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一刀浮梦 > 第 9 章
    是好事,阁下却万不必如此过谦。”

    “我虽年事已高,却尚未老眼昏花。”

    “阁下这一身武功内力,虽遮掩妥当,却已是世间少有。”

    花满楼依然温和淡笑:“不及您六分。”

    小老头闻言笑道:“这是自然,这天下间能及得上我的,不是自杀了,就是被我杀了。”

    花满楼道:“如此,阁下,必也是将死之人。”

    小老头抚掌:“这却是再好没有了,正可以再开上一场喜宴。”

    花满楼神色微动。

    小老头又笑:“山居寂寞,少有趣事,只要有一点小事可以庆贺,我们都不会错过的,何况生死这种大事!”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一副安乐太平满足的光景,却浑似将己身死亡当成了一件喜事。

    花满楼却不笑了,他道:“如此说来,阁下请在下赴的是也是这样一场喜宴?”

    “正是。”

    花满楼默然不语。

    小老头观他形色,心若明镜,却只当不知,问:“不知贵客尊姓大名?”

    “花满楼。”

    小老头点点头:“原来是花公子,今日一见,当真是一件幸事。”

    他虽嘴上说着‘原来,’‘当真,’却是并不半分诚意。

    花满楼的百花楼如今还被他的人看管着,他又如何不知花满楼姓甚名谁?

    花满楼面上也丝毫不显计较,道:“阁下言重,却不知阁下名姓?”

    小老头道:“我姓吴,叫吴明,口天吴,口月明。

    他又笑道:“其实我最多只不过有张多嘴而又好吃的口而已,日月之明,是连一点都没有的。”

    笑罢,小老头又道:“花公子昨晚睡的可好?”

    “很好。”

    “今日的仆从可还用的开心?”

    “不错。”

    “……”

    他竟是事无巨细的问了一遍花满楼。

    花满楼一一答完,他方才满意。

    “如此,花公子心情定然不错。”

    “我心情一直不错。”

    “那便请花公子上楼。”

    楼上有人。

    已有十来个人。

    或站或坐,有老有幼,有男有女,有的穿着庄严华丽的上古衣冠,有的却只不过随随便便披着件宽袍。

    这些人的态度都很轻松,神情都很愉快,红尘中所有的烦恼忧伤,都早已被隔绝在四面青山外。

    却与那山谷中市集之上的人又不一样。

    小老头道:“花公子到此地,却是不必再拘礼,万事随心便好。”

    花满楼笑了笑。

    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

    身穿唐时一品朝服,腰缠白玉带,头戴紫金冠,面白无须,容颜端正,这人手里拿着杯酒,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将手中金杯jiāo给花满楼,又摇摇晃晃的走了。

    小老头笑:“他姓贺,只要喝了点酒,就硬说自已是唐时的贺知章转生,所以大家就索xìng叫他贺尚书,他却喜欢自称四明狂客。”

    “四明狂客的酒,总是要喝的。”

    花满楼手执金杯,一饮而尽,动作干净利落,竟是多了些魏晋狂生的风范。

    “花公子当真是一位妙人!”

    小老头哈哈一笑,那坐回去的贺知章转世也呵呵的笑了一声。

    “花公子可要见见我的女儿?”

    吴明虽说疑问,却已经开始唤自己的女儿。

    “女儿,快来见一见花公子。”

    铃儿的手悄悄的握紧了花满楼的袖口。

    她正在看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就是吴明的女儿。

    她坐在阁上的正中位置,乌发随随便便的挽起露出一张面容,容颜很是清秀,她正在专心致志的吃饭。

    一双明丽的眼眸紧紧的盯着面前的案几。

    案几上菜色很是丰盛。

    一盘切得薄薄的卤牛ròu键子,看上去必是入口即化。

    一碗炖得烂烂的红烧牛ròu脯,更是ròu香四溢。

    一碟炒得嫩嫩的母牛ròu,放入口中,却是暗含劲道。

    汤是用整个牛脯清蒸出来的,香而不腻。

    一味烩牛肚丝细软而不烂,火候恰到好处。

    还有样水铺牛ròu,是用稍带肥甘的薄牛ròu片,七分瘦三分肥,用佐料拌好,放在高汤里一烫,撒上胡椒即吃,汤鲜ròu嫩,更是少见的好菜。

    女孩每一样菜都夹上一点,放在面前的小碟里,吃的津津有味 。

    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小老头。

    更没有起身过来的意思。

    小老头却不生气。

    他呵呵一笑,就像是普天下每一个慈爱的父亲一样:“让花公子见笑了,小女生□□食牛ròu,若是用的不尽兴,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是不搭理的。”

    花满楼道:“自是该如此。”

    小老头也回道:“的确,人活着,最重要便是吃饭睡觉两件大事,这两件大事若尚不满足,那当真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必搭理。”

    他又道:“出生,吃饭,睡觉,死亡,这却是人世间最根本的四件事情了,这就是生命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温和而满足。

    “生命,是最美好的存在,最值得感激的事情。”

    “的确。”

    吴明笑了一声,这位抬手间能将人挫骨扬灰杀人从来不用眨一眨眼的的狠辣主顾竟是附和了一声花满楼。

    然后又道:“生命很美,掌控生命岂不是更美?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就在你的手上,难道不是更有一种催人泪下的美感么?”

    “对于那些庸碌贪婪的凡人那些自命不凡的废物来说,生命大约是他们唯一拥有的美好的东西了。”

    “为它们保管岂不更是一件功德不凡的事情?”

    他竟是将掌控生命当成了功德!

    将掌控生命当做了一种美!

    花满楼不再笑。

    他道:“你喜欢一朵花,你看它很美,就一定要将它握在手心里。”

    “你喜欢一个人,你看她很好,就一定要将她关在笼子里。”

    “你喜欢的花因为你而枯萎,你再也见不到它,难道你就觉得这是一种美?”

    “你喜欢的人因为你而死去,你再也无法和她说话,难道你就觉得这就是一种美?”

    “若你这样觉得,你与你口中这世间庸碌贪婪自命不凡的废物相比又有什么不同?”

    “你又怎么有资格掌控剥夺他们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前几天在忙考试,二十一号到的家,昨天犯懒了……,你们算算差你们多少,我这两天每天多更一千五,补上,谢谢宝贝们的安慰,我已经被治愈~~~~。(3)花哥俺的嫁扔了一个地雷

    读作治愈扔了一个火箭pào

    谢谢!!!

    第16章 六(加更)

    这样的尖锐的话委实不该是像花满楼这样的人说出来的,更不该是花满楼说给这样一座孤岛上一位热情好客的富家老翁的。

    但却没有一个人觉得违和。

    有些事情,藏得再真,演的再好,也是纸中火缎中刀,总会有露出真面目的一日。

    花满楼知晓小老头绝不仅仅只是小老头。

    小老头同样知晓花满楼的知晓。

    所以小老头哈哈一笑:“花公子的话当真是发人深省,让我等无言以对。”

    他虽这样说,言语间却有一种轻蔑之意,倒不像是无言以对,反而是懒得对。

    花满楼玲珑心肝七孔心窍自是听得明明白白。

    他却也不再说话。

    有些人,无论说多少,他的眼里也只有自己的道理。

    越有能耐,越有本事,对自己越自信的人越如此。

    不能说,无非便是做。

    这不正是花满楼留在这座孤岛之上的原因之一吗?

    花满楼笑了笑。

    “你笑什么?”

    女子的声音在花满楼的身边响起。

    却原来是那位嗜好牛ròu的女孩尽了兴,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这个女孩脖颈修长,胸脯很高,腰很细,腿很长,俏丽的容颜上一双眼眸冷冷的看着花满楼。

    她的衣衫并不奢华繁复,身上更是半点饰品也无,站在那里,却比铃儿一百倍一千倍的像是一位公主。

    不,她简直就是一位公主。

    公主中的公主。

    她的声音寒冷而高贵,就像是在质问她的臣子。

    花满楼道:“笑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你难道没有听出他在嘲讽你吗?”

    “这与我笑并没有干系。”

    花满楼的态度很温和,似乎完完全全没有听出女孩的话中含义。

    女孩沉默了,她的眼眸从花满楼的身上离开,看向一言不发的铃儿。

    她也笑了,冷冷的不屑的笑。

    “九哥今晚就要回来,你最好祈祷你和他都能活到明天早晨。”

    铃儿深深的低下头,身子微微颤抖着。

    她似乎在害怕。

    但其实不,她只是在愤怒。

    花满楼轻轻拍了拍她。

    铃儿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她抬起头,甜蜜而懵懂的笑了笑。

    “谢谢姐姐提醒。”

    “我们,一定,”铃儿加重了语气,“会好好的的活到明天早晨。”

    女孩不再说话。

    她转过身,摇摆着细细的腰肢,走出了水阁。

    从始至终,未曾看过一眼小老头。

    他在她眼中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根木头一粒沙子。

    小老头却一直慈爱的看着她,看着她同花满楼说话,同铃儿说话,看着她离开。

    “我这个孩子,就是心地好。”

    他双手笼在袖子里,笑得一团和气,分外骄傲。

    浑像普天下所有是非不分的父母。

    “花公子。”他复对花满楼说道:“山中可用之人甚少,今晚的喜宴还需我cāo持。”

    “便让铃儿招待阁下,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花满楼点了点头:“阁下拘礼了,不必如此。”

    小老头哈哈一笑,抬手做了个揖,步了出去。

    铃儿见他走了,立刻像是死鱼翻了身,鹌鹑成了雄鹰,领着花满楼于一处清静案几旁坐了下来。

    “你不必理那个疯女人,”铃儿将小脸靠在花满楼的身上,蹭了两下,道:“你可以唤她牛ròu汤,是我义父的亲女儿。”

    “但是你要小心她,小心她疯到你的身上。”

    “只要沾了她,沾了她的牛ròu汤,必定是要吃苦头的。”

    “什么样的苦头?”

    “很大很大的苦头。”铃儿的小手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圈。

    “就比如,”铃儿眨了眨眼,想了想,道:“就比如说是他。”

    “一只腿,你过来!”铃儿唤道。

    铃儿轻轻脆脆的声音在阁子里响起,本是躺在阁子角落仰天喝酒的一个人‘哎呦’一声的坐了起来,连滚带爬的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个人大约二十多岁左右,面如冠玉,眉如远山,眼若星辰,唇若涂朱,端是一副朗朗明月一般的好相貌,若站起来,也可冲一冲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宝座。

    可惜此时他青丝披散狼狈不堪的跪在他们的面前,虽是生出几分楚楚可爱的作态,到底是平添了低贱卑微的红尘气。

    这人趴跪着,愁眉苦脸的问道:“铃儿大人,您吩咐。”

    “你快给花公子讲一讲你从那个疯女人那里吃到了什么苦头。”

    铃儿道。

    一只腿的面容上神情更加愁苦,一对远山眉简直皱的能夹死蚊虫。

    “铃儿大人,我还想要我的这只腿。”

    “不必如此。”花满楼道:“我离那位公主殿下远一下就是了。”

    铃儿轻笑一声。

    “你若不说,现在就没了。”

    她竟是非要让一只腿讲一讲他的苦头历史不可了。

    一只腿叹了一口气:“罢了。”

    “花公子请看。”

    他勉力动了动身,将缺了一只腿的半边身子露在花满楼的面前。

    铃儿眨了眨眼,方方要抬起手指,便被花满楼轻轻抓住了手腕。

    花满楼向着一只腿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温和而淡然:“抱歉,我没有办法去看,我是一个瞎子。”

    一只腿忍不住张大了嘴,然后在下一秒生生的调动自己的面部的每一寸神经,让自己看起来面部如常。

    比那川剧变脸大变活人委实要快上不少。

    铃儿正冲他笑。

    笑得天真极了。

    一只腿在心中狠狠的打了个冷颤,直如入了深渊枯井进退不得求生无门。

    这天上地上南海孤岛之中谁人不知这个女疯子虽小,却最爱一边笑得天真可爱一边拨皮拆骨抽筋剃ròu,他虽是亡命之徒也做不来将生死置之于度外,更何况小老头一家子个个都能让人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那……那不必看,”一只腿颤颤惊惊的说道:“花公子,听我说便好。”

    “你说,不必怕。”

    花满楼温声安抚道。

    “这条腿说来也是小人咎由自取。”

    一只腿垂下眼,缓缓说道。

    他心知铃儿大人寻他而来必是想让面前这位眼盲公子知晓公主的恐怖,但是他更心知,他若敢说公主的一句坏话,便是活过了今夜,也过不了明日清晨。

    心思如电转间,他最终决定赌上一赌,弱ròu强食鹰侍狼顾,赢了苟延残喘尚有一席之地,输了……

    既已前无坦途后无退路,便也不必去想输。

    “公主美貌德行海上皆知,小人于岛上陪伴公主数年,自是心生爱慕情难自禁,一日餐饮之时,蒙公主怜悯不弃,赏小人一道吃食。”

    言至于此,一只腿俊秀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种既感激又懊悔的神情。

    “谁料小人生xìng怯懦胆小不胜重恩,将这晚吃食全部洒在了右腿之上,唤了一声吃食的名字,公主见了,不忍小人苦痛,遂着人将小人的右腿齐臀切去,方保全小人一条贱命。”

    “小人日夜祈祷,以偿公主之恩。”

    “……”

    一只腿滔滔不绝,说来满满的歌功颂德谄媚邀宠直如老太婆的裹脚布帝王的罪己诏臭不可闻鬼话连篇,但暗暗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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