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黑暗剥夺人的视线。
忽然，天际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叶洛只是觉得这声音有些独特，方暮云脸色却陡然为之大变。
“是曦儿的疾雷枭，曦儿出事了！”
手指搭在唇边，一声悠长的哨子‘叽’的传出，那鸟儿听到立刻发出一声尖鸣回应。
下一刻，叶洛看到视线中一道恍如雷电的影子飞瞬而至，方暮云伸手去迎，叶洛定睛一看，就见一只比寻常女子手掌还要纤细的奇特鸟儿稳稳停在了方暮云指尖。
鸟儿通体呈暗灰色，乍一看十分不起眼，但叶洛却从它那来回转动的眸子里看出了一丝人性化的聪慧光芒。
“这鸟”
方暮云接住鸟，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脑袋，再看到绑在腿上的那一小块碎布，一把扯下快速摊开。
破布应该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通过参差不齐的边角可以判断，写信的人处境只怕不甚乐观。
方暮云低头扫了一眼破布上的字，随即递给了叶洛。
“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
叶洛皱眉，接过来认真看了起来。
破布上仅有四个字，却是用血写的，那触目惊心的鲜红，看的叶洛心头为之一跳。
“叶洛，救我！”
“曦儿肯定是遇到危险了，否则绝不会动用疾雷枭，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疾雷枭。”
听方暮云这么一说，叶洛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心神不禁沉下。
“疾雷枭若曦生命的最后一道希望。”
手指轻抚布上的血迹，就当指尖刚刚接触到那血字的瞬间，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瞬间涌上脑海。
“这不是若曦的血，是张怡萱的！”
“嗯？你能分辨血液？”
方暮云惊讶，叶洛表情古怪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清楚，我也没见到张怡萱的血，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张怡萱那应该就是了，凤阳城出问题了。老四，跟我走。”
“好！”
刘崇远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两人不敢耽误随即转身，叶洛此时却突然拉住了他。
“二伯稍等，你和四叔不能去凤阳，武当这里还需要你们出面，如果这个时候见不到人，只怕会遗患无穷。”
“你说什么？”
方暮云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盯着叶洛的眼神空前阴郁。
“叶洛，如果不是你自以为是c擅做主张，曦儿怎么可能遇到危险！现在你竟然让我不要管，你的良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白的？”
方暮云声色俱厉，额头青筋高高暴起，显然已经愤怒到无以复加。
看到这一幕，韩奕连忙上前安抚。
“方叔叔切勿动怒，叶洛不是那种人，他肯定也在担心若曦，您先听听他具体什么意思。”
韩奕这么一说，方暮云稍稍冷静了一点，却还是满怀怨怒的瞪了叶洛一眼。
“如果曦儿出了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如果若曦出事，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叶洛低头黯然呢喃。
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了将一切事情都算计的清清楚楚。危险，机会，风险，利弊，全部了然于胸。
什么人适合做什么事，什么事需要用什么人，叶洛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
他让方若曦带给张万山的信上，虽然语气显得很焦急，实际上却根本没有那么严重。
原因很简单，他了解凤阳城的情况，了解胡海龙的性格。
但也正是因为了解，现在才会出现这种意外。
叶洛敢肯定，这其中必然是出了差错，否则以胡海龙的为人，断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更不敢。
深吸了一口气，叶洛努力稳定心绪，微微颤抖的手掌却显露出的心境有些摇摆。
“二伯，武当这边的局势太过微妙，如果你和四叔不出面解释，各派死亡的人就会全部归到武当头上，我前面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那是你的事，我现在只想去救曦儿。”方暮云字语铿锵，掷地有力。
“这并非你一个人的事，事关武当上下几千条人命！”叶洛沉声低喝。
方暮云犹豫了。
他仅有方若曦这一个亲人，从小到大都是宠着护着，连重话都没说过几次，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在他而言，方若曦说是比他命都重要也毫不为过。
如果不是这样的宠溺，方若曦那么高的修炼天赋，最起码也该和韩奕一样登上五重天了。
但武当，同样是他割舍不下，更不能置之不顾的。
心头万千思绪错杂纠缠，悔恨和不甘充斥心间令他方寸大乱，平日的沉稳早已烟消云散。
“叶洛，我身为武当掌门，理应对武当负责，但曦儿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在掌门之前，首先还是一个父亲。对不起，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算我方暮云愧对武当先辈吧，只要能把曦儿救回来，我宁愿承担所有后果。”
“老方的话我同意。”刘崇远这时开口了。
“我也就洋洋那么一个儿子，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儿，别说点苍，我这条老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
“道理我懂，但我说的不是放弃若曦，而是由我去救她。”叶洛轻声说道。
“你？”
刘崇远一愣，遗憾的摇头叹了口气。
“小子，从这里到凤阳可是有足足一百多里，等你骑马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还是我亲自跑一趟吧。”
武者赶路大多都是骑马，但对于修为高深的武者而言，骑马绝对没有他们本身的速度快。
叶洛只有四重天修为，论脚程连骑马都不如，这样一来，时间就必然会耽误。
听到他的担忧，叶洛摇了摇头。
“的确，骑马的话太慢，但我这次不骑马。”
“不骑马你更慢。”
刘崇远鄙夷的说了一句，突然就看见叶洛翻手之间召出了戮殇剑，平举着放到身前。
“戮殇剑里收录有一门武功，名叫‘燃血天功’，施展这门武功，会消耗本身的气血和生机，但可以极大程度的突破修为瓶颈，加快真气运转，从而间接提高速度。”
“燃血天功！臭小子你不要命了？”刘崇远短暂一愣立刻愤声咆哮。
他不知道燃血天功是什么，但从叶洛简单的介绍中就能看出来，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湖上有太多透支潜能生命的功法，天魔解体，五气散花功，血刀门的血遁术也是类似的功法。
的确，这种东西短时间内可以刺激人的潜能，使武者能爆发出空前可怕的力量，但施展过后对身体的损伤几乎是无法弥补的。
听到这里方暮云也不说话了。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对若曦，对武当，我都必须负责！”
“小子，你还是”
刘崇远还想劝说，叶洛眼中此时猛地闪过一抹狠厉，体内真气轰然开始运转，一道肉眼可见的血色波纹瞬间扩散全场。
“我的错误，我来弥补！”
“小子，你！”
刘崇远愕然失神怔立当场，方暮云脸色剧变嘴唇微微抽搐起来。
不给他们继续劝说的机会，叶洛反手一把拽过韩奕，转过头眼睛里尽是决然。
“二伯，四叔，武当就交给你们了，我用性命担保，一定会把若曦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叶洛”
方暮云心中苦涩，心绪复杂难明，怎么都没想到叶洛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虽然这确实是他的错。
“走！”
叶洛不再停留，一把拎住韩奕衣领，腾身一跃直接踏入莫追岩的风暴区域。
看着叶洛踏入风暴速度丝毫不减，身后甚至拖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血色残影，刘崇远知道，那是血液在燃烧的迹象。
瞬息之后，叶洛脱离风暴，朝着前方飞掠疾行，身后的残影拉的更长了，眨眼就远离了他们的视线。
低下头，刘崇远悲戚难耐。
“叶洛这混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偏激。唉走吧，他这种速度比我们都差不了多少，我们可以安心的回去收拾残局了。”
“对不起，其实没必要这样的。”
方暮云神色闪烁明灭，心中自责的情绪开始极速蔓延。
他不否认这次是在逼叶洛，但也没想让叶洛这么做，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诉求心中的不满，希望叶洛可以通过这件事明白一些道理。
江湖事，叶洛做不到天衣无缝。
其实事情还有更加稳妥的办法，但叶洛，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证明：我的计划，决不允许任何漏洞，出现了，就是我的错，我来弥补，不顾一切！
方暮云自责叹息，刘崇远于心不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算了，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再说什么都没用，别让叶洛的努力真的白费，走吧。”
“嗯。”
两人回头看了一眼叶洛离开的方向，空气间依稀残留着的血气，那是叶洛坚定意志的证明。
不再逗留，刘崇远率先腾身，方暮云紧随其后，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光线昏暗的山林间。
地上，叶洛刚才所站的位置，两个极淡的血色足印隐约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风一吹，消散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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