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不锈》 正文 1.阳春三月的影子 no.1 阳春三月的影子 路边一片开得欢欢喜喜的迎春花。 映着蔡小希哭得稀里哗啦的脸。 马小帅在后面跟着,不远,可也不敢靠得太近。小心翼翼欲言又止,手里的纸巾伸了半天没能递得出去。 三月的阳光刚刚好,明媚不张扬,温暖不灼人,拖下马小帅高大的影子,在蔡小希的脚后跟上一碰,又一碰。 就是没办法贴上去。 下午四点,小区里的这条小路很僻静。 马小帅终于忍不住了。 “喂,那谁。” 那谁不说话,脚下步子没停下。 “我知道有些突然” 迎春花换成了紫杜鹃。都说这个小区绿化不错,可是马小帅有点花粉过敏。 “你这样弄得我也很难受。” 是实话。再在花丛中留连,喷嚏就要连连了。 “蔡小希,我不过就是搬家转学,你哭得像我快死掉一样作啥!” 唉。 这就是十六七岁的男生啊。 以及十六七岁的女生。 “以后我的数学作业怎么办” 咣当。 “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电话,还有种东西叫互联网!” 地上的影子并排在一起了,可是中间隔了一条楚河那么远的距离。 “公交车上的小偷很多。” “上次你不是很英勇地把钱包抢回来了?” “我,我以为你没下车” “” 男生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于是把手里的纸巾递过去。 心相印看来吸水效果也不好。可是蔡小希认定了这个牌子,还得是绿茶味的。 用力吸了吸鼻子,绿茶香很好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没有没有,分开肯定难过,我们那么好的朋友嘛。” 于是蔡小希不说话了。 “小希,你是不是觉得啊。” “什么。” “是不是觉得,离开之后就会生分了?” 喷水池边有座椅。三月的阳光真是好,眼泪晒一晒,也就干了。 “是不是。” “那是什么?” “我怕不习惯。” “呃。换种方式相处而已嘛。别想太多。” 十六七岁的男生的世界,什么都简简单单。 多好啊。为什么女孩子总是要比男孩子早明白一些事情呢。 有微微的风吹过来,带着淡淡的花香,马小帅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蔡小希把纸巾还给他。 男生接过去,一边擦鼻子一边自言自语:“跟你混久了,其他味道的纸巾还真用不惯了。” 女生脸上忽地漾开一朵小小的,柔软的笑。 “什么时候走?” “明天。” “啊,明天我要上补习班。” “我知道,就是不想你送。” “谁要送你?只是想给阿姨说,有人会想她做的糖醋排骨。” “哦,嗯,嗯。” 只是马小帅不想给蔡小希哭的理由。 只是马小帅想记得蔡小希此时的笑。 而已。 日光西斜。 地上,灰灰的两个影子成了一个。 “你还欠我三个冰淇淋。” “是你还欠我五瓶可乐好吧?” “你走之前我们把帐了清。” “不行,下次见面再还你。下下次见面,你还我。” “马小帅,你不许赖皮!” “蔡小希,你也一样!” end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阳光下的一公里(BY寞野) no.2 阳光下的一公里 by 寞野 春日暖阳,鸟语花香,阿桑却无暇欣赏。 去年的羽毛球公开赛上,阿桑以黑马姿态夺得了女单冠军,整个羽坛炸锅了。 在阿桑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接受自己是世界冠军的时候,各界的舆论纷沓而至,一时间,媒体、广告、采访、代言雪片一样的飞来。队友的羡慕,教练的厚望,以及,林希的失落 林希。 林希是谁?那样优秀的她,是阿桑这辈子想都想不来的出色!世界第一,羽坛皇后,青春靓丽。可是偏偏因为一次意外伤了腿,不得不退出那次比赛。而阿桑,这个默默无闻的黄毛丫头,反而带着毫无负担的心理上场,漂漂亮亮地赢了比赛。一夜之间,阿桑的世界改变了。 可是,这样的世界,不是阿桑想要的。这样的人生,不是阿桑期望的。 她习惯了无忧无虑,可以在一天辛苦训练后踏着单车随心所欲地去街上兜风。从体育馆到宿舍,只有一公里的行程。两点一线的生活,看似平淡如水,但却回味无穷。 夕阳西下,骑着车一路飞驰,任由风吹乱了耳鬓的碎发,呼吸着遥远的旷野中带来的青草香,此时只愿脚下的这段路长一点,再长一点,永远到不了终点。 杨翼常扯着阿桑的马尾,笑称她是“阿米巴原虫”,单细胞动物,胸无大志。 是的,她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家伙,随随便便扎一条马尾,穿着t恤和牛仔裤,踏着单车去野外兜风。 杨翼,是她的哥哥。简单来说,是阿桑的爸爸离婚后娶了杨翼的妈妈,杨翼,自然成了阿桑的哥哥。 那个傲慢又痞子的家伙,除了帅,浑身上下,阿桑找不到一个优点。 但他确实帅,而且异常优秀,为人总是懒懒的,不爱读书却总考第一。他酷爱运动,阿桑的羽毛球就是杨翼教的,还鬼使神差地进了国家队。但杨翼知道,羽毛球只是她一个兴趣,并非她的生命。因为,在很小很小的时候,阿桑的世界里,就有了另一样东西。 她喜欢黄昏时踏着单车去兜风,体育馆到宿舍的那一里路,虽然只有一里路,似乎是她每天固有的节奏,特定的旋律。因为,那一里路,有她的全部快乐。 风儿飞, 树儿摇, 梦近了。 在那遥远的地方 是谁在歌唱 可是自从去年她夺得冠军,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后,责任、期望、超越,等等的词语,已经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林希的腿日渐恢复,阿桑已明显感觉到了来自林希那暗暗的较量。林希是优秀的,无可质疑。多少次,阿桑都想大声宣布:林希,我不值得你这样努力竞争。我只想要简单的生活。 然后,今年——就在今年,阳春三月的日子里,林希又如愿夺得冠军,回到了第一的宝座;而阿桑,半决赛就被淘汰了。 难过吗?阿桑问自己。 摸着心口傻傻地问:椰子椰子,你难受吗? 椰子说:难受。 是的。又是一夜之间,外界舆论各种各样的赞美一边倒地向林希,再没有人提起阿桑,哪怕是一个名字只有教练那高深莫测的眼神里,透着隐隐的失望。 昨天,你把我奉上了高高的山顶;今天,你把我弃在了冰冷的极地。 但是你知道吗,山顶和极地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只有阳光下的,那一公里。 “阿桑,原来你在这里,”一阵熟悉的气息飘过,杨翼旋风般卷到面前,刚刚运动过的他满头大汗,却神采飞扬。 “去不去跳舞?”他咧着嘴,毫无心机地笑着,汗水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不去。”阿桑打了个呵欠,歪着脑袋,懒懒地看着他说道:“咦?红光满面。你最近要交桃花运!” 杨翼嘻嘻一笑。 “就算有桃花,那朵花也是你!” 又来了!阿桑两眼一翻。 “没听过兔子不吃窝边草啊?” “所以啊,我不是兔子。”他大笑着揽过阿桑,右臂自然地搭在她肩上:“我只听过肥水不流外人田。” 无语。这个痞子! 从小到大都一副德行,懒得跟他争辩。 阿桑懒洋洋地猫在窗边,扶着墙不想动,眼睛望着外面落日下的跑道,心却早已飞到了很远很远。 不知什么时候,杨翼已轻轻走到她身边,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心下了然,嘴角扯上一丝浅笑。 “外面风景再好看,也总归是围墙里的。”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没好气地。 他哈哈一笑,用力扯了扯她的马尾。 “我不说话,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哑巴?所以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必须说话。” “痞子!”这是阿桑从小对杨翼的称呼。 他再一次笑了,轻轻揽过阿桑,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幽幽地吐出一句: “自从去年公开赛后,我已经有一年没听你这么叫我了。” 阿桑的眉头锁住了。 “你就一定要提这事吗?” “我只想告诉你,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即使它没有了,也不要难过,因为你从不曾真正拥有。” 阿桑不说话。沉默,是她唯一能做的。 杨翼灼灼地看着她:“就像有些事,有些人,从不需要记起。因为,从不曾忘记。”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你哪句话是认真的。” 杨翼哈哈一笑,拿起球拍,往背上潇洒地一甩。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走吧!跟我出去跳舞,让那些烦恼都去见鬼!” 阿桑不自觉地被快乐感染着,抓着杨翼的手跟了出去。 太阳,已经落山了。晚照把整片天空染得金黄,像要释放这一天最后一点灿烂。通向回家的那条路,仿佛披上了一件美丽的金边衣裳,慢慢地向四周晕开,晕开 杨翼载着阿桑,飞驰在金光大道上。风,在耳边呼啸着;心,在阳光下飞舞着。 好安静,好安静。只有风,只有阳光下的一里路 “阿桑。” “什么?” “你说过,从小到大,你都不知道我哪句话是认真的。” “恩。” “可是有句话是认真的。” “恩?” “我喜欢你。” end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的酒 no.3 九月九的酒 红袖的名字其实不叫红袖。 红袖出道挺早,单枪匹马深夜踏平黑风寨,用手里的狼牙双刀割下黑风老大首级送小展昭的时候,她才十七岁。 那些仓惶逃命的小喽罗们后来四处描绘那天的场景,被血染得通红的月白绸袖是怎样轻轻一舞,他们老大的人头就落了地。个个表情无不夸张,像是那无坚不摧的狼牙刀贴着自己的脖子堪堪而过一样。 “红袖一招”的名号由此得来。 虽然这个名号确实有点风情,不过红袖很满意,因为她认为这间接说明了她江湖美女的伟大身份。 当然也有直接点的说明。 比如此时,这边城的小酒馆里,众人不时瞟向她的带些复杂意味的眼光。 “你一定不知道,那天在船上,他喝酒的劲儿有多猛。谅你小展昭走南闯北,怕也没见过他这么豪气的人。” 桌上已经放空一坛酒。边城的烧酒入口像刀子,红袖却最是喜欢。此时酒意三分,更映得她面赛芙蓉。 龙七笑笑,这不是第一次听她讲了,她喜欢的那个叫高城的男人。 “少喝点,不然” “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板,再开一坛!” 龙七只好再陪她喝。 “你真觉得他会来?” “当然!他绝不是不守信用的人。” “那你就少喝点,万一等会儿人来了,你却醉了,还怎么跟他喝。” 举起的酒杯停了停,红袖斜眼盯着他看了半晌,忽地笑起来。 “你明知道我今天和人有约,为什么还来找我?你也明明知道,我们一见面,不喝个痛快是停不下来的。” 龙七扔了颗花生进嘴里:“说了,我过来办案子。顺便嘛,也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奇男子。” 红袖又干了一杯,然后开始盯着空杯发愣。 九月九,边城开新酒,倚月弄箫舞红袖。 如果你恰好住在边城。 如果你的名字恰好叫红袖。 如果说这句话的,恰好是你喜欢的人。 如果你在九月初九这天恰好无病无灾能吃能喝正好又有个可以公款报销的钱包从天而降。 你有什么理由现在不坐在这个边城唯一的酒馆里? “那男子认识你才对。” 龙七一边吃着花生,一边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你说过。可我不认识他,也记不得在哪里见过这么个人。” 红袖慢慢咽了口酒,又道:“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看过一眼,我也是记得的。” 龙七笑起来。 “是啊,不知道我这张脸,你是复习了多少遍才记得的。” 其实记住了也没啥好处,记住了就会常常拿出来,东描一笔,西抹一下,最终留在脑海里的,到底是不是当初的那个样子,早已分不清了。 所以,一定要再看一看,那个叫高城的男人,是不是真同记忆中的那个不羁男子,一个样。 这个酒馆虽小,卤牛肉却做得很不错。 二十岁生日那天,红袖一个人来这里,叫了五斤卤牛肉打包,然后上路。 谁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等她风尘扑扑赶到黄河边上的某个小镇,黄河上两大帮派的分赃大会正要开始。 红袖就是在那艘分赃的巨船上遇见了高城。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怎样挑起了船上乱成一团的窝里斗,她只看到,这个被叫作高城的人在一口气喝下了一整坛上好的陈年竹叶青后,黄天蛟和朱黎黎的两队人马立刻杀作一团。 混乱中她摸进了藏赃的地方,心满意足地取回了当年母亲当出去的一只玉镯。 只是下船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她不会水,只好躲进船的底舱里等船靠岸。 然后,高城发现了她。 她记得很清楚,高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笑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很好看。 然后他说:“姑娘,呆在这里,你会晕船的。” 外面杀声振天,他却似毫不关己。他说,他是专门来这里睡觉的。 “喝高了点。有事叫我。”然后他就立刻睡过去了,竟然一点不关心面前这个武功不弱的女人是敌是友。 红袖哭笑不得。 等他悠悠醒转,外面杀声已歇。朱黎黎的人马或死或逃,黄天蛟正带人满船清理。他嘱她藏好,然后大刺刺地走了出去。 她目瞪口呆地躲在一旁看他表演。他说谢谢黄老板盛情款待,还送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说这话的时候他冲红袖藏身的地方轻轻眨了下眼,然后翻身跳进黄河。 船上又乱作一团。她却发现,开始担心那个叫高城的人,竟然远远多于现在的自己。 第二天船终于靠岸。 收拾心情准备回边城的时候,红袖又看到了他。 他坐在一匹快马上,依旧笑得很好看,说,要不是我急着回京城,今天一定请你吃正宗黄河鲤鱼。 她微愣了下,忽然问:“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九月九,边城开新酒,倚月弄箫舞红袖。” 他朗声念完,策马扬鞭,瞬间失了身影。 戌时将过。红袖的脸上开始一点一点的落寞。 “喂,你这一年多都在干啥?每次碰面,总是副行色匆匆的样子。”酒又去了一坛,眼睛也在迷离了。 “唔,办个大案子。京城里的官员与地方帮派勾结,查了很久才结案。” “哦。还是那句话,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谁叫你是我师兄呢。” 龙七小小愣了下。 “被你从小直呼其名惯了,还以为你忘了师兄这个称呼了。” “怎么会呢你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他一定是因为有事,所以失约了。” “可能吧。像他那样的男人,总是很忙的。” “嗯,所以明年我还是会来这里等他我的头好晕。” “袖,你真醉了?” “才没!” “那么,还记不记得你师兄最擅长啥?” “易容术!” 龙七一笑,说,对了。 九月九,边城开新酒,倚月龙啸舞红袖。 end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阿波罗物语(BY寞野) no.4 阿波罗物语 by 寞野 袁朗走进“暗香”的时候,正是下午三点零五分。 他在咖啡厅门口伫立片刻,抽掉了半根万宝路,回头看了看四周,往常的这个时候,霞飞路上总是人头攒动、异常喧闹,只是今天却鲜见几个行人。 他悠然地吐出一个烟圈,随即将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熄,抬手,习惯性地看了看表:正是下午三点零五分。 进入深秋,接连几日阴雨过后,冬阳终于露出难得的笑脸,懒洋洋地撒在落地玻璃窗上,投在马路上显现出一道一道不规则的光影,空气中微尘也蒙着粼粼的金粉飞舞,在这乱世的动荡中若无其事地粉饰着和平。 一九三九年,“美人局”暗杀易先生行动失败,组织成员全体被枪毙,一个不留——也包括,王佳芝。 袁朗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终于缓缓地迈进了“暗香”,眼睛向空荡荡的大厅里随意一张望,立即在偌大的厅室里搜索到了那个熟悉的倩影。微微一笑,举步走了过去。 善美已在“暗香”等候了近半个钟头了。并非袁朗迟到,而是善美早到了半刻钟,她实在心绪难平,一接到袁朗的电话就依照约定的暗号先行过来了。 “坐。” 抬头,直到袁朗那伟岸的身躯进入清晰的视野,她才熄灭了手里的烟头,面不改色地吐出了这一个字。 窗外的日光直射进来,照在她手边的玻璃烟灰缸沿上,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袁朗微微一欠身,算是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褪下罩在外面的灰蓝尼大衣,一丝不苟、平平整整地挂在身后的衣架上,微笑着坐了下来,直视对面的那张精美绝伦的脸蛋。 背着光,她的发丝通亮,光可鉴人的垂肩长发衬着雪白的脸蛋。除了嘴唇那点血色,脸上只有淡漠的黑与冷冷的白。一身毛料斜格裙,高高的毛领翻起,仿佛一位骄傲的公主,在鹅黄的灯光下静静品味着清冷与孤独。 袁朗只是浅笑着,不说话。他没有什么可说的,或者应该讲——他在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咖啡厅的侍者站在半圆形的吧台后面,正仔细地擦着玻璃杯,一边漫不经心地望着这两个气质超群、却隐隐透着神秘的客人。男的俊朗不凡,身材高大,刀刻般的轮廓,完美的希腊侧脸,直挺的脊背,坚毅的下巴,无不透出男子汉的刚硬与冷傲。女的则拥有一张无法形容的百看不厌的脸,红玫瑰的娇艳,白玫瑰的脱俗,仿佛一只落入凡间的精灵,冷眼旁观着这乱世红尘的纷扰。是女孩还是女人?人生阅历丰富如侍者,却也看不出她真正的年纪。说是女孩,她的眼睛太沧桑;说是女人,她的样貌如此清丽动人。 “她死了?”善美终于开口,冷静得不带一丝情绪,仿佛问着一个无关于己的话题。 “是。”袁朗简短地答道,同样的冷静,同样的不带一丝情绪。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五天后,阿波罗行动照常进行。”他补了一句,像是试探着她的反应。她茫然地点了一下头,右手食指下意识地轻抚咖啡杯那瓷白的杯沿。知她莫若袁朗者,一眼看出了那内心阵阵泛腾的酸楚。 “具体细节我已经暗中告知小单和子亮了,稍后他们会通知你具体的接头时间、地点。”袁朗缓缓说道,左手默默伸过,轻轻覆盖在她冰冷的手背上,语气是温柔的,轻缓的:“善美,好好休息,等待五日后的行动。这几天,你都瘦了一圈了” 她抬头,目光中透着无助,饱含泪水,冲着他凄凉地一笑。袁朗用复杂的眼神凝视着她,眼底迅速闪过一抹疼惜,张了张嘴,终复缄口。 “我对不起她。”善美轻轻道,泪水悄然滑落,滴在面前的咖啡杯里,晕开一圈涟漪。 “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接受了党组织的任务,那一天起,就等于一只脚踩在了人间和地狱的分水线上。”袁朗默默看着善美:“关于这,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她死了该死的那个应该是我啊!她代替了我,去接近易先生。是我害死了她呀!”善美终于控制不住地泪水涟涟:“我害死了她呀,我的亲姐姐” “她自愿代替你接受行动,本就源于这份骨肉难舍之情。她想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这是她的选择!” 当说到“选择”二字时,善美蓦地抬头,目光如潭,深深望进袁朗眼底。 “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阿波罗行动的真实目的?让我眼睁睁看着亲姐姐去送死。”那目光冷得像一把冰刀,直直地刺进袁朗的心里。 “善美,”他舔了一下干涸的下唇,艰难地开口:“你知道,为什么取名叫阿波罗行动吗?” 善美茫然地看着他,不发一语。他低头,咖啡匙缓缓搅拌着早已冷却的咖啡。 “夸父追日的故事你应该听过。虽然在后人看来这是一项愚蠢的行动,最终不会有结果。但在那个开天辟地的宇宙洪荒里,夸父又怎会知道追日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结局?既然后无退路,只能将生死一切置之度外,决然赴阵。” 他顿了顿,眼神温柔望进善美眼底:“我们今天的局面,就像当初的开天辟地一样,时代变革之际,不管结局是什么,惟有孤注一掷,去赢得那一线生机。是功是过?是拥有光明,还是被烧死?留待后人去说。” “必须这样吗?”她的眼底尽显无助。 袁朗轻轻点头。 “还记得临行前我们一同唱的那首诗吗?” 你是漫漫草原上的一只独狼 带着原野的傲气与野性眼神中,没有恐惧 只露出一股沉静 目睹同伴断气在枪下的身影 无法舔噬流淌的鲜血 只带着它的魂灵浪迹天涯 回头凝望 一声长啸 在血液尚未流尽之时 人生在世,尤其是处在乱世,更如烟波江上的浮萍,悠悠天地间,大江东去,日暮乡关何处去,千帆过尽。人是一芥浮萍,终将归入大海。乱世之中,人命低过宇宙里的一粒尘埃。 “有时我真不明白,你为何总能够这样冷静?”善美低低说道。袁朗嘴角浮上一抹狡黠,似笑非笑。 “不冷静又待如何?” “你好残忍!”短短四字,像是在嗔怪他的无情。 他摇头,释然地笑了。 “祖国的利益高于一切。” 她转过头去,无心望着窗外日落西下的夕照,轻轻吐着一句话: “废话。一到关键时刻,你总是拿这一句出来挡,我听得烦都烦死了!” “是废话,却也是实话。”他仍微笑着。 “我要走。”她漫不经心地吐出三个字。 “什么?”他一惊,手中的咖啡匙“铛”一声轻碰杯沿。 “我决定了,早就决定了。我不是革命党人,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平平凡凡的女子。如今姐姐也死了,我已没有一个亲人。等这次行动结束后,也该悄然退出了” “不,你还有我!”慌乱中,袁朗忘情地喊出。 善美回头,久久凝望着这张俊朗的脸——多少次,梦中出现这张脸,醒来后空余枕边一行泪渍。多想有一天,能亲耳听你说爱我,可是如今,已经太迟太迟了。 “如果是两年前,我会为了你这一句,义无返顾地跟你远走高飞。我爱了你这么久,这么久可是,你从来没有接受过我。我知道,在你心里,一直都有着另一份感情和责任,远远超越男女之间的爱情。所以,你一再狠心地拒绝了我。曾经,我多恨你,多恨你” 善美越说越低,泣不成声:“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不是你无情,是我太傻,只懂得爱你,却不懂被爱的你心里所隐藏的痛苦。是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善美”他哑声呼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分明透着哀求。 “不要叫我善美,”她拼命摇头:“我不叫善美,我有我自己的名字,我叫王晴芝。” 袁朗默然。 “好了,是时候说再见了,”她直直地站起身,带着决绝的口气说道:“我回去后会静心等待你的通知,五日后再见或许永远不会相见。” 她走出几步,回头: “记住,行动那天,我的暗语是:阿波罗物语。我的名字是:娃娃。” “阿波罗物语?”他反复念着这几个字。 “传说一个仙女爱上了太阳神阿波罗,于是它被贬凡间做了一棵向日葵。为了爱,她放弃了本来的生活,情愿明天追随他的方向”她幽蓝的目光中透着浓浓哀怨:“所以,向日葵的花语就是——沉默的爱。” “善美!”他叫住了她,欲言又止。她直直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 “行动那天,你的代号叫娃娃?”最终,他还是没能说出那句话。 她轻轻颔首。他补了一句: “你要记住了,我的代号是:001” 她微微一笑,转身,走出咖啡厅,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绝尘而去。 end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日光机场 一 等车的时候天色早到还能看见星星。苏一个人伶仃地站在路边,黑色的大衣衬着苍白的脸,小小的行李箱红得张扬。 晨光未露,出租车也还没活络过来,苏有点后悔出门太早。清早的风还有点刮脸,苏用力紧了紧大衣,然后电话忽然响起来。 “真不要我送?” “不用了,你刚加了通宵班,睡吧。” “那可以叫子青” “你放心让两个路盲去绕那三个立交?” “好吧,那自己小心些。回来我来机场接你。” 最后一句话很熨心,苏轻轻地扬了下嘴角。 过去了几辆出租,都有载人。 略有些不耐了。机票是最早班,这里离机场还有些距离。 苏频频看表。 一辆银色马六靠了过来。 银色。 马六。 车牌熟悉得扎眼。 车里的人裹在昏暗的光线中。 “苏,去哪里?我送你。” 二 “机场。” “真巧,我也是。去哪里?” “出差。” 小小的红色行李箱被拖到后厢,苏看着他的背影。 “sam。” “什么事?” “小心点。” “怎么,里面有易碎的东西吗?” “不,小心你的白色毛衣。” “哦,呵呵。” 上车,然后一路无话。 sam自顾自燃了一支七星。苏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苏。过得好不好。” “很好。” “嗯是比我上次看到你要漂亮多了。” 苏笑了笑。 “你穿白色不错。看来她的话比较有说服力。” sam也笑了笑。 “你用娇兰也不错。看来他也不喜欢ck的味道。” 空气里忽然带了静电,轻微刺痛的感觉。 苏缄了口。sam伸手开了音乐,一把倔强的女声飘出来。 四季风景在我的窗前悬挂 人海涨落在我的心里变化 流转的时光 褪色的过往 岁月有着不动声色的力量 岁月有着不动声色的力量。 三 到机场的时候,太阳已经明晃晃地跳了出来。 苏拿了行李箱,说:“谢谢。” sam关了后厢盖,忽然问:“你去哪里出差?” 许久。 苏终于扬起脸来,眼神明亮,笑容动人。 “tokyo,东京。” 又是短暂的沉默。 “你呢,来接谁?” “她今天从北京过来,结婚。” “哦。祝你们幸福。” sam看着苏,苏的眼神很真诚。 刚想说什么,苏挥手转了身:“拜拜。” 红色行李箱曳出一条长长的轨迹,像是被某些东西划下的血痕一般。 四 check-in之后,苏找了个地方坐下。 烟头在指间明明灭灭。 “丫头,等我们存够钱,就去东京度蜜月!” “好,不许反悔!” “那当然!我现在最想干的事就是在那东京铁塔顶上刻susan和sam到此一游!” “哪能干这种丢国人脸的事啊!” 有新鲜的阳光晃在对面的玻璃窗上,带些晨间的清冽,刺得人眼睛发酸。苏望着熟悉的“seven stars”,有些怔怔地笑了。 摁灭烟头,转身走向登机口。 她忽然记起不穿白衣的sam,也是不抽七星的。 end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葵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if”昏暗的大厅里。深夜一时,同行的几个姐妹早已带了八分酒意,她晚来许久,倒还眼神清亮,端着酒杯一抬头便注意到他。 彼时吧里人已不多,他低了头从包厢出来,左手轻揽女伴的纤腰,侧脸轻声说着什么。恰有灯光打过来,看清他眉目,疏朗有神,眼里的似水温柔惊得她一悚。 音乐正是那首经典的yesterday once more,她笑起来,垂了睫盯杯中红色的液体,有温热慢慢往上涌。 酒精作祟,却在瞳孔深处留了个印子。那夜她忽然决定大醉,吐得天翻地覆的时候终于有泪流了下来。 第二次见到他,却是在一家书店。 日光下的他沉静如峰,捧一本细评红楼看得入神。她盯着他的浅灰色外套愣了好久,直到他终于抬眼看她,才匆匆转身。 选了一本山楂树之恋,付帐后看到他在门口打电话,手机是最新款的nokia,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k”,忽然又是小小的心惊。擦身而过的时候听到他轻声说“我一会儿就回来”,声音低低的,非常好听。 回家的路上她忍不住在心里猜想他到底是姓康还是姓柯,亦或那是他的英文名打头字母,或者嵌在那个等在家里的人名字里。想着想着然后自己笑起来。转身就会不见的萍水相逢,挂念又有何用。 那天下午她决定放下那本史上最干净的爱情出去走走。那天下午她没有带手机,有个k字开头的名字在手机上跳了很久,直到终于黑屏。 她没想到两个星期后,在办公楼的电梯上又见到了他。 那天她着一件桃红外衫,穿了昨天刚买的新靴,化精致的妆,整个人神采奕奕。前台的ann说以前的你终于又回来了,她笑,然后眼角余光瞥到了电梯前的他。 他还是穿着上次那件浅灰外套,头发似剪过,短短的很精神。近了细看,轮廓温和,气质儒雅。她想到那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电梯里只有她和他。他礼貌地请她先进,看向她的眼神顿了顿,若有所思。她报以礼貌的微笑,平静地专注于电梯上不断跳升的数字。 他到28楼。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没来由地一阵心乱。手心湿湿的,竟然全是汗。 忽然忍不住,唤了一声:“先生。” 他转头,有点惊讶地抬了眉毛。她出了电梯,立在人前微微局促。 “只是想问,这领带颜色很漂亮,哪里有卖。” 他轻笑起来,声音和印象中一样磁性:“别人送的,我也不知道呢。小姐可是想送男友?等我问问。” 说着便要拨电话。她忙说不用,转身奔进楼梯间。 眼角又似有泪,却终是没有流下。 后来她没再见过他。 第二天她出差两个月,在三亚被烤得又黑又瘦。她喜欢上了那里的海,白色的沙滩,风中的咸味和鲜美的海鲜,那里的空气充满阳光,她仰头,朝着太阳的方向狠狠地笑。 回了公司清理桌面时,她发现了一张便条,上面的字迹清秀有力: 路giorgio armani专卖。林葵 日期正是她出差那一天。 翻过来,便条后面还留了一串数字。 她笑笑,将便条团成一团,精准无比地投进了垃圾箱。 end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