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轮回不负 > 第 3 章
    他正垂眸淡然抚平衣袖,听到这话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沈夜一眼,“你认为,我在帮你?”

    他如是反问,问完自己却沉默了,为这个问题纠结的不是沈夜反是欧阳少恭,似乎在沈夜面前他总是不经意便锋芒毕露,或许是觉得这少年太过愚钝连伪装都不屑了吧,当真不是好兆头。

    饶是心思千回百转,身体仍然自作主张地说,“无需言谢,你起初不愿报复,我不过是认为若你失态挣扎,定然十分有趣罢了。”

    一旁的沈夜毫不在意他这番恐吓,一张脸上淡定从容地颔首示意,“那便如此。”

    微妙的有种在纵容无理取闹的小孩子的味道,直觉不能再继续谈下去的少恭明智地换了话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结jiāo朋友也需看兴志是否相合,此物宁缺毋滥较好。”他顿了顿,瞥过沈夜一本正经仔细聆听的模样,眸光微沉、又加了一句:“此事过后,前怨已了,若是暂无心意相通的朋友,闲暇时来找我消遣也不是不可以。”

    “师父今日所言,弟子铭记在心,日后定会……呃、定会好好利用师父。”不知从何时开始,沈夜的视线便再未自少恭身上挪开,他目光清冽凛然,一双眼里满满映着欧阳少恭的容颜,如此正直地指了指他身后,“师父不管不顾带我离开神殿,守卫们已经追来了。”

    “……”欧阳少恭眯了眯眼,握住他的手腕便消失在原地,“那又如何,我便自己走回去。”

    ……

    听闻城主之女沧溟也身患重病,却至今未请少恭前往诊治,定是信了那大祭司对他有所忌惮,果不其然,这日欧阳少恭刚踏进瞳所在的混沌之间,便听他漠然地说,“先生针灸之术,可否传授于我。”

    青年总是波澜不惊,这副模样让人毫不怀疑纵然天地崩于眼前、他也会不为所动,如此倒是连欧阳少恭也时常看不透他。

    混沌之间yīn沉森冷,一半错落地堆满饲养蛊虫的巢穴,一半乱却有序地放置各式各样的木甲制品,为首那樽木甲人十分精致、栩栩如生,此时被少恭看上,便在瞳的cāo控下像模像样地冲他挥了挥手。

    “这是偃甲之术?”欧阳少恭道,“竟能臻至如此巧夺天工之境。”

    “先生谬赞了,只是参照神农古籍仿制而已。”

    欧阳少恭微微挑唇,“在下也曾依据医典配制丹yào,其间仍有诸多差错,阁下不必过谦,若能一同研习针灸,我也有幸省力不少。”他话锋顺势一转,“时候不早了,我们这便开始吧,不知阁下手上是否有可作示范之物?人形木偶,或者活物更好。”

    “先生是说实验品吗,我这里倒有些用来试蛊的囚犯。”瞳面无表情、音色淡漠,脱口而出的话语却令人不寒而栗,他转过轮椅向一旁的密室靠近,在石门前停下回眸看向少恭,“先生请。”

    晦暗的石室内弥漫着几不可闻的腐气,两侧摆放着透明的棺椁、构造仿佛珍贵藏品的陈列室,那些容器散发出五彩缤纷的淡光,靠近一看内里盛放的本体,也不出所料是奇形怪状的尸身。

    “那个绿的,是碧血蛊。”瞳介绍道。

    “体碧眼赤,倒是十分贴切的名字。”

    似乎没有想到欧阳少恭会如此回应,瞳突然认真看他片刻,才开口缓缓道,“它的宿主曾侍奉于前任贪狼祭司,七年前贪狼意图谋反,这位忠仆参与其中、举足轻重。事情败露后,其三族、同姓宗族皆被连坐,我在刑审时曾问过他谋反一事是对是错,他说是错,但既为仆从便忠于主人,宁死不改。”

    “谋反是错,但协助主人谋反便是对,十分有趣的理念。”欧阳少恭眯了眯眼,“甘洒碧血献丹心,的确配得上阁下之蛊。”

    “先生果然懂我用意。”瞳的语气似乎带上了若有若无的轻快,“这里每一件藏品,之所以称得上我的得意之作,便是因其生前值得一提的经历。”

    欧阳少恭眸光深沉,如此静默片刻,那些浮于表象的虚妄笑意终于呈现在深渊般的瞳底,“哦?阁下也认为,独一无二的记忆,才是灵魂存在的价值么。”

    “与先生谈话,果然畅快。”银发的青年以独眼看着他,至此终于淡淡挑唇、露出一道浅笑,“这些年,来过这里的人不多,却也不少,或侧目于我、或漠然无视,至今察觉其名之意的,除先生外的另一人便是大祭司之子,沈夜。”

    作者有话要说:

    碧血蛊是作者编的

    少恭和瞳都喜欢做手办,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今天话有点多】

    1、关于文案上的更苦逼,让我们来看看少恭有多苦逼

    被罚下界,因为去山怀念了一下过去就被分离魂魄。

    下意识地完成了第一次渡魂后又傻兮兮的只能看着剑发呆。

    终于回过神来时焚寂已经被女娲封印了。

    去抢焚寂时又被韩休宁把魂魄封在屠苏体内了,总之就是各种不让他得到自己的魂魄。

    【古剑一就是个男主去机场找女主转了好几个圈还是擦肩而过的狗血故事_(:з」∠)_】2、苏苏最后自己也说:长琴是你,不是我。我也这么觉得,少恭是太子长琴,百里屠苏就是他自己,是韩云溪。

    3、综上所述,古剑里唯二让作者本人黑的通透、其心不改、其心不悔的角色,一是悭臾那条傻逼龙,二是一百年前闹着要下界的谢衣(不是初七),顺带一提,初七是作者的小天使,爱他爱他爱他!

    4、真的很讨厌谢衣,很讨厌(□′)┻━┻

    第5章 少年事(肆)

    宽阔的庭院里,不远处的沈夜正双手结印默诵咒诀,随着灵力溢散,他周身风气涌动、衣袂翻飞,安静闭目的模样又异常沉静,薄红的光芒渐渐将他环绕,下一刻他伸手向前一点,灼目的火焰便携着呼啸之声沿他指尖所向处磅礴喷溅

    与百里屠苏的纠葛姑且称之为前世,这次莫名其妙的轮回,确实令欧阳少恭身上多了些东西,比如前所未有、充沛的魂魄之力,又比如前世他未曾参与过、发生于百里屠苏一行人之间的事,仿佛置身于凡世之外、阅读话本般,皆悉数呈现在他脑海中。

    饶是欧阳少恭,也不得不承认人真正的xìng情无论再如何掩藏,也不免会经由某些言行举止露出蛛丝马迹,便如上一世敏锐的红玉较他人更早察觉他表象之下的违和,“气场”此词当真玄妙至极。一人本xìng为何,一举一动便都会带上其独特的、不可言喻的风格,甚至念同一句咒诀、施放同一种术法,感觉仍因人而异。

    少恭自知本身灵力表象温和沉静实则暗含迫人尖锐,此刻也能清晰地体察到沈夜的灵力,这一招劫焰燎原焚天灼地,火势却并不冒进、沉稳有度,昭示着施术者一颗温和仁厚之心。

    少恭又想起今日早些时候与瞳相谈的后续,“方才的故事,我也对沈夜讲过。当时,他背对着我站在棺椁前许久不言,我看到他紧握双拳,正以为他被吓得手足无措,他便淡淡说‘愚忠’。我不知这二字是嘲讽之意,还是对此人落至这般境地感到遗憾,就见他抬手让这人断了气,”说到这里,瞳的语气有些微妙,“不错,不久前这人还是活的,饲养蛊虫,活体比尸体更易育出佳品。”

    长达七年遭受蛊虫噬体之苦,在初见沈夜之时由他亲手终结,甚至未假他人之手让对方得以解脱、独自揽下杀孽,这样的沈夜作为大祭司之子、下一任大祭司之选,着实有些太过温柔了。

    欧阳少恭心绪百转千回,移步行至沈夜身畔为他拂去额上细汗,掌心又聚起灵力从他腕部开始一点一点舒缓疲劳的经脉,“我听闻,你最近忙于查阅试验上古典籍,所为何事?”

    沈夜本是安静得有几分乖巧地任凭少恭动作,这一问似是勾起了什么烦恼,他顿然一怔,矛盾地露出几分消沉与不甘的乖张,“沧溟……”

    欧阳少恭手上一滞,旋即松开沈夜,薄唇抿成直线、狭长的双眼里暗光又薄又凉。

    虽然获得寻找破界之法的权利,沈夜之父、现任大祭司仍未完全信任他,怕他居心叵测,试图让他将所学传授于瞳、由瞳判断利害,并假瞳之手为流月城高层进行诊疗,然而针灸之术着实博大精深,流月城虽有神农古籍传承,千百年来与下界人世隔离,所见所闻皆不足以得心应手地运用此术。

    医道最终不过经验二字,瞳虽资质过人,一时片刻也无法有所参悟。

    沧溟罹患绝症已有段时日,再拖下去将更难医治,“你想救她,因她是你唯一的朋友?那么你觉得,怀抱着渺茫的希望痛苦地苟延残喘与即刻死亡解脱,哪一种更适合对待你唯一的朋友?”

    沈夜静静看了欧阳少恭半晌,短促地摇了摇头,“沧溟不是师父想的那么怯懦,不止如此,这流月城中每一个人都不是胆小之辈,他们在浊气与绝症中挣扎着活了数百年,唯一畏惧的只有死亡。”那双瞳孔清正凛然,坚定不移,看着竟觉得异常炫目,“所以我想……无论如何也想找到救治之法,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

    少恭沉默良久,下意识抚上心口,那里死寂已久,即使上一世万事成空葬身火海之时,也未曾如此刻这般百感jiāo集,“唯一畏惧的……只有死亡吗……他们于你皆为无关之人,便是因你获救,也难有丝毫感激。”

    沈夜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如此质疑,面上茫然片刻又很快恢复沉着笃定,“我倒是……从未想过收获感激,只是不甘心、想要满足让这个部族活下去的私愿。”

    “不甘心……私愿?呵,当真有趣。”欧阳少恭缓声沉吟,瞳孔里的漆黑深不见底,他音色沉冷清冽,又是那种胜券在握般傲慢从容的语气,“此事你且放心,我若活着,她便不亡。”

    谈话至此,当是一句“多谢师父”,然而沈夜却并没有这样说,他安静地微微扬起脸凝视少恭,眼中光华流转,“我在城中发现一处美景,师父今晚能否拨冗,与我同去?”

    ……

    流月城中总是弥漫着沉沉死气,出了神殿,居住区之外便是一望无垠的皑皑雪原。少恭前几日与瞳一起出城查看伏羲结界时便已见过此景,那时是在白昼,薄金的日光将洁白无暇的雪野映的荧荧发亮,瞳早已看惯不觉有何奇特,少恭却是不同。

    流月城人久居此地,所见所感正如瞳那样,因此若被沈夜称美,定然是别具一格的景致。

    那是一处望不到尽头的巨大冰盖,脚下是千尺断层,但那并非一道狭窄的深堑,万丈冰壁光滑陡峭、仿佛被人从中劈砍而成,笔直矗进大地与崖底无际雪原相接,满目分明的纯白与黑夜,一轮茭洁的明月孤悬其中,恍如端立天际、乘奔御风,不禁慨叹天地浩大。

    断层之上,欧阳少恭长身玉立雍容优雅,青丝如墨、容颜清隽,周身气息沉静温文,月光缥缈自长空倾落,将他映得如冰如霜、竟似仙人。

    他静静闭上眼、缓缓抬手作成抚琴之姿,恍惚间宛如真的有一阙无名之曲自白皙修长的指间奏响,曲声清长悠远又磅礴雄浑,超脱生死轮回般的无忧无虑自在逍遥。

    便是在这令人屏息的情境中,沈夜不合时宜地开口,“……太子长琴?”

    幻象戛然而止,欧阳少恭侧目看他,不动声色道,“哦?你竟知晓太子长琴?”

    “是。”沈夜面无表情道,虽然只是短短一个字,并不妨碍欧阳少恭察觉其中微不可闻的冷意。

    少恭眯了眯眼,虽仍未露锋芒,先前温文尔雅却已dàng然无存,“你怨恨他?”

    沈夜说,“是。”

    上古之时,烈山部人因不忍天柱倾塌覆灭的灾劫,毅然前往流月城协助女娲补天,如今被困于此遭受飞来横祸,追根溯源都是太子长琴一时疏忽所致,罪魁祸首,如何不知、如何不恨?

    第6章 少年事(伍)

    欧阳少恭深深凝视沈夜,眸中似乎有些东西也在这漫长的沉默中一点一点被吞噬殆尽。

    太子长琴的确有罪,遭受怨恨分明是极其寻常之事,又为何觉得此事若由沈夜来做、便不合常理呢。他心下微哂,周身气息重新归于沉静,仿佛在评说他人,语气也是一贯的温稳平和,“我听闻太子长琴是因识出那作乱黑龙乃往日山伴他的水虺,才不慎晃神惊醒应龙钟鼓致使天柱倾塌破坏你所回护之物的是昔年亲近之友,若是你经历此事,难道便能确保全无差池?”

    “若是我,结果或许仍不会有所改变,”沈夜淡然道,他眸光清正、在寂寂寒夜中愈发纯粹凛然,平静地缓声陈述,“既然灾劫因我而起,无论承受怎样的刑罚,皆是罪有应得。但已经消逝之物无论如何都不会回来了,不管我怎样赎罪,那些承受失去的人也绝不能不恨吧。”

    “好一个……罪有应得、敢作敢当。”欧阳少恭沉吟着、危险地眯起眼,语气却是毫不遮掩的赤诚赞许,“若有一日,你也不幸罹遇魂魄分离、孤寂寡缘、命途多舛之苦,定会勇于承担、坚定不移,如此心xìng……我倒不必过多担忧。”

    沈夜默然半晌,不答反问:“太子长琴,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吗。”

    倒是未被这虚妄的夸赞蒙蔽,再次令欧阳少恭眸光复杂,“如今看来,确是如此。”

    “师父若知其具体,可否详细讲给我听?”

    欧阳少恭微微一怔,垂眸看进他毫无杂质的眼瞳,“如何,想以他人之苦为乐?”

    沈夜颔首,片刻后又短促地摇了摇头,“知道他过得不好,我的确不再怨恨,但也不会觉得快慰。”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怜悯,“毕竟是无心之过,我或许……甚至会同情他吧。”

    至此,少恭终于挑起唇角,语气微妙:“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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