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剑灵，有意思。”
叶洛神色为之一动，韩奕直接愕然当场瞪大眼睛。
神兵蕴灵众所周知，但这器中之灵却几乎从未有人亲眼见过。
叶洛没见过，方暮云没见过，死去的定弦师太也没见过，不知道叶南山见过没。
剑灵出现伊始，一股凌厉到极致的可怕剑气就瞬间弥漫开来，原本就冷冽的迅风，其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锋芒，韩奕感觉脸颊被风吹得生疼。
剑灵轻淡到恍如虚无，但依旧能从薄雾虚影的轮廓中看出，这是一名女子的形象。
“应该是剑灵依照真灵碎片中剑主的形象幻化出的姿态。”
神兵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期间可能经历了无数人之手，但能称得上剑主的，就只有神兵最初的那个人。
华英雄死前口呼‘剑中人’，叶洛猜测那剑中人指的就是戮殇剑的主人，但为什么他会在看到叶洛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这是困扰叶洛最大的问题。
“也不知道戮殇剑的剑灵能不能显现出来，如果能看到真灵碎片中蕴藏的景象是什么，也许就能猜到华英雄的意思了。”
静默片刻，叶洛摇头驱散纷杂的思绪，缓步上前想要收起倚天剑。
就在他的手指刚要触碰到倚天剑的时候，那虚影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地上的倚天剑更是剧烈震动起来，满含愤怒的剑鸣瞬间穿透耳膜直击叶洛神魂。
“见鬼！”
危机骤至，叶洛连忙向后疾退，但身体怎么比得上声音的速度。
视线中一道肉眼可见的透明波纹如水浪般浩荡而出，明明像是水波，却带着难以抵挡的凛冽锋芒。
音波瞬息而至，叶洛心中苦涩，已经做好了心神受创的准备。就在这时，他手中的戮殇剑突然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嗡鸣。
剑鸣如空谷惊雷霎时响彻四方，顿时惊动林中鸟兽四散飞逃。
唳~
伴随着一声难以形容的尖鸣，戮殇剑猛地脱离叶洛掌握，笔直飞向倚天剑。
下一刻，剑锋交击。
铿~锵~
这一声金铁交鸣险些令叶洛双耳失聪，韩奕更是痛苦的捂住耳朵跪在了地上，却依旧无法减轻痛苦。
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丝鲜艳透过韩奕的指缝从耳朵中缓缓流出，韩奕表情狰狞浑身颤栗不停。
叶洛没有精力顾及韩奕，他现在的心神全部都那两把剑给吸引了。
戮殇剑一出，倚天剑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那虚影更是在戮殇剑浩荡的剑气纵横下被悉数分割，等到重新凝聚，可以看到明显黯淡了一分。
看到这一幕，叶洛心中一动，手掌摊开朝向戮殇剑。
“回来！”
叶洛轻喝，声音虽不高，戮殇剑却像是忌惮那般突然凝滞了一下，紧接着给人一种慌不择路的感觉急忙飞回到了叶洛手中。
重新握住戮殇剑，叶洛心下不禁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这剑难不成真的具备类似人一样的意识？”
叶洛惊疑不已，转头再去看，倚天剑灵战战兢兢的趴伏在地上，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连带着倚天剑本体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看到成功镇住倚天剑，戮殇剑显得十分得意。恍惚间叶洛发觉自己似乎能更清楚的感受到戮殇剑的情绪了。
“有意思。”
带着试探的态度，叶洛重新举步朝倚天剑走去。
这次，一直到他亲手拿起倚天剑，这柄剑都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只是隐约间流露出的不安情绪，让叶洛知道这柄剑在害怕。
不是怕他。
扭头看了一眼地上定弦师太的尸体，眼珠子快速一转，计上心头。
“你放心，我会把你完完全全送回峨嵋派。”
话音刚落，倚天剑不再颤抖，剑身上缭绕着的那道虚影也急忙朝他点了点头，同时传递出一股感激的情绪。
叶洛抬头，隐约间仿佛能看到那女子虚影脸上露出的笑容，心绪豁然开朗。
“峨嵋传承不可断么呵呵。”
指尖微动一滴鲜血轻轻落在戮殇剑上，戮殇剑顿时发出一声欢欣雀跃的低鸣，叶洛微一笑，手掌一翻便将剑给收了起来。
戮殇剑重新回归，这一次叶洛能愈发真切的感受到，他和戮殇剑的关系近了。
弯腰捡起倚天剑的剑鞘，叶洛本想也滴血收入体内的，毕竟倚天剑卖相实在华丽，拿在手里太过显眼，就这么招摇过市的话难保不会碰上劫道的。
神兵似乎能窥测到人最本质的想法。
他这个念头刚一出现，立刻就遭到了戮殇剑和倚天剑的联合抗议。
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算了，这玩意儿还是让二伯去头疼吧。”
平息下倚天剑之锋，韩奕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如释重负的大口喘着粗气，好半天后才缓过劲儿来。
“把尸体都收拾一下。”
“没问题。”
韩奕答应着，一手抓起一具尸体，扭头就往旁边的树林里走去。
看到他要走，叶洛忍不住喊了起来。
“等会儿，你干什么去？”
韩奕疑惑，皱眉说：“不是你让我去处理尸体吗？”
“处理尸体你干什么进山，没听过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真以为盟主少爷天下第一？一点都不怕官府找你麻烦？”
“我不放火啊，埋尸体为什么要放火？”韩奕满脑袋雾水不明就里。
叶洛无力的叹息一声，鄙夷的白了他一眼。
“蠢货，处理尸体当然是一把火烧了稳妥，你埋林子里万一被山上的野猪豺狼挖出来怎么办？”
“啊，烧烧了？喂叶洛，你不是认真的吧。”韩奕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前辈高人，一把火烧了是不是有点过分。”
江湖人向来崇尚快意恩仇，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大多都做好了时刻死亡的准备。
但死是一件事，葬是另一件事。
无论是谁，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极少有人会要求死后把尸体焚烧掉的。
叶洛懒得理他，走上前一把夺过尸体，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枚火舌子，轰苍蝇似的摆了摆手。
“去林子里找点干枯的木头。”
“喂，你小子不会真要烧吧，这”
这下韩奕彻底坐不住了。
“不管出于什么立场，他们的死都应该是充满荣光的。厚葬，厚葬你懂不懂？”
“荣光？呵呵”
闻听此言，叶洛低声笑了起来，抬起头目光直视韩奕，眼神阴寒彻骨。
“常言说人死如灯灭，生前再如何伟大，死了都不过一具冰冷尸体。任你风华绝代万人倾倒，埋入黄尘那就是一捧黄土；管你功高震世万人敬仰，一半百年过去，都会变成白骨。你跟我说荣光，我倒向先问问你，这死人有什么荣光可言？”
说着话，叶洛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表情开始狰狞。
父亲叶南山一世英雄，死了却连具尸体都没留下，叶洛想给他上柱香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活着的人才有荣耀，死了，就是死了。
什么都不会有。
看到叶洛这幅表情，韩奕不敢再多说什么，识趣的闪身进入林子。不多时返回来，怀里抱着一大堆干枯树枝。
“我去把其他尸体都搬过来。”
“嗯。”
很快的，火堆架好，灼热的火焰开始徐徐燃烧，火势渐猛。
随着一具尸体扔进火焰当中，不一会儿，焚烧尸体的‘香味儿’就随风飘散了开来。
似乎是被这股气息惊醒，又似乎是意识恢复，方暮云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就看到了正蹲在不远处烧尸的两人。
“叶洛。”方暮云轻呼。
叶洛扭头，小跑着来到方暮云身边单膝跪下。
“二伯。”
“你是在处理尸体么？”
叶洛迟疑了一下，旋即点头，“是。”
本以为方暮云会勃然大怒，但听到叶洛的回答，方暮云反倒是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
“烧了也好，起码不会留下隐患，反正都做到这一步了，也不差这点罪孽。”
“二伯”
“别说话，我想休息一下。话说刘老四这混账的手是真特娘的黑，疼死老子了。”
方暮云揉着后脑破天荒的骂了一句，但听到这话，叶洛心里顿时舒了口气。
“呵呵四叔向来粗鲁，下手没轻没重的。”
“他人呢？”
“去处理后面的尾巴了。”叶洛坦然回答。
“尾巴？是剩下的其他人么也对，是该妥善处理。”
似乎昏迷了一次对方暮云的心神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这种变化令叶洛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沉默着，叶洛想要打破凝滞的氛围，突然眼睛一闪，拿起倚天剑送到了方暮云面前。
“二伯，这是倚天剑，我希望您能找个机会还给峨嵋。”
方暮云怔怔的接过剑，手掌却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轻抚剑身，眼中缓缓流淌出缅怀的光彩。
“定弦她我们也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虽然关系一般，起码还算志同道合，可惜了。季明晨，华英雄，徐猛，胡远清，晁错，李汉阳叶洛，这次死的人有点多，我希望你以后做事前能认真考虑清楚。江湖不是某个人的江湖，是所有江湖人的江湖。”
叶洛静思半晌，眸光微微闪烁着，用力点了点头。
“知道了。”
方暮云想起身，叶洛见状连忙搀扶，却被他轻轻推开，起身径直走到火堆前，看着几乎已经焚烧殆尽的尸体，方暮云慢慢跪下，朝着火堆用力磕了一个头。
叶洛静默垂首恭立一旁，心中轻说几声‘对不起’。
火焰焚烧的很快，他们没有等待太久，约莫一个时辰后，刘崇远返回，此时尸体已经烧完，原地只留下一堆漆黑的灰烬。
“都搞定了，一个不留。”
刘崇远说完，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那般一屁股瘫坐在了树下，悲戚苦笑。
纵然是刘崇远这般狠人，面对无辜的人，也很难做到残忍杀害，但为了叶洛，他做了。
叶洛知道这一次他错的太多，但扪心自问，后悔吗？
不后悔！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结果。
天色开始朦胧，黑夜驱走了光明，伴随着一声从天际传来的鸟鸣，叶洛刚要说话，扭头却看见方暮云神色陡然变的凝重。
“二伯，你”
“是曦儿的疾雷枭，曦儿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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