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寺前，一别亭中。早有小沙弥备下了茶水素点。
只是，茶水热了又凉，凉了又热，主持等着的人却迟迟不来。
小沙弥有些微难的看着师傅。
“无妨，你下去吧。”
“是。”弟子行了礼，松了一口气，匆匆退下。
四下无人的夜色里，月华如水。
挥退了引路的小僧，楚长风一个人在塔前又坐了许久，这才动身，前往一别亭。
“阿弥陀佛，楚施主好久不见。”
“”
几百年的岁月流逝，眼前的人居然还是当年初见时候c二十多岁的模样。
一身金纹袈裟庄严肃重。眉目温和似能普度众生。
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人，却亲手将他变成了妖。
“楚施主？”见他怔愣在亭前，了悟出声提醒。
“好久不见，了悟主持。”
“嗯。”了悟点点头，伸手请他坐下。自己取过一只杯子，将桌上的茶水倒了两杯。“请。”
楚长风取过一杯。没有急着喝，而是握着杯子看了看。
“寒寺简陋，自然比不上楚施主的家中好茶。”说着用目光示意他尝一尝这杯茶。
楚长风抿一口茶。“并无特别，倒也不简陋。”
“那就好。”了悟微微一笑，“那不知施主刚刚为何犹豫？”
“我只是在看这杯子。”
长风重新举起杯子，对着月光打量。
楚长风为妖不过百年，虽然他的原型不是动物而是人，但在妖中仍属小妖一流，妖力浅薄，所以很多妖灵的存在他都感受不到。
纵使如此，他依然记得，往年来一别亭喝茶，用的这套茶具，总能让他感受到其中隐隐的有妖力波动。然而如今
“你想问，这杯中的器灵去哪儿了？”
了悟了然一笑，又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楚长风点点头。
他向来不是多事之人，只是每年来此都用这套茶具饮茶，因此便也多了一丝在意。
“这杯中的器灵，了了夙愿，化而为妖，被我散去了。”
了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过了一会，才低叹了一口气。
“它走了，这茶味便也不对了。纵使今后再放别的妖灵进去，大概也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了悟说着便又喝了一口。
待到他手中的热茶尽数喝完，了悟又将茶具摆成之前的模样。
伸手一挥，便化作了四散的光点。一阵夜风过处，小几上便只留了一罐茶叶。
察觉到楚长风看着他的目光，了悟微微一笑，“灵已经不在了，空留着死物又有何用。何况，你也该注意到了，那杯子上已经有了些裂口，恐怕也保不了多久了。与其枯等它破落，不如趁它还是原样的时候便将它毁去。如果它还在的话大抵也会赞同我吧。”
“它了了什么夙愿？”看着空无一物的小几，楚长风还是没忍住出声询问。
了悟轻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不过，既然它是自愿化妖的，你便也该相信，它走的时候，是满意的。”
了悟的目光对上楚长风。不知是要他相信，还是要说服自己相信。
“楚施主不如说说自己的事情？”
茶水没了，便只剩下一些素点。不去管楚长风，了悟自顾自的取了来吃。
“我？我没什么好说。”目光悠悠的从一别亭中飘出去，又落在了寺中的锁妖塔上。锁妖塔上的八卦镜还在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了悟也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向锁妖塔望去，“百余年了，楚施主还是放不下？”
“百余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原来为人的时候，只觉得百余年该是多么漫长的岁月。
自古以来，有多少帝王，挥金毁命，也不过是，只愿能多求得自己十数年的寿命。
然而为妖以后，年复一年，才发觉，原来百余年竟也如白驹过隙一般匆匆而过。
当生命开始漫长，时间也变得缓慢，便有很多原来看不开的东西，现在也皆能看淡。
然而，若是真有什么能让他执着，便也像扎根一样在他心中。
枝枝蔓蔓，根深蒂固，哪里是能那么轻易就放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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