主意的。” 他没理由把气撒在沈稚子身上。 排除掉前一个可能,那就大概是在气自己。 “可稚子去追他了”沈湛不放心,“追他干吗啊?别等会儿找不着人,再把自己搞丢了。” “呵。”盛苒嘲笑,“知道吗,沈三的优点之一,就是方向感巨强。” “她要是想追,能追着靳余生跑两个山头。” *** 沈稚子觉得自己追不了两个山头。 她很委屈。 之前齐越送她情书,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要是有人敢把我的心意放在脚底下踩,我就绑架他,上了他! 现在她不想上了,她只想杀了他。 趁着这黑灯瞎火,这深山老林。 杀人之前,她要绑架他。先把放进小黑屋里关几天,每天亲亲抱抱举高高,让他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想跑跑不掉,想走走不了。然后等她心情好了,就挑个良辰吉日,把他洗得白白净净,换上最可爱的衣服 啊啊啊。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沈稚子气得想揪头发。 她在想什么!她是被人诅咒了吗! 为什么他都这样甩脸了,她还在想奇奇怪怪的事啊! 沈稚子恼羞成怒,一脚踢到路边的草丛上。 尘土飞扬,两颗石子破空而起,精准无误地击上靳余生的后脑勺。 脑壳突然一痛的靳余生:“” 身形顿了顿,他终于停下刻意放慢的脚步。 转过来,他看了她一会儿,语气莫可奈何:“跟着我做什么?” 伺机而动,杀了你啊! 沈稚子低着头,不说话。 靳余生平复情绪,立刻便被强烈的无措包裹住。 其实只要离开那个环境就好了,不要离她太近,不要太认真地看她。 可他好像把话唠都搞抑郁了 想来想去,他尽量将语气放轻:“为什么不说话?” 沈稚子沉默片刻,小声逼逼:“被凶得不敢吱声。” “” 星光笼罩山林,夜雾在树木之间穿梭。 靳余生看着闷闷不乐的少女,舌尖抵住上颚。 他有点发愁 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沈稚子见他又不说话了,在心里恶狠狠地骂自己没出息,“为什么每次你一碰到我,就生气。” 他飞快道:“没有。” 顿了一下,又强调:“不讨厌你。” 沈稚子愣了愣,眼睛倏地一亮,猛地抬起头:“那你喜欢我?” “” 靳余生沉声:“沈稚子,不要瞎说。” 沈稚子:“” 心塞到爆炸,好吧,她瞎说。 可是想了想,她又很不甘心:“那你在生什么气?” 靳余生陷入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沈稚子心里的小人即将暴怒,想要揭竿而起的时候,靳余生低声道:“你们以前经常玩这样的游戏吗?” “不是啊。”沈稚子心说,要不是因为你在,谁会玩这么过分的局。 “五十四分之二,二十七分之一的概率。”他顿了顿,“你希望谁抽到黑桃六?” 沈稚子抓心挠肝,她要怎么跟他解释? 不会有别人的,那是沈湛的魔术。 只要他在场,国王就一定是沈湛,沈湛就一定知道他们俩的牌面,一定会把他俩弄到一起。 不就是个游戏吗,为什么这么在意游戏规则! 他 突然想到什么,沈稚子一愣。 有个不要脸的想法从心里疯狂地跑出来。 “靳余生。”她不可思议拽住他的胳膊,“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靳余生眸光一沉,把她的手拿开:“你站好。” “” 沈稚子乖乖站好。 “跟我保持距离。” “为什么!”生气! “外套味道太重了。” “我”沈稚子刚想怼他,恋爱脑灵机一动,突然解读出另一种意思。 回想他此前种种异常行为,他不会是在吃醋吧。 沈稚子觉得自己很异想天开,可这种想法快把她甜爆炸了。攥住心里疯狂的小鹿,她认真地望着他:“沈湛是我哥。” 靳余生眼底微动,但什么都没说。 一秒,两秒。 沈稚子心塞塞,为什么啊,为什么连个“嗯”都没有连“嗯”都没有! 他不该狂喜吗!不该如释重负吗!不该眼中掀起狂澜吗! 她忍不住:“你都不意外吗?” 不惊喜吗?不开心吗? 舌尖抵住上颚,靳余生微微眯眼:“在我家,亲兄妹也要避嫌。” “那是你家太封建了!” 沈稚子好想甩他一耳光让他清醒一下,大清亡了很多年了好吗! “而且,”他想了想,“你们住在一起,同一个帐篷。” 又不是同一个睡袋! 沈稚子要疯了,气急败坏:“可我不跟他住还能去哪,我睡你帐篷里吗?” 靳余生的身形顿了一下。 表情很认真,像是在沉思。 半晌,他一本正经地说:“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嘤嘤嘤嘤 夜色渐深,烤炉里的炭火渐渐熄灭,头顶的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 迎着满天星斗,山坡上的帐篷像一个个色彩各异的蘑菇灯,光线柔和地坐落在天文台下。 沈湛搬个小凳子,歪歪斜斜地靠坐在帐篷前。打了几局游戏,困意逐渐攀升起来:“沈稚子怎么还不回来啊——” 在他长长的哈欠里,盛苒笑:“说不定他们浪迹天涯,趁机私奔了。” “真私奔倒省事了。”沈湛懒洋洋的,眼中蒙上一层生理水雾,“现在电话打不通,短信也没人回搞得我跟她爹似的。我以后肯定不养女儿,闹心。” “说得轻松,万一等你结婚了,妻子怀上的是女儿怎么办?”盛苒低着头玩手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总不能打了吧?” “呵,我不生孩子。”沈湛得意洋洋,“二人世界多好,干嘛加个小的,烦人。” 盛苒像是还想说什么,未待开口,视野内闯入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两人之间隔着几步路的距离,看起来并不亲密。 她提醒:“沈三回来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眼前。 沈稚子两手插兜,情绪看起来很稳定。打底长袖外还穿着堂哥的外套,松松垮垮没系扣子,白色风衣上画满五彩斑斓的涂鸦。 “哟,您还知道回来。”看她没什么事,沈湛端出大家长的架势,语气凉凉,“两个山头跑完了?” “什么两个山头?”沈稚子不知道这个梗,走过去,踢踢瘫倒的堂哥,“商量个事。” 沈湛:“放。” “我今晚不在你这儿睡了。”她云淡风轻,“你不用等我。” 沈湛&盛苒:“???” “你们两个”沈湛有些怀疑人生,努力掂量措辞,“这个进展,是不是有点儿太太风驰电掣了?” 他都没有这么快啊。 这是用放卫星的速度在恋爱吗。 怎么他撩了那么多年的妹,都没有人告诉他,玩儿个国王游戏就能本垒打? 这个游戏有这么神奇吗?他不会被诅咒吧? “有吗?”沈稚子短暂地皱了一下眉头,“我觉得没有。” 从头到尾,跟靳余生没有眼神交流。 于是靳余生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还是选择了闭嘴。 “那”沈湛一梗,“祝你们幸福。” 沈稚子低低地嗯一声,从帐篷里捞出自己装着洗漱用品的背包,转身就走了。 靳余生没有跟上去。 他目送她离开,半晌,转回来。对上沈湛探究的表情,他微微垂眸:“麻烦了。” 沈湛:“?” 下一秒,他看着这个比他还高一丢丢的、一米八八的怪物,躬下身,钻进了他的帐篷。 沈湛:“???” 下一刻反应过来,他“唰”地拉开帐篷,不敢置信:“不是,几个意思,敢情她去你的帐篷睡,你来我这儿睡?” 靳余生回过头,微微蹙眉,脸上写满“这有什么问题吗”。 “费不费劲啊你们俩?”沈湛好气又好笑,“图什么?交换睡袋体验对方的气息?” 靳余生飞快地皱了一下眉。 旋即想到,他们俩的睡袋都是新买的,不存在“体验对方气息”这种说法。 于是他冷静地拉开睡袋,声音清冷正直:“男女授受不亲。” 沈湛:“” 他痛苦地捂住脸。 苍天大地,他到底招惹了哪路神仙。 *** 夜深人静,更深露重。 沈稚子抱着睡袋,在靳余生的帐篷里打滚。 他的帐篷是灰色的,睡袋也是灰色。 从这头滚到那头,再慢慢地滚回来,满心满眼都是性冷淡的颜色。 突然想到什么,她猛地停下来。 舔舔嘴唇,觉得自己像一条毛毛虫 一条孤独凄清又寂寞的毛毛虫。 [大苒苒,大苒苒。]慢吞吞地滑进睡袋,她掏出手机,[你睡了吗?] 盛苒:[还没。] 沈稚子:[在干嘛。] 盛苒:[在嘲笑男女授受不亲。] 沈稚子: 沈稚子:[友谊的小狗死了.jpg] [不过说真的,唉,好愁人。]打了个滚,她忧心忡忡,[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娇羞。] [他就像一个活在封建社会里的良家妇女。]沈稚子想了想,[洗脚时不小心被家里下人看到了脚踝,第二天都要上吊自尽自证清白的那种。] 盛苒:[哈哈哈哈哈哈哈] 盛苒:[这样不是很好?至少不用担心被渣男骗炮。] [可是按照这个速度]沈稚子不甘心,[我可能高中毕业都摸不到他的手。] 盛苒:[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吗,今天晚上,我就那么轻轻地,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他的胳膊真的很轻!我一点儿别的意思都没有!我当时甚至都没意识到我在碰他!然后,你知道他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沈稚子噼里啪啦打完字,愤怒地发了段语音,“他——‘沈稚子,站好!跟我保持距离!’” 盛苒笑到抽搐:[哈哈哈哈哈您学得还挺像?] 沈稚子觉得不好笑。 她被巨大的惆怅包裹着。 她觉得自己跟靳余生之间隔着一道鸿沟,每次眼见着要靠到一起了,又在下一刻远远地分开,像无解的渐近线。 唉,这无情的命运。 攥紧睡袋,她闷闷不乐:[算了,不跟你逼逼了,后半夜还要起床。] 想了想,她又补充:[我睡得死,你记得叫我。] 观星分前后半夜,她想先睡一会儿,等着银河升起来。 满天星辰如盖,光芒如银瓶泻浆。周遭一片寂静,林间灯火阑珊。 晚上跑来跑去,沈稚子也被折腾困了,不知不觉进入梦乡。可昏昏沉沉的,还没睡熟,就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是个女生,声音阴柔婉转,距离不远不近,听着很轻和。 本以为是在做梦,没去搭理,结果说着说着,对方竟然哽咽起来。断断续续地,她听见零星几个字眼:“你说是不是在怪我可我就是这个样子我也知道我不该闹小脾气,但是嘤嘤嘤” 卧槽!半夜鬼敲门! 沈稚子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她熄了灯,光线昏暗,只能看到帐篷上投射出一个人影,被拉得老长。 沈稚子迟疑着舔舔唇。 有影子,应该不是鬼。 帐篷的隔音效果几乎为零,那声音的来源像是在门口,她小心翼翼地竖起耳朵,偷偷摸摸地凑过去。 离得近了,声音一时间清晰很多,沈稚子皱皱眉头,觉得有点儿耳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她是谁。 这嘤嘤怪,是谁呢 结果下一秒,就被她点了名:“我不是沈稚子那样的人,没有她那么强大的神经,我当然需要人安慰但正常的女生,不都是我这样的吗?” 沈稚子愣了一下,迟缓地舔舔嘴角。 她知道这是谁了。 ——许时萱。 对于小白花,沈稚子的理念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她们是两类人,互不干涉就好。 可她好像一直看不惯自己,毫无道理,也没有缘由。以前沈稚子懒得管,也就由着她去。 可是眼下,嘤嘤怪不停叨逼叨,沈稚子就有点烦。 就在她想要掀开帘子,告诉对方靳余生根本不在这儿的时候,许时萱压低声音,放了个大招:“而且你不知道吧?沈稚子以前交过好多任男朋友,别看她现在黏你黏得这么紧,她对每个男生都是这样的真的,连套路都一样,你别上她的当” 沈稚子的火气蹭地窜上来。 卧了个大槽,她什么时候交过很多任男朋友!嘤嘤嘤不是病,但诋毁别人、无中生有就该治脑子了吧! 冷静,冷静,不要打女人。 沈稚子连做三个深呼吸,气鼓鼓地思考两秒钟,飞快地把自己的头发揉乱。 然后深吸一口气,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慵懒地掀开帐篷—— “你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给她道歉 夜幕低垂,帐篷前的小夜灯一闪一闪。 两人相对无言三秒钟,沈稚子眼睁睁地看着许时萱的脸色一点点变青,然后变白。 面色五彩斑斓。 “你你”许时萱涨红一张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要不要脸!” 沈稚子摸摸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要不要脸。 其实也不是太想要。 小时候她妈妈就是太要脸了,才放不下架子去教训家里那群亲戚,搞得他们蹬鼻子上脸。 “你,你太过分了”可是不等她开口怼,许时萱就先哭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 “我哪样了?”沈稚子好笑,“住别人的帐篷很奇怪吗?他邀请我来的啊。” 指天发誓,她一个字的假话都没说。 “倒是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床头碎碎念。”沈稚子一脸玩味,桃花眼夜色里显得尤其清媚,“你不觉得你更不要脸?”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许时萱顿了顿,像是很震惊,腮边挂着巨大的泪珠,“你怎么能说我不要脸?” 沈稚子:“” 不是她先提这茬的吗? 夜色清明,山坡上原本很安静,许时萱哭得惊天动地,声音惊动了其他人,帐篷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几个远远立在高处支着相机拍星轨的同学也放下手中的器材,小跑过来:“这大半夜的,怎么了?” 许时萱整个人都哭得颤抖,带队老师走过来时,沈稚子还在歪着头想,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啊 不会哭出结膜炎来吗。 许时萱哭得说不出话,带队老师犹豫了一下,问沈稚子:“你打她了?” 沈稚子:“” 她吃多了吗?大半夜不睡觉,把许时萱叫到靳余生的帐篷前来,打她一顿? “我打她干嘛?对天祭祀,还是宣告主权?”槽太多,她一下子竟然不知道从何吐起,“谁知道她来干什么,大半夜跑到我这儿,二话不说就开始哭。” 许时萱听她这么说,哭得更厉害。 带队女老师是新来的,优柔寡断,不太会处理紧急事件。对于沈三爷的名号,她来附中之前就早有耳闻,可同时也听说沈稚子上高中后就不怎么闹事了,没想到该来的躲不掉,最后还是让她给撞上。 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老师犹豫一阵,挑了个折中的方法:“要不,你们两个都给对方道个歉,然后和好吧。” 沈稚子:“” 疯了吧,她凭什么要道歉,她做错什么了。 “因为你看”老师很纠结,她根本无法跟许时萱交流,只好向沈稚子讲自己的想法,“另外这位同学,她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但我们这样僵持下去的话,这事儿就会没完没了。” “我说了,是她自己跑过来,莫名其妙就坐下开始哭的。”沈稚子努力按捺住她那颗暴走的心,“跟我没有关系。” 老师犹犹豫豫:“可是” 听起来太玄幻了,她不信。 沈稚子一言难尽地思考一阵,抬起头,问她那群围观的同学:“你们也觉得我欺负她了?” 围观的同学们:“” 想点头,但是不敢。 毕竟三爷是有前科的人。 “那行吧,没办法了。”沈稚子像模像样地叹口气,慢条斯理地捋着袖子站起身,“那我只好真的打她一顿,再向她道歉了。” 唉,她不做大哥好多年了。 如今又被逼着,要重出江湖。 那语气带着戏谑,许时萱被吓得睁大了眼。 她觉得,沈稚子没有在开玩笑。 因为下一秒,对方原本慵懒的眼神就陡然变得凌厉,眼角流光闪过,不待她反应,拳风便破空而来! “等等。” ——然后,被人从中截住。 夜风吹动刘海,许时萱颤巍巍地闭着眼等了很久,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疼。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目光向上,映入眼帘一张冰雪般的脸。 心不自觉地漏跳一拍。 晚风沁凉,靳余生声音清越。外套里面的衬衣随意地敞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干净的锁骨。 但他的眼神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靳余生短暂地沉吟了一下,目光飞快地扫过沈稚子,然后抬手,拧下自己装在三角架上的相机。 沈稚子被他拦下,云里雾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相机定点长曝光,可以拍摄出行星的运动轨迹。因此前后半夜中间这段休息时间,很多人都把相机放在山坡上拍星轨。 不过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 他的不是。 手指拨动参数朝前翻,他调出一段录像。 一片屏住呼吸的寂静里,相机屏幕里的帐篷像个发光的小蘑菇,许时萱的声音清晰地在夜色中飘荡开来。 “靳余生你睡了吗,我有点儿事想给你说” “今天我有点失态了,但我不是故意的,也绝对不是在针对你。可是,鱼明明是沈湛买的,沈稚子吃了还要嫌刺多,我就有点儿不开心” “沈稚子好像很黏你可我们学校有句话说,流水的男生,铁打的沈三” “” 录音里从头到尾,沈稚子一句话也没有说。 直到最后,她语气慵懒地回了一句,“你说什么?” 夜风徐徐,靳余生神色平静地拿着相机,围观同学们的表情却渐渐变得微妙。 许时萱忘了哭,惨白着一张脸。 沈湛憋不住,纳闷地问:“那鱼确实刺多,嫌弃几句怎么了?我都没生气,你瞎操什么心?”至于半夜跑过来叨逼叨? 盛苒捅捅他,示意他闭嘴。 可这句话惊醒了陷入沉思的其他人,老师回过神,尴尬地朝沈稚子道:“对不起啊,老师错怪你了。” 沈稚子敷衍地笑笑。 她不怎么在意老师,只是靳余生突然掏出一段录音,让她有点儿心虚。 录像放到最后,她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那句“住别人的帐篷很奇怪吗?他邀请我来的啊”—— 触电一样,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 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毕竟先斩后奏,还打着他的名号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山顶上没有其他光源,银河压得极低,繁星浩浩荡荡地在少年身后逶迤。他没有看她,唇紧紧绷着,侧脸把星空切割成两个部分。 沈稚子愣了两秒,在心里啪地甩自己一耳光。清醒一点,这个关口,就不要沉迷他的美色了! “那既然事情水落石出,大家就都别围在这儿了。”老师只想赶紧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许时萱很尴尬,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老师的话无形之中给了她一个台阶,她松口气,正打算借坡下驴,刚一站起身,却又被人拦住。 星光璀璨,少年的声音清冷如同冰雪—— “道歉。” 许时萱愣了半天,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瞪大眼:“你在跟我说话?” 靳余生没有回应,也没有看她。 手臂固执地横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许时萱眼眶一红,又想落泪:“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我不道歉!” 说着,就要往前走。 靳余生没有说话,她往前走了两步,他硬生生把她拽回来两步。 许时萱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靳余生。 往常气场发冷,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冷。可发起火来,一副默不作声的样子,却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她啪嗒啪嗒掉眼泪,靳余生就也一动不动,站在铺天盖地的低气压里,一言不发地陪她耗。 沈湛和盛苒懒得管,已经开始讨论明天回去之后吃什么。最后还是班长看不下去,踌躇着过来打圆场:“靳余生,要不算了吧。” 不等靳余生发作,他赶紧又拍拍许时萱:“你也是,话说得太脏了,不管有没有录音,都不该那样说同学啊。” 许时萱哽咽着揉眼睛,发出轻如文蚋的“嗯”。 靳余生没有说话,沉默一下,目光落到沈稚子身上。 她还坐在他的帐篷前,怀里抱着相机,龇牙咧嘴的,不知道在小声嘀咕什么。 舌尖抵住上颚,他走过去。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沈稚子愣了一下:“靳” 后两个字还没出口,他躬身从帐篷里捞出睡袋,塞进她怀里。 沈稚子蒙了一下,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面对压迫感十足的靳余生,她又莫名有点怂,忍不住主动解释:“我说那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气气许时萱。” 靳余生不说话,垂着眼。 “你不会又生气了吧?”半晌,沈稚子小心翼翼地戳戳他,“可,可我也没有撒谎啊” “后半夜,”他顿了一下,唇崩成一条线,“去跟盛苒睡。” 沈稚子一愣。 然后瞬间炸了:“为什么啊!你讲不讲道理!是许时萱自己跑到我这里来闹了一通,关我什么事!” 他不说话,她想来想去,越想越不爽。 都怪那段录像。 虽然录像帮她迅速解决了这件事,可也让靳余生听到了她那句狐假虎威的话。 那她宁愿没有录像啊! 靳余生一言不发,将她拖到地上的睡袋一角捡起来。 “而且,”她不服气,“为什么别人的相机都是开长曝光,只有你的是录像啊!” 虽说他录的是帐篷外面,可也还是很奇怪啊! 他是痴汉吗! 靳余生心里有些纠结,他犹豫着沉默了一阵。 许久,语气平静地道:“按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拜托雨神 时过凌晨,沈稚子缩在睡袋里,跟盛苒大眼对小眼。 “那个,大苒苒。”半晌,她终于开口。 “嗯。” “我有点儿冷,就是心口这个地方,凉飕飕的。”沈稚子舔舔嘴唇,“觉得自己既像孤傲的荒原狼,又宛如猛虎落平阳,无家可归,被人踢来踢去。” “你比喻还挺多。”盛苒顿了顿,放下手机,“靳余生只是不想再生事。” 跟她住同一个帐篷,确实能省很多麻烦,也不会被人误会。 沈稚子不听:“他抛弃了我。” “我觉得他没有。” “唉,都怪那段录像。”沈稚子自顾自地叨逼叨,“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认识沈湛,如果我不认识沈湛,就不会有那桶水,如果没有那桶水,我就发现不了靳余生的美色,如果我发现不了他的美色,我就不会一直觊觎他,如果我不觊觎他” “”她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盛苒:“我再理你我是狗。” “我都被抛弃了,你也不安慰我。”沈稚子小声逼逼,“明天我就扛把斧头,去找个荒无人烟的小树林” 盛苒眼皮一跳:“干吗?” 杀了靳余生,小树林里分尸么? 沈稚子接得飞快:“狗。” “” 盛苒在心里反手给自己一耳光。 沈稚子轻声道:“我去葬花,祭奠自己死去的爱情,和这无情的青春。” “” 盛苒:“我跟你讲,我再理你我真的是狗。” “主要我觉得靳余生这个人,挺不按常理出牌的。”沈稚子舔舔嘴角,“跟我以前遇到的那些长相好看的男生,都不太一样。” “”盛苒死死闭着嘴。 “这感觉类似于,‘呵,很好,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沈稚子想了想,“按照总裁文的说法,他不是一个安分的男人,他跟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盛苒:“” 放屁,明明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沈稚子这种颜狗,从小到大就对漂亮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可做人又很不负责,不管什么东西,一到手就立刻失去价值。 “而且,你没发现吗?”黑暗中,沈稚子拼命扑闪她的大眼睛,“靳余生一直在违反校规,他比我还猖狂这可是附中,明里市纪律最严格的附中!敢这么挑战权威,不是很酷很吸引人吗?” 盛苒没忍住:“我是狗!可他除了上次周会没穿校服,还干过什么?” “他还戴首饰了,在手上!”沈稚子惊奇,“很明显的,你没见到吗?” 盛苒皱皱眉,想不起来:“有吗?戴了什么?” 沈稚子自我陶醉:“我和他的红线。” “” 盛苒沉默三秒,“唰”地一声拉上睡袋。 智障。 夜色沉寂,星辉熠熠,林间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很久。 沈稚子安静地望着帐篷顶,缩在睡袋里。 半晌,她轻声说:“除了美色之外,还因为” “他是个好人啊。” 很好很好的人。 最后一句话融进风里,只有她自己听见了。 *** 观星之后回到学校,没多久就是期中考。 整个班级又进入备战状态。 附中的准入门槛很高,中考时掐走了全省的尖子,跟一群学霸混在一起,时间长了,沈稚子也很有危机感。 所以即使大多数时候都吊儿郎当,她也还是在很认真地对待每一场考试。 按捺住躁动的少女心,她考试期间都没有去见靳余生。 反正他话那么少 沈稚子想来想去,觉得他不会在短短三天就被人撩走。 那还是很安全的。 考试的时间过得很快,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科英语考完,老师上一秒收掉答题卡,沈稚子下一秒就扔开笔,抓住书包往楼下跑。 整整三天没说过话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去见见她的大可爱。 问问他考得怎么样,题目难不难,最后一个考场是不是作弊现象很严重,监考的老师是不是很严 啊啊啊,可以聊的话题超级多,就算他不说话,她也可以一个人叨叨很久的! 走廊上人群熙熙攘攘,沈稚子一路逆着人流狂奔,在最后一个考场前停下脚步。 深呼吸,冷静,拿出镜子照一照自己。 一如既往美艳动人,满分。 轻舒一口气,她故作平静地收起小镜子,双手交叠放在手提包上,若无其事地站到考场的后门。 凑到窗玻璃前,目光到处扫,做贼一样探头探脑。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考生们的背影,可靳余生很显眼,如果他在人群中,她有自信,一眼就能认出来。 看来看去,直到考场里的人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她还没见到他。 奇怪 沈稚子疑惑。 他好像不在。 可她跑得已经够快了,刚刚过来的时候,明明考场门都还没开。 她长着这么大一双眼,总不能让一个一米八八的大活人从自己眼前消失吧。 等等,其实还是有可能的。 沈稚子的眉头纠结地皱成一团。 万一靳余生他会遁地呢。 这里是二楼,如果他向下遁一层,就能直接落到一楼,避开走廊上汹涌的人流。 她不甘心地咬住唇。 为了快点回家,他使用超能力,不仅避开其他人,也避开了她。 他们又一次错过了。 命运多么无情,他们该怎么冲破世俗的藩篱,才能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嘿!” 脑子里正疯狂开小剧场,猝不及防肩膀一沉,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少年音。 沈稚子想也不想,立刻惊喜地转过去。 天光明朗,正对上一双桃花眼。 眼中燃起来的光一瞬间就熄灭下去。 “我长得也不丑吧?”沈湛见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忍不住“啧”一声,“怎么你一见到我,就失望成这样?” 沈稚子肩膀一转甩开他的手,闹别扭似的撇开脸。 “来找小情人?”沈湛语气闲闲,“我跟他一个考场,我看见他了。” 沈稚子撩起眼皮,睨他一眼。 新来的转学生,第一场考试全都默认归入最后一个考场,他没有撒谎。 “想知道他去哪了?”沈湛眉梢一耸,“你求求我呗。” 沈稚子转身就走:“我去把你前女友们的联系方式给盛苒,让她们建个群,一起搞场足球联赛。” 沈湛差点儿给她跪下:“别别,有话好好说。” 拽住面无表情的堂妹,他顿了顿,不情不愿地交代:“靳余生提前交卷了。” 沈稚子微怔:“为什么?” “这哪有为什么,可能他手速快吧。”沈湛挠挠头,“不过他今天本来就迟到了二十多分钟,还错过了听力那也可能是不会做题,所以干脆交卷了吧。” 沈稚子又是一愣:“为什么?” 沈湛:“” “我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他好气又好笑,“你不能自己去问他?” 沈稚子想了想,觉得也是。 毕竟除了这个她舔舔嘴唇。 她还想问问靳余生,怎么才能学会遁地。 *** 期中一过,明里市进入深秋,雨又开始一场接一场地下。 沈稚子失了算。 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里,她连个跟靳余生搭上话的机会都没碰到。 他每天早上踩点来学校,下课第一个走人。中午吃完饭就立刻消失,课间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补觉。 少年趴在桌上时,背脊弯成一张弓。 她想摸摸他的睫毛,但是不想叫醒他。 他看起来很累,她不知道原因。 这种情况持续到第四天,沈稚子突然醒悟,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么下去,一直到毕业,她都学不会遁地。 所以周五下午一打下课铃,她就双手合十压在下巴,闭上眼睛开始祈祷。 祈祷雨再下大一点,能淹了这座城市就最好了。 这几日天气不好,大家都走得很早。盛苒从自习室回来时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沈稚子却还乖巧地坐在原地。 她纳闷:“你干吗呢?” “向雨神祈祷。”沈稚子神神叨叨,“拜托雷公电母这对恩爱夫妻,赐我无与伦比的绝世爱情。” “” “呵。”盛苒冷嗤,“雷公可能觉得你需要被电一电。” “你不懂。”沈稚子舔舔嘴唇,“我偷了靳余生的伞,只要有耐心,熬到最后,就有机会送他回家。” 今天有些异常,人都快走完了,靳余生还没走。 她猜测,肯定是因为他的伞被她偷了。 他就像丢了衣服的七仙女一样,只能可怜又无助地,等着她撑着伞去救他。 “神他妈。”盛苒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你比他矮那么多,跳起来给他撑伞么?” 沈稚子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妈的,是诶。” 早知道,应该提前再练练跳高。 盛苒好笑:“你真的就这么喜欢他?” “不然呢!” “不是因为脸?” 沈稚子委屈:“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盛苒想也不想:“你是。” “” 插科打诨,跟盛苒告了别,窗外雨势慢慢变大。 天色阴沉,一场秋雨一场寒,冷风裹挟着水汽,气势汹汹地过境。 沈稚子趴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靳余生。 他在做作业,这一个小时内,他已经用“我没带伞”为由,拒绝了四个问他方不方便送自己到校门口的女生。 呵。沈稚子在心里小声逼逼,带了也没用,她已经把他储物柜里唯一的伞给偷走了。 最后一个女生离开教室,她心里一喜。 胜利在望了 雨水噼里啪啦砸下来,窗外狂风大作,树叶在风中摇晃。 许久,靳余生像是做完了最后一道题,阖上笔。 沈稚子眼睛一亮,满心欢喜,正打算迎上去—— 下一秒,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包里拿出了另一把伞。 沈稚子愣了一下,惊呆了。 槽。 这人是多没有安全感? 为什么偷了他一把伞 他还有一把伞啊! 沈稚子压抑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崩溃地捂住脸。 该怪命运太无情,还是雨神捉弄人。 她和靳余生,就像被一支银钗隔在银河两岸的牛郎和仙女,哪怕有雨神助力,也相望不相亲,只能成为悲惨的神话,活在传说里! 沈稚子痛苦地挣扎在自己的内心戏里。 好想就地打个滚 眼前突然一暗。 她愣了愣,挪开挡在眼前的手掌。 少年身形高大,脸上神情清淡,像一棵种在她桌前的树。 她飞快地眨眨眼。 靳余生沉默一阵,手中拿着伞,低声问她—— “走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他的味道 轰隆隆—— 闪电如同游走在天际的青蛇,雷电交加,雨声骤急。 水汽茫茫,白色的灯光下,少年下巴线条流畅,清冷的面庞显得尤其清俊。 沈稚子晃了一下神。 “好好啊。”半晌回过神,她强颜欢笑,“真,真的是太巧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伞?” 靳余生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 除了没带伞,他想不到她在学校里待这么晚的理由。 这短短几秒钟的空档,沈稚子飞快地回过了神。 她迟缓地眨眨眼。 两把伞就两把伞,反正绕这么一圈,最后的目标不也还是达到了。 感恩雨神,这肯定是神的指示。 “那个靳余生。”她舔舔唇,恬不知耻地再接再厉,“我问你个事,你说实话。” “” “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偷地观察我,伺机而动,想着要送我回家?”她小心翼翼,表情又很认真,“还一直不动声色地勾.引我,企图引起我的兴趣?” “” 靳余生沉默一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怎么一撩就生气! “喂喂,我跟你开玩笑的!”沈稚子哭笑不得,赶紧提起书包往外跑,“你跑慢点!” 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巨大的雨点噼里啪啦,不要命似的砸下来。 校园内行人稀少,有对小情侣走在他们前面十几米,男生搂着女生的肩膀,女生死死地依偎在他怀里,撑着把不顶卵用的小遮阳伞,在妖风中晃成筛子。 地上弥漫着水汽,将余光渲染成一片湿润的白。 沈稚子眼巴巴地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 哪怕备用,靳余生也一点儿不马虎,撑的是把二十四骨的大黑伞。 伞面大的遮天蔽日,防风防雷又防雨。别说在狂风暴雨里生死相依了,他俩隔得这么远,她连他的手肘都碰不到。 沈稚子嫉妒得快要变形。 为什么要发明这么大的伞,又不是去卖西瓜 不对,根本就不该发明伞! 两个人一起淋雨不好吗!他湿漉漉的样子多诱人! 叹口气,她忧愁地将手伸到伞外。 手心迅速凝起一串圆润的水珠。 “啊,你看这淅淅沥沥的雨,多么美妙绝伦的好天气。” “” 靳余生身形僵了一下。 她又在犯什么病。 “我知道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要说雨天是好天气。”沈稚子埋着头,自顾自地叨逼叨,“道理很简单的,你想想,历史上多少经典故事都发生在雨天,什么梁祝初遇啊,白蛇许仙啊,周杰伦歌词里的那些她啊不都是因为天公作美,给他们下了场雨吗?” “” “而且,”她舔舔嘴唇,“主角们都特别默契,他们出门时,不管什么天气,都绝对不带伞。” 靳余生:“” 她仿佛在暗示他什么。 “所以,”她表情期待地小声提议,“不如我们也把伞扔了?” “” 靳余生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 他话音未落,下一秒,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凌空劈下。 紫蓝色的光像脱轨的电车,重重地落下来! 沈稚子半条胳膊还悬在外面。 靳余生眼神一紧,眼疾手快地攥住她,手腕朝后用力。 电光火石间天旋地转,沈稚子来不及反应,猝不及防地膝盖一软。 然后—— 跌进他怀中。 视野之内,白汽蔓延。 她趴在靳余生怀里,气息温暖,少年的心跳平稳而有力。 后知后觉般的,身后传来巨大的喀嚓声。 天地苍茫,水珠四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沈稚子的理智一点点回流,半晌,才晕晕乎乎地想起来—— 他身上的味道,好像跟初遇时不太一样了 甜甜的,像是薄荷糖。 *** 雨还在下。 靳余生身上味道实在太好闻,沈稚子没有闲情去想原因,可这一刻她陶醉得找不着北,恨不得在这一秒内待一辈子。 牡丹花下,不如让她死一回吧。 最后还是靳余生拽着她的手腕,把八爪鱼一样吸在自己身上的人扯了下来。 他沉着脸:“你要不要命?” 被迫脱离了他的温暖源,沈稚子很不开心。 别扭了半天,她不情不愿地回头,看看刚刚被惊雷劈倒的小树。 树干从中劈开,半棵重重地砸到地上,正落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 她肃然起敬,飞快地在心里给这棵树敬了个礼。 感恩大自然的无私馈赠,竟然用一条无辜的生命,来为她换取美好的拥抱。 “可,可我没有向雨神祈祷,来一道雷劈死我呀”转回去,沈稚子心虚地狡辩,“而且,你肯定会拉住我的啊!” 靳余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去。 其实他平时也没什么表情,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露出这副神色,沈稚子都会不受控制地感到怂。 她从没对谁有过这种感觉。 像是连自己的心跳都匀出去了一部分,那部分变得好像属于她又好像不属于她,情绪丝丝缕缕地,都跟对方联系在一起。 他低气压的时候,她也会跟着慌。 鬼使神差,她咽咽嗓子,不敢置信地小声问:“你,你不会是后悔刚刚拽住我了吧?” “”他不说话。 “不会吧?”仿佛什么可怕的猜想得到了验证,沈稚子顿时慌乱起来,“你,你竟然后悔救了我?” “”他没有。 “亏我刚刚还在心里,对你感激不尽!”她指责他,“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幸被劈倒了,世界上就少了一个仙女!”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 他被强烈的不知所措包裹着。 她就像一个小孩子,完全没办法用大人的思维去劝 只能哄。 可是,他该怎么哄。 雨势丝毫不见减小,沈稚子还在义正辞严地逼逼:“或者在你心里,你也一直在嫉妒我的美貌?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没有了我,你就是世界上最美的人了?嗯?你怎么能这样想,嫉妒心太重不好的你知道吗” 他看着她,看她嘴唇一开一合。 靳余生沉默半天,几次三番想开口,几次三番被她堵回去。 滔天的脾气都被磨没了。 他心好累。 半晌,他无力地说:“回去吧。” *** 好不容易把喋喋不休的沈稚子送上车,靳余生撑伞途径营业厅,买了一张新的电话卡。 回到周家时,天色渐渐暗下来。 朱漆大门庭院深深,门前挂着光线柔和的小灯笼,镇宅兽昂首挺胸,古朴而低调。 他穿花拂柳,经过精致小巧的石桥。甫一转过月门,耳畔传来一阵惊呼。 院中一片狼藉,到处是水。 何见月正束手无策,看到他,眼睛立时一亮:“子瑜,快帮我抓住那条鱼!” 靳余生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眼疾手快,他上前几步躬身一捞,便将那条快要蹦进观景池的鲫鱼握在了手中。 小梅难为情极了,面红耳赤地跑过来,接住鱼。 何见月哭笑不得,一边抽纸帮他擦手,一边又嗔怪:“我早说过,不让小梅在院子里剥鱼。现在倒好,连条活鱼都按不住。” 靳余生低声道了谢,示意他自己来。顿了顿,又有些意外:“今天,您亲自下厨?” “对呀。”南方女人的腔调,说句话都像是在撒娇。何见月温温柔柔,在石桌旁坐下,“你周老师今天回来,我给他做两道菜。” 周有恒,是靳余生的书法老师。 周家书香门第,国学世家,他算半个教授,人前也被尊称一声先生。旧礼拜过的老师,于靳余生算半个父亲,何况他一直以来都待他极好,这次也是因为他的事,才出门这么久。 靳余生没有犹豫:“那我等他回来,当面道过谢再走。” “你就不能安心,好好在这儿住着?”何见月有些无奈,“非要搬出去?” 懂得她是关心,靳余生神色一软:“我已经叨扰您和老师够久了,周老师帮我解决了那么大的麻烦,其他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吧。” 夜风沁凉,眼前的少年清朗如月。 何见月有些心疼,但凡他家里不是那样的状况,他都走不到这一步。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句叹息:“这几日,警察还有没有来找过你?” 靳余生略一犹豫:“有。” “他们找我,重新录了一遍口供。”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往警局跑。 何见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你父母的事,还是没有新线索?” 靳余生沉默了一下,舌尖抵住上颚:“没有。” 他父母死得那么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连嫌犯都还没有锁定。 希望越来越渺茫。 “那”何见月怕他不开心,立刻转移话题,“你姑姑还来找过你吗?” “找过。”靳余生想起什么,又有些好笑,“但我不在。” 他去观星了。 就为躲开他那位穷追不舍的亲戚。 “唉。”何见月一时有些无话可说,“人都去了这一大家子,还有这么多人惦记遗产。” 靳余生唇角浮起一丝嘲笑:“就是人去了,才敢惦记啊。” 可惜他一点儿也不好欺负。 让靳家的人大跌眼镜。 沉吟一阵,何见月轻柔地笑:“不说这些了,丧气。换了新环境,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话一出口,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忍不住改口,“还行。” 只是来明里市之后,他感到茫然无措的次数,陡然增多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 何见月笑了:“有没有遇见可爱的小女生?” 靳余生身形微顿,眸光渐渐黯下去:“没有。” 有又怎么样。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 他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东西真正属于他,他从来无能为力,什么也留不住, 所以但凡有一点两点的喜欢,也要藏着掖着。 不可以奢求太多 靳子瑜。 会遭报应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世界真小 周有恒航班延误,回来得有些迟。 何见月为他接风洗尘,几个人吃完晚饭,已是深夜。 离开靳家之后,靳余生在老师家也没住多久。为数不多的行李早在几天前就陆陆续续都搬出去了,只剩几本书还在这儿,他今天回来拿。 拿上书,他认认真真地向老师道谢,然后留下了自己新的电话号码。 周有恒吓了一跳:“这都几点了,你还打算走?” “毕竟麻烦了您这么久” “别闹。”周有恒板起脸,“今晚在这儿睡,非要走,也等明天再说。” 靳余生有些犹豫。 周有恒不再赘言,拽着他往后院走。 雨势小了不少,檐下还在落雨,叮叮咚咚的,在池塘中砸开一圈圈涟漪。 周有恒拉开自己的背包,从夹层里掏出一个文件夹,一样一样拿给他看:“死亡证明,更名证明还有银行卡,你父母所有遗产都在这上面。” “” 靳余生的舌尖抵住上颚。 “手续我全给你办好了,十八岁之后,只要你想,你可以再也不跟靳家有任何瓜葛。”周有恒叹口气,拍拍他,“树挪死,人挪活。既然走都走了,你就开心一点,行不行?” 靳余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半晌,他低声道:“谢谢您。” “那你今晚就在这儿待着,早点睡。”周有恒向来干脆利落,不喜欢别人几次三番拒绝他,“别让我发现你半夜偷跑。” 靳余生哭笑不得:“不会的。” 雨声破碎,夜色绵长。 檐前细碎的水汽侵入梦中,变幻成化不开的雾。 靳余生认床,这几个月休息得少,梦却一日比一日多。内容零碎而纷乱,梦深处人影憧憧,看什么都不大明朗。 他在梦里,第无数次经过周有恒的书房。 轩窗外修竹飒飒,盛夏的院落内,浓荫蔽日。 老师半伏在案前教人写字,身边坐着雪团似的少女。他揣着前所未有的耐心,一笔一画地告诉她,怎么运笔,如何行势,哪里轻,哪里重。 可她一点儿都不安分,坐在凳子上时,神态很无辜,眼睛骨碌碌地转。 老师离开不过片刻,她就失手就打碎了他的砚台。 传世的徐公砚台价值连城,可周有恒一看见她泫然欲泣的脸,便不知该笑还是该怒。 戒尺重重地抬起、轻轻地落下,她犯了错,撒个娇便揭过这一页。老师骂里带笑,连恼她淘气的口吻,也是宠溺的。 这么多年,他始终站在窗外,也始终想不明白。 要有多富裕的爱,多周全的保护,才能这样养大一个人才能留住这种不谙世事的,玻璃罐子里的笑。 一年复一年,他不敢推门,不敢靠近。 他嫉妒她。 嫉妒得快要发疯。 他就这样远远地看着,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直到他终于积攒到足够的勇气,才敢走过去,在梦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手指碰到门的瞬间,一刹那天崩地裂,周遭景色迅速凋零。他不知怎么,就又走回到自己家门前。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站在门口,被巨大的恐惧笼罩住,只能听见水滴流动的声音。 一滴一滴地,积蓄起来,慢慢流到他的脚边。 过了很久,他迟钝地低下头。 铺天盖地的血雾里,看见触目惊心的红。 “!” 汗从额角滚落,靳余生深深地皱起眉。 迷迷糊糊间,半梦半醒,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枕头下。 什么都没摸到。 心里一惊,他猛地睁开眼。 胸口剧烈起伏,室内一片沉寂。 清晨出了太阳,窗下光影游移,水洗过的阳光薄而脆,鸟儿在枝头啁啾不停。 仿佛劫后余生,他大口大口地呼吸。 平复情绪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枕头。 在周老师家。 他微微闭眼,将悬在嗓子眼的心放回去。 抬头看看表,刚刚七点半。 靳余生想了想,起身穿衣洗漱。 走进院子,周有恒也刚刚起床,正在院子里晨练。 见他走过来,周有恒飞快地抢话:“醒了?再等一会儿,早饭马上好了,不吃不让走,敢走就绝交。” 靳余生:“” 他默默把原本要做的道别咽回去。 院中清净,靳余生站了一会儿。耳畔鸟儿啁啾,他微微凝神,听见巷子外遥远的鸣笛声,和若有似无的扣门声? 他疑惑地望向周有恒。 周有恒下巴一抬:“我也听见了,你没有出幻觉。” “” “敲了快有十分钟了,”周有恒很淡定,“估计小梅没听见,你去开一下吧。” 靳余生梗了一下:“好。” 他折身,转过月门,走过回桥。 每近一步,扣门声就更清晰一点。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门外人闷闷的嘟囔声:“老师!你睡醒了没有呀!” 靳余生心里好笑,上前一步打开大门,下意识地道:“不好意思,让您” 下一刻目光相撞,话硬生生地卡在嗓子眼。 清风拂面,小巷中绿树浓阴,清晨的阳光肆意地滚落。 滚到女生白皙的脖颈间,在领口消失不见。 沈稚子也愣在原地。 彼此相对无言三秒钟,她先回过神,眼睛渐渐亮起来。 “这位漂亮的小哥哥”沈稚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桃花眼中光芒潋滟,慢吞吞地舔舔唇,“你看着这么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 “比如在前世”她眨眨眼,声音清媚地拖长音,“或在梦里?” 靳余生望着她,舌尖抵住上颚。 女生肤色凝白,面上带笑,眼底有流光。 ——跟梦里的人脸,一寸寸重合。 许久,他撇开眼。 草。 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声脏话。 真是疯了。 总算疯了。 *** 回廊九曲,靳余生一如既往地一言不发。 沈稚子像条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你,你跟着周老师学书法?不对,问题不该这么问,另一个跟着周老师学书法的人,竟然是你?”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天呐,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沈稚子追悔莫及,“那我们应该很早之前就认识才对,为什么我这些年从没见过你?” “” 靳余生身形顿了顿,没有搭腔。 “以前周老师总是跟我说,我有个小师兄,不仅字写得比我漂亮、做事比我认真,为人处世也比我靠谱我一直不相信,以为他是不愿意接受我这样的白痴徒弟,才编了个不存在的人出来麻痹他自己。”她旁敲侧击,不遗余力地夸他,“可是今天见到你,我就信了。” “” 她美滋滋:“周老师说得还不够,你比他形容得好多了。” “” 靳余生顿了顿,突然停下脚步。 沈稚子心里一慌,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他转过来,垂眼看着他,睫毛留下小小的阴影。 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沈稚子一脸期待,又有些忐忑。 可是 不受控制地,靳余生心底那种无措感又浮现出来。 他该说什么。 说,其实我偷窥了你很多年,我们根本不是第一次见面,你见不到我,是因为我根本不想让你见到我。 还是说,你不要对我说这种话,也不要靠我太近,我怕我哪天忍不住,对你做一些违法的事。 好像都不太对。 他几次三番,在她期待又疑惑的眼神里欲言又止。 半晌,冷静地道:“去吃早饭吧。” *** 吃完早饭,靳余生告了别就要走。 沈稚子连忙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窝,窝也要肘” 周有恒在她脑袋上弹一下:“你不是来上课的?” “我是来拜访老师的呀。”沈稚子咽下包子,无辜地眨眨眼,“顺路来拿您这次出门,带给我妈妈的特产” 周家和沈妈妈是通家之好,每次周老师出门,都会给她带手信,让她早一些来拿。 周有恒好气又好笑:“特产在门房,吃完赶紧滚。” 沈稚子快乐得像只鸟,连声应好。 然后又亦步亦趋地,跟着靳余生到门口。 他怀抱两本书,背着个黑色的背包。要上公交车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回过头:“跟着我做什么?” “我没有跟着你。”沈稚子死皮赖脸,“我碰巧也要坐这路车。” “” 靳余生无话可说,转回去。 刷完自己的公交卡,他手掌微顿,又多刷了一个人。 沈稚子的眼睛立刻笑成月牙:“谢谢你。” “” 他没有搭腔。 隔了一会儿,“靳余生。” “” “你是不是住在市中心?我周末能叫上你一起去逛街吗?”他顿了顿,眼神轻飘飘扫过来。沈稚子连忙补充,“我还欠你一件t恤” “不用。”这次没有犹豫,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这样啊”沈稚子有些失望,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不以赔你t恤为目的地逛街呢?” “” 靳余生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想说不可以。 可是拒绝她,她又会不开心。 沉默一阵,他叹息:“我周末要打工。” 沈稚子的眼睛蹭地亮起来:“在电玩城?” “”靳余生突然有点后悔。 他是不是不该提这件事。 “我可以等你的呀。”她兴奋唧唧,“我最喜欢电玩城了,尤其是” 你在的那家。 *** 电玩城里灯光摇晃,一片喧闹。 靳余生半个小时内第三次忍不住,抬头打量坐在服务台的沈稚子。 她真的有种神奇的天赋,能跟任何不认识的人迅速打成一片。 这才坐下来不到一个小时,就让领班心甘情愿地拿出了他从不跟人分享的小零食。 他甘拜下风。 可是 看着坐在凳子上晃着腿背单词的沈稚子,他又有点想不明白。 她为什么要大老远地,跑到电玩城来背单词。 总不会,真的只是因为他吧。 “” 他微微眯眼,舌尖抵住上颚。 想来想去,不大可能。 那 “小哥,小哥。”正想得出神,手肘突然被人拽了拽。 他微微低头,看到一个身形娇小的姑娘,脸红地指着个玻璃柜:“娃娃都被抓乱了,可不可以拜托你,把它们摆正呀?” 靳余生看了一眼,掏出钥匙:“可以。” 打开柜门,他一低头,看见玻璃柜里的那堆小熊。神态各异,憨态可掬。 突然想到什么,他沉吟一下,放下钥匙,把熊一个一个地拿了出来。 一旁懵逼的姑娘:“???” 他很快清空了玻璃柜。 十八只熊,一共有六种表情。揽在手臂内,最里面一排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高冷的少年和布偶熊,放到一起,有种奇异的反差萌。 姑娘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你你把它们都拿出来,是想” 靳余生没有搭腔,直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时间推移,电玩城里的人逐渐多起来,领班也被人叫走。沈稚子一个人坐在服务台,专心致志地低头背单词,乖巧地等靳同学结束工作。 这种感觉她无不亢奋地想,就像在等男朋友下班。 下一秒,眼前一暗。 她微微一怔,来不及反应,怀里被塞进一只小熊。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塞不下。 沈稚子愣了半天,迟迟抬起头。 靳余生居高临下,怀中抱着一堆熊。 他看着她,半晌,低声说:“剩下这几只,我帮你拿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年级第一 沈稚子愣了半天,迟迟反应过来。 下一秒,蹭地亮起星星眼:“天呐,你好厉害!” 在夸人这件事上,她向来不留余力,表情兴奋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抱起来举高高,“这些全都是你抓的吗?你抓了多久?” “” 他不说话。 但是一点儿都不打击沈稚子叨逼叨的热情,“我听说,电玩城的抓娃娃机是能调概率的你是不是作弊了?把概率调成百分之百?你好狡猾。” “没。” 因为根本不需要。 “啊,我就说。”沈稚子从善如流,兴奋唧唧地撸熊,“从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靳余生肯定是一个超级厉害的人,周老师以前夸你什么都会,我还不相信。可是我现在觉得,他一点儿都没有夸大其词,你会的比他说得还要多。” 靳余生沉默半晌,纠结着犹豫了一下。 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我有钥匙,可以开箱。” “” 沈稚子在心里啪地抽自己一嘴巴。 脸上的表情短暂地僵了僵,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可是,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送我这个?” 低下头,一窝布偶熊神态各异,每个都伸着小短手向她要抱抱,毛茸茸的,黑豆眼小而明亮。 她人生第一次收到这么多娃娃,还每一个都像他一样可爱 沈稚子开心得想就地打个滚。 靳余生沉默了一下。 因为那天他看她在装熊的柜子前站了很久却一个娃娃也没有抓。 他猜,她可能很想要那些熊,或者是其中的某一个。 可他不知道她想要哪个。 索性全拿来给她。 两人之间沉寂半秒,他顿了顿,慢慢地道:“我觉得,你想要。” 电玩城里一片喧闹,少年垂眸看他,眼神沉默而认真。 沈稚子呼吸一滞。 脸突然红了。 *** 沈稚子回到家时,沈爸爸还没有下班。 沈湛正坐在沙发上玩ipad,听见声音,余光睨她:“你不是去老师家拿特产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因为顺路去约了个会呀 沈稚子乐滋滋。 虽然今天有点儿遗憾,没能跟靳余生一起吃午饭。 可是她留在服务台的时候,他没有阻止。那四舍五入,就是约了个会。 她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在今天之前,他都不让她靠近他一米以内。 哼着歌把周有恒带的特产放到客厅茶几上,沈稚子忽略掉智障堂哥,就打算上楼。 沈湛眼尖,目光朝着她手中那个巨大的手提袋里一探,就知道她去了哪:“啧,你把电玩城搬空了?” 眼疾手快,他伸着手臂小指微曲,勾出来一只。 是只微笑熊,绒毛整齐,大大的笑脸一路咧到耳朵根。 “还挺好看的。”沈湛一乐,“这么多,给我一只呗?” “走开!”沈稚子啪地打掉他的手,把玩偶抢回来,“不要碰我的熊!” “” 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摸摸被她打红了的手,沈湛无辜地眨眨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刚刚有个人打电话过来,说找婶婶。” “我就奇怪,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打固话啊?”他絮絮叨叨,“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家是不是跟什么封建残余有联系?” 沈稚子梗了一下:“你闭嘴,是周老师。” 唯一一个会打她家固话的人。 “” “估计不是什么大事,我给我妈发条消息,让她打回去。”沈稚子在沙发上坐下,软绵绵地凹进去一块,“周老师也就这么点儿爱好了,你别那么说他卧槽!” 沈湛探头过来:“怎么了?” “出成绩了。” 学霸扎堆的地方,成绩是每个人的头等大事。 因此班长刚一拿到期中考排名,就把它发到了群里。 教务处还没整理出班级信息,不让发文件,班长就发了张巨长的图。年级两千多号人,总排名的图片放大之后中间隔着各科成绩,得左右来回拉着看。 沈稚子想了想,从中段开始,往上找。 结果盯着数据足足看了十分钟,从年级一千名找到年级两百名,也没有找到靳余生的名字。 “你看到靳余生的成绩了吗?”数字越看越心烦,她忍不住发语音问盛苒,“我眼前已经出现小黑点了,再找下去可能会瞎。” 盛苒纳罕:“你找他的成绩干什么?” “不找到他的成绩,怎么安慰他?”话一出口,沈稚子突然想到什么,眼睛蹭地一亮,“诶,等等,你说得对,其实不知道成绩也没关系。” “”她还什么都没说。 “就算不知道他的成绩,我也可以去安慰他呀。”沈稚子突然兴奋起来,“考完英语那天我就打好腹稿了,还做了一个思维导图你看我从这三个方面切入怎么样?首先附中学霸很多,被压下去很正常;而且他刚转学过来,有可能不适合附中老师出题的风格;再者,这次期中考来得这么快,他可能没有充足的时间复习” 她叨逼叨起来没玩没了,话多得宛如在做一场盛况空前的演讲。 盛苒耐着性子沉默一阵,还是没憋住:“你为什么要安慰他?” 沈稚子纠结地揪住熊耳朵,眉头皱成一团:“沈湛跟我说,靳余生没有考英语听力,而且提前交卷了。” “” “但是我想,他能插班进附中,成绩应该也不会太差所以我就猜,他可能这次考得不太好。”垂着眼想了想,她都快要被自己感动了,“唉,我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 “他连手机号码都不肯给我,考完试,我却还要想方设法安慰他感天动地,我真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大善人。”她咬住唇,“可是,我真的好怕他难过。” “” “不知道他会不会哭等等,我的天,万一他哭了怎么办?”沈稚子越说越离谱,“那,那我是不是跟他一起哭会比较好?” 天呐。 盛苒听不下去了:“他是年级第一。” 沈稚子:“” 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你再说一遍?”她不相信,“他年级第几?” “年级第一!你清醒一点!”盛苒截图点击发送,恨不得隔着屏幕把图片塞在她眼睛里,“我刚刚还奇怪,那么显眼,怎么会找不到?第一个名字就是他,你到底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 “” 沈稚子在心里甩自己一耳光。 她根本没想着从前面开始顺着找。 附中这么多学霸,前两百的总分又咬得这么紧。 谁他妈能在少了三十分听力成绩的情况下考年级第一啊进前五十都很难好吗! 她沉默半晌,悲愤欲绝:“你有没有他的手机号?” “干嘛?” “我要打电话过去,骂他。” “” 沈稚子的语气平静而悲伤:“他欺骗我的感情,浪费我的思维导图。” “” 盛苒啪地挂掉电话。 神经病。 *** 电话没要到,沈稚子忧心忡忡。 年级上一共二十个班,这次他们班的总体排名较上次考试略有下滑。老陈趁着周末在班群里发了个投票,问大家想不想像别的班级那样,成立一对一的学习小组。 沈稚子第一个不同意。 想也不想,狂按反对。 她的成绩在附中算优良,常年游走在年级一两百名之间,可是绝对没有差到要被年级第一一对一辅导的程度。 但是,这样的话 万一老陈想不开,真的成立学习小组,靳余生就大概率会被分给别人! 沈稚子愁死了。 如果故意考得很差,又会显得她很蠢。 靳余生肯定不喜欢蠢货。 那她该怎么办! 唉——沈稚子捧着脸叹气,果然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每一对命中注定的恋人,都会像油锅煎鱼一样被上帝之手无情地捉弄来捉弄去,捉弄来捉弄 下一秒,就被修长的手指戳了脸。 小女儿伤春悲秋起来像模像样,沈爸爸乐不可支:“年轻人别老叹气。我刚刚说的事,你怎么想?” 沈稚子茫然地眨眨眼:“什么事?” “是这样,一句话概括呢,就”沈爸爸也不生气,又和和气气地重复一遍,“你妈妈想接个小男孩,来家里住一阵子。” 沈稚子十分警惕:“多久?” “嗯一两年吧。” “疯了吗!”沈稚子大惊失色,“我们家又不是酒店!” 沈爸爸嘴角一勾,对着沈妈妈耸耸肩:“看吧,我就说她不会同意的。” 语气里竟然很得意。 沈妈妈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跟她打商量:“那如果时间再短一点呢?一年?” “一个沈湛还不够吗!”沈稚子悲愤欲绝,“我们家连狗都是公的,再住进来一个小男孩!你们不怕我也被养成男人吗!” 沈湛小声逼逼:“我觉得现在已经是了嗷!” 沈稚子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而且我爸刚才说的是什么?”她不敢想象,“小男孩小男孩?那种根本无法进行交流的人类幼崽、没有安装任何杀毒系统的电脑裸机?” 沈爸爸若有所思,摸摸下巴。 他说过这个词吗? 算了。反正在他眼里,男人、少年和小男孩,没什么差别。 所有雄性生物,他都不喜欢。 沈稚子冷静而悲伤:“总之,要是再接人来家里,我就去住校。” 前几天那场暴雨不仅劈开了一棵树,还劈碎了宿舍区的两盏路灯。 这几日,但凡女生们回宿舍时怕黑,就叫男朋友送自己到楼下。她每天远远地路过宿舍区,都能看到小情侣在那片难得的黑暗里难舍难分。 看得她都想住校了。 沈妈妈没办法,不再强求:“那好吧。” “不过,既然你那朋友的儿子来了明里市。”沈爸爸安慰她,“我们做东,请他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他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你看明天怎么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来我家住 沈妈妈立刻拒绝:“明天不行, 我周末有工作。” “是吧, 我也觉得明天不合适。”沈爸爸的记忆连七秒都没有, 他从善如流, “那就下周。” 沈妈妈点点头。 “如果他还没找到合适的住处,我也可以帮他租房子。”沈爸爸笑得很和善, “再请个人照顾他。” “行。”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 沈妈妈冷静地擦擦手,“我吃好了, 小孟不在,你去刷碗吧。” “好的。” 厨房里水声哗哗, 沈稚子想来想去,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敏锐地凑过去, 小声问:“你是不是很不想让别人住到我们家来?” “你不要问这种问题,”沈爸爸一脸严肃,“被你妈妈听见了不好。” “” 沈爸爸想了想, 十分感慨:“主要是我觉得, 你妈妈对待威风堂堂和对待沈湛,都比对我好。” “” 他叹气:“她从来不让威风堂堂和沈湛洗碗。” “”沈稚子无法想象, 一条狗站在水池前洗碗的画面。 沉默了一下,她捡起一只碗,决定帮帮她可怜的父亲。 “所以今天,你干得很好。”沈爸爸夸她, “不能再让别人住进来了, 不然我就会彻底失宠。” “” “但是稚子你不要误会她, 你妈妈结婚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很宠我的。” “”沈稚子努力耐住性子。 “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生二胎吗?” “”她突然有点明白,自己叨逼叨的能力是从谁那儿遗传来的了。 沈稚子默默放下碗:“你自己洗吧。” “” “记得洗干净一点。” “” *** 年级上动作很快,周一一返校,就把年级前十的红榜贴了出来。 其他人用的都是入学时统一拍摄的蓝底证件照,只有靳余生的照片,是在走廊上临时拍的。 映着背后晴空万里,少年目光冷淡,看起来心不在焉,清俊得不食人间烟火。 沈稚子一走出办公室,就看到围在红榜前叽叽喳喳的人群。 “年级前十每次都是这几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挪挪窝换换血啊”有人嘟囔,“不过这个第一看起来很面生,我们年级上以前有这个人吗?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吧,毕竟他的画风都跟其他人不一样而且你觉不觉得,这个人的颜值,把红榜的美化度都拉高了?” “啊啊啊是的是的!我刚刚就想说!他好好看啊!” “这男生好像是前几周转学来的天呐我好羡慕他们班的女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别吧,学霸不都是热爱学习的好宝宝吗,你别一天到晚想着腐蚀人家” 沈稚子气成河豚。 逼逼什么,你们又不在榜上。 问题是 她也不在榜上,好恨tat 沈稚子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教室。 忧伤异常,在角落里蜷成团:“唉,我好不开心。” 盛苒不为所动:“这个学期,你每天都很不开心。” “爱情使人多愁善感,还使人脱发。”她撸撸头发,半晌,又有些愤愤不平,“可是我跟你说,你都没见到那些女生看他照片的表情,就像是要脱掉他的衣服!” “我觉得,只有你是这样想的。” “不是呀。”天气阴晴不定,这几天取消了大课间的课间操。沈稚子趴在座位上,眼睛骨碌碌地转。 她抬手往前方指指,小声逼逼,“我都看见好几波了,来找他问问题的女生。” 盛苒顺着她的手指往前看,果不其然,看到有人在拿着题目,找靳余生问问题。 少年单手撑着额头,话一如既往地少,但也会礼貌性地指出问题。手落在试卷上时,再也不往前靠一步,始终保持者疏离的距离。 “卧槽,有毒吧?”看着看着就觉出了不对,盛苒笑成狗,“为什么别班女生也要来找他问问题?” “你看,我就说吧!”沈稚子委屈得不行,“他每天在外面招蜂引蝶,一点都不懂得遮掩自己的美色!”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声的音量有些高,靳余生的背脊突然僵了僵。 沈稚子莫名怂了一下。 可是想想她很懂得反侦察,从没真正提过他的名字。 他应该不知道她在说他。 那就没关系。 盛苒欲言又止,沈湛从门外进来,往她桌角放了一盒奶。 两个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秒,什么也没有说。 沈稚子眨眨眼,竟然有点儿羡慕这种默契。 “我是不是也应该每天早上,给他送盒奶?” 盛苒呵呵:“他再喝奶,身高就会从一米八八蹿到两米。” 沈稚子立刻决定放弃:“那太突破人类极限了。” 她以后要是想亲他,踮起脚尖也只能吻到下巴。 那还怎么强吻。 “不过,”盛苒想了想,“你觉不觉得,其实你直到现在,连最基本的步骤都还没有完成?” “比如?” “你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盛苒神神道道,“直男尬撩术里,早中晚问‘吃了吗’不单单是拿来当笑话讲的。背后的深层原因是,添加对方为微信好友,是唯一一种能让你二十四小时不间断、随时出现在他生活里的方法。” 沈稚子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用这种方式,去刷存在感?” “也不是。”盛苒梗了一下,“你开发点儿别的玩法,别被他发现你其实是个弱智。” “可他没有联系方式,上一次观星的路上,他亲口告诉我的。”沈稚子垂下眼,认真地道,“我觉得,他不会骗我。” 盛苒犹豫一下,决定带领她面对现实,“可他就是在骗你。” “” “我听说,”盛苒看看周围,压低声音,“许时萱有他的电话。” “别吧?这个难度也太大了!”沈稚子认真地想了一下,疯狂摇头,“怎么要?我去打她一顿,再对她施加一下校园暴力吗?你让我去黑了教务处,都比找她要号容易。” 盛苒呼噜噜地吸空了盒子,满足地拍拍她:“那你黑了教务处吧。” “” “记得小心点儿别留下痕迹,不然要被处分的。” “那我还是去绑架他吧。” *** 沈稚子开始偷偷摸摸地观察许时萱。 许同学最近人气迷之旺,总有很多人正在找她,或是奔赴在来找她的路上。 不知道真的找她有事,还是听说她手上有谁谁谁的手机号打算曲线救国。 沈稚子有些嫉妒。 她没有,可是许时萱有。 想想看,四舍五入的情况下,靳余生都已经送她回过家、跟她约过会了。 可她直到现在,还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唉,前路漫漫。果然越是好看的东西,就越难以攻略。 叹口气,她拿上水杯,今天第七次假装不经意地,经过许时萱的课桌。 果不其然,又听到她在声线柔软地跟人说:“没有啦,我手上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对方有些失望:“这样吗?可是大家都说,他的手机号,就只给了你一个人” 开学第一天,她是第一个去问他联系方式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记了他电话号码的人。 许时萱有些脸红:“确实是这样,可他不太希望别人打扰他” 这话就说得很微妙。 明里暗里,仿佛对于靳余生来说,只有许时萱是不同的。 那人果然便懂了,若有所悟:“哦这样啊。” 这段对话,沈稚子今天已经听了不下四遍。 她觉得她在自虐。 可这次来的这个人,自虐倾向竟然比她还严重。前几个姑娘都是听到这儿就“不好意思,打扰了,谢谢你”,然后红着脸冷着心离开了,可她听许时萱这么说,居然还多问了一句:“那你跟靳余生,现在是什么关系?” 半个教室的耳朵都竖起来。 许时萱愣了愣,一张脸涨得通红:“我我跟他” 她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解释。 下意识地,用余光往靳余生的方向扫。 他好像精神不济,从上上个课间起,一打下课铃就立即躺倒。少年趴在桌上时,背脊崩成弓,气场冷冽,没有人敢上前打扰。 她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吵醒他。 “我们”许时萱想来想去,反正靳余生都睡着了,应该也听不见 她轻轻咳一声:“我们的关系,还有很多种可能性呀。” 下一秒,就听到少年清冷的嗓音—— “没有关系。” 众人微怔,纷纷看过去。 许时萱见他醒了,惊慌失措:“我,我们吵醒你了吗?” 靳余生眸光冷淡,一言未发,就又歪着头倒下去。 “” 半晌,有女生小声问:“他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回答。 沉默了很久,直到杯中接满水,沈稚子折身返回座位,看见许时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才迟迟反应过来。 ——你跟靳余生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她突然有点儿想笑。 不行,不能太嚣张,不然嘤嘤怪又要哭唧唧。 她要找个角落,偷偷地放声大笑。 白色的灯光下,靳余生枕在手臂上,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窗玻璃。 玻璃的倒影里,水机前已经没人了。 他垂下眼,想起刚刚沈稚子的表情。 她拿着个雨滴形小水杯,淡蓝色的瓷面,正中画着小小一尾鱼。少女微微低着头,高马尾的末梢掉下来,乌黑微卷的发尾落到肩膀前,衬得脖颈白皙如瓷。 她像是在玩水机,一下一下地按开关,水流一截一截落到杯子里。耳畔声音清脆,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许时萱的话落入耳朵,他心里突然涌起强烈的烦躁。 他来明里附中之前,在以前的学校里,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那时候觉得没什么。 毕竟那些女生的脸,他一张都记不住。 可问题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现在好烦,不想看见那些脸,谁也不想理。 微微眯眼,靳余生的舌尖抵住上颚。 早知道,他应该少考两百分。 那样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来找他问问题了。 或许她也会开心一点。 *** 沈稚子决定放弃许时萱这条线。 与其曲线救国,还不如直接去找靳余生。 毕竟他好歹也送自己回过家,还跟自己约过会嗯,在四舍五入的前提下。 所以大概也许可能,他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吧? 忐忑地看着前排那个背影挺拔的少年,沈稚子想来想去,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不能怂,怂就输一半。 晚自习进行到一半,教室里一片安静。 她屏住呼吸。 时钟啪嗒啪嗒跳,巡逻老师背着手从后门一闪而过。 ——就是现在! 瞅准时机,她赶紧伸长手臂拍拍靳余生:“嗨,朋友!” 声音低而小,靳余生顿了一下,转过来。 为了提高自习效率,学校将每个班的学生都分成了两部分,晚自习时一半留在本班教室,一半去楼上的自习室。所以座位被打乱后,沈稚子迅速抱着作业占领了靳余生后座。 “你能不能教我做道题?”她拿出自己毕生最大的真诚,朝他眨眨眼,“我尝试了很多答案,都不对。” 她声音很小,可他还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默了默,他在草稿纸上写:去问老师。 四个字一笔到底,清隽有力,风骨俱佳。 沈稚子有种冲动,想把他的草稿本撕下来,带回去珍藏。 “可是我怕被语文老师骂。”沈稚子瑟缩一下,“老陈好凶。” “” 靳余生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浅褐色的眼睛不像黑色一样深不见底,可他这样看着她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有压迫感。 高高在上,气势逼人。 沈稚子突然又有点怂。 她犹豫了一下,赴死一样举起昨天的语文作业:“一眼,就看一眼” 靳余生顿了顿,忍耐地叹口气,接过来。 是道内容非常伟光正的题,她做错了一个填空。 他顺着题目看下来,问题问的是,谁是最可爱的人? 答案是,辛勤的劳动人民。 而她填的,是工工整整的三个字:靳余生。 靳余生一口气上不来:“” “沈稚子。”他把卷子塞回去,沉声,“好好做作业。” 她神情恹恹:“哦。” 气压又变低了真是不经撩。 每次半带玩笑地撩,都是一撩就生气。 虽然如果被他划入安全范围,大概会让人很有安全感,可是沈稚子趴在桌子上,想法飘忽不定。可是现在,她跟他的安全领域还隔着十万八千里。 她跑得这么慢,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跑进去。 没有来由地,沈稚子突然有点灰心。 因为她完全不知道,靳余生在想什么。 从她认识他以来,好像就一直是她在用各种方式试探他的怒点和底线。 而且无一例外,每次都成功地惹他生气。 “那个,你别生气。”她眨眨眼,轻轻戳戳他,“我以后不撩不跟你开这种玩笑了。” 只是下一秒,想到他的脸,她沉默一下,又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等等,不对,我重说。我的意思是,我以后努力忍着,忍不住的话,就靠你多担待一点。” “” 靳余生身形一滞,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他有些无言以对,转过去,女生的眼神却很认真。 黑而明亮的桃花眼,光芒潋滟,天生带笑。 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一下。 他移开目光,站起身:“出去说。” 沈稚子微微愣了愣,连忙也跟着他跑出去。 时节进入冬初,天气变得有些凉。晚风迎面来,夜空中星辰明亮。 两栋教学楼在夜色中灯火通明,走廊上没有开灯,影影绰绰的,有人在低声讲题,有人在小声背书。 靠在围栏上,他看着她。许久,低声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声音低沉,微微带着点儿哑。离得这么近,沈稚子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没有错,就是薄荷糖啊!让人想要一口吃掉的那种味道! 脑子里轰地一声,她一紧张,什么想法都没了,开始胡言乱语:“我,我想跟你学遁地。” 靳余生:“” 这是什么技能,他有吗。 下一秒,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沈稚子心里一慌,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衣角:“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好想把你吃掉,可是吃掉就没有了。” 靳余生:“” 虽然不太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冷静地拽住衣角,从她手中夺了回来,“你好好说话。” 不要动手。 “我”沈稚子很懊恼,她想抖几个包袱来缓和一下气氛,可一张嘴,说出来的都是他get不到的点,“那个,我跟你说实话吧。” 靳余生看着她。 “我原本以为你考得不好,所以想安慰你。”她顿了顿,有些生气,“可是你考得比我好。” “” “比我好很多!”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嗯。” 他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考那么高分。 所以,她不开心不是因为太多女生找他问问题,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她只是单纯地讨厌,有人比她考得好。 好太多。 靳余生垂下眼。 “所以,那个”沈稚子低着头叽叽歪歪,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顿了一下,破罐子破摔,“你能不能安慰一下我!” “” 夜色清明,清淡的雾气在空气中缓缓飘散。云层之上,群星璀璨。 沁凉的风带动女生细碎的刘海,她不服输地望着他,扬起的下巴白皙小巧,表情像只张牙舞爪的猫,有点儿故作张扬,又有点儿隐含的畏怯。 他一动不动,看着她。 仿佛一瞬,又好像过去了很久。 靳余生的舌尖向上抵。许久,他迟缓地移开视线。 没有救了。 她这个样子,他竟然也会觉得可爱得要命。 想亲想拥抱。 在心里长叹一口气,他缓慢地开口:“前几天,陈老师问我,要不要做学习小组。” 沈稚子飞快地眨眨眼。 在心里尖叫,当然不要! “我跟他说,不要。” 沈稚子不说话,看着他。 “理由是”他顿了一下,声音像低缓的大提琴,“班上绝大多数同学,都像沈稚子一样聪明。” “建立学习小组,反而会拖慢前面同学的进度。” 她不需要学习援助。 所以,他也不想援助别人。 夜风徐徐,良久,他问她:“这算不算安慰?” *** 沈稚子缓慢地眨眼。 靳余生是不是被什么附了身 她觉得,他把半辈子的话都讲完了。 可是 她舔舔嘴唇。 他真的好可爱。 她得寸进尺,还想要他的电话号码。 “算吧。”按住心里疯狂的小鹿,沈稚子故作矜持,微微皱眉,“可是,不够诶。” “” 她犹犹豫豫,小心地观察他的反应:“你,你能不能把你的电话号码也给我?” 靳余生眉峰微聚,眸光不自觉地向下沉了沉。 这是她第二次,向他要电话号码。 可是他想不出什么理由,为什么非要要他的手机号码。 她又不喜欢他。 他好想直接问 又很怕自取其辱。 沈稚子见他眼色微沉,赶紧摆手:“不,不给我也没关系的。” 她真的好怕他生气。 靳余生站着不动。纠结了很久,犹豫着问:“你不会把它卖了吧?” 沈稚子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在说什么!”她无辜地睁大眼,“我是那种人吗!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人?” 她怎么可能拿他的电话号码去卖! 她有那么丧心病狂吗! 靳余生很想说,是的。 因为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只有这一条,稍微靠谱点。 可是看到她悲愤欲绝的表情,他想算了。 卖就卖了吧。 反正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他从来拿她没办法。 他只能认输。 抽出口袋里的笔,靳余生撕下一张便利贴。 低下头,借着她的手掌,在纸上留下一串流畅的数字。 “我的号码。”夜风中,他声音清冷,一本正经,“望惠存。” *** 这串数字,让沈稚子一直兴奋到周末。 学校里没有网,她平时用手机的次数也少,周末加了靳余生的微信,从早到晚都在等回复。 就像在还没有通电的年代里,等待一封心上人从远方寄来的信。 酸涩又甜蜜。 沈爸爸见她一直如坐针毡,关注点全程落在手机上,忍不住小声赞赏:“装得好。” 沈稚子:“” “等会儿客人来了,你就也摆出这副架子,千万别给他好脸看。”沈爸爸提醒,“一定要做出心不在焉、不欢迎他来的样子。我听你妈说,那个小男孩好像也不太想住到我们家来呵,这样正好。别给他好脸,万一对他太好,他突然改变主意,那就糟糕了。” 沈稚子看着他,警惕地问:“为什么不是你唱黑脸?” “大人不能这样,太没有礼貌了。”沈爸爸一本正经,“但你这样没关系,你待客不周,他们顶多在背后说一句,‘沈家姑娘没家教’。” “你确定,我没有家教,跟你无关吗?” 沈爸爸笑了:“因为认识我的人都知道,那不是事实。他们都很精明,会理智地将错误归咎在你个人身上。” “哦。”呵呵。 低头看了眼手机,消息仍然在等待验证。 沈稚子想了想,站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行,你手机就放这儿吧。” 本来都走到门口了,听见这句话,她又不放心地折返回来,“算了,我还是带着去。” “” 怎么对爸爸一点信任都没有。 看着女儿出门,沈爸爸慢悠悠地收回目光,也垂着眼看手机信息。 沈妈妈想了想,不放心地提醒他:“这男生的父亲家,以前跟我家关系很好等会儿你别乱说话。” 他怎么会乱说话!沈爸爸觉得很冤枉,嘴上直应好:“不说不说。” 顺手回复了几封工作邮件,藤木编织的包厢门微微一响,他下意识望过去。 天将黑未黑,天边晃着一抹澄澈的蓝。 男生被服务员领着进门,个子很高,立在门口,像一株健康挺拔的植物。 他听见他向服务员低声道谢。 声音低沉清澈,周到而疏离。 踏进包厢门,柔和的灯光照下来,沈爸爸这才看清他的脸。 面容白净,五官分明,气场干净而清冷。 迎入门,他主动问好:“白阿姨好。” 沈妈妈连忙介绍:“子瑜,这是你沈叔叔。” 靳余生从善如流,礼貌地颔首:“沈叔叔好。” 沈爸爸回过神,连忙招呼:“好好,你快坐下。” 简单寒暄几句,沈妈妈解释:“我姑娘刚刚出去了,马上就回来。等她过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靳余生点了点头,目光很淡。 沈爸爸敏锐地在他脸上,捕捉到细微的心不在焉。 呵。 他在心里冷笑。 不喜欢我姑娘吗。 可巧,我家姑娘也不待见你。 正在心里想着,就看到窗前浮现出一个人影。 沈爸爸不易察觉地勾起唇角。 下一秒,沈稚子推开包厢门。 靳余生下意识地回过头。 四目相对,沉寂三秒。 两个人在对方眼中捕捉到同样天崩地裂、破云穿石的惊愕。 沈爸爸以为女儿在心里思考对付他的招数,得意洋洋地朝她使了个眼神。 快,让他看看你的厉害。 接着,他看到沈稚子不可思议地咽咽嗓子,耳根泛红,声音激动得开始颤抖—— “你,你愿不愿意在我家住下?” “一,一辈子都可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子瑜哥哥 沈爸爸:“” 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下一秒, 他猛地站起身, 绕过桌子, 拽住女儿就要往门外拖:“肯定是你打开这扇门的方式不对, 来,让我们重新开一遍门, 彼此都冷静一下。” 沈妈妈:“滚回来。” 他立刻安静乖巧地坐回去。 “让你看笑话了。”沈妈妈笑笑, 朝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沈稚子招招手,“稚子, 来。” 沈稚子回过神,压住心头疯狂涌动的惊喜, 低低地“嗯”了一声。 轻快地走过去,脚步停在靳余生身边。 “这是我们家姑娘, 沈稚子。”沈妈妈笑容柔软,顿了顿,又转向靳余生, “这是你靳叔叔的儿子, 靳子瑜。算算年纪,你们同级, 但你能叫他一声哥哥。” 沈稚子眨眨眼,看看他,又看看母亲:“临城那个靳叔叔?” “是。” 沈稚子又眨眨眼。 临城靳家,她是知道的。 沈妈妈出身书香门第, 白家与包括周家在内的很多家族都关系不错, 在她结婚之前, 还跟大多数人都保持着联系。 即使后来联系得少了,也偶尔会听妈妈提起。 深宅大户的小公子。 沈稚子舔舔唇。 下一秒,乖巧地伸出手:“那我们握握手吧。” 柔软的灯光下,她笑得甜美动人,“子瑜哥哥。” “” 声音入耳,靳余生的身形无意识地颤了一颤。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儿毛毛的。 像是谁在他耳朵旁边吹了口气,轻而易举地,蹭地点起一把小小的火焰。 实在是,听不得这种语调。 深吸一口气,他硬着头皮跟她握手。 少女十指修长白皙,比他的要软许多。 一触即离,他飞快地放开她。 沈稚子不依不饶,眼中浮现出认真的困惑:“你为什么不叫我稚子妹妹?” 靳余生:“” 杀了他,谁来杀了他吧! *** 菜很快上齐。 沈爸爸挑的地方是城郊一座山庄,曲水回桥,环境清幽。周遭原先是片农田,后来开发成了综合性的庄园,打着绿色蔬菜的口号,专做素食。 他在这儿买了一小片地,让农户帮忙种植指定的蔬菜。蔬菜成熟,再差人寄到家里。 “所以来,稚子,尝一尝爸爸特地为你偷的西红柿。” 番茄蛋汤淅淅沥沥,喷香扑鼻。 汤勺已经悬到了碗面前,沈稚子连忙拿碗去接:“谢谢爸爸,偷菜辛苦了!” “没事,你能理解爸爸,爸爸就不觉得辛苦。”沈爸爸从善如流,“我刚刚偷西红柿时还看见旁边种着一溜小白菜,等会儿吃完饭,带你一起去偷。” “好呀!” “你记得隐蔽一点,不要被人发现了。” 两个人插科打诨十几年,沈妈妈早就见怪不怪。 只是靳余生从开始吃饭起就没再开口说过话,他太安静也太斯文,整个人像是被隔在一层玻璃罩里,冷淡而疏离。 仿佛另一个世界里的人。 让她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心下微动,沈妈妈忍不住:“子瑜。” 靳余生愣了愣:“嗯?” “我们家吃饭没有那么多规矩。”沈妈妈掂量措辞,“你可以更随意一点。” 靳余生张了张嘴,半晌,憋出一句:“谢谢阿姨。” “我年轻的时候,跟你爸爸还有姑姑,关系都很好。”沈妈妈想跟他拉近距离,挑着他家里的事讲,“只不过后来我跟老沈出了一趟国都以为不会再回来了,那年头交通不发达,联系说断就断了。” 顿了顿,想到故友已阴阳两隔,她又有些唏嘘:“没想到我再搭上这条线,就已经出了这么大的事。” “要不是你周老师打电话给我,让我多照顾照顾你,我都不知道” 她感慨:“你也已经这么大了。” 靳余生不说话,长久地沉默着。 灯光倾下,他的面庞被切割成一明一暗的两部分。 许久,他低声道:“谢谢阿姨。” 沈妈妈一时无言,看看成熟稳重的少年,再转眼看看身边正斗志昂扬地跟父亲抢最后一截玉米的沈稚子,心头涌起一种割裂的感叹。 果然,哪一种成长都要付出代价。 可是她觉得,能在父母眼里做一辈子小孩子,快快乐乐的,就挺好。 斟酌半晌,她没有忍住,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来阿姨家住吗?” 这个问题,不久之前,在他刚进门时,沈稚子也问过。 然而眼下,他的回答也跟刚刚一样—— “不了。” 一样清淡,一样礼貌地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谢谢您的好意。”靳余生略一沉吟,“但我在外面租好了房子,也已经签了合约,一直租到高考前。” 沈妈妈有些惋惜。 起初接到周有恒的电话,她还很诧异。可后来转念一想,就觉得他找对人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家里再添一个成绩这么好的高考备考生,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坏事。何况退一步说,还有她和靳家的交情在,没道理放着不管。 没想到到头来,反而是人家不愿意。 沈妈妈不强求,笑笑,转移话题:“坐下来这么久了,我都还没问,子瑜在哪个学校?” 靳余生犹豫了一下:“明里附中。” “跟稚子同校?”沈妈妈意外,“我听说稚子在学校人缘特别好,那你们俩应该是认识的吧?” “不认识。”沈稚子头也不抬,语气傲娇又果断,“我人缘确实好,可我没在学校见过这个人。” “” 靳余生抬起头。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眸色悄然变深。 “但我们班上有个叫靳余生的。”她语调轻松,“跟他长得特别像。” “” “但长得比他好看多了。” “” 靳余生微微眯眼,舌尖无意识地抵住上颚。 沈稚子其实有点生气。 因为她直到今天才发现,她对靳余生一无所知。 枉她一直把他当朋友,好吃好喝第一个想到他可他拒绝去她家里住也就算了,他们认识这么久,他什么也不告诉她,竟然连名字都是假的。 连名字都特么是、假、的! 他是间谍吗!为什么真名还要藏着掖着?又不会有人在知道他名字之后跑去暗杀他! 她现在甚至怀疑,他的脸也是假的!他其实贴着,一出门就撕掉这张皮、换上另一张脸,冷酷无情地在背后晃着红酒杯嘲笑她是小智障,对着一众俯首称臣的兄弟指着她的照片冷嘲“呵,又是一个为我美色上钩的小猎物”! 沈稚子气得想咬手绢。 所以她决定,要跟靳余生绝交。 这次不是闹着玩的,她要绝交很久,这一个小时内,哪怕他跪下来求她,她都会高贵冷艳地不跟他讲话 等一下。 沈稚子突然想到。 一个小时是不是太长了点。 这顿饭眼看就要吃完了,如果她生气生太久,等会儿还要端着架子,故作矜持地在道别时闭着嘴不说“再见”。 那样的话,他说不定会难过 可她又很怕他难过。 短短几秒,她在脑子里演完了一个二十集的电视剧。半晌,沈稚子咬着筷子,丧丧地得出结论。 好吧,就绝交到他下一次开口。 如果他开口了,她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他,还做他的好朋友。 一秒,两秒,三秒 沈稚子屏住呼吸,在心里数秒数。 四秒,五秒 靳余生没有说话。 数到一百三十八秒,她看到靳余生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了一个流馅奶黄包。 沈稚子:“” 她好想拿最后一截玉米,把他砸成弱智。 ——那样就能毫无阻碍地绑架回家了。 夜幕低垂,庄园里点起一盏盏灯笼。 沈稚子神情忧郁地吃完这顿饭,沈爸爸打着带她偷白菜的名头,领着几个人在庄园里散步。 水声潺潺,攀爬在花藤上的植株清香馥郁,风吹过檐下的纸风车,哗啦啦地响。 不知不觉,就跟走在前面的沈家父母拉开了距离。 靳余生走在中间,又怕沈稚子跟丢,不停地回头看。 她像条小尾巴 总是没办法放心。 第四次回头,沈稚子埋着脑袋闷声问:“你是不是突然发现,我长得貌若天仙,看见了就忘不掉,一步就想一回头?” 靳余生微怔,轻咳一声:“怕你跟丢。” 这个地方,她比他都熟悉。 沈稚子在心里笑,她怎么可能会丢。 可嘴上仍然不饶人:“关你什么事。” “” 她冷嗤:“我们俩又不熟。” “” 靳余生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他哭笑不得。 舌尖抵住上颚,半晌,他放缓声音:“来明里附中之前,我改过名。” “那,你以前确实叫靳子瑜?”沈稚子突然想到,他是中考状元啊,“为什么要改名字?” 靳余生眸光微沉,抿住唇。 说来话长,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他脸色不太好,沈稚子心里有些慌,表面上仍故作轻松:“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你现在的名字也很好听。 可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前半句一落进靳余生的耳朵,就全都变了味。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道:“我不知道。” “什么?” 他低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行吧。 沈稚子想了想,觉得,这也算完美解释了。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敷衍一点都不!! 夜风沁凉,草木的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 “不过今天”突然想起什么,她又颓丧地低下头,“其实我真的生气了。” “” “或者说是,我很难过。”她小小声地说,“我发现,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住哪,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转学来明里市,甚至连你的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 靳余生眉峰微聚。 怎么办,他好想抱住她。 “可是就算我已经这么难过了,之前在妈妈面前,我也没有拆穿你。”她吸吸鼻子,“你骗了我,但我很善良,在她面前,仍然帮你维持着不撒谎好少年的优良形象。” “嗯。” 他眼皮一跳,心头突然浮现出一种奇怪的预感。 “所以,”她舔舔嘴角,“你要报答我。” “” 靳余生脑子里瞬间拉响火警,来不及喊停。 下一秒,她转过来。 仰着白净的小脸,一脸认真地望着他:“你叫我一声,稚子妹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她的白菜 蹭地一声, 脑子里燃起一团火。 仿佛不可阻挡地, 要把一切理智都燃烧殆尽。 靳余生眸色深沉, 死死抿住唇。 良久。 “你不愿意啊?”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 沈稚子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失望,“那就算了。” 她低着头, 声音轻而小:“反正你也很了解我, 像你知道的那样,我这个人大度, 就算生气也不会气太久,找个小角落自己消化一下舔舔伤口, 第二天还是活蹦乱跳” “就算我心里难过得要死了,表面上还是会故作开心, 因为很害怕把这种情绪传递给别人” “唉,所以我经常就想,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每一次不开心, 都有我这样的人在身边哄着可是没有,我每一次失望伤心难过, 都没有人哄我。” “所以你还是很幸福的你知道吗,你不要一直这样绷着脸了,生气有人哄就已经很幸运了,做人要知足, 毕竟我身边连一个会哄我的人都没有” 她埋着头叨逼叨, 柔软的嗓音像把利刃, 每一声都精准无误,割在靳余生的神经上。 岌岌可危,即将走向崩溃边缘。 “稚子。”喉结滚了滚,他出声打断她。 声音低沉,隐忍而清越。 夜色浓稠,花藤走廊已经走到了尽头,月门的另一端是片视野开阔的湖,银白的月光荡在水面上,晃出潋滟的光。 少年身形颀长,垂眼望她时,眼中的情绪像化不开的墨。 沈稚子耳根突然烫起来。 她惊喜地眨眨眼,几乎要停止呼吸。 许久,她小声提醒:“你中间这一下停顿也停得太久了,漏了两个字还有‘妹妹’。” 靳余生立时沉声:“不要得寸进尺。” “” 她得寸进尺! 沈稚子心塞死了,不服气:“喊声妹妹怎么了!你没有妹妹吗!” 他还真的是没有妹妹,何况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我总觉得,这个词有别的意思。” “你知道得还挺多。” 沈稚子梗了一下。 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她就觉得,听这种禁欲少年叫“妹妹”,肯定迷之色.情。 可他真的好封建啊。 按照这个速度,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摸到他的手 沈稚子有点心塞,却又不敢怼。 一物降一物,他一严肃起来,她就秒怂。 毫无胜算率。 见她哼哼唧唧像只小鹌鹑,靳余生叹口气,语气又软下来:“而且,沈稚子。” “” 沈稚子悲愤欲绝。 为什么又把姓给带上了! “不要让陌生的男生,住到你家里。” 他一本正经,清淡的声音在夜风中徐徐飘散,“很不安全。” *** 沈稚子想要暴走。 “陌生的男生!他怎么会是陌生的男生!” “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爸和家里的狗,异性里面我就跟他走得最近好吗!” “我都恨不得把他绑起来带回家了,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还想让我怎么样?怎么才叫熟啊?大家放到铁板上一起煎一煎吗?” “而且!他那是什么语气!” “说得好像我有多淫.荡,天天把不熟的男生请回家住似的!” 盛苒趴在桌子上,乐不可支:“我懂我懂,你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叫人回家住。” “就是!” “毕竟你们小区连监控器都是自动识别颜值的,丑逼连沈家大门都进不了,就会被镭射激光撕得粉碎。” “” 沈稚子面无表情地拿过她手中那个大号的棒棒糖,放在桌上,平静地敲碎:“我们的友谊就像它一样,四分五裂不可挽回了,滚吧。” 盛苒乐坏了,顺手解开透明包装袋,抽出木棍扔掉,分糖给她吃:“来,尝尝你直男堂哥送的平安夜礼物。” 比她脸还要大的彩色棒棒糖,如果不是沈稚子刚刚把它摔成了小碎块,她大概能舔上一年。 “你说,这上面到底有多少种色素?”盛苒闲闲地拾起一块,“吃完之后,我的舌头会不会变成彩虹色?” 沈稚子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呕彩虹的表情包。 她默默放下糖:“算了,我还是去擦窗户吧。” 元旦放假之前,要把楼上楼下的教室都打扫一遍,她们两个被分到同一组,去擦玻璃。 水管在走廊的另一端,沈稚子拿着塑料桶,一边接水一边叨叨:“你说,我要不要给他也买一支你这样的淘宝爆款?” “干嘛,向他展示你的直男心吗。” “不是呀。到时候我就在暗处伺机而动,等他的舌头被染成彩色,就跑过去,趾高气昂地告诉他——”沈稚子舔舔嘴角,“哈哈哈哈你上当了,这是江湖奇毒!如果不跟我住在一起,七天之内一定毙命!还不快来求我!求我我就让你住进我家!” “”盛苒嘴角抽搐,“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是弱智吗。” “屁。”沈稚子作势要踢她,下一秒余光一晃,眼前突然横出半条手臂。 是个女人,肤色凝白,腕间戴着玉镯,十指纤长,盈盈润润。 她微微一怔,抬起头,眼前映入一张精致的脸。 女人保养得很好,长风衣下身材玲珑有致,下巴小巧,眼角微微有弧度。 沈稚子眼底微动,在她眉梢捕捉到难掩的傲气。 目光相撞,她微微笑:“同学你好,可不可以问一下,高三年级一班,在哪个方向?” 高三一班,就是她们在的班级。 盛苒随手一指:“走到头就是。” “谢谢你们。”女人稍稍颔首,又踩着高跟,不疾不徐地离开了。 沈稚子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盛苒低头往楼梯上走两步,发现她没跟上来,又折回身:“怎么了?” “不是,我觉得”沈稚子皱皱眉,说不上来,“刚刚那个女的,有点儿眼熟。” “你看好看的东西都眼熟。” “放屁。”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沈稚子放弃了,边走边嘟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刚刚不该给她指路。” 应该叫保安,把她撵走。 可她明明没见过这个女的。 想来想去想不出原因,她只好再一次忧伤地把这种迷之直觉,归结给爱情:“唉,都怪靳余生。” “” “他拒绝我,给我留下心理创伤,影响了我的第六感。” “呵。”盛苒冷嗤,“你能不能别什么锅都推给人家?背这么多锅,他也很累的好吗?” 放下水桶,她帮她扶好课桌,“而且,你真的好执着干嘛抓心挠肝地想让他住你家?现在不好吗?一样低头不见抬头见。” “当然不一样!”沈稚子爬上桌子,神神在在,“你想啊,逻辑上来说,我爸的就是我的,如果他来我家住,四舍五入,就是我在包养他。” “”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告诉他”沈稚子舔舔嘴角,很兴奋,“‘不要打工了,好好取悦我,以后三爷包养你!’。” “你小小年纪,”盛苒感到无力,“可以不要企图物化男性吗,我求你。” “唉,你不知道。”沈稚子叹息,“他是个妖精,很磨人的。” “” “所以我真的好想让他住过来,他现在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肯定寂寞凄清又惆怅。”沈稚子咬住唇,“而且你想啊,我们俩的书法老师是同一个,我妈妈又跟他爸爸关系那么好这放在哪儿不是天赐的缘分?连天意要让我们在一起,他却不好好珍惜。” “” “不可以违背天意。”沈稚子手脚麻利地擦玻璃,嘴上一刻不停地逼逼,“违背天意会被雷劈的,那多可怕!我不想让他被雷劈,所以为了保命,跟我住在一起就是最好的选择啊,我这么为他着想,他为什么不懂我” “你不要说了。”盛苒崩溃,“污言秽语,我耳朵疼。” “” 沈稚子还要开口,视线内突然闯进一个人。 少年身形颀长,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浅色的卫衣帽子挂在外面,周身气场清冷得不近人情。 他站在楼下,面前立着个女人。 夕阳在天边烧成一片,赤红色的阳光中,沈稚子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她旋即认出,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她和盛苒,在走廊上遇到的那个。 这是什么缘分呀 沈稚子舔舔嘴唇,心里一乐。 每次只要她一想起他,他就会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擦玻璃的速度突然慢下来。 想站在这儿多看几眼,好好珍惜一下天赐的缘分。 即使隔着五层楼,他也一样诱人 沈稚子开始无意识地在玻璃上画圈圈。 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她 如果按照的走向,他应该立刻“若有所觉”,“察觉到她贪婪的目光”,然后“一个抬头,鹰隼般的目光向她扫过来”,而她“羞怯如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红着脸悄悄躲到窗帘后” 沈稚子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 可是楼下的谈话好像不太愉快。 沈稚子的第六感一向很敏锐,隔着五层楼,她都能感受到靳余生的低气压。 女人炮语连珠,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他好像在忍耐。 没有来由地,沈稚子的心也跟着悬到半空。 她趴在窗户上,抓着窗户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靳余生沉默着一言不发,女人却越说越激动,面红耳赤,一点一点逼近他。 他稍稍后退,不着痕迹地跟她拉开距离。然而下一秒—— 女人高高扬起手掌,狠狠地落在了他脸上! 沈稚子倏地睁大眼。 这一耳光打得极重,靳余生整张脸都被打得侧过去,迅速浮起掌形的红印。 沈稚子短暂地愣了一下,心里的邪火蹭地窜上来。 我靠! 这么久了,她连他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 就连隔着衣服摸摸他,她都要犹豫很久!她那么小心,生怕惹他生气! 可竟然有人打他!还当着她的面! 那可是她的白菜! 沈稚子眼眶都气红了。 她松开抹布,转身跳下桌。 盛苒站在地上,没有看到楼下发生的事。 见她下来,眼皮一动:“玻璃没擦完呢,你怎么突然下来了?” 沈稚子语气平静:“我看见靳余生了。” 盛苒没有察觉到她压抑的怒气,以为她要为爱跳楼:“我靠,你专心一点,别光顾着看他啊!生活真的不是偶像剧,你从五楼掉下去,他根本不可能接” 下一秒,她就看到沈稚子一个健步抄起水桶,蹭蹭爬上桌子。 然后—— 把一整桶脏水都泼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他不开心(捉) 五楼的高度, 水落下去, 停顿了两秒, 才听见唰啦的响声。 沈稚子居高临下, 冷静地收起水桶。 盛苒吓呆了。 愣了半天,才颤巍巍地问:“你他妈干吗呢?” 沈稚子平静地跳下桌, 坐下来:“让楼下的人冷静一下。” 她也要冷静一下。 冷静完了, 再去找靳余生。 盛苒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站在窗边朝下看一眼, 底下连个人影都没有。 一下子也不好再说什么:“行吧,那我再去接桶水。” 耳畔响起短暂的关门声, 沈稚子垂着眼,有些出神。 白色的灯光流泻下来,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又浮现出刚刚的画面。 他站在一片夕阳里,赤红的光流转到脖颈间, 脸上的表情复杂而隐忍。 他孤立无援。 她却只能看着, 什么也做不了。 她难过极了。 *** 晚自习之前,沈稚子回到教室。 眼神不着痕迹地在教室里扫一圈, 靳余生还没回来。 自己桌子上却多了一堆花花绿绿的塑料包装纸。 她走过去,随手翻一翻,没看到署名卡:“谁把垃圾放我这儿了?” “平安果。”班长啃着颗苹果,含糊不清地解释, “齐越刚刚来过。” 沈稚子张了张嘴, 没有说话。 去年也是这样, 收到一堆平安果。 包装巨丑,又重得要命,她拿都拿不动 深吸一口气,她把那堆苹果抱起来,就要往门外走。 “哎,我帮你拿几个吧。”班长顺手将果核一扔,猜到她又要去还礼物。年年这样,但凡齐越送的东西,除了情诗,她一件都不肯收。 “正好我要去趟办公室,咱们顺路。” 沈稚子随口问:“马上要上晚自习了,你去办公室干嘛?” “靳余生前几天说他下学期想住校,我去找老陈要张申请表。”班长边走边说,“说实话,我有时候挺羡慕你们这些走读生的,但一想到住校每天早上能多睡会儿,我就觉得我还是住校吧,毕竟睡觉是天大的事” 后面的话,沈稚子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只听到前半句。 靳余生下学期要住校。 可他明明告诉沈妈妈,他租房子的时候跟房东签订协议,一直住到高考结束。 他骗她。 沈稚子皱皱眉,鼓成一只河豚。 他这么不诚实,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生气。 班长自顾自地说完,在三班门口停下脚步,把帮她拿的那几个平安果还回去:“行了,你去找齐越,我走了。” “谢谢你。”沈稚子下意识接过来,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又叫住他,“等一下!” “嗯?”班长回过头。 她一脸警惕:“你等会儿拿了表,还要去找靳余生?” “对啊。” 沈稚子想也不想,吼他:“疯了吗!我不准你去找他!” 那一耳光打得那么重,他的脸肯定还没有消肿。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 谁都不行。 “我”班长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炸了,“怎,怎么?他破相了?” 沈稚子张了张嘴,语气一软,“我的意思是,我替你去找他。” 说着,她飞快地站在门口把齐越叫出来,向他道了谢再将苹果还回去,拽住班长转身就走:“走,速战速决。” 附中学生多,宿舍一向没有空余。走读生如果想要住宿,得提前一个学期向教务处申请。 拿了表格,沈稚子跟班长一起回教室。 自习刚刚开始,教室里一片寂静,她的目光兜转一圈,还是没看见靳余生。 可书包还在原地,他没有回来,也没有走。 心里顿时有了数,她摸摸肚子:“我突然有点儿饿。” “” 说着就转身:“我去食堂买点吃的。” “诶。”班长赶紧叫住她,“等会儿巡逻老师过来,发现你不在,我怎么说啊。” 她“啧”一声:“说我变成蝴蝶飞走了。” 走出教室,光线一下变得昏黄。夜风微凉,走廊上有人在站着背书,低声碎碎念,声音飘进风里。 沈稚子两手插兜目不斜视,转过拐角,在垃圾桶前停住脚步。 手悬到半空。 周围没有经过的人,风吹动纸张,哗啦哗啦响。 纠结着犹豫了很久,她叹口气,又收回来。 低下头,目光落到申请人的名字上。 ——靳余生。 五号宋体字,机器打印,远没有他本人手写好看。 风吹到脸上,许久,沈稚子闭上眼。 然后认命一般地,把那张申请表从中对折,认认真真地叠好,放进口袋。 *** 她在食堂买了两个鸡蛋。 附中的食堂随时有加餐,她把鸡蛋贴在脸上试了试温度,拼命摇头:“不行不行,太凉了。” 阿姨不信:“我刚从保温锅里捞出来的。” “那保‘温’锅啊,是温的。能不能再给我热一下?我想要那种,很烫很烫的。”见阿姨面色不虞,沈稚子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装得像模像样,“阿姨您不知道,我肠胃特别不好,不能吃一点点冷的东西,一碰就拉肚子。像上次考试吧,就因为不小心喝了同学一口水,我的胃就闹了好几天革命,试也没有考好,排名下滑了好多名 之后我妈妈就克扣我的零花钱,我现在连一块五的茶叶蛋都吃不起,只能吃一块钱的鸡蛋,您说我回去之后拿茶叶水泡一泡,这个鸡蛋能不能吃出茶叶蛋的味道” 阿姨:“” 她劈手夺过那两枚蛋,面无表情地把它们丢进沸水。 沈稚子两眼立刻笑成月牙:“谢谢阿姨!” 十分钟后,漏勺捞出来:“拿着。” 蛋已经烫手,她还是不满意:“还是凉” 阿姨警告:“再煮会炸。” “行吧。” 然后下一秒,阿姨就看她从口袋里抽出一条学校小卖部买的花手帕,小心翼翼地把鸡蛋包了进去。 阿姨:“” 揣孩子似的。 *** 沈稚子捧着两颗蛋,在办公室转了一圈,在教室转了一圈,在自习室转了一圈。 都没找到靳余生。 妥了,排除掉这些地方,她知道他在哪儿了。 果断地转身上楼,她往顶层的阳台走。 夜风沁凉,寒星繁集。 教学楼顶层是一间间自习室,灯光炽烈,仿佛要逼退夜色。屋内的人纷纷低头写字,走廊上安静得不见人声。 她穿过走廊,在尽头的阳台前停下脚步。 转过拐角,心里一喜。 果不其然,靳余生正背对着她,坐在阳台前,沉默地望着远方。 这是个学校的制高点,正对着学校的田径场,视野开阔,远处的高楼明明灭灭,隐隐能望见川流的人群。 他好像格外喜欢这个地方。 做完作业之后,她常常见他一个人坐在这里。 有时拿一本书,有时带个本子。更多的时候,他什么也不拿,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风鼓动衣袖,把他的校服撑成帆,仿佛下一刻就能远航,不回头地离开这个地方。 沈稚子摸摸口袋里的蛋,往前走了两步。脑子里灵光一闪,又绕两步路,跑到他的右边。 语气中充满惊奇:“呀,看我多聪明,你果然在这里。” 若无其事地在他身旁蹲下,她仰着脸笑:“靳同学,圣诞节快乐呀。” 靳余生身形顿了顿,转过来一个角度。 她的位置很讨巧,只能看见他另外半张脸。少年下颚线条流畅,脸上表情很清淡,眼中有询问的意味。 沈稚子眨眨眼,从手提袋里捞出一个扁而大的盒子:“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是盒国产的巧克力,黑色的方形包装盒,右下角落着一个红色的唇印。 他垂眼看她,并不伸手去接。 “看我对你多好,不辞辛苦,大老远跑去给你买糖糖。”沈稚子也不在意,认认真真地帮他拆开包装,露出里面放在小格子里一颗一颗的巧克力,“你快夸夸我。” 巧克力递到眼前,女生的眼睛在夜色中发亮。 靳余生喉结动了动,低声问:“为什么。” “什么?” “往楼下泼水。” 沈稚子愣了愣,难为情地挠挠头:“这,这么巧被你看到了?” “” “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她尴尬地笑笑,“水管在楼下,五楼那么高,我擦完窗户后懒得再下去一趟。然后我看楼下没有人,就顺手给绿化带浇了个花。” “” 他不说话,唇崩成一条线。 眼神微沉,在夜色中显得飘忽不定。 沈稚子心里咯噔一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你,你当时不会在楼下吧?”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许久,低声“嗯”了一声。 沈稚子猛地睁大眼:“水淋到你了?” “” “不可能吧?我瞎了?当时楼下明明没有人!”她瞪大眼,说得像真的一样,“除非你看到我站在窗边、举着水桶,打算往楼下浇水,就立刻小跑过去,用你的身体接住水!” “”他疯了吗,为什么要那么做。 “好了,我知道了。”她冷静地将包装盒的盖子改回去,心如死灰,“你想举报我。” “” “你看见我往楼下泼水了,就套我的话,想向老陈举报我违反校规。”她冷静地推理,“可惜那是一个监控死角,你没有证据,于是你只好以身试险,制造证据。” 靳余生无力地张张嘴:“我没有。” 那时候,他突然挨了一耳光,正恍惚着没有回过神。 站在他对面的姑姑,突然就被兜头一桶水浇了个通透。 不偏不倚,分毫不差,连一滴水渍都没溅到他身上。 他不敢置信,到底什么人才能有这种准头。 标枪运动员吗。 听见他否认,沈稚子一颗心落回实处,眼中笑意又浮现出来:“那你来尝尝我买的巧克力。” “” “我跟你说,我可喜欢这个牌子了,名字好听得跟开过光似的。”她一本正经地卖安利,“来,你看一眼。” 靳余生望着缥缈的夜色,不说话。 他连茬都不接,剩下的戏要她怎么往下演。沈稚子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看一眼!” “”靳余生身形一僵。 没办法,低头垂眼,看过去。 看到壳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amovo”。 沈稚子美滋滋:“你觉不觉得,它的名字,最后这三个字母,特别像那个好萌好萌的颜文字?” “” “就是那个‘o-v-o’。”沈稚子见他没什么反应,顿时了然,“我知道了,肯定是你没见过那个颜文字。没事,我这人最乐于助人了,你不知道的话,我可以表演给你看。” “”靳余生太阳穴开始疼。 下一秒,他眼睁睁地看着她,鬼鬼祟祟地,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煮鸡蛋。 ——悬到了眼睛前。 夜风微凉,带起少女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自习室里的灯光从窗口流泻出来,在她身后洒下一大片糖霜。 她努力笑得大弧度一些,两颗蛋举起的高度却不大一致,乍一看过去,像是一个狡黠而快乐的“ovo”。 靳余生微怔,呼吸一滞。 舌尖无意识地抵住上颚。 心仿佛坠入深海,全世界没有声音,一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她。 全是她。 沈稚子的视线被鸡蛋挡住,看不到他的神情,许久听不到回复,只好叨逼叨地问:“你看你看,像不像,像不像?” 他不说话。 半晌。 沈稚子顿了顿,有些失望地放下手。 低下头,失落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逗他笑一笑好难啊。 如果生在古代就好了,他不开心的时候,她还能烽火戏诸侯给他看。 不像现在。 哪怕再荒唐,可她永远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他快乐。 这边正在心里疯狂打退堂鼓,那一头,靳余生突然低咳一声:“烫吗?” 沈稚子一愣:“什么?” “蛋。” 虽然拿在手中,可她小心翼翼,只用两根手指。 好像很烫的样子。 “啊还,还行。”沈稚子摸一摸,还嫌它不够烫。毕竟这个东西,太凉的话就用不了了思绪兜转一圈,她随口逼逼,“你不知道,这是我们家祖传的武功,拿两个滚烫的鸡蛋放在手里玩,长年累月可以强身健体。” “”你家里祖宗知道这事儿吗。 “所以,”她犹豫了一下,舔舔嘴唇,“你要不要也试试?” “” “鸡蛋很好玩的,真的。”她苦口婆心,毕竟绕了那么大个圈子,这才是今天的重点,“我们家祖传的玩法特别多,我最喜欢把它剥掉壳,隔一层手帕,放在脸上滚了。” 靳余生看着她,眼底微动。 沈稚子有些心虚,还要假装自信地叨逼叨:“你想啊,鸡蛋里面有这么多蛋白质,它有什么营养物质,我都可以直接用毛孔吸收” 前几天刚刚下过雨,空气中有潮气。她眼中盛着不息的灯火,有流动的光从中经过。 靳余生喉结微动。 风带起她高马尾的末梢时,乌黑的发卷在空气中伸展,他也想抬手碰一碰。 手指动了动,挣扎一阵,却还是收回来。 这种时候,他总是羡慕风。 风能拥抱她。 闭上眼,靳余生叹息:“回去做作业吧。” 突然被打断的沈稚子如鲠在喉:“” 她叨叨了那么多,就换回句这个就换回句,去做作业吧! 去他的做作业! 为什么对做作业这么执着,做作业能做成年级第一吗! 等一下。 她心塞地意识到。 好像真的能。 沈稚子挫败极了,觉得自己像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鹌鹑。 可是有什么办法。 她又不能真的绑架他。 “哦。”丧丧地站起身,沈稚子把巧克力和鸡蛋还有手帕一股脑地塞给他,“那你记得好好玩那两个蛋。” “” 想到什么,她赶紧补充:“两个鸡蛋。” 靳余生的指骨无力地抵上眉心。 “那我走了。“她有些依依不舍,转身的瞬间,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谢谢你。” 顿了顿,“我会认真玩的,那两个鸡蛋。” *** 等她离开。 靳余生垂眼看着放在手帕里的鸡蛋。 半晌,他伸出手,一点一点地剥开蛋壳,露出光滑而烫手的蛋白。 然后把它裹进手帕。 顿了顿,覆上被打过的左半边脸。 来回揉一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好想亲她 沈稚子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教室。 班长见到她, 赶紧小跑过去:“刚刚老陈找你。” 沈稚子撩起眼皮看了一眼, 盛苒也不在, 那估计是为了泼水的事。 啊好烦。 她烦躁地揪揪头发。 泼就泼了呗, 她一点儿都不后悔。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甚至想把那一耳光还回去。 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非要打人。 想到靳余生, 她心里的小酸水又不受控制地冒上来。好像在心口切开了一个小柠檬,青而酸涩, 可放在口中含得时间长了,又觉得甜到舍不得。 自虐一样。 她垂头丧气地走进办公室。 除去老陈和盛苒, 屋子里还有几个或站或立的学生,正捧着课本, 低声向老师们请教问题。 沈稚子飞快地把目光收回来。 那个女人不在。 她舔舔嘴唇,有点遗憾。 还以为要正面刚了。 老陈眼尖,一眼望见她:“沈稚子!过来!” 她不情不愿走过去。 “我让你们打扫卫生, 没让你们报复社会, 你往楼下泼水干什么!” 沈稚子抬起头,接住电光火石间盛苒投来的眼色, 表情立即变得惊讶而无辜:“没泼啊。” 老陈气急败坏,“盛苒也说你们没泼!” 她眨眨眼:“口供对上了不就对了嘛。” “胡扯!人家家长刚刚都找上门了!”老陈怒斥,“她过来的时候,从头到脚都是湿的, 就问我刚刚有没有学生在楼上!今天整栋楼擦玻璃的人就你俩, 不认账还想把锅推给谁!” 从头到脚都湿了呀 沈稚子舔舔唇, 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口中却还在问:“哪位家长?” “靳余生的家长!” 沈稚子若有所思,长长地“哦”了一声。 难怪她看那个女人眼熟现在想想,眉眼的确跟靳余生有一两分相似。 可也只有一两分,那应该不是他的母亲。 或许是他的哪个亲戚。 思绪转一圈,沈稚子从善如流:“那我去跟靳余生道个歉。” 说着,就要走。 “回来!”老陈怒喝。 沈稚子只好又转回来。 原以为他要发作,没想到他沉默了一下,竟然叹了一口气:“人家家长不追究,是找不到能追究的人。我是真懒得管你们,你们都高三了马上要高考,能不能消停会儿?” 行吧。 沈稚子舔舔嘴角,想。 那她就消停几天,等靳余生的脸好了,她再去找他。 领完老大的耳提面命,盛苒跟沈稚子一起出门。 “你刚刚干吗去了?”盛苒问,“老陈找你半天找不到,活生生把那女人都耗走了。” 沈稚子心不在焉:“我去烽火戏诸侯。”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盛苒却突然反应过来:“你往楼下泼水,是因为看见了靳余生的家长?” “嗯。” “为什么!”盛苒睁大眼,“正常人遇到暗恋对象的家长,第一反应难道不是争取印象分吗!” 哪有一上来就结仇的,自寻死路吗!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 沈稚子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搅上自己的发梢。 哪有为什么? 她就从来都不问为什么。 就像她从没有问过,为什么靳余生明明穿着跟沈湛一个牌子的t恤,却在电玩城打工;为什么他成绩那么好,却要转学来明里市;为什么他看起来拥有那么多,却永远没有安全感。 “我只是觉得”她垂着眼,灯光打到睫毛上,留下小小的阴影,“他家里人,好像对他不太好。” “如果他家里人对他不好的话,那我” 我应该对他更好一点。 再好一点。 *** 第二天,靳余生是戴着口罩来上课的。 他个子高,气场本来就清冷,黑色的口罩遮住半张脸,像某个刻意低调、却反而变得更加显眼的明星。 沈稚子撑着脑袋,遗憾地想。 果然,想要一夜就彻底消肿,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最后一点对他家长的愧疚也烟消云散。 下了晚自习,她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琢磨,怎么才能过去跟他打招呼。 低下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昨天老陈那句“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她猛然一拍脑袋,突然记起来—— 她已经消停二十四小时了,都这么久了,还需要什么别的理由! “我觉得我已经老了。”沈稚子蹭蹭跑到靳余生面前,发出叹息,“一天不跟你说话,像是老了八十岁。” 靳余生正在收书包的手微微一停:“” 这个话,他该怎么接。 他是不是该说,我也老了八十岁。 “可是看到你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年轻了八十岁。”猜到他不会开口,她自顾自地一本正经,“一定是因为你认真修炼了沈家的武林绝学,内力四溢影响了我,让站在你身边的我也跟着返老还童。” 靳余生默了默,声音低沉:“想说什么?” 能不能直说。 他尝试过了,可他实在是猜不到她的想法。 沈稚子眨眨眼:“鸡蛋好玩吗?” 靳余生顿了顿,舌尖抵住上颚:“好玩。” “那你今天也要记得玩。”沈稚子眼巴巴看着他。 他皮肤白,口罩遮不住整张脸,眼角下方仍然隐隐有红晕。只不过其他同学都以为他感冒了,没有多问。 他点头:“好。” “但,但是。”沈稚子有些慌张,“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推销鸡蛋。” “” “只是我想,如果今天我也给你送现成的鸡蛋,万一没人看着你练功,它很快就会凉那你还得拿回去重新热。”她有些纠结,“可是昨天食堂的阿姨告诉我,鸡蛋热久了会爆炸。” 她很害怕,他连早饭都不会做。 如果带鸡蛋回去热,会不会被两颗蛋炸瞎。 那还不如让他买生鸡蛋回去自己煮。 至少他不会因她而年少致残。 靳余生张了张嘴,说不出别的话:“我知道。” 语气里有满满的莫可奈何。 “你看,既然我把沈家的武林绝学都告诉你了。”沈稚子眼睛咕噜咕噜转,“这个周末,我能去找你玩吗?” 靳余生抿唇:“嗯。” 他这么爽快,沈稚子倒是愣了愣。 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说什么?他说!嗯! 他没有再拒绝她!也没有再神情冷淡地让她滚回家写作业! 沈稚子开心得想出去放一挂鞭炮:“你真棒!那我们电玩城见!” 靳余生下意识道:“别去电玩城。” 沈稚子:“” 一颗心飞快地冷下来。 “我的意思是,”他赶紧补救,“我不在那儿打工。” 沈稚子倏地睁大眼:“你被开除啦?” “没。” 她不相信,表情十分痛心:“是不是因为上一次,你滥用职权开箱,把所有娃娃都给了我?” “” 靳余生开始怀疑人生。 是他声音太小了吗。 她好像听不见他说话。 “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把那些娃娃都还回去的!”沈稚子只是想在他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大度与无私,她满脸都是苦情剧女主的大义凛然,“我也可以解释给你的领班听,那都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无情的命运,让我们相遇!” “” 他不想听这个了。 他想听点儿别的声音。 比如亲她。 靳余生抿住唇,眼眸微沉,薄唇崩成一条线。 “但,如果全都还回去的话”说着说着,她又有些舍不得,“我留一个行不行?只留一个。” 靳余生忍不住:“娃娃是我付钱买的,不用还。” 他微顿,声音低沉:“我把地址发给你。” 沈稚子缓慢地眨眨眼:“你没有加我微信好友。” 他犹豫了一下:“因为我没有你的手机号。” 他把自己的号码给她之后,明明等了很久,可一直不见她来加他。 他以为她忘了。 可她如果真的忘了他又觉得,情有可原。 毕竟他凭什么被人记得。 “这怎么能怪我,我很早之前就加了!可你一直没有回复!”沈稚子不可思议地睁圆眼,语气很委屈,“我还一个人在寂寞的深夜里难过了好多天!” 靳余生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 微信绑定的是旧号码可她存的却是自己的新号。 那她搜到的人,很可能不是他。 又怎么会通过她的好友请求。 指骨抵上眉心,靳余生迅速做决定:“我知道了,现在加吧。” 手伸进口袋,他微微一怔。 半晌,声音有些闷,“我的手机不见了。” 沈稚子气得想掉头就走:“能不能别找这么多借口!” 其实即使拒绝她,她也不会怎么样的啊! 大不了就打他一顿。 还很可能打到一半,就因为不忍心而停手了。 沈稚子沮丧得要死。 他拒绝她一百遍,她也会两百遍地想要靠近他。 靳余生放下书包:“我去楼上看看。” 正巧班长从自习室回来,见他俩站着不动,很好奇:“怎么了?” 沈稚子面无表情:“他手机找不到了,不知道丢在了哪。” “那简单,开声音了吗?” 靳余生“嗯”了一声:“开了震动。” “找个有你手机号码的,打个电话不就行了。”班长是个热心肠,顺着周围问了一圈,“你们谁有靳余生的电话?” ——沈稚子有。 靳余生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她看起来好像有点儿生气是在生他的气。 如果现在过去跟她说话,她会不会更生气。 他垂下眼。 不想让她不开心。 晚自习已经下了课,教室里还剩一半多点儿的同学。听到班长这话,大家的神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班上没有人存了靳余生的电话。 他的电话号码跟黑客机密似的,根本就没人能活着拿到。 “那个”教室里沉寂半晌,有人弱弱提醒,“许时萱不是有吗?” 她那么高调,恨不得告诉全年级,只有她存有靳余生的电话号码。 说曹操曹操到,下一秒,许时萱刚好抱着课本从楼上下来,推开教室的门。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过去。 她微怔,声音细细地问:“怎么了?” 班长简明扼要地说明原委。 许时萱恍然大悟,笑道:“这样啊,小事。” 下一刻,她的目光不疾不徐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最终落在面色不那么好看的沈稚子身上。 她看着她,在心里冷笑。 死皮赖脸地黏着靳余生又有什么用,这么久了,他连号码都没给她。 冷嗤一声,她从口袋里捞出手机,慢条斯理地调出靳余生的电话,点击绿键,再顺手按扩音。 下一秒。 静寂的空间里,众人屏住呼吸,听见一个响亮的机械女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掏心窝子 教室中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许时萱拿着电话,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手腕慢慢开始颤抖。 没有人敢说话。 生怕稍一触发, 她就哇地一声哭出来。 盛苒打完电话回来, 一推门就吓了一跳:“怎么了啊这是?谁给你们下咒了?” 下一秒,许时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盛苒:“” 周围几个人连忙上去劝。 她不想理嘤嘤怪, 上前两步, 把手机还给沈稚子:“给,我打完了。” 顿了顿, 又忍不住问:“我就出门打个电话,这一个个儿的都怎么了?” “许时萱自告奋勇, 要给靳余生打电话。”沈稚子有些不忍心,又带着点儿难以言喻的窃喜, “结果电话是个空号。” 盛苒愣了愣,不可思议地捂住嘴。 “卧槽!太刺激了吧?”她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手掌下传出断断续续的笑声, “他他给许时萱的电话是假的?那她这段时间是在装什么逼?” “何止电话号码是假的。”沈稚子小声逼逼, 后半句话压得很低,“他连给许时萱的名字都不是真的。” 靳余生的表情一言难尽。 下一秒, 他看着她走过来,停在自己面前。 仰起头,她的神情平静而认真:“我警告你,如果我存的这个电话也打不通。” “?” “我就杀了你。”沈稚子冷静决绝, “你记得不要挣扎, 挣扎也没有用, 我的刀非常快,一刀下去你就会死。” 靳余生垂下眼,目光落到她白皙的手指上。 看着她在通讯录上点击名字首字母,自人海中调出名片。 ——“靳余生”。 按下绿键,沉默三秒,教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震动声。 盛苒循着声源,在最后一排的礼品袋中找到他的手机。 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更加尴尬。 沈稚子也愣了一下,旋即飞快地反应过来。 舔舔嘴角,她心里那点儿不受控制的窃喜,在一瞬间发酵成疯狂涌动的雀跃。 他怎么这么可爱 连给其他人的电话号码,都跟给她的不一样。 沈稚子眨眨眼,道歉道得从善如流:“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白色的灯光下,她长而卷的睫毛轻轻颤动。 靳余生撇开眼,舌尖抵住上额。 “我就说嘛,靳余生是个好孩子。”她垂着头扯他的校服衣角,语气轻松得仿佛根本不是在卖乖,“对谁都很诚实,从来不会骗我。” “”刚刚谁说要杀了他。 “不过,我这个人平时很犟,轻易不向人低头。”她舔舔嘴角,试探着说,“所以,你得接受我。” “”他微微眯起眼。 低气压又隐隐压下来,沈稚子秒怂:“接接受我的道歉。” 靳余生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 许时萱哭得抽抽搭搭,他屏息听了一会儿,心里涌起一股烦躁。 下一刻,重又拿起背包:“走吧。” 沈稚子像只小鹌鹑,低低地“哦”了一声,心里头有点儿挫败。 不过想想又觉得,算了。 靳余生还是有进步的。 进步很大。 她应该多夸夸他,不可以操之过急。 安慰完自己,她跟盛苒挥手道别,先他一步出教室门。 他走在她身后,隔着几步路的距离,眼睛一眨不眨地,视线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目光深沉,像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许时萱也在他身后,望着他。 可他一次头都没有回。 *** 靳余生换了兼职,新的打工地点在图书馆。 清晨出门,沈稚子照他先前的嘱咐,带了几本习题。 站在穿衣镜前,她提着平时补课才用的帆布背包,慢吞吞地想。 这感觉,一点儿也不像是去约会 倒像是约了人,要一起考清华北大。 不过 想着想着,她自己又捧着脸笑起来。 能一起进清华北大也很好啊!他们就能有那么多那么多时间,以后还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天熹微亮,沈爸爸穿着睡衣起来倒水,见女儿穿得整整齐齐,犹豫了一下才敢凑过去:“你梦游?” 沈稚子呸他:“醒着呢,我要去图书馆。” 沈爸爸:“说什么胡话!回去躺着!” “” “不是,这大清早的。”沈爸爸看眼表,才七点多,“今天是周末,你跟谁出去?” “我约了靳子瑜。”沈稚子想想就开心,陶醉得像个怀春的小姑娘,“一起考清华北大。” 沈爸爸的表情瞬间冷下来。 “崽。”他放下水杯,语气平静又悲伤,“阿爸对你非常失望。” “” “你临阵倒戈,叛国投敌。”他指责她,“阿爸不仅失去了你妈妈的爱,现在眼看着又要失去你。” “” 沈稚子默了默,语气柔软而可怜:“那你还要我吗?” “要。”沈爸爸想也不想,从钱夹中抽出几张票子,“拿去嫖。” “谢谢爸爸!”沈稚子开开心心地接过钱,飞快地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我不回来吃午饭了,晚上会早点回家。” “崽。”沈爸爸眼疾手快拽住她,“你不要走,爸爸跟你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嗯?” “美色都是靠不住的,你爸爸当年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现在不还是落得这个家里狗都不如的下场” “够了。”沈稚子冷漠地抽出胳膊,“我走了。” 沈爸爸小声逼逼:“他以后在家里,地位也会不如狗的。” 手本来已经摸到门把,听见“家”的字眼,沈稚子心下一动,又转回来:“等等,爸爸。” “嗯?突然想通了?” “不是但我突然想起来。”她顿了顿,“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 “靳子瑜为什么要来明里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他在骂你 “具体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我听你妈提过一次, 好像是他家长那边有人去世了。”沈爸爸想了想, “似乎是桩谋杀案一个悬案。” 沈稚子的心也跟着一揪。 所以果然 跟他的家人有关系。 “我没记错的话, 警方好像说,跟一封什么匿名信有关”沈爸爸说, “具体的, 等你晚上回来,再问问你妈。” *** 即使是周末, 图书馆的上午,人流量也不算大。 初冬的阳光薄而脆, 沈稚子摊开作业,乖巧地坐在阅览室的桌子上。 偷瞄跟她隔着一个书架的靳余生。 时节接近年底, 气温一天天转低。他穿着件深色的大衣,里面是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色差反衬, 下巴显得更白。 少年气场清冷, 低着头看索引号,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落到书脊上, 曲起优雅的弧度。 沈稚子眨着星星眼,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今天也好想摸摸他 她小心翼翼,苍蝇搓手手地凑过去:“靳同学,你这儿这么多书, 怎么不让热心肠的沈三好帮帮你呀?” 靳余生身形僵了僵, 抬起眼。 目光很警惕。 她浑不在意, 不着痕迹地靠近他:“你别怕呀,这里又没有别人,没人会看到的。” “”就是没人看到,他才更害怕。 他的道德底线太容易崩溃了。 本来以为,换了地方安静下来,沈稚子就能更专心地背单词。 可他忘了,她根本就是只停不下来的猴子。 眼看她的手就要若无其事地碰到他的外套,靳余生赶紧退后半步:“你不要站得离我这么近。” “为什么?”沈稚子看起来很受伤,“上次电话号码的事情,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我们是同学,你不能一直这么冷漠,拒我于千里之外。” 靳余生有些无措:“我没有。” “你总是这样,有什么话都藏着掖着。”她垂下眼,睫毛颤啊颤,“你不开口,我怎么猜得到你在想什么呢?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怎么知道什么事情会触怒你呢?你总是这样,二话不说就生气,二话不说就不搭理人。” 其实这小半年相处下来,沈稚子心里已经差不多有数了。 大概知道踩到靳余生什么地方会生气,什么地方他不会。 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又锲而不舍地,在违法的边缘试探。 “” 莫名其妙地被她指责了一通,靳余生有点茫然。 其实他什么都不想说。 可他又不能甩掉她,不能拒绝她。 一拒绝她,她就不开心,沮丧得像只被打湿毛的鹌鹑。 他好怕看见她不开心。 思绪兜转一圈,靳余生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难得地带了点儿小心:“你想听什么?” 眼见话题成功被自己带跑了,沈稚子一阵狂喜,在心里跳起来给自己点了个赞。 然后,她畏怯地看着他,说:“我想听的有好多,我们来玩快问快答。” “嗯。” “喜欢明里市吗?” “嗯。”明里市气候很好。 “觉得明里附中怎么样?” “还行。”跟以前的学校差不多。 “靳子瑜和靳余生哪个好听?” “” 靳余生沉默了一下:“换一个。” “那,那”沈稚子有些失望,“你得接受惩罚。” “”靳余生很纳闷。 快问快答还有惩罚?这什么破游戏? “惩罚就是,”她舔舔嘴唇,眼睛亮晶晶,“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少女眼神明亮,阳光稀薄,映得她桃花眼中光芒四溢。 靳余生晃了一下神,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沈稚子满脸期待。 他思考了很久,半晌,抿抿唇,问:“那你为什么要叫沈三好?” 沈稚子:“” 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怎么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一个小破问题。 正常人的思维里,难道不该趁机问八卦吗!你有没有男朋友啊有没有喜欢的人啊!再直接点儿,你喜不喜欢我啊! 那样的话,她就能上屋抽梯!借坡下驴! 他为什么都不接茬 沈稚子捂着脸,心塞得说不出话。 表面上却还要装得很和蔼很善解人意,眼巴巴地看着他:“你想好了吗?真的就问这个吗?机会只有一次哦,我允许你改一遍。” 潜台词是 我求你了换个别的问题吧,我们不能谈点儿男生女生青春期的有趣话题吗。 “不用了。”他想也不想,“我就想知道这个。” 沈稚子有些纠结。 沈三爷的名号,是以前打架打出来的。她读书早,比同级人都要小,那时候身边也没有能说上话的女孩子。为了不被群体孤立,就跟一群男生一起玩,打架从小打到大。 高中之后她不再生事,这个名号却被长久地保留下来。 直到后来遇见靳余生,她在教室里跟盛苒开玩笑,说让她以后叫自己“沈三好。” 那时候声音那么小没想到,他竟然听见了,而且记到现在。 沈稚子十分踌躇,担心说出真相,会被他误会成不良少女。 她小心翼翼地撩起眼皮,碰上他疏淡的目光,脑子里一个激灵。 他不会喜欢不良少女的。 “我不能说。”于是纠结半天,她还是决定咬紧牙关,“说出来了,你会被吓哭。” “” “万一你被吓哭了,我还得安慰你,那多得不偿失。”她言辞恳切,“换一个问题吧,你问点儿别的,下一个我肯定好好答。” “有没有想过,”他打断她,“换一个更贴切的外号?” 她微怔:“比如呢?” 阳光斜斜打进来,在他侧脸留下一片明亮的光。 靳余生转过来,眼中深不见底,却好像有隐隐的笑意:“沈三岁。” *** 沈稚子抱着手机,开心得像个傻子。 她偷偷摸摸地,把微信和qq的昵称都改成了“沈三岁”。 一点开微信,盛苒的消息就一条条蹿出来: [沈湛他们几个,明天要出去玩。] [圣诞节聚一聚。] [你过不过来?] [吃饭的地方还没定,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最后一条:[沃日!回消息!再不回就绝交了!] 末尾那条的发送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沈稚子忙不迭打字:[对不起啊,我没看见。] 盛苒秒回:[别来了,智障!] 沈稚子:[] 盛苒:[你在哪!] 沈稚子正襟危坐,浩然正气:[图书馆。] 盛苒完全不信:[放屁吧你,你什么时候周末去过图书馆!要来赶紧滚过来,陈年菜馆406,江连阙和骆亦卿他们也都在。] 沈稚子想了想:[下次吧,今天我不去了。] 盛苒心里响起警报:[你跟谁在一起?] 沈稚子美滋滋:[靳余生。] 盛苒:[天呐,你连休息日都不放过他,他真的活得好辛苦啊!] 沈稚子默了默,慢吞吞地打字:[我想从他嘴里套点儿话你不觉得他身上秘密特别多吗?让人超级想剥开看看。] 盛苒:[哪种‘剥开’?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沈稚子:[两种都有。] 盛苒一乐:[那你把他也叫过来呗,我们帮你灌醉他。] 沈稚子简单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靳余生个子高,皮肤又白。 如果喝醉了酒,大概会脸红一路红到脖子根。 如果他站立不稳,就会靠在她身上。 被她抱着,眼神迷离,满身酒精的味道,毛茸茸的脑袋无意识地往她颈间蹭,像条大狼狗。 热气呼出来,打到她的耳畔。 然后她会听见,他用那种低沉又饱含躁动的声音,撒娇似的喊她,我好难受啊,稚子 她一个激灵,疯狂摇头:[不要!他去了,你们只会欺负他!] 虽然她的想象很色气。 但是 她不想跟人分享那种活色生香的脑洞! 盛苒:[呵,你倒很护犊子。] 沈稚子睁圆眼:[那当然!我现在在他那里连昵称都有了,他叫我沈三岁!是不是特别宠溺特别好听!] 盛苒默了默,有些不忍心:[你不觉得他在骂你,弱智?] 沈稚子认真思考一阵,摇头:[不觉得。] 三岁有什么不好?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很开心。 就算是委婉地骂她弱智,她也认了。 谁让这是靳余生送她的。 *** 日近晌午,沈稚子趴在桌上,无聊透顶。 她从来没有这么乖过。 才周六上午,她就做完了所有作业。 唉。 她在心里叹息。 她真是把一辈子的乖巧都给了靳余生。 可他冷漠无情,根本不让自己靠近他,也不让她帮他忙。 也不知道他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这辈子才能遇见她。 沈稚子啧了一声,哼哼唧唧:“他真应该被上天谴责。” 下一秒,被一个少年的阴影笼罩住。 沈稚子:“” 连忙乖巧地坐起来。 靳余生顿了顿,问:“饿吗?” 沈稚子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如果他问,饿吗?她答,饿。然后他冷笑一声,说,饿就忍着! 那不是很残忍。 她不想面对。 于是她只好假装:“不饿。” 靳余生看着她,舌尖慢慢抵住上颚。 他怀疑,她又在心里想象邪恶的自己。 也不知道到底邪恶到什么程度。 半晌,他叹口气:“走,去吃东西。” 刚刚走到社科阅览室门口,却见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先他们一步拉开了门。 目光相撞,男人面上一喜:“余生?太好了,你还没走。” 说着,他掏出一副断成两截的对联,“我这门对子前两天被风吹掉了,正好你今天在,你再帮我写一副?” 沈稚子的目光扫过他的胸牌,有些讶异,这人竟然是图书馆的馆长。 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人物关系,她猜,这份兼职大概是周有恒推荐给他的。 周有恒跟市里这些搞文化产业的人,总是脱不开关系。 靳余生短暂地皱了皱眉,想推脱:“可我” “别推了,挂门里面的,不放大门。”馆长以为他要自谦,风风火火地道,“而且也挂不了几天,等过段时间大年三十,我让你老师帮我写一副新的。” 靳余生抿住唇,目光落到沈稚子身上。 沉默了半天,沈稚子后知后觉,发现他一直在看她。 馆长也在看她。 她猛然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睁大眼:“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 “” “没问题没问题。”沈稚子受宠若惊,“你写一辈子都没关系的,我可以等。” 靳余生没说话,薄唇崩成一条线。 写副对联本来也用不了很久,他打算速战速决。 毛笔吸满墨汁,沈稚子饶有兴致地凑了过来:“我还没见过你写字呢。” 以前他和她的课程,一个在上午,一个在下午,从来都没遇见过彼此。 她单手撑脸,微微歪着头。 少年十指修长,骨节明晰。拿笔时弓起的角度也很漂亮,优雅又不失风度。 他垂眼看字,神情专注而认真。她便有冲动,想变成纸上的字。 “周老师以前老夸你,还说我的小师兄有绝活。”沈稚子低着头,语气中有些羡慕,“他说你能模仿别人写字。” 靳余生拿笔的手明显一僵,手背上的青筋都慢慢暴出来。 可她毫无所觉,还在埋着脑袋碎碎念:“这对联写的什么呀诶,你是不是能照着周老师这个,写出一模一样的来?” 他不说话。 她终于有所察觉,抬起头:“怎么了?” 靳余生垂着眼,半晌,低声说:“我不能。” 声音里浮动着压抑隐忍的怒气。 沈稚子愣了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连他的声音都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他顿了顿,说:“我不会制作赝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沈家仙女 沈稚子缓慢地眨眨眼:“我没有说你在制作赝品呀。” 她的声音很小心, 靳余生晃了一下神, 一瞬间理智回流。 顿时被心头涌起的愧疚包裹住。 可又不知道, 该怎么解释刚刚下意识的反应。 他的恐惧, 流淌在血液里。 半晌,他张了张嘴, 有些局促地转移话题:“你往旁边站一点。” “你又要赶我走。”沈稚子很不满, “我就知道,你每次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都只是为了赶我走。” “我没有。”他有些无力,顿了顿, 还是打算跟她讲道理,“你小心一点, 找个地方坐下来。” 图书馆的顶楼最近在装修,连办公室里也满地都是建筑器材,他怕她被绊倒。 少年微微低着头, 一手按着纸, 另一只手笔走龙蛇。 沈稚子直觉不该打扰他,可又十分不甘心。想了想, 她厚颜无耻地凑上去:“行吧,那你夸夸我,就说,沈仙女今天超级无敌乖巧, 都没有打扰你工作。” 靳余生默了默:“你还是站着吧。” 沈稚子气得想跳起来踢他。 多讲一句话是能杀了他吗! “你这个样子, 以后会孤独终老的。”心塞到爆炸, 她一边埋着头小声嘟囔,一边迈动沉重的脚步。 沙发在办公桌的另一端,中间的过道被建筑器材积压得只剩细细一条,沈稚子屏息收腹,小心翼翼地,打算从他背后蹭过去。 鼻尖一软,余光突然捕捉到什么。 沈稚子一愣。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的棉服外套外面,竟然有一层短短的绒毛? 看着有点像珊瑚绒,可好像又不是。 顿了顿,她伸出一根手指,试探着碰了碰。 毛毛茸茸的? 沈稚子咽咽嗓子,感到十分震惊。 这是什么材质,手感怎么能这么好 她试探着张开手,小心翼翼地,把整个手掌都放上去。 偷偷摸摸地,摸一把。 他没有反应。 过一会儿,再偷偷摸摸地摸一把。 他还是没有反应。 沈稚子舔舔嘴唇,她怀疑,他有应激障碍。 隔着厚厚的冬装,就感受不到有人在摸他。 肯定了这种猜测,沈稚子在心里感动得热泪盈眶,老天对自己也太好了吧虽然隔着这件衣服,她什么都摸不到,但是 她可以想象啊! 她可以想象出他的每一节脊柱! 沈稚子兴奋极了,捧着脸,一下一下地撸起毛来。 天呐,如果他不动弹,她可以在这里撸到天黑。 把他衣服上的毛撸秃! 下一秒,手猝不及防地被人攥住。 沈稚子退后一步,晃了一下神,就被他攥着手腕按到了墙上。 少年身形高大,正午繁盛的阳光在他身侧留下一道暖洋洋的边,光芒却照不到眼底。 他望着她,浅褐色的眼瞳深不见底,唇抿成一条线。 眼里情绪昏暗不明,有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沈稚子眨眨眼,试着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抽不动。 她突然有点怂。 半晌,一本正经地咽咽嗓子:“你,你外套的手感真的好好啊。” “”靳余生不说话,舌尖抵住上颚。 这个角度,她被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只能被迫抬头看他。 下巴白皙小巧,睫毛微微颤动。 某种程度上,极大地满足了他的控制欲。 靳余生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烦躁。 好烦。 什么都做不了。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过了几分钟,沈稚子开始心慌。 他要是骂她一顿,她反而不怕了。 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总让人觉得他要憋什么大招。 分分钟杀人灭口。 可她只是摸了他一下啊! 沈稚子觉得很不公平。 凭什么,她只是摸摸他,他就要杀人! 可心里又很怂。 想了想,她一边不动声色地朝下滑,一边企图挣脱他。 嘴上还在锲而不舍地小声逼逼:“摸摸出感情的话,我可以负责的。” 但他手掌用力,握得死紧。 噫失败了。 沈稚子开始在心里计算,狭路相逢你死我活的胜算率。 他们两个的身高差二十公分,他好像也是学格斗术的,如果她出其不意声东击西,或许她 下一秒,靳余生突然放开她。 不等她反应过来。 “沈仙女。”他移开目光,飞快地道,“去坐着,等我。” *** 沈稚子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摸到了他的手 天呐,她摸到了他的手! 她在心里雀跃地狂奔着放了一挂鞭炮。 然后兴奋唧唧地给盛苒发消息: [我摸到他的手了!] [啊啊啊大清早来图书馆果然会有福利啊!] [我不敢想象,我竟然在毕业之前达成了这么伟大的成就!我们开香槟庆祝一下吧!] 盛苒一直没有回。 沈稚子以为她是跟江连阙他们玩儿嗨了,就没怎么往心上去。 靳余生写完对联,把毛笔顺手扔进笔洗,将桌面收拾干净。 沈稚子留神看了一眼,觉得他的字和周有恒的不像。 他偏爱连笔,笔锋流畅,整体感强。对比起来,老人家的字就显得更大气。 不过 “你的也很好看。”她亮着星星眼,一脸陶醉地夸,“是靳余生的,都是好的。” 靳余生垂着眼,没有说话。 将写好的对联交给馆长,他领着她出门。 冬日的阳光稀薄透明,像隔着层霜。 走出去两步,靳余生踌躇了一下,问:“你想吃什么?” “你下午还要过来吧?”沈稚子很为他着想,“那我们找个近点儿的地方吃午饭。” 他抿唇:“下午不过来。” 所以去远一点的地方也没关系。 沈稚子有些惊讶:“你的兼职只做半天吗?” “嗯。” 他本来也不是因为缺钱,才来做兼职的。 沈稚子恍然大悟:“也是,你这样的学霸,肯定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 “那就去市中心吧,我记得那儿有家素菜馆,手撕包菜做得超级好吃。”她回忆了一下,笑嘻嘻地道,“想分享给你。” 桃花眼笑起来流光溢彩,靳余生顿了顿,移开目光:“嗯。” 可走出去几步,他还是没忍住。低声问:“你喜欢吃包菜?” 他以为她是肉食动物。 以后是不是要改一下印象标签。 “对啊!”沈稚子大幅度地点头,“我最喜欢吃手撕包菜里的肉末了,人间美味。” 靳余生:“” ok,fine,小问题。 乘车回到市中心,沈稚子在王府井找到那家店。 坐下来,服务员递上菜单。 靳余生一本正经,沉声道:“一份手撕包菜,不要包菜。” *** 沈稚子从开始吃饭,一直笑到吃完饭。 “你真的太可爱了。”她真心实意,“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到过的,第一个可以跟我爸的可爱媲美的人。” 靳余生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总觉得,她不是在夸他。 “但是你不要丧气。虽然你们两个的可爱程度不相上下,但你比我爸爸好看很多,所以怎么算都还是你赢呀” 靳余生打断她:“你待会儿去哪?” 今天天气不错,她打算回去睡个午觉,然后出去打球。 不过 既然他提起了,沈稚子还是眨眨眼:“你是想送我回家吗?” 靳余生:“” 他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但是他想了想自己今天下午的目的地,似乎可以打车顺路送她回家 于是他低声道:“可以。” 沈稚子愣了愣,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她要回去开香槟! “好啊好啊!”她兴奋死了,“那你顺路再去我家做做客吧,我妈妈周末会亲自下厨烤点心,她做的小饼干可好吃了!而且我家后院新修了一个网球场,如果你下午没事的话可以我们可以在那儿打球呀,万一晚上太晚了你就顺路住我家” 她还没逼逼完,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 沈稚子顺手按绿键,听见沈湛的声音。 他停顿了很久,才开口。 有些疲惫,又有些颓然:“我跟盛苒吵了一架。” 默了默,他问:“你现在在哪,能不能过来一趟?” 沈稚子愣了愣,下意识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才想起来去看靳余生的表情。 他神情清淡,像是没什么反应。 周围的气压却低了一个度。 她有些抱歉:“对不起啊,我堂哥要跳河,我可能得先过去一趟。” “嗯。” “那”她小心翼翼,“我们还能不能一起” 靳余生淡淡打断她:“我们不顺路。” *** 一扯上别的男生,去哪就都不顺路了。 沈稚子悲伤得想上吊。 照着沈湛给的地址,她在江边找到智障堂哥。 冬日江面波光粼粼,天光清淡,光影在水上游移。 沈湛悲愤交集的吼声在江上浮动。 “不就是遇见了前女友吗,我都告诉盛苒了,我们分手很久了啊!那她对我旧情难忘我有什么办法,我长得帅是我的错吗?” “对啊,除了今天这个,我还有很多个前女友!可我每一场恋爱都是用心在谈的啊!” “她怎么能说我是在玩弄她们的感情吗!我在她心里就是那种不负责人的人!” “难道我就没有心吗!交际花不配拥有爱情吗!” 沈稚子一个头有两个大。 她怀疑,沈家叨逼叨的技能也是祖传的。 遗传到沈湛身上,还自带单曲循环系统,能把一段话翻来覆去讲三遍。 好不容易等他逼逼累了,喘着气坐下来,第一件事竟然是问她:“有水没有?我有点渴。” 沈稚子挠挠脸:“来之前,听你语气那么难过,我以为你要跳江。” “所以?” 沈稚子幽幽道:“你见谁围观别人跳江,还带矿泉水的?” “” 沈湛默了默,决定转移话题:“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我没有看法。”沈稚子还在遗憾,今天没能把靳余生拐回家,“我一直在想,你叫我过来的时候,我跟靳余生告别,他情绪看起来不太好。” “”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我气了他那个人,一直都是那副样子,什么话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我不问,他就什么也不说。”她有些惆怅,“早知道,我应该把他叫过来,一起看你跳江。” 比烽火戏诸侯好看多了。 沈湛沉默了一下:“你喜欢靳余生。” 沈稚子的手顿了顿:“陈述句?” “嗯。” “那你呢?”沈稚子突然好奇,“你喜欢盛苒吗?” 沈湛陷入更长的沉默。 半晌,他问:“什么才叫喜欢一个人?” 盛苒也一直问他,到底喜不喜欢她。 可什么才叫喜欢? 被对方牵动心情,时时刻刻记挂,生活因为对方而变得不一样——那都是喜欢吗? 沈稚子想了想,撑住下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她甚至到现在都不敢肯定,自己对靳余生到底怀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她想让他看见他。 却又不希望他离自己太近。 距离太近,她会有压迫感。 “唉——” 沉默半晌,沈家兄妹齐齐叹气。 “既然我们都不知道。”沈湛转过来,表情很真诚,“那,我再跟你讲一遍我和盛苒的故事吧。” 沈稚子感到崩溃。 因为下一句话,她又听见了: “就从刚刚那个,遇见前女友开始。” *** 不知道是乐极生悲,还是承接了沈湛的诅咒。 吹完一宿冷风,沈稚子第二天就病了。 坐在教室里,她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我求求你,跟沈湛和好吧。” 盛苒看着她,不说话。 “我那天听他讲你们的故事,讲了一下午加一宿。”沈稚子哑着嗓子,语气很委屈,“我肯定是被他诅咒了!” 盛苒不接茬。 “他一定是会什么巫术,会把自己的灾祸转嫁在别人身上那种”她小声说,“我本来好好的,就因为他,靳余生现在都不理我了。” “”盛苒没忍住,“你别什么锅都推在靳余生身上行吗,你每天都觉得他不理你了,可他什么时候真的不理你过?” 每次生病,沈稚子的理智阈值会被拉到最低。 根本没办法交流。 在她的逻辑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比如现在。 她闷闷不乐,瓮声瓮气:“那他为什么没有偷偷给我送温暖,给我买药给我倒热水是不是我咳得不够响。” “你他妈,不是吃过药了吗。” 沈稚子默了默,抬起眼皮,看看坐在前排的靳余生。 他背对着她,一整天下来,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她垂下眼:“我不想上课了,想请假回去躺着。” 她突然很厌学。 盛苒想了想:“也行,我去帮你拿个假条。” 甫一站起身,像是想到什么,又坐回来:“你最好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再走。” “为什么!” “物理老师要来讲题。” 沈稚子痛苦地缩回去。 她其实不怕物理老师,可物理老师废话特别多。 比她还能叨逼叨。 她要是现在走了,他能拿这事儿教训她半个月。 “我真的好可怜。”沈稚子丧如鹌鹑,“没有人爱我。” “差不多行了啊。”盛苒哭笑不得,把自己的抱枕拆开,盖到她腿上,“睡一觉吧,最后一排,老梁看不见。” 沈稚子迷迷糊糊:“你往我膝盖上盖了什么?隐形衣吗?快拿走,我要是隐形了的话,老梁就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就会骂我。” “你都病成这样了,少说两句废话行不行。” 结果还是被诅咒了。 老梁进来,第一个就看到了缩成团的沈稚子。 “最后一排那个同学,你们叫她醒醒。”他一边写板书一边提醒,“老师把自己晚上的时间都拿出来给你们讲题了,你们能不能上点儿心?趴在教室里睡觉是几个意思,太不尊重老师了吧” 沈稚子岿然不动。 前排有人轻轻戳她,被盛苒瞪回去。 老梁写完板书,转过来,见沈稚子还没醒,有点儿怒了:“我说了这么多都当耳旁风?那是谁?把她叫醒,不要逼我动手啊!我说你们是不是很不满老师占用晚自习讲课?这是老师想的吗?老师不也是牺牲自己的时间” “”盛苒根本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她正想揭竿而起,前排突然响起一声巨响。 仿佛忍无可忍,靳余生皱着眉推开桌子,站起身,凳子发出刺耳的响声。 大跨步地走过来。 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老梁也还愣在原地。 只见靳余生躬下.身,长臂跨过沈稚子的腰腹,把她捞起来:“醒醒,起来。” 她半梦半醒,声音软而糯:“嗯?” 一片肃静里,他的嗓音清越低沉,像是在哄一个小朋友:“梁老师临时有事不来了,你回家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被欺负的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沈稚子愣了半天,迟迟反应过来。 下一秒,蹭地亮起星星眼:“天呐, 你好厉害!” 在夸人这件事上,她向来不留余力, 表情兴奋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抱起来举高高,“这些全都是你抓的吗?你抓了多久?” “” 他不说话。 但是一点儿都不打击沈稚子叨逼叨的热情, “我听说,电玩城的抓娃娃机是能调概率的你是不是作弊了?把概率调成百分之百?你好狡猾。” “没。” 因为根本不需要。 “啊, 我就说。”沈稚子从善如流, 兴奋唧唧地撸熊,“从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 靳余生肯定是一个超级厉害的人, 周老师以前夸你什么都会, 我还不相信。可是我现在觉得,他一点儿都没有夸大其词, 你会的比他说得还要多。” 靳余生沉默半晌,纠结着犹豫了一下。 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我有钥匙,可以开箱。” “” 沈稚子在心里啪地抽自己一嘴巴。 脸上的表情短暂地僵了僵, 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可是,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 要送我这个?” 低下头, 一窝布偶熊神态各异, 每个都伸着小短手向她要抱抱, 毛茸茸的,黑豆眼小而明亮。 她人生第一次收到这么多娃娃,还每一个都像他一样可爱 沈稚子开心得想就地打个滚。 靳余生沉默了一下。 因为那天他看她在装熊的柜子前站了很久却一个娃娃也没有抓。 他猜,她可能很想要那些熊,或者是其中的某一个。 可他不知道她想要哪个。 索性全拿来给她。 两人之间沉寂半秒,他顿了顿,慢慢地道:“我觉得,你想要。” 电玩城里一片喧闹,少年垂眸看他,眼神沉默而认真。 沈稚子呼吸一滞。 脸突然红了。 沈稚子回到家时,沈爸爸还没有下班。 沈湛正坐在沙发上玩ipad,听见声音,余光睨她:“你不是去老师家拿特产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因为顺路去约了个会呀 沈稚子乐滋滋。 虽然今天有点儿遗憾,没能跟靳余生一起吃午饭。 可是她留在服务台的时候,他没有阻止。那四舍五入,就是约了个会。 她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在今天之前,他都不让她靠近他一米以内。 哼着歌把周有恒带的特产放到客厅茶几上,沈稚子忽略掉智障堂哥,就打算上楼。 沈湛眼尖,目光朝着她手中那个巨大的手提袋里一探,就知道她去了哪:“啧,你把电玩城搬空了?” 眼疾手快,他伸着手臂小指微曲,勾出来一只。 是只微笑熊,绒毛整齐,大大的笑脸一路咧到耳朵根。 “还挺好看的。”沈湛一乐,“这么多,给我一只呗?” “走开!”沈稚子啪地打掉他的手,把玩偶抢回来,“不要碰我的熊!” “” 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摸摸被她打红了的手,沈湛无辜地眨眨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刚刚有个人打电话过来,说找婶婶。” “我就奇怪,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打固话啊?”他絮絮叨叨,“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家是不是跟什么封建残余有联系?” 沈稚子梗了一下:“你闭嘴,是周老师。” 唯一一个会打她家固话的人。 “” “估计不是什么大事,我给我妈发条消息,让她打回去。”沈稚子在沙发上坐下,软绵绵地凹进去一块,“周老师也就这么点儿爱好了,你别那么说他卧槽!” 沈湛探头过来:“怎么了?” “出成绩了。” 学霸扎堆的地方,成绩是每个人的头等大事。 因此班长刚一拿到期中考排名,就把它发到了群里。 教务处还没整理出班级信息,不让发文件,班长就发了张巨长的图。年级两千多号人,总排名的图片放大之后中间隔着各科成绩,得左右来回拉着看。 沈稚子想了想,从中段开始,往上找。 结果盯着数据足足看了十分钟,从年级一千名找到年级两百名,也没有找到靳余生的名字。 “你看到靳余生的成绩了吗?”数字越看越心烦,她忍不住发语音问盛苒,“我眼前已经出现小黑点了,再找下去可能会瞎。” 盛苒纳罕:“你找他的成绩干什么?” “不找到他的成绩,怎么安慰他?”话一出口,沈稚子突然想到什么,眼睛蹭地一亮,“诶,等等,你说得对,其实不知道成绩也没关系。” “”她还什么都没说。 “就算不知道他的成绩,我也可以去安慰他呀。”沈稚子突然兴奋起来,“考完英语那天我就打好腹稿了,还做了一个思维导图你看我从这三个方面切入怎么样?首先附中学霸很多,被压下去很正常;而且他刚转学过来,有可能不适合附中老师出题的风格;再者,这次期中考来得这么快,他可能没有充足的时间复习” 她叨逼叨起来没玩没了,话多得宛如在做一场盛况空前的演讲。 盛苒耐着性子沉默一阵,还是没憋住:“你为什么要安慰他?” 沈稚子纠结地揪住熊耳朵,眉头皱成一团:“沈湛跟我说,靳余生没有考英语听力,而且提前交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神志不清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唉, 都怪那段录像。”沈稚子自顾自地叨逼叨,“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认识沈湛,如果我不认识沈湛, 就不会有那桶水, 如果没有那桶水, 我就发现不了靳余生的美色,如果我发现不了他的美色, 我就不会一直觊觎他, 如果我不觊觎他” “”她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盛苒:“我再理你我是狗。” “我都被抛弃了, 你也不安慰我。”沈稚子小声逼逼, “明天我就扛把斧头,去找个荒无人烟的小树林” 盛苒眼皮一跳:“干吗?” 杀了靳余生,小树林里分尸么? 沈稚子接得飞快:“狗。” “” 盛苒在心里反手给自己一耳光。 沈稚子轻声道:“我去葬花, 祭奠自己死去的爱情,和这无情的青春。” “” 盛苒:“我跟你讲, 我再理你我真的是狗。” “主要我觉得靳余生这个人, 挺不按常理出牌的。”沈稚子舔舔嘴角,“跟我以前遇到的那些长相好看的男生, 都不太一样。” “”盛苒死死闭着嘴。 “这感觉类似于,‘呵, 很好, 男人, 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沈稚子想了想, “按照总裁文的说法,他不是一个安分的男人,他跟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盛苒:“” 放屁,明明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沈稚子这种颜狗,从小到大就对漂亮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可做人又很不负责,不管什么东西,一到手就立刻失去价值。 “而且,你没发现吗?”黑暗中,沈稚子拼命扑闪她的大眼睛,“靳余生一直在违反校规,他比我还猖狂这可是附中,明里市纪律最严格的附中!敢这么挑战权威,不是很酷很吸引人吗?” 盛苒没忍住:“我是狗!可他除了上次周会没穿校服,还干过什么?” “他还戴首饰了,在手上!”沈稚子惊奇,“很明显的,你没见到吗?” 盛苒皱皱眉,想不起来:“有吗?戴了什么?” 沈稚子自我陶醉:“我和他的红线。” “” 盛苒沉默三秒,“唰”地一声拉上睡袋。 智障。 夜色沉寂,星辉熠熠,林间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很久。 沈稚子安静地望着帐篷顶,缩在睡袋里。 半晌,她轻声说:“除了美色之外,还因为” “他是个好人啊。” 很好很好的人。 最后一句话融进风里,只有她自己听见了。 观星之后回到学校,没多久就是期中考。 整个班级又进入备战状态。 附中的准入门槛很高,中考时掐走了全省的尖子,跟一群学霸混在一起,时间长了,沈稚子也很有危机感。 所以即使大多数时候都吊儿郎当,她也还是在很认真地对待每一场考试。 按捺住躁动的少女心,她考试期间都没有去见靳余生。 反正他话那么少 沈稚子想来想去,觉得他不会在短短三天就被人撩走。 那还是很安全的。 考试的时间过得很快,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科英语考完,老师上一秒收掉答题卡,沈稚子下一秒就扔开笔,抓住书包往楼下跑。 整整三天没说过话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去见见她的大可爱。 问问他考得怎么样,题目难不难,最后一个考场是不是作弊现象很严重,监考的老师是不是很严 啊啊啊,可以聊的话题超级多,就算他不说话,她也可以一个人叨叨很久的! 走廊上人群熙熙攘攘,沈稚子一路逆着人流狂奔,在最后一个考场前停下脚步。 深呼吸,冷静,拿出镜子照一照自己。 一如既往美艳动人,满分。 轻舒一口气,她故作平静地收起小镜子,双手交叠放在手提包上,若无其事地站到考场的后门。 凑到窗玻璃前,目光到处扫,做贼一样探头探脑。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考生们的背影,可靳余生很显眼,如果他在人群中,她有自信,一眼就能认出来。 看来看去,直到考场里的人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她还没见到他。 奇怪 沈稚子疑惑。 他好像不在。 可她跑得已经够快了,刚刚过来的时候,明明考场门都还没开。 她长着这么大一双眼,总不能让一个一米八八的大活人从自己眼前消失吧。 等等,其实还是有可能的。 沈稚子的眉头纠结地皱成一团。 万一靳余生他会遁地呢。 这里是二楼,如果他向下遁一层,就能直接落到一楼,避开走廊上汹涌的人流。 她不甘心地咬住唇。 为了快点回家,他使用超能力,不仅避开其他人,也避开了她。 他们又一次错过了。 命运多么无情,他们该怎么冲破世俗的藩篱,才能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嘿!” 脑子里正疯狂开小剧场,猝不及防肩膀一沉,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少年音。 沈稚子想也不想,立刻惊喜地转过去。 天光明朗,正对上一双桃花眼。 眼中燃起来的光一瞬间就熄灭下去。 “我长得也不丑吧?”沈湛见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忍不住“啧”一声,“怎么你一见到我,就失望成这样?” 沈稚子肩膀一转甩开他的手,闹别扭似的撇开脸。 “来找小情人?”沈湛语气闲闲,“我跟他一个考场,我看见他了。” 沈稚子撩起眼皮,睨他一眼。 新来的转学生,第一场考试全都默认归入最后一个考场,他没有撒谎。 “想知道他去哪了?”沈湛眉梢一耸,“你求求我呗。” 沈稚子转身就走:“我去把你前女友们的联系方式给盛苒,让她们建个群,一起搞场足球联赛。” 沈湛差点儿给她跪下:“别别,有话好好说。” 拽住面无表情的堂妹,他顿了顿,不情不愿地交代:“靳余生提前交卷了。” 沈稚子微怔:“为什么?” “这哪有为什么,可能他手速快吧。”沈湛挠挠头,“不过他今天本来就迟到了二十多分钟,还错过了听力那也可能是不会做题,所以干脆交卷了吧。” 沈稚子又是一愣:“为什么?” 沈湛:“” “我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他好气又好笑,“你不能自己去问他?” 沈稚子想了想,觉得也是。 毕竟除了这个她舔舔嘴唇。 她还想问问靳余生,怎么才能学会遁地。 期中一过,明里市进入深秋,雨又开始一场接一场地下。 沈稚子失了算。 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里,她连个跟靳余生搭上话的机会都没碰到。 他每天早上踩点来学校,下课第一个走人。中午吃完饭就立刻消失,课间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补觉。 少年趴在桌上时,背脊弯成一张弓。 她想摸摸他的睫毛,但是不想叫醒他。 他看起来很累,她不知道原因。 这种情况持续到第四天,沈稚子突然醒悟,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么下去,一直到毕业,她都学不会遁地。 所以周五下午一打下课铃,她就双手合十压在下巴,闭上眼睛开始祈祷。 祈祷雨再下大一点,能淹了这座城市就最好了。 这几日天气不好,大家都走得很早。盛苒从自习室回来时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沈稚子却还乖巧地坐在原地。 她纳闷:“你干吗呢?” “向雨神祈祷。”沈稚子神神叨叨,“拜托雷公电母这对恩爱夫妻,赐我无与伦比的绝世爱情。” “” “呵。”盛苒冷嗤,“雷公可能觉得你需要被电一电。” “你不懂。”沈稚子舔舔嘴唇,“我偷了靳余生的伞,只要有耐心,熬到最后,就有机会送他回家。” 今天有些异常,人都快走完了,靳余生还没走。 她猜测,肯定是因为他的伞被她偷了。 他就像丢了衣服的七仙女一样,只能可怜又无助地,等着她撑着伞去救他。 “神他妈。”盛苒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你比他矮那么多,跳起来给他撑伞么?” 沈稚子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妈的,是诶。” 早知道,应该提前再练练跳高。 盛苒好笑:“你真的就这么喜欢他?” “不然呢!” “不是因为脸?” 沈稚子委屈:“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盛苒想也不想:“你是。” “” 插科打诨,跟盛苒告了别,窗外雨势慢慢变大。 天色阴沉,一场秋雨一场寒,冷风裹挟着水汽,气势汹汹地过境。 沈稚子趴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靳余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我不信神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我哪样了?”沈稚子好笑, “住别人的帐篷很奇怪吗?他邀请我来的啊。” 指天发誓,她一个字的假话都没说。 “倒是你,大半夜不睡觉, 跑到别人床头碎碎念。”沈稚子一脸玩味, 桃花眼夜色里显得尤其清媚, “你不觉得你更不要脸?”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许时萱顿了顿,像是很震惊, 腮边挂着巨大的泪珠, “你怎么能说我不要脸?” 沈稚子:“” 不是她先提这茬的吗? 夜色清明, 山坡上原本很安静, 许时萱哭得惊天动地,声音惊动了其他人,帐篷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几个远远立在高处支着相机拍星轨的同学也放下手中的器材, 小跑过来:“这大半夜的,怎么了?” 许时萱整个人都哭得颤抖, 带队老师走过来时, 沈稚子还在歪着头想,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啊 不会哭出结膜炎来吗。 许时萱哭得说不出话, 带队老师犹豫了一下,问沈稚子:“你打她了?” 沈稚子:“” 她吃多了吗?大半夜不睡觉, 把许时萱叫到靳余生的帐篷前来, 打她一顿? “我打她干嘛?对天祭祀, 还是宣告主权?”槽太多, 她一下子竟然不知道从何吐起,“谁知道她来干什么,大半夜跑到我这儿,二话不说就开始哭。” 许时萱听她这么说,哭得更厉害。 带队女老师是新来的,优柔寡断,不太会处理紧急事件。对于沈三爷的名号,她来附中之前就早有耳闻,可同时也听说沈稚子上高中后就不怎么闹事了,没想到该来的躲不掉,最后还是让她给撞上。 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老师犹豫一阵,挑了个折中的方法:“要不,你们两个都给对方道个歉,然后和好吧。” 沈稚子:“” 疯了吧,她凭什么要道歉,她做错什么了。 “因为你看”老师很纠结,她根本无法跟许时萱交流,只好向沈稚子讲自己的想法,“另外这位同学,她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但我们这样僵持下去的话,这事儿就会没完没了。” “我说了,是她自己跑过来,莫名其妙就坐下开始哭的。”沈稚子努力按捺住她那颗暴走的心,“跟我没有关系。” 老师犹犹豫豫:“可是” 听起来太玄幻了,她不信。 沈稚子一言难尽地思考一阵,抬起头,问她那群围观的同学:“你们也觉得我欺负她了?” 围观的同学们:“” 想点头,但是不敢。 毕竟三爷是有前科的人。 “那行吧,没办法了。”沈稚子像模像样地叹口气,慢条斯理地捋着袖子站起身,“那我只好真的打她一顿,再向她道歉了。” 唉,她不做大哥好多年了。 如今又被逼着,要重出江湖。 那语气带着戏谑,许时萱被吓得睁大了眼。 她觉得,沈稚子没有在开玩笑。 因为下一秒,对方原本慵懒的眼神就陡然变得凌厉,眼角流光闪过,不待她反应,拳风便破空而来! “等等。” ——然后,被人从中截住。 夜风吹动刘海,许时萱颤巍巍地闭着眼等了很久,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疼。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目光向上,映入眼帘一张冰雪般的脸。 心不自觉地漏跳一拍。 晚风沁凉,靳余生声音清越。外套里面的衬衣随意地敞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干净的锁骨。 但他的眼神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靳余生短暂地沉吟了一下,目光飞快地扫过沈稚子,然后抬手,拧下自己装在三角架上的相机。 沈稚子被他拦下,云里雾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相机定点长曝光,可以拍摄出行星的运动轨迹。因此前后半夜中间这段休息时间,很多人都把相机放在山坡上拍星轨。 不过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 他的不是。 手指拨动参数朝前翻,他调出一段录像。 一片屏住呼吸的寂静里,相机屏幕里的帐篷像个发光的小蘑菇,许时萱的声音清晰地在夜色中飘荡开来。 “靳余生你睡了吗,我有点儿事想给你说” “今天我有点失态了,但我不是故意的,也绝对不是在针对你。可是,鱼明明是沈湛买的,沈稚子吃了还要嫌刺多,我就有点儿不开心” “沈稚子好像很黏你可我们学校有句话说,流水的男生,铁打的沈三” “” 录音里从头到尾,沈稚子一句话也没有说。 直到最后,她语气慵懒地回了一句,“你说什么?” 夜风徐徐,靳余生神色平静地拿着相机,围观同学们的表情却渐渐变得微妙。 许时萱忘了哭,惨白着一张脸。 沈湛憋不住,纳闷地问:“那鱼确实刺多,嫌弃几句怎么了?我都没生气,你瞎操什么心?”至于半夜跑过来叨逼叨? 盛苒捅捅他,示意他闭嘴。 可这句话惊醒了陷入沉思的其他人,老师回过神,尴尬地朝沈稚子道:“对不起啊,老师错怪你了。” 沈稚子敷衍地笑笑。 她不怎么在意老师,只是靳余生突然掏出一段录音,让她有点儿心虚。 录像放到最后,她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那句“住别人的帐篷很奇怪吗?他邀请我来的啊”—— 触电一样,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 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毕竟先斩后奏,还打着他的名号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山顶上没有其他光源,银河压得极低,繁星浩浩荡荡地在少年身后逶迤。他没有看她,唇紧紧绷着,侧脸把星空切割成两个部分。 沈稚子愣了两秒,在心里啪地甩自己一耳光。清醒一点,这个关口,就不要沉迷他的美色了! “那既然事情水落石出,大家就都别围在这儿了。”老师只想赶紧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许时萱很尴尬,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老师的话无形之中给了她一个台阶,她松口气,正打算借坡下驴,刚一站起身,却又被人拦住。 星光璀璨,少年的声音清冷如同冰雪—— “道歉。” 许时萱愣了半天,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瞪大眼:“你在跟我说话?” 靳余生没有回应,也没有看她。 手臂固执地横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许时萱眼眶一红,又想落泪:“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我不道歉!” 说着,就要往前走。 靳余生没有说话,她往前走了两步,他硬生生把她拽回来两步。 许时萱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靳余生。 往常气场发冷,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冷。可发起火来,一副默不作声的样子,却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她啪嗒啪嗒掉眼泪,靳余生就也一动不动,站在铺天盖地的低气压里,一言不发地陪她耗。 沈湛和盛苒懒得管,已经开始讨论明天回去之后吃什么。最后还是班长看不下去,踌躇着过来打圆场:“靳余生,要不算了吧。” 不等靳余生发作,他赶紧又拍拍许时萱:“你也是,话说得太脏了,不管有没有录音,都不该那样说同学啊。” 许时萱哽咽着揉眼睛,发出轻如文蚋的“嗯”。 靳余生没有说话,沉默一下,目光落到沈稚子身上。 她还坐在他的帐篷前,怀里抱着相机,龇牙咧嘴的,不知道在小声嘀咕什么。 舌尖抵住上颚,他走过去。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沈稚子愣了一下:“靳” 后两个字还没出口,他躬身从帐篷里捞出睡袋,塞进她怀里。 沈稚子蒙了一下,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面对压迫感十足的靳余生,她又莫名有点怂,忍不住主动解释:“我说那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气气许时萱。” 靳余生不说话,垂着眼。 “你不会又生气了吧?”半晌,沈稚子小心翼翼地戳戳他,“可,可我也没有撒谎啊” “后半夜,”他顿了一下,唇崩成一条线,“去跟盛苒睡。” 沈稚子一愣。 然后瞬间炸了:“为什么啊!你讲不讲道理!是许时萱自己跑到我这里来闹了一通,关我什么事!” 他不说话,她想来想去,越想越不爽。 都怪那段录像。 虽然录像帮她迅速解决了这件事,可也让靳余生听到了她那句狐假虎威的话。 那她宁愿没有录像啊! 靳余生一言不发,将她拖到地上的睡袋一角捡起来。 “而且,”她不服气,“为什么别人的相机都是开长曝光,只有你的是录像啊!” 虽说他录的是帐篷外面,可也还是很奇怪啊! 他是痴汉吗! 靳余生心里有些纠结,他犹豫着沉默了一阵。 许久,语气平静地道:“按错了。” 路灯光影婆娑,沈稚子跳下车,松松垮垮地背着书包,一路小跑进门。 刚刚走到玄关,就听见男生爽朗的笑声:“我一定跟稚子好好相处,哎呀小时候在我家,她可听我的话了,哈哈哈哈哈。” 放屁吧。 沈稚子在心里翻个白眼,一边扶着墙换拖鞋,一边思考等会儿怎么打爆他的狗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黑道大佬 来对个暗号吧,小可爱们!!!  沈家祖上家业大, 本家到了这一代就只有她这一个姑娘, 论辈分排下来又年纪最小, 一家子都拿她当祖宗宠,要什么给什么。 除了一个人。 ——沈湛。 大门缓缓开启,车平稳地驶进小花园, 在家门前停下。 路灯光影婆娑, 沈稚子跳下车, 松松垮垮地背着书包,一路小跑进门。 刚刚走到玄关, 就听见男生爽朗的笑声:“我一定跟稚子好好相处,哎呀小时候在我家, 她可听我的话了, 哈哈哈哈哈。” 放屁吧。 沈稚子在心里翻个白眼, 一边扶着墙换拖鞋,一边思考等会儿怎么打爆他的狗头。 听见她的脚步声, 蹲在沙发旁的威风堂堂耳朵一动, 兴奋唧唧地摇着尾巴跑过来,吐着舌头求抱抱。 沈稚子躬身挠挠狗,毛团发出一串舒服的呼噜声。沈妈妈看见了,站起身:“呀, 稚子总算回来了。快洗手, 让小孟开饭吧。” 小孟是家里的私厨。 空气中流动着帝王蟹的味道, 沈稚子慢吞吞撸了几下狗, 见沈湛也站起身,不急不缓地转过来。 他黑衣黑裤,长身玉立,比记忆里还要夺目几分。吊灯之下,桃花眼里笑意满满,一如既往写尽风流:“好久不见了呀,稚子堂妹。” 目光交汇。 就是现在。 沈稚子猛地松开手:“威风堂堂!咬他的裆!” “汪!”说一不二,威风堂堂飞快冲上去,炮弹一样直直冲进沈湛怀里。 超级凶。 沈湛连忙膝盖一弯,退后一步。 借着这股冲劲儿,轻轻松松就捞住了怀中毛发蓬松的二哈。 龇牙咧嘴的狗脸近在咫尺,他乐不可支:“这么久不见了,你就不想念哥哥吗?竟然放狗咬我。” “你今天下午为什么不去上课?”沈稚子指责他,“这样很不好,你知道吗。” 最糟糕的是,害她那桶水浇错了人。 “航班延误,我到机场都四点了。”他感到意外,“你很关心我?” “那当然。”沈稚子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 “比如?” “教室门上的水桶,座位上的强力胶。”她摸摸下巴,“还捉了毛毛虫,就是没来得及放。” “” 沈湛痛心疾首:“稚子,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再拿小时候我对付你的方式来对付我了。” 沈稚子深意为意:“对,毕竟你现在已经落到我手里了,我不能急躁。” “” “你放心,小时候你抢我的零食扔我的玩具放狗吓我,我全都记得。” “” 她笑:“日子还长,咱们慢慢清算。” “???” 沈湛惆怅地在帝王蟹面前坐下,记忆开始倒带。 那是他很小的时候了,有一年,沈稚子独自到临市的姑姑家消夏,就跟他住在一起。可沈湛也是从小被娇养大的,眼里同样容不下人,闹到最后,两个小学生每天都鸡飞狗跳。 谁知道风水轮流转现在他爸妈要出国进修一年,怕他一个人在家日天日地,好说歹说,竟然把他扔到明里市的堂妹家来了。 一年啊他至少要在她家住一年啊! 咔擦一声,沈湛悲伤地剥开蟹腿。 他现在觉得,自己随时可能被暗杀。 “小湛不开心吗?”沈妈妈一抬头,就看见他那张没什么求生欲的脸,“明天周末,让稚子带你出去玩吧。” “不是,我在为逝去的生命悲鸣。”沈湛说着,又难过地开了一条蟹腿,“一只帝王蟹,要多少年,才能长出这么长的腿啊。” “” “它就像离开父母的我一样,无助,孤独,可怜。” 沈稚子飞快地补充:“但是能吃。” “” 翌日大清早,沈稚子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 沈妈妈周末有工作,出门前,贴着她的脸,温温柔柔地问:“稚子,你这个周末去上书法课吗?” 沈稚子捂着被子哼哼唧唧,瓮声瓮气:“要上的要上的” “胡说!你的老师上周就去临市出差了,现在都没回来,你上个屁课。” “” 那你还问什么! “既然不用上课,就带小湛出去吧。”她循循善诱,“我把钱放在你闹钟下面,你睡够了,带你堂哥出去买点儿生活用品,看看他还缺什么。” 沈稚子一动不动,宛如死鱼。 “记得去啊。”戳来戳去也不见她有反应,沈妈妈低头,在她脑门上吧唧一口。 咔哒一声阖上房门,室内重又恢复沉寂。半晌,沈稚子一点点清醒过来。 裹着被子,她露出半颗脑袋,看着闹钟,陷入沉思。 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叫上沈湛,出门花钱。 算了吧,反正她一直这样,吃软不吃硬。 虽然很想把沈湛踢出家门,但在妈妈面前,她想表现得乖一点儿。 周末的市中心步行街,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这几日秋老虎厉害,沈稚子没走几步就被晒蔫儿了,沈湛看着她笑:“就逛个街,你比我还累。” 沈稚子抬眼,看见他身上的t恤。 眼底微动,她问:“你那件衣服,多少钱?” “哪件?”沈湛低头看看,入秋之后天气显凉,他原本只穿了件印着骷髅头的白t,临出门,又在外头加了件黑色的开衫外套。 沈稚子想了想,“里面那件。” 校服不值钱。 她那桶水浇坏了的,是里面那件。 沈湛随口报个数字。 沈稚子啧了一声:“贵。” “这种衣服,都只是卖个牌子而已。”沈湛哭笑不得,“喜欢啊?我脱下来送你?” “滚蛋。” 沈稚子晃一晃喝完的酸奶盒,随手扔进垃圾桶。 日头明晃晃,她蔫儿巴巴的,拖着沉重的步伐,由着沈湛带着走。 “你怎么了?”沈湛纳罕。 “就,上一秒突然发觉,自己瘦弱的小肩膀上,竟然背负着生命所不能承受的沉重债务。” “” 她纠结好大一会儿,咬咬唇:“不知道我用这具美丽的肉体抵债,对方能不能接受。” “” 踏出扶梯,到达商城顶层。 耳畔乐音震耳欲聋,空气中流动着爆米花的香气。顶层划分成了两部分,一半开发做电影院,另一半是电玩城。 沈稚子有点儿中暑,神情恹恹地坐下来,小声逼逼:“没劲。” 沈湛也不是真的有玩儿心,他看上了几个正娇声娇气互相感叹娃娃难抓的小姐姐,想靠这个撩妹子。 游戏币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他笑:“那你觉得什么带劲?” 沈稚子不说话。 沈湛闲闲地低着头,分出半盒游戏币给她:“来,年轻人,去奔跑去跳跃。” “奔你麻”沈稚子还在想白t恤,游戏币递到眼前,她不耐烦地抬起眼,余光之末骤然闪过一道人影。 她微怔,脑袋飞快地跟着转过去。 人流涌动,光线摇晃,高个子少年戴着电玩城工作人员的黑色鸭舌帽,脸庞被灯光照亮,露出白皙的下颚。 侧脸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线。 长手长脚,英俊得不像话。 沈稚子迟疑了一下,缓慢地揪住沈湛的衣摆,放软声音:“麻麻烦哥哥了。” 突然被巨大的惊喜击中,她竟然觉得很紧张。 很不真实。 突如其来的画风转变,把沈湛吓了一跳:“卧槽,你犯什么病?”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好像是那边有台机器坏了,技术小哥正开箱维修,几个小姑娘娇滴滴地围在那儿,不知道在面红耳赤地讨论什么。 “我我还只有十六岁。”沈稚子细声细气地嗫嚅,双手绞着他的衣角,余光疯狂往靳余生的方向扫射,“原本我是不能进电玩城的但是,谢谢哥哥帮我买游戏币。” 啊啊啊他走过来了—— 啊啊啊他 沈稚子突然面色冷漠地放开沈湛的衣摆。 妈的。 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了。 人间的情情爱爱,真是令人心如死灰。 沈湛还没反应过来,她拿过游戏币,折身就面无表情地进了电玩城。 沈湛:“” 好像一秒前还在撒娇说自己只有十六岁。 电玩城内形形色色,耳畔一片喧闹。 沈稚子站在离吧台最近的一台娃娃机前,透过机器的玻璃,偷看靳余生。 修完机器回来,他靠在服务台喝了小半瓶水,不疾不徐,喉结缓慢地滚动。 黑色衬衣向上挽起,露出精壮的小臂,灯光昏昧不明,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慵懒的贵气。 沈稚子也无意识地跟着他重复吞咽的动作。 百思不得其解。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地秀色可餐。 可是 低头看看自己,她又觉得很不爽。 他刚刚为什么不向自己打招呼。 是不是他走得太快了,没看见她? 可是她已经很显眼了啊!人群里最美的就是她!在场除了他之外,有谁能比她更美吗! 等等。 沈稚子无意识地咬住唇。 靳余生这么好看,会不会,他眼里其实只有他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 因为她没有他美。 说不定在他眼里,凡是长相不如他的,都是丑逼。 沈稚子的眉头皱成一团。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不行。 啪地放下装游戏币的塑料盒,她伤心欲绝地往服务台的方向走。 她要去问问他。 她要听他亲口说,你是个丑逼! 可是想想又觉得好残忍。 走出去没两步,她停下来,心头十分惆怅。 唉,恋爱真是伤人。 算了,还是不要问了。 沮丧地垂着头,沈稚子觉得自己怂如狗。 没想到一转身,就嘭地撞上了一堵人墙。耳边噼里啪啦一阵清脆的乱响,等她再回过神,满地都是滚落的游戏币。 对方胸膛坚硬如铁,沈稚子脑子嗡嗡响,来不及揉脑袋,赶紧先颔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您的。” 沉默三秒。 一股蛮力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 沈稚子吃痛,抬眼,正对上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老大哥花臂缠身,嘴角一斜:“道个歉就想没事了?” “” 她这是撞上了哪路神仙。 沈稚子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夺回来,默不作声地打量四周,这是商场的电玩城,人流量大,安保充足,这边如果有什么动静,安保在五秒钟之内就会赶到。 而她确实未成年不要先动手比较好。 “我确实不是故意的。”她想了想,提议,“要不这样,我帮您把游戏币捡起来,或者照着这个数目赔您新的——您看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玫瑰香气 来对个暗号吧,小可爱们!!!  神情清淡, 眼中有浅褐色的流光。 沈稚子下意识地咽咽嗓子, 鼓起勇气, 厚颜无耻地问:“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为什么都不惊讶呢?” 这话没头没脑,他眉头微动:“惊讶什么?” 她一本正经:“惊讶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美好的人。” “” 靳余生的表情明显滞了一下, 旋即又冷下来。 这人脾气真的好差啊!沈稚子心力交瘁, 还要拼命想办法转移话题:“我, 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语气里有明显的讨好。 靳余生耐下性子,听她说。 “我是觉得, 我们俩都认识这么久了,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留, 好像不太好。”她有些心虚, 还要装作理直气壮, “而且你也没有加我们的班群,万一等会儿不小心走散了, 万一再出现什么猛兽黑熊狐狸精, 万一山上的妖怪垂涎你的美色把你掳走” 靳余生的手无意识地扣住水杯杯沿。 她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就是,”沈稚子一脸真诚地叨逼叨,“我能不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然后我把我的号码写在你的背上, 万一你被掳走了, 就偷偷联系我, 我再想办法去救你你放心, 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 靳余生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这么能耐,怎么不在他背上画一张越狱地图。 沈稚子一脸期待。 舌尖抵了抵上颚,他顿了一下,移开视线:“你是想要我的联系方式?” 天呐,他这一次很上道啊! 沈稚子眼睛一亮,疯狂点头:“嗯嗯嗯。” 他想也不想:“我没有。” 他十分钟前才扔掉电话卡。 沈稚子:“” 胡说!她刚刚还看见他在玩手机! 他就是不想给她!他不想搭理她! 沈稚子委屈坏了。 她长这么大,从没被人拒绝过。 她一个铁血硬汉,硬生生被逼成了小姑娘。 可他一直在拒绝她,一直。 想来想去,越想越生气。沈稚子气急败坏:“那就让狐狸精抓走你好了!我不会去救的!” 让狐狸精榨干他! 她话音刚落,大巴驶过郁郁葱葱的山林,在半山腰的研究所停下来。 天文台建在山顶,再往上只能步行。大家下车做简单的修整,然后徒步背器材上山。 走掉半车人,沈稚子还若无其事地坐在原地,不见动弹。 靳余生的位置靠里,她不起身他就出不去。耐着性子等所有人都下了车,他忍不住问:“不走吗?” 沈稚子轻哼一声,转过来,一本正经地吸吸鼻子:“你走不掉了。” “” 她神情高傲:“我就是狐狸精,你怕不怕。” 靳余生:“” “知道你怕,活该。”她沉浸在自己的戏里,根本不需要别人接茬,“谁让你拒绝沈三,现在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了。” 初秋天空湛蓝,天光明亮。玻璃窗外飘着大片大片红色的枫叶,草木清香从门窗侵入,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女生肤色凝白,下巴小巧玲珑。光线柔和地落在她的脸上,桃花眼中水光潋滟,眼尾带着一点点清淡的红。 她自顾自地低着头说,可有个瞬间天地希声,靳余生只是晃了一下神,她背后色彩鲜明的景物就飞速撤退,全都失去了光彩。 许久,他喉结微动,迟缓地移开视线。 眼中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 挡也挡不住。 山间浓荫蔽日,研究所建在一片巨大的枫树林里,平日里游人不多,清净得像世外桃源。 二层开发成了一个小型科技馆,站在阳台能看到整片枫林。遥遥望去,漫山遍野的红色好像在燃烧,浓烈而纯粹。 沈稚子拿出相机拍照,盛苒凑到取景器前:“你不吃点儿东西吗?” “我早餐吃得有点饱”沈稚子摸摸肚子,“现在不觉得饿。” “可是下午要爬山。”说着,盛苒塞给她一堆小零食,“不想吃你也先装着吧,我包里快放不下了。” 沈稚子哦了一声,接过来,眼尾一抽。 这些拆分成小包装的零食,好像有点眼熟 “沈湛给你的?” 盛苒没多想:“嗯。” 沈稚子哼了一声,她就知道,沈湛在大巴车上那么积极地把自己支开,没安什么好心。 肯定是她的位置一空,他就立刻在自己小闺蜜身边坐下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拉住盛苒:“沈湛是我堂哥。”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 “他他不太靠谱。”沈稚子委婉地挑了个不那么伤人的词,提醒她,“我觉得,你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沈湛家世好,又生得好看,从小到大要多招人有多招人,前女友的名单长得能够垂地。所以沈稚子觉得,她得守好自己的窝边草。 盛苒拆了一根棒棒糖,轻描淡写:“我不怎么喜欢沈湛这一款,所以你暂时不用担心。倒是说到这个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中起了风,外面的落叶哗哗作响。 两个人一起往屋内走,沈稚子很纠结:“我不知道。” “有时候我觉得他不讨厌我,可有时候又觉得那只是我的错觉。”沈稚子挠挠头,“他就像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 想了想,她又补充:“但是,是个帅得让人合不拢腿的神经病。” 盛苒:“我觉得你也有病。” 上前两步,她走到一个球形模型前:“你看,新型测谎仪。” 球体呈银白色,正中落着一个凹陷的手掌印,放在落地的木质展架上,长得很像高压电球。 沈稚子舔舔嘴角:“我明白你的意思。” 说着,她将手掌放上去,郑重地开口:“我不是世界上最美c最可爱的人。” 等了半天,测谎仪安静如鸡,没有任何反应。 沈稚子:“”她撒谎了,为什么不电她。 盛苒愣了一下,发出爆笑:“谁他妈让你问这个了!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沈稚子困惑:“难道我不是世界上最美的人吗?” 这不公平,测谎仪又没有见过靳余生。 可是除了靳余生,谁还会比她美! “这他妈,又不是白雪公主后妈的魔镜。”盛苒笑出了眼泪,“我的意思是,你干脆直接把他叫到这儿来,让他对着测谎仪读,‘我不喜欢沈稚子’!” 沈稚子瞬间瞪大眼:“那怎么行!他被电死了怎么办?” “哈哈哈哈你这么有自信,还在这里瞎逼逼什么!” 秋高气爽,窗外草木漱漱地落。 女生们在寂静清凉的展厅内笑成一团,仪器在旁一闪一闪。 靳余生在门口停下脚步。 摸摸下巴,眼神晦暗不明。 “他”是谁。 日暮西沉时,一行人登上山顶。 带队老师选定了露营的地方,沈湛叽叽歪歪地叫沈稚子一起帮忙搭帐篷:“我一个人撑不起来,你帮我搭个架子。” “我帮你把架子都搭好了,你干什么?” 沈湛想也不想:“我去帮盛苒搭架子。” 沈稚子好气又好笑,抬腿踹了他一脚:“你滚远一点。” 靳余生从背后路过,闻言,脚步顿了顿,果断地抱着帐篷往相反的方向走。 脸上结起一层霜。 太阳彻底落下去时,烤架也烧热了。 星火微明,山林间草木茂盛,入夜之后,蚊子飞蛾迎着光飞。 沈湛拿着花露水狂喷,沈稚子憋了几次,没憋住,接二连三地打喷嚏:“你神经病吗,为什么喷这么多?” “我刚刚被蚊子咬了。”沈湛很无辜,“怎么,你也来一点儿?” 说着,就作势要往她身上喷。 “这都秋天了,哪来的蚊阿嚏!”鼻息一动,沈稚子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眼泪汪汪地揉着鼻子,她一脸嫌弃地朝他挥手:“你身上香得发臭,离我远点。” 沈湛:“” 但山顶的实际温度比山腰更低,他就嘴上贫,心里面其实也怕她感冒。 叹口气,沈湛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你穿这个,防风。” 沈稚子眨眨眼:“给我了,你穿什么?” 沈湛早有准备,他带了别的外套。 但是 想了想,他抿着唇,虚虚环抱住自己:“你觉不觉得我这副样子,看起来很虚弱,很冷,很需要抱抱?” “” 他舔舔唇:“我去问问盛苒,看能不能穿她的外套。” “神经病。” 回到烤架前,靳余生也在。光线明灭不定,将他的脸切割成了一明一暗的两部分,他微微低着头,头发散落在额前,乍看有些凌厉。 沈稚子果断地拉开椅子,开开心心地坐到他对面。 美色在侧,什么都是美味的。 盛苒推给她半条鱼:“刚刚烤的,尝一尝。” 用筷子撕开外面那层有些焦黑的皮,金黄色的鱼肚露出来,在夜色中腾起一股热气。 靳余生的筷子微微一顿。 她穿着别人的外套,身上有一股浓烈的,花露水的味道。 舌尖抵住上颚,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烦躁。 好烦。 最烦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这鱼是你买的?”剥开鱼肚,沈稚子转过去,探着头嘲笑沈湛,“你是不是买错了?这种鱼刺巨多,一般不拿来烤。” “不好吃吗?”沈湛俯身,随手夹走一筷子,“我觉得还行呸,我也吃到刺了” 靳余生呼吸不稳,微微眯起眼。 两指并拢,他把自己的碟子推到她面前。 眼前突然出现半条剥好的鱼,沈稚子蒙了一下:“你,你在干吗?” 他沉声:“你不是要吃肉?” 静了一瞬,耳边咣当一声巨响。 她循声抬头,见许时萱面色难看地推开桌子,扬长而去,带倒了两把椅子。 沈稚子难得迟钝:“可是,为什么要” 他面无表情:“你剥不干净。” 其实也不是太想要。 小时候她妈妈就是太要脸了,才放不下架子去教训家里那群亲戚,搞得他们蹬鼻子上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我超宠他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沈稚子愣了半天, 耳根后知后觉地有些烫。 想来想去, 她决定夸夸他:“你怎么这么聪明。” 他没说话。 “竟然猜到我剥不干净。”她叨逼叨, “不瞒你说,我从小到大,只要吃鱼就剥不干净刺, 小时候还被卡到过,所以我很久不吃鱼了。” 靳余生一言不发,目光微微向下,像是在沉思。 白皙的指节稍稍弯曲, 扣在桌面上。 “我觉得,你肯定会魔法。” 她的声线很特别,比一般的女生要清朗,声音放软时却显得清媚, 像低吟的耳语。 “你看, 沈湛买的鱼又丑又多刺,可你的这半条,连骨头都比其他那些好看——” 浓稠的夜色中,靳余生沉默着,唇抿成一条线。 眼中的情绪昏晦不明。 下一秒, 他像是忍无可忍,突然推开椅子站起身, 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一脸懵逼的沈稚子:“” 这是什么情况。 他在犯什么病? 哪有这种, 上一秒还在柔情万丈地帮人剥鱼刺, 下一秒就推开桌子走了的人! 沈稚子愤怒地将筷子拍到桌子上:“他人格分裂吗!” “他有什么资格问我,我在想什么?我还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呢!你见过这样的人吗!你见过吗?!” 盛苒头也不抬:“那你还吃不吃?” “吃。” 沈稚子怂唧唧地吃了两口,越想越不解:“可他为什么要这样?我又没有招惹他,夸他聪明难道还成了我的错吗?这不是很奇怪吗?你会因为别人夸你聪明而生气吗?不会的吧?所以他这个人真的好分裂啊!” 盛苒噎了一下:“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事儿。” 肯定有别的诱因。 “可我刚刚没说什么啊。”沈稚子咬着筷子,努力回忆,“我就说,我一直不怎么会剥鱼刺,小时候还被鱼刺卡过” 声音突然停住。 心里咯噔一声,她惊慌地拽住盛苒:“我,我突然想起来。” “嗯?” “他不会是去追许时萱了吧?” 盛苒:“” 她到底长了一个什么样的脑子。 沈稚子纠结起来:“靳余生是不是喜欢那种比较主动的女生?我经常看到许时萱去找他可他也一直都不怎么理许时萱的啊,为什么今天突然” 她顿了一下,若有所思:“是不是因为许时萱哭了?” 盛苒:“你想太多了。” “是的吧,一定是因为许时萱哭了。”沈稚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沈湛以前告诉过我,他最喜欢看白白净净的小女生掉眼泪,委屈巴巴的招人心疼。” 沈湛赶紧否认三连:“不可能,我没说过,你别瞎说。” “但是他明明就” 沈稚子还要继续叽歪,盛苒忍无可忍:“你闭嘴,你不是我认识的沈三爷。” 沈稚子立刻懂了:“行,我这就去绑架他。” 然后带回去囚禁起来! 盛苒哭笑不得,拽住她:“冷静点儿。” 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她说:“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靳余生脑子有点儿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跑。 心里像是点了一簇火。 他深呼吸,慢慢冷静下来。 夜风沁凉,背离天文台的方向灯火熹微,远离嘈杂的人群,星空璀璨,天幕气势汹汹地向下压,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他并没有在山崖边待太久,手机卡作废之后,没人能再联系上他,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会很麻烦。 他在心里啧一声。 离开靳家之后,可能连他也疯了。 回到营地,烧烤吃得差不多,大家已经渐渐分散开来。 剩下比较集中的人群在草地上围了个圈,班长站在中间,手中扣着一张牌。环顾四周,他有些局促地道:“黑桃三和方块三,把你们的鞋带绑到一起。” 一片喧闹中,靳余生找了个空,也坐下来。 余光之外有两个人影,闹哄哄地站起来,将彼此的鞋带解开又重新系上。 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他心里了然。 ——国王游戏。 以前他也见过朋友们聚会时玩,但自己从没有参与过。 沈湛眼尖,见靳余生回来了,飞快地朝盛苒使一个眼色。 新一轮游戏由上一位国王发牌,班长飞快地洗了牌,发到靳余生,他摇头:“我不玩。” 班长顿时有些无措,沈湛连忙出来打圆场:“来都来了,别扫兴呀。” 说着,自作主张地帮他抽了一张,塞进他手中:“自己留着,别让别人看到牌面。” 靳余生垂眼看了看牌,没有说话,唇抿成一条线。 眼见班长转身走过来,盛苒突然拍拍沈稚子:“我有点渴。” “自己去拿饮料。” 盛苒很坚持:“可你离饮料箱比较近。” 沈稚子回头看了看,还真是。 懒得再逼逼,她手掌撑地爬起来,走过去。 班长发牌发到沈稚子,发现她的位置空了:“人呢?” “拿饮料去了。”盛苒搓搓手,笑得很乖巧,“我帮她抽,你放心,我不会看牌面的。” 夜色浓稠,星光璀璨,雾气在山林间弥漫。 这一局的国王是沈湛。 沈家祖传桃花眼和大长腿,长在男生身上尤其勾人。他眼中带笑时,光芒潋滟,眼尾若有流光,自带一股少年风流气。 “这一局,我是国王呀。”他笑眯眯,“游戏也玩儿了好几局了,我看大家好像都不太能提起兴趣,我们这局玩点儿刺激的呗。” 顿时有女生亮起星星眼。 “嗯”沈湛佯作思考,“这样,不如我们抽两个人,隔着纸牌接个吻吧。” 女生们嘘声一片,男生们不嫌事大,吹起响亮的口哨。 国王算不上严格的游戏参与者,所以不可能抽到沈湛。但剔除掉他,在座还有一个 女生们偷偷看过去。 靳余生坐在人群之间,仍然出挑得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他手指纤长,食指中指之间夹着张纸牌,注意力却好像全然不在游戏上,一如既往目光清淡,脸上的表情淡漠疏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星光垂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 女生们突然有些脸红。 概率概率还是很高的。 “那就,黑桃六,和——”沈湛高高地起调,在一片绷紧的呼吸声中,煞有介事地停顿了很久,“红心七!” 人群沉默三秒。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沈湛奇怪:“没有这两张牌吗?大家再检查一下?” 班长突然想起什么,提醒他:“刚刚我发牌的时候,有个人去拿饮料了诶,我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了” 是沈稚子吧! 她去天上拿饮料了吗,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关键时刻掉链子,沈湛气得想掐死她。 “可是就算有一个人去拿饮料了,那也还该有一个人在场内啊。”沈湛垂死挣扎,“大家再看看?” 大家交头接耳地看了一圈,最后默契地沉默下来,纷纷将目光集中在靳余生身上。 靳余生注意力游移,许久,若有所觉地回过神。 他低下头,将牌面翻过来。 果不其然,黑桃六。 那么 舌尖抵住上颚,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另一张牌,是沈稚子。 这会儿午休还没结束,教室里没什么人,光影游移,一片寂静。 沈稚子想了想:“不行,不解气,去给我拿罐墨水来。” 见她面色犹豫,她干净利落跳下地:“算了,我去。你在这儿看着,别让别人碰到门。” “要不算了吧。”盛苒眼疾手快,拉住她,“都那么多年了,沈湛好歹是你堂哥,你再给人砸出个好歹?” 沈稚子收回手,神情严肃:“盛苒。” “哎。” “复习一遍,沈湛当年是怎么对待我的?” “” 盛苒翻个白眼。 能怎么对她?她走到哪都横成这样,谁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把她宠成爷。 不就是小时候有一年,她一个人跑到临市姑姑家玩,被比她大三个月的堂哥沈湛抢了东西吗。 果然仙女都不需要良心,也真是承蒙她,能耿耿于怀地记恨到现在。 盛苒不再辩驳:“行吧你去,反正砸傻了也是你亲堂哥。” 沈稚子步下生风,进办公室。 班主任老陈没在,墨水瓶底下压了张入学申请,落款字迹明晰,写着沈湛的名字。 就只是看着这么两个字,她也觉得火大。 憋一口气,她揪住纸和墨水就往外跑。 走廊外天光明朗,她垂着头一路狂奔,跨过拐角,一个人影正往楼上走,好死不死,她正正地撞上去。 少年端着浅棕色纸箱,手腕一歪,箱子里的文件就雪花一样零零散散地飞了过去,然后漫天盖地坠落下来。 满目飞扬的纸张里,装墨水的小玻璃瓶砸上他的鼻梁,然后一路向下滚,拖着瓶子里的蓝黑色墨水,在他校服外套的前襟蜿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痕迹。 一滴,两滴。 沈稚子目光向下扫,看见滴落在文件上的鼻血,短暂地愣了一下,赶紧抬起眼。 第一反应是 好高啊槽。 沈家基因好,她个子不算矮,一米六八的个头,放在女生里怎么也是睥睨众生的大长腿。可是这个人 她咬咬牙,屈辱地仰起头。 两个人距离很近,男生微微垂着眼,鼻梁高挺,五官分明,下颚的线条流畅干净,薄唇抿成一条线。 眼睛是偏深的琥珀色,阳光落进去时,像照入一池落着星星的湖水。 只是目光无波无澜,他安静地望着她,表情近乎淡漠。 人人间美色。 沈稚子情不自禁,咽咽嗓子。 对视两秒,男生若有所觉,抬起手,不怎么在意地摸摸鼻子。 掌心一片红。 “那个”她终于回过神,“我,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 声音低沉,清冷平稳。 说着,他草草地把地上的文件拢到一起,随意地收进箱子。 躬身的时候,又有几滴血落下来。 “没事的,我顺路。”沈稚子绕到他面前,故意夸大事实,“你看你的脸都抹花了,不想让我带你去洗一洗吗?” 她就差没有嚎了,爷我这么美!你为什么不看我你看看我!看我! 静默两秒,他停住脚步。 映着明亮的天光,他折过身。半晌,投给她淡漠的一瞥:“不想。” 被拒绝了。 沈稚子有点儿蒙。 她,明里附中叱咤风云的沈三爷。 被一个视高一米九的巨人怪拒绝了! 回到教室,她心绪不宁,翻来覆去地叹气:“唉” 午休时间结束,陆陆续续地,有同学走进来。盛苒靠在门口,把想要走前门的人都赶去后门,避免水桶伤及无辜。 她抱着手,第三次听见沈稚子叹气。 “唉” 盛苒眼皮微动:“你的良心是不是正在隐隐作痛?” “不是。”沈稚子舔舔嘴唇,“我刚刚从办公室回来,看见一个小帅哥。” “” 沈稚子拍桌子:“太他娘的太帅了。” “而且你知道吗,他一看见我,就激动得流鼻血了。” “” “他肯定暗恋我很久了,一直不敢跟我讲,好不容易今天见到了,激动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揪揪自己的头发,忧伤地道,“唉,压抑了自己那么久,真可怜。” “所以你这副发/春的样子,是在陶醉什么?” “他被我撞伤时,流下来的鼻血呀。”沈稚子理直气壮,“你别不信,他连鼻血的形状都比别人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乖巧自律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没。” 因为根本不需要。 “啊, 我就说。”沈稚子从善如流, 兴奋唧唧地撸熊, “从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靳余生肯定是一个超级厉害的人, 周老师以前夸你什么都会, 我还不相信。可是我现在觉得, 他一点儿都没有夸大其词,你会的比他说得还要多。” 靳余生沉默半晌, 纠结着犹豫了一下。 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我有钥匙,可以开箱。” “” 沈稚子在心里啪地抽自己一嘴巴。 脸上的表情短暂地僵了僵,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可是,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送我这个?” 低下头,一窝布偶熊神态各异,每个都伸着小短手向她要抱抱,毛茸茸的,黑豆眼小而明亮。 她人生第一次收到这么多娃娃,还每一个都像他一样可爱 沈稚子开心得想就地打个滚。 靳余生沉默了一下。 因为那天他看她在装熊的柜子前站了很久却一个娃娃也没有抓。 他猜,她可能很想要那些熊,或者是其中的某一个。 可他不知道她想要哪个。 索性全拿来给她。 两人之间沉寂半秒, 他顿了顿, 慢慢地道:“我觉得, 你想要。” 电玩城里一片喧闹, 少年垂眸看他,眼神沉默而认真。 沈稚子呼吸一滞。 脸突然红了。 沈稚子回到家时,沈爸爸还没有下班。 沈湛正坐在沙发上玩ipad,听见声音,余光睨她:“你不是去老师家拿特产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因为顺路去约了个会呀 沈稚子乐滋滋。 虽然今天有点儿遗憾,没能跟靳余生一起吃午饭。 可是她留在服务台的时候,他没有阻止。那四舍五入,就是约了个会。 她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在今天之前,他都不让她靠近他一米以内。 哼着歌把周有恒带的特产放到客厅茶几上,沈稚子忽略掉智障堂哥,就打算上楼。 沈湛眼尖,目光朝着她手中那个巨大的手提袋里一探,就知道她去了哪:“啧,你把电玩城搬空了?” 眼疾手快,他伸着手臂小指微曲,勾出来一只。 是只微笑熊,绒毛整齐,大大的笑脸一路咧到耳朵根。 “还挺好看的。”沈湛一乐,“这么多,给我一只呗?” “走开!”沈稚子啪地打掉他的手,把玩偶抢回来,“不要碰我的熊!” “” 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摸摸被她打红了的手,沈湛无辜地眨眨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刚刚有个人打电话过来,说找婶婶。” “我就奇怪,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打固话啊?”他絮絮叨叨,“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家是不是跟什么封建残余有联系?” 沈稚子梗了一下:“你闭嘴,是周老师。” 唯一一个会打她家固话的人。 “” “估计不是什么大事,我给我妈发条消息,让她打回去。”沈稚子在沙发上坐下,软绵绵地凹进去一块,“周老师也就这么点儿爱好了,你别那么说他卧槽!” 沈湛探头过来:“怎么了?” “出成绩了。” 学霸扎堆的地方,成绩是每个人的头等大事。 因此班长刚一拿到期中考排名,就把它发到了群里。 教务处还没整理出班级信息,不让发文件,班长就发了张巨长的图。年级两千多号人,总排名的图片放大之后中间隔着各科成绩,得左右来回拉着看。 沈稚子想了想,从中段开始,往上找。 结果盯着数据足足看了十分钟,从年级一千名找到年级两百名,也没有找到靳余生的名字。 “你看到靳余生的成绩了吗?”数字越看越心烦,她忍不住发语音问盛苒,“我眼前已经出现小黑点了,再找下去可能会瞎。” 盛苒纳罕:“你找他的成绩干什么?” “不找到他的成绩,怎么安慰他?”话一出口,沈稚子突然想到什么,眼睛蹭地一亮,“诶,等等,你说得对,其实不知道成绩也没关系。” “”她还什么都没说。 “就算不知道他的成绩,我也可以去安慰他呀。”沈稚子突然兴奋起来,“考完英语那天我就打好腹稿了,还做了一个思维导图你看我从这三个方面切入怎么样?首先附中学霸很多,被压下去很正常;而且他刚转学过来,有可能不适合附中老师出题的风格;再者,这次期中考来得这么快,他可能没有充足的时间复习” 她叨逼叨起来没玩没了,话多得宛如在做一场盛况空前的演讲。 盛苒耐着性子沉默一阵,还是没憋住:“你为什么要安慰他?” 沈稚子纠结地揪住熊耳朵,眉头皱成一团:“沈湛跟我说,靳余生没有考英语听力,而且提前交卷了。” “” “但是我想,他能插班进附中,成绩应该也不会太差所以我就猜,他可能这次考得不太好。”垂着眼想了想,她都快要被自己感动了,“唉,我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 “他连手机号码都不肯给我,考完试,我却还要想方设法安慰他感天动地,我真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大善人。”她咬住唇,“可是,我真的好怕他难过。” “” “不知道他会不会哭等等,我的天,万一他哭了怎么办?”沈稚子越说越离谱,“那,那我是不是跟他一起哭会比较好?” 天呐。 盛苒听不下去了:“他是年级第一。” 沈稚子:“” 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你再说一遍?”她不相信,“他年级第几?” “年级第一!你清醒一点!”盛苒截图点击发送,恨不得隔着屏幕把图片塞在她眼睛里,“我刚刚还奇怪,那么显眼,怎么会找不到?第一个名字就是他,你到底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 “” 沈稚子在心里甩自己一耳光。 她根本没想着从前面开始顺着找。 附中这么多学霸,前两百的总分又咬得这么紧。 谁他妈能在少了三十分听力成绩的情况下考年级第一啊进前五十都很难好吗! 她沉默半晌,悲愤欲绝:“你有没有他的手机号?” “干嘛?” “我要打电话过去,骂他。” “” 沈稚子的语气平静而悲伤:“他欺骗我的感情,浪费我的思维导图。” “” 盛苒啪地挂掉电话。 神经病。 电话没要到,沈稚子忧心忡忡。 年级上一共二十个班,这次他们班的总体排名较上次考试略有下滑。老陈趁着周末在班群里发了个投票,问大家想不想像别的班级那样,成立一对一的学习小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你学坏了 夜色浓稠, 屋内灯光如焚。 沈稚子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 “凉了可以热一热吃呀。”眼中的惊喜像星星,一点一点积蓄起来,“你对我真好。” 她装得像模像样。 靳余生一言不发, 目光冷淡。 “不过你不要心里不平衡, 我今晚出这一趟门,也给你带了吃的。”她两眼弯成桥,说着,就要伸手去晃他的胳膊, “就放在沈湛的背包里,我带你去” 指尖碰到他手臂的前一秒, 他朝后避开。 声音清冷平直:“现在凌晨一点二十三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少年周身散发出一种熟悉的威压。 沈稚子手指落空,愣了愣。 她放轻声音:“我知道我回来得很晚, 可是沈湛失恋了呀。你知道的, 失恋的人都没有脑子, 他们需要发泄,需要安慰,需要人亲亲抱抱举高高。” 顿了顿, 她小声逼逼:“可我又不能对他亲亲抱抱举高高,那应该是她女朋友做的事问题在于,我是个善良的仙女, 仙女不能眼睁睁看着愚蠢的人类在自己眼前自杀呀, 沈湛一言不合就要跳江, 我怕他想不” 靳余生忍了忍,实在没忍住。 他反驳她:“沈湛上个月就失恋了。” 沈稚子乖巧地眨眨眼。 她当然不会说,这一个月来,隔三差五,她都陪智障哥哥在外买醉。 要是说实话 她咽咽嗓子。 不知道靳余生会不会打断她的腿。 犹豫一下,她问:“你很难以忍受,家里人夜不归宿,或者回来得很晚吗?” 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心,可“家里人”三个字一入耳,靳余生的低气压瞬间便散去三分。 他很不争气。 永远没办法真正地向她发脾气。 沉默半晌,他承认:“是。” “可我平时出去玩,都是跟熟悉的朋友在一起。”她先入为主,帮他将管束的动机确立成关心,企图安抚他,“而且我很清楚自己的酒量,也很少在外面喝酒,你不用担心的。” 靳余生沉默着,舌尖抵住上颚。 他很清楚,问题与酒无关。 是他自己钻进了死胡同。 也许他应该把蛋黄酥放在这儿,什么都不说,直接转身上楼,剩下的由着她自己去猜。 可他一天都忍不了。 自从他开始失眠,精神状况就变得比过去更糟糕。辗转难眠翻来覆去,总是自虐般地强迫想象,某个时间段,她应该跟什么人在一起c在做什么。 热闹是他们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他躲在暗处,总想打断她的腿。 “不过,你说得对。”见他一直不说话,沈稚子心里很没底。她想来想去,冷静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这种柔弱的女孩子,大半夜一个人在外游荡,确实很不安全。” 靳余生:“” 其实他还什么都没说。 “那个,”她又开始试探边缘,“我几点钟前回来,你会觉得不晚?” 这回靳余生很果断:“八点前。” 沈稚子:“” 他是不是还活在没有发明电的年代! 这个操作系数,难度也太高了吧! 何况这还在放寒假 寒假啊!怎么可能八点前回家!真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没有夜生活吗! 她默了默,试着打商量:“凌晨一点前行不行?” “” 靳余生的脸色明显冷下来。 “你,你别凶我。”沈稚子怂如鹌鹑,很舍不得地,又退了一小步,“那不然十二点?” 他沉声:“九点钟是底线。” “那是你的底线太高了!” “以前在我家——”靳余生的语调高高扬起,突然在半空顿住。 她好奇:“你家什么?” 必须准时回家,超过一分钟都不行。不可以在外过夜,也不准私自带朋友回家。 后半句话,靳余生说不出口。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在他家。 他崩住脸,不说话。 半晌。 “行吧,谁让我宠你。”沈稚子肩膀一塌,表情平静又不失绝望,“十点,不能更早了。” 不等他开口。 “可是,你这样真的很不好。”她忍不住指责他,“我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要你晚上八点前做完所有作业,做不完就打断你的手。” “而且,你这个人真的好挑剔,凉了的蛋黄酥就不能吃了吗?这是什么规矩?” “我给你带的那盒蛋黄酥,路上也凉了啊,那你打算怎么办?扔掉吗?” “再说了” 靳余生突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沈稚子也蒙了一下:“什么?” 靳余生舔舔唇,看着她。 眼中意味不明,不知道是不是藏着惊喜或者期待。 沈稚子气鼓鼓:“你太没有创意了,连宵夜都跟我买成一样的!” 不过也没打算瞒他,说完她站起身,从沈湛背包中捞出纸盒,将它也放到餐厅上。 两盒蛋黄酥,一模一样的包装盒,一模一样的心意。 靳余生沉默一阵,平静地陈述事实:“你见到我了。” 沈稚子很奇怪。 他到底是有顺风耳,还是有什么天生的反侦察系统。 只要她在他附近,他好像永远能精准地感知到。 “嗯。”她挠挠头,很诚实,“但也只有一眼我路过包厢,听见茶杯摔碎的声音,忍不住看了看。” 靳余生短暂地思索一阵。 “她是我姑姑。”他主动解释,“我父母生前的产业里,有一部分是她的投资。可这笔钱最后全都落到了我手里,所以她一直不依不饶。” 言简意赅。 沈稚子有些懵:“为什么” 突然这么主动,告诉我这些。 他顿了顿,转过来:“也许你想听。” 对待他的时候,她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触到他的逆鳞。 可他远没有她想象中那样脆弱。 偶尔他也会,希望她 能够了解自己一点。 再多一点点。 沈稚子的心怦怦跳。 她觉得,靳余生学坏了。 以前她主动出击,他被动接受,少年总是内敛而疏远,像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可他现在,竟然开始先发制人。 他只是动动小拇指,稍稍示好,她就溃不成军,一点儿赢面也不剩。 只能被他带着走。 沈稚子心情复杂,开心又难过,想吃几个蛋黄酥冷静一下。 手刚碰到盒子,就听见靳余生的叹息:“酥皮不脆就不要吃了,明天我再给你买一盒。” 沈稚子微怔,心里窜出一束烟花。 她乖乖把它放回去:“那我这盒也不要了,明天跟你吃同一盒。” 翌日清晨,沈湛捧着自己宿醉的脑袋,起床。 看到床头放着两盒一模一样的蛋黄酥。 上面贴着张便利贴:不要浪费粮食,吃不完就杀掉你哦!一v一 一一by你可爱的c有大帅比陪着一起吃现烤蛋黄酥的妹妹。 “人间惨剧啊,真让人目不忍视。”沈湛干掉两盒酥皮点心,不满地逼逼,“叔叔婶婶出差才几天,你们两个就联合起来,给我吃一些残羹冷炙。等他们回来了,我要向他们揭发你的罪行。” “哟,还学会用成语了?”沈稚子都想给他鼓鼓掌,“别瞎逼逼了,那两盒我们连包装都没拆。我看你拿微波炉热一热,不也吃得很开心?” “啧,我这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么。”沈湛环顾一圈,“不然你问问威风堂堂,看它吃不吃别人剩下的食物。我跟你说,十有八九连它都嫌弃。” 说着,他把狗招到跟前。 威风堂堂摇着尾巴,蹭蹭他的手。 “你跟它比什么?”沈稚子纳闷,“它在我家里,比我爸地位都高,怎么可能吃剩饭。” 沈湛:“” 说得也是。 不过说到这个 “靳余生又出门了?”沈湛奇怪,“这才放假第几天,他怎么一天到晚那么多事?” “不告诉你。”沈稚子得意地蹲下去,抱着威风堂堂挠痒痒,嘴里哼一支快乐的调,“那是我跟他的小秘密。” 沈湛:“” 他觉得,堂妹好像迅速掌握了给他暴击的方式。 就是秀恩爱给他看。 他刚想怼她,钥匙入锁的声音响起来。 沈稚子随手一拍:“去,威风堂堂,给人开门。” 威风堂堂宛如一枝肥胖的箭,高昂着头,欢快地摇着尾巴跑过去。 一个飞扑,一头扎进靳余生怀里。 靳余生被吓了一跳,钥匙落地,他被撞得后退一步。 恶作剧得逞,沈稚子咯咯笑:“回来回来。” 靳余生愣了一下,躬身捡起钥匙。 他身上带着一股清浅的寒气,路过沈稚子身边时,低声道:“去洗手。” 下一秒,将一盒蛋黄酥放到茶几上。 沈湛兴奋得搓手手:“你们最近是不是都发现这家的蛋黄酥特别好吃?感谢我吧沈稚子,最早还是我把这家店推荐给你的” 手还没碰到外卖包装袋,靳余生一个眼风扫下来。 若有似无,带着天气的寒意。 沈湛:“” 默默收回伸出去的手。 沈稚子洗了手,一边吃一边问:“你的事情顺利吗?” 他今天又去进行了警局半日游。 警方锁定了嫌疑人,认为对方没有来明里市。 进一步的搜寻还在继续。 靳余生坐下来,挑着不重要的点讲:“比上次顺利很多。” “顺利就好。”沈稚子不知道案子的具体进程,只能擦边球安慰他。 吃了两块点心,她忍不住,又跑去逗毛团。 “你吃吗?”她把点心放到毛团面前,顿一顿,又飞快拿开,“你不能吃,我来。” 靳余生坐在客厅里,一动不动地,观察狗。 看着它快乐地跑来跑去,拱来拱去,没事就去蹭蹭沈稚子。 而她半蹲着,哈士奇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在白皙的颈间扫来扫去,狗头正对着胸口,离得近时,就在弧线上若有似无地蹭。 她毫无所觉,快快乐乐地揉狗。 威风堂堂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靳余生看着,喉结微动。 不是太开心。 “沈稚子。” 半晌,他突然叫她,语气非常严肃。 “你的狗好像发情了。” 沈稚子:“” 他平静而认真:“我们应该带它去绝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伤到哪了 沈稚子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是认真的吧?” 谁家的狗, 会冬天发情。 可靳余生并没有跟她开玩笑。 他企图佐以科学论证:“绝育手术,可以延长宠物的寿命。” 沈稚子默默抱紧威风堂堂,往后挪了挪。 他提醒:“它看起来很躁动。” 他非常认真。 不打算放过她的狗。 威风堂堂毫无所觉,还在呼噜呼噜地拱她的胳膊和手掌, 像是很疑惑,怎么不摸它了。 沈稚子跟靳余生对视着, 眼神很悲伤。 半晌, 她颤着嗓子问他:“你, 你不想住在我们家了?” “” 靳余生不懂,她的思维是怎么跳跃过来的。 思维大转盘吗?指哪打哪,随即反应? “为什么?你才刚搬进来没几天, 我和沈湛都对你不坏啊!”她不敢置信,胡乱猜测,“你是不是搞谍报工作的?商业间谍?其实你潜入我家,只是为了获取我爸的公司机密?” 说着说着, 她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天呐,难道你最开始接近我,也只是为了获取谍报?你太无耻了, 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莫名其妙被她指责一顿, 靳余生十分茫然:“我没有。” 可他实在不明白, 这两件事之间,到底有什么必然联系。 明明相差十万八千里。 顿了顿, 他还是没忍住:“为什么这么问?” 上钩了。 沈稚子无辜地眨眼:“你不知道吗?” “什么。” “如果带宠物去做绝育, 一定得有人配合演戏的啊。”沈稚子好整以暇, 一副热心肠为他扫盲的样子,“如果我直接把威风堂堂交给医生,它出院之后就会恨我。所以,为了不让它恨我,就必须先让冷酷无情c嗜血如命c杀人如麻的你从我手中横刀夺爱,将它抢走,然后我再假装很舍不得地,在它出院后温柔地将它接走。” “” 需要加这么多形容词吗。 虽然听起来很扯,但靳余生眉峰微聚,试着用她的逻辑思考了一下。 似乎勉强,也还可以接受。 但是,“这跟我住不住在沈家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明白?”沈稚子一本正经地眨眼,“如果这样做,回来之后,虽然威风堂堂不会恨我,但它会恨你。” “” “可能会对你很凶,龇牙咧嘴,一见到你就撵着咬。”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然后呢?” 她一脸理所当然:“家里的狗都不欢迎你了,你以后还想怎么在我家里待下去?” “” 靳余生沉默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夸她高瞻远瞩,还是该感激她,真的很为他着想? “但,但你也不要心里不平衡。”沈稚子犹豫一阵,舔舔嘴角,“在我家,威风堂堂的地位比我爸都高。” 靳余生:“” 那这个家庭还真是畸形啊。 “所以威风堂堂的好感值是很重要的,当然了我爸妈那边也不能放松。但你如果努力一下,家庭地位这个问题其实” 她垂着脸叨逼叨,长发从肩后落到胸前,挡住半张脸。露出来的鼻梁和脸都很白净,眼神却飘忽不定,声音里透着纸老虎的心虚。 好像自己不停逼逼,只是为了自欺欺人地,掩盖某种不确定的可能性。 靳余生心下突然一动:“沈稚子。” 她抬起头,眨眨眼。 “我答应过白阿姨,在沈家住到高考结束。” 沈稚子还是不说话,手却不自觉地握紧威风堂堂的毛。 他轻声说:“我不会食言。” 所以 我不会走,你不要怕。 沈稚子觉得空气都甜兮兮的,像是裹着糖。 她抱着床头那一堆小熊,在床上打滚:[大苒苒!大苒苒!] 盛苒秒回:[放。] 沈稚子:[你说话怎么跟我哥一个样儿。] 盛苒:[] 沈稚子:[你俩分手一个多月了,你还受他影响。唉,所以俗话说得好呀,爱过的人走过的路,都刻在骨子里。] 点击发送,屏幕上迅速跳出: 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沈稚子:“” 她拨通电话,气愤地指责她:“你把我删了!” 那头懒洋洋:“呵。” “行吧,那我不跟你提他。”沈稚子略一思索,暂时放弃了帮沈湛扳回一局的想法,“跟你说点儿开心的事。” “嗯。” 她很羞涩:“靳余生接受我啦。” “”盛苒根本不信,“你在做梦?” 同住一个屋檐下,才更要避嫌。 这道理连她都懂,靳余生那种人,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接受她。 “我会骗你?”沈稚子睁大眼,然后叨叨叨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全都讲了一遍。 盛苒沉默了很久。 她小心翼翼地,企图打醒她:“你要不要试着,把你给自己加的这些戏都删掉,然后再想想?” “我哪有给自己加戏!” “比如,”盛苒平静地帮忙分析,“正常人会想,他不让你晚归不是因为吃别人的醋,只是单纯的友情提醒;他生气不是因为太在乎你,只是因为看不惯你;他想带威风堂堂去做绝育,也只是怕狗伤害到他自己。” 沈稚子皱眉:“你思想怎么这么阴暗。” “” “是你想太多。”盛苒倒笑了。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笑自己,“他又没有说过,他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像把八十米大刀,直直刺入沈稚子的胸口。 她放下手机,好心情荡然无存。 是啊,他从来没有承认过喜欢她。哪怕是类似的话,也从没有说过。 她还被他骗着,先承认了“她在意他”。 沈稚子眨着眼,看着手上的熊,心里浮现出一股不爽。 他也太狡猾了 现在的状况,她根本就是零计分 真是不公平。 沈稚子越想越不开心,蹭地坐起来。 然后把床头一整排憨态可掬的小熊玩偶,一个一个地翻转过去。 ——它们真应该代替主人,好好地面壁思过一下。 黄昏时分,空中落了点儿柔软的雪。 明里市的冬天总是来得迟又去得早,难得下雪,薄薄一层积在忍冬枝头,像白色的糖霜。 沈稚子站在落地窗前,天色灰尘如铅,小区里很多小孩子见空中落雪,都成群地飞扑了出来。吵吵嚷嚷,成群结队,看起来热闹万分。 可她的心情丝毫没有好转。 她思考了一下午,怎么去跟靳余生开口。 总不能直接问,你喜不喜欢我。 万一被拒绝了,不是很没有面子。 他们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那多尴尬。 正举棋不定,手机一震,弹出一条短信:[带了寿司,蘸料被你爸搞丢了,你在家吗?去买支芥末。] 发件人是沈妈妈。 沈稚子乐坏了,小鸟似的,立刻飞到靳余生门前。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敲门:“靳余生。” 屋内顿了顿,响起椅子移动的摩擦声。她默数三秒,眼前的门被拉开,光线争先恐后地倾泻下来。 少年身形高大,穿着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微微垂着眼,好像一棵笔挺的植物。 沈稚子摸摸鼻尖:“外面下雪啦。” “嗯。”声音清淡。 “妈妈叫我出去买芥末,可这种天气,我很害怕。”她低头蹭蹭地毯,语气轻而脆弱,“我这样的雪盲万一一个人走失在茫茫的大雪里,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说得声情并茂,靳余生微微皱眉,有些怀疑。 今天下了很大的雪吗?怎么他完全没有印象? 但他无意赘言,折身拿起大衣:“走。” 沈稚子摇着尾巴,松鼠似的跟上去。 天空阴霾,风凉丝丝,小区里流窜着不少小孩子。 靳余生出了门才发现,雪薄得连积都积不起来。忍冬叶片边角蓄着点儿白,而地上有些潮湿,却不见雪。 他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 原来这就是她所说的,“令人目眩神迷的超级大雪”。 等来年春天下毛毛雨,他也要以“我不会游泳”为由,让她去接他。 沈稚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还在思考,怎么挑个话茬。 见大路上小孩子们追逐打闹,她心下一动:“你喜欢小孩子吗?” “一般。”靳余生喜静,只喜欢懂事的小孩,“不喜欢话多的。” 沈稚子:“” 她也是个话唠。 尽管有些心塞,她顿了顿,还是锲而不舍地道:“那跟你比起来,我就很厉害啦。我不仅喜欢话少的,还喜欢长得好的。” 靳余生身形微滞,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来。 “所有漂亮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这话若有所指,她自以为是在告白,但靳余生的面色很微妙。 他觉得,她只喜欢长得好的。 而且一旦到手,就会丢掉。 见他不搭腔,沈稚子以为他不信。目光巡视一圈,她从孩子群里钓出个漂亮的雪团子,连连笑着朝他招手:“来来来,小弟弟。” 小男孩愣了愣,跑过来。 别墅区安保做得很好,外面人进不来,这些孩子非富即贵。他也就四五岁的样子,穿得很精致,耳垂和鼻尖冻得泛红,面色白皙。 “你真可爱。”离得近了,沈稚子没忍住,轻轻捏捏他的耳朵,“你几岁啦?” “我五岁半。”雪团子抬眼,露出一个明媚天真的笑:“你真好看。” 男孩声音软糯,沈稚子心情大好,从口袋里捞出两颗费列罗:“给你两颗糖。” “那我也送你个礼物。”小男孩笑嘻嘻地踮起脚,飞快地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手,往她外衣口袋里塞了个东西。 沈稚子微怔,下意识地想伸手进去掏,靳余生瞳孔猛地收紧,箭步上前,攥着她的手腕硬捞出来:“松手!” 下一秒,口袋里传出“砰”地一声闷响。 沈稚子觉得自己腰上疼了一下,好在衣服穿得厚,也不是很痛。 二氧化硫的味道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靳余生脑子一热,一巴掌重重地拍到小男孩背上。 发出响亮而沉闷的啪声。 小男孩一个趔趄,差点儿就地跪下。 他“哇”地一声哭起来。 沈稚子听见哭声,才迟迟回过神。这男孩竟然往她口袋里塞了两枚点燃的鞭炮。 她心情微妙,靳余生的面色阴沉得异常:“伤哪儿了?” “腰” 他皱着眉头,手已经落到了她外衣领口。沉声道:“脱衣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不讲道理 沈稚子今天出门, 穿的是件姜黄色棉服。 休闲的款式,拉链藏在里面,外面束着条细细的结绳腰带,可以扣成一个慵懒的蝴蝶结。 靳余生手脚麻利地打开腰带。 然后拧着眉头, 开始拉她的拉链。 他低着头, 离得近了,呼吸落到她的耳畔,痒痒的。沈稚子脑子一片空白,有点儿蒙。 她不太明白, 为什么风驰电掣地 就开始脱衣服了。 “那,那个” 靳余生还在一脸严肃地解她的围巾。 可沈稚子的注意力全在对方的呼吸上, 根本没办法思考。她耳根发痒, 手掌抵住他的胸膛,稍稍退后半步, 难得地红了脸, “大, 大庭广众,这样会不会有点影响市容?” 靳余生的手僵在半空。 理智勉强回笼,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下一秒移开视线, 他声音有些闷:“你自己来。” 沈稚子迅速拉开拉链。 她的棉服很厚,里面又还穿着加绒的毛衣,两枚鞭炮其实没有伤害到她。只是靠近口袋的那层羊羔绒被鞭炮炸黑了, 外衣口袋开了线, 看起来有点儿可怜, 又有点儿滑稽。 她试着戳了戳自己的腰:“好像没事。” 也不觉得疼。 只是她确实被吓到了,有些心有余悸。 靳余生看着她,等她确认完毕,才帮她把围巾一圈圈裹回去:“那把衣服穿好。” 沈稚子半张脸埋进围巾,闷闷地“哦”了一声。 其实想跟他说,既然是你脱的,有本事你来帮我穿啊。 可他气压好低 还是算了。 靳余生的注意力稍稍转移开,小男孩嚎啕大哭的声音就又回到了耳朵里。 他居高临下看着他,眯着眼沉默了一会儿,发现火气还是压不下去。 为什么要哭?怎么有脸哭? “啧。” 他当即俯身,拽住小男孩的手腕,用力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手腕一阵剧痛,男孩像只受惊的鸟,挣扎着胡言乱语:“你,你放开我!你们敢打我!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我要让我爸爸来打你们呜呜呜” 靳余生置若罔闻,拖着他朝前走。 男孩大概也慌了,一路扑腾着,指甲在他手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可他毫无反应。 沈稚子连忙追上去:“你要带他去哪?” “拧掉他的头。”靳余生声线平直。 “” 他神情很认真,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沈稚子脚步微顿,突然有些不敢靠近。 他现在的神情,有点儿像是那次观星,他拽着许时萱道歉;又有点儿像是她那次生病,他以为她遇到了危险。 好像理智被抽离 他整个人都变得凌厉,阴暗,不可控。 沈稚子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现在的局面。 小男孩抓住时机,鼓足全身力气,猛然一个弹跳,飞扑起来踢了她一脚。 沈稚子下意识朝后躲,靳余生的注意力一偏移,男孩立刻像条鱼似的,呲溜就从他手中跑掉了。 他下意识就伸长手臂要抓,被她一把拦住:“我们去买芥末吧。” 语气放得很轻,像是安抚。 “再耽搁下去,妈妈都要到家了。而且其实” 我也没有真的被伤害到。 她话音未落,男孩像是跑得太快,又或是慌不择路,嘭地一声迎面撞到树上。 声音之大,他们隔着几十米也听得一清二楚。 靳余生:“” 下一秒,男孩抱着脑袋,爆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哭声。 “其实我有预感。”沈稚子很平静,“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被男孩一打断,沈稚子原本想说的话,反而有些说不出口了。 她很委婉,想了很多途径,去到达自己的目标。 比如今天的这个切入点,她本来可以从“我喜欢漂亮的东西”,转移到“就好像你这样的”,再顺理成章地转移到“我这么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呀”。 多完美,多顺畅的逻辑, 结果遇见这么一个熊孩子。 出师未捷身先死。 她敲着脑袋,还得想别的办法就很发愁。 接近年关,超市里到处在做促销活动,人群熙熙攘攘。热闹的氛围带起一股尘世间的烟火气,仿佛把靳余生身上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也冲散不少。 沈稚子左右看看,捞出一辆最大号的推车。 靳余生默了默,有些怀疑:“我们只买一支芥末?” 这个架势,像是要囤粮食过冬。 “你扶稳了。”沈稚子跃跃欲试地舔舔唇,说着就要往车上爬,“让我坐里面。” “” 他没有阻止,目光却不自觉地向下移:“你的腰,确定没事吗?” “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因为怕你担心我就藏着掖着不喊疼的人,如果我很痛,肯定先挑人多的地方大哭一场,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来安慰我。”沈稚子美滋滋地坐稳,修长的腿挂在购物车外,驼色短靴上的毛球也跟着晃,“但今天我还是要批评你,靳余生同学,你做得不太对。” “”他觉得,剩下的话他可以不听了。 她总是乱指责他。 “你一直知道的,我聪明绝顶,所以上学很早,比正常同级的人都要小两岁。”她抠着指甲叨逼叨,“像是现在,我还只有十六岁,可身边很多同学都成年了。” 靳余生抿唇。 她确实小。 但话题跳跃度依然很大。 他完全猜不到她想说什么。 “像你吧,跟我这种年轻美艳小少女比起来,已经是个老人家了。”她语气认真,“你知道什么叫老人家吗?就是,像我爷爷那种,日子过得很恬淡,每天喝喝茶遛遛鸟,一年有半年都住在山上,每天出门就跟老朋友们一起下棋养花吹牛皮,我爸在公司里把天掀了他也眼皮都不动一下,地震他都懒得跑。” “”所以? “按照这个标准,你现在很不合格。”她终于说到了重点,“你太暴力了,竟然想拧掉别人的头。” 靳余生眼神微沉:“他有错在先。” “如果我犯错,你也要拧掉我的头吗?” “”靳余生身形顿了顿。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 因为他根本没办法对她发火别说发火,就连大声说话,他都觉得自己在欺负她。 所以他拒绝思考:“两码事。” 沈稚子也学他的样子,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桃花眼里光芒流转,倔强装得不像,倒像一只傲娇的猫。 靳余生喉结动微动。 须臾,还是败下阵来:“你想怎么样?” 语气十分挫败。 “讲道理。”她正直得像个三好学生。 他简直想笑:“你报复沈湛,在门上放水c在座位上涂胶水时,怎么不讲道理?” 她眉头微皱:“你怎么这么记仇。” “” “呵。”他撇开目光,“沈稚子,做人要讲良心。” 察觉到他好不容易回升的气压又隐隐有低下去的趋势,沈稚子心里一慌,连忙揪住他的衣角,“我是觉得,你每次生气,看起来都很吓人。” 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无法控制情绪。 靳余生垂眼,正对上她的目光。 有些警惕,有些紧张,像某种发现敌情的小动物。 他抿唇:“松手。” “哦。”沈稚子有些不舍,委屈巴巴地松开手,转过去。 松手就松手,谁稀罕似的。 她默了会儿,小声逼逼:“我们俩都住在一起了,以后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就这个态度一天到晚凶巴巴,管这管那还不让人批评,也不讨好我一下” 下一秒,空中落下两包薯片,正正掉在她怀里。 她来不及反应,身旁又落下来一盒果冻。 接着是小奶罐巧克力,樱花布丁,椰子曲奇 沈稚子乐了,仰头看他:“你在干吗?” 靳余生面无表情:“讨好你。” 超市里人来人往。 许深深低着头翻货架,小声嘟囔:“好像没有番茄味了姐,你喜不喜欢原味的?” “都行,反正也不是我吃,你就看着买” 对面货架一空,许时萱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去,手顿时僵住。 全身开始颤抖。 “其实我想每个味道都买一包,你说过年的时候,家里会来多少小孩” 许深深埋着头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发现没人理。 她抬起头:“姐?” 许时萱已经不见了。 她在货架的另一端。 背后人群喧闹,她心里发凉,血液都像是被冻住。 几步之遥,沈稚子坐在购物车里,够不到的零食都由靳余生帮她拿,而他在她身后推着车,偶尔俯身听她说话。 熟稔而亲密,仿佛在共同置办年货。 她实在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打招呼:“靳余生。” 少年身形微滞,转过来。 他神情很淡漠,顿了一下,才想起她是谁:“嗯。” 许时萱笑得勉强:“你们两个一起来的?沈稚子怎么坐着?腿受伤了吗?” 沈稚子低着头晃薯片袋子玩,不想理她。 “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说,你们住在一起。”她艰难地维持笑意,“是我听错了吧?” 靳余生心里有点烦。 他跟沈稚子的良心问题还没讨论出结果,他说不过她,非常懊恼。 而且他不明白,为什么出来买支芥末,都要一而再c再而三地遇见这些讨厌的人。 所以他忍了忍,仍然摆不出好脾气:“关你什么事?” 反问句,流动着压抑的不耐烦。 许时萱呆呆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 现在的他,跟刚刚面对沈稚子时的神态,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耐心也不想应对她。 许时萱愣着愣着,突然就崩溃了:“你们真的在同居?” 她嗓音尖锐,想靠分贝打碎这个荒唐的梦:“你们有没有搞错?高三同居?” “沈稚子你是有多饥渴?缺了男人你活不了吗?” “你妈知道你这么不自重吗?你今年才几岁就在外面跟男生同居?” “我要去告诉所有人,你们” “你闭嘴!” 不知道哪句话踩到了靳余生的点,也或许是每一句。 他怒不可遏,拳风落在货架上,充气的袋子漱漱落下来。 许时萱被吓得呆在原地,眼里迅速积起一包泪。 “你听好,不是沈稚子跟我同居,而是我住进了沈稚子家。”他沉声,“如果你喜欢拿这种无聊的事传播,就尽管去。” “到时不管出了什么后果,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会全部记在你头上。” 许时萱噼里啪啦地掉眼泪,靳余生居高临下地说完,握住购物车,转身就走。 他觉得,根本没必要跟她说这么多。 只不过沈稚子不希望他拧断别人的头,他只好劳神费力一下,多说两句话罢了。 可许时萱站在原地,一边哭,一边又觉得讽刺。 鬼使神差地,她给齐越打了个电话,“齐越,你不知道吧?” “——沈稚子在跟靳余生同居。” 走出去几步,靳余生一直沉着脸。 沈稚子舔舔唇,提醒他:“你又发火了。” “” 靳余生微微眯眼。 可他没有打她。 而且,他还像个傻子一样,企图跟许时萱讲道理。 他觉得,这已经是个立竿见影的巨大进步。 沈稚子叨逼叨:“生气对肝不好。” “嗯。” “其实我刚刚在想,如果控制不了你的情绪,我得给你找点儿补肝的食物。”她挠挠头,“但这一秒,又有个新想法。” 靳余生静静等她说。 而下一秒,她转过来。神情天真,语句中带着不自知的残忍:“你喜欢我吧?” 靳余生微怔,瞳孔猛地收缩。 他来不及反驳。 “靳余生。”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换成陈述语态—— “你喜欢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不好意思,我重写了这一章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跟她住同一个帐篷,确实能省很多麻烦,也不会被人误会。 沈稚子不听:“他抛弃了我。” “我觉得他没有。” “唉,都怪那段录像。”沈稚子自顾自地叨逼叨, “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认识沈湛,如果我不认识沈湛, 就不会有那桶水, 如果没有那桶水, 我就发现不了靳余生的美色,如果我发现不了他的美色,我就不会一直觊觎他, 如果我不觊觎他” “”她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盛苒:“我再理你我是狗。” “我都被抛弃了,你也不安慰我。”沈稚子小声逼逼,“明天我就扛把斧头,去找个荒无人烟的小树林” 盛苒眼皮一跳:“干吗?” 杀了靳余生, 小树林里分尸么? 沈稚子接得飞快:“狗。” “” 盛苒在心里反手给自己一耳光。 沈稚子轻声道:“我去葬花,祭奠自己死去的爱情,和这无情的青春。” “” 盛苒:“我跟你讲, 我再理你我真的是狗。” “主要我觉得靳余生这个人, 挺不按常理出牌的。”沈稚子舔舔嘴角, “跟我以前遇到的那些长相好看的男生,都不太一样。” “”盛苒死死闭着嘴。 “这感觉类似于, ‘呵, 很好, 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沈稚子想了想,“按照总裁文的说法,他不是一个安分的男人,他跟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盛苒:“” 放屁,明明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沈稚子这种颜狗,从小到大就对漂亮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可做人又很不负责,不管什么东西,一到手就立刻失去价值。 “而且,你没发现吗?”黑暗中,沈稚子拼命扑闪她的大眼睛,“靳余生一直在违反校规,他比我还猖狂这可是附中,明里市纪律最严格的附中!敢这么挑战权威,不是很酷很吸引人吗?” 盛苒没忍住:“我是狗!可他除了上次周会没穿校服,还干过什么?” “他还戴首饰了,在手上!”沈稚子惊奇,“很明显的,你没见到吗?” 盛苒皱皱眉,想不起来:“有吗?戴了什么?” 沈稚子自我陶醉:“我和他的红线。” “” 盛苒沉默三秒,“唰”地一声拉上睡袋。 智障。 夜色沉寂,星辉熠熠,林间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很久。 沈稚子安静地望着帐篷顶,缩在睡袋里。 半晌,她轻声说:“除了美色之外,还因为” “他是个好人啊。” 很好很好的人。 最后一句话融进风里,只有她自己听见了。 观星之后回到学校,没多久就是期中考。 整个班级又进入备战状态。 附中的准入门槛很高,中考时掐走了全省的尖子,跟一群学霸混在一起,时间长了,沈稚子也很有危机感。 所以即使大多数时候都吊儿郎当,她也还是在很认真地对待每一场考试。 按捺住躁动的少女心,她考试期间都没有去见靳余生。 反正他话那么少 沈稚子想来想去,觉得他不会在短短三天就被人撩走。 那还是很安全的。 考试的时间过得很快,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科英语考完,老师上一秒收掉答题卡,沈稚子下一秒就扔开笔,抓住书包往楼下跑。 整整三天没说过话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去见见她的大可爱。 问问他考得怎么样,题目难不难,最后一个考场是不是作弊现象很严重,监考的老师是不是很严 啊啊啊,可以聊的话题超级多,就算他不说话,她也可以一个人叨叨很久的! 走廊上人群熙熙攘攘,沈稚子一路逆着人流狂奔,在最后一个考场前停下脚步。 深呼吸,冷静,拿出镜子照一照自己。 一如既往美艳动人,满分。 轻舒一口气,她故作平静地收起小镜子,双手交叠放在手提包上,若无其事地站到考场的后门。 凑到窗玻璃前,目光到处扫,做贼一样探头探脑。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考生们的背影,可靳余生很显眼,如果他在人群中,她有自信,一眼就能认出来。 看来看去,直到考场里的人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她还没见到他。 奇怪 沈稚子疑惑。 他好像不在。 可她跑得已经够快了,刚刚过来的时候,明明考场门都还没开。 她长着这么大一双眼,总不能让一个一米八八的大活人从自己眼前消失吧。 等等,其实还是有可能的。 沈稚子的眉头纠结地皱成一团。 万一靳余生他会遁地呢。 这里是二楼,如果他向下遁一层,就能直接落到一楼,避开走廊上汹涌的人流。 她不甘心地咬住唇。 为了快点回家,他使用超能力,不仅避开其他人,也避开了她。 他们又一次错过了。 命运多么无情,他们该怎么冲破世俗的藩篱,才能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嘿!” 脑子里正疯狂开小剧场,猝不及防肩膀一沉,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少年音。 沈稚子想也不想,立刻惊喜地转过去。 天光明朗,正对上一双桃花眼。 眼中燃起来的光一瞬间就熄灭下去。 “我长得也不丑吧?”沈湛见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忍不住“啧”一声,“怎么你一见到我,就失望成这样?” 沈稚子肩膀一转甩开他的手,闹别扭似的撇开脸。 “来找小情人?”沈湛语气闲闲,“我跟他一个考场,我看见他了。” 沈稚子撩起眼皮,睨他一眼。 新来的转学生,第一场考试全都默认归入最后一个考场,他没有撒谎。 “想知道他去哪了?”沈湛眉梢一耸,“你求求我呗。” 沈稚子转身就走:“我去把你前女友们的联系方式给盛苒,让她们建个群,一起搞场足球联赛。” 沈湛差点儿给她跪下:“别别,有话好好说。” 拽住面无表情的堂妹,他顿了顿,不情不愿地交代:“靳余生提前交卷了。” 沈稚子微怔:“为什么?” “这哪有为什么,可能他手速快吧。”沈湛挠挠头,“不过他今天本来就迟到了二十多分钟,还错过了听力那也可能是不会做题,所以干脆交卷了吧。” 沈稚子又是一愣:“为什么?” 沈湛:“” “我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他好气又好笑,“你不能自己去问他?” 沈稚子想了想,觉得也是。 毕竟除了这个她舔舔嘴唇。 她还想问问靳余生,怎么才能学会遁地。 期中一过,明里市进入深秋,雨又开始一场接一场地下。 沈稚子失了算。 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里,她连个跟靳余生搭上话的机会都没碰到。 他每天早上踩点来学校,下课第一个走人。中午吃完饭就立刻消失,课间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补觉。 少年趴在桌上时,背脊弯成一张弓。 她想摸摸他的睫毛,但是不想叫醒他。 他看起来很累,她不知道原因。 这种情况持续到第四天,沈稚子突然醒悟,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么下去,一直到毕业,她都学不会遁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无法控制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夜色渐深,烤炉里的炭火渐渐熄灭,头顶的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 迎着满天星斗,山坡上的帐篷像一个个色彩各异的蘑菇灯, 光线柔和地坐落在天文台下。 沈湛搬个小凳子, 歪歪斜斜地靠坐在帐篷前。打了几局游戏,困意逐渐攀升起来:“沈稚子怎么还不回来啊——” 在他长长的哈欠里,盛苒笑:“说不定他们浪迹天涯,趁机私奔了。” “真私奔倒省事了。”沈湛懒洋洋的, 眼中蒙上一层生理水雾,“现在电话打不通, 短信也没人回搞得我跟她爹似的。我以后肯定不养女儿, 闹心。” “说得轻松,万一等你结婚了, 妻子怀上的是女儿怎么办?”盛苒低着头玩手机, 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总不能打了吧?” “呵,我不生孩子。”沈湛得意洋洋,“二人世界多好, 干嘛加个小的,烦人。” 盛苒像是还想说什么,未待开口, 视野内闯入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路的距离, 看起来并不亲密。 她提醒:“沈三回来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眼前。 沈稚子两手插兜,情绪看起来很稳定。打底长袖外还穿着堂哥的外套,松松垮垮没系扣子,白色风衣上画满五彩斑斓的涂鸦。 “哟,您还知道回来。”看她没什么事,沈湛端出大家长的架势,语气凉凉,“两个山头跑完了?” “什么两个山头?”沈稚子不知道这个梗,走过去,踢踢瘫倒的堂哥,“商量个事。” 沈湛:“放。” “我今晚不在你这儿睡了。”她云淡风轻,“你不用等我。” 沈湛&盛苒:“???” “你们两个”沈湛有些怀疑人生,努力掂量措辞,“这个进展,是不是有点儿太太风驰电掣了?” 他都没有这么快啊。 这是用放卫星的速度在恋爱吗。 怎么他撩了那么多年的妹,都没有人告诉他,玩儿个国王游戏就能本垒打? 这个游戏有这么神奇吗?他不会被诅咒吧? “有吗?”沈稚子短暂地皱了一下眉头,“我觉得没有。” 从头到尾,跟靳余生没有眼神交流。 于是靳余生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还是选择了闭嘴。 “那”沈湛一梗,“祝你们幸福。” 沈稚子低低地嗯一声,从帐篷里捞出自己装着洗漱用品的背包,转身就走了。 靳余生没有跟上去。 他目送她离开,半晌,转回来。对上沈湛探究的表情,他微微垂眸:“麻烦了。” 沈湛:“?” 下一秒,他看着这个比他还高一丢丢的米八八的怪物,躬下身,钻进了他的帐篷。 沈湛:“???” 下一刻反应过来,他“唰”地拉开帐篷,不敢置信:“不是,几个意思,敢情她去你的帐篷睡,你来我这儿睡?” 靳余生回过头,微微蹙眉,脸上写满“这有什么问题吗”。 “费不费劲啊你们俩?”沈湛好气又好笑,“图什么?交换睡袋体验对方的气息?” 靳余生飞快地皱了一下眉。 旋即想到,他们俩的睡袋都是新买的,不存在“体验对方气息”这种说法。 于是他冷静地拉开睡袋,声音清冷正直:“男女授受不亲。” 沈湛:“” 他痛苦地捂住脸。 苍天大地,他到底招惹了哪路神仙。 夜深人静,更深露重。 沈稚子抱着睡袋,在靳余生的帐篷里打滚。 他的帐篷是灰色的,睡袋也是灰色。 从这头滚到那头,再慢慢地滚回来,满心满眼都是性冷淡的颜色。 突然想到什么,她猛地停下来。 舔舔嘴唇,觉得自己像一条毛毛虫 一条孤独凄清又寂寞的毛毛虫。 [大苒苒,大苒苒。]慢吞吞地滑进睡袋,她掏出手机,[你睡了吗?] 盛苒:[还没。] 沈稚子:[在干嘛。] 盛苒:[在嘲笑男女授受不亲。] 沈稚子: 沈稚子:[友谊的小狗死了jpg] [不过说真的,唉,好愁人。]打了个滚,她忧心忡忡,[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娇羞。] [他就像一个活在封建社会里的良家妇女。]沈稚子想了想,[洗脚时不小心被家里下人看到了脚踝,第二天都要上吊自尽自证清白的那种。] 盛苒:[哈哈哈哈哈哈哈] 盛苒:[这样不是很好?至少不用担心被渣男骗炮。] [可是按照这个速度]沈稚子不甘心,[我可能高中毕业都摸不到他的手。] 盛苒:[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吗,今天晚上,我就那么轻轻地,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他的胳膊真的很轻!我一点儿别的意思都没有!我当时甚至都没意识到我在碰他!然后,你知道他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沈稚子噼里啪啦打完字,愤怒地发了段语音,“他——‘沈稚子,站好!跟我保持距离!’” 盛苒笑到抽搐:[哈哈哈哈哈您学得还挺像?] 沈稚子觉得不好笑。 她被巨大的惆怅包裹着。 她觉得自己跟靳余生之间隔着一道鸿沟,每次眼见着要靠到一起了,又在下一刻远远地分开,像无解的渐近线。 唉,这无情的命运。 攥紧睡袋,她闷闷不乐:[算了,不跟你逼逼了,后半夜还要起床。] 想了想,她又补充:[我睡得死,你记得叫我。] 观星分前后半夜,她想先睡一会儿,等着银河升起来。 满天星辰如盖,光芒如银瓶泻浆。周遭一片寂静,林间灯火阑珊。 晚上跑来跑去,沈稚子也被折腾困了,不知不觉进入梦乡。可昏昏沉沉的,还没睡熟,就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是个女生,声音阴柔婉转,距离不远不近,听着很轻和。 本以为是在做梦,没去搭理,结果说着说着,对方竟然哽咽起来。断断续续地,她听见零星几个字眼:“你说是不是在怪我可我就是这个样子我也知道我不该闹小脾气,但是嘤嘤嘤” 卧槽!半夜鬼敲门! 沈稚子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她熄了灯,光线昏暗,只能看到帐篷上投射出一个人影,被拉得老长。 沈稚子迟疑着舔舔唇。 有影子,应该不是鬼。 帐篷的隔音效果几乎为零,那声音的来源像是在门口,她小心翼翼地竖起耳朵,偷偷摸摸地凑过去。 离得近了,声音一时间清晰很多,沈稚子皱皱眉头,觉得有点儿耳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她是谁。 这嘤嘤怪,是谁呢 结果下一秒,就被她点了名:“我不是沈稚子那样的人,没有她那么强大的神经,我当然需要人安慰但正常的女生,不都是我这样的吗?” 沈稚子愣了一下,迟缓地舔舔嘴角。 她知道这是谁了。 ——许时萱。 对于小白花,沈稚子的理念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她们是两类人,互不干涉就好。 可她好像一直看不惯自己,毫无道理,也没有缘由。以前沈稚子懒得管,也就由着她去。 可是眼下,嘤嘤怪不停叨逼叨,沈稚子就有点烦。 就在她想要掀开帘子,告诉对方靳余生根本不在这儿的时候,许时萱压低声音,放了个大招:“而且你不知道吧?沈稚子以前交过好多任男朋友,别看她现在黏你黏得这么紧,她对每个男生都是这样的真的,连套路都一样,你别上她的当” 沈稚子的火气蹭地窜上来。 卧了个大槽,她什么时候交过很多任男朋友!嘤嘤嘤不是病,但诋毁别人c无中生有就该治脑子了吧! 冷静,冷静,不要打女人。 沈稚子连做三个深呼吸,气鼓鼓地思考两秒钟,飞快地把自己的头发揉乱。 然后深吸一口气,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慵懒地掀开帐篷—— “你说什么?” 靳余生一言不发,目光微微向下,像是在沉思。 白皙的指节稍稍弯曲,扣在桌面上。 “我觉得,你肯定会魔法。” 她的声线很特别,比一般的女生要清朗,声音放软时却显得清媚,像低吟的耳语。 “你看,沈湛买的鱼又丑又多刺,可你的这半条,连骨头都比其他那些好看——” 浓稠的夜色中,靳余生沉默着,唇抿成一条线。 眼中的情绪昏晦不明。 下一秒,他像是忍无可忍,突然推开椅子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一脸懵逼的沈稚子:“” 这是什么情况。 他在犯什么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高仿赝品 来对个暗号吧,小可爱们!!!  “竟然猜到我剥不干净。”她叨逼叨, “不瞒你说, 我从小到大, 只要吃鱼就剥不干净刺, 小时候还被卡到过, 所以我很久不吃鱼了。” 靳余生一言不发,目光微微向下, 像是在沉思。 白皙的指节稍稍弯曲,扣在桌面上。 “我觉得, 你肯定会魔法。” 她的声线很特别,比一般的女生要清朗,声音放软时却显得清媚,像低吟的耳语。 “你看,沈湛买的鱼又丑又多刺,可你的这半条, 连骨头都比其他那些好看——” 浓稠的夜色中,靳余生沉默着,唇抿成一条线。 眼中的情绪昏晦不明。 下一秒, 他像是忍无可忍,突然推开椅子站起身, 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一脸懵逼的沈稚子:“” 这是什么情况。 他在犯什么病? 哪有这种,上一秒还在柔情万丈地帮人剥鱼刺, 下一秒就推开桌子走了的人! 沈稚子愤怒地将筷子拍到桌子上:“他人格分裂吗!” “他有什么资格问我, 我在想什么?我还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呢!你见过这样的人吗!你见过吗?!” 盛苒头也不抬:“那你还吃不吃?” “吃。” 沈稚子怂唧唧地吃了两口, 越想越不解:“可他为什么要这样?我又没有招惹他,夸他聪明难道还成了我的错吗?这不是很奇怪吗?你会因为别人夸你聪明而生气吗?不会的吧?所以他这个人真的好分裂啊!” 盛苒噎了一下:“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事儿。” 肯定有别的诱因。 “可我刚刚没说什么啊。”沈稚子咬着筷子,努力回忆,“我就说,我一直不怎么会剥鱼刺,小时候还被鱼刺卡过” 声音突然停住。 心里咯噔一声,她惊慌地拽住盛苒:“我,我突然想起来。” “嗯?” “他不会是去追许时萱了吧?” 盛苒:“” 她到底长了一个什么样的脑子。 沈稚子纠结起来:“靳余生是不是喜欢那种比较主动的女生?我经常看到许时萱去找他可他也一直都不怎么理许时萱的啊,为什么今天突然” 她顿了一下,若有所思:“是不是因为许时萱哭了?” 盛苒:“你想太多了。” “是的吧,一定是因为许时萱哭了。”沈稚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沈湛以前告诉过我,他最喜欢看白白净净的小女生掉眼泪,委屈巴巴的招人心疼。” 沈湛赶紧否认三连:“不可能,我没说过,你别瞎说。” “但是他明明就” 沈稚子还要继续叽歪,盛苒忍无可忍:“你闭嘴,你不是我认识的沈三爷。” 沈稚子立刻懂了:“行,我这就去绑架他。” 然后带回去囚禁起来! 盛苒哭笑不得,拽住她:“冷静点儿。” 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她说:“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靳余生脑子有点儿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跑。 心里像是点了一簇火。 他深呼吸,慢慢冷静下来。 夜风沁凉,背离天文台的方向灯火熹微,远离嘈杂的人群,星空璀璨,天幕气势汹汹地向下压,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他并没有在山崖边待太久,手机卡作废之后,没人能再联系上他,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会很麻烦。 他在心里啧一声。 离开靳家之后,可能连他也疯了。 回到营地,烧烤吃得差不多,大家已经渐渐分散开来。 剩下比较集中的人群在草地上围了个圈,班长站在中间,手中扣着一张牌。环顾四周,他有些局促地道:“黑桃三和方块三,把你们的鞋带绑到一起。” 一片喧闹中,靳余生找了个空,也坐下来。 余光之外有两个人影,闹哄哄地站起来,将彼此的鞋带解开又重新系上。 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他心里了然。 ——国王游戏。 以前他也见过朋友们聚会时玩,但自己从没有参与过。 沈湛眼尖,见靳余生回来了,飞快地朝盛苒使一个眼色。 新一轮游戏由上一位国王发牌,班长飞快地洗了牌,发到靳余生,他摇头:“我不玩。” 班长顿时有些无措,沈湛连忙出来打圆场:“来都来了,别扫兴呀。” 说着,自作主张地帮他抽了一张,塞进他手中:“自己留着,别让别人看到牌面。” 靳余生垂眼看了看牌,没有说话,唇抿成一条线。 眼见班长转身走过来,盛苒突然拍拍沈稚子:“我有点渴。” “自己去拿饮料。” 盛苒很坚持:“可你离饮料箱比较近。” 沈稚子回头看了看,还真是。 懒得再逼逼,她手掌撑地爬起来,走过去。 班长发牌发到沈稚子,发现她的位置空了:“人呢?” “拿饮料去了。”盛苒搓搓手,笑得很乖巧,“我帮她抽,你放心,我不会看牌面的。” 夜色浓稠,星光璀璨,雾气在山林间弥漫。 这一局的国王是沈湛。 沈家祖传桃花眼和大长腿,长在男生身上尤其勾人。他眼中带笑时,光芒潋滟,眼尾若有流光,自带一股少年风流气。 “这一局,我是国王呀。”他笑眯眯,“游戏也玩儿了好几局了,我看大家好像都不太能提起兴趣,我们这局玩点儿刺激的呗。” 顿时有女生亮起星星眼。 “嗯”沈湛佯作思考,“这样,不如我们抽两个人,隔着纸牌接个吻吧。” 女生们嘘声一片,男生们不嫌事大,吹起响亮的口哨。 国王算不上严格的游戏参与者,所以不可能抽到沈湛。但剔除掉他,在座还有一个 女生们偷偷看过去。 靳余生坐在人群之间,仍然出挑得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他手指纤长,食指中指之间夹着张纸牌,注意力却好像全然不在游戏上,一如既往目光清淡,脸上的表情淡漠疏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星光垂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 女生们突然有些脸红。 概率概率还是很高的。 “那就,黑桃六,和——”沈湛高高地起调,在一片绷紧的呼吸声中,煞有介事地停顿了很久,“红心七!” 人群沉默三秒。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沈湛奇怪:“没有这两张牌吗?大家再检查一下?” 班长突然想起什么,提醒他:“刚刚我发牌的时候,有个人去拿饮料了诶,我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了” 是沈稚子吧! 她去天上拿饮料了吗,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关键时刻掉链子,沈湛气得想掐死她。 “可是就算有一个人去拿饮料了,那也还该有一个人在场内啊。”沈湛垂死挣扎,“大家再看看?” 大家交头接耳地看了一圈,最后默契地沉默下来,纷纷将目光集中在靳余生身上。 靳余生注意力游移,许久,若有所觉地回过神。 他低下头,将牌面翻过来。 果不其然,黑桃六。 那么 舌尖抵住上颚,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另一张牌,是沈稚子。 盛苒像是还想说什么,未待开口,视野内闯入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两人之间隔着几步路的距离,看起来并不亲密。 她提醒:“沈三回来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眼前。 沈稚子两手插兜,情绪看起来很稳定。打底长袖外还穿着堂哥的外套,松松垮垮没系扣子,白色风衣上画满五彩斑斓的涂鸦。 “哟,您还知道回来。”看她没什么事,沈湛端出大家长的架势,语气凉凉,“两个山头跑完了?” “什么两个山头?”沈稚子不知道这个梗,走过去,踢踢瘫倒的堂哥,“商量个事。” 沈湛:“放。” “我今晚不在你这儿睡了。”她云淡风轻,“你不用等我。” 沈湛&盛苒:“???” “你们两个”沈湛有些怀疑人生,努力掂量措辞,“这个进展,是不是有点儿太太风驰电掣了?” 他都没有这么快啊。 这是用放卫星的速度在恋爱吗。 怎么他撩了那么多年的妹,都没有人告诉他,玩儿个国王游戏就能本垒打? 这个游戏有这么神奇吗?他不会被诅咒吧? “有吗?”沈稚子短暂地皱了一下眉头,“我觉得没有。” 从头到尾,跟靳余生没有眼神交流。 于是靳余生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还是选择了闭嘴。 “那”沈湛一梗,“祝你们幸福。” 沈稚子低低地嗯一声,从帐篷里捞出自己装着洗漱用品的背包,转身就走了。 靳余生没有跟上去。 他目送她离开,半晌,转回来。对上沈湛探究的表情,他微微垂眸:“麻烦了。” 沈湛:“?” 下一秒,他看着这个比他还高一丢丢的米八八的怪物,躬下身,钻进了他的帐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那你很乖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沈稚子下意识地咽咽嗓子,鼓起勇气,厚颜无耻地问:“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为什么都不惊讶呢?” 这话没头没脑,他眉头微动:“惊讶什么?” 她一本正经:“惊讶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美好的人。” “” 靳余生的表情明显滞了一下, 旋即又冷下来。 这人脾气真的好差啊!沈稚子心力交瘁, 还要拼命想办法转移话题:“我,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语气里有明显的讨好。 靳余生耐下性子, 听她说。 “我是觉得, 我们俩都认识这么久了,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留, 好像不太好。”她有些心虚, 还要装作理直气壮,“而且你也没有加我们的班群, 万一等会儿不小心走散了,万一再出现什么猛兽黑熊狐狸精, 万一山上的妖怪垂涎你的美色把你掳走” 靳余生的手无意识地扣住水杯杯沿。 她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就是,”沈稚子一脸真诚地叨逼叨,“我能不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然后我把我的号码写在你的背上,万一你被掳走了, 就偷偷联系我, 我再想办法去救你你放心, 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 靳余生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这么能耐, 怎么不在他背上画一张越狱地图。 沈稚子一脸期待。 舌尖抵了抵上颚,他顿了一下,移开视线:“你是想要我的联系方式?” 天呐,他这一次很上道啊! 沈稚子眼睛一亮,疯狂点头:“嗯嗯嗯。” 他想也不想:“我没有。” 他十分钟前才扔掉电话卡。 沈稚子:“” 胡说!她刚刚还看见他在玩手机! 他就是不想给她!他不想搭理她! 沈稚子委屈坏了。 她长这么大,从没被人拒绝过。 她一个铁血硬汉,硬生生被逼成了小姑娘。 可他一直在拒绝她,一直。 想来想去,越想越生气。沈稚子气急败坏:“那就让狐狸精抓走你好了!我不会去救的!” 让狐狸精榨干他! 她话音刚落,大巴驶过郁郁葱葱的山林,在半山腰的研究所停下来。 天文台建在山顶,再往上只能步行。大家下车做简单的修整,然后徒步背器材上山。 走掉半车人,沈稚子还若无其事地坐在原地,不见动弹。 靳余生的位置靠里,她不起身他就出不去。耐着性子等所有人都下了车,他忍不住问:“不走吗?” 沈稚子轻哼一声,转过来,一本正经地吸吸鼻子:“你走不掉了。” “” 她神情高傲:“我就是狐狸精,你怕不怕。” 靳余生:“” “知道你怕,活该。”她沉浸在自己的戏里,根本不需要别人接茬,“谁让你拒绝沈三,现在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了。” 初秋天空湛蓝,天光明亮。玻璃窗外飘着大片大片红色的枫叶,草木清香从门窗侵入,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女生肤色凝白,下巴小巧玲珑。光线柔和地落在她的脸上,桃花眼中水光潋滟,眼尾带着一点点清淡的红。 她自顾自地低着头说,可有个瞬间天地希声,靳余生只是晃了一下神,她背后色彩鲜明的景物就飞速撤退,全都失去了光彩。 许久,他喉结微动,迟缓地移开视线。 眼中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 挡也挡不住。 山间浓荫蔽日,研究所建在一片巨大的枫树林里,平日里游人不多,清净得像世外桃源。 二层开发成了一个小型科技馆,站在阳台能看到整片枫林。遥遥望去,漫山遍野的红色好像在燃烧,浓烈而纯粹。 沈稚子拿出相机拍照,盛苒凑到取景器前:“你不吃点儿东西吗?” “我早餐吃得有点饱”沈稚子摸摸肚子,“现在不觉得饿。” “可是下午要爬山。”说着,盛苒塞给她一堆小零食,“不想吃你也先装着吧,我包里快放不下了。” 沈稚子哦了一声,接过来,眼尾一抽。 这些拆分成小包装的零食,好像有点眼熟 “沈湛给你的?” 盛苒没多想:“嗯。” 沈稚子哼了一声,她就知道,沈湛在大巴车上那么积极地把自己支开,没安什么好心。 肯定是她的位置一空,他就立刻在自己小闺蜜身边坐下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拉住盛苒:“沈湛是我堂哥。”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 “他他不太靠谱。”沈稚子委婉地挑了个不那么伤人的词,提醒她,“我觉得,你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沈湛家世好,又生得好看,从小到大要多招人有多招人,前女友的名单长得能够垂地。所以沈稚子觉得,她得守好自己的窝边草。 盛苒拆了一根棒棒糖,轻描淡写:“我不怎么喜欢沈湛这一款,所以你暂时不用担心。倒是说到这个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中起了风,外面的落叶哗哗作响。 两个人一起往屋内走,沈稚子很纠结:“我不知道。” “有时候我觉得他不讨厌我,可有时候又觉得那只是我的错觉。”沈稚子挠挠头,“他就像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 想了想,她又补充:“但是,是个帅得让人合不拢腿的神经病。” 盛苒:“我觉得你也有病。” 上前两步,她走到一个球形模型前:“你看,新型测谎仪。” 球体呈银白色,正中落着一个凹陷的手掌印,放在落地的木质展架上,长得很像高压电球。 沈稚子舔舔嘴角:“我明白你的意思。” 说着,她将手掌放上去,郑重地开口:“我不是世界上最美c最可爱的人。” 等了半天,测谎仪安静如鸡,没有任何反应。 沈稚子:“”她撒谎了,为什么不电她。 盛苒愣了一下,发出爆笑:“谁他妈让你问这个了!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沈稚子困惑:“难道我不是世界上最美的人吗?” 这不公平,测谎仪又没有见过靳余生。 可是除了靳余生,谁还会比她美! “这他妈,又不是白雪公主后妈的魔镜。”盛苒笑出了眼泪,“我的意思是,你干脆直接把他叫到这儿来,让他对着测谎仪读,‘我不喜欢沈稚子’!” 沈稚子瞬间瞪大眼:“那怎么行!他被电死了怎么办?” “哈哈哈哈你这么有自信,还在这里瞎逼逼什么!” 秋高气爽,窗外草木漱漱地落。 女生们在寂静清凉的展厅内笑成一团,仪器在旁一闪一闪。 靳余生在门口停下脚步。 摸摸下巴,眼神晦暗不明。 “他”是谁。 日暮西沉时,一行人登上山顶。 带队老师选定了露营的地方,沈湛叽叽歪歪地叫沈稚子一起帮忙搭帐篷:“我一个人撑不起来,你帮我搭个架子。” “我帮你把架子都搭好了,你干什么?” 沈湛想也不想:“我去帮盛苒搭架子。” 沈稚子好气又好笑,抬腿踹了他一脚:“你滚远一点。” 靳余生从背后路过,闻言,脚步顿了顿,果断地抱着帐篷往相反的方向走。 脸上结起一层霜。 太阳彻底落下去时,烤架也烧热了。 星火微明,山林间草木茂盛,入夜之后,蚊子飞蛾迎着光飞。 沈湛拿着花露水狂喷,沈稚子憋了几次,没憋住,接二连三地打喷嚏:“你神经病吗,为什么喷这么多?” “我刚刚被蚊子咬了。”沈湛很无辜,“怎么,你也来一点儿?” 说着,就作势要往她身上喷。 “这都秋天了,哪来的蚊阿嚏!”鼻息一动,沈稚子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眼泪汪汪地揉着鼻子,她一脸嫌弃地朝他挥手:“你身上香得发臭,离我远点。” 沈湛:“” 但山顶的实际温度比山腰更低,他就嘴上贫,心里面其实也怕她感冒。 叹口气,沈湛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你穿这个,防风。” 沈稚子眨眨眼:“给我了,你穿什么?” 沈湛早有准备,他带了别的外套。 但是 想了想,他抿着唇,虚虚环抱住自己:“你觉不觉得我这副样子,看起来很虚弱,很冷,很需要抱抱?” “” 他舔舔唇:“我去问问盛苒,看能不能穿她的外套。” “神经病。” 回到烤架前,靳余生也在。光线明灭不定,将他的脸切割成了一明一暗的两部分,他微微低着头,头发散落在额前,乍看有些凌厉。 沈稚子果断地拉开椅子,开开心心地坐到他对面。 美色在侧,什么都是美味的。 盛苒推给她半条鱼:“刚刚烤的,尝一尝。” 用筷子撕开外面那层有些焦黑的皮,金黄色的鱼肚露出来,在夜色中腾起一股热气。 靳余生的筷子微微一顿。 她穿着别人的外套,身上有一股浓烈的,花露水的味道。 舌尖抵住上颚,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烦躁。 好烦。 最烦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这鱼是你买的?”剥开鱼肚,沈稚子转过去,探着头嘲笑沈湛,“你是不是买错了?这种鱼刺巨多,一般不拿来烤。” “不好吃吗?”沈湛俯身,随手夹走一筷子,“我觉得还行呸,我也吃到刺了” 靳余生呼吸不稳,微微眯起眼。 两指并拢,他把自己的碟子推到她面前。 眼前突然出现半条剥好的鱼,沈稚子蒙了一下:“你,你在干吗?” 他沉声:“你不是要吃肉?” 静了一瞬,耳边咣当一声巨响。 她循声抬头,见许时萱面色难看地推开桌子,扬长而去,带倒了两把椅子。 沈稚子难得迟钝:“可是,为什么要” 他面无表情:“你剥不干净。” 她指着他,结结巴巴:“你你长了顺风耳吗?” 靳余生默了一下:“不是。” 实在是她声音太大,想听不见也很难。 沈稚子觉得很羞耻,但她想了想,还是稳定心神,神态高傲地将它接了过来:“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 靳余生:“” 眼睛里明明很雀跃,一点儿也看不出勉为其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39.想听真话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沈稚子晃了一下神。 “好……好啊。”半晌回过神,她强颜欢笑, “真,真的是太巧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伞?” 靳余生静静看着她, 一言不发。 除了没带伞, 他想不到她在学校里待这么晚的理由。 这短短几秒钟的空档,沈稚子飞快地回过了神。 她迟缓地眨眨眼。 两把伞就两把伞,反正绕这么一圈,最后的目标不也还是达到了。 感恩雨神, 这肯定是神的指示。 “那个……靳余生。”她舔舔唇,恬不知耻地再接再厉,“我问你个事, 你说实话。” “……” “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偷地观察我,伺机而动,想着要送我回家?”她小心翼翼,表情又很认真, “还一直不动声色地勾引我,企图引起我的兴趣?” “……” 靳余生沉默一下, 二话不说, 转身就走。 怎么一撩就生气! “喂喂,我跟你开玩笑的!”沈稚子哭笑不得, 赶紧提起书包往外跑, “你跑慢点!” 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 巨大的雨点噼里啪啦,不要命似的砸下来。 校园内行人稀少,有对小情侣走在他们前面十几米,男生搂着女生的肩膀,女生死死地依偎在他怀里,撑着把不顶卵用的小遮阳伞,在妖风中晃成筛子。 地上弥漫着水汽,将余光渲染成一片湿润的白。 沈稚子眼巴巴地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 哪怕备用,靳余生也一点儿不马虎,撑的是把二十四骨的大黑伞。 伞面大的遮天蔽日,防风防雷又防雨。别说在狂风暴雨里生死相依了,他俩隔得这么远,她连他的手肘都碰不到。 沈稚子嫉妒得快要变形。 为什么要发明这么大的伞,又不是去卖西瓜…… 不对,根本就不该发明伞! 两个人一起淋雨不好吗!他湿漉漉的样子多诱人! 叹口气,她忧愁地将手伸到伞外。 手心迅速凝起一串圆润的水珠。 “啊,你看这淅淅沥沥的雨,多么美妙绝伦的好天气。” “……” 靳余生身形僵了一下。 她又在犯什么病。 “我知道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要说雨天是好天气。”沈稚子埋着头,自顾自地叨逼叨,“道理很简单的,你想想,历史上多少经典故事都发生在雨天,什么梁祝初遇啊,白蛇许仙啊,周杰伦歌词里的那些她啊……不都是因为天公作美,给他们下了场雨吗?” “……” “而且,”她舔舔嘴唇,“主角们都特别默契,他们出门时,不管什么天气,都绝对不带伞。” 靳余生:“……” 她仿佛在暗示他什么。 “所以,”她表情期待地小声提议,“不如我们也把伞扔了?” “……” 靳余生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 他话音未落,下一秒,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凌空劈下。 紫蓝色的光像脱轨的电车,重重地落下来! 沈稚子半条胳膊还悬在外面。 靳余生眼神一紧,眼疾手快地攥住她,手腕朝后用力。 电光火石间天旋地转,沈稚子来不及反应,猝不及防地膝盖一软。 然后—— 跌进他怀中。 视野之内,白汽蔓延。 她趴在靳余生怀里,气息温暖,少年的心跳平稳而有力。 后知后觉般的,身后传来巨大的喀嚓声。 天地苍茫,水珠四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沈稚子的理智一点点回流,半晌,才晕晕乎乎地想起来—— 他身上的味道,好像跟初遇时不太一样了…… 甜甜的,像是薄荷糖。 雨还在下。 靳余生身上味道实在太好闻,沈稚子没有闲情去想原因,可这一刻她陶醉得找不着北,恨不得在这一秒内待一辈子。 牡丹花下,不如让她死一回吧。 最后还是靳余生拽着她的手腕,把八爪鱼一样吸在自己身上的人扯了下来。 他沉着脸:“你要不要命?” 被迫脱离了他的温暖源,沈稚子很不开心。 别扭了半天,她不情不愿地回头,看看刚刚被惊雷劈倒的小树。 树干从中劈开,半棵重重地砸到地上,正落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 她肃然起敬,飞快地在心里给这棵树敬了个礼。 感恩大自然的无私馈赠,竟然用一条无辜的生命,来为她换取美好的拥抱。 “可,可我没有向雨神祈祷,来一道雷劈死我呀……”转回去,沈稚子心虚地狡辩,“而且,你肯定会拉住我的啊!” 靳余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去。 其实他平时也没什么表情,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露出这副神色,沈稚子都会不受控制地感到怂。 她从没对谁有过这种感觉。 像是连自己的心跳都匀出去了一部分,那部分变得好像属于她又好像不属于她,情绪丝丝缕缕地,都跟对方联系在一起。 他低气压的时候,她也会跟着慌。 鬼使神差,她咽咽嗓子,不敢置信地小声问:“你,你不会是后悔刚刚拽住我了吧?” “……”他不说话。 “不会吧?”仿佛什么可怕的猜想得到了验证,沈稚子顿时慌乱起来,“你,你竟然后悔救了我?” “……”他没有。 “亏我刚刚还在心里,对你感激不尽!”她指责他,“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幸被劈倒了,世界上就少了一个仙女!”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 他被强烈的不知所措包裹着。 她就像一个小孩子,完全没办法用大人的思维去劝…… 只能哄。 可是,他该怎么哄。 雨势丝毫不见减小,沈稚子还在义正辞严地逼逼:“或者在你心里,你也一直在嫉妒我的美貌?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没有了我,你就是世界上最美的人了?嗯?你怎么能这样想,嫉妒心太重不好的你知道吗……” 他看着她,看她嘴唇一开一合。 靳余生沉默半天,几次三番想开口,几次三番被她堵回去。 滔天的脾气都被磨没了。 他心好累。 半晌,他无力地说:“……回去吧。” 好不容易把喋喋不休的沈稚子送上车,靳余生撑伞途径营业厅,买了一张新的电话卡。 回到周家时,天色渐渐暗下来。 朱漆大门庭院深深,门前挂着光线柔和的小灯笼,镇宅兽昂首挺胸,古朴而低调。 他穿花拂柳,经过精致小巧的石桥。甫一转过月门,耳畔传来一阵惊呼。 院中一片狼藉,到处是水。 何见月正束手无策,看到他,眼睛立时一亮:“子瑜,快帮我抓住那条鱼!” 靳余生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眼疾手快,他上前几步躬身一捞,便将那条快要蹦进观景池的鲫鱼握在了手中。 小梅难为情极了,面红耳赤地跑过来,接住鱼。 何见月哭笑不得,一边抽纸帮他擦手,一边又嗔怪:“我早说过,不让小梅在院子里剥鱼。现在倒好,连条活鱼都按不住。” 靳余生低声道了谢,示意他自己来。顿了顿,又有些意外:“今天,您亲自下厨?” “对呀。”南方女人的腔调,说句话都像是在撒娇。何见月温温柔柔,在石桌旁坐下,“你周老师今天回来,我给他做两道菜。” 周有恒,是靳余生的书法老师。 周家书香门第,国学世家,他算半个教授,人前也被尊称一声先生。旧礼拜过的老师,于靳余生算半个父亲,何况他一直以来都待他极好,这次也是因为他的事,才出门这么久。 靳余生没有犹豫:“那我等他回来,当面道过谢再走。” “你就不能安心,好好在这儿住着?”何见月有些无奈,“非要搬出去?” 懂得她是关心,靳余生神色一软:“我已经叨扰您和老师够久了,周老师帮我解决了那么大的麻烦,其他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吧。” 夜风沁凉,眼前的少年清朗如月。 何见月有些心疼,但凡他家里不是那样的状况,他都走不到这一步。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句叹息:“这几日,警察还有没有来找过你?” 靳余生略一犹豫:“……有。” “他们找我,重新录了一遍口供。”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往警局跑。 何见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你父母的事,还是没有新线索?” 靳余生沉默了一下,舌尖抵住上颚:“没有。” 他父母死得那么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连嫌犯都还没有锁定。 希望越来越渺茫。 “那……”何见月怕他不开心,立刻转移话题,“你姑姑还来找过你吗?” “找过。”靳余生想起什么,又有些好笑,“但我不在。” 他去观星了。 就为躲开他那位穷追不舍的亲戚。 “唉。”何见月一时有些无话可说,“人都去了……这一大家子,还有这么多人惦记遗产。” 靳余生唇角浮起一丝嘲笑:“就是人去了,才敢惦记啊。” 可惜他一点儿也不好欺负。 让靳家的人大跌眼镜。 沉吟一阵,何见月轻柔地笑:“不说这些了,丧气。换了新环境,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话一出口,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忍不住改口,“……还行。” 只是来明里市之后,他感到茫然无措的次数,陡然增多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 何见月笑了:“有没有遇见可爱的小女生?” 靳余生身形微顿,眸光渐渐黯下去:“……没有。” 有又怎么样。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 他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东西真正属于他,他从来无能为力,什么也留不住, 所以但凡有一点两点的喜欢,也要藏着掖着。 不可以奢求太多…… 靳子瑜。 会遭报应的。 “嗯?” “怎么才能在一个人发现不了的情况下,偷走他的早餐?” 像靳余生那样,一本正经又冷漠无情的人,大多警惕性很高。 就算她趁着他课间接水,旋转跳跃飞扑上前,应该也偷不到。 沈稚子在心里叹息。 恋爱是个体力活,怪她跑得太慢了。 “……” 沈湛沉默一下,纳罕地侧过身,在她眼前坐下来:“不是,你要偷谁的早餐?” 沈稚子抬手挥开他的脑袋。 移开遮挡物,靳余生的背影又显现出来。 他坐在教室前排,校服一丝不苟。背脊永远挺直,混身上下都是禁欲的味道。 背影也这么好看……她捧着脸,blgblg地眨星星眼。 还是好想绑架回去……撕掉他的校服。 舔舔嘴唇,她手指朝前挥:“你觉得,他好看吗?” 沈湛敷衍地瞥了一眼:“还行。” 也就勉勉强强,能比得上他半根手指头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40.三年起步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真私奔倒省事了。”沈湛懒洋洋的,眼中蒙上一层生理水雾, “现在电话打不通,短信也没人回搞得我跟她爹似的。我以后肯定不养女儿, 闹心。” “说得轻松, 万一等你结婚了,妻子怀上的是女儿怎么办?”盛苒低着头玩手机, 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总不能打了吧?” “呵, 我不生孩子。”沈湛得意洋洋,“二人世界多好, 干嘛加个小的,烦人。” 盛苒像是还想说什么,未待开口,视野内闯入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路的距离,看起来并不亲密。 她提醒:“沈三回来了。” 说话间, 已经走到了眼前。 沈稚子两手插兜, 情绪看起来很稳定。打底长袖外还穿着堂哥的外套, 松松垮垮没系扣子,白色风衣上画满五彩斑斓的涂鸦。 “哟, 您还知道回来。”看她没什么事, 沈湛端出大家长的架势, 语气凉凉, “两个山头跑完了?” “什么两个山头?”沈稚子不知道这个梗,走过去,踢踢瘫倒的堂哥,“商量个事。” 沈湛:“放。” “我今晚不在你这儿睡了。”她云淡风轻,“你不用等我。” 沈湛&盛苒:“???” “你们两个”沈湛有些怀疑人生,努力掂量措辞,“这个进展,是不是有点儿太太风驰电掣了?” 他都没有这么快啊。 这是用放卫星的速度在恋爱吗。 怎么他撩了那么多年的妹,都没有人告诉他,玩儿个国王游戏就能本垒打? 这个游戏有这么神奇吗?他不会被诅咒吧? “有吗?”沈稚子短暂地皱了一下眉头,“我觉得没有。” 从头到尾,跟靳余生没有眼神交流。 于是靳余生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还是选择了闭嘴。 “那”沈湛一梗,“祝你们幸福。” 沈稚子低低地嗯一声,从帐篷里捞出自己装着洗漱用品的背包,转身就走了。 靳余生没有跟上去。 他目送她离开,半晌,转回来。对上沈湛探究的表情,他微微垂眸:“麻烦了。” 沈湛:“?” 下一秒,他看着这个比他还高一丢丢的米八八的怪物,躬下身,钻进了他的帐篷。 沈湛:“???” 下一刻反应过来,他“唰”地拉开帐篷,不敢置信:“不是,几个意思,敢情她去你的帐篷睡,你来我这儿睡?” 靳余生回过头,微微蹙眉,脸上写满“这有什么问题吗”。 “费不费劲啊你们俩?”沈湛好气又好笑,“图什么?交换睡袋体验对方的气息?” 靳余生飞快地皱了一下眉。 旋即想到,他们俩的睡袋都是新买的,不存在“体验对方气息”这种说法。 于是他冷静地拉开睡袋,声音清冷正直:“男女授受不亲。” 沈湛:“” 他痛苦地捂住脸。 苍天大地,他到底招惹了哪路神仙。 夜深人静,更深露重。 沈稚子抱着睡袋,在靳余生的帐篷里打滚。 他的帐篷是灰色的,睡袋也是灰色。 从这头滚到那头,再慢慢地滚回来,满心满眼都是性冷淡的颜色。 突然想到什么,她猛地停下来。 舔舔嘴唇,觉得自己像一条毛毛虫 一条孤独凄清又寂寞的毛毛虫。 [大苒苒,大苒苒。]慢吞吞地滑进睡袋,她掏出手机,[你睡了吗?] 盛苒:[还没。] 沈稚子:[在干嘛。] 盛苒:[在嘲笑男女授受不亲。] 沈稚子: 沈稚子:[友谊的小狗死了jpg] [不过说真的,唉,好愁人。]打了个滚,她忧心忡忡,[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娇羞。] [他就像一个活在封建社会里的良家妇女。]沈稚子想了想,[洗脚时不小心被家里下人看到了脚踝,第二天都要上吊自尽自证清白的那种。] 盛苒:[哈哈哈哈哈哈哈] 盛苒:[这样不是很好?至少不用担心被渣男骗炮。] [可是按照这个速度]沈稚子不甘心,[我可能高中毕业都摸不到他的手。] 盛苒:[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吗,今天晚上,我就那么轻轻地,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他的胳膊真的很轻!我一点儿别的意思都没有!我当时甚至都没意识到我在碰他!然后,你知道他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沈稚子噼里啪啦打完字,愤怒地发了段语音,“他——‘沈稚子,站好!跟我保持距离!’” 盛苒笑到抽搐:[哈哈哈哈哈您学得还挺像?] 沈稚子觉得不好笑。 她被巨大的惆怅包裹着。 她觉得自己跟靳余生之间隔着一道鸿沟,每次眼见着要靠到一起了,又在下一刻远远地分开,像无解的渐近线。 唉,这无情的命运。 攥紧睡袋,她闷闷不乐:[算了,不跟你逼逼了,后半夜还要起床。] 想了想,她又补充:[我睡得死,你记得叫我。] 观星分前后半夜,她想先睡一会儿,等着银河升起来。 满天星辰如盖,光芒如银瓶泻浆。周遭一片寂静,林间灯火阑珊。 晚上跑来跑去,沈稚子也被折腾困了,不知不觉进入梦乡。可昏昏沉沉的,还没睡熟,就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是个女生,声音阴柔婉转,距离不远不近,听着很轻和。 本以为是在做梦,没去搭理,结果说着说着,对方竟然哽咽起来。断断续续地,她听见零星几个字眼:“你说是不是在怪我可我就是这个样子我也知道我不该闹小脾气,但是嘤嘤嘤” 卧槽!半夜鬼敲门! 沈稚子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她熄了灯,光线昏暗,只能看到帐篷上投射出一个人影,被拉得老长。 沈稚子迟疑着舔舔唇。 有影子,应该不是鬼。 帐篷的隔音效果几乎为零,那声音的来源像是在门口,她小心翼翼地竖起耳朵,偷偷摸摸地凑过去。 离得近了,声音一时间清晰很多,沈稚子皱皱眉头,觉得有点儿耳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她是谁。 这嘤嘤怪,是谁呢 结果下一秒,就被她点了名:“我不是沈稚子那样的人,没有她那么强大的神经,我当然需要人安慰但正常的女生,不都是我这样的吗?” 沈稚子愣了一下,迟缓地舔舔嘴角。 她知道这是谁了。 ——许时萱。 对于小白花,沈稚子的理念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她们是两类人,互不干涉就好。 可她好像一直看不惯自己,毫无道理,也没有缘由。以前沈稚子懒得管,也就由着她去。 可是眼下,嘤嘤怪不停叨逼叨,沈稚子就有点烦。 就在她想要掀开帘子,告诉对方靳余生根本不在这儿的时候,许时萱压低声音,放了个大招:“而且你不知道吧?沈稚子以前交过好多任男朋友,别看她现在黏你黏得这么紧,她对每个男生都是这样的真的,连套路都一样,你别上她的当” 沈稚子的火气蹭地窜上来。 卧了个大槽,她什么时候交过很多任男朋友!嘤嘤嘤不是病,但诋毁别人c无中生有就该治脑子了吧! 冷静,冷静,不要打女人。 沈稚子连做三个深呼吸,气鼓鼓地思考两秒钟,飞快地把自己的头发揉乱。 然后深吸一口气,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慵懒地掀开帐篷—— “你说什么?” 课间一片喧闹,沈稚子奋笔疾书。 盛苒从教室外风风火火跑进来,小指头往她腰上戳:“三儿,三儿。” 沈稚子挥开她的手:“烦着呢,老陈说写不够三千字就不让上学了。” 盛苒咚地一拍桌子:“我靠,有人找!” 沈稚子的笔头一沉,在白纸上画出长长的黑线。 “”谁啊。 视线不耐烦地上移,她目光朝后门一扫,看见一个局促不安的人影。 天呐,又来了。 沈稚子不动声色地皱皱眉头,阖上笔盖,漫不经心地站起来。 她个子高,运动装的校服尤其显腿长,转身时高马尾从肩膀后扫过,看起来元气十足。 走过去几步,抱着手靠上门框,她歪着头笑笑。 男生原本在后门徘徊,见她出来了,连忙迎上去,有些紧张地挠挠头,耳根发红:“稚稚子。” “你叫我什么?” 男生声音一紧:“三三爷。” 沈稚子满意地点点头。 “我,我抄了一首诗,可不可以给你”男生局促地胀红脸,半晌才憋出后半句话,“给你看一看?” 说着,递出一个信封。 白色外壳,简单至极,理工男做派。 沈稚子的手顿了顿,还是接过来:“谢谢你。” 不等对方开口,她紧接着又道:“但是我说过,我抽屉小,没有地方放。” 男生愣了愣。 “所以你以后别送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旋即折身回教室。 盛苒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又是齐越?” 沈稚子脚尖勾出桌下的书箱,把信封原封不动塞到最底下:“嗯。” “他怎么这么执着?”盛苒感慨,“给你送了那么多情书,现在还没写腻?从入学追到现在,他该给你写出一本史诗了吧?” “这我他妈怎么知道。”沈稚子揪揪头发,有点烦,“我太美了吧。” “那怎么不拒绝得干脆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吊着他。” “老子又不是没拒绝过他!”沈稚子咆哮,“我让他不要再送了!说了很多遍好不好!让他别来烦老” 吼声太大,一片喧闹中,坐在她前面几排的靳余生突然动了动。 眼神轻飘飘扫过来,淡漠一片,没什么情绪。 沈稚子一个激灵,一瞬间怂如鹌鹑,声音陡然降下去:“别送我这种东西。” 盛苒眨眨眼。 沈稚子摆出副三好学生的做派,一本正经:“毕竟我们还是高中生,要好好学习。” “而且。”见靳余生又转了回去,她舔舔嘴唇,严肃地压低声音,“你们以后,不要再叫我沈三爷了。叫我” 她想了想,“沈三好。” 盛苒愣了三秒钟。 然后发出爆笑:“卧槽哈哈哈哈你没毛病吧?” “你有哪三好?清音体柔易推倒?”顿了顿,她用目光丈量沈稚子的身高,又指出,“不对,你这个身高,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推倒。” 沈稚子懒得跟她理论。 靳余生背脊笔直,周身气场清冷,校服外套还带着潮气,像一根挺直的修竹。 有女生在细声细气地向他要联系方式,隔着几排她听不大清楚,也不知道给了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41.神的指示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面色五彩斑斓。 “你你”许时萱涨红一张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你要不要脸!” 沈稚子摸摸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她要不要脸。 其实也不是太想要。 小时候她妈妈就是太要脸了, 才放不下架子去教训家里那群亲戚,搞得他们蹬鼻子上脸。 “你, 你太过分了”可是不等她开口怼,许时萱就先哭了起来, “你怎么能这样!” “我哪样了?”沈稚子好笑,“住别人的帐篷很奇怪吗?他邀请我来的啊。” 指天发誓, 她一个字的假话都没说。 “倒是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床头碎碎念。”沈稚子一脸玩味,桃花眼夜色里显得尤其清媚, “你不觉得你更不要脸?”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许时萱顿了顿,像是很震惊, 腮边挂着巨大的泪珠, “你怎么能说我不要脸?” 沈稚子:“” 不是她先提这茬的吗? 夜色清明, 山坡上原本很安静,许时萱哭得惊天动地, 声音惊动了其他人, 帐篷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几个远远立在高处支着相机拍星轨的同学也放下手中的器材, 小跑过来:“这大半夜的, 怎么了?” 许时萱整个人都哭得颤抖,带队老师走过来时,沈稚子还在歪着头想,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啊 不会哭出结膜炎来吗。 许时萱哭得说不出话,带队老师犹豫了一下,问沈稚子:“你打她了?” 沈稚子:“” 她吃多了吗?大半夜不睡觉,把许时萱叫到靳余生的帐篷前来,打她一顿? “我打她干嘛?对天祭祀,还是宣告主权?”槽太多,她一下子竟然不知道从何吐起,“谁知道她来干什么,大半夜跑到我这儿,二话不说就开始哭。” 许时萱听她这么说,哭得更厉害。 带队女老师是新来的,优柔寡断,不太会处理紧急事件。对于沈三爷的名号,她来附中之前就早有耳闻,可同时也听说沈稚子上高中后就不怎么闹事了,没想到该来的躲不掉,最后还是让她给撞上。 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老师犹豫一阵,挑了个折中的方法:“要不,你们两个都给对方道个歉,然后和好吧。” 沈稚子:“” 疯了吧,她凭什么要道歉,她做错什么了。 “因为你看”老师很纠结,她根本无法跟许时萱交流,只好向沈稚子讲自己的想法,“另外这位同学,她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但我们这样僵持下去的话,这事儿就会没完没了。” “我说了,是她自己跑过来,莫名其妙就坐下开始哭的。”沈稚子努力按捺住她那颗暴走的心,“跟我没有关系。” 老师犹犹豫豫:“可是” 听起来太玄幻了,她不信。 沈稚子一言难尽地思考一阵,抬起头,问她那群围观的同学:“你们也觉得我欺负她了?” 围观的同学们:“” 想点头,但是不敢。 毕竟三爷是有前科的人。 “那行吧,没办法了。”沈稚子像模像样地叹口气,慢条斯理地捋着袖子站起身,“那我只好真的打她一顿,再向她道歉了。” 唉,她不做大哥好多年了。 如今又被逼着,要重出江湖。 那语气带着戏谑,许时萱被吓得睁大了眼。 她觉得,沈稚子没有在开玩笑。 因为下一秒,对方原本慵懒的眼神就陡然变得凌厉,眼角流光闪过,不待她反应,拳风便破空而来! “等等。” ——然后,被人从中截住。 夜风吹动刘海,许时萱颤巍巍地闭着眼等了很久,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疼。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目光向上,映入眼帘一张冰雪般的脸。 心不自觉地漏跳一拍。 晚风沁凉,靳余生声音清越。外套里面的衬衣随意地敞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干净的锁骨。 但他的眼神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靳余生短暂地沉吟了一下,目光飞快地扫过沈稚子,然后抬手,拧下自己装在三角架上的相机。 沈稚子被他拦下,云里雾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相机定点长曝光,可以拍摄出行星的运动轨迹。因此前后半夜中间这段休息时间,很多人都把相机放在山坡上拍星轨。 不过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 他的不是。 手指拨动参数朝前翻,他调出一段录像。 一片屏住呼吸的寂静里,相机屏幕里的帐篷像个发光的小蘑菇,许时萱的声音清晰地在夜色中飘荡开来。 “靳余生你睡了吗,我有点儿事想给你说” “今天我有点失态了,但我不是故意的,也绝对不是在针对你。可是,鱼明明是沈湛买的,沈稚子吃了还要嫌刺多,我就有点儿不开心” “沈稚子好像很黏你可我们学校有句话说,流水的男生,铁打的沈三” “” 录音里从头到尾,沈稚子一句话也没有说。 直到最后,她语气慵懒地回了一句,“你说什么?” 夜风徐徐,靳余生神色平静地拿着相机,围观同学们的表情却渐渐变得微妙。 许时萱忘了哭,惨白着一张脸。 沈湛憋不住,纳闷地问:“那鱼确实刺多,嫌弃几句怎么了?我都没生气,你瞎操什么心?”至于半夜跑过来叨逼叨? 盛苒捅捅他,示意他闭嘴。 可这句话惊醒了陷入沉思的其他人,老师回过神,尴尬地朝沈稚子道:“对不起啊,老师错怪你了。” 沈稚子敷衍地笑笑。 她不怎么在意老师,只是靳余生突然掏出一段录音,让她有点儿心虚。 录像放到最后,她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那句“住别人的帐篷很奇怪吗?他邀请我来的啊”—— 触电一样,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 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毕竟先斩后奏,还打着他的名号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山顶上没有其他光源,银河压得极低,繁星浩浩荡荡地在少年身后逶迤。他没有看她,唇紧紧绷着,侧脸把星空切割成两个部分。 沈稚子愣了两秒,在心里啪地甩自己一耳光。清醒一点,这个关口,就不要沉迷他的美色了! “那既然事情水落石出,大家就都别围在这儿了。”老师只想赶紧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许时萱很尴尬,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老师的话无形之中给了她一个台阶,她松口气,正打算借坡下驴,刚一站起身,却又被人拦住。 星光璀璨,少年的声音清冷如同冰雪—— “道歉。” 许时萱愣了半天,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瞪大眼:“你在跟我说话?” 靳余生没有回应,也没有看她。 手臂固执地横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许时萱眼眶一红,又想落泪:“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我不道歉!” 说着,就要往前走。 靳余生没有说话,她往前走了两步,他硬生生把她拽回来两步。 许时萱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靳余生。 往常气场发冷,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冷。可发起火来,一副默不作声的样子,却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她啪嗒啪嗒掉眼泪,靳余生就也一动不动,站在铺天盖地的低气压里,一言不发地陪她耗。 沈湛和盛苒懒得管,已经开始讨论明天回去之后吃什么。最后还是班长看不下去,踌躇着过来打圆场:“靳余生,要不算了吧。” 不等靳余生发作,他赶紧又拍拍许时萱:“你也是,话说得太脏了,不管有没有录音,都不该那样说同学啊。” 许时萱哽咽着揉眼睛,发出轻如文蚋的“嗯”。 靳余生没有说话,沉默一下,目光落到沈稚子身上。 她还坐在他的帐篷前,怀里抱着相机,龇牙咧嘴的,不知道在小声嘀咕什么。 舌尖抵住上颚,他走过去。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沈稚子愣了一下:“靳” 后两个字还没出口,他躬身从帐篷里捞出睡袋,塞进她怀里。 沈稚子蒙了一下,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面对压迫感十足的靳余生,她又莫名有点怂,忍不住主动解释:“我说那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气气许时萱。” 靳余生不说话,垂着眼。 “你不会又生气了吧?”半晌,沈稚子小心翼翼地戳戳他,“可,可我也没有撒谎啊” “后半夜,”他顿了一下,唇崩成一条线,“去跟盛苒睡。” 沈稚子一愣。 然后瞬间炸了:“为什么啊!你讲不讲道理!是许时萱自己跑到我这里来闹了一通,关我什么事!” 他不说话,她想来想去,越想越不爽。 都怪那段录像。 虽然录像帮她迅速解决了这件事,可也让靳余生听到了她那句狐假虎威的话。 那她宁愿没有录像啊! 靳余生一言不发,将她拖到地上的睡袋一角捡起来。 “而且,”她不服气,“为什么别人的相机都是开长曝光,只有你的是录像啊!” 虽说他录的是帐篷外面,可也还是很奇怪啊! 他是痴汉吗! 靳余生心里有些纠结,他犹豫着沉默了一阵。 许久,语气平静地道:“按错了。” 沈稚子下意识地咽咽嗓子,鼓起勇气,厚颜无耻地问:“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为什么都不惊讶呢?” 这话没头没脑,他眉头微动:“惊讶什么?” 她一本正经:“惊讶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美好的人。” “” 靳余生的表情明显滞了一下,旋即又冷下来。 这人脾气真的好差啊!沈稚子心力交瘁,还要拼命想办法转移话题:“我,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语气里有明显的讨好。 靳余生耐下性子,听她说。 “我是觉得,我们俩都认识这么久了,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留,好像不太好。”她有些心虚,还要装作理直气壮,“而且你也没有加我们的班群,万一等会儿不小心走散了,万一再出现什么猛兽黑熊狐狸精,万一山上的妖怪垂涎你的美色把你掳走” 靳余生的手无意识地扣住水杯杯沿。 她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就是,”沈稚子一脸真诚地叨逼叨,“我能不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然后我把我的号码写在你的背上,万一你被掳走了,就偷偷联系我,我再想办法去救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 靳余生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这么能耐,怎么不在他背上画一张越狱地图。 沈稚子一脸期待。 舌尖抵了抵上颚,他顿了一下,移开视线:“你是想要我的联系方式?” 天呐,他这一次很上道啊! 沈稚子眼睛一亮,疯狂点头:“嗯嗯嗯。” 他想也不想:“我没有。” 他十分钟前才扔掉电话卡。 沈稚子:“” 胡说!她刚刚还看见他在玩手机! 他就是不想给她!他不想搭理她! 沈稚子委屈坏了。 她长这么大,从没被人拒绝过。 她一个铁血硬汉,硬生生被逼成了小姑娘。 可他一直在拒绝她,一直。 想来想去,越想越生气。沈稚子气急败坏:“那就让狐狸精抓走你好了!我不会去救的!” 让狐狸精榨干他! 她话音刚落,大巴驶过郁郁葱葱的山林,在半山腰的研究所停下来。 天文台建在山顶,再往上只能步行。大家下车做简单的修整,然后徒步背器材上山。 走掉半车人,沈稚子还若无其事地坐在原地,不见动弹。 靳余生的位置靠里,她不起身他就出不去。耐着性子等所有人都下了车,他忍不住问:“不走吗?” 沈稚子轻哼一声,转过来,一本正经地吸吸鼻子:“你走不掉了。” “” 她神情高傲:“我就是狐狸精,你怕不怕。” 靳余生:“” “知道你怕,活该。”她沉浸在自己的戏里,根本不需要别人接茬,“谁让你拒绝沈三,现在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了。” 初秋天空湛蓝,天光明亮。玻璃窗外飘着大片大片红色的枫叶,草木清香从门窗侵入,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女生肤色凝白,下巴小巧玲珑。光线柔和地落在她的脸上,桃花眼中水光潋滟,眼尾带着一点点清淡的红。 她自顾自地低着头说,可有个瞬间天地希声,靳余生只是晃了一下神,她背后色彩鲜明的景物就飞速撤退,全都失去了光彩。 许久,他喉结微动,迟缓地移开视线。 眼中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 挡也挡不住。 山间浓荫蔽日,研究所建在一片巨大的枫树林里,平日里游人不多,清净得像世外桃源。 二层开发成了一个小型科技馆,站在阳台能看到整片枫林。遥遥望去,漫山遍野的红色好像在燃烧,浓烈而纯粹。 沈稚子拿出相机拍照,盛苒凑到取景器前:“你不吃点儿东西吗?” “我早餐吃得有点饱”沈稚子摸摸肚子,“现在不觉得饿。” “可是下午要爬山。”说着,盛苒塞给她一堆小零食,“不想吃你也先装着吧,我包里快放不下了。” 沈稚子哦了一声,接过来,眼尾一抽。 这些拆分成小包装的零食,好像有点眼熟 “沈湛给你的?” 盛苒没多想:“嗯。” 沈稚子哼了一声,她就知道,沈湛在大巴车上那么积极地把自己支开,没安什么好心。 肯定是她的位置一空,他就立刻在自己小闺蜜身边坐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42.你疼不疼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 他不说话。 但是一点儿都不打击沈稚子叨逼叨的热情,“我听说, 电玩城的抓娃娃机是能调概率的你是不是作弊了?把概率调成百分之百?你好狡猾。” “没。” 因为根本不需要。 “啊,我就说。”沈稚子从善如流, 兴奋唧唧地撸熊,“从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 靳余生肯定是一个超级厉害的人, 周老师以前夸你什么都会,我还不相信。可是我现在觉得,他一点儿都没有夸大其词, 你会的比他说得还要多。” 靳余生沉默半晌,纠结着犹豫了一下。 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我有钥匙,可以开箱。” “” 沈稚子在心里啪地抽自己一嘴巴。 脸上的表情短暂地僵了僵,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可是,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 要送我这个?” 低下头,一窝布偶熊神态各异, 每个都伸着小短手向她要抱抱,毛茸茸的,黑豆眼小而明亮。 她人生第一次收到这么多娃娃,还每一个都像他一样可爱 沈稚子开心得想就地打个滚。 靳余生沉默了一下。 因为那天他看她在装熊的柜子前站了很久却一个娃娃也没有抓。 他猜,她可能很想要那些熊, 或者是其中的某一个。 可他不知道她想要哪个。 索性全拿来给她。 两人之间沉寂半秒, 他顿了顿, 慢慢地道:“我觉得,你想要。” 电玩城里一片喧闹,少年垂眸看他,眼神沉默而认真。 沈稚子呼吸一滞。 脸突然红了。 沈稚子回到家时,沈爸爸还没有下班。 沈湛正坐在沙发上玩ipad,听见声音,余光睨她:“你不是去老师家拿特产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因为顺路去约了个会呀 沈稚子乐滋滋。 虽然今天有点儿遗憾,没能跟靳余生一起吃午饭。 可是她留在服务台的时候,他没有阻止。那四舍五入,就是约了个会。 她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在今天之前,他都不让她靠近他一米以内。 哼着歌把周有恒带的特产放到客厅茶几上,沈稚子忽略掉智障堂哥,就打算上楼。 沈湛眼尖,目光朝着她手中那个巨大的手提袋里一探,就知道她去了哪:“啧,你把电玩城搬空了?” 眼疾手快,他伸着手臂小指微曲,勾出来一只。 是只微笑熊,绒毛整齐,大大的笑脸一路咧到耳朵根。 “还挺好看的。”沈湛一乐,“这么多,给我一只呗?” “走开!”沈稚子啪地打掉他的手,把玩偶抢回来,“不要碰我的熊!” “” 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摸摸被她打红了的手,沈湛无辜地眨眨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刚刚有个人打电话过来,说找婶婶。” “我就奇怪,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打固话啊?”他絮絮叨叨,“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家是不是跟什么封建残余有联系?” 沈稚子梗了一下:“你闭嘴,是周老师。” 唯一一个会打她家固话的人。 “” “估计不是什么大事,我给我妈发条消息,让她打回去。”沈稚子在沙发上坐下,软绵绵地凹进去一块,“周老师也就这么点儿爱好了,你别那么说他卧槽!” 沈湛探头过来:“怎么了?” “出成绩了。” 学霸扎堆的地方,成绩是每个人的头等大事。 因此班长刚一拿到期中考排名,就把它发到了群里。 教务处还没整理出班级信息,不让发文件,班长就发了张巨长的图。年级两千多号人,总排名的图片放大之后中间隔着各科成绩,得左右来回拉着看。 沈稚子想了想,从中段开始,往上找。 结果盯着数据足足看了十分钟,从年级一千名找到年级两百名,也没有找到靳余生的名字。 “你看到靳余生的成绩了吗?”数字越看越心烦,她忍不住发语音问盛苒,“我眼前已经出现小黑点了,再找下去可能会瞎。” 盛苒纳罕:“你找他的成绩干什么?” “不找到他的成绩,怎么安慰他?”话一出口,沈稚子突然想到什么,眼睛蹭地一亮,“诶,等等,你说得对,其实不知道成绩也没关系。” “”她还什么都没说。 “就算不知道他的成绩,我也可以去安慰他呀。”沈稚子突然兴奋起来,“考完英语那天我就打好腹稿了,还做了一个思维导图你看我从这三个方面切入怎么样?首先附中学霸很多,被压下去很正常;而且他刚转学过来,有可能不适合附中老师出题的风格;再者,这次期中考来得这么快,他可能没有充足的时间复习” 她叨逼叨起来没玩没了,话多得宛如在做一场盛况空前的演讲。 盛苒耐着性子沉默一阵,还是没憋住:“你为什么要安慰他?” 沈稚子纠结地揪住熊耳朵,眉头皱成一团:“沈湛跟我说,靳余生没有考英语听力,而且提前交卷了。” “” “但是我想,他能插班进附中,成绩应该也不会太差所以我就猜,他可能这次考得不太好。”垂着眼想了想,她都快要被自己感动了,“唉,我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 “他连手机号码都不肯给我,考完试,我却还要想方设法安慰他感天动地,我真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大善人。”她咬住唇,“可是,我真的好怕他难过。” “” “不知道他会不会哭等等,我的天,万一他哭了怎么办?”沈稚子越说越离谱,“那,那我是不是跟他一起哭会比较好?” 天呐。 盛苒听不下去了:“他是年级第一。” 沈稚子:“” 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你再说一遍?”她不相信,“他年级第几?” “年级第一!你清醒一点!”盛苒截图点击发送,恨不得隔着屏幕把图片塞在她眼睛里,“我刚刚还奇怪,那么显眼,怎么会找不到?第一个名字就是他,你到底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 “” 沈稚子在心里甩自己一耳光。 她根本没想着从前面开始顺着找。 附中这么多学霸,前两百的总分又咬得这么紧。 谁他妈能在少了三十分听力成绩的情况下考年级第一啊进前五十都很难好吗! 她沉默半晌,悲愤欲绝:“你有没有他的手机号?” “干嘛?” “我要打电话过去,骂他。” “” 沈稚子的语气平静而悲伤:“他欺骗我的感情,浪费我的思维导图。” “” 盛苒啪地挂掉电话。 神经病。 电话没要到,沈稚子忧心忡忡。 年级上一共二十个班,这次他们班的总体排名较上次考试略有下滑。老陈趁着周末在班群里发了个投票,问大家想不想像别的班级那样,成立一对一的学习小组。 沈稚子第一个不同意。 想也不想,狂按反对。 她的成绩在附中算优良,常年游走在年级一两百名之间,可是绝对没有差到要被年级第一一对一辅导的程度。 但是,这样的话 万一老陈想不开,真的成立学习小组,靳余生就大概率会被分给别人! 沈稚子愁死了。 如果故意考得很差,又会显得她很蠢。 靳余生肯定不喜欢蠢货。 那她该怎么办! 唉——沈稚子捧着脸叹气,果然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每一对命中注定的恋人,都会像油锅煎鱼一样被上帝之手无情地捉弄来捉弄去,捉弄来捉弄 下一秒,就被修长的手指戳了脸。 小女儿伤春悲秋起来像模像样,沈爸爸乐不可支:“年轻人别老叹气。我刚刚说的事,你怎么想?” 沈稚子茫然地眨眨眼:“什么事?” “是这样,一句话概括呢,就”沈爸爸也不生气,又和和气气地重复一遍,“你妈妈想接个小男孩,来家里住一阵子。” 沈稚子十分警惕:“多久?” “嗯一两年吧。” “疯了吗!”沈稚子大惊失色,“我们家又不是酒店!” 沈爸爸嘴角一勾,对着沈妈妈耸耸肩:“看吧,我就说她不会同意的。” 语气里竟然很得意。 沈妈妈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跟她打商量:“那如果时间再短一点呢?一年?” “一个沈湛还不够吗!”沈稚子悲愤欲绝,“我们家连狗都是公的,再住进来一个小男孩!你们不怕我也被养成男人吗!” 沈湛小声逼逼:“我觉得现在已经是了嗷!” 沈稚子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而且我爸刚才说的是什么?”她不敢想象,“小男孩小男孩?那种根本无法进行交流的人类幼崽c没有安装任何杀毒系统的电脑裸机?” 沈爸爸若有所思,摸摸下巴。 他说过这个词吗? 算了。反正在他眼里,男人c少年和小男孩,没什么差别。 所有雄性生物,他都不喜欢。 沈稚子冷静而悲伤:“总之,要是再接人来家里,我就去住校。” 前几天那场暴雨不仅劈开了一棵树,还劈碎了宿舍区的两盏路灯。 这几日,但凡女生们回宿舍时怕黑,就叫男朋友送自己到楼下。她每天远远地路过宿舍区,都能看到小情侣在那片难得的黑暗里难舍难分。 看得她都想住校了。 沈妈妈没办法,不再强求:“那好吧。” “不过,既然你那朋友的儿子来了明里市。”沈爸爸安慰她,“我们做东,请他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他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你看明天怎么样?” 在他长长的哈欠里,盛苒笑:“说不定他们浪迹天涯,趁机私奔了。” “真私奔倒省事了。”沈湛懒洋洋的,眼中蒙上一层生理水雾,“现在电话打不通,短信也没人回搞得我跟她爹似的。我以后肯定不养女儿,闹心。” “说得轻松,万一等你结婚了,妻子怀上的是女儿怎么办?”盛苒低着头玩手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总不能打了吧?” “呵,我不生孩子。”沈湛得意洋洋,“二人世界多好,干嘛加个小的,烦人。” 盛苒像是还想说什么,未待开口,视野内闯入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两人之间隔着几步路的距离,看起来并不亲密。 她提醒:“沈三回来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眼前。 沈稚子两手插兜,情绪看起来很稳定。打底长袖外还穿着堂哥的外套,松松垮垮没系扣子,白色风衣上画满五彩斑斓的涂鸦。 “哟,您还知道回来。”看她没什么事,沈湛端出大家长的架势,语气凉凉,“两个山头跑完了?” “什么两个山头?”沈稚子不知道这个梗,走过去,踢踢瘫倒的堂哥,“商量个事。” 沈湛:“放。” “我今晚不在你这儿睡了。”她云淡风轻,“你不用等我。” 沈湛&盛苒:“???” “你们两个”沈湛有些怀疑人生,努力掂量措辞,“这个进展,是不是有点儿太太风驰电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43.确实禽兽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拿上书,他认认真真地向老师道谢,然后留下了自己新的电话号码。 周有恒吓了一跳:“这都几点了,你还打算走?” “毕竟麻烦了您这么久” “别闹。”周有恒板起脸,“今晚在这儿睡,非要走,也等明天再说。” 靳余生有些犹豫。 周有恒不再赘言,拽着他往后院走。 雨势小了不少,檐下还在落雨, 叮叮咚咚的,在池塘中砸开一圈圈涟漪。 周有恒拉开自己的背包, 从夹层里掏出一个文件夹,一样一样拿给他看:“死亡证明,更名证明还有银行卡,你父母所有遗产都在这上面。” “” 靳余生的舌尖抵住上颚。 “手续我全给你办好了,十八岁之后, 只要你想, 你可以再也不跟靳家有任何瓜葛。”周有恒叹口气,拍拍他,“树挪死,人挪活。既然走都走了,你就开心一点, 行不行?” 靳余生张了张嘴, 说不出话。 半晌, 他低声道:“谢谢您。” “那你今晚就在这儿待着,早点睡。”周有恒向来干脆利落,不喜欢别人几次三番拒绝他,“别让我发现你半夜偷跑。” 靳余生哭笑不得:“不会的。” 雨声破碎,夜色绵长。 檐前细碎的水汽侵入梦中,变幻成化不开的雾。 靳余生认床,这几个月休息得少,梦却一日比一日多。内容零碎而纷乱,梦深处人影憧憧,看什么都不大明朗。 他在梦里,第无数次经过周有恒的书房。 轩窗外修竹飒飒,盛夏的院落内,浓荫蔽日。 老师半伏在案前教人写字,身边坐着雪团似的少女。他揣着前所未有的耐心,一笔一画地告诉她,怎么运笔,如何行势,哪里轻,哪里重。 可她一点儿都不安分,坐在凳子上时,神态很无辜,眼睛骨碌碌地转。 老师离开不过片刻,她就失手就打碎了他的砚台。 传世的徐公砚台价值连城,可周有恒一看见她泫然欲泣的脸,便不知该笑还是该怒。 戒尺重重地抬起c轻轻地落下,她犯了错,撒个娇便揭过这一页。老师骂里带笑,连恼她淘气的口吻,也是宠溺的。 这么多年,他始终站在窗外,也始终想不明白。 要有多富裕的爱,多周全的保护,才能这样养大一个人才能留住这种不谙世事的,玻璃罐子里的笑。 一年复一年,他不敢推门,不敢靠近。 他嫉妒她。 嫉妒得快要发疯。 他就这样远远地看着,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直到他终于积攒到足够的勇气,才敢走过去,在梦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手指碰到门的瞬间,一刹那天崩地裂,周遭景色迅速凋零。他不知怎么,就又走回到自己家门前。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站在门口,被巨大的恐惧笼罩住,只能听见水滴流动的声音。 一滴一滴地,积蓄起来,慢慢流到他的脚边。 过了很久,他迟钝地低下头。 铺天盖地的血雾里,看见触目惊心的红。 “!” 汗从额角滚落,靳余生深深地皱起眉。 迷迷糊糊间,半梦半醒,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枕头下。 什么都没摸到。 心里一惊,他猛地睁开眼。 胸口剧烈起伏,室内一片沉寂。 清晨出了太阳,窗下光影游移,水洗过的阳光薄而脆,鸟儿在枝头啁啾不停。 仿佛劫后余生,他大口大口地呼吸。 平复情绪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枕头。 在周老师家。 他微微闭眼,将悬在嗓子眼的心放回去。 抬头看看表,刚刚七点半。 靳余生想了想,起身穿衣洗漱。 走进院子,周有恒也刚刚起床,正在院子里晨练。 见他走过来,周有恒飞快地抢话:“醒了?再等一会儿,早饭马上好了,不吃不让走,敢走就绝交。” 靳余生:“” 他默默把原本要做的道别咽回去。 院中清净,靳余生站了一会儿。耳畔鸟儿啁啾,他微微凝神,听见巷子外遥远的鸣笛声,和若有似无的扣门声? 他疑惑地望向周有恒。 周有恒下巴一抬:“我也听见了,你没有出幻觉。” “” “敲了快有十分钟了,”周有恒很淡定,“估计小梅没听见,你去开一下吧。” 靳余生梗了一下:“好。” 他折身,转过月门,走过回桥。 每近一步,扣门声就更清晰一点。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门外人闷闷的嘟囔声:“老师!你睡醒了没有呀!” 靳余生心里好笑,上前一步打开大门,下意识地道:“不好意思,让您” 下一刻目光相撞,话硬生生地卡在嗓子眼。 清风拂面,小巷中绿树浓阴,清晨的阳光肆意地滚落。 滚到女生白皙的脖颈间,在领口消失不见。 沈稚子也愣在原地。 彼此相对无言三秒钟,她先回过神,眼睛渐渐亮起来。 “这位漂亮的小哥哥”沈稚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桃花眼中光芒潋滟,慢吞吞地舔舔唇,“你看着这么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 “比如在前世”她眨眨眼,声音清媚地拖长音,“或在梦里?” 靳余生望着她,舌尖抵住上颚。 女生肤色凝白,面上带笑,眼底有流光。 ——跟梦里的人脸,一寸寸重合。 许久,他撇开眼。 草。 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声脏话。 真是疯了。 总算疯了。 回廊九曲,靳余生一如既往地一言不发。 沈稚子像条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你,你跟着周老师学书法?不对,问题不该这么问,另一个跟着周老师学书法的人,竟然是你?”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天呐,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沈稚子追悔莫及,“那我们应该很早之前就认识才对,为什么我这些年从没见过你?” “” 靳余生身形顿了顿,没有搭腔。 “以前周老师总是跟我说,我有个小师兄,不仅字写得比我漂亮c做事比我认真,为人处世也比我靠谱我一直不相信,以为他是不愿意接受我这样的白痴徒弟,才编了个不存在的人出来麻痹他自己。”她旁敲侧击,不遗余力地夸他,“可是今天见到你,我就信了。” “” 她美滋滋:“周老师说得还不够,你比他形容得好多了。” “” 靳余生顿了顿,突然停下脚步。 沈稚子心里一慌,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他转过来,垂眼看着他,睫毛留下小小的阴影。 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沈稚子一脸期待,又有些忐忑。 可是 不受控制地,靳余生心底那种无措感又浮现出来。 他该说什么。 说,其实我偷窥了你很多年,我们根本不是第一次见面,你见不到我,是因为我根本不想让你见到我。 还是说,你不要对我说这种话,也不要靠我太近,我怕我哪天忍不住,对你做一些违法的事。 好像都不太对。 他几次三番,在她期待又疑惑的眼神里欲言又止。 半晌,冷静地道:“去吃早饭吧。” 吃完早饭,靳余生告了别就要走。 沈稚子连忙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窝,窝也要肘” 周有恒在她脑袋上弹一下:“你不是来上课的?” “我是来拜访老师的呀。”沈稚子咽下包子,无辜地眨眨眼,“顺路来拿您这次出门,带给我妈妈的特产” 周家和沈妈妈是通家之好,每次周老师出门,都会给她带手信,让她早一些来拿。 周有恒好气又好笑:“特产在门房,吃完赶紧滚。” 沈稚子快乐得像只鸟,连声应好。 然后又亦步亦趋地,跟着靳余生到门口。 他怀抱两本书,背着个黑色的背包。要上公交车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回过头:“跟着我做什么?” “我没有跟着你。”沈稚子死皮赖脸,“我碰巧也要坐这路车。” “” 靳余生无话可说,转回去。 刷完自己的公交卡,他手掌微顿,又多刷了一个人。 沈稚子的眼睛立刻笑成月牙:“谢谢你。” “” 他没有搭腔。 隔了一会儿,“靳余生。” “” “你是不是住在市中心?我周末能叫上你一起去逛街吗?”他顿了顿,眼神轻飘飘扫过来。沈稚子连忙补充,“我还欠你一件t恤” “不用。”这次没有犹豫,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这样啊”沈稚子有些失望,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不以赔你t恤为目的地逛街呢?” “” 靳余生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想说不可以。 可是拒绝她,她又会不开心。 沉默一阵,他叹息:“我周末要打工。” 沈稚子的眼睛蹭地亮起来:“在电玩城?” “”靳余生突然有点后悔。 他是不是不该提这件事。 “我可以等你的呀。”她兴奋唧唧,“我最喜欢电玩城了,尤其是” 你在的那家。 电玩城里灯光摇晃,一片喧闹。 靳余生半个小时内第三次忍不住,抬头打量坐在服务台的沈稚子。 她真的有种神奇的天赋,能跟任何不认识的人迅速打成一片。 这才坐下来不到一个小时,就让领班心甘情愿地拿出了他从不跟人分享的小零食。 他甘拜下风。 可是 看着坐在凳子上晃着腿背单词的沈稚子,他又有点想不明白。 她为什么要大老远地,跑到电玩城来背单词。 总不会,真的只是因为他吧。 “” 他微微眯眼,舌尖抵住上颚。 想来想去,不大可能。 那 “小哥,小哥。”正想得出神,手肘突然被人拽了拽。 他微微低头,看到一个身形娇小的姑娘,脸红地指着个玻璃柜:“娃娃都被抓乱了,可不可以拜托你,把它们摆正呀?” 靳余生看了一眼,掏出钥匙:“可以。” 打开柜门,他一低头,看见玻璃柜里的那堆小熊。神态各异,憨态可掬。 突然想到什么,他沉吟一下,放下钥匙,把熊一个一个地拿了出来。 一旁懵逼的姑娘:“???” 他很快清空了玻璃柜。 十八只熊,一共有六种表情。揽在手臂内,最里面一排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高冷的少年和布偶熊,放到一起,有种奇异的反差萌。 姑娘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你你把它们都拿出来,是想” 靳余生没有搭腔,直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时间推移,电玩城里的人逐渐多起来,领班也被人叫走。沈稚子一个人坐在服务台,专心致志地低头背单词,乖巧地等靳同学结束工作。 这种感觉她无不亢奋地想,就像在等男朋友下班。 下一秒,眼前一暗。 她微微一怔,来不及反应,怀里被塞进一只小熊。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塞不下。 沈稚子愣了半天,迟迟抬起头。 靳余生居高临下,怀中抱着一堆熊。 他看着她,半晌,低声说:“剩下这几只,我帮你拿着。” 沈稚子晃了一下神。 “好好啊。”半晌回过神,她强颜欢笑,“真,真的是太巧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伞?” 靳余生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 除了没带伞,他想不到她在学校里待这么晚的理由。 这短短几秒钟的空档,沈稚子飞快地回过了神。 她迟缓地眨眨眼。 两把伞就两把伞,反正绕这么一圈,最后的目标不也还是达到了。 感恩雨神,这肯定是神的指示。 “那个靳余生。”她舔舔唇,恬不知耻地再接再厉,“我问你个事,你说实话。” “” “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偷地观察我,伺机而动,想着要送我回家?”她小心翼翼,表情又很认真,“还一直不动声色地勾引我,企图引起我的兴趣?” “” 靳余生沉默一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44.我想上天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盛苒扶稳课桌,投来担忧的目光:“你这玩意儿靠谱吗?会不会砸到别人?” 这会儿午休还没结束,教室里没什么人,光影游移,一片寂静。 沈稚子想了想:“不行,不解气,去给我拿罐墨水来。” 见她面色犹豫,她干净利落跳下地:“算了,我去。你在这儿看着, 别让别人碰到门。” “要不算了吧。”盛苒眼疾手快,拉住她, “都那么多年了,沈湛好歹是你堂哥,你再给人砸出个好歹?” 沈稚子收回手,神情严肃:“盛苒。” “哎。” “复习一遍,沈湛当年是怎么对待我的?” “” 盛苒翻个白眼。 能怎么对她?她走到哪都横成这样, 谁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她, 把她宠成爷。 不就是小时候有一年,她一个人跑到临市姑姑家玩,被比她大三个月的堂哥沈湛抢了东西吗。 果然仙女都不需要良心,也真是承蒙她,能耿耿于怀地记恨到现在。 盛苒不再辩驳:“行吧你去, 反正砸傻了也是你亲堂哥。” 沈稚子步下生风, 进办公室。 班主任老陈没在, 墨水瓶底下压了张入学申请,落款字迹明晰,写着沈湛的名字。 就只是看着这么两个字,她也觉得火大。 憋一口气,她揪住纸和墨水就往外跑。 走廊外天光明朗,她垂着头一路狂奔,跨过拐角,一个人影正往楼上走,好死不死,她正正地撞上去。 少年端着浅棕色纸箱,手腕一歪,箱子里的文件就雪花一样零零散散地飞了过去,然后漫天盖地坠落下来。 满目飞扬的纸张里,装墨水的小玻璃瓶砸上他的鼻梁,然后一路向下滚,拖着瓶子里的蓝黑色墨水,在他校服外套的前襟蜿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痕迹。 一滴,两滴。 沈稚子目光向下扫,看见滴落在文件上的鼻血,短暂地愣了一下,赶紧抬起眼。 第一反应是 好高啊槽。 沈家基因好,她个子不算矮,一米六八的个头,放在女生里怎么也是睥睨众生的大长腿。可是这个人 她咬咬牙,屈辱地仰起头。 两个人距离很近,男生微微垂着眼,鼻梁高挺,五官分明,下颚的线条流畅干净,薄唇抿成一条线。 眼睛是偏深的琥珀色,阳光落进去时,像照入一池落着星星的湖水。 只是目光无波无澜,他安静地望着她,表情近乎淡漠。 人人间美色。 沈稚子情不自禁,咽咽嗓子。 对视两秒,男生若有所觉,抬起手,不怎么在意地摸摸鼻子。 掌心一片红。 “那个”她终于回过神,“我,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 声音低沉,清冷平稳。 说着,他草草地把地上的文件拢到一起,随意地收进箱子。 躬身的时候,又有几滴血落下来。 “没事的,我顺路。”沈稚子绕到他面前,故意夸大事实,“你看你的脸都抹花了,不想让我带你去洗一洗吗?” 她就差没有嚎了,爷我这么美!你为什么不看我你看看我!看我! 静默两秒,他停住脚步。 映着明亮的天光,他折过身。半晌,投给她淡漠的一瞥:“不想。” 被拒绝了。 沈稚子有点儿蒙。 她,明里附中叱咤风云的沈三爷。 被一个视高一米九的巨人怪拒绝了! 回到教室,她心绪不宁,翻来覆去地叹气:“唉” 午休时间结束,陆陆续续地,有同学走进来。盛苒靠在门口,把想要走前门的人都赶去后门,避免水桶伤及无辜。 她抱着手,第三次听见沈稚子叹气。 “唉” 盛苒眼皮微动:“你的良心是不是正在隐隐作痛?” “不是。”沈稚子舔舔嘴唇,“我刚刚从办公室回来,看见一个小帅哥。” “” 沈稚子拍桌子:“太他娘的太帅了。” “而且你知道吗,他一看见我,就激动得流鼻血了。” “” “他肯定暗恋我很久了,一直不敢跟我讲,好不容易今天见到了,激动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揪揪自己的头发,忧伤地道,“唉,压抑了自己那么久,真可怜。” “所以你这副发/春的样子,是在陶醉什么?” “他被我撞伤时,流下来的鼻血呀。”沈稚子理直气壮,“你别不信,他连鼻血的形状都比别人好看。” “你变态吗。” 盛苒受不了了,探着头往外看:“上课铃都打过一道了,老陈怎么还不来?” 下午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沈稚子早早就收到消息,沈湛是上午的航班,中午到达明里市。 所以按照老陈的习惯,他一定会在下午的第一节课,就向大家介绍新同学。 “来了来了,你快坐回去。”下一秒,盛苒飞快地从门缝里缩回脑袋,把沈稚子推回座位,“卧槽,你堂哥个子好高啊,老陈那种西北大汉,站在他身边矮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沈湛很高么? 沈稚子没有印象了,上次见她那位不学无术的堂哥,已经是在她好小好小的时候了。 教室后门大敞着,她盯着前门上的那桶水,在心里默不作声地数秒数。 六,五 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后门,那里不急不缓地走过两道人影。 沈稚子一愣,迅速转过头,两个人已经走了过去。 盛苒的手在桌上敲:“三,二” 电光火石,沈稚子突然反应过来,拍案而起:“等一” “下”字还未脱口,几乎是她开口的同时,教室前门被人一推。 啪啦一声,一桶水轰然而下。 他下意识闭上眼。 十月初秋,风中暑气尽消,带着丝丝缕缕的凉。 阳光混着草木香气,少年立在一片晃眼的光芒里,头发和上衣尽湿,柔软地贴在额角两鬓,顺着发梢滴滴答答朝下渗水。 水迹沿着脖颈向下蜿蜒,在他蓝白相间的校服上,留下一块又一块灰暗的几何状印记。 他重新睁开眼时,睫毛上都挂着水珠,发梢流下的水一滴一滴地向下滚,顺着喉结落进胸膛。校服外套没有拉拉链,白色t恤下的弧线隐隐约约,随着呼吸起伏。 班上的同学们一时之间安静如鸡。 沈稚子平日骄纵惯了,但不怎么惹事,也从不殃及无辜。你不招惹她,她也不会招惹你。 原本见她那么大张旗鼓地放了一桶水,还以为她要对付谁。 结果是个陌生的小帅哥。 不过,重点是 沈稚子也愣在原地。 他这被水浇湿之后,为什么 这么 色气啊! 老陈气急败坏:“沈稚子!又是你干的好事!” 这个季节凉飕飕,他穿得又不多,还全被淋湿了。 沈稚子也心疼坏了,不服气:“他是新同学,你为什么不走在前面给他开路啊!” 老陈一时被噎住,脸上表情变化万千,最终把脸都涨红了:“写检讨!没有三千字别回来上学!” 不待回应,他回头就挂上一副笑脸:“这个靳同学,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这都是被我给惯坏了,一天到晚跟群猴儿似的也没个正型” 话里话外,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意味都没有。 “没关系。”不承想,却是男生先开了口。 声音意外地好听,像瓷锥击打在编钟上的回响,低沉内敛,如珠玉落盘。 顿了顿,他说,“这样的见面礼很特别,我会记住的。” 班主任的脸一垮,这意思是,这一页没这么容易揭过去了。 “我叫靳余生。”话语微停,少年折身走上讲台,拿起粉笔,笃笃几声写下名字。 他的身上湿漉漉,写字仿佛也带着水汽。手写笔迹稳重大方,看起来大气而克制。 写完之后,他转过来,朝着全班同学微微颔首:“初次见面。” 淡漠的目光跨过整间教室,与沈稚子的眼神撞到一起。 眼瞳深不见底,杀机四起。 沈稚子强撑起笑脸,心虚地对他笑笑。 心里已经开始呼天唤地地想掐死人。 所以到底是哪个傻逼告诉她,沈湛今天来的? 她那桶水浇错人了啊啊啊! 沈稚子觉得很羞耻,但她想了想,还是稳定心神,神态高傲地将它接了过来:“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 靳余生:“” 眼睛里明明很雀跃,一点儿也看不出勉为其难。 她不满地强调:“这是为了你的清白。” 靳余生:“” 随她怎么说吧。 沈稚子把保温盒放到桌上,在心里疯狂地苍蝇搓手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它。 第一次收到他送的早餐,她恨不得跳起来唱一支赞歌。 掀开盖子,氤氲的白汽袅袅而起。 她兴奋眨眨眼,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沉默一下,心头涌起巨大的悲凉。 然后抬起手,又默默地把盖子盖了回去。 靳余生有些意外:“怎么了?” 她看了看他,欲言又止:“靳余生,虽然开学的时候我对你做了很多不对的事,但我道过歉了。” 他一头雾水:“嗯。” “扪心自问,我平时对你也不算坏。” “嗯。” 她委屈地指责他:“那你实话告诉我,这早餐是不是别的女生送给你的,你不想吃,然后给我了?” 靳余生:“” 她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沈稚子见他不说话,重又掀开盖子,理直气壮地道:“我不相信,你平时的早餐,一直都是这样的。” 保温盒分上下两层,一层放着冒热气的银耳粥,另一层分成三格。三个格子里分别放着甜点和蔬果,糯米饭团做成了卡通小猪的形状,玫瑰卷花瓣微张,紫甘蓝上水珠滚动,上面压着半个切开的鸭蛋。 不管怎么看,都是满满的少女感。 她记得,以前有女生向喜欢的男孩子告白,送的就是这种,细致又装逼的饭。 “这种便当,一看就很费时间。”沈稚子絮絮叨叨,话语里充斥着不信任,“难道你每天的早饭,都吃这种少女便当吗?” 她到底在想什么 靳余生舌尖抵了抵上颚:“不是。” “看吧我就说!”果然是别人送他的! “但也差不太远。” 一样讲究,只是没有这么强烈的少女感。 离家之后,他什么都没留下,独独留住了那些讲究的生活习惯。一时半会儿,想改也改不掉。 沈稚子微怔,立刻破涕为笑:“那这是你特地给我做的吗?” “不是。”他想也不想,“我在外面买的。” 他长这么大,没有下过厨。 他家里的情况,不需要他会做饭。 “” 沈稚子陷入沉默。 今天是招邪了吗,竟然否认三连。 “那好吧。”她挣扎了一下,立刻决定和解,“谢谢你,我带走了。” 说完努努下巴,示意盛苒一起走。 她还拿着保温盒,这架势是要去哪。 靳余生微微拧起清秀的眉毛:“在这儿吃。” 沈稚子身形一顿,骑虎难下。 其实她没有打算吃。 本来吧,如果他准备两份,她就可以一份用来吃,一份拿回去做成标本供起来。 可他只准备了一份。 于是下一秒,她脱口而出:“这个太少了,我吃不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45.我会改的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沈湛喋喋不休, 拽着沈稚子的胳膊晃来晃去:“去吧去吧, 帐篷睡袋防潮垫的钱, 统统我来出。” 她的心思缠在别的事情上, 目光游移,软绵绵地跟着他晃啊晃。半晌, 慢吞吞地开口:“你说” “嗯?” “怎么才能在一个人发现不了的情况下,偷走他的早餐?” 像靳余生那样, 一本正经又冷漠无情的人,大多警惕性很高。 就算她趁着他课间接水,旋转跳跃飞扑上前,应该也偷不到。 沈稚子在心里叹息。 恋爱是个体力活,怪她跑得太慢了。 “” 沈湛沉默一下, 纳罕地侧过身,在她眼前坐下来:“不是, 你要偷谁的早餐?” 沈稚子抬手挥开他的脑袋。 移开遮挡物, 靳余生的背影又显现出来。 他坐在教室前排,校服一丝不苟。背脊永远挺直,混身上下都是禁欲的味道。 背影也这么好看她捧着脸,blgblg地眨星星眼。 还是好想绑架回去撕掉他的校服。 舔舔嘴唇,她手指朝前挥:“你觉得, 他好看吗?” 沈湛敷衍地瞥了一眼:“还行。” 也就勉勉强强, 能比得上他半根手指头吧。 “你看见他身上那套校服了吗?” “嗯。”然后呢。 沈稚子不满地强调:“新的, 我帮他买的。” “所以?” 她理直气壮:“所以礼尚往来, 他脱衣服的时候,也应该脱给我看。” 她话音刚落,一个男生不小心撞上靳余生课桌,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水杯课本文具盒一起滚落到地上。 沈湛:“” 他觉得,靳余生可能听见了。 沈稚子毫无所觉,还在自顾自地叨逼叨:“如果他不愿意脱给我看,就应该用别的东西补偿我,比如给我送早餐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才不是因为我贪图美色。” “如果物质流动不平衡,宇宙会坍塌的——我是在为全人类的幸福着想啊,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这么无私的妹妹。” 沈湛:“求你闭嘴吧,好吗。” 但沈稚子还没说完:“可我觉得他不会给我送早餐,因为他是一个无情的人。” 眼睛骨碌碌地转一圈,她咬着唇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吧?上周我们班有个女生,就问他了句,‘能不能帮忙搬一下书箱’,就被他打了一顿。” 沈湛:“” 这种事情,要他怎么相信。 “真的,他好凶。”沈稚子心有余悸,叹气,“所以没有办法,我要想维持宇宙和平,只能去偷他的早餐。” 沈湛:“” 沉默半晌,他说:“我不想让你陪我去观星了,你可以闭嘴了吗。” “” 转眼到周末。 入秋之后雨水变少,明里市的天气反而好起来,天空一碧万顷,蓝得像巨大的果冻。 事到临头,沈稚子还是跟着去了。 因为周六早上要回学校体检,偏偏她的书法课老师出差还没回来,这周的课也上不了;而小孟连请两天假,周末不在家。 三件事情撞到一起,组成了一个多么卧槽的周末:即使没课也不能赖床,待在家里还要吃外卖! 所以一看沈湛背着烧烤架,她就立刻决定,跟他一起去。 星星好不好看另说,好歹能放心地吃顿饭。 见她临时变卦,沈湛有些意外:“你连帐篷和睡袋都没有准备,今天晚上去哪睡?” 观星占用整个周末,要在山上住一夜。器材向来是学生们自己准备。 沈稚子并不担心:“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睡袋和防潮垫,准备的都是双份。” 沈湛:“” 心里陡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有睡袋和防潮垫就行了,帐篷的话,我可以跟你睡一个。”沈稚子眉目含笑,眨眨眼,“你不用担心我,我可省地方了,小袋子缩一缩,角落里团个窝就行。” 沈湛:“” 他突然觉得,这个妹妹,是上天派来的魔鬼。 是他续写撩妹史的一个重大灾难。 是 不等他想出下一个比喻句,盛苒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拽住沈稚子就跑:“快走快走,轮到我们班了!” 女生个子小,刘海细细碎碎地散落在额前,跑起来像一阵风,带起悦耳的响声。 阳光侵入,沈湛没有来由地晃了一下神,连忙屏息去听。目光兜转一圈,才在盛苒手上,找到那条绕腕的红绳。 红绳缠两圈,拴着个小小的金铃铛。暗纹繁复,走起路来轻声作响,似有若无,活泼动人。 他于是了然。 初秋的阳光透过走廊,晕开婆娑的树影。最后一眼看过去,光柱流转到少女细而白的脖颈上,好像天鹅的后颈。 他再回过神,两个人都走远了。 抽完血就完成了体检的最后一项,将体检表交还给班长,沈稚子和盛苒一前一后走出门。 盛苒披着外套,低着头按紧棉签:“我听说,晕血的人不能做这个。” “会怎么样?”沈稚子好奇,“噗呲一声就地晕倒,血流成河吗?” “” “也不是。”盛苒想了想,“听说会头晕。” 沈稚子哦了一声,非常上道,低头就往她颈窝里埋。 一边埋一边娇声娇气地嘟囔:“啊,我头晕眼花站不稳,想找个小哥哥的肩膀倚靠一下你,你能不能张开你温暖的怀抱,把我按进你的胸膛!” “”盛苒后悔提这茬,“你别瞎几把乱蹭,我外套要掉了。” 刚刚两个人抽完血,都把外套半披在了肩上。 可沈稚子比她还要高半个头,一躬身,衣服就先一步软绵绵地滑落了下去。 她下意识地转身去捡,回过神,微微一怔。 正对上靳余生的脸。 晨光破开雾霭,光柱像薄而透的蜂蜜。 从眉骨向下,光线一寸寸把他分明的五官勾勒出来,碎发散落在额前,双眼明亮,情绪一如既往的清淡。 他伸出双手,接住她的外套。 沈稚子缓慢地眨眨眼。 这人为什么总是一句话也不说,就突然出现在她背后。 靳余生目光安静,脸上没什么表情,拿着外套一动不动。 沈稚子耐着性子,也不说话。 半晌,他提醒:“你衣服掉了。” “嗯。”沈稚子死死按住心里的小鹿,冷静地点头,“谢谢你帮我捡起来。” “那”看她没有表示,他犹豫了一下,问,“要我帮你叠起来吗?” 沈稚子:“?” 是不是她听错了。 叠起来叠起来?! 为什么要叠起来!她在心里疯狂咆哮,想甩他一耳光让他清醒一下。 难道不该你给我披上吗!不然你捡它干嘛!你怎么不干脆拿回去给我洗洗再顺路烘干一下! “我”沈稚子心塞得无言以对,放开按着棉签的手,将外套接过来,“谢谢你,这样就好,不用叠。” 棉签落地,伤口失去遮挡。 明明都看不见伤口了,血一瞬间呼地一声,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靳余生一愣。 沈稚子飞快地推开他,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白痴,一边跑回保健室。 血珠小而密集,很快在胳膊上划出长长一道红线。 医生手忙脚乱,一边帮她止血,一边絮絮叨叨:“哎呀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都这么不听话,我刚刚说了多少遍,要按着伤口按满十五分钟,一个个都怎么啦,出门就把我的话忘啦。” 沈稚子舔舔唇,搜索枯肠,发现怼无可怼。 于是她安静如鸡地闭上了嘴。 所以她能说什么?说自己为了看帅哥,扔了棉签吗。 还是不要了吧。 听起来像个弱智。 处理好伤口,沈稚子垂头丧气,被盛苒拖着往食堂走。 早上为了空腹做检查,大家都没有吃早餐。所以在出发去天文台之前,还多预留了一个小时的早餐时间。 沈稚子有点气闷。 她不太能理解,靳余生在想什么。 他避她如洪水猛兽。 盛苒帮她买了一小碗粥,沈稚子没什么胃口,喝两口就放下了:“我去买盒薄荷糖。” 等她买糖回来,盛苒的云吞已经吃掉了半碗。 她拿着铁盒咔哒咔哒地开着玩,盛苒瞥一眼:“出新口味了?” “不是。”沈稚子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个味道,让人很想一口吃掉。” 盛苒眨眨眼,突然皱起眉头:“你的胳膊,刚才就是那个样子吗?” “刚才”沈稚子漫不经心,顺着她的目光一低头,也吓了一跳。 刚刚扎过针的地方微微鼓起来,连带着肘内一片都成了青紫色。 她突然慌了:“卧槽这怎么办,刚刚还不是这样的卧槽卧槽,为什么会这样啊?这个包会不会破?破了之后会不会流血?它会不会像电视剧里面那样哔得老高?我会不会流血过多英年早逝?” 盛苒:“我觉得不会。” 沈稚子的眉头纠结地皱起来。 “那我能不能挠”说着,就要伸手去碰它。 靳余生一走进食堂,就看到这幅画面。 眼神一紧,他快步走过去,啪地一声打掉她的手。 “” 他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吗。 沈稚子整个人都蒙了:“你从哪来的不是,你为什么要打我?” 她又没有让他帮忙搬东西。 愣了一会儿,她后知后觉地生起气来。 这人怎么这样! 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她! 沈稚子皮肤白,手上迅速聚起一团红印。靳余生明显也愣了一下,继而沉声:“那个不能碰,会感染。” “我知道啊。”沈稚子委屈死了,她又不是真的弱智,“那你就打我?” “” “因为你,我变得伤痕累累。” “” 靳余生是真的没有多想。 他只是觉得,如果冲上去就抓住她的手,好像太暧昧了。 有很高的概率,她会反过来打死他。 毕竟有齐越惨败的案例在前。 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放下手提袋,将一个小保温饭盒递给她:“这个给你。” 她认得那个小盒子,他平时用它装早饭。 “你打了我,然后再把你的早餐给我吃。”她冷静而悲伤地陈述事实,“你在补偿我。” “不是,那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只是早上耽误了太久,没来得及说。 沈稚子一愣。 她缓慢地眨眨眼,来不及反应,心里的小人先放了一串烟花。 他为什么要送她吃的 她舔舔嘴唇。 堵在心口的那股气,突然就消散得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四舍五入,这就是在示爱吧。 压抑着心里的狂喜,沈稚子表面上还是要故作矜持:“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靳余生陷入沉默。 因为她虎视眈眈,盯着他的抽屉看了一整个星期。 他觉得,她喜欢他的早餐。 而且,更重要的是 想了半天,他说:“我不想脱衣服。” 顿了顿,又补充:“给你看。” 盛苒咚地一拍桌子:“我靠,有人找!” 沈稚子的笔头一沉,在白纸上画出长长的黑线。 “”谁啊。 视线不耐烦地上移,她目光朝后门一扫,看见一个局促不安的人影。 天呐,又来了。 沈稚子不动声色地皱皱眉头,阖上笔盖,漫不经心地站起来。 她个子高,运动装的校服尤其显腿长,转身时高马尾从肩膀后扫过,看起来元气十足。 走过去几步,抱着手靠上门框,她歪着头笑笑。 男生原本在后门徘徊,见她出来了,连忙迎上去,有些紧张地挠挠头,耳根发红:“稚稚子。” “你叫我什么?” 男生声音一紧:“三三爷。” 沈稚子满意地点点头。 “我,我抄了一首诗,可不可以给你”男生局促地胀红脸,半晌才憋出后半句话,“给你看一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46.最撩的事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这短短几秒钟的空档, 沈稚子飞快地回过了神。 她迟缓地眨眨眼。 两把伞就两把伞, 反正绕这么一圈, 最后的目标不也还是达到了。 感恩雨神, 这肯定是神的指示。 “那个靳余生。”她舔舔唇,恬不知耻地再接再厉,“我问你个事,你说实话。” “” “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偷地观察我,伺机而动, 想着要送我回家?”她小心翼翼, 表情又很认真, “还一直不动声色地勾引我,企图引起我的兴趣?” “” 靳余生沉默一下,二话不说, 转身就走。 怎么一撩就生气! “喂喂,我跟你开玩笑的!”沈稚子哭笑不得,赶紧提起书包往外跑, “你跑慢点!” 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巨大的雨点噼里啪啦,不要命似的砸下来。 校园内行人稀少,有对小情侣走在他们前面十几米, 男生搂着女生的肩膀, 女生死死地依偎在他怀里, 撑着把不顶卵用的小遮阳伞, 在妖风中晃成筛子。 地上弥漫着水汽,将余光渲染成一片湿润的白。 沈稚子眼巴巴地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 哪怕备用,靳余生也一点儿不马虎,撑的是把二十四骨的大黑伞。 伞面大的遮天蔽日,防风防雷又防雨。别说在狂风暴雨里生死相依了,他俩隔得这么远,她连他的手肘都碰不到。 沈稚子嫉妒得快要变形。 为什么要发明这么大的伞,又不是去卖西瓜 不对,根本就不该发明伞! 两个人一起淋雨不好吗!他湿漉漉的样子多诱人! 叹口气,她忧愁地将手伸到伞外。 手心迅速凝起一串圆润的水珠。 “啊,你看这淅淅沥沥的雨,多么美妙绝伦的好天气。” “” 靳余生身形僵了一下。 她又在犯什么病。 “我知道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要说雨天是好天气。”沈稚子埋着头,自顾自地叨逼叨,“道理很简单的,你想想,历史上多少经典故事都发生在雨天,什么梁祝初遇啊,白蛇许仙啊,周杰伦歌词里的那些她啊不都是因为天公作美,给他们下了场雨吗?” “” “而且,”她舔舔嘴唇,“主角们都特别默契,他们出门时,不管什么天气,都绝对不带伞。” 靳余生:“” 她仿佛在暗示他什么。 “所以,”她表情期待地小声提议,“不如我们也把伞扔了?” “” 靳余生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 他话音未落,下一秒,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凌空劈下。 紫蓝色的光像脱轨的电车,重重地落下来! 沈稚子半条胳膊还悬在外面。 靳余生眼神一紧,眼疾手快地攥住她,手腕朝后用力。 电光火石间天旋地转,沈稚子来不及反应,猝不及防地膝盖一软。 然后—— 跌进他怀中。 视野之内,白汽蔓延。 她趴在靳余生怀里,气息温暖,少年的心跳平稳而有力。 后知后觉般的,身后传来巨大的喀嚓声。 天地苍茫,水珠四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沈稚子的理智一点点回流,半晌,才晕晕乎乎地想起来—— 他身上的味道,好像跟初遇时不太一样了 甜甜的,像是薄荷糖。 雨还在下。 靳余生身上味道实在太好闻,沈稚子没有闲情去想原因,可这一刻她陶醉得找不着北,恨不得在这一秒内待一辈子。 牡丹花下,不如让她死一回吧。 最后还是靳余生拽着她的手腕,把八爪鱼一样吸在自己身上的人扯了下来。 他沉着脸:“你要不要命?” 被迫脱离了他的温暖源,沈稚子很不开心。 别扭了半天,她不情不愿地回头,看看刚刚被惊雷劈倒的小树。 树干从中劈开,半棵重重地砸到地上,正落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 她肃然起敬,飞快地在心里给这棵树敬了个礼。 感恩大自然的无私馈赠,竟然用一条无辜的生命,来为她换取美好的拥抱。 “可,可我没有向雨神祈祷,来一道雷劈死我呀”转回去,沈稚子心虚地狡辩,“而且,你肯定会拉住我的啊!” 靳余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去。 其实他平时也没什么表情,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露出这副神色,沈稚子都会不受控制地感到怂。 她从没对谁有过这种感觉。 像是连自己的心跳都匀出去了一部分,那部分变得好像属于她又好像不属于她,情绪丝丝缕缕地,都跟对方联系在一起。 他低气压的时候,她也会跟着慌。 鬼使神差,她咽咽嗓子,不敢置信地小声问:“你,你不会是后悔刚刚拽住我了吧?” “”他不说话。 “不会吧?”仿佛什么可怕的猜想得到了验证,沈稚子顿时慌乱起来,“你,你竟然后悔救了我?” “”他没有。 “亏我刚刚还在心里,对你感激不尽!”她指责他,“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幸被劈倒了,世界上就少了一个仙女!”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 他被强烈的不知所措包裹着。 她就像一个小孩子,完全没办法用大人的思维去劝 只能哄。 可是,他该怎么哄。 雨势丝毫不见减小,沈稚子还在义正辞严地逼逼:“或者在你心里,你也一直在嫉妒我的美貌?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没有了我,你就是世界上最美的人了?嗯?你怎么能这样想,嫉妒心太重不好的你知道吗” 他看着她,看她嘴唇一开一合。 靳余生沉默半天,几次三番想开口,几次三番被她堵回去。 滔天的脾气都被磨没了。 他心好累。 半晌,他无力地说:“回去吧。” 好不容易把喋喋不休的沈稚子送上车,靳余生撑伞途径营业厅,买了一张新的电话卡。 回到周家时,天色渐渐暗下来。 朱漆大门庭院深深,门前挂着光线柔和的小灯笼,镇宅兽昂首挺胸,古朴而低调。 他穿花拂柳,经过精致小巧的石桥。甫一转过月门,耳畔传来一阵惊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47.避无可避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你,你太过分了”可是不等她开口怼, 许时萱就先哭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 “我哪样了?”沈稚子好笑, “住别人的帐篷很奇怪吗?他邀请我来的啊。” 指天发誓, 她一个字的假话都没说。 “倒是你, 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床头碎碎念。”沈稚子一脸玩味, 桃花眼夜色里显得尤其清媚,“你不觉得你更不要脸?”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许时萱顿了顿,像是很震惊,腮边挂着巨大的泪珠, “你怎么能说我不要脸?” 沈稚子:“” 不是她先提这茬的吗? 夜色清明, 山坡上原本很安静, 许时萱哭得惊天动地,声音惊动了其他人, 帐篷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几个远远立在高处支着相机拍星轨的同学也放下手中的器材,小跑过来:“这大半夜的, 怎么了?” 许时萱整个人都哭得颤抖,带队老师走过来时,沈稚子还在歪着头想, 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啊 不会哭出结膜炎来吗。 许时萱哭得说不出话, 带队老师犹豫了一下, 问沈稚子:“你打她了?” 沈稚子:“” 她吃多了吗?大半夜不睡觉, 把许时萱叫到靳余生的帐篷前来,打她一顿? “我打她干嘛?对天祭祀,还是宣告主权?”槽太多,她一下子竟然不知道从何吐起,“谁知道她来干什么,大半夜跑到我这儿,二话不说就开始哭。” 许时萱听她这么说,哭得更厉害。 带队女老师是新来的,优柔寡断,不太会处理紧急事件。对于沈三爷的名号,她来附中之前就早有耳闻,可同时也听说沈稚子上高中后就不怎么闹事了,没想到该来的躲不掉,最后还是让她给撞上。 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老师犹豫一阵,挑了个折中的方法:“要不,你们两个都给对方道个歉,然后和好吧。” 沈稚子:“” 疯了吧,她凭什么要道歉,她做错什么了。 “因为你看”老师很纠结,她根本无法跟许时萱交流,只好向沈稚子讲自己的想法,“另外这位同学,她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但我们这样僵持下去的话,这事儿就会没完没了。” “我说了,是她自己跑过来,莫名其妙就坐下开始哭的。”沈稚子努力按捺住她那颗暴走的心,“跟我没有关系。” 老师犹犹豫豫:“可是” 听起来太玄幻了,她不信。 沈稚子一言难尽地思考一阵,抬起头,问她那群围观的同学:“你们也觉得我欺负她了?” 围观的同学们:“” 想点头,但是不敢。 毕竟三爷是有前科的人。 “那行吧,没办法了。”沈稚子像模像样地叹口气,慢条斯理地捋着袖子站起身,“那我只好真的打她一顿,再向她道歉了。” 唉,她不做大哥好多年了。 如今又被逼着,要重出江湖。 那语气带着戏谑,许时萱被吓得睁大了眼。 她觉得,沈稚子没有在开玩笑。 因为下一秒,对方原本慵懒的眼神就陡然变得凌厉,眼角流光闪过,不待她反应,拳风便破空而来! “等等。” ——然后,被人从中截住。 夜风吹动刘海,许时萱颤巍巍地闭着眼等了很久,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疼。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目光向上,映入眼帘一张冰雪般的脸。 心不自觉地漏跳一拍。 晚风沁凉,靳余生声音清越。外套里面的衬衣随意地敞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干净的锁骨。 但他的眼神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靳余生短暂地沉吟了一下,目光飞快地扫过沈稚子,然后抬手,拧下自己装在三角架上的相机。 沈稚子被他拦下,云里雾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相机定点长曝光,可以拍摄出行星的运动轨迹。因此前后半夜中间这段休息时间,很多人都把相机放在山坡上拍星轨。 不过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 他的不是。 手指拨动参数朝前翻,他调出一段录像。 一片屏住呼吸的寂静里,相机屏幕里的帐篷像个发光的小蘑菇,许时萱的声音清晰地在夜色中飘荡开来。 “靳余生你睡了吗,我有点儿事想给你说” “今天我有点失态了,但我不是故意的,也绝对不是在针对你。可是,鱼明明是沈湛买的,沈稚子吃了还要嫌刺多,我就有点儿不开心” “沈稚子好像很黏你可我们学校有句话说,流水的男生,铁打的沈三” “” 录音里从头到尾,沈稚子一句话也没有说。 直到最后,她语气慵懒地回了一句,“你说什么?” 夜风徐徐,靳余生神色平静地拿着相机,围观同学们的表情却渐渐变得微妙。 许时萱忘了哭,惨白着一张脸。 沈湛憋不住,纳闷地问:“那鱼确实刺多,嫌弃几句怎么了?我都没生气,你瞎操什么心?”至于半夜跑过来叨逼叨? 盛苒捅捅他,示意他闭嘴。 可这句话惊醒了陷入沉思的其他人,老师回过神,尴尬地朝沈稚子道:“对不起啊,老师错怪你了。” 沈稚子敷衍地笑笑。 她不怎么在意老师,只是靳余生突然掏出一段录音,让她有点儿心虚。 录像放到最后,她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那句“住别人的帐篷很奇怪吗?他邀请我来的啊”—— 触电一样,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 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毕竟先斩后奏,还打着他的名号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山顶上没有其他光源,银河压得极低,繁星浩浩荡荡地在少年身后逶迤。他没有看她,唇紧紧绷着,侧脸把星空切割成两个部分。 沈稚子愣了两秒,在心里啪地甩自己一耳光。清醒一点,这个关口,就不要沉迷他的美色了! “那既然事情水落石出,大家就都别围在这儿了。”老师只想赶紧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许时萱很尴尬,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老师的话无形之中给了她一个台阶,她松口气,正打算借坡下驴,刚一站起身,却又被人拦住。 星光璀璨,少年的声音清冷如同冰雪—— “道歉。” 许时萱愣了半天,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瞪大眼:“你在跟我说话?” 靳余生没有回应,也没有看她。 手臂固执地横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许时萱眼眶一红,又想落泪:“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我不道歉!” 说着,就要往前走。 靳余生没有说话,她往前走了两步,他硬生生把她拽回来两步。 许时萱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靳余生。 往常气场发冷,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冷。可发起火来,一副默不作声的样子,却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她啪嗒啪嗒掉眼泪,靳余生就也一动不动,站在铺天盖地的低气压里,一言不发地陪她耗。 沈湛和盛苒懒得管,已经开始讨论明天回去之后吃什么。最后还是班长看不下去,踌躇着过来打圆场:“靳余生,要不算了吧。” 不等靳余生发作,他赶紧又拍拍许时萱:“你也是,话说得太脏了,不管有没有录音,都不该那样说同学啊。” 许时萱哽咽着揉眼睛,发出轻如文蚋的“嗯”。 靳余生没有说话,沉默一下,目光落到沈稚子身上。 她还坐在他的帐篷前,怀里抱着相机,龇牙咧嘴的,不知道在小声嘀咕什么。 舌尖抵住上颚,他走过去。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沈稚子愣了一下:“靳” 后两个字还没出口,他躬身从帐篷里捞出睡袋,塞进她怀里。 沈稚子蒙了一下,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面对压迫感十足的靳余生,她又莫名有点怂,忍不住主动解释:“我说那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气气许时萱。” 靳余生不说话,垂着眼。 “你不会又生气了吧?”半晌,沈稚子小心翼翼地戳戳他,“可,可我也没有撒谎啊” “后半夜,”他顿了一下,唇崩成一条线,“去跟盛苒睡。” 沈稚子一愣。 然后瞬间炸了:“为什么啊!你讲不讲道理!是许时萱自己跑到我这里来闹了一通,关我什么事!” 他不说话,她想来想去,越想越不爽。 都怪那段录像。 虽然录像帮她迅速解决了这件事,可也让靳余生听到了她那句狐假虎威的话。 那她宁愿没有录像啊! 靳余生一言不发,将她拖到地上的睡袋一角捡起来。 “而且,”她不服气,“为什么别人的相机都是开长曝光,只有你的是录像啊!” 虽说他录的是帐篷外面,可也还是很奇怪啊! 他是痴汉吗! 靳余生心里有些纠结,他犹豫着沉默了一阵。 许久,语气平静地道:“按错了。” 盛苒像是还想说什么,未待开口,视野内闯入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两人之间隔着几步路的距离,看起来并不亲密。 她提醒:“沈三回来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眼前。 沈稚子两手插兜,情绪看起来很稳定。打底长袖外还穿着堂哥的外套,松松垮垮没系扣子,白色风衣上画满五彩斑斓的涂鸦。 “哟,您还知道回来。”看她没什么事,沈湛端出大家长的架势,语气凉凉,“两个山头跑完了?” “什么两个山头?”沈稚子不知道这个梗,走过去,踢踢瘫倒的堂哥,“商量个事。” 沈湛:“放。” “我今晚不在你这儿睡了。”她云淡风轻,“你不用等我。” 沈湛&盛苒:“???” “你们两个”沈湛有些怀疑人生,努力掂量措辞,“这个进展,是不是有点儿太太风驰电掣了?” 他都没有这么快啊。 这是用放卫星的速度在恋爱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48.学神的手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咬着笔, 她在稿纸上写:所以人生得意须尽欢, 要趁着自己青春尚在,多搞点事,这样等以后老了跟子子孙孙谈起当年闯江湖的过往, 才不会被他们嘲笑自家奶奶的人生经历干瘪得宛如白纸。 课间一片喧闹,沈稚子奋笔疾书。 盛苒从教室外风风火火跑进来, 小指头往她腰上戳:“三儿,三儿。” 沈稚子挥开她的手:“烦着呢, 老陈说写不够三千字就不让上学了。” 盛苒咚地一拍桌子:“我靠,有人找!” 沈稚子的笔头一沉, 在白纸上画出长长的黑线。 “”谁啊。 视线不耐烦地上移, 她目光朝后门一扫,看见一个局促不安的人影。 天呐,又来了。 沈稚子不动声色地皱皱眉头, 阖上笔盖,漫不经心地站起来。 她个子高,运动装的校服尤其显腿长, 转身时高马尾从肩膀后扫过, 看起来元气十足。 走过去几步,抱着手靠上门框, 她歪着头笑笑。 男生原本在后门徘徊, 见她出来了, 连忙迎上去, 有些紧张地挠挠头,耳根发红:“稚稚子。” “你叫我什么?” 男生声音一紧:“三三爷。” 沈稚子满意地点点头。 “我,我抄了一首诗,可不可以给你”男生局促地胀红脸,半晌才憋出后半句话,“给你看一看?” 说着,递出一个信封。 白色外壳,简单至极,理工男做派。 沈稚子的手顿了顿,还是接过来:“谢谢你。” 不等对方开口,她紧接着又道:“但是我说过,我抽屉小,没有地方放。” 男生愣了愣。 “所以你以后别送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旋即折身回教室。 盛苒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又是齐越?” 沈稚子脚尖勾出桌下的书箱,把信封原封不动塞到最底下:“嗯。” “他怎么这么执着?”盛苒感慨,“给你送了那么多情书,现在还没写腻?从入学追到现在,他该给你写出一本史诗了吧?” “这我他妈怎么知道。”沈稚子揪揪头发,有点烦,“我太美了吧。” “那怎么不拒绝得干脆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吊着他。” “老子又不是没拒绝过他!”沈稚子咆哮,“我让他不要再送了!说了很多遍好不好!让他别来烦老” 吼声太大,一片喧闹中,坐在她前面几排的靳余生突然动了动。 眼神轻飘飘扫过来,淡漠一片,没什么情绪。 沈稚子一个激灵,一瞬间怂如鹌鹑,声音陡然降下去:“别送我这种东西。” 盛苒眨眨眼。 沈稚子摆出副三好学生的做派,一本正经:“毕竟我们还是高中生,要好好学习。” “而且。”见靳余生又转了回去,她舔舔嘴唇,严肃地压低声音,“你们以后,不要再叫我沈三爷了。叫我” 她想了想,“沈三好。” 盛苒愣了三秒钟。 然后发出爆笑:“卧槽哈哈哈哈你没毛病吧?” “你有哪三好?清音体柔易推倒?”顿了顿,她用目光丈量沈稚子的身高,又指出,“不对,你这个身高,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推倒。” 沈稚子懒得跟她理论。 靳余生背脊笔直,周身气场清冷,校服外套还带着潮气,像一根挺直的修竹。 有女生在细声细气地向他要联系方式,隔着几排她听不大清楚,也不知道给了没有。 她耸耸眉:“我说的是刘三好那个‘三好’。” 《宫心计》里的白莲花。 男生可能都喜欢那一款 “别吧,听起来酸臭得像追你的那个小文青。” 提到小文青,沈稚子又觉得烦了:“怎么甩掉他?” “你把他的小酸诗贴到公告栏上,铁打的脸皮,他也不敢再来找你。” “可是那样,好像有点儿过分。” “你怎么娘们儿唧唧的?” 沈稚子想了想,揉揉鼻子,“就是觉得嘲笑别人的喜欢,不太好。” 如果有一天她喜欢上别人了,那个人也把她的心意放在脚底下踩的话 沈稚子情不自禁,往靳余生的方向看。 刚刚要联系方式的女生已经走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给。要是给了的话,晚上会跟那个女生聊天吗,会视频吗,会发语音吗 啊啊啊,沈稚子心烦意乱,想跳起来把靳余生的手机扔出窗外。 如果有谁把她的心意放在脚底下踩 她就绑架他!囚禁起来上了他! 日暮西沉,阳光渐稀。 入秋之后天黑得早,大多住校生也在周五回家了,走廊上空荡荡。 沈稚子上交了长长的检讨书,打过电话才知道,家里的司机先去机场接沈湛了。她百无聊赖地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会儿,打算回教室坐着等。 “三爷。”值日生正在收尾擦黑板,见她进来,笑着打招呼,“你还不走?” 沈稚子嗯了一声:“要帮忙吗?” “马上好了。”这意思是不用。 她点点头,目光随意一扫,又定住。 靳余生还没走。 一片空荡的桌椅间,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校服袖子稍稍向上挽起,露出一截手臂。 笔直而静默,像一棵显瘦的树。 沈稚子顿了顿。 抓紧书包带,她笑吟吟地朝他走过去:“靳余生同学,今天星期五,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靳余生写字的手一滞。 抬起头,他清清淡淡睨她一眼,重又默然地低下去。 “你别听老陈乱说,他那人心眼小得很,一直看我不顺眼,就爱往我身上泼脏水。”沈稚子跨过桌椅,亲切地在他身旁坐下来。 她歪着头,去看灯光在他侧脸打下的阴影,“我这人心好,对待新同学一向是很友善的,比如你看,你今天一整个下午都坐在座位上没挪窝,就只有我注意到了吧?” 他还是不说话。 但沈稚子并不气馁:“这样不行的呀靳同学,你知道吗,人的脊柱是很脆弱的,年轻人就更要保护腰椎和尾椎骨,课间没事就该多出去走动走动,跟同学们联络一下感情,做做广播操跳跳广场舞” “沈稚子。”他笔尖一停,打断她,“你很得意吗?” 沈稚子愣了愣,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也不是,主要我吧,平时就乐于助人,而且还” 不待说完,耳畔卷过一阵疾风。 他一拳击到她背后的墙面上,手臂青筋爆裂,墙面上白色的浮粉齑灰漱漱而落。 沈稚子蒙了一下。 一瞬间满脑子波涛汹涌的都是,完了完了他要打死我了我这条命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可是 她被逼迫抬头与他对视,少年的五官棱角分明,眼瞳深不见底,如同浅褐色的琉璃。 离得这样近,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就一下一下地,打在她脸上。 就算他要打她,她还是觉得,他好好看啊! 沈稚子飞快地眨眨眼,余光看到他有力的小臂,灯光之下,肌肉线条流畅结实。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位有多不利。 这样被人圈在一隅,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击。 美色当前,沈稚子迟钝地咽咽嗓子:“你你要干什” 靳余生不置一语。 他斜斜瞥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另一只手向下,开始慢慢地拉裤链。 沈稚子:“???” 等等,不是这个玩法吧?! 她一下子慌了,两只手竟然扒不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被吓得冷汗倒流,几乎要扑上去咬他:“靳靳靳靳余生,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别别冲动” 他看也不看她,自顾自把裤子脱了下来。 沈稚子下意识地尖叫一声。 耳畔静默许久。 半晌,她颤巍巍地撩起眼皮。 白色的灯光下,靳余生不知何时收回了挡在她眼前的手臂,他微微垂着眼,低头去看自己手上那片葱翠的落叶。 腰杆挺得笔直,眼睫密如蝉翼。 沈稚子一愣,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头。 是刚才去办公室的路上,蹭到的吗。 不过 她的视线偷偷向下,看清他刚刚脱下的裤子,怔了半天,整张脸都烫起来:“你你” 也太狡猾了。 仿佛早就猜到会有人在他座位上涂强力胶,他的校服裤子里竟然还穿着一条牛仔裤! 沈稚子人生头一回,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哪有这种人,连耍流氓都不耍全套! 逗她玩吗! 见她“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靳余生默了一阵,缓缓开口:“如果有下一次,我不介意把里面那条也脱掉。” “初次见面——”他转过来,流转到脖颈间的白色灯光被入夜的凉意一点一点地晕开,照出眼底一片凉薄寒气,“请不要招惹我。” 沈稚子望着他,半天,迟疑地舔舔嘴角。 灯光流泻到他的发端,荡开墨色的水汽。 这个样子,真的超级性感。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盛苒那句话。 ——你这个身高,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推倒。 谁说推不倒 谁c说c推c不c倒! 这棵巨人怪白菜,她拱,定,了。 又觉得那张无欲无求的脸 让人非常地 想亲。 她控制不住地亮起星星眼。 前台经理匆匆赶到,先向沈稚子到了个歉:“不好意思,给您带来不愉快了,我送您一些游戏币作为补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49.等不及了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课间一片喧闹,沈稚子奋笔疾书。 盛苒从教室外风风火火跑进来,小指头往她腰上戳:“三儿,三儿。” 沈稚子挥开她的手:“烦着呢,老陈说写不够三千字就不让上学了。” 盛苒咚地一拍桌子:“我靠, 有人找!” 沈稚子的笔头一沉,在白纸上画出长长的黑线。 “”谁啊。 视线不耐烦地上移,她目光朝后门一扫,看见一个局促不安的人影。 天呐,又来了。 沈稚子不动声色地皱皱眉头,阖上笔盖, 漫不经心地站起来。 她个子高,运动装的校服尤其显腿长, 转身时高马尾从肩膀后扫过,看起来元气十足。 走过去几步, 抱着手靠上门框, 她歪着头笑笑。 男生原本在后门徘徊, 见她出来了, 连忙迎上去, 有些紧张地挠挠头, 耳根发红:“稚稚子。” “你叫我什么?” 男生声音一紧:“三三爷。” 沈稚子满意地点点头。 “我, 我抄了一首诗, 可不可以给你”男生局促地胀红脸, 半晌才憋出后半句话, “给你看一看?” 说着,递出一个信封。 白色外壳,简单至极,理工男做派。 沈稚子的手顿了顿,还是接过来:“谢谢你。” 不等对方开口,她紧接着又道:“但是我说过,我抽屉小,没有地方放。” 男生愣了愣。 “所以你以后别送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旋即折身回教室。 盛苒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又是齐越?” 沈稚子脚尖勾出桌下的书箱,把信封原封不动塞到最底下:“嗯。” “他怎么这么执着?”盛苒感慨,“给你送了那么多情书,现在还没写腻?从入学追到现在,他该给你写出一本史诗了吧?” “这我他妈怎么知道。”沈稚子揪揪头发,有点烦,“我太美了吧。” “那怎么不拒绝得干脆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吊着他。” “老子又不是没拒绝过他!”沈稚子咆哮,“我让他不要再送了!说了很多遍好不好!让他别来烦老” 吼声太大,一片喧闹中,坐在她前面几排的靳余生突然动了动。 眼神轻飘飘扫过来,淡漠一片,没什么情绪。 沈稚子一个激灵,一瞬间怂如鹌鹑,声音陡然降下去:“别送我这种东西。” 盛苒眨眨眼。 沈稚子摆出副三好学生的做派,一本正经:“毕竟我们还是高中生,要好好学习。” “而且。”见靳余生又转了回去,她舔舔嘴唇,严肃地压低声音,“你们以后,不要再叫我沈三爷了。叫我” 她想了想,“沈三好。” 盛苒愣了三秒钟。 然后发出爆笑:“卧槽哈哈哈哈你没毛病吧?” “你有哪三好?清音体柔易推倒?”顿了顿,她用目光丈量沈稚子的身高,又指出,“不对,你这个身高,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推倒。” 沈稚子懒得跟她理论。 靳余生背脊笔直,周身气场清冷,校服外套还带着潮气,像一根挺直的修竹。 有女生在细声细气地向他要联系方式,隔着几排她听不大清楚,也不知道给了没有。 她耸耸眉:“我说的是刘三好那个‘三好’。” 《宫心计》里的白莲花。 男生可能都喜欢那一款 “别吧,听起来酸臭得像追你的那个小文青。” 提到小文青,沈稚子又觉得烦了:“怎么甩掉他?” “你把他的小酸诗贴到公告栏上,铁打的脸皮,他也不敢再来找你。” “可是那样,好像有点儿过分。” “你怎么娘们儿唧唧的?” 沈稚子想了想,揉揉鼻子,“就是觉得嘲笑别人的喜欢,不太好。” 如果有一天她喜欢上别人了,那个人也把她的心意放在脚底下踩的话 沈稚子情不自禁,往靳余生的方向看。 刚刚要联系方式的女生已经走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给。要是给了的话,晚上会跟那个女生聊天吗,会视频吗,会发语音吗 啊啊啊,沈稚子心烦意乱,想跳起来把靳余生的手机扔出窗外。 如果有谁把她的心意放在脚底下踩 她就绑架他!囚禁起来上了他! 日暮西沉,阳光渐稀。 入秋之后天黑得早,大多住校生也在周五回家了,走廊上空荡荡。 沈稚子上交了长长的检讨书,打过电话才知道,家里的司机先去机场接沈湛了。她百无聊赖地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会儿,打算回教室坐着等。 “三爷。”值日生正在收尾擦黑板,见她进来,笑着打招呼,“你还不走?” 沈稚子嗯了一声:“要帮忙吗?” “马上好了。”这意思是不用。 她点点头,目光随意一扫,又定住。 靳余生还没走。 一片空荡的桌椅间,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校服袖子稍稍向上挽起,露出一截手臂。 笔直而静默,像一棵显瘦的树。 沈稚子顿了顿。 抓紧书包带,她笑吟吟地朝他走过去:“靳余生同学,今天星期五,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靳余生写字的手一滞。 抬起头,他清清淡淡睨她一眼,重又默然地低下去。 “你别听老陈乱说,他那人心眼小得很,一直看我不顺眼,就爱往我身上泼脏水。”沈稚子跨过桌椅,亲切地在他身旁坐下来。 她歪着头,去看灯光在他侧脸打下的阴影,“我这人心好,对待新同学一向是很友善的,比如你看,你今天一整个下午都坐在座位上没挪窝,就只有我注意到了吧?” 他还是不说话。 但沈稚子并不气馁:“这样不行的呀靳同学,你知道吗,人的脊柱是很脆弱的,年轻人就更要保护腰椎和尾椎骨,课间没事就该多出去走动走动,跟同学们联络一下感情,做做广播操跳跳广场舞” “沈稚子。”他笔尖一停,打断她,“你很得意吗?” 沈稚子愣了愣,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也不是,主要我吧,平时就乐于助人,而且还” 不待说完,耳畔卷过一阵疾风。 他一拳击到她背后的墙面上,手臂青筋爆裂,墙面上白色的浮粉齑灰漱漱而落。 沈稚子蒙了一下。 一瞬间满脑子波涛汹涌的都是,完了完了他要打死我了我这条命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可是 她被逼迫抬头与他对视,少年的五官棱角分明,眼瞳深不见底,如同浅褐色的琉璃。 离得这样近,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就一下一下地,打在她脸上。 就算他要打她,她还是觉得,他好好看啊! 沈稚子飞快地眨眨眼,余光看到他有力的小臂,灯光之下,肌肉线条流畅结实。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位有多不利。 这样被人圈在一隅,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击。 美色当前,沈稚子迟钝地咽咽嗓子:“你你要干什” 靳余生不置一语。 他斜斜瞥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另一只手向下,开始慢慢地拉裤链。 沈稚子:“???” 等等,不是这个玩法吧?! 她一下子慌了,两只手竟然扒不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被吓得冷汗倒流,几乎要扑上去咬他:“靳靳靳靳余生,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别别冲动” 他看也不看她,自顾自把裤子脱了下来。 沈稚子下意识地尖叫一声。 耳畔静默许久。 半晌,她颤巍巍地撩起眼皮。 白色的灯光下,靳余生不知何时收回了挡在她眼前的手臂,他微微垂着眼,低头去看自己手上那片葱翠的落叶。 腰杆挺得笔直,眼睫密如蝉翼。 沈稚子一愣,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头。 是刚才去办公室的路上,蹭到的吗。 不过 她的视线偷偷向下,看清他刚刚脱下的裤子,怔了半天,整张脸都烫起来:“你你” 也太狡猾了。 仿佛早就猜到会有人在他座位上涂强力胶,他的校服裤子里竟然还穿着一条牛仔裤! 沈稚子人生头一回,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哪有这种人,连耍流氓都不耍全套! 逗她玩吗! 见她“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靳余生默了一阵,缓缓开口:“如果有下一次,我不介意把里面那条也脱掉。” “初次见面——”他转过来,流转到脖颈间的白色灯光被入夜的凉意一点一点地晕开,照出眼底一片凉薄寒气,“请不要招惹我。” 沈稚子望着他,半天,迟疑地舔舔嘴角。 灯光流泻到他的发端,荡开墨色的水汽。 这个样子,真的超级性感。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盛苒那句话。 ——你这个身高,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推倒。 谁说推不倒 谁c说c推c不c倒! 这棵巨人怪白菜,她拱,定,了。 盛苒咚地一拍桌子:“我靠,有人找!” 沈稚子的笔头一沉,在白纸上画出长长的黑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50.她会夸我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那个, 大苒苒。”半晌, 她终于开口。 “嗯。” “我有点儿冷,就是心口这个地方,凉飕飕的。”沈稚子舔舔嘴唇, “觉得自己既像孤傲的荒原狼, 又宛如猛虎落平阳, 无家可归,被人踢来踢去。” “你比喻还挺多。”盛苒顿了顿, 放下手机,“靳余生只是不想再生事。” 跟她住同一个帐篷,确实能省很多麻烦,也不会被人误会。 沈稚子不听:“他抛弃了我。” “我觉得他没有。” “唉, 都怪那段录像。”沈稚子自顾自地叨逼叨,“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认识沈湛,如果我不认识沈湛, 就不会有那桶水,如果没有那桶水,我就发现不了靳余生的美色, 如果我发现不了他的美色, 我就不会一直觊觎他, 如果我不觊觎他” “”她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盛苒:“我再理你我是狗。” “我都被抛弃了, 你也不安慰我。”沈稚子小声逼逼, “明天我就扛把斧头, 去找个荒无人烟的小树林” 盛苒眼皮一跳:“干吗?” 杀了靳余生,小树林里分尸么? 沈稚子接得飞快:“狗。” “” 盛苒在心里反手给自己一耳光。 沈稚子轻声道:“我去葬花,祭奠自己死去的爱情,和这无情的青春。” “” 盛苒:“我跟你讲,我再理你我真的是狗。” “主要我觉得靳余生这个人,挺不按常理出牌的。”沈稚子舔舔嘴角,“跟我以前遇到的那些长相好看的男生,都不太一样。” “”盛苒死死闭着嘴。 “这感觉类似于,‘呵,很好,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沈稚子想了想,“按照总裁文的说法,他不是一个安分的男人,他跟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盛苒:“” 放屁,明明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沈稚子这种颜狗,从小到大就对漂亮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可做人又很不负责,不管什么东西,一到手就立刻失去价值。 “而且,你没发现吗?”黑暗中,沈稚子拼命扑闪她的大眼睛,“靳余生一直在违反校规,他比我还猖狂这可是附中,明里市纪律最严格的附中!敢这么挑战权威,不是很酷很吸引人吗?” 盛苒没忍住:“我是狗!可他除了上次周会没穿校服,还干过什么?” “他还戴首饰了,在手上!”沈稚子惊奇,“很明显的,你没见到吗?” 盛苒皱皱眉,想不起来:“有吗?戴了什么?” 沈稚子自我陶醉:“我和他的红线。” “” 盛苒沉默三秒,“唰”地一声拉上睡袋。 智障。 夜色沉寂,星辉熠熠,林间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很久。 沈稚子安静地望着帐篷顶,缩在睡袋里。 半晌,她轻声说:“除了美色之外,还因为” “他是个好人啊。” 很好很好的人。 最后一句话融进风里,只有她自己听见了。 观星之后回到学校,没多久就是期中考。 整个班级又进入备战状态。 附中的准入门槛很高,中考时掐走了全省的尖子,跟一群学霸混在一起,时间长了,沈稚子也很有危机感。 所以即使大多数时候都吊儿郎当,她也还是在很认真地对待每一场考试。 按捺住躁动的少女心,她考试期间都没有去见靳余生。 反正他话那么少 沈稚子想来想去,觉得他不会在短短三天就被人撩走。 那还是很安全的。 考试的时间过得很快,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科英语考完,老师上一秒收掉答题卡,沈稚子下一秒就扔开笔,抓住书包往楼下跑。 整整三天没说过话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去见见她的大可爱。 问问他考得怎么样,题目难不难,最后一个考场是不是作弊现象很严重,监考的老师是不是很严 啊啊啊,可以聊的话题超级多,就算他不说话,她也可以一个人叨叨很久的! 走廊上人群熙熙攘攘,沈稚子一路逆着人流狂奔,在最后一个考场前停下脚步。 深呼吸,冷静,拿出镜子照一照自己。 一如既往美艳动人,满分。 轻舒一口气,她故作平静地收起小镜子,双手交叠放在手提包上,若无其事地站到考场的后门。 凑到窗玻璃前,目光到处扫,做贼一样探头探脑。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考生们的背影,可靳余生很显眼,如果他在人群中,她有自信,一眼就能认出来。 看来看去,直到考场里的人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她还没见到他。 奇怪 沈稚子疑惑。 他好像不在。 可她跑得已经够快了,刚刚过来的时候,明明考场门都还没开。 她长着这么大一双眼,总不能让一个一米八八的大活人从自己眼前消失吧。 等等,其实还是有可能的。 沈稚子的眉头纠结地皱成一团。 万一靳余生他会遁地呢。 这里是二楼,如果他向下遁一层,就能直接落到一楼,避开走廊上汹涌的人流。 她不甘心地咬住唇。 为了快点回家,他使用超能力,不仅避开其他人,也避开了她。 他们又一次错过了。 命运多么无情,他们该怎么冲破世俗的藩篱,才能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嘿!” 脑子里正疯狂开小剧场,猝不及防肩膀一沉,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少年音。 沈稚子想也不想,立刻惊喜地转过去。 天光明朗,正对上一双桃花眼。 眼中燃起来的光一瞬间就熄灭下去。 “我长得也不丑吧?”沈湛见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忍不住“啧”一声,“怎么你一见到我,就失望成这样?” 沈稚子肩膀一转甩开他的手,闹别扭似的撇开脸。 “来找小情人?”沈湛语气闲闲,“我跟他一个考场,我看见他了。” 沈稚子撩起眼皮,睨他一眼。 新来的转学生,第一场考试全都默认归入最后一个考场,他没有撒谎。 “想知道他去哪了?”沈湛眉梢一耸,“你求求我呗。” 沈稚子转身就走:“我去把你前女友们的联系方式给盛苒,让她们建个群,一起搞场足球联赛。” 沈湛差点儿给她跪下:“别别,有话好好说。” 拽住面无表情的堂妹,他顿了顿,不情不愿地交代:“靳余生提前交卷了。” 沈稚子微怔:“为什么?” “这哪有为什么,可能他手速快吧。”沈湛挠挠头,“不过他今天本来就迟到了二十多分钟,还错过了听力那也可能是不会做题,所以干脆交卷了吧。” 沈稚子又是一愣:“为什么?” 沈湛:“” “我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他好气又好笑,“你不能自己去问他?” 沈稚子想了想,觉得也是。 毕竟除了这个她舔舔嘴唇。 她还想问问靳余生,怎么才能学会遁地。 期中一过,明里市进入深秋,雨又开始一场接一场地下。 沈稚子失了算。 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里,她连个跟靳余生搭上话的机会都没碰到。 他每天早上踩点来学校,下课第一个走人。中午吃完饭就立刻消失,课间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补觉。 少年趴在桌上时,背脊弯成一张弓。 她想摸摸他的睫毛,但是不想叫醒他。 他看起来很累,她不知道原因。 这种情况持续到第四天,沈稚子突然醒悟,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么下去,一直到毕业,她都学不会遁地。 所以周五下午一打下课铃,她就双手合十压在下巴,闭上眼睛开始祈祷。 祈祷雨再下大一点,能淹了这座城市就最好了。 这几日天气不好,大家都走得很早。盛苒从自习室回来时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沈稚子却还乖巧地坐在原地。 她纳闷:“你干吗呢?” “向雨神祈祷。”沈稚子神神叨叨,“拜托雷公电母这对恩爱夫妻,赐我无与伦比的绝世爱情。” “” “呵。”盛苒冷嗤,“雷公可能觉得你需要被电一电。” “你不懂。”沈稚子舔舔嘴唇,“我偷了靳余生的伞,只要有耐心,熬到最后,就有机会送他回家。” 今天有些异常,人都快走完了,靳余生还没走。 她猜测,肯定是因为他的伞被她偷了。 他就像丢了衣服的七仙女一样,只能可怜又无助地,等着她撑着伞去救他。 “神他妈。”盛苒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你比他矮那么多,跳起来给他撑伞么?” 沈稚子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妈的,是诶。” 早知道,应该提前再练练跳高。 盛苒好笑:“你真的就这么喜欢他?” “不然呢!” “不是因为脸?” 沈稚子委屈:“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盛苒想也不想:“你是。” “” 插科打诨,跟盛苒告了别,窗外雨势慢慢变大。 天色阴沉,一场秋雨一场寒,冷风裹挟着水汽,气势汹汹地过境。 沈稚子趴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靳余生。 他在做作业,这一个小时内,他已经用“我没带伞”为由,拒绝了四个问他方不方便送自己到校门口的女生。 呵。沈稚子在心里小声逼逼,带了也没用,她已经把他储物柜里唯一的伞给偷走了。 最后一个女生离开教室,她心里一喜。 胜利在望了 雨水噼里啪啦砸下来,窗外狂风大作,树叶在风中摇晃。 许久,靳余生像是做完了最后一道题,阖上笔。 沈稚子眼睛一亮,满心欢喜,正打算迎上去—— 下一秒,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包里拿出了另一把伞。 沈稚子愣了一下,惊呆了。 槽。 这人是多没有安全感? 为什么偷了他一把伞 他还有一把伞啊! 沈稚子压抑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崩溃地捂住脸。 该怪命运太无情,还是雨神捉弄人。 她和靳余生,就像被一支银钗隔在银河两岸的牛郎和仙女,哪怕有雨神助力,也相望不相亲,只能成为悲惨的神话,活在传说里! 沈稚子痛苦地挣扎在自己的内心戏里。 好想就地打个滚 眼前突然一暗。 她愣了愣,挪开挡在眼前的手掌。 少年身形高大,脸上神情清淡,像一棵种在她桌前的树。 她飞快地眨眨眼。 靳余生沉默一阵,手中拿着伞,低声问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51.能活下去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 “那种美少年的手啊,不沾阳春水。”她眯着眼想了半天,得出结论,“应该坐在高阁里绣花, 怎么能做粗活。” 盛苒:“神经病。” 只是一说到他,沈稚子又十分忧愁。 “唉, 你说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靳余生啊, 他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沈稚子惆怅, “一点儿都不懂得遮掩自己的美色。” 就那么坐在那儿,让许时萱盯着看。 “可他要是遮掩起来了,你看什么。” 沈稚子很委屈:“我是有内涵的人,我欣赏他的灵魂!” 盛苒内心毫无波动:“哦,呵呵。” 说曹操曹操到, 这边话音还没落,教室门口刮过一阵风, 许时萱捂着脸小跑了进来。 一进门就直奔自己的座位,然后两臂交叠,将脸埋进臂弯,压抑而小声地哭起来。 几个女生连忙凑上前, 低声安慰她。 沈稚子愣了一下, 捅捅盛苒:“她怎么了?” “很奇怪吗?”盛苒不以为意, “她上次忘做作业, 老陈教训她两句, 不也站在门口哭了一晚上。” 这种说话细声细气的女生, 放在平时他们都不怎么敢惹。遇见点儿事哭起来就没完,比打一架还烦人。 沈稚子若有所思。 看着许时萱颤抖如同风中落叶的小肩膀,许久,她迟疑地舔舔嘴唇。 心里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天呐,幸好她没有让靳余生帮忙搬箱子! 不然现在坐在这儿哭的,就是她了吧! “呀,要打铃了。”盛苒看眼表,“不跟你逼逼了,我上去拿书,跟不跟我一起去?” 沈稚子看了看许时萱,疯狂摇头。 不要,她觉得靳余生有点凶。 她要缓一缓,回一回血,再去觊觎他的美色。 “行。”盛苒站起身。 沈稚子犹豫了一下,拽住她:“你上去的时候,记得别让靳余生帮你搬箱子。” “怎么?” “他脾气好像不太好”沈稚子咬咬唇,严肃地说,“我怕他打你。” 沈湛没有参加周末的晚自习,第二天才来报道。 趁着大课间,沈稚子带他去教务处领校服。 附中的校服有四套,两套冬季两套夏季,其中冬夏各有一身运动装。 衣服材质一般般,沈湛拿在手里翻着看:“我需要现在换上吗?” “今天升国旗,不穿校服的话,会被教导主任骂。”沈稚子懒得看他,低着头撸头发,“不过你不怕的吧,你以前在学校里,不是也天天挨骂。” 沈湛:“” 他飞快地套上校服。 附中的校服蓝白相间,是最普通的那种样式。偏偏沈湛个子高,又长了双沈家祖传的桃花眼,万能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很打眼,挺拔而俊秀。 他拉上拉链,朝沈稚子示意:“走吧,去升旗。” 沈稚子晃了一下神,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甩开他跑了回去:“你等我一下。” 沈湛靠在门上等她两分钟,见她拿着个袋子出来了。 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另一套校服。 沈湛下意识地低下头,以为自己漏了东西:“那套我拿了,你怎么又拿一套。” 自作多情。 沈稚子懒得解释,拽着他下楼:“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52.在他怀里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轰隆隆—— 闪电如同游走在天际的青蛇,雷电交加,雨声骤急。 水汽茫茫, 白色的灯光下, 少年下巴线条流畅,清冷的面庞显得尤其清俊。 沈稚子晃了一下神。 “好好啊。”半晌回过神, 她强颜欢笑,“真, 真的是太巧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伞?” 靳余生静静看着她, 一言不发。 除了没带伞, 他想不到她在学校里待这么晚的理由。 这短短几秒钟的空档,沈稚子飞快地回过了神。 她迟缓地眨眨眼。 两把伞就两把伞, 反正绕这么一圈, 最后的目标不也还是达到了。 感恩雨神,这肯定是神的指示。 “那个靳余生。”她舔舔唇,恬不知耻地再接再厉,“我问你个事, 你说实话。” “” “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偷地观察我,伺机而动, 想着要送我回家?”她小心翼翼, 表情又很认真, “还一直不动声色地勾引我, 企图引起我的兴趣?” “” 靳余生沉默一下, 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怎么一撩就生气! “喂喂,我跟你开玩笑的!”沈稚子哭笑不得,赶紧提起书包往外跑,“你跑慢点!” 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巨大的雨点噼里啪啦,不要命似的砸下来。 校园内行人稀少,有对小情侣走在他们前面十几米,男生搂着女生的肩膀,女生死死地依偎在他怀里,撑着把不顶卵用的小遮阳伞,在妖风中晃成筛子。 地上弥漫着水汽,将余光渲染成一片湿润的白。 沈稚子眼巴巴地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 哪怕备用,靳余生也一点儿不马虎,撑的是把二十四骨的大黑伞。 伞面大的遮天蔽日,防风防雷又防雨。别说在狂风暴雨里生死相依了,他俩隔得这么远,她连他的手肘都碰不到。 沈稚子嫉妒得快要变形。 为什么要发明这么大的伞,又不是去卖西瓜 不对,根本就不该发明伞! 两个人一起淋雨不好吗!他湿漉漉的样子多诱人! 叹口气,她忧愁地将手伸到伞外。 手心迅速凝起一串圆润的水珠。 “啊,你看这淅淅沥沥的雨,多么美妙绝伦的好天气。” “” 靳余生身形僵了一下。 她又在犯什么病。 “我知道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要说雨天是好天气。”沈稚子埋着头,自顾自地叨逼叨,“道理很简单的,你想想,历史上多少经典故事都发生在雨天,什么梁祝初遇啊,白蛇许仙啊,周杰伦歌词里的那些她啊不都是因为天公作美,给他们下了场雨吗?” “” “而且,”她舔舔嘴唇,“主角们都特别默契,他们出门时,不管什么天气,都绝对不带伞。” 靳余生:“” 她仿佛在暗示他什么。 “所以,”她表情期待地小声提议,“不如我们也把伞扔了?” “” 靳余生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 他话音未落,下一秒,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凌空劈下。 紫蓝色的光像脱轨的电车,重重地落下来! 沈稚子半条胳膊还悬在外面。 靳余生眼神一紧,眼疾手快地攥住她,手腕朝后用力。 电光火石间天旋地转,沈稚子来不及反应,猝不及防地膝盖一软。 然后—— 跌进他怀中。 视野之内,白汽蔓延。 她趴在靳余生怀里,气息温暖,少年的心跳平稳而有力。 后知后觉般的,身后传来巨大的喀嚓声。 天地苍茫,水珠四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沈稚子的理智一点点回流,半晌,才晕晕乎乎地想起来—— 他身上的味道,好像跟初遇时不太一样了 甜甜的,像是薄荷糖。 雨还在下。 靳余生身上味道实在太好闻,沈稚子没有闲情去想原因,可这一刻她陶醉得找不着北,恨不得在这一秒内待一辈子。 牡丹花下,不如让她死一回吧。 最后还是靳余生拽着她的手腕,把八爪鱼一样吸在自己身上的人扯了下来。 他沉着脸:“你要不要命?” 被迫脱离了他的温暖源,沈稚子很不开心。 别扭了半天,她不情不愿地回头,看看刚刚被惊雷劈倒的小树。 树干从中劈开,半棵重重地砸到地上,正落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 她肃然起敬,飞快地在心里给这棵树敬了个礼。 感恩大自然的无私馈赠,竟然用一条无辜的生命,来为她换取美好的拥抱。 “可,可我没有向雨神祈祷,来一道雷劈死我呀”转回去,沈稚子心虚地狡辩,“而且,你肯定会拉住我的啊!” 靳余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去。 其实他平时也没什么表情,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露出这副神色,沈稚子都会不受控制地感到怂。 她从没对谁有过这种感觉。 像是连自己的心跳都匀出去了一部分,那部分变得好像属于她又好像不属于她,情绪丝丝缕缕地,都跟对方联系在一起。 他低气压的时候,她也会跟着慌。 鬼使神差,她咽咽嗓子,不敢置信地小声问:“你,你不会是后悔刚刚拽住我了吧?” “”他不说话。 “不会吧?”仿佛什么可怕的猜想得到了验证,沈稚子顿时慌乱起来,“你,你竟然后悔救了我?” “”他没有。 “亏我刚刚还在心里,对你感激不尽!”她指责他,“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幸被劈倒了,世界上就少了一个仙女!”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 他被强烈的不知所措包裹着。 她就像一个小孩子,完全没办法用大人的思维去劝 只能哄。 可是,他该怎么哄。 雨势丝毫不见减小,沈稚子还在义正辞严地逼逼:“或者在你心里,你也一直在嫉妒我的美貌?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没有了我,你就是世界上最美的人了?嗯?你怎么能这样想,嫉妒心太重不好的你知道吗” 他看着她,看她嘴唇一开一合。 靳余生沉默半天,几次三番想开口,几次三番被她堵回去。 滔天的脾气都被磨没了。 他心好累。 半晌,他无力地说:“回去吧。” 好不容易把喋喋不休的沈稚子送上车,靳余生撑伞途径营业厅,买了一张新的电话卡。 回到周家时,天色渐渐暗下来。 朱漆大门庭院深深,门前挂着光线柔和的小灯笼,镇宅兽昂首挺胸,古朴而低调。 他穿花拂柳,经过精致小巧的石桥。甫一转过月门,耳畔传来一阵惊呼。 院中一片狼藉,到处是水。 何见月正束手无策,看到他,眼睛立时一亮:“子瑜,快帮我抓住那条鱼!” 靳余生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眼疾手快,他上前几步躬身一捞,便将那条快要蹦进观景池的鲫鱼握在了手中。 小梅难为情极了,面红耳赤地跑过来,接住鱼。 何见月哭笑不得,一边抽纸帮他擦手,一边又嗔怪:“我早说过,不让小梅在院子里剥鱼。现在倒好,连条活鱼都按不住。” 靳余生低声道了谢,示意他自己来。顿了顿,又有些意外:“今天,您亲自下厨?” “对呀。”南方女人的腔调,说句话都像是在撒娇。何见月温温柔柔,在石桌旁坐下,“你周老师今天回来,我给他做两道菜。” 周有恒,是靳余生的书法老师。 周家书香门第,国学世家,他算半个教授,人前也被尊称一声先生。旧礼拜过的老师,于靳余生算半个父亲,何况他一直以来都待他极好,这次也是因为他的事,才出门这么久。 靳余生没有犹豫:“那我等他回来,当面道过谢再走。” “你就不能安心,好好在这儿住着?”何见月有些无奈,“非要搬出去?” 懂得她是关心,靳余生神色一软:“我已经叨扰您和老师够久了,周老师帮我解决了那么大的麻烦,其他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吧。” 夜风沁凉,眼前的少年清朗如月。 何见月有些心疼,但凡他家里不是那样的状况,他都走不到这一步。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句叹息:“这几日,警察还有没有来找过你?” 靳余生略一犹豫:“有。” “他们找我,重新录了一遍口供。”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往警局跑。 何见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你父母的事,还是没有新线索?” 靳余生沉默了一下,舌尖抵住上颚:“没有。” 他父母死得那么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连嫌犯都还没有锁定。 希望越来越渺茫。 “那”何见月怕他不开心,立刻转移话题,“你姑姑还来找过你吗?” “找过。”靳余生想起什么,又有些好笑,“但我不在。” 他去观星了。 就为躲开他那位穷追不舍的亲戚。 “唉。”何见月一时有些无话可说,“人都去了这一大家子,还有这么多人惦记遗产。” 靳余生唇角浮起一丝嘲笑:“就是人去了,才敢惦记啊。” 可惜他一点儿也不好欺负。 让靳家的人大跌眼镜。 沉吟一阵,何见月轻柔地笑:“不说这些了,丧气。换了新环境,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话一出口,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忍不住改口,“还行。” 只是来明里市之后,他感到茫然无措的次数,陡然增多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 何见月笑了:“有没有遇见可爱的小女生?” 靳余生身形微顿,眸光渐渐黯下去:“没有。” 有又怎么样。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 他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东西真正属于他,他从来无能为力,什么也留不住, 所以但凡有一点两点的喜欢,也要藏着掖着。 不可以奢求太多 靳子瑜。 会遭报应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53.这么多年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沈稚子收回手,神情严肃:“盛苒。” “哎。” “复习一遍,沈湛当年是怎么对待我的?” “” 盛苒翻个白眼。 能怎么对她?她走到哪都横成这样, 谁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把她宠成爷。 不就是小时候有一年, 她一个人跑到临市姑姑家玩,被比她大三个月的堂哥沈湛抢了东西吗。 果然仙女都不需要良心,也真是承蒙她,能耿耿于怀地记恨到现在。 盛苒不再辩驳:“行吧你去,反正砸傻了也是你亲堂哥。” 沈稚子步下生风,进办公室。 班主任老陈没在,墨水瓶底下压了张入学申请,落款字迹明晰, 写着沈湛的名字。 就只是看着这么两个字,她也觉得火大。 憋一口气,她揪住纸和墨水就往外跑。 走廊外天光明朗,她垂着头一路狂奔,跨过拐角,一个人影正往楼上走, 好死不死, 她正正地撞上去。 少年端着浅棕色纸箱, 手腕一歪, 箱子里的文件就雪花一样零零散散地飞了过去, 然后漫天盖地坠落下来。 满目飞扬的纸张里, 装墨水的小玻璃瓶砸上他的鼻梁,然后一路向下滚,拖着瓶子里的蓝黑色墨水,在他校服外套的前襟蜿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痕迹。 一滴,两滴。 沈稚子目光向下扫,看见滴落在文件上的鼻血,短暂地愣了一下,赶紧抬起眼。 第一反应是 好高啊槽。 沈家基因好,她个子不算矮,一米六八的个头,放在女生里怎么也是睥睨众生的大长腿。可是这个人 她咬咬牙,屈辱地仰起头。 两个人距离很近,男生微微垂着眼,鼻梁高挺,五官分明,下颚的线条流畅干净,薄唇抿成一条线。 眼睛是偏深的琥珀色,阳光落进去时,像照入一池落着星星的湖水。 只是目光无波无澜,他安静地望着她,表情近乎淡漠。 人人间美色。 沈稚子情不自禁,咽咽嗓子。 对视两秒,男生若有所觉,抬起手,不怎么在意地摸摸鼻子。 掌心一片红。 “那个”她终于回过神,“我,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 声音低沉,清冷平稳。 说着,他草草地把地上的文件拢到一起,随意地收进箱子。 躬身的时候,又有几滴血落下来。 “没事的,我顺路。”沈稚子绕到他面前,故意夸大事实,“你看你的脸都抹花了,不想让我带你去洗一洗吗?” 她就差没有嚎了,爷我这么美!你为什么不看我你看看我!看我! 静默两秒,他停住脚步。 映着明亮的天光,他折过身。半晌,投给她淡漠的一瞥:“不想。” 被拒绝了。 沈稚子有点儿蒙。 她,明里附中叱咤风云的沈三爷。 被一个视高一米九的巨人怪拒绝了! 回到教室,她心绪不宁,翻来覆去地叹气:“唉” 午休时间结束,陆陆续续地,有同学走进来。盛苒靠在门口,把想要走前门的人都赶去后门,避免水桶伤及无辜。 她抱着手,第三次听见沈稚子叹气。 “唉” 盛苒眼皮微动:“你的良心是不是正在隐隐作痛?” “不是。”沈稚子舔舔嘴唇,“我刚刚从办公室回来,看见一个小帅哥。” “” 沈稚子拍桌子:“太他娘的太帅了。” “而且你知道吗,他一看见我,就激动得流鼻血了。” “” “他肯定暗恋我很久了,一直不敢跟我讲,好不容易今天见到了,激动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揪揪自己的头发,忧伤地道,“唉,压抑了自己那么久,真可怜。” “所以你这副发/春的样子,是在陶醉什么?” “他被我撞伤时,流下来的鼻血呀。”沈稚子理直气壮,“你别不信,他连鼻血的形状都比别人好看。” “你变态吗。” 盛苒受不了了,探着头往外看:“上课铃都打过一道了,老陈怎么还不来?” 下午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沈稚子早早就收到消息,沈湛是上午的航班,中午到达明里市。 所以按照老陈的习惯,他一定会在下午的第一节课,就向大家介绍新同学。 “来了来了,你快坐回去。”下一秒,盛苒飞快地从门缝里缩回脑袋,把沈稚子推回座位,“卧槽,你堂哥个子好高啊,老陈那种西北大汉,站在他身边矮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沈湛很高么? 沈稚子没有印象了,上次见她那位不学无术的堂哥,已经是在她好小好小的时候了。 教室后门大敞着,她盯着前门上的那桶水,在心里默不作声地数秒数。 六,五 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后门,那里不急不缓地走过两道人影。 沈稚子一愣,迅速转过头,两个人已经走了过去。 盛苒的手在桌上敲:“三,二” 电光火石,沈稚子突然反应过来,拍案而起:“等一” “下”字还未脱口,几乎是她开口的同时,教室前门被人一推。 啪啦一声,一桶水轰然而下。 他下意识闭上眼。 十月初秋,风中暑气尽消,带着丝丝缕缕的凉。 阳光混着草木香气,少年立在一片晃眼的光芒里,头发和上衣尽湿,柔软地贴在额角两鬓,顺着发梢滴滴答答朝下渗水。 水迹沿着脖颈向下蜿蜒,在他蓝白相间的校服上,留下一块又一块灰暗的几何状印记。 他重新睁开眼时,睫毛上都挂着水珠,发梢流下的水一滴一滴地向下滚,顺着喉结落进胸膛。校服外套没有拉拉链,白色t恤下的弧线隐隐约约,随着呼吸起伏。 班上的同学们一时之间安静如鸡。 沈稚子平日骄纵惯了,但不怎么惹事,也从不殃及无辜。你不招惹她,她也不会招惹你。 原本见她那么大张旗鼓地放了一桶水,还以为她要对付谁。 结果是个陌生的小帅哥。 不过,重点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54.睡完就跑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沈稚子坐在靳余生身旁, 如坐针毡。 她觉得,他可能不太喜欢她。 不过没关系她是个执着的人。 她最擅长没话找话。 想了想,她轻咳一声打破沉寂:“那个” 靳余生顿了顿, 看过来。 神情清淡,眼中有浅褐色的流光。 沈稚子下意识地咽咽嗓子, 鼓起勇气,厚颜无耻地问:“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 你为什么都不惊讶呢?” 这话没头没脑, 他眉头微动:“惊讶什么?” 她一本正经:“惊讶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美好的人。” “” 靳余生的表情明显滞了一下, 旋即又冷下来。 这人脾气真的好差啊!沈稚子心力交瘁, 还要拼命想办法转移话题:“我, 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语气里有明显的讨好。 靳余生耐下性子, 听她说。 “我是觉得,我们俩都认识这么久了, 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留, 好像不太好。”她有些心虚,还要装作理直气壮,“而且你也没有加我们的班群,万一等会儿不小心走散了, 万一再出现什么猛兽黑熊狐狸精, 万一山上的妖怪垂涎你的美色把你掳走” 靳余生的手无意识地扣住水杯杯沿。 她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就是, ”沈稚子一脸真诚地叨逼叨, “我能不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然后我把我的号码写在你的背上,万一你被掳走了,就偷偷联系我,我再想办法去救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 靳余生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这么能耐,怎么不在他背上画一张越狱地图。 沈稚子一脸期待。 舌尖抵了抵上颚,他顿了一下,移开视线:“你是想要我的联系方式?” 天呐,他这一次很上道啊! 沈稚子眼睛一亮,疯狂点头:“嗯嗯嗯。” 他想也不想:“我没有。” 他十分钟前才扔掉电话卡。 沈稚子:“” 胡说!她刚刚还看见他在玩手机! 他就是不想给她!他不想搭理她! 沈稚子委屈坏了。 她长这么大,从没被人拒绝过。 她一个铁血硬汉,硬生生被逼成了小姑娘。 可他一直在拒绝她,一直。 想来想去,越想越生气。沈稚子气急败坏:“那就让狐狸精抓走你好了!我不会去救的!” 让狐狸精榨干他! 她话音刚落,大巴驶过郁郁葱葱的山林,在半山腰的研究所停下来。 天文台建在山顶,再往上只能步行。大家下车做简单的修整,然后徒步背器材上山。 走掉半车人,沈稚子还若无其事地坐在原地,不见动弹。 靳余生的位置靠里,她不起身他就出不去。耐着性子等所有人都下了车,他忍不住问:“不走吗?” 沈稚子轻哼一声,转过来,一本正经地吸吸鼻子:“你走不掉了。” “” 她神情高傲:“我就是狐狸精,你怕不怕。” 靳余生:“” “知道你怕,活该。”她沉浸在自己的戏里,根本不需要别人接茬,“谁让你拒绝沈三,现在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了。” 初秋天空湛蓝,天光明亮。玻璃窗外飘着大片大片红色的枫叶,草木清香从门窗侵入,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女生肤色凝白,下巴小巧玲珑。光线柔和地落在她的脸上,桃花眼中水光潋滟,眼尾带着一点点清淡的红。 她自顾自地低着头说,可有个瞬间天地希声,靳余生只是晃了一下神,她背后色彩鲜明的景物就飞速撤退,全都失去了光彩。 许久,他喉结微动,迟缓地移开视线。 眼中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 挡也挡不住。 山间浓荫蔽日,研究所建在一片巨大的枫树林里,平日里游人不多,清净得像世外桃源。 二层开发成了一个小型科技馆,站在阳台能看到整片枫林。遥遥望去,漫山遍野的红色好像在燃烧,浓烈而纯粹。 沈稚子拿出相机拍照,盛苒凑到取景器前:“你不吃点儿东西吗?” “我早餐吃得有点饱”沈稚子摸摸肚子,“现在不觉得饿。” “可是下午要爬山。”说着,盛苒塞给她一堆小零食,“不想吃你也先装着吧,我包里快放不下了。” 沈稚子哦了一声,接过来,眼尾一抽。 这些拆分成小包装的零食,好像有点眼熟 “沈湛给你的?” 盛苒没多想:“嗯。” 沈稚子哼了一声,她就知道,沈湛在大巴车上那么积极地把自己支开,没安什么好心。 肯定是她的位置一空,他就立刻在自己小闺蜜身边坐下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拉住盛苒:“沈湛是我堂哥。”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 “他他不太靠谱。”沈稚子委婉地挑了个不那么伤人的词,提醒她,“我觉得,你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沈湛家世好,又生得好看,从小到大要多招人有多招人,前女友的名单长得能够垂地。所以沈稚子觉得,她得守好自己的窝边草。 盛苒拆了一根棒棒糖,轻描淡写:“我不怎么喜欢沈湛这一款,所以你暂时不用担心。倒是说到这个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中起了风,外面的落叶哗哗作响。 两个人一起往屋内走,沈稚子很纠结:“我不知道。” “有时候我觉得他不讨厌我,可有时候又觉得那只是我的错觉。”沈稚子挠挠头,“他就像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 想了想,她又补充:“但是,是个帅得让人合不拢腿的神经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55.让她降落 来对个暗号吧,小可爱们!!!  靳余生顿了顿, 看过来。 神情清淡, 眼中有浅褐色的流光。 沈稚子下意识地咽咽嗓子, 鼓起勇气, 厚颜无耻地问:“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 你为什么都不惊讶呢?” 这话没头没脑, 他眉头微动:“惊讶什么?” 她一本正经:“惊讶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美好的人。” “……” 靳余生的表情明显滞了一下,旋即又冷下来。 这人脾气真的好差啊!沈稚子心力交瘁,还要拼命想办法转移话题:“我,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语气里有明显的讨好。 靳余生耐下性子,听她说。 “我是觉得,我们俩都认识这么久了, 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留,好像不太好。”她有些心虚,还要装作理直气壮, “而且你也没有加我们的班群,万一等会儿不小心走散了,万一再出现什么猛兽黑熊狐狸精, 万一山上的妖怪垂涎你的美色把你掳走……” 靳余生的手无意识地扣住水杯杯沿。 她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就是,”沈稚子一脸真诚地叨逼叨, “我能不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然后我把我的号码写在你的背上, 万一你被掳走了, 就偷偷联系我, 我再想办法去救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 靳余生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这么能耐,怎么不在他背上画一张越狱地图。 沈稚子一脸期待。 舌尖抵了抵上颚,他顿了一下,移开视线:“你是想要我的联系方式?” 天呐,他这一次很上道啊! 沈稚子眼睛一亮,疯狂点头:“嗯嗯嗯。” 他想也不想:“我没有。” 他十分钟前才扔掉电话卡。 沈稚子:“……” 胡说!她刚刚还看见他在玩手机! 他就是不想给她!他不想搭理她! 沈稚子委屈坏了。 她长这么大,从没被人拒绝过。 她一个铁血硬汉,硬生生被逼成了小姑娘。 可他一直在拒绝她,一直。 想来想去,越想越生气。沈稚子气急败坏:“那就让狐狸精抓走你好了!我不会去救的!” 让狐狸精榨干他! 她话音刚落,大巴驶过郁郁葱葱的山林,在半山腰的研究所停下来。 天文台建在山顶,再往上只能步行。大家下车做简单的修整,然后徒步背器材上山。 走掉半车人,沈稚子还若无其事地坐在原地,不见动弹。 靳余生的位置靠里,她不起身他就出不去。耐着性子等所有人都下了车,他忍不住问:“不走吗?” 沈稚子轻哼一声,转过来,一本正经地吸吸鼻子:“你走不掉了。” “……” 她神情高傲:“我就是狐狸精,你怕不怕。” 靳余生:“……” “知道你怕,活该。”她沉浸在自己的戏里,根本不需要别人接茬,“谁让你拒绝沈三,现在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了。” 初秋天空湛蓝,天光明亮。玻璃窗外飘着大片大片红色的枫叶,草木清香从门窗侵入,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女生肤色凝白,下巴小巧玲珑。光线柔和地落在她的脸上,桃花眼中水光潋滟,眼尾带着一点点清淡的红。 她自顾自地低着头说,可有个瞬间天地希声,靳余生只是晃了一下神,她背后色彩鲜明的景物就飞速撤退,全都失去了光彩。 许久,他喉结微动,迟缓地移开视线。 眼中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 挡也挡不住。 山间浓荫蔽日,研究所建在一片巨大的枫树林里,平日里游人不多,清净得像世外桃源。 二层开发成了一个小型科技馆,站在阳台能看到整片枫林。遥遥望去,漫山遍野的红色好像在燃烧,浓烈而纯粹。 沈稚子拿出相机拍照,盛苒凑到取景器前:“你不吃点儿东西吗?” “我早餐吃得有点饱……”沈稚子摸摸肚子,“现在不觉得饿。” “可是下午要爬山。”说着,盛苒塞给她一堆小零食,“不想吃你也先装着吧,我包里快放不下了。” 沈稚子哦了一声,接过来,眼尾一抽。 这些拆分成小包装的零食,好像有点眼熟…… “沈湛给你的?” 盛苒没多想:“嗯。” 沈稚子哼了一声,她就知道,沈湛在大巴车上那么积极地把自己支开,没安什么好心。 肯定是她的位置一空,他就立刻在自己小闺蜜身边坐下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拉住盛苒:“沈湛是我堂哥。”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 “他……他不太靠谱。”沈稚子委婉地挑了个不那么伤人的词,提醒她,“我觉得,你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沈湛家世好,又生得好看,从小到大要多招人有多招人,前女友的名单长得能够垂地。所以沈稚子觉得,她得守好自己的窝边草。 盛苒拆了一根棒棒糖,轻描淡写:“我不怎么喜欢沈湛这一款,所以你暂时不用担心。倒是说到这个……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中起了风,外面的落叶哗哗作响。 两个人一起往屋内走,沈稚子很纠结:“我不知道。” “有时候我觉得他不讨厌我,可有时候又觉得……那只是我的错觉。”沈稚子挠挠头,“他就像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 想了想,她又补充:“但是,是个帅得让人合不拢腿的神经病。” 盛苒:“……我觉得你也有病。” 上前两步,她走到一个球形模型前:“你看,新型测谎仪。” 球体呈银白色,正中落着一个凹陷的手掌印,放在落地的木质展架上,长得很像高压电球。 沈稚子舔舔嘴角:“我明白你的意思。” 说着,她将手掌放上去,郑重地开口:“我不是世界上最美、最可爱的人。” 等了半天,测谎仪安静如鸡,没有任何反应。 沈稚子:“……”她撒谎了,为什么不电她。 盛苒愣了一下,发出爆笑:“谁他妈让你问这个了!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沈稚子困惑:“难道我不是世界上最美的人吗?” 这不公平,测谎仪又没有见过靳余生。 可是除了靳余生,谁还会比她美! “这他妈,又不是白雪公主后妈的魔镜。”盛苒笑出了眼泪,“我的意思是,你干脆直接把他叫到这儿来,让他对着测谎仪读,‘我不喜欢沈稚子’!” 沈稚子瞬间瞪大眼:“那怎么行!他被电死了怎么办?” “哈哈哈哈你这么有自信,还在这里瞎逼逼什么!” …… 秋高气爽,窗外草木漱漱地落。 女生们在寂静清凉的展厅内笑成一团,仪器在旁一闪一闪。 靳余生在门口停下脚步。 摸摸下巴,眼神晦暗不明。 ……“他”是谁。 日暮西沉时,一行人登上山顶。 带队老师选定了露营的地方,沈湛叽叽歪歪地叫沈稚子一起帮忙搭帐篷:“我一个人撑不起来,你帮我搭个架子。” “我帮你把架子都搭好了,你干什么?” 沈湛想也不想:“我去帮盛苒搭架子。” 沈稚子好气又好笑,抬腿踹了他一脚:“你滚远一点。” 靳余生从背后路过,闻言,脚步顿了顿,果断地抱着帐篷往相反的方向走。 脸上结起一层霜。 太阳彻底落下去时,烤架也烧热了。 星火微明,山林间草木茂盛,入夜之后,蚊子飞蛾迎着光飞。 沈湛拿着花露水狂喷,沈稚子憋了几次,没憋住,接二连三地打喷嚏:“你神经病吗,为什么喷这么多?” “我刚刚被蚊子咬了。”沈湛很无辜,“怎么,你也来一点儿?” 说着,就作势要往她身上喷。 “这都秋天了,哪来的蚊……阿嚏!”鼻息一动,沈稚子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眼泪汪汪地揉着鼻子,她一脸嫌弃地朝他挥手:“你身上香得发臭,离我远点。” 沈湛:“……” 但山顶的实际温度比山腰更低,他就嘴上贫,心里面其实也怕她感冒。 叹口气,沈湛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你穿这个,防风。” 沈稚子眨眨眼:“给我了,你穿什么?” 沈湛早有准备,他带了别的外套。 但是…… 想了想,他抿着唇,虚虚环抱住自己:“你觉不觉得我这副样子,看起来很虚弱,很冷,很需要抱抱?” “……” 他舔舔唇:“我去问问盛苒,看能不能穿她的外套。” “……神经病。” 回到烤架前,靳余生也在。光线明灭不定,将他的脸切割成了一明一暗的两部分,他微微低着头,头发散落在额前,乍看有些凌厉。 沈稚子果断地拉开椅子,开开心心地坐到他对面。 美色在侧,什么都是美味的。 盛苒推给她半条鱼:“刚刚烤的,尝一尝。” 用筷子撕开外面那层有些焦黑的皮,金黄色的鱼肚露出来,在夜色中腾起一股热气。 靳余生的筷子微微一顿。 她穿着别人的外套,身上有一股浓烈的,花露水的味道。 舌尖抵住上颚,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烦躁。 好烦。 最烦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这鱼是你买的?”剥开鱼肚,沈稚子转过去,探着头嘲笑沈湛,“你是不是买错了?这种鱼刺巨多,一般不拿来烤。” “不好吃吗?”沈湛俯身,随手夹走一筷子,“我觉得还行……呸,我也吃到刺了……” 靳余生呼吸不稳,微微眯起眼。 两指并拢,他把自己的碟子推到她面前。 眼前突然出现半条剥好的鱼,沈稚子蒙了一下:“你,你在干吗?” 他沉声:“你不是要吃肉?” 静了一瞬,耳边咣当一声巨响。 她循声抬头,见许时萱面色难看地推开桌子,扬长而去,带倒了两把椅子。 沈稚子难得迟钝:“可是,为什么要……” 他面无表情:“你剥不干净。” “黑桃六是靳余生,红心七……”盛苒顿了顿,提醒道,“在你手上。” 汽水入喉,沈稚子毫不意外地呛了一下。 捂着嘴咳了两声,她面色通红地放下饮料,不知是气还是笑,“谢谢你啊大苒苒,你跟沈湛真是……真是我的好朋友。” 先前盛苒说要找个别的方法,并没有挑明是什么。 她原先以为,玩儿这游戏顶多也就牵个小手啊勾个小指头,没想到沈湛直接来这招。 擦干手上的汽水,沈稚子目光向上,眼神又偷偷摸摸地落到靳余生身上。 火光映亮少年半边脸,他微微低着头,纸牌在手指尖转来转去,肤色凝白,侧脸也好看得不可方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56.日日夜夜 沈稚子拿着日记本, 愣了半天。 在她的记忆里, 靳余生似乎永远是隐秘的,沉默的。 无论是她以前闹别扭吵架,他在雪地里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走回家。 还是高中时代话剧节, 他拿走她喝过水的纸杯, 只为偷走一个吻。 他永远静默,难以捉摸。 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直白地,近乎赤裸地, 把自己扒开给人看。 表达情绪的同时, 把绝对的信任和忠诚也双手奉上。 好像破罐子破摔, 不管不顾地耍了一场赖。 ——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了,我就是这么喜欢你。如果你无法接受, 请拿好我送你的那把刀,来杀了我。 沈稚子心情有些复杂。 靳余生沉默一阵, 见她欲言又止, 果断地把日记收起来:“先吃饭。” 他的厨艺出乎预料地好, 沈稚子本来有些心不在焉,吃了两口, 竟然情不自禁地点起星星眼:“太犯规了, 你连蒸蛋都能做得这么好吃!” “你真棒!”她笑眼盈盈,像是在哄他,“贤惠的靳靳。” 靳余生抿唇, 扫她一眼:“留到床上夸。” 沈稚子立刻怂唧唧地低下头。 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他吃饭很安静, 不说话的时候, 厨房里只有煮玉米的轻微气泡声。 可是顿了一会儿,最先忍不住的依然是沈稚子。 她舔舔唇,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看,你一把勺,我一把勺,我们从不同的方向开始吃,就会在盘子里相遇。” 靳余生微顿,目光飞快地从蒸蛋盘中扫过,蛋已经被她挖走了一个角,剩下的在盘中冒热气。 他想也不想,低下头,咬住她的嘴角。 意思是。 ——根本不需要那盘蒸蛋。 他怎么就不能走走自己的套路 沈稚子有些心塞。 “我其实是想借着这盘蛋,来表达。”她推开他,眨着眼,“我们总会相遇的呀。” 离地两万里,又有什么关系。 不管走多远,我总是会回到你身边的。 靳余生微怔,表情稍稍缓和,仍然没什么好情绪。 会回来又怎么样,并不能改变一年里有半年都在天上的事实。 他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仍然难以忍受。 “你不要怕呀,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呢。”沈稚子毫无所觉,勾着他的小拇指撒娇,“吃完饭之后,你先把我的衣服给我,我回趟医院,去看看我们机长,就回来好好地陪你玩这几天都没联系他们,听说他醒了,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什么样” 靳余生身形微顿,看过来。 眼神凉凉,写满“休想”。 “那你别碰我的腰。”沈稚子表情平静,挪开他不安分的手,“我自己坐着哭一会儿,你不要安慰我,也不要跟我说话。” “晚上有一个饭局。”她往旁边挪挪,他就也跟着挪挪,手臂仍然环在她腰上。良久,声音低得发闷,“想带你去。” 二十多岁的青年,成绩优异c低调富裕又无不良嗜好,人品没得说,长相还清俊得要命,独进独出,身边的人每一个都致力于为他相亲。 研究院的老师尤甚。 且一点儿也不相信他“已经有女朋友”的说法。 整个研究院都坚信,他的女朋友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他决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看看真人。 她这么好。 他也就舍得让他们看这一次。 “去啊去啊,我跟你一起去。”沈稚子飞快地眨眨眼。 “但是”她咽咽嗓子,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想先去看看我们机长。” “我下了飞机之后一直在想,虽然他是被动的,但当时如果不是他,半个身子挡在那儿我即使不被冻伤,受的伤也一定会比现在重。” 机长半个身体悬挂在外,挡住了绝大部分风,最直接的攻击,全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可她除了外伤刮伤,像个没事人。 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靳余生不说话,眼瞳是浅色的琉璃,却没有情绪。他看了她一会儿,低头吻住她的唇,意料之内地,鼻息间传入一股牛奶气息。 不太想从她嘴里听见别的男人的名字 没有名字,代号也一样。 “你别先别亲。”他的气息带着攻击性,沈稚子一接吻就犯迷糊,连忙把他推开,“我,我觉得必须跟你说清楚。” “虽然很久之前,早在高考报志愿时,我们就在这件事上有分歧”她衣服有些乱,局促地挠挠头,“但哪怕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依然很喜欢天空。” “我暂时不太能说清,飞行员对我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从小到大,我父母都对我很好。他们很爱我,我也很自由。” “我我喜欢这种感觉。” 逆风上天,云层之上澄澈而自由。 拥抱广袤的空气时,像一个永远年轻,永不服输的少年。 “但是,”她抬眼看他,眼睛湿漉漉,像只懵懂却认真的小动物,“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 “你好像很没有安全感。”她安抚性地握握他的手,不敢太用力,怕他又精神失常似的按住自己,“但我有很多,没关系,我可以分你一点——或者你想要的话,全给你也行。” 她望着他,眼睛亮晶晶,像个小太阳。 靳余生沉默一阵,反握住她的手,比他的小一些,十指柔软,手腕白细,被领带勒出的红痕还没有完全消退。 喉结微动,他落下一个吻,哑声道:“如果你离开,我就把你抢回来,锁起来。” 天涯海角也要追回,作为惩罚,困在床头,不让她见光,不让她逃开。 日日夜夜,做他一个人的收藏品。 研究所最近在修复一幅古画,是个长卷,计划放在八月展览。 酒过三巡,席间谈起,傅千霜娇气地埋怨:“要不是靳师兄,我才不参加这个项目呢。” 古书画修复是件繁琐的工作,只要处于空气中,文物就永远都在被损毁。他们永远修复不完,只能尽可能地延长它们的寿命。 像在做一种虚无主义的无用功。 靳余生眉目寡淡,对明显的示好无动于衷。 旁边的老师却徐徐笑了:“那你以后工作都叫上你靳师兄,看着他就动力十足,说不定能把展览提前。” “老师!”傅千霜被一句话说红了脸,无恶意的笑声在席间散开。 靳余生始终没什么反应,眉目轻淡,像隔着一层难以飘散的雾。 傅千霜想了想,仍有些不甘心:“师兄,前几天我生日,你怎么没来呀?” 靳余生的手扣在桌面上,衬衫袖子微微卷起,腕间的表盘折射出蓝色的光。 表面上没有动静,心里其实有些烦躁。 他不明白。 已经八点多了,沈稚子怎么还不来。 她的机长,难道长得比他还好看吗。 “师兄?”见他没反应,傅千霜又试探着问了一遍。 声音很小心。 可下一刻,就见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一震,靳余生立刻条件反射似的挺直背脊,一边实际迅速又假装不动声色地接起电话,一边朝身边的人低声道抱歉,然后起身,离席而去。 她在他眼底,捕捉到一闪而逝的开心与放松。 傅千霜心情微妙。 再回来时,身后跟了一个女生。 目视个头不算矮,但靳余生实在太高,将她一米六八的个子也衬得娇小。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穿着白色长袖和浅色的牛仔背带裤,长腿笔直,全身都裹得很严,露出来的肌肤却白里透红,好像诱人的果冻。 她没有化妆,乌黑的长发散在背后,尾端有一点卷,鼻梁高挺,眼角很饱满,漂亮得像落着星光的湖水,带点儿不沾人世的明亮。 却因为过于明媚,整个人都透出股稚气。 傅千霜差点儿脱口而出,这是你妹妹吗。 可是 视线向下稍稍移动,她就看见,两个人是十指相扣的。 ——亲昵而富有暗示性的姿势。 傅千霜咬住唇。 还是老师先反应过来,带头起哄:“呀呀呀,这小姑娘是谁呀?” 其他人如梦初醒,也都跟风。 靳余生眼里难得带了点儿稀薄的笑意,像经久的雾气终于飘散。他握着她的手,低声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沈稚子。” 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明明声音很低,却带着小孩子考了一百分的自豪。 像是在对外炫耀,他拥有世上最昂贵的宝藏。 别人都没有。 只有他有。 “哎呀,以前没见过,名字取得真好听。”唇红齿白的小姑娘总是招人喜欢,老师很兴奋,“你父母一定很宠你。” “为什么?”沈稚子不明白。 “稚子稚子,希望你一辈子是个小孩子吧?”老师笑着道,“这得多财大气粗的父母,才能担得起你一辈子长不大。” 席间一时间飘满善意的笑声。 靳余生没有说话,眼底微微动了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傅千霜想了想,倒杯白酒,笑着拂开人群:“老规矩,来晚了是要罚酒的哦,我帮你满上啦,要三杯都喝完哦。” 靳余生一直觉得,酒桌文化是毒瘤。 但沈稚子没什么感觉,她其实很能喝。 于是乐呵呵地,就打算接。 靳余生赶紧挡住:“她不喝酒。” “开车来的?” 靳余生唇一抿,摇头:“不是。” “那怕什么?这一直是我们的规矩呀。”傅千霜眨眼睛,“来嘛来嘛,只喝三杯,很少的。” 呵。 靳余生冷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她贫瘠的想象力:“她开飞机。” 傅千霜:“” 这可真是卧槽。 这算什么?另类炫富吗? 她家也不穷,飞机不是买不起,可谁敢在b市拿它当代步工具谁敢啊! 傅千霜再看沈稚子,眼神都变了。 “小姐姐你这么牛逼,开飞机啊?”白术看着她的脸愣了一阵,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是不是最近微博上很火的那个那个女副驾?” 沈稚子很久不看微博了。 她有些茫然:“啊?” “就是,就是微博上最近都在传,有个牛逼的副驾小姐姐,拯救了一架客机。”新闻配图是张侧脸,可白术回忆起来,竟然觉得越看越像,兴奋得颤抖,“不会不会就是你吧?” “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被提起,沈稚子有些局促,“对。” 老师听了,带着几分惊奇,表情变得十分赞赏:“厉害了,英雄出少年?不——出少女。” 她笑笑:“是我运气好。” 承了上天恩泽,才没有英年早逝。 “可是——”傅千霜突然发声打断,无辜地眨眨眼,“可是很多人都在说,因为副驾是个女孩子,机长才会受那么重的伤。” “他们都说,女生不配做飞行员。” 她天真地抬起眼,问:“你觉得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57.这么黏人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沈家祖上家业大, 本家到了这一代就只有她这一个姑娘,论辈分排下来又年纪最小,一家子都拿她当祖宗宠, 要什么给什么。 除了一个人。 ——沈湛。 大门缓缓开启, 车平稳地驶进小花园,在家门前停下。 路灯光影婆娑,沈稚子跳下车, 松松垮垮地背着书包, 一路小跑进门。 刚刚走到玄关, 就听见男生爽朗的笑声:“我一定跟稚子好好相处,哎呀小时候在我家, 她可听我的话了,哈哈哈哈哈。” 放屁吧。 沈稚子在心里翻个白眼, 一边扶着墙换拖鞋, 一边思考等会儿怎么打爆他的狗头。 听见她的脚步声, 蹲在沙发旁的威风堂堂耳朵一动,兴奋唧唧地摇着尾巴跑过来, 吐着舌头求抱抱。 沈稚子躬身挠挠狗, 毛团发出一串舒服的呼噜声。沈妈妈看见了,站起身:“呀,稚子总算回来了。快洗手, 让小孟开饭吧。” 小孟是家里的私厨。 空气中流动着帝王蟹的味道, 沈稚子慢吞吞撸了几下狗, 见沈湛也站起身,不急不缓地转过来。 他黑衣黑裤,长身玉立,比记忆里还要夺目几分。吊灯之下,桃花眼里笑意满满,一如既往写尽风流:“好久不见了呀,稚子堂妹。” 目光交汇。 就是现在。 沈稚子猛地松开手:“威风堂堂!咬他的裆!” “汪!”说一不二,威风堂堂飞快冲上去,炮弹一样直直冲进沈湛怀里。 超级凶。 沈湛连忙膝盖一弯,退后一步。 借着这股冲劲儿,轻轻松松就捞住了怀中毛发蓬松的二哈。 龇牙咧嘴的狗脸近在咫尺,他乐不可支:“这么久不见了,你就不想念哥哥吗?竟然放狗咬我。” “你今天下午为什么不去上课?”沈稚子指责他,“这样很不好,你知道吗。” 最糟糕的是,害她那桶水浇错了人。 “航班延误,我到机场都四点了。”他感到意外,“你很关心我?” “那当然。”沈稚子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 “比如?” “教室门上的水桶,座位上的强力胶。”她摸摸下巴,“还捉了毛毛虫,就是没来得及放。” “” 沈湛痛心疾首:“稚子,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再拿小时候我对付你的方式来对付我了。” 沈稚子深意为意:“对,毕竟你现在已经落到我手里了,我不能急躁。” “” “你放心,小时候你抢我的零食扔我的玩具放狗吓我,我全都记得。” “” 她笑:“日子还长,咱们慢慢清算。” “???” 沈湛惆怅地在帝王蟹面前坐下,记忆开始倒带。 那是他很小的时候了,有一年,沈稚子独自到临市的姑姑家消夏,就跟他住在一起。可沈湛也是从小被娇养大的,眼里同样容不下人,闹到最后,两个小学生每天都鸡飞狗跳。 谁知道风水轮流转现在他爸妈要出国进修一年,怕他一个人在家日天日地,好说歹说,竟然把他扔到明里市的堂妹家来了。 一年啊他至少要在她家住一年啊! 咔擦一声,沈湛悲伤地剥开蟹腿。 他现在觉得,自己随时可能被暗杀。 “小湛不开心吗?”沈妈妈一抬头,就看见他那张没什么求生欲的脸,“明天周末,让稚子带你出去玩吧。” “不是,我在为逝去的生命悲鸣。”沈湛说着,又难过地开了一条蟹腿,“一只帝王蟹,要多少年,才能长出这么长的腿啊。” “” “它就像离开父母的我一样,无助,孤独,可怜。” 沈稚子飞快地补充:“但是能吃。” “” 翌日大清早,沈稚子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 沈妈妈周末有工作,出门前,贴着她的脸,温温柔柔地问:“稚子,你这个周末去上书法课吗?” 沈稚子捂着被子哼哼唧唧,瓮声瓮气:“要上的要上的” “胡说!你的老师上周就去临市出差了,现在都没回来,你上个屁课。” “” 那你还问什么! “既然不用上课,就带小湛出去吧。”她循循善诱,“我把钱放在你闹钟下面,你睡够了,带你堂哥出去买点儿生活用品,看看他还缺什么。” 沈稚子一动不动,宛如死鱼。 “记得去啊。”戳来戳去也不见她有反应,沈妈妈低头,在她脑门上吧唧一口。 咔哒一声阖上房门,室内重又恢复沉寂。半晌,沈稚子一点点清醒过来。 裹着被子,她露出半颗脑袋,看着闹钟,陷入沉思。 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叫上沈湛,出门花钱。 算了吧,反正她一直这样,吃软不吃硬。 虽然很想把沈湛踢出家门,但在妈妈面前,她想表现得乖一点儿。 周末的市中心步行街,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这几日秋老虎厉害,沈稚子没走几步就被晒蔫儿了,沈湛看着她笑:“就逛个街,你比我还累。” 沈稚子抬眼,看见他身上的t恤。 眼底微动,她问:“你那件衣服,多少钱?” “哪件?”沈湛低头看看,入秋之后天气显凉,他原本只穿了件印着骷髅头的白t,临出门,又在外头加了件黑色的开衫外套。 沈稚子想了想,“里面那件。” 校服不值钱。 她那桶水浇坏了的,是里面那件。 沈湛随口报个数字。 沈稚子啧了一声:“贵。” “这种衣服,都只是卖个牌子而已。”沈湛哭笑不得,“喜欢啊?我脱下来送你?” “滚蛋。” 沈稚子晃一晃喝完的酸奶盒,随手扔进垃圾桶。 日头明晃晃,她蔫儿巴巴的,拖着沉重的步伐,由着沈湛带着走。 “你怎么了?”沈湛纳罕。 “就,上一秒突然发觉,自己瘦弱的小肩膀上,竟然背负着生命所不能承受的沉重债务。” “” 她纠结好大一会儿,咬咬唇:“不知道我用这具美丽的肉体抵债,对方能不能接受。” “” 踏出扶梯,到达商城顶层。 耳畔乐音震耳欲聋,空气中流动着爆米花的香气。顶层划分成了两部分,一半开发做电影院,另一半是电玩城。 沈稚子有点儿中暑,神情恹恹地坐下来,小声逼逼:“没劲。” 沈湛也不是真的有玩儿心,他看上了几个正娇声娇气互相感叹娃娃难抓的小姐姐,想靠这个撩妹子。 游戏币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他笑:“那你觉得什么带劲?” 沈稚子不说话。 沈湛闲闲地低着头,分出半盒游戏币给她:“来,年轻人,去奔跑去跳跃。” “奔你麻”沈稚子还在想白t恤,游戏币递到眼前,她不耐烦地抬起眼,余光之末骤然闪过一道人影。 她微怔,脑袋飞快地跟着转过去。 人流涌动,光线摇晃,高个子少年戴着电玩城工作人员的黑色鸭舌帽,脸庞被灯光照亮,露出白皙的下颚。 侧脸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线。 长手长脚,英俊得不像话。 沈稚子迟疑了一下,缓慢地揪住沈湛的衣摆,放软声音:“麻麻烦哥哥了。” 突然被巨大的惊喜击中,她竟然觉得很紧张。 很不真实。 突如其来的画风转变,把沈湛吓了一跳:“卧槽,你犯什么病?”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好像是那边有台机器坏了,技术小哥正开箱维修,几个小姑娘娇滴滴地围在那儿,不知道在面红耳赤地讨论什么。 “我我还只有十六岁。”沈稚子细声细气地嗫嚅,双手绞着他的衣角,余光疯狂往靳余生的方向扫射,“原本我是不能进电玩城的但是,谢谢哥哥帮我买游戏币。” 啊啊啊他走过来了—— 啊啊啊他 沈稚子突然面色冷漠地放开沈湛的衣摆。 妈的。 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了。 人间的情情爱爱,真是令人心如死灰。 沈湛还没反应过来,她拿过游戏币,折身就面无表情地进了电玩城。 沈湛:“” 好像一秒前还在撒娇说自己只有十六岁。 电玩城内形形色色,耳畔一片喧闹。 沈稚子站在离吧台最近的一台娃娃机前,透过机器的玻璃,偷看靳余生。 修完机器回来,他靠在服务台喝了小半瓶水,不疾不徐,喉结缓慢地滚动。 黑色衬衣向上挽起,露出精壮的小臂,灯光昏昧不明,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慵懒的贵气。 沈稚子也无意识地跟着他重复吞咽的动作。 百思不得其解。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地秀色可餐。 可是 低头看看自己,她又觉得很不爽。 他刚刚为什么不向自己打招呼。 是不是他走得太快了,没看见她? 可是她已经很显眼了啊!人群里最美的就是她!在场除了他之外,有谁能比她更美吗! 等等。 沈稚子无意识地咬住唇。 靳余生这么好看,会不会,他眼里其实只有他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 因为她没有他美。 说不定在他眼里,凡是长相不如他的,都是丑逼。 沈稚子的眉头皱成一团。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不行。 啪地放下装游戏币的塑料盒,她伤心欲绝地往服务台的方向走。 她要去问问他。 她要听他亲口说,你是个丑逼! 可是想想又觉得好残忍。 走出去没两步,她停下来,心头十分惆怅。 唉,恋爱真是伤人。 算了,还是不要问了。 沮丧地垂着头,沈稚子觉得自己怂如狗。 没想到一转身,就嘭地撞上了一堵人墙。耳边噼里啪啦一阵清脆的乱响,等她再回过神,满地都是滚落的游戏币。 对方胸膛坚硬如铁,沈稚子脑子嗡嗡响,来不及揉脑袋,赶紧先颔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您的。” 沉默三秒。 一股蛮力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 沈稚子吃痛,抬眼,正对上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老大哥花臂缠身,嘴角一斜:“道个歉就想没事了?” “” 她这是撞上了哪路神仙。 沈稚子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夺回来,默不作声地打量四周,这是商场的电玩城,人流量大,安保充足,这边如果有什么动静,安保在五秒钟之内就会赶到。 而她确实未成年不要先动手比较好。 “我确实不是故意的。”她想了想,提议,“要不这样,我帮您把游戏币捡起来,或者照着这个数目赔您新的——您看行吗?” 对方看了她一会儿,粗声粗气地笑:“行啊。” 沈稚子松了一口气。 “你跪着给我捡起来,一个都不能少。” 沈稚子心头的火蹭地蹿起来。 “妈的,你是出门没带脑子吧!我” 爆炸的少女二话不说,捋开袖子就打算干人。可她的拳风还没打出去,手腕突然传来一股大力,沈稚子猝不及防地被人一拉,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都朝后摔去。 ——然后落进一个怀抱。 一只手臂环住她,头顶传来清淡的声音:“你只有十六岁?” 沈稚子愣愣地看着他,缓慢地眨眨眼。 靳余生皱眉,又问了一遍:“嗯?” “嗯嗯。”沈稚子思维迟缓,迟钝地点点头。 “那我替你打。” 她还没反应过来,靳余生一拳落到对方脸上。 沈稚子觉得,“活着”是件异常矛盾的事。 绝大多数人的高中生活诚如人生轨迹般大同小异,高考之前是三点一线刷题吃饭,高考一结束,等大家开始一边抹眼泪告别一边窃喜着想哭完之后去玩点什么,也就差不多能跟自己纯洁无暇思想单纯的青春时光说拜拜了。 咬着笔,她在稿纸上写:所以人生得意须尽欢,要趁着自己青春尚在,多搞点事,这样等以后老了跟子子孙孙谈起当年闯江湖的过往,才不会被他们嘲笑自家奶奶的人生经历干瘪得宛如白纸。 课间一片喧闹,沈稚子奋笔疾书。 盛苒从教室外风风火火跑进来,小指头往她腰上戳:“三儿,三儿。” 沈稚子挥开她的手:“烦着呢,老陈说写不够三千字就不让上学了。” 盛苒咚地一拍桌子:“我靠,有人找!” 沈稚子的笔头一沉,在白纸上画出长长的黑线。 “”谁啊。 视线不耐烦地上移,她目光朝后门一扫,看见一个局促不安的人影。 天呐,又来了。 沈稚子不动声色地皱皱眉头,阖上笔盖,漫不经心地站起来。 她个子高,运动装的校服尤其显腿长,转身时高马尾从肩膀后扫过,看起来元气十足。 走过去几步,抱着手靠上门框,她歪着头笑笑。 男生原本在后门徘徊,见她出来了,连忙迎上去,有些紧张地挠挠头,耳根发红:“稚稚子。” “你叫我什么?” 男生声音一紧:“三三爷。” 沈稚子满意地点点头。 “我,我抄了一首诗,可不可以给你”男生局促地胀红脸,半晌才憋出后半句话,“给你看一看?” 说着,递出一个信封。 白色外壳,简单至极,理工男做派。 沈稚子的手顿了顿,还是接过来:“谢谢你。” 不等对方开口,她紧接着又道:“但是我说过,我抽屉小,没有地方放。” 男生愣了愣。 “所以你以后别送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旋即折身回教室。 盛苒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又是齐越?” 沈稚子脚尖勾出桌下的书箱,把信封原封不动塞到最底下:“嗯。” “他怎么这么执着?”盛苒感慨,“给你送了那么多情书,现在还没写腻?从入学追到现在,他该给你写出一本史诗了吧?” “这我他妈怎么知道。”沈稚子揪揪头发,有点烦,“我太美了吧。” “那怎么不拒绝得干脆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吊着他。” “老子又不是没拒绝过他!”沈稚子咆哮,“我让他不要再送了!说了很多遍好不好!让他别来烦老” 吼声太大,一片喧闹中,坐在她前面几排的靳余生突然动了动。 眼神轻飘飘扫过来,淡漠一片,没什么情绪。 沈稚子一个激灵,一瞬间怂如鹌鹑,声音陡然降下去:“别送我这种东西。” 盛苒眨眨眼。 沈稚子摆出副三好学生的做派,一本正经:“毕竟我们还是高中生,要好好学习。” “而且。”见靳余生又转了回去,她舔舔嘴唇,严肃地压低声音,“你们以后,不要再叫我沈三爷了。叫我” 她想了想,“沈三好。” 盛苒愣了三秒钟。 然后发出爆笑:“卧槽哈哈哈哈你没毛病吧?” “你有哪三好?清音体柔易推倒?”顿了顿,她用目光丈量沈稚子的身高,又指出,“不对,你这个身高,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推倒。” 沈稚子懒得跟她理论。 靳余生背脊笔直,周身气场清冷,校服外套还带着潮气,像一根挺直的修竹。 有女生在细声细气地向他要联系方式,隔着几排她听不大清楚,也不知道给了没有。 她耸耸眉:“我说的是刘三好那个‘三好’。” 《宫心计》里的白莲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58.不能骗他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那我等会儿也上去,把我的书箱拿下来。”盛苒感叹, “啊, 有个电梯就好了, 这么沉的玩意儿搬来搬去多累人不对, 有个男朋友也是好的。” 她美滋滋:“可以充当人工电梯。” “别吧。”她一说这话,沈稚子满脑子都是靳余生那双漂亮的手, 她不受控制地浮想联翩, “是我男朋友,我肯定舍不得让他帮我搬东西。” “” “那种美少年的手啊,不沾阳春水。”她眯着眼想了半天,得出结论, “应该坐在高阁里绣花,怎么能做粗活。” 盛苒:“神经病。” 只是一说到他,沈稚子又十分忧愁。 “唉,你说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靳余生啊, 他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沈稚子惆怅,“一点儿都不懂得遮掩自己的美色。” 就那么坐在那儿, 让许时萱盯着看。 “可他要是遮掩起来了,你看什么。” 沈稚子很委屈:“我是有内涵的人,我欣赏他的灵魂!” 盛苒内心毫无波动:“哦,呵呵。” 说曹操曹操到, 这边话音还没落, 教室门口刮过一阵风, 许时萱捂着脸小跑了进来。 一进门就直奔自己的座位,然后两臂交叠,将脸埋进臂弯,压抑而小声地哭起来。 几个女生连忙凑上前,低声安慰她。 沈稚子愣了一下,捅捅盛苒:“她怎么了?” “很奇怪吗?”盛苒不以为意,“她上次忘做作业,老陈教训她两句,不也站在门口哭了一晚上。” 这种说话细声细气的女生,放在平时他们都不怎么敢惹。遇见点儿事哭起来就没完,比打一架还烦人。 沈稚子若有所思。 看着许时萱颤抖如同风中落叶的小肩膀,许久,她迟疑地舔舔嘴唇。 心里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天呐,幸好她没有让靳余生帮忙搬箱子! 不然现在坐在这儿哭的,就是她了吧! “呀,要打铃了。”盛苒看眼表,“不跟你逼逼了,我上去拿书,跟不跟我一起去?” 沈稚子看了看许时萱,疯狂摇头。 不要,她觉得靳余生有点凶。 她要缓一缓,回一回血,再去觊觎他的美色。 “行。”盛苒站起身。 沈稚子犹豫了一下,拽住她:“你上去的时候,记得别让靳余生帮你搬箱子。” “怎么?” “他脾气好像不太好”沈稚子咬咬唇,严肃地说,“我怕他打你。” 沈湛没有参加周末的晚自习,第二天才来报道。 趁着大课间,沈稚子带他去教务处领校服。 附中的校服有四套,两套冬季两套夏季,其中冬夏各有一身运动装。 衣服材质一般般,沈湛拿在手里翻着看:“我需要现在换上吗?” “今天升国旗,不穿校服的话,会被教导主任骂。”沈稚子懒得看他,低着头撸头发,“不过你不怕的吧,你以前在学校里,不是也天天挨骂。” 沈湛:“” 他飞快地套上校服。 附中的校服蓝白相间,是最普通的那种样式。偏偏沈湛个子高,又长了双沈家祖传的桃花眼,万能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很打眼,挺拔而俊秀。 他拉上拉链,朝沈稚子示意:“走吧,去升旗。” 沈稚子晃了一下神,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甩开他跑了回去:“你等我一下。” 沈湛靠在门上等她两分钟,见她拿着个袋子出来了。 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另一套校服。 沈湛下意识地低下头,以为自己漏了东西:“那套我拿了,你怎么又拿一套。” 自作多情。 沈稚子懒得解释,拽着他下楼:“走。” 初秋天幕高远,万里晴空,阳光薄而透明。 广播里正在催促场外的同学赶紧入场,教导主任眯着眼巡视一圈,在高二年级停下脚步。 手中的书册卷成筒,在男生身上拍拍:“你的校服呢?” 阳光有些刺眼,靳余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忘了。” “校服都能忘,怎么不把脑子忘在家里?” “” 他确实是忘了。 来明里市之后,他的生活昏昏沉沉。 过了一个周末都没想起来,应该再去教务处买一套。 “说话啊。”教导主任上了年纪,近年愈发见不得这种沉默的年轻人,对方一言不发,他会觉得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你几班的?班主任是谁?” 靳余生有点烦,但又不太好表露出来。 僵持不下之际,一道人影闯进视线。 女生穿着校服,拉链大开,露出里面明黄色的卫衣。 跑起来时风穿过长袖,长发也被带着飘起来,衣服鼓成帆。 “老师老师!”沈稚子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停下来,哗啦哗啦地挥手中的袋子,“他的校服在我手里,你别骂他。” 像母鸡护崽。 靳余生微微眯起眼。 “他的校服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升旗仪式快开始了,广播催促大家尽快列队,教导主任不依不饶,“还有你,衣服要穿就穿,要脱就脱,拉链这样敞着像什么话!” 呀,烦死了。 “他上一套被我弄坏了行不行!” 话一出口,沉寂三秒。 沈稚子耳根突然红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色气。 “行了行了,你俩都赶紧归队站好。”教导主任不耐烦地拧着眉,看他们两眼,哼一声,背着手走了。 只剩两个人。 沈稚子咽咽嗓子,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少年宽肩窄腰,穿着深灰色卫衣,长衣长裤,脸上表情很淡。 浅褐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视线相撞,他的唇抿成一条线。 沈稚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背地里是很能逼逼,但见到他本人的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怂逼,她在心里骂自己。 “那个”她想了想,“上一次,我不是故意的。” 靳余生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就,那桶水,还有胶水,都不是给你准备的。”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我原本是想报复另一个人,但没想到他航班晚点了,而且我平时不是那样的,我哎呀总之!我没有针对你。” 半晌,他回了一个鼻音:“嗯。” 沈稚子有些无措,一股脑把校服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 他接过去了,没有说话。 一秒,两秒。 沈稚子咬住唇。 啊啊啊说什么说什么,快说点儿什么啊。 沈稚子快疯了。 这个人是不会说话吗!谢谢你!你真好看!我的心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了!你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我一看到你就不受控制地小鹿乱撞!——随便来一句都行啊! 算了。 半晌,她垂下脑袋,颓丧地摆摆手:“我归队了,再见。” 真让人精疲力尽。 她要回去查一下,怎么靠意念跟人交流。 走出去两步。 田径场上天高云淡,风声轻和,阳光落下来。 他低声说,“谢谢你。” 沈稚子走路轻飘飘的。 回到队伍里,盛苒问她:“你干嘛去了?” “帮靳余生拿校服。” “我的天,你好热心啊。”盛苒肉麻,“怎么以前不见你助人为乐?” “你不懂。”沈稚子痛心疾首,“他太诱人了,我不得不用丑陋的校服,遮盖住他美丽的肉体。” “呵呵。” 盛苒嘴角一抽,“我刚刚才看见一个女生,给他送早餐。” “然后?” “被他拒绝了啊。” “啧。”沈稚子嗤笑,“真蠢。” “” “他都吃过早餐了,当然不会接受。”沈稚子言之凿凿,“是我我就先把他的早餐偷着扔了,等他饥肠辘辘可怜巴巴如同被抛弃的丧家犬时,再光芒万丈地伴着bg从天而降。” 顿了顿,她补充:“带上滤镜,我就是他的女神。” “你他妈。”盛苒气笑了,“这跟找人打他一顿再跑去给他上药,有什么差别?” 沈稚子灵机一动,眼睛亮起来:“等等,你提醒我了。” “?” “我确实可以找个人打他一顿,再去给他送药啊。他肯定对我感恩戴德。” “疯了吧你。” 沈稚子舔舔唇。 国歌响起时,红旗飘扬,她的余光转一圈,又不自觉地落到他身上。 少年长身玉立,唱国歌时也很认真,脸上有种肃然的正气。 “我觉得他有点无情。”顿了一会儿,她掂量措辞,“就像那种带刺的玫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别老惦记我》正文 59.我的余生 来对个暗号吧, 小可爱们!!! 大门缓缓开启, 车平稳地驶进小花园, 在家门前停下。 路灯光影婆娑, 沈稚子跳下车, 松松垮垮地背着书包,一路小跑进门。 刚刚走到玄关,就听见男生爽朗的笑声:“我一定跟稚子好好相处, 哎呀小时候在我家, 她可听我的话了, 哈哈哈哈哈。” ……放屁吧。 沈稚子在心里翻个白眼, 一边扶着墙换拖鞋,一边思考等会儿怎么打爆他的狗头。 听见她的脚步声,蹲在沙发旁的威风堂堂耳朵一动,兴奋唧唧地摇着尾巴跑过来,吐着舌头求抱抱。 沈稚子躬身挠挠狗, 毛团发出一串舒服的呼噜声。沈妈妈看见了,站起身:“呀,稚子总算回来了。快洗手,让小孟开饭吧。” 小孟是家里的私厨。 空气中流动着帝王蟹的味道, 沈稚子慢吞吞撸了几下狗,见沈湛也站起身,不急不缓地转过来。 他黑衣黑裤, 长身玉立, 比记忆里还要夺目几分。吊灯之下, 桃花眼里笑意满满,一如既往写尽风流:“好久不见了呀,稚子堂妹。” 目光交汇。 就是现在。 沈稚子猛地松开手:“威风堂堂!咬他的裆!” “汪!”说一不二,威风堂堂飞快冲上去,炮弹一样直直冲进沈湛怀里。 超级凶。 沈湛连忙膝盖一弯,退后一步。 借着这股冲劲儿,轻轻松松就捞住了怀中毛发蓬松的二哈。 龇牙咧嘴的狗脸近在咫尺,他乐不可支:“这么久不见了,你就不想念哥哥吗?竟然放狗咬我。” “你今天下午为什么不去上课?”沈稚子指责他,“这样很不好,你知道吗。” 最糟糕的是,害她那桶水浇错了人。 “航班延误,我到机场都四点了。”他感到意外,“你很关心我?” “那当然。”沈稚子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 “比如?” “教室门上的水桶,座位上的强力胶。”她摸摸下巴,“还捉了毛毛虫,就是没来得及放。” “……” 沈湛痛心疾首:“稚子,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再拿小时候我对付你的方式来对付我了。” 沈稚子深意为意:“对,毕竟你现在已经落到我手里了,我不能急躁。” “……” “你放心,小时候你抢我的零食扔我的玩具放狗吓我,我全都记得。” “……” 她笑:“日子还长,咱们慢慢清算。” “……???” 沈湛惆怅地在帝王蟹面前坐下,记忆开始倒带。 那是他很小的时候了,有一年,沈稚子独自到临市的姑姑家消夏,就跟他住在一起。可沈湛也是从小被娇养大的,眼里同样容不下人,闹到最后,两个小学生每天都鸡飞狗跳。 谁知道风水轮流转……现在他爸妈要出国进修一年,怕他一个人在家日天日地,好说歹说,竟然把他扔到明里市的堂妹家来了。 一年啊……他至少要在她家住一年啊! 咔擦一声,沈湛悲伤地剥开蟹腿。 他现在觉得,自己随时可能被暗杀。 “小湛不开心吗?”沈妈妈一抬头,就看见他那张没什么求生欲的脸,“明天周末,让稚子带你出去玩吧。” “不是,我在为逝去的生命悲鸣。”沈湛说着,又难过地开了一条蟹腿,“一只帝王蟹,要多少年,才能长出这么长的腿啊。” “……” “它就像离开父母的我一样,无助,孤独,可怜。” 沈稚子飞快地补充:“但是能吃。” “……” 翌日大清早,沈稚子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 沈妈妈周末有工作,出门前,贴着她的脸,温温柔柔地问:“稚子,你这个周末去上书法课吗?” 沈稚子捂着被子哼哼唧唧,瓮声瓮气:“要上的要上的……” “胡说!你的老师上周就去临市出差了,现在都没回来,你上个屁课。” “……” 那你还问什么! “既然不用上课,就带小湛出去吧。”她循循善诱,“我把钱放在你闹钟下面,你睡够了,带你堂哥出去买点儿生活用品,看看他还缺什么。” 沈稚子一动不动,宛如死鱼。 “记得去啊。”戳来戳去也不见她有反应,沈妈妈低头,在她脑门上吧唧一口。 咔哒一声阖上房门,室内重又恢复沉寂。半晌,沈稚子一点点清醒过来。 裹着被子,她露出半颗脑袋,看着闹钟,陷入沉思。 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叫上沈湛,出门花钱。 算了吧,反正她一直这样,吃软不吃硬。 虽然很想把沈湛踢出家门,但在妈妈面前,她想表现得乖一点儿。 周末的市中心步行街,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这几日秋老虎厉害,沈稚子没走几步就被晒蔫儿了,沈湛看着她笑:“就逛个街,你比我还累。” 沈稚子抬眼,看见他身上的t恤。 眼底微动,她问:“你那件衣服,多少钱?” “哪件?”沈湛低头看看,入秋之后天气显凉,他原本只穿了件印着骷髅头的白t,临出门,又在外头加了件黑色的开衫外套。 沈稚子想了想,“里面那件。” 校服不值钱。 她那桶水浇坏了的,是里面那件。 沈湛随口报个数字。 沈稚子啧了一声:“贵。” “这种衣服,都只是卖个牌子而已。”沈湛哭笑不得,“喜欢啊?我脱下来送你?” “滚蛋。” 沈稚子晃一晃喝完的酸奶盒,随手扔进垃圾桶。 日头明晃晃,她蔫儿巴巴的,拖着沉重的步伐,由着沈湛带着走。 “你怎么了?”沈湛纳罕。 “就,上一秒突然发觉,自己瘦弱的小肩膀上,竟然背负着生命所不能承受的沉重债务。” “……” 她纠结好大一会儿,咬咬唇:“不知道我用这具美丽的肉体抵债,对方能不能接受。” “……” 踏出扶梯,到达商城顶层。 耳畔乐音震耳欲聋,空气中流动着爆米花的香气。顶层划分成了两部分,一半开发做电影院,另一半是电玩城。 沈稚子有点儿中暑,神情恹恹地坐下来,小声逼逼:“没劲。” 沈湛也不是真的有玩儿心,他看上了几个正娇声娇气互相感叹娃娃难抓的小姐姐,想靠这个撩妹子。 游戏币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他笑:“那你觉得什么带劲?” 沈稚子不说话。 沈湛闲闲地低着头,分出半盒游戏币给她:“来,年轻人,去奔跑去跳跃。” “奔你麻……”沈稚子还在想白t恤,游戏币递到眼前,她不耐烦地抬起眼,余光之末骤然闪过一道人影。 她微怔,脑袋飞快地跟着转过去。 人流涌动,光线摇晃,高个子少年戴着电玩城工作人员的黑色鸭舌帽,脸庞被灯光照亮,露出白皙的下颚。 侧脸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线。 长手长脚,英俊得不像话。 沈稚子迟疑了一下,缓慢地揪住沈湛的衣摆,放软声音:“麻……麻烦哥哥了。” 突然被巨大的惊喜击中,她竟然觉得……很紧张。 很……不真实。 突如其来的画风转变,把沈湛吓了一跳:“卧槽,你犯什么病?”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好像是那边有台机器坏了,技术小哥正开箱维修,几个小姑娘娇滴滴地围在那儿,不知道在面红耳赤地讨论什么。 “我……我还只有十六岁。”沈稚子细声细气地嗫嚅,双手绞着他的衣角,余光疯狂往靳余生的方向扫射,“原本我是不能进电玩城的……但是,谢谢哥哥帮我买游戏币。” 啊啊啊他走过来了—— 啊啊啊他…… 沈稚子突然面色冷漠地放开沈湛的衣摆。 ……妈的。 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了。 人间的情情爱爱,真是令人心如死灰。 沈湛还没反应过来,她拿过游戏币,折身就面无表情地进了电玩城。 沈湛:“……” 好像一秒前还在撒娇说自己只有十六岁。 电玩城内形形色色,耳畔一片喧闹。 沈稚子站在离吧台最近的一台娃娃机前,透过机器的玻璃,偷看靳余生。 修完机器回来,他靠在服务台喝了小半瓶水,不疾不徐,喉结缓慢地滚动。 黑色衬衣向上挽起,露出精壮的小臂,灯光昏昧不明,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慵懒的贵气。 沈稚子也无意识地跟着他重复吞咽的动作。 百思不得其解。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地……秀色可餐。 可是…… 低头看看自己,她又觉得很不爽。 他刚刚为什么不向自己打招呼。 是不是他走得太快了,没看见她? 可是她已经很显眼了啊!人群里最美的就是她!在场除了他之外,有谁能比她更美吗! ……等等。 沈稚子无意识地咬住唇。 靳余生这么好看,会不会,他眼里其实只有他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 因为她没有他美。 说不定在他眼里,凡是长相不如他的,都是丑逼。 沈稚子的眉头皱成一团。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不行。 啪地放下装游戏币的塑料盒,她伤心欲绝地往服务台的方向走。 她要去问问他。 她要听他亲口说,你是个丑逼! ……可是想想又觉得好残忍。 走出去没两步,她停下来,心头十分惆怅。 唉,恋爱真是伤人。 算了,还是不要问了。 沮丧地垂着头,沈稚子觉得自己怂如狗。 没想到一转身,就嘭地撞上了一堵人墙。耳边噼里啪啦一阵清脆的乱响,等她再回过神,满地都是滚落的游戏币。 对方胸膛坚硬如铁,沈稚子脑子嗡嗡响,来不及揉脑袋,赶紧先颔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您的。” 沉默三秒。 一股蛮力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 沈稚子吃痛,抬眼,正对上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老大哥花臂缠身,嘴角一斜:“道个歉就想没事了?” “……” 她这是撞上了哪路神仙。 沈稚子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夺回来,默不作声地打量四周,这是商场的电玩城,人流量大,安保充足,这边如果有什么动静,安保在五秒钟之内就会赶到。 而她确实未成年……不要先动手比较好。 “我确实不是故意的。”她想了想,提议,“要不这样,我帮您把游戏币捡起来,或者照着这个数目赔您新的——您看行吗?” 对方看了她一会儿,粗声粗气地笑:“行啊。” 沈稚子松了一口气。 “你跪着给我捡起来,一个都不能少。” 沈稚子心头的火蹭地蹿起来。 “妈的,你是出门没带脑子吧!我……” 爆炸的少女二话不说,捋开袖子就打算干人。可她的拳风还没打出去,手腕突然传来一股大力,沈稚子猝不及防地被人一拉,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都朝后摔去。 ——然后落进一个怀抱。 一只手臂环住她,头顶传来清淡的声音:“你只有十六岁?” 沈稚子愣愣地看着他,缓慢地眨眨眼。 靳余生皱眉,又问了一遍:“嗯?” “嗯……嗯。”沈稚子思维迟缓,迟钝地点点头。 “那我替你打。” 她还没反应过来,靳余生一拳落到对方脸上。 沈稚子摸摸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要不要脸。 ……其实也不是太想要。 小时候她妈妈就是太要脸了,才放不下架子去教训家里那群亲戚,搞得他们蹬鼻子上脸。 “你,你太过分了……”可是不等她开口怼,许时萱就先哭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 “我哪样了?”沈稚子好笑,“住别人的帐篷很奇怪吗?他邀请我来的啊。” 指天发誓,她一个字的假话都没说。 “倒是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床头碎碎念。”沈稚子一脸玩味,桃花眼夜色里显得尤其清媚,“你不觉得你更不要脸?”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许时萱顿了顿,像是很震惊,腮边挂着巨大的泪珠,“你怎么能说我不要脸?” 沈稚子:“……” 不是她先提这茬的吗? 夜色清明,山坡上原本很安静,许时萱哭得惊天动地,声音惊动了其他人,帐篷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几个远远立在高处支着相机拍星轨的同学也放下手中的器材,小跑过来:“这大半夜的,怎么了?” 许时萱整个人都哭得颤抖,带队老师走过来时,沈稚子还在歪着头想,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啊…… 不会哭出结膜炎来吗。 许时萱哭得说不出话,带队老师犹豫了一下,问沈稚子:“你打她了?” 沈稚子:“……” 她吃多了吗?大半夜不睡觉,把许时萱叫到靳余生的帐篷前来,打她一顿? “我打她干嘛?对天祭祀,还是宣告主权?”槽太多,她一下子竟然不知道从何吐起,“谁知道她来干什么,大半夜跑到我这儿,二话不说就开始哭。” 许时萱听她这么说,哭得更厉害。 带队女老师是新来的,优柔寡断,不太会处理紧急事件。对于沈三爷的名号,她来附中之前就早有耳闻,可同时也听说沈稚子上高中后就不怎么闹事了,没想到该来的躲不掉,最后还是让她给撞上。 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老师犹豫一阵,挑了个折中的方法:“要不,你们两个都给对方道个歉,然后和好吧。” 沈稚子:“……” 疯了吧,她凭什么要道歉,她做错什么了。 “因为你看……”老师很纠结,她根本无法跟许时萱交流,只好向沈稚子讲自己的想法,“另外这位同学,她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但我们这样僵持下去的话,这事儿就会没完没了。” “我说了,是她自己跑过来,莫名其妙就坐下开始哭的。”沈稚子努力按捺住她那颗暴走的心,“跟我没有关系。” 老师犹犹豫豫:“可是……” 听起来太玄幻了,她不信。 沈稚子一言难尽地思考一阵,抬起头,问她那群围观的同学:“你们也觉得我欺负她了?” 围观的同学们:“……” 想点头,但是不敢。 毕竟三爷是有前科的人。 “那行吧,没办法了。”沈稚子像模像样地叹口气,慢条斯理地捋着袖子站起身,“那我只好真的打她一顿,再向她道歉了。” 唉,她不做大哥好多年了。 如今又被逼着,要重出江湖。 那语气带着戏谑,许时萱被吓得睁大了眼。 她觉得,沈稚子没有在开玩笑。 因为下一秒,对方原本慵懒的眼神就陡然变得凌厉,眼角流光闪过,不待她反应,拳风便破空而来! “等等。” ——然后,被人从中截住。 夜风吹动刘海,许时萱颤巍巍地闭着眼等了很久,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疼。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目光向上,映入眼帘一张冰雪般的脸。 心不自觉地漏跳一拍。 晚风沁凉,靳余生声音清越。外套里面的衬衣随意地敞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干净的锁骨。 但他的眼神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靳余生短暂地沉吟了一下,目光飞快地扫过沈稚子,然后抬手,拧下自己装在三角架上的相机。 沈稚子被他拦下,云里雾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相机定点长曝光,可以拍摄出行星的运动轨迹。因此前后半夜中间这段休息时间,很多人都把相机放在山坡上拍星轨。 不过……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 他的不是。 手指拨动参数朝前翻,他调出一段录像。 一片屏住呼吸的寂静里,相机屏幕里的帐篷像个发光的小蘑菇,许时萱的声音清晰地在夜色中飘荡开来。 “……靳余生你睡了吗,我有点儿事想给你说……” “……今天我有点失态了,但我不是故意的,也绝对不是在针对你。可是,鱼明明是沈湛买的,沈稚子吃了还要嫌刺多,我就有点儿不开心……” “……沈稚子好像很黏你……可我们学校有句话说,流水的男生,铁打的沈三……” “……” 录音里从头到尾,沈稚子一句话也没有说。 直到最后,她语气慵懒地回了一句,“你说什么?” 夜风徐徐,靳余生神色平静地拿着相机,围观同学们的表情却渐渐变得微妙。 许时萱忘了哭,惨白着一张脸。 沈湛憋不住,纳闷地问:“那鱼确实刺多,嫌弃几句怎么了?我都没生气,你瞎操什么心?”至于半夜跑过来叨逼叨? 盛苒捅捅他,示意他闭嘴。 可这句话惊醒了陷入沉思的其他人,老师回过神,尴尬地朝沈稚子道:“对不起啊,老师错怪你了。” 沈稚子敷衍地笑笑。 她不怎么在意老师,只是靳余生突然掏出一段录音,让她有点儿心虚。 录像放到最后,她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那句“住别人的帐篷很奇怪吗?他邀请我来的啊”—— 触电一样,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 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毕竟先斩后奏,还打着他的名号……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山顶上没有其他光源,银河压得极低,繁星浩浩荡荡地在少年身后逶迤。他没有看她,唇紧紧绷着,侧脸把星空切割成两个部分。 沈稚子愣了两秒,在心里啪地甩自己一耳光。清醒一点,这个关口,就不要沉迷他的美色了! “那既然事情水落石出,大家就都别围在这儿了。”老师只想赶紧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许时萱很尴尬,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老师的话无形之中给了她一个台阶,她松口气,正打算借坡下驴,刚一站起身,却又被人拦住。 星光璀璨,少年的声音清冷如同冰雪—— “道歉。” 许时萱愣了半天,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瞪大眼:“你在跟我说话?” 靳余生没有回应,也没有看她。 手臂固执地横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许时萱眼眶一红,又想落泪:“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我不道歉!” 说着,就要往前走。 靳余生没有说话,她往前走了两步,他硬生生把她拽回来两步。 许时萱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靳余生。 往常气场发冷,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冷。可发起火来,一副默不作声的样子,却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她啪嗒啪嗒掉眼泪,靳余生就也一动不动,站在铺天盖地的低气压里,一言不发地陪她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