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我曾忘了你 > 第二十一章 任她行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陈独秀忧虑看着手中的密报,沉思好一会儿才抬头对康慕河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赶快回学校通知学生领袖们更改游行时间,时间由他们决定,但一定要快。」

    「我才刚入学,在学生间威信不够,怕学长们不会听我的。」

    康慕河说出自己的顾忌。

    「就说是我说的。」

    有陈独秀背书,取信学生不成问题。

    「先生就不问我这消息是怎么来的?」

    学生串连要在5月7日游行的事暴露,北洋政府暗中调动军警部署,准备提前

    逮捕学生领袖,破坏这次行动。

    「你,我信得过,上次多亏你才揪出徐树铮安插在杂志社里的暗桩。」

    「先生那不是我的功劳。」

    尽管否认无数次,杂志社的人还是选择性忽视了真相。

    对外,他康慕河就是奋勇铲除内奸的少年英雄。

    「血浓于水,他终究还是段家人,我们信他没有用,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团结就会成为泡影,所以奸细只能是你找出来的,消息也是你冒险得来,要以大局为重。」

    操纵国会选举,出卖中国利益,段祺瑞及其所属一切都是他们迫切要扳倒、切除的毒瘤。

    段二少再有千般好,为他们期待的新中国做过多少事,也只能放在心中默默感谢,因为一个段字,会毁去先前所有的努力。

    「慕河不配,这份功劳社长还是送给另一个人,相信这个人会很乐意接受。」

    近身接触段二少后,康慕河对他更敬佩了。

    欲抗洋人必须先深入了解洋人,培植一大群外语人才,利用洋行贸易往来将触角伸到列强母国。

    中国要独立富强离不开国际社会,洞悉国际局势才不至于沦为列强宰制的羔羊。

    以世界为目标洒下情报网,需要的金钱、人力是一个无底洞,段二少眉头都没皱一下往里头扔钱。

    经营洋行是暴利,但赶不上段二少烧钱的速度,他聘请英国专业金融操作员,大胆在国内外股票市场套利。

    因为德国战败,大捞一笔的战争债券全变现丢到法国布线,就为了在第一时间拿到在凡尔赛宫举行的和平会议的所有消息。

    万金得来的重大消息,他随手交给杜威,借这位学术泰斗的口,向文人领袖示警,给国家提前反应的时间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会计较虚名,段二少不会隐身在吴先生这个伪装里,但不代表就能够将他的付出占为己有。

    康慕河管不了别人,管得了自己。

    「不要妄自菲薄,他能做这么多的事,全赖他的出身,若他不是段祺瑞的儿子,早死在徐树铮和日本人的手里,在即将到来以平等为基础的新中国里,你的未来不见得会输他。」

    但换句话说,不正是因为二少是段祺瑞的儿子,他的种种作为更显得难能可贵。

    他大可以挑轻松的道路走,静静地坐享其成。

    这些话康慕河没有说出口,因为胡适和陈独秀两位先生是最能体谅二少,对二少另眼相看的文人了。

    正确的事不用说,默默做就行,这是康慕河从二少身上学到的。

    想起二少曾发过的狂语:「劫富济贫已经过时了,八国联军从中国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尽管拿去,当做施舍那些没见世面的洋鬼子,中国地大物博,没几年就能赚回来,我只要抢回本该属于我们的尊严。」

    上一秒还意气风发,下一秒却愁云惨雾:「劫尊济卑听起来不咋地,螓螓听到一定会说难听,小康帮忙想一个响亮称头点的。」

    从那一刻起,即便人人羡慕他得到鲁迅、胡适、陈独秀这些文人志士的青睐,几位先生也有意提拔自己,但他已矢志要追随二少。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是年轻人,但更深层的原因,是二少晶亮有如琉璃,不拘限于中国的远大目光。

    从前他以为能装得下整个中国的胸襟才是开阔,终究还是以管窥天。

    见识过了大海,谁会想待在池塘里。

    辞别社长,刚走到编辑室,杂志社前辈们纷纷向他道喜,从今天起,他就是新青年杂志社的见习编辑,可以开始拟文撰稿,只要经过编辑开会同意,便能在文章上挂名。

    一直以来的梦想终于实现,而且还是在他身为学生的时候,得到肯定和重用应该欣喜若狂,他却是分外冷静。

    前辈们以为他是因为过于震惊一时回不了神。

    「这是我们几个凑钱送你的礼物,庆祝你考上北大,其实大部分的钱都是社长出的。」

    看着手上的眼镜,他才明白为什么发榜后,前辈特地带他到精益眼镜公司验光。

    「太破费了。」

    眼镜是奢侈品,但二少给的薪津够高,真要买,不至于买不起,只是他把大部分的薪水交给父母,以防哪一天他遭遇不测,父母无所依靠。

    「以后好好干回报我们的心意,我们等你毕业。」

    如果没有康慕河除掉奸细,杂志社早被人栽赃陷害失去公信力,还不如被政府查封关闭。

    是社长不想揠苗助长,否则按大家的意思直接让康慕河担任编辑也无所谓,顶多花点时间从旁协助,依他的资质与文笔很快就能独当一面。

    别看他年轻,言论和思维都鞭辟入里,好几次他说出的观点,隔几天就出现在目前最红火的京报上。

    社长赞赏有加,说了要亲手雕琢这块璞玉。

    虽然感觉到内疚,康慕河意志不变,只能辜负众人的厚爱。

    回到学校,马上以陈独秀的名义将消息递给学生领袖,经过紧急开会磋商,决定5月3号在法科大礼堂举行的全体学生临时大会里,提出动议,将游行日从5月7号变更到5月4号。

    大一新生没有多少发语权,康慕河也把自己定位在参与者的角色,并没打算争取领导权。

    尽完责任,之后便是学生领袖的事。

    前脚离开会议室,后脚就有人追上来。

    「好不容易能在学长面前露个脸,你不呆在里面开会跑出来做什么?」

    喊住他的人是同寝同学。

    康慕河以父母健康为由,时不时往外跑,两个人偶尔会在宿舍碰面,交浅言也浅。

    「才疏学浅还是别在人面前现丑了。」

    康秘书做为二少的影子,必须谨慎、低调,康慕河越来越融入这个身份里。

    「找我有事?」

    要做的事很多,5月4号这个大日子,京报不会缺席,他得赶快去通知邵飘萍,为学生预留一块最大的版面。

    「有人送东西来给你。」

    东西送到寝室去,室友辗转找到这里来。

    一看,康慕河笑了,和自己怀里出自于精益眼镜公司的眼镜盒一模一样,又是一副眼镜。

    康慕河拿出杂志社前辈们集资送的眼镜比对,巧的很,无论是款式、镜片、包装全然相同。

    「你生日啊,怎么所有人都赶在今天送你礼物。」

    室友也觉得新奇,把两副眼镜放在手上把玩,一会儿戴这个,一会儿戴那个的。

    度数不合,看得室友昏头转向,两副眼镜又如出一辙,分不清哪个是哪个,随便往盒子里放。

    「谁送来的?」

    康慕河问。

    「不知道,来的人中等身材,鼻尖上有颗绿豆大的痣,说是庄家管家。」

    康慕河一听脸色大变:「人走了多久?」

    「没有多久,你用跑的,说不定能在校门口追到他,这时间黄包车不好叫。」

    听完室友的话,康慕河按照记忆,拿了庄家送来的眼镜盒就往校门口跑。

    总算在庄家管家上黄包车前,将人拦下,客客气气交还了眼镜。

    口袋上的钢笔是他私心留下的念想,再不能做对不起二少的事。

    表小姐就留在外人看不见的心里,是决定他血液流动方向的瓣膜,随着每一次思念起落,时而开启,时而关闭,直到心脏静默的那一刻。

    「他说无功不受禄,让管家把眼镜给带回来,亏我专程叫巴大得去打听,他目前缺什么呢?既然都去验光,代表他需要啊,为什么不收下。」

    螓螓对乐乐和小敏抱怨,这副眼镜可是大费周章,巴大得跑了好几趟精益眼镜公司,才让他们透露康秘书的眼镜度数,我可是挑最好的配,用得还是自己的零花钱,眼镜公司说这款眼镜因为太贵,京城总共才卖出两副。」

    「不识抬举的家伙,我去打他一顿。」

    巴大得气呼呼要替螓螓出气,心里却想着,小康果然是个知道分寸的,他真收下这份礼物,巴大得才会狠狠揍他。

    「拿人的手短,我本来还想等他收礼后,让他替我们带布条上街游行,现在泡汤了,大字白写了。」

    时下女子习字依然是小楷居多,乐乐大字写得比螓螓和小敏好一些,但仍费了不少劲,三个女生琢磨好久,写坏不少块布,才挑出三块比较象样的。

    「不过是个秘书,他敢,螓螓你叫亲亲表哥下令他照做,不然就辞退他。」

    富商的大小姐见不得员工拿翘。

    「我们好好拜托他,不行就算了。」

    螓螓并不愿意勉强康慕河。

    「我和螓螓就算了,你非要用桃花色的布写标语,你要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拿得出手,他们是去示威抗议不是选花魁娘子。」

    乐乐对小敏的品味不敢恭维。

    「总比乌漆抹黑的好看,」

    乐乐用的是如墨的黑布。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小敏坚持要做,最后螓螓不得不答应,让巴大得将布条交给康慕河,由他决定帮或不帮。

    「这也是几个小姐的爱国之心,二少说让你看着办,不用顾虑他,表小姐不会因此责怪你的。」

    巴大得传达二少的意思。

    5月4日下午一点,北京大学等十三所院校三千余名学生汇集天安门。

    「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中国的人民可以杀戮而不可以低头!国亡了!同胞起来呀!」

    宣读完北京学界全体宣言后,总指挥傅斯年扛着大旗走在游行队伍最前面,队伍浩浩荡荡向东交民巷使馆区进发。

    悬挂在竹竿上,写着口号的旗帜飘荡。

    『誓死力争,还我青岛。』

    『收回山东权利。』

    『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

    『废除二十一条。』

    『抵制日货。』

    『外争主权,内除国贼。』

    看得两旁民众热血沸腾,不时跟着吶喊,用身体当作人墙,阻挡巡捕房的人靠近学生。

    这不是全部,有些学生直接将布条绑在脖子上,把人当成活动广告牌。

    不怕被人秋后算账,大方写上学校、姓名、级别,所属的团体,正气凛然出示给监视的军警观看。

    「别记错名字,别抓错人,我在学校等你。」

    跟着自报学校姓名的声音四起,胆子小的警察被声音吓得坐倒,引来周围大笑。

    队伍中有片突兀的风景,一位北大生,胁下分别夹着一面旗帜。

    左边旗帜高挂一块桃花色,艳丽无比的绸缎,上头写着:「列强滚出中国。」

    右边旗帜黑底金字,上面书着:「国贼不杀,何以报国。」

    颜色最正经的是北大生颈子上绑了那条白布,鲜红朱砂墨,用娟秀的字体对外昭示,书写人的主张:

    「自立自强,国耻终报。」

    三张布条都属了名,全来自于培华女中。

    红的是蔡淑敏。

    黑的是赵良依。

    白的是庄凌韵。

    披挂布条的人叫做康慕河。

    游行之前,同学问他,他自己的主张呢?

    康慕河有,但是没说。

    因为太过微小,充满私欲,所以不足为人道。

    劈山填海斩荆棘,千山万水任她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