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大荒南经 > 正文 第63章 榆枫蓝(11)
    三团热烈燃烧的火焰在一柄明黄色旗帜上随风飘扬,四名衣领上缀有南蜀蚕娘图腾的骑手前后护行,用名贵的百年檀木和枫香木造就的三辆马车首尾相接,马车帘帷上银星徽章闪闪发亮。

    穿着黑衣大披风,披风上也绣有南蜀蚕娘图腾,胯下是一匹玄黑壮马的玛兰彰秀走在车队前列,一直若有所思状。他最忠实的奴仆阿山和阿里坐在稍后的马车枫香木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胡呱。

    南蜀玛兰氏茂朵山城堡大管家玛兰之密胯下骑着一匹看上去和他一样显得老态龙钟的黄膘马,走到车队的最后面,虽已近黄昏,他那秃头c耳边仅有几撮灰白长发的大脑袋却显得毫无紧张感。

    旌旗飘扬,骁勇的骑手,富贵华丽的马车,车队所经过的地方都引人注目,大多数人都远远的垂头跪下让行。

    这是雪蓝城盐史官玛兰和畅的回国车队。

    “公子,”一名着蓝色制服c衣领上蚕娘图腾显得略有些陈旧的骑手双腿一夹马肚,跟上玛兰彰秀,恭敬地请示:“请问公子,这是继续走青铜大道转回国官道,还是抄近路走盐马道穿过不庭山?”

    玛兰彰秀似乎一直神不守舍,闻言抬头一看:“啊啊,我们走得快,这都到不庭山了吗?”

    骑手微笑:“公子,这右面是穿过不庭山的盐马道甘懋小径。若论平日,我们是早就走出多五十里远了——”

    玛兰彰秀不待骑手说完,侧首回头往远处看。傍晚的雪蓝城平原已隐在浓密森林渐渐溢出的烟气雾霭中,看不真切,远处的农家似有似无,道路旁,几丛野棘在次夏的风中轻轻摇曳。

    “密管家,”玛兰彰秀突然知道自己今天何以走得如此沉重而缓慢,他心里有一道过不去的坎,还有一桩未了的心愿。

    玛兰彰秀一只手伸进胸前,怀里有一块镶有玛兰氏族徽的玉簪,那是他娘亲当初离世时给他留下的宝贝。在阿蓝生日那天,他原本想亲自给她戴上,却不知怎么就与榆枫宏比武打架而失去机会。

    不管怎么样,我都得送给她!我得告诉她,让她等着我,等我回国了结和蜀山依王太孙的婚约后就会来娶她!我一定会回来的!

    玛兰彰秀突然之间对自己匆忙离开却没有等到再见阿蓝感到愤怒,立即在心里百转千回着种种原谅自己c谴责自己的措词。

    “公子,我们本已拖延一天回国时间,今天动身又晚,得快些走到边境。”玛兰之密头顶仅有稀少的几撮头发,光亮得一望无趣的秃头,这使他看上去有些愚蠢。

    但所有认为他愚蠢的敌人,最终都死在自己的聪明上。

    玛兰之密如同所有的玛兰氏管家一样,一生都小心翼翼行事,循规蹈矩,凡事以主子的利益为上,对主子唯一的缺点就是忠诚。

    “你们走右面穿过不庭山的盐马道甘懋小径,到前面栖霞客栈等我。我要回城一趟,忘记一件东西了。”

    玛兰彰秀果决而简单地说。

    玛兰之密不惊不诧,语气温和c委婉:“公子,王爷要公子立即起程回国,国内诸事未定,公子不可再耽误时间。”

    玛兰彰秀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密管家只管在前面栖霞客栈等我,我们明天加紧脚程赶路便是。”

    玛兰之密扬了扬那光秃秃c仅有几小撮灰白色长发的大脑袋:“一切唯公子之命之听。那么公子是答应老奴在后日天黑之前赶到都城,否则王爷会要了老奴的命。”

    “放心,你那难看的脑袋会牢牢地呆在你那又宽又大如同猪排的肩膀上。”玛兰彰秀对阿山c阿里吼道:“你两个死奴才,是不是还要本公子抱你们啊?”

    阿山c阿里一惊,齐刷刷跳下枫香木车辕。

    阿山怀疑地问:“这是干嘛公子?我们雪蓝城的盐史府邸都清理整整一天一夜,除了脚印,哪还有什么东西?”

    阿里跳得急了些,碰上阿山的后背,踩了阿山一脚,痛得阿山回头对他呲牙咧嘴,正欲破口大骂,一瞧见大管家的眼神,立马伸手将嘴紧紧地捂着。

    “你俩跟着公子去,务必速去速回。我等在前面客栈等。”密管家一板一眼地对两个懒得根本不想动弹的贱奴说道。

    阿山c阿里有点怕密管家,立即齐声应道:“诺。”

    玛兰彰秀“驾”地一声,甩手给玄黑壮马一鞭,策马往回赶。

    阿山c阿里一看,忙不迭地跳上护卫让出的马匹,“驾”“驾”地拍马追去。

    玛兰彰秀策马沿着青铜大道往回急驰,这与不久前慢腾腾的样子成鲜明的对比,不一小会就来到玛兰琶吉河河沿,但他却没继续往回城方向走,反驱马往坎加拉姆山方向而去。

    “公子,公子!”阿里急了,边拍马边喊道:“你这是往哪去呀?不是说回城吗?”

    玛兰彰秀回头恶狠狠地吼:“你敢对密管家说这不是回城的路吗?”

    阿山抬头望望坎加拉姆山,直喘粗气:“我这才知道这也可以回城。”

    阿里闷着头追赶上玛兰彰秀,对阿山呶呶嘴:“戎洲大路条条都可以回城。”

    一主二仆拍马拐进坎加拉姆山山路,玛兰彰秀勒马,玄黑壮马人立嘶鸣。

    阿山和阿里也勒马。

    前面榉树下的大白石头旁边,趴伏着一颗黑色的小狗头,见了来人便昂起上半身警觉地吠叫。

    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锦绣,我们是认识的,是熟人!”

    小狗锦绣站起来,歪着头打量一下三人,仍在吠叫,声音渐低,似乎略有些呜咽。

    “真的是锦绣!”玛兰彰秀说。

    阿山也盯着锦绣看,“是啊,是锦绣。”

    阿里苦着脸:“我看也是锦绣,只是,它的那只怪鸟同伴呢?”

    “你们不明白吗?”玛兰彰秀盯着锦绣,突然大叫道,“九凤,九凤,你在哪里?你的小主人在哪里?”

    阿山和阿里也蓦地明白,这小狗向来是和它的两主人在一起,没来由这么晚了还在坎加拉姆山脚下独自闲晃不回家呀?

    除非,它的小主人根本就没回家!

    砉啦一声,森林里俯冲出一只体型庞大的怪鸟,它警觉地停栖在锦绣身边的白石上,嘎嘎地朝天啸叫。

    “九凤,我们认识的,我们是熟人!”阿山阿里急忙伸出手向九凤平摊,示意它不要生气。这些年,他们是被九凤啄得怕了。

    锦绣c九凤是阿宏和阿蓝自小养大c对主人忠心耿耿的禽兽。现在它们都在这里,唯一的解释便是阿蓝和阿宏两兄妹根本就没回山,还呆在城里的。

    玛兰彰秀扯住缰绳,拍马往雪蓝城急驰,回头对两奴才吼:“快,阿蓝和阿宏出事了。”

    阿山c阿里也急忙一扯缰绳,“驾”“驾”重重地拍马急追。

    傍晚的雪蓝城烂泥门前,涌挤着众多的跳蚤窝铁烙贱民和木锁贫民,哭的哭喊的喊,一片凄怆。守卫城门的四名威军将长枪一致对外,坚决不许那些哭叫的贱民和贫民进城。

    “我的孩子啊,他才十岁啊,到底犯了啥法要抓他啊!”一个衣衫褴褛,口齿不清c状若老态的妇人欲冲过城门,却被守卫城门的天威军粗暴推回。

    妇人跌倒在地,拍打着污浊而肮脏的地面,又哭又喊:“我大儿子被你们杀了,小儿子生病也死了,现在你们还要抢我孙子,他要是有事,我不就断了一门香火了吗?”

    一对瞎眼夫妻摸索着上前,男子恰巧抓着天威军横着的长枪,那天威军冷着脸看他们。

    男子瘦骨嶙峋,有些站立不稳,没有牙齿的干瘪的嘴急切地求道:“大人,大人,放了我们孩子吧,你要什么我们都给,都给。要不,你们抓我们吧,我们二换一,求你们放了我家孩子啊?!”

    那天威军大吼道:“滚开!滚开,你这贱民!”

    那瘦得皮包骨的瞎眼男子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来,自然不会放弃营救孩子的机会,仍是紧紧地抓住天威军的长枪,摸索着向前,一迭声地乞求道:

    “大人,我有两个银毫子,我都给你们,求你们放了我家孩子啊!”

    被抓住长枪的天威军想挑开长枪,岂知那瞎眼贱民瘦弱不堪却因虑及孩子的生死,自是将平生力气都用上,紧紧地抓住长枪,当作救命稻草,不停地喃喃乞求。

    天威军长枪手吸口气,大怒,将长枪往瞎眼男子胸前一送,坚硬的长枪头刺进他仅穿了一件破烂衣衫的前胸,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得天威军满脸血花。

    瞎眼男子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僵立着,一只手仍被他身边的瞎眼女人拉着。

    天威军将长枪竖挑起,仍然紧紧抓住长枪的瞎眼男子竟被挑到半空中,这时他才感到剧烈的疼痛,口里凄厉地惨叫,“啊啊——”。

    瞎眼女人失去了依靠,双手四处摸索,急问:“怎么啦怎么啦?”

    天威军长枪手将瞎眼男子狠狠甩出,那瞎眼男子啪哒一声坠地,痉挛颤抖几下,再也没了声息。一滩鲜血缓慢地浸润着污秽的城门。

    他的瞎眼妻子听得惨叫,也听得肉体碰撞地面的沉闷声音,只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啦怎么啦?”她急切地问道,双手摸索着向前。

    四周哭叫声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瞎眼女人四处摸索,却没有告诉她真相。

    玛兰彰秀主仆三人冲到城门前,跳下马来。

    “让开,让开,盐史令公子回城!”阿里高喊道。

    那瞎眼女人有点不知所措,她似乎从周围的寂静中明白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知该往左走还是该往右走,双手平伸着寻找她过去的依撑,惶惶然。

    “怎么啦怎么啦?”她的嘴里还是习惯性地问着她的男人,却再也听不见回声。

    玛兰彰秀挤进人群,眼前的惨剧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着那个平伸着双手不停地问“怎么啦怎么啦”的瞎眼妇人,将缰绳扔给身后的阿山,走到长枪天威军面前。

    “他怎么啦?!”玛兰彰秀指指地上已死去不再动弹的瘦弱瞎眼男人,问守城的天威军。

    长枪尖上鲜血顺着枪杆往下流淌的天威军耸耸肩膀:“睿德殿下有令:坚守城门!这个贱奴擅闯城门,格杀无论!”

    玛兰彰秀盯着身穿铠甲c手持长枪的天威军:“哦。睿德殿下令你杀了这贱民吗?那你认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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