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芳菲念 > 正文 146 直言相告
    湘妃竹舍中烛火摇曳c晦暗不明,云谣从床榻上起身用搁在一旁的剪刀剪了下灯芯,才亮了些许。

    云谣刚刚离开饭桌不久,林夜风便回来了,还带着厉疏狂一起。听潇影说,云谣晚膳只吃了一点儿,林夜风听在耳中,急在心里。

    的确这些天,云谣一直是精神不大好的样子,整个人都消瘦了下来,连下颏都尖了不少,如此下去怎么能行?!

    可是林夜风已经答应了厉疏狂,稍稍吃些东西后接着去特训的,所以趁着厉疏狂还未吃完,去敲了敲云谣的门。

    “谣儿,你睡了吗?”林夜风小心翼翼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期待,但并没有得到回应,遂接着说道,“潇影说你又是只吃了一点儿东西,风述准备了夜宵,我给你送进去?!”

    云谣此前一直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的纱幔,闻声翻了个身,情绪没什么起伏地答道:“好,多谢师父。”

    林夜风推开门后,见云谣是背对着自己,习惯性地垂下眼眸,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步子刚朝云谣身边走了一步,便又立刻停下来。

    “记得吃,是你最喜欢的红豆糯米粥。”焦急地等待着云谣的反应,林夜风的嗓子发紧,觉得自己的手心里都冒了汗。

    云谣起身瞟了一眼林夜风,便迅速错开视线,走到桌旁坐下,将盒子打开搁在一边,白底漆花瓷碗里盛着热气腾腾c气味香甜的红豆糯米粥,嘴角不自觉地翘起轻微的弧度。

    “谣儿,我还有些事,你趁热吃。”林夜风抬手摸了摸云谣的发顶,她并没有躲开,却仍旧表现出极大的不自在,身子僵了一下。

    也许只是一瞬间c也许有一段时间,云谣抬眸情绪复杂地看向林夜风:“师父,我想离开夜殇阁,因为不愿再继续做个杀手。”

    “为什么?”林夜风慢慢地收回瞬间变得僵硬的手掌,眼底里划过一丝受伤,“是因为我?你就这么不想和我生活在一起?”

    云谣缓缓地摇了摇头,再抬首眼底里是悲戚与哀伤:“不是因为你,而是我受够了,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谣儿”

    “什么顶尖的杀手?什么榜首?什么排名第一?这些虚名我一个也不稀罕。我与那些人无冤无仇,却要去剥夺他们的生命!这种负罪感会把人逼疯,你说过要让我保持着一颗纯粹的心,你说我不可以变成一个恶魔,可我现在和恶魔又有什么区别?你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每晚都要点着灯才能睡着吗?是因为我太害怕没有光的夜晚,一闭上眼睛,那些曾经死在我手上的人就会变成一个个鬼影在脑海里盘旋,如果能有些光线,我会没那么害怕!”

    “谣儿”

    云谣苦笑着垂下头,眼泪滴在面前的粥碗里:“我真的宁愿自己从未活下来!或者变成一个没有心的恶魔,要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

    林夜风上前将云谣搂进怀里,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又何尝不心酸c何尝不心疼?

    “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去让你杀人了,谣儿,你别怕!你别怕!”

    就算是她骗了自己又怎么样?就算是她疏远他又怎么样?林夜风想要的也不过她能好好的啊!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贪心,贪恋得愈来愈多,甚至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地伤害她!

    “谣儿,你等等我,现在还不行,时机还不对,我会让你平安离开的,你再耐心等一等。”林夜风轻柔地拍着云谣的背,她的眼泪将他的衣衫浸湿,透过几层衣衫将凉意传到他的肌肤上。

    说到底,云谣一点儿也不了解林夜风,不知道他的样貌,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甚至不知道他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可林夜风却似乎是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包括她血液的秘密。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的血液特殊,可以帮助他压制住寒冥烈火的发作,却没有提过,直到她中毒,才慢慢告诉她。

    她对他毫无保留,他却对她有所欺瞒,就注定了二人之间是不公平的。

    即使是这样,云谣还是喜欢他的,从他救她的那一刻起,云谣的心就送给他了。

    真相是那样残酷,残酷得云谣简直接受不了,甚至想过宁愿从来都不知道,做个傻子也好,这样就能一辈子心安理得地缩在林夜风的怀里,什么也不用想。

    可惜她太聪明,也太较真!

    ————

    这些日子东应六街上流传着一大奇闻,据说中书令韩复每日清晨都是第一个光顾耀安堂的,却不为看病。

    难不成我们这位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的韩大人看上了这位菩萨心肠c医术高超的安姑娘?

    一时间,猜什么的都有,小小的耀安堂愣是挤进了比平日还要多一倍的医患,而罪魁祸首韩复却不慌不乱地坐在一旁,堪称不动如山,优雅地摇着扇子,目光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安柯。

    这个男人还真是过分,像是铁了心要从安柯这里打听出云谣的下落,每日雷打不动,从上午待到下午!

    那日韩复被许桓打发走之后,第二日果然再次拜访,可当时安柯已经明确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云谣去了哪儿!谁知道说了真话,他反而不信。

    好不容易熬到了打烊的时辰,稍稍闲了下来,安柯踱着步子在韩复身边站定,说道:“韩大人倒是给面子。这几日,多亏了韩大人的捧场才能有这么好的生意呢!”有些人根本就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看韩复的!毕竟像韩复这种官级的,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

    他每日都这么闲吗?中书令哎!简直是玩忽职守!简直是给安柯添乱!

    “安姑娘严重了,在下若能能帮到姑娘,实属荣幸。”韩复笑得如沐春风,人畜无害。

    但不知为何,安柯觉得他就是在故意捣乱,又说明了一遍:“韩大人,小女子是真的不知道云谣去哪儿了!”

    一旁翘着二郎腿看话本子看到傻乐的许桓适时地笑了一声,却在意识到安柯狠厉的眼神瞟过来后,马上利落地滚了,相当识时务。

    “韩大人”安柯还要再说,却被韩复打断。

    “安姑娘,在下从一开始便相信姑娘的话绝无半句虚言。在下不过是想请姑娘去宁福楼吃个饭,姑娘不必急着拒绝,”看到安柯似是要摆手,韩复接着道,“令弟这几日都是在学堂里,姑娘还有何顾虑?”

    安柯朝内院望了一眼,许桓也一直陪着自己饿到现在:“生哥,哦,不!许桓怎么办?”

    生哥?韩复眼底里闪过一抹疑惑,安柯的那一眼里包含了一点儿外人难以察觉的情意,却并未逃过韩复的眼睛,原来安柯与许桓的关系并不简单:“这个不难解决,叫上许大人一起,可好?”

    许桓是何等伶俐之人,韩复这些天锲而不舍地出现在安柯面前晃悠,究竟是何意思他早已明白了七七八八。

    遂又从后院又走回前堂,笑道:“我就不去了,午膳还剩下一些,我自己热热就行。韩大人可要替我照顾好小妹!”

    韩复对着许桓轻点下颔,眸光闪了闪:“就不知安姑娘是否肯赏脸?!”

    “这”安柯还在犹豫,却被许桓拉到一边,“安柯,你就跟他去吧,你若是不肯,他非磨到你同意不可。”

    安柯朝韩复那里看了一眼,后者立刻很是温和地朝她一笑:“可是我也已经拒绝过了,再说耀安堂这里我怎么走得开?!”

    “我先帮你看着,要真有什么事,我过去找你还不行!”许桓对韩复是有几分了解的,典型地不达目的不罢休。

    安柯与云谣两人,若论样貌,自然是云谣更胜一筹;但要看吸引力,却是安柯更夺人目光。只是许桓想不到,韩复竟然只见过安柯两面,便被吸引了。

    韩复其人,为南燕开国以来最富传奇色彩的神童。其父韩老大人当初为了不让儿子在仕途上受到自己的影响,叫人说闲话,不顾先帝与众臣的挽留毅然决然地辞了官。

    不过韩老大人年事已高,辞官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韩复的出生颇有戏剧性,据说他落地的那日家中一株早已枯掉的梧桐树竟活过来了!再加上韩老大人老来得子,自然对这唯一的儿子好得没话说。

    这件事在当时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有好事之人便说韩复乃是天上的仙君下凡来历劫,自然周遭有神佛保佑,必是富贵一生的。

    不过这些传言,信与不信,任由众人心中评判。

    《诗经》有云:“凤凰呜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南燕江山皇姓为“凤”,枯木逢春自然是吉兆。便渐渐地又有人说,只要有韩复在,南燕江山千秋万世屹立不倒!

    身负这么多的光环与荣誉,可韩复非但没长成飞扬跋扈的性子,反而愈发温文尔雅,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地走到今天的位置,也不过才二十三岁。

    安柯看了看韩复,又定定地盯着许桓:“你真的这么想我跟他去?”

    “哈哈!”许桓挠了挠后脑,一双桃花眼变成两弯小月牙,笑得没心没肺,“安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强压下嗓子里的痒意,安柯对着韩复展颜:“好吧,既然盛情难却,我便却之不恭了!”

    这是安柯第一次对韩复笑,平日里要么是面无表情,要么是蹙着眉头。原来她的笑容仿若冬日里的暖炉,能够不知不觉地驱散一切严寒c融化遍地冰雪。

    怪不得有那么多的世家公子对其趋之若鹜,宁愿散尽千金也要博她一笑,可惜好像没有哪个成功了!据说只要是安柯不喜欢的人,都被云谣打跑了!

    “请!”韩复依旧是风度翩翩,脸上的笑容温和而得体,但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安柯再也懒得看许桓一眼,抬首迈出了耀安堂的门槛,倒是韩复对他感激地点了点头。

    待两人走远后,许桓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话本子狠狠地摔到地上,嫌不解气,抬起脚想要再碾个几下,忽然想起这可是安柯的,又冷着脸弯腰捡起来,将上面的褶皱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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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福楼所在的十景街上,人群往来络绎不绝,韩复带着安柯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上,可以望得到最繁华热闹的四季歌街,到了晚间,更是人头攒动c摩肩接踵

    “安姑娘,这些饭菜是不合你的胃口吗?”韩复试探着问道,安柯的脸色非常不好,很明显连表面上的应付都懒得装一装。

    安柯本就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面对着一大桌子精致的菜肴,却只吃下去两三口,也许是面对着韩复,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其实韩复的样貌并不让人倒胃口,反而长得很好看,但安柯却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思。

    她淡淡地向窗子外瞥了一眼,然后盯住夜空中的月亮,呆了半晌,方转过头来说:“韩大人,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小谣的下落我完全不知,她从未和我提过半句!”

    “我也对安姑娘说过,在下相信安姑娘没有说谎,在下只是想请安姑娘吃一顿饭罢了。”韩复知道安柯虽然人就坐在他对面,但心并没有跟来。

    “呵!”安柯冷哼一声,说道,“如你这般的世家公子哥,无论是否有权有势,我都见得多了。”

    韩复脸色一变,忙道:“安姑娘,你误会了!”

    “误会?”安柯起身俯视着韩复,“韩大人,安柯自认不是世俗的女子,却也不是那种超然的女子。说到底,安柯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只想带着弟弟好好地经营耀安堂,不负先父先母之所托。将来嫁一个能够携手相伴的夫君,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听罢,韩复反而微微一笑,盯着安柯的眼睛认真道:“既然姑娘能够与在下倾诉这些,是否证明在姑娘心中,在下与他人还是不同的?”

    安柯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韩大人,你是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希望大人若非看病不要再踏足耀安堂,你的出现给我带来了很多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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