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赤曜星城 > 正文 四十七、失落的太阳
    妖精之森于十年前已经不复存在,而那时候迪文还在泞屿城内,更不用说与亚维纶相遇相识。

    他从未见过亚维纶,亚维纶也从不知道有迪文这个人的存在。

    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被尘封的回忆以梦境的形式重现。于是,在那个『梦境』里,迪文他们便身临其境地参与了露露的经历。他们以别人的身份,见到了奇幻般的森林,遇见了亚维纶和森林的朋友们,最后又见证了森林的覆灭。

    幻梦中潮起潮落,梦醒后无雨无风,只剩心中,凉透如空。

    那时的天空还是清朗透彻,一觉之后,已灰霾漫天。幻梦中的场景好似那样遥远,却又历历在目。

    但无论怎样,英歌北丘上那悲壮的守望和讽刺的现实却如灰霾,笼罩在迪文心中,难以散去。

    迪文心中不断地嘲笑自己,他甚至立下誓言保护那片美好,拆破预言。却不知,一切早在十年前已成为了事实。按露露的『记忆』去追溯,或许那时,也有人像迪文一样立下了豪言壮语,给困境中的人们带去了一个不绝的希望。但当他看见森林消失时,内心是否也和迪文一样,感到愤恨和自责。

    或者说,比迪文还要悲痛。

    给了别人没有希望的念想,就像给了一个冰冷无光的太阳。远比什么都不给,还要人难过。

    精灵湖早已干涸,周围只剩下一些枯木朽株。湖底的起源洞窟也失去了神秘的生命回响,唯一能够证明泰碧斯神树存在过的,只有它那七零八落的巨大腐根。

    灰袍女子从树根下找到了生命神魄,它在十年前被亚维纶藏在了这里,也只有通过露露的『梦境』,才能找到它。

    静静地度过了十年的岁月,它仍然散发着艾姆娜的神力,那是来自混沌伊始的原曜能量。绿色的能量飘荡在四周,却再也难以抚平生灵的创口。

    如果不是侵入了露露的记忆,她不会得知生命神魄被藏在了这里。十年前,『黎明』最高干部侍神者九渊之所以没能找到神魄,一是因为雾楹掀起的致命毒风久久不散,二是她没能发现碧树神殿下,起源树窟的存在。

    否则她也不会大动干戈,操纵基亚罗虫人当她的先锋炮灰,到庞大的森林系统寻找至宝,最后甚至不惜推到神树,搅翻这片土地。灰袍女子这样想到。

    至于她为什么侵入了露露记忆后,还将她的记忆『分享』给迪文他们,或许还有其他原因。

    迪文循着神魄的气息来到了森林。他看到的是一片荒凉的平原,偶尔几棵秃树在毒气渐散后,顽强地爬出腐败之地。枝上掉毛的乌鸦在低鸣,仿佛替它悲诉着生存的艰难。

    再也没有礼貌的蕈菌树向他问好,再也没有奇怪的蔓藤怪恶作剧,再也没有愚笨的巨臀鸦人互相追赶迪文凭着模糊的印象和残破的遗迹找到了精灵湖——如果还能称之为湖。

    迪文来到精灵湖地底,便遇到了她。她一袭灰袍,带着连衣帽,将脸藏在了连衣帽下的阴影中。

    而灰袍女子见到迪文过来后也颇感惊讶。

    “你拿走了神魄?为什么?”迪文开门见山地说道,他的眼中含着一丝悲凉,而不是愤怒。

    “我们认识,对吗?”迪文继续说。

    灰色帽子下,女子的眼睛正盯着迪文,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说话啊?或是动手啊?”迪文用一种不可抗拒的语气逼迫她,“不要以为什么都不说,就能这样避开我!”

    虽说女子早已经表明『黎明』侍神者下属的身份,但她似乎无意与迪文动手。因此,她有离去的打算。

    “别想这么离开!”迪文大声吼道,“你以为我会忘记你的声音吗?你以为你带着帽子我就认不出你吗?你以为我会不记得那双无数次流泪的眼睛吗?『梦境』里我想不起,但现实中我却永远忘不了!”

    “对吧?伊幽!”

    灰袍女子瞬间愣住了,帽下的表情一定相当的不可思议。时隔八年多,迪文竟然真的能猜出来。

    遮掩似乎并没有必要了,灰袍女子转过身去将帽子摘下,露出了一张清爽的脸庞。

    “好久不见,迪文。”可她的眼再也不如曾经那样清澈。

    “伊幽,真的是你?你知道吗?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找你们”

    伊幽的冷漠让迪文有点难过,他接着说,“对了,那晚过后,你们去哪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帮『黎明』的人做事?”

    “现在才想起来吗?”

    伊幽平淡的回答,令迪文措手不及。

    “当时为什么没有想起,明明知道我们逃不出刺月峰,为什么要把我们丢下?”

    “那是因为,是因为”

    “是因为霏娅有危险吗?因为你很喜欢的霏娅遇到危险了,所以为了救她,把我们丢在了原地不顾。”伊幽的声音很平和,却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隐于其中。

    “不,我是怕你们跟上来会有危险!”

    “南洋死了。”伊幽无情地打断了迪文,“我们迷了路,被人发现了,南洋为了引开他们,死掉了。是你害死的。”

    听到南洋死讯,以及伊幽最后几个字,迪文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伊幽脸上并无悲伤,更多的是冷漠。

    “那晚,你说过太阳会升起,但根本没有。所谓的坚强,无非是谎言背后的挣扎。所谓的意志,不过是绝望之下的祈祷。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太阳。泞屿城没了,它会被时间潮流淹没。就像这云舒平原,谁又在意十年以前,它竟是一片葱郁的森林。当你见过了太多绝望,你认为无用的祈祷,还有意义吗?”

    “所以,你用幻象让我经历一遍露露的过去,就是想让我也体验一遍这种绝望?这算是对我的报复吗?伊幽?”迪文哀伤地说。

    “这些算不了什么。”伊幽带上了帽子,她的话如冰锋刺骨。

    迪文再一次睁大了眼睛,除了那晚,伊幽到底还经历了什么?让她绝望至此,堕落至此,让她甚至甘愿为『黎明』效力。

    迪文还想说些什么来挽留伊幽。但是这时,另一个声音却先一步传来。

    “哦?想不到迪文竟然和『黎明』的人扯上关系?”

    迪文回头,来者一身白衣,竟是沉丘英。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迪文很惊异地问道,虽说他不指望对方会老实回答他的问题。

    “哼。”沉丘英冷哼一声,“来抓你和邪教私通的证据!”

    “你!”迪文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沉丘英。

    另一边,伊幽之所以带上帽子似乎是早已察觉到了不速之客。或许她也猜到了不速之客的意图是什么,便二话没说,立刻跑掉了。

    “喂!站住!”沉丘英大吼,“把那个交出来!”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沉丘英!你别乱来!你回来!”

    是陆明轩和琉荧带着圣辉骑士团的人从一团光中现身。但陆明轩的命令似乎并没有阻止沉丘英急于立功的想法,此时,沉丘英已经追得很远了。

    迪文在迷雾雪山见识过伊幽隐蔽自己的能力,甚至安亚都拿她没辙。她要逃跑没人能够留住。他也相信,伊幽会在其他地方和他再次相遇。只是他心里非常失落,曾经的同伴竟然对自己怀着恨意,还加入了敌对的组织。南洋死了,伊幽变成了这样,以前『惩奸除恶』三人组永远不在了。

    碧莎修女或许会对自己失望吧,自己没能照顾好弟弟妹妹。迪文心里黯然失落地想到。

    伊幽消失在光之暗面,没有留下任何怀念。难道心中的太阳落下之后,就真的不再升起了?

    雾楹伫立在平原上,抬头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峰,那里是司风神女们守护了千年的地方。

    良久之后她闭上了双目,那身印着『黎明』标记的披风大幅摆动。她从风中的动静感知到,客人来了。

    “还在为希尔瑞亚的事情伤感吗?”银发男子走上前来迎接她。

    “很抱歉,这应该非常多余。”

    “并不会。谁的心底都会有怀念的时候。放空心中,这并不是容易做到的事。”银发男子的说话声没有一点起伏,“可我们必须比更多的人要看清世界的命运。生命的轮回无休无止,但也需要有削足断腕,去疴治疾的决心。”

    “如您所言,但愿那些事情,永远不再发生。”她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风也吹不尽的灰霾。以及,被尘埃遮蔽的太阳。

    “那么,您要开始准备那个仪式了吗?『魔仙之灵』。”

    这是她的代号,希尔瑞亚和妖精之森相继受害之后,她便不再称呼自己为司风神女。

    她觉得自己不配拥有那个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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