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咱们这样，是不是像一个和蔼的老父亲带着自己的年轻儿子出游？”皮科尔骑在马背上，悠悠地说。
林奈一脸黑线，如果可能的话他真的想一拳打在皮科尔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上然而他和皮科尔同正乘一匹马，而且他正像“年轻儿子”一样呆呆地坐在前面。
“我还没有老到成老父亲的程度。”他只能恶狠狠地回击，换做以前他是不会接这种茬的，不过这大概就是和呆子话说多了，自己也会被精神污染。
“以前小看你了，你这倒霉蛋脑瓜还挺好用。”皮科尔也不在意，他大概还在想之前开会的事情。
林奈不再搭理他，晃着脑袋左顾右盼。直到现在他才看清楚白鸢尾骑士团大本营的全貌，这是一片四周都被高高的断崖围住的圆形平地，直径大约一百米左右，只有西边开有一个小口能供个人并排进出。平地的东边，正对着出口的方向，有一座贴着断崖c用石砖砌成的精致的小型城堡，华美的尖顶和大块的彩色镶嵌玻璃窗说明这座城堡更重装饰而非防御。城堡甚至还没有身后的断崖高，只有中午过后的阳光才能照射进来。
城堡南面的断崖上有一挂细细的瀑布，在平地里汇积成清澈见底的池塘。平地的其他部分和出入口外面的平原一样散布着松树和各色野花。在外面如果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这个断崖的入口内别有洞天。
“我们去哪儿？”林奈问。他们的马刚刚从入口处走出来。
“银松城，那可是奥瑞金王国的北方重镇，”皮科尔把脸凑了过来，一边摇了摇手里装着第纳里乌斯大银币的袋子，一边挑了挑眉毛，“你没去过这些好地方吧，怎么样，要不要享受一下？”
看来这家伙还惦记着这笔钱，林奈闭上眼睛深呼吸，暗自提醒如果这家伙敢摸出钱来吃喝玩乐，就一脚踹他屁股上。
王国首都凯旋城已经笼罩在夏季时断时续的暴雨中好几天了，街道上四处囤积着水坑，在刚刚放缓一点的雨势中泛起层层涟漪。
埃尔斯坐在教堂第一排的长木椅上，正看着左侧墙壁上的镶嵌玻璃大窗发呆，他纹丝不动，稍不注意的话还以为是空荡荡的教堂里的一尊雕像。
有规律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白发短须c像狮子般魁梧的年迈男人走进大厅，他掀开还在淌水的斗篷风帽，从怀里掏出一叠纸。
“埃尔斯，乔恩那边最新的情报到了。”
“嗯。”
“这次的情报里有很多令人吃惊的内容。”
“哦？”
“首先我们一直在跟踪的那个议会成员被杀了。”
大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勉强听到外面越来越微弱的雨声。
“谁做的？”沉默了一会儿，埃尔斯淡淡地问，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报告上的说法，是北部边境一个名叫威德的小村庄里的几个年轻人，以及白鸢尾骑士团，”年迈男人顿了顿，“目标雇佣了一伙强盗替他挖掘洞穴，骑士团的那些人似乎把他也当做强盗一并消灭了。”
“白鸢尾骑士团”埃尔斯低声念叨了一遍那个名字，“那些流浪汉能对付得了一个议会成员？”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报告上说，我们的目标甚至在战斗中解放了‘域’，但是他的‘域’”年迈男人翻了翻手里的纸，“被强行c并且瞬间中止了。”
埃尔斯没有回话，大厅里又陷入寂静。
“更离奇的是，‘域’被中止的瞬间，我们用于探测魔法师的感应符文也失灵了。报告推测，应该是中止‘域’的人想要避开我们的探测，所以动了某种手脚。”
“愚蠢的傲慢”埃尔斯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抬起头看着雨后天空朦胧的光，“这样水平级的人，想要躲避探测只需要出手杀了他们几个就行。那根本不是在针对谁完全就是一场大范围的魔法封印，所有和魔法相关的东西都统统失效。”
年迈男人一怔，“这样的事情可能办到吗？”
“魔法的世界里没有不可能，问题只在于什么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埃尔斯把双手背在背后，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还见过比这离谱百倍的魔法。”
“最后一件需要报告的事”年迈男人咳嗽两声，试图把埃尔斯的思绪拉回来，“威德的几个年轻人来之前，我们的感应符文一直只能探测到一个次代级魔法师的存在——也就是我们的目标。可是当他们来了之后，这个反应变成了两个，一直持续到符文失效之前报告的最后一句是，‘威德四人中，极高概率有一个次代级魔法师，并且感应强度高于我们的目标’。”
“次代级魔法师”埃尔斯的瞳孔猛地缩紧，“就是说他的父母中至少一个是吞喰过其他人灵魂的初代魔法师”
“这个倒也不一定，”年迈男人沉吟了一会儿，“感应符文只能探测魔法师的大致方位和强度，关于具体是什么级别也基本上是按照经验推断，出差错的情况并非没有”
“但是他比议会成员的反应还要强，”埃尔斯转过身来，“对比就能说明问题。”
“普通村民出现这种量级的反应确实令人难以置信，要命令乔恩他们继续调查吗？”
“不了，召回所有人，这段时间你来代理我亲自去威德。”
“你一个人？”
“嗯。”
“不召集‘许德拉’的成员说明情况吗？”年迈男人扬了扬手里的纸。
“不，”埃尔斯和年迈男人擦身而过，朝教堂的门口走去，“知道这件事的人到你我为止，提醒那些写报告的，让他们不准告知任何人。”
年迈男人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埃尔斯有几分瘦削的背影。
“埃尔斯”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埃尔斯停下脚步，背对着男人，一言不发。
“你这样做真的很危险”
“我什么时候有奢求过安全吗？”
“你应该知道，”年迈男人叹了口气，“不仅是上面，‘许德拉’里也有很多人对你不满。”
“你和一个满脑子只有仇恨的人说这些干什么呢？”
“你打算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上最古老c最强大的魔法师组织？只靠你一个人是做不了什么的，埃尔斯。你应该尝试着和别人合作。”
“你说的没错，我也期望和别人合作，”埃尔斯转过身来，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和那些同样蒙受痛苦的人一起，打进他们那个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在哪儿的老巢，看着那些自诩为神的畜生在我们面前求饶，看着他们的血浸泡他们的圣山，看着刺穿他们头颅的长矛从太阳升起的地方一直插到世界的尽头！”他突然停住，声音也变得像飞舞的薄纱一般缥缈，“可是‘许德拉’里的那些懦夫是这样的人吗？”
“人的诉求是不一样的，埃尔斯，”年迈男人用力抹了抹眼睛，直到眼眶有些发红，“有时候你是得让渡一点自己的东西才能和别人达成共识。”
“那你还说什么呢？”埃尔斯背过身去，恢复了他一如既往淡漠的声音，“我和他们经历了不一样的过去，也和他们做着不一样的梦。我为了讨好他们而放弃自己的东西，那我的梦又该被放在哪儿呢？”
他不再说话，只是慢慢沿着大厅中间铺着的红色地毯走了出去，仿佛在一条洒满鲜血的道路上独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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