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踏雪归 > 第 4 章
    狼木雕,拖着步子出去了。

    周遭又安静下来,火炉的炭火烧得正旺,暖融融的气息完全将屋内的冰天雪地隔绝在外。

    “队伍编制得怎……”

    “先不谈公事。”易殊一口打断宁轲,起身把火上煎好的yào滤到碗里,端过来放在床边的桌上。

    “今天……就随便聊聊吧。”

    宁轲知道易殊是为了让他放松心情,便顺着应道:“好,今天不谈公事。”

    “你我相识也有段时间了,你却从未问过有关本王的事情,是不敢,还是不感兴趣?”易殊坐在床边,侧身对着宁轲,视线不知道在飘向何方。

    宁轲望着易殊的侧颜,勾唇笑了笑,答:“都不是。”

    易殊:“此话怎讲?”

    宁轲:“我了解你,所以不用问。”

    “哦?”易殊兴致一下子就被勾了上来:“那你说说。”

    宁轲淡笑,开口:“殿下是魏国十三皇子,生母是德妃娘娘。殿下自小受承献帝宠爱,年满十七时被封恒王,是魏国古往今来第一个加冠礼未成便封王的皇子。殿下自幼爱习武,六岁拜护国大将军郑琏为师,如今的殿下已是魏国第一将。”

    易殊转头望着宁轲,目光如炬,眼里充斥着不可思议:“你哪儿知道那么多?不会是对本王的美貌与才华觊觎已久了吧。”说到这,还装模作样地往后退坐三分。

    “坊间传言罢了。”宁轲看易殊双手jiāo叉手护着胸口,整个身子都在向后撤,让他有种自己在欺负哪家的黄花大闺女似的,话音未落,他转念一想,眼里带点少有的笑意:“不过我对殿下……确实有几分兴趣。”

    易殊觉着自己不过是开个玩笑,这怎么还真问出不得了的事情来了。也不知怎么回事,脑子里满是平日里跟宁轲相处的画面,他越制止画面就涌入得越快。各种画面把他脑子搅地如浆糊一般,他顿时为这一刻的心烦意乱而感到有些不自在。

    宁轲了眼难得安静下来的易殊,继续说道:“殿下早过弱冠之年,又倍受魏帝宠爱,如今怎么连个妃妾都没有?我还听说……魏帝每次给殿下配婚,殿下就会找借口出京,这次承献帝许的可是魏国第一美人浔阳郡主,殿下居然直接上奏要来这荒蛮前线。莫非……殿下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易殊越听脸色越青,他这事怎么还传到他国去了,传就传吧,怎么还被歪解得这么微妙?他亲征靠的是满腔热血,逃婚只是顺带,怎么现在反而像自己是因为逃婚迫不得已一样?这些人关注的点为什么总是放不对?

    “胡说八道,本王领兵是为了杀敌卫国,夹七夹八的流言你还是少听得好。”易殊气得要冒烟,抬手就朝宁轲腿上一拍:“亏你还读书人!”

    宁轲轻笑着耸了耸肩,不甚在意的样子。

    易殊:“不听老人言早晚吃亏!”话落,觉着不解气,便又要拍一下。

    这次宁轲眼疾手快,伸手一下子握着那只快要落下的手,易殊一下愣住,不就随意拍两下吗还不让,莫不成是纸糊的?

    “殿下以后,会是个贤帝的。”

    宁轲声音又回到了平日的冷凝,宛若一池秋水,宁静而深沉,一眼望不到底。

    这种祝福不是人人都敢送的,易殊目光一聚,正色复显,厉声道:“以后万不可再说这话了。”

    宁轲轻笑,点了点头。

    易殊朝帐口望了一眼,方回头继续道:“你的好意……我收下了。”

    北风忽起,帐子被吹得呼啦啦响,冷风从帘缝里漏进来,吹散了屋内的暖意。

    易殊看yào已经不烫了,便端起来递给宁轲:“把yào喝了。”

    待宁轲喝完,他又吩咐让宁轲躺下休息。

    一碗热汤yào灌进腹中,宁轲觉得困意来袭,眼皮撑不住要合上,眼前易殊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他靠着最后一点意识,呢喃道:“你为什对我这么好……”

    他对他,从始至终都很好。周全的照顾,无条件的信任,这一切,让他觉得像是一场梦。

    听不见易殊的回答,宁轲便自知这问题不合时宜,他又兀自念道:“无论如何,我会信守诺言,随你至最后一战……”

    易殊的身子忽然僵住,他凝神望着带着满脸病容合上眼的宁轲,幽然微叹:“对不起。”

    第6章 第 6 章

    允正二十九年,腊月初四夜,一声号角长鸣,辽魏两军在西川开战。

    腊月十七,魏军首战告捷,四散的辽军退守四十余里,魏军各部回拢。

    腊月十九,辽军残部突然反噬,且军力忽达三十万之多,足为魏军两倍。魏军即刻应战,军力耗损过半,终败,直退西川南境。

    这天,宁轲睁开双眼,看见屋顶的老木房梁上有红黄火光跳动,他侧头看见布置精细的房间里,青铜暖炉烧得正旺,他撑着床要起身,疼痛再次在颅内zhà开,他一动脚,便发现婉桃正散着发坐在小木凳上,头埋在他床边睡着。

    宁轲悬着着的心稍落地,他长吁一口气,眉头仍紧蹙。他环视一周,屋内布置简洁清雅,却一应俱全,许是哪个文人闲士的雅居。

    他回想起脑中停留的最后一幕……那碗汤yào。

    “你终于醒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披着狐裘的白发老道走进来。

    宁轲神情戒备:“阁下是……”

    白发老道解下狐裘,默然坐到床边,静静端详着宁轲,半晌,抬手要去摸宁轲的头:“都长这么大了……”

    宁轲不动声色地躲开,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老道摸了个空,倒也不恼。他捋捋胡子,悠然道:“小崽子不记得老夫了,真叫人心寒。按辈分,你还要叫我一声伯父……”

    宁轲被脑袋烧得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是谁?易殊又在哪儿?这是什么地方?”

    “哼。”南昭道人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小子跟你爹一个样……读了书也改不了这火烧的德行。”

    宁轲方知失了礼数,却实在心中缭乱:“是晚辈失礼,请前辈告知……”

    “得得得。”南昭道人一摆手,眼眸低垂下来,瞄准宁轲腰上的环玉,倏地一把捞过来,拎着玉佩晃了晃:“你父亲是燕国镇远大将军,不错吧?”

    宁轲愣住,心中埋藏了陈年旧事被揭开。

    “你父亲在时,燕军真乃猛若狼虎也。只可惜燕国被jiān臣所害,老来只能零落山丘。”南昭道人看着宁轲的脸一点点变得铁青的脸,叹气:“你真以为是辽人害死你爹?”

    话音刚落,宁轲双眼怒睁,猛然抓住南昭zhēn rén的手臂:“你说什么?”

    南昭zhēn rén老树皮似的手覆在宁轲手背上拍了拍:“那年你爹与辽jiāo战惜败后,朝堂内主站派为逃避职责,拿你爹当了挡箭牌。为以防你爹东山再起,勾结边境辽军,以屠村为由,杀了你爹娘。他们早知你爹已经在战场上废了一条腿,杀了他易如反掌。”

    “不过,你和这丫头活下来了,算是老天给你爹的唯一恩惠。”南昭zhēn rén看了眼熟睡的婉桃,道:“我与你父亲师出同门,出师后老夫出家逍遥自在,你父亲却一门心思要参军……你父亲执拗而忠义,我就说他早晚在这上面栽跟头。”

    一股无力感从宁轲脚底直蹿上天灵盖,他顿时连身子都难以支撑住,良久,他哑声开口,声音里都透着憔悴:“父亲自小望我能出仕报国,怎么会……”

    “他怎么就是不明白!”南昭zhēn rén不再镇定,褶皱的面容上浮起丝丝愁容:“叫你做第二个他吗?国不存何以报乎?”

    那些乐衷朝廷尔虞我诈的高管贵人,哪一个体恤过燕国垂危的江山百姓?这早已不是一个国家,只是一群贵族的安逸场罢。

    “殊儿把你jiāo给我,现在你醒了,老夫也该走了。”南昭zhēn rén像是不愿再提及往事,便起身:“这里是燕国苏坞的一处小宅院,我已经为你买下来了,很安全。你以后带着妹妹在此好好生活,其他的与你没有关系了。”

    这是……被他赶回来了?那些斗酒笑谈之言,全飞灰湮灭了吗?这样的保护,这样被动的离别,让宁轲难以适从,心中像生出几根芒刺,隐隐提醒着宁轲,他和易殊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宁轲:“他在哪里?战事如何了?”

    “不是说了其余事都与你无关吗?”南昭zhēn rén负手背对宁轲:“你不用觉得你欠殊儿的,他对你好,只是因为你爹当年从辽军手里救过他一次。这些日子,他的恩情已报,你与他……最好不要再相见,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宁轲眼神黯淡下来:“以往我于他在营中他从未如此,这次终战本就必胜,他这样急着送我回来……莫不是遇见难事了?”

    南昭zhēn rén微挑了挑眉,拎起狐裘一展披上,朝外迈着步子,长音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门关了,将一袭风雪隔绝在外,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宁轲转头,才发现婉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婉桃的小圆脸红扑扑的,眼睛扑闪着,怯怯地问:“我们再也见不到易哥哥和大胡子叔叔了吗?”

    宁轲默然,半晌,他掀被下床,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淡漠,好似刚才的动容从未存在过。

    “不见也罢。”

    第7章 第 7 章

    荒原广袤,寥落远星低垂,从哨塔上一眼望过去,干雪覆盖的草野无垠无际,与暗夜相连,仿佛永无止境。

    “殿下,辽军援军与日俱增,我军实在是力不从心,再战下去,实在不为明智之举啊。”周扬毕恭毕敬地站在易殊身后,脸被寒风吹得僵冷,而易殊已经在这儿一动不动站了一个时辰。

    夜色里,易殊一双眼沉似深渊,几场硬仗打下来,他已经卸却了往日那股子悠然,脖颈上那道前几日才落下的新疤,被光滑的皮肤衬得格外狰狞。

    辽军这次真的是狼子野心,这次似乎倾城而动的兵力,让他意识到,辽军这次的目标不是要qiāng多少粮和攻占几座城池,这样孤注一掷地蜂拥而至,必定是要一路攻城掠地,直逼魏京去的。

    魏援军尚未抵达,忠远营的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再耗下去,只能让这些精兵良将们黄沙裹尸。

    但他现在不能撤退。

    辽军势头正盛,魏军一旦撤退,那辽军攻魏的战线将畅通无阻,他现在每退一步,都凶险万分。

    过了西川,便是魏土。他必须守住西川最后的防线,直到援军到来。

    “不能退。”易殊沉声道:“至少要再守十日。”

    周扬还要再劝,被易殊一道凌厉目光给吓了回去。他摸不清那黢黑的双眼里藏着多少种情绪,只觉得寒光似剑,刺得他不敢动弹。

    “逸景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回殿下,南昭大师已经托人带来消息,说是一切已安排妥当。”

    “嗯。”易殊身子放松了一些,他揉了揉太阳穴,倦容难掩。

    周扬没有按礼退下,他在原地踌躇了片刻,试探地问:“敢问殿下……您为何要送宁先生走?有他在……或许还能助我们一臂……。”最后“之力”两个字被周扬生生咽回肚里,虽说他在人情世故上总有些愚钝,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他俯身行了一礼,用头顶面对着易殊投过来的警告目光:“臣……臣告退。”

    说完便脚底抹油似地下楼梯跑了,牛皮底的军靴在木阶上踩得咚咚响。他家王爷通情达理起来没人可比,冷血无情起来照样也无人能及,三十六计走为上。

    易殊转身继续雕塑似地望远方,被血侵污了的红色肩袍随风飘dàng着。

    他当初在收到辽军援军大增的线报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把宁轲送走。直到现在,他依然不后悔这个决定。

    宁轲才将满十七,尽管是有经世之才也未必能扛得下这场恶战。作为一个燕国人,如果稍有差池,魏营数万将士会有千万种理由处决掉他。

    再说,他也没有义务和自己一起扛。这局棋,宁轲终究是局外人。

    凉风过,易殊不着痕迹地长吁一口气,目光如月光一般朦胧起来。

    不见他已将满一月,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清瘦且眼中永远盛着淡漠的青衫少年,近日想的更是频繁,甚至扰得他不能安睡。

    “殿下,殿下!”熟悉的粗犷声音又一次响起,易殊皱着眉头,就快要发作:“周扬你今天想挨板子是不是,给我滚蛋!”

    “殿下,有密报……”周扬在离易殊一丈的地方观察了一下局势,确认了安全后才双手奉上一个破旧的纸卷:“刚刚在营外一只信鸽身上发现的,我看捆线上打的是咱们营独有的鹰嘴结,想着是前方军探的消息,便先给殿下您过目。”

    已经稳下来的易殊打开来一看,之间泛黄的纸上只洋洋洒洒写着一行小字:月将升,日将浸,蛟龙潜,白泽殁。

    周扬看了一眼,翻来覆去将十二个字嘀咕了好几遍:“什么玩意儿?猜谜语呢这是……让我查到是哪个探子寄来的非打断他的手!”

    易殊眼皮一抬:“闭嘴。”

    周扬立马不吭声了。

    周遭安静下来,连空气都快要凝固。周扬大气不敢喘,悄悄盯着黑脸缄默的易殊,他……他这次又哪里做的不对了?

    “立即召参军和各部领军到主帐。”易殊把纸条重新卷起来紧紧攥在手里,走出两步又回头吩咐:“还有,把本王前几日清出帐外的那摞书给我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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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帐内烛火摇曳,光影昏黄jiāo错。

    一群被召来的将领们鱼贯而入,围在沙盘边,等待正前方的易殊发话。

    “殿下……”参军是个精瘦老头,他犹豫地望着易殊手中翻看的那本《滁州轶事》,yù言又止。

    《滁州轶事》中曾记有一怪谈:日月jiāo替之时,驭水蛟龙化为浪涛拂阳潜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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