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凡人犯人 > 正文 第一章
    八月的济南依旧热的霸道,天气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浑身被汗水浸透的周易站在学校门口不知所措,附近的宾馆都问遍了,没有身份证就是不让住宿,就连以前上大学时,周易经常住的学校对面后龙窝庄里的家庭小旅馆都不行。周易看了看手机,还好才下午两点十分,住宿的问题肯定会有办法解决的,先去吃饭吧。

    周易是2005年考上的济南大学,当时糊里糊涂地按照录取通知书的建议,把户口从老家新泰转到了学校里,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两年没有交学费而最终肄业了,户口也一直放在学校里。现在身份证过期了,没办法只好来学校办理。谁知他竟然忽略了现在正是暑假期间,户籍科没有人,他好不容易要了一个户籍科李老师的电话,软磨硬泡的约好明天在学校见。

    九年,不算长也不算短,但是学校周围的变化已是天翻地覆。周易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让他魂萦梦牵的炒焖饼,只好随便吃了一笼灌汤包。吃完饭,周易在后龙商业街随便溜达,寻找着当年的丝丝回忆。

    梦天网吧已经换成了主题情趣宾馆,老地方餐馆变成了米线店,对面的露天台球场也早已不复存在,沿街商铺的门头变得五颜六色,比以前干净了,整齐了,也绚烂了,一切都变得物非人也非。

    还好九月宾馆依然矗立在那里,和过去相比基本上没怎么变样。这里有周易太多的回忆,他的初吻和第一次都奉献在了这里。周易噙着泪水,不愿再去回忆,他也没有进去,因为他知道没有身份证,这里肯定也不让住宿。

    周易拿出手机,给郭英笑发了一条短信&一t;下班后,来学校门口吃炒饼吧&一t;。半小时过去了,没有回信,周易没办法,只好给英笑打去电话。电话拨通了,传来熟悉的声音:“喂,你好,哪位?”

    “小黑啊,在上班吗?”

    “操!狗日的易哥,你出来了啊,你还活着啊”。

    郭英笑,外号小黑,是周易的高中同学,还同过桌,两人学习成绩也差不多,都是老师和同学眼中的好学生。但其实呢他俩私底下根本不是安分的人,简直臭味相投,都喜欢看武侠小说和黄色小说,经常写些东西捉弄同学,还在高三学习最紧张的时候,半夜偷偷爬墙去网吧上网。

    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自从高考结束后基本就失去了联系,谁料在2005年9月,在济南大学的校园里,他俩穿着军训服装神奇般地相遇了,互相对视,互相懵逼,然后哈哈大笑着抱在了一起。

    原来小黑高考也没有考好,报考济南大学法律专业,结果分数不够,被调剂到了法学院学社会工作。周易报考的是工商管理专业,也因为分数不够,被残忍地调剂到了文学院学汉语专业。两个苦逼的专业实在是没有什么乐趣,后来周易通过小黑认识了新泰老乡张伟,从此他们三个基本上天天腻在一起,文学院302寝室则成了他们的老窝。

    那时候玩扑克流行打够级,他们三个一队,为了装逼每人都戴上五块钱一副的墨镜,号称“新泰三剑客”,结果却是技不如人,天天输牌,天天被虐,最后被成功赶出了文学院扑克圈。

    在电话里,周易告诉小黑自己来学校挪户口,身份证过期了找不到住的地方,实在没办法才给小黑打电话帮忙。小黑一顿臭骂后,让周易找个地方等着他,他忙完手头的事就去接他。

    周易挂掉电话,心里五味杂陈,毕竟自己因为诈骗在哈尔滨看守所里待了五个多月,这不是什么光彩照人的事情!

    他要了一杯可乐,在肯德基坐着等小黑,手机快没电了,他不敢玩手机,只能四处瞎瞅。虽然是暑假期间,但是肯德基里面还是人满为患,大部分是学生党,有认真看书学习的,也有低头玩手机游戏的。

    对面长排椅上,并排坐着四个穿着性感的美女,一眼望去,齐刷刷的大白腿。搁在以前,周易肯定会睁开他那贪婪的双眼,肆无忌惮地意淫个够,更或者上前搭讪要电话加微信,但是自从出来以后,他总感觉自己是站在鹤群里的一只鸡,卑微而渺小,他不敢看也没心情看。

    四点左右,小黑发来短信,让周易打车去经七纬十二站牌等他。周易没舍得打车,到校门口乘坐了102路公交车。虽然九年时间济南变化很大,但是周易毕竟在济南生活过四五年,对他来说一切还算轻车熟路。

    到了经七纬十二站牌,小黑已经在那等他,他又胖了,但是好像比以前白点了,一米八二的大个子远远望去像是一座小山。

    &一t;瘦了,快瘦回上学时那个屌丝样了。头发到不是很短哈,我还以为是光头呢&一t;,小黑边笑着说边上前给了周易一个拥抱。

    &一t;在里面是光头,知道快出来了,提前留了三个星期的头发。你真是胖的有点不讲道理了哈,看来大琳真是把你伺候的够好&一t;。

    &一t;走吧,先去宾馆,旁边的银座佳驿商务酒店,我们公司的指定接待宾馆,房间我让秘书定好了,一张大床房,今晚我陪你睡&一t;。小黑一脸坏笑地说。

    到了宾馆,打开空调,小黑躺在床上,说连着两天都喝大了,今天一直在办公室睡觉,迷迷糊糊看到有个陌生号码给我发短信,我还以为谁发错了呢,然后抱怨周易出来不第一时间跟他联系,换了新手机号码也不告诉他,反正就是一通抱怨嫌弃。

    周易把手机充上电,先去冲了一个凉水澡,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小黑递给他一颗白将军,问看守所里抽不到烟,憋坏了吧?

    周易点上烟说其实也能抽,老大有门路弄进烟去,表现好的五六个人抽一颗烟,刚开始还跟着抽,后来发现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就不敢抽了,怕染上病。本以为这次能把烟戒掉了,可是出来后发现抽的更厉害了。

    小黑笑了,说咱们都是狗改不了吃屎的德行,我跟大琳发了五六回誓了,戒烟戒酒,最多撑不过三天。后来想开了,当狗就当狗吧,吃屎就吃屎吧,哈哈。

    周易问小黑晚上不回去大琳能同意吗?小黑苦笑说早就编好理由请假了,大琳现在不和以前一样管我那么严了,只要我能挣回钱去,一个月不回家都可以。

    下午六点,周易给媳妇李雪打了个电话,撒谎说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不用身份证就能住的小旅馆了,让她放心,等明天学校户籍科的值班老师去了,办好户口的事情就回胶州。

    周易不是故意骗她,是因为他能出来,李雪出了很大的力,也受了很大的罪,她不希望周易再和以前所有的人联系,包括小黑。尽管很多事情都是误会,但是周易刚从看守所出来,他不想平添太多麻烦,也不想去解释,因为有很多事情越解释会越麻烦,还不如撒个谎来的痛快利索,所以他和小黑一样也说了谎。

    小黑带周易去了沂蒙人家,一盘炒鸡,一份豆腐炖肥肠,一个土豆丝,一碟油炸花生米,人手一瓶42度牛栏山。

    周易在喝酒方面是有天赋的,酒量算是天生的,第一次喝酒就喝了一斤白酒,并且没醉,上大学时还是文学院著名的四大酒鬼之一。

    小黑的酒量则纯是后天努力的结果,上学时小黑撑死也就半斤白酒的量,记得有一年春节小黑去周易家做客,一日三餐顿顿喝酒,把小黑喝的回家打了三天吊瓶。

    后来周易离开济南去了青岛,他和小黑也就没怎么喝过,再后来小黑当了他们公司济南大区的一把手,经常去青岛出差,他们再喝酒的时候,酒量已经是半斤八两,平分秋色了。

    &一t;泰戈尔说过,不要着急,最好的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出现。易哥!你千万别有什么包袱和顾虑,我太了解你了,你第一次去我家里,我爸就告诉我说周易不是凡人,定能成事!&一t;

    小黑说这句话的时候,三杯牛二已经下肚,他光着膀子,嘴里叼着一颗白将军,眼神迷离,硕大的身躯斜依在椅背上。

    &一t;是啊,我不是凡人,我现在是犯人!虽然判缓刑出来了,但还是需要接受社区矫正,不能随便离开胶州,我这辈子恐怕是要完了!&一t;周易浑身炽热,双眼布满了血丝。

    &一t;你现在如果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你就真完了,其实我们都是被生活打败了的人,只是我们自己不愿意承认,我们以前的理想呢?信誓旦旦许下的诺言呢?有几个实现的?有几个能完成的?但是生活还在继续,为了家人我们也要坚强下去,人本来就是矛盾的个体,在生活面前,我们都是犯人,你是,我也是,所有的人都是,所以你要学会自己骗自己不是凡人,什么时候骗的连自己都相信了,那你就成功了!&一t;

    周易正要反驳,小黑的手机响了。挂了电话,小黑说是龙哥打来的,他十分钟就到,你也别不好意思,都是哥们,没人会看不起你。

    龙哥是周易和小黑共同的朋友,确切的说小黑还是通过周易认识的龙哥。大学时周易认了一个经济学院的妹妹徐敏,龙哥就是她当时从网吧认识的男朋友,上学时他们几个经常在一起玩,后来他俩分手,周易还是见证人,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喝醉酒的龙哥,蜷缩在出租屋里的小床上,不停的抽搐,呻吟

    龙哥尽管已经35了,孩子也已上小学,但他依然还是那么的帅气,英气逼人。一阵寒暄过后,龙哥打开一瓶啤酒,敬了周易三杯,他红着眼睛,反复地说兄弟受苦了,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酒过三巡,周易心里很感激他俩,不是感激他们管吃又管住,是感激他们没有过多地询问他诈骗入狱的事情,只是简单问了些里面发生的奇闻异事,小黑还调侃周易要写本小说,名字就叫《哈尔滨的救赎》。

    周易也噙着泪水一本正经得警告他俩,以后不管过的好坏,千万不要触犯法律,进去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席间他们谈论最多的还是当年的大学生活,一起回忆当年的点点滴滴,说到高兴处觥筹交错,谈到伤心时又老泪纵横。

    从饭店出来已经十点多了,小黑和龙哥非要带周易去唱歌,周易推辞不过,只好答应,只是多次强调自己的犯人身份,必须要去健康正规的歌厅。

    到了歌厅包厢,打开啤酒,点上小烟,毫无意外,前两首歌是他俩专门为周易点的,一首《铁窗泪》,一首《从头再来》。周易借着酒劲开始笑着唱,后来又唱着哭。然后三个人都又点歌唱歌,一番觥筹交错,鬼哭狼嚎!

    期间,龙哥问周易有徐敏的联系方式吗?周易说好几年没有联系了,前几年闹了一些误会后就再也没有联系。龙哥有些许失落,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龙哥光着膀子,秀出他那傲人的八块腹肌,打开qq直播,唱了不下八遍《成都》,把他那些小迷妹粉丝惹得疯狂刷礼物。

    周易和小黑都不再唱歌,安静地倚在沙发上,望着烟雾缭绕发呆。

    从歌厅出来,龙哥先打车回家,毕竟家里还有个身怀第二胎的媳妇。小黑带周易去路边的大排档吃了两份炒饼,周易说这炒饼比咱上学时学校门口三块钱一份的差远了,小黑笑笑说,现在学校门口的炒饼已经八块钱一份了,前阵子路过吃了一次,但觉得不好吃了,怎么也吃不出以前的味道了。

    周易说是的,很多东西其实都没有变,只是我们自己变了而已。小黑坏笑说,至少有一点咱们都没有变,都还一如既往地抽着屌丝白将军烟,从五块钱一盒抽到十块钱一盒。

    回到宾馆,躺在床上,小黑淫虫上身,非要拉着周易去洗浴中心爽一下,还美其名曰要给周易去去身上的晦气,周易强按住内心的欲望和冲动,死活没有答应。小黑没办法,就开始摇微信,搜附近的人,捡漂流瓶,鼓捣半天也没有人屌他,最后不了了之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小黑还在抱怨昨晚没有潇洒成功,还打赌放狠话说,周易如果三个月没有返回炮坛,他就戒烟戒酒一个星期。简单洗漱过后,小黑带周易去金得利吃早餐。

    吃完饭,周易让小黑去上班,他自己回学校办理户口,说如果顺利的话办完就直接回胶州了,胶州还有一摊子事情要处理,等小黑去青岛出差的时候再聚。小黑本来要陪他去的,但是他那天有客户要来,实在走不开,只好作罢。

    周易来到学校户籍科,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开门。他没办法只好给李老师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李老师一顿道歉,说临时有事在医院实在走不开。周易把自己的情况大体说了一下,李老师告诉他办不了,必须得等到学校开学后,先去补办退学手续,然后再去户籍科办理户口问题。

    挂掉电话,周易失落无比,但是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又能怪得了谁呢?周易给李雪去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说下午就买票回胶州,等开学了再回来办理,李雪听后一通抱怨,然后嘱咐他尽早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走在校园里,周易恍如隔世,一切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图书馆,六教和五教是他们那届首次开放使用的,现在已经依稀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他曾经和徐敏在图书馆里勤工俭学,看过无数的书,也偷瞄意淫过无数的美女同学。

    图书馆前面的广场是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地方,07年夏天的某个夜晚,就在这里,他第一次牵住了唐晓燕的手,那种单纯的触电般的酥麻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街道旁新增了一排排黄色的共享单车,还开通了校园观光电车,一块钱就能围着学校转一圈。

    文学院宿舍楼前的小亭子已经破烂不堪,还好紫藤花依然灿烂如昨。曾几何时,周易和小黑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坐在那里伤春悲秋,无病呻吟。

    周易还特意去了梅花馆,去看了看那几棵唐磊歌曲里的丁香花。

    往事如云烟,青春就这样不经意间匆匆溜走了,没有道别,没有留恋,徒有悔恨

    买好火车票,周易给小黑去了个电话,说要回胶州了,小黑也没有特意挽留,说了些保重之类的客套话,最后要周易一定记住一句话,“你不是凡人,定能成事。&一t;

    上火车前,周易特地去华联超市给李雪买了一些济南特产,他从看守所出来后,就决定以后要好好的对待李雪,要忘掉唐晓燕,彻底地忘掉。

    但是真的能忘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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