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同连连抱拳道：“燕大侠大人有大量，你放了我吧……”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燕青道：“起来！”
范同应声：“是是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燕青道：“我来问你，刚才的蒙面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范同眼珠一转，“这……”他心里明白，一旦说出实情，他才真正是连一点点活命的希望也没有了。
燕青喝道：“快说！”
范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道：“我也不知道啊！”
燕青道：“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要耍花样？”
范同可怜巴巴地道：“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啊，他无缘无故把小人打了一顿，这这你燕大侠也看见了……”
燕青盯着范同眼睛道：“是这样吗？”
范同道：“是的，小人不敢撒谎……”
燕青伸指点了范同穴道，一把提起他向帐外掠去。
二
在淮上一座小庙内，燕青为李师师布置了一个灵堂。
小庙内灯光闪烁，范同象一堆破布一样被仍在一边角落，一动不动。正中供桌上立着牌位，牌位上写着：“义姐李师师之位”。
燕青点上香，哭拜于地：“姐姐，姐姐……你死得壮烈，名垂千古！姐姐，你死得苦啊！小弟本想与姐姐不离不弃，长相厮守，不料却与姐姐阴阳两隔，生死两途！姐姐，小弟想你想得苦啊！”燕青伏地大哭，一连串与李师师相会相爱的情景涌上心头——
李师师那袅袅舞姿……燕青与李师师合奏，与李师师相拥……男装李师师的俊逸漂洒……李师师怒斥粘罕……李师师金簪刺喉，碧血长天，冉冉倒下……
燕青悲愤欲绝……好象听到从天上隐隐传来的歌声：
芳踪当年忆汴梁，莺语玉颜袖添香。
红尘草莽一知己，琴瑟和合情义长。
孰料胡骑动地来，竟教佳人死红羊。
靖康奇耻谁为雪？黄河滔滔万古殇……
燕青哭了一阵，看看一动不动的范同，满面泪痕地站了起来，道：“姐姐英灵不远，再听小弟一曲！”燕青取出玉箫，呜呜咽咽地吹起来，眼泪流满了腮边……
一会儿，燕青收起玉箫，抬眼向天，祝祷道：“姐姐，小弟今日擒得仇人在此，我要挖出他的心肝，祭典姐姐的在天之灵！”说着一把提过范同，解开了他的穴道。
范同四下张望，燕青一脚将他踢跪在案前。范同魂飞魄散，求告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燕青双目通红，喝道：“范同狗贼，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上边是谁的牌位？”
范同抬头一看，呆住了，牌位上写的是：“义姐李师师之位”。
燕青咬牙恨恨道：“今日我燕小乙替天行道，替师师姐姐和无数冤魂报仇……”说着一剑刺下。
范同急叫：“慢……”
燕青道：“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范同道：“师师姑娘并没有死。”
燕青闻言如雷轰顶，怦然大震，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什么？你说什么？”
范同道：“师师姑娘真的没有死！”
燕青喃喃道：“师师姐姐她……没有死？”
范同指天划地，道：“千真万确，师师姑娘被人救了。”
燕青道：“胡说，我亲眼看见她不屈骂贼，刺喉而死，到这个时候，你还在耍花招！”
范同道：“真的真的，小的不敢撒谎。”
燕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同道：“师师姑娘当时只是一时闭气，后来又活转过来。金人敬她节烈，也没再难为她，派两个女人带她一起北上，那天夜里，到了黄河边上……”
那天晚上，在黄河边上的金军营地，金兵驱赶着俘获的男女。李师师的颈上包着白布，两个女人搀扶着她，向一个帐蓬走去。
范同叫道：“这边，往这边帐蓬来……”李师师冷冷地瞪着他。范同头一低，向另一边看去，面色忽然一变。只见那边火光大起，喊杀连天，金营大乱。火光中，三恨大师光头僧衣，暴雷也似大喝一声，“五马山四万义师全伙在此，杀啊——”
众人齐声吼叫：“杀——”
三恨大师喝道：“避我者生，挡我者死！”风车一般挥动大刀，挡者辟易，当先杀了过来，金兵纷纷被杀倒地。更多的金兵涌过来，与义军混战，喊杀声震天动地。
范同见势不妙，爬倒在地，拼命向沟边爬去，忽然身子一轻，被三恨大师一把提了起来。
范同告饶道：“好汉饶命……”
三恨大师大刀一晃，喝道：“快说，李师师在哪儿？”
范同向李师师帐蓬一指，三恨大师一推范同，一刀劈下，范同本能地一闪，臂上着了一刀。
三恨大师一脚踢开范同，大吼一声：“跟我来——”一大群义军跑了过来。三恨大师当先向范同所指的方向杀去，义军勇不可当，金兵纷纷被杀倒地。
忽听一阵欢呼：“三恨大师，李姑娘救出来了……”三恨大师大喜道：“好，保护好李姑娘……”
一群义兵抬着李师师向这边跑来。
三恨大师叫道：“大家不可恋战，跟我冲出去……”抡动大刀向营外冲去。众人抬着李师师随后冲杀。
范同咬牙一滚，跌下沟去，昏了过去……
燕青道：“你亲眼看见师师姑娘被救出来了？”
范同道：“小人不敢有半句谎言，是我亲眼所见……”忽然想起什么，急急捋起衣袖，露出老大一道伤疤，道，“燕大侠你看，这就是那次被三恨大师砍的刀伤。”
燕青道：“那三恨大师又是什么人？”
范同道：“那三恨大师也是燕大侠旧时相识。他原是老种经略相公手下军官，第一次金军攻打汴京，他带领八千死士夜劫金营。不知怎地走露了风声，中了金兵埋伏，八千死士大部战死，只有他一人舍命杀出重围，无颜再回军中，就落发出了家。”
燕青脱口道：“姚离将军……”
范同连连点头道：“对对，他是叫姚离。”
燕青问：“后来呢？”
范同道：“后来他常在身上大书三个恨字，大家都叫他三恨大师。听说他投奔了五马山义军。”
燕青道：“五马山？他到底还是去了……”
范同道：“五马山在河北赞皇境内，有信王殿下一支人马驻扎，声势甚是了得。”
燕青道：“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范同道：“小人第二天醒来，金军已经拔营走了。我一路逃回行在，谎称是半夜杀死了金兵守卫逃出来的，因为我臂上确实有伤，官家信以为真……”
燕青道：“好了，我故且信你这一回，先不杀你……”
范同磕下头去，道：“谢燕大侠不杀之恩。”
燕青正色道：“日后我若打听出你有半句谎言，随时就可取你项上人头！”
“是是……”
“滚！”
“是是，我滚……”
范同刚要离开，燕青突然想起一事，道：“慢……”
范同面色变了，颤声道：“燕大侠你……你你说过饶我一命，你你你可不能……”
燕青道：“我浪子燕青向来说话算数，但是有一条，你不得离开淮上一步，等我从五马山回来。”
范同一怔，他想起金使的话，不由道：“这……”
燕青目光一凛，喝道：“怎么？”
范同急忙一迭声道：“不离开，不离开，我一定一步也不离开……”爬起来抹了一把冷汗，仓惶逃出门去。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