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英雄无泪 > 第 12 章
    是从长安来的,我这包袱里的确有一柄杀人的利剑,只不过我要杀的人并不是朱猛。”

    “你要杀的是谁?”

    “我要杀的人,也就是你们要杀的人。”小高说:“因为我也跟你们一样,我也是朱猛的朋友。”

    “哦?”

    “我姓高,叫高渐飞。”

    “是不是渐渐要高飞起来的那个高渐飞。”

    “是。”小高说:“你不妨回去问问朱猛,是不是有我这么样一个朋友。”

    “我不必问。”

    “为什么?”

    卖切糕的狭眼中忽然露出种诡谲的笑意,忽然对小高笑了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朱猛的朋友?”

    “你知道?”

    “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才要杀你。”

    小高的背忽然湿透,被冷汗湿透。

    人丛虽然又在往前挤,切糕的刀虽然锋利,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这是有机会可以捏碎这只握刀的手,打断这张马脸上的鼻梁,挖出这双狭眼中的诡谲恶dú之意。

    但是他不能轻举妄动。

    他可以杀了这个人,但是四面潮水般的人群却是他不能杀也杀不尽的。

    如果他利用这稍纵即逝的一瞬良机杀了这个人,他自己就很可能被别人的乱刀斩为ròu酱。

    卖切糕的人又笑了,yīn恻恻的笑道:“你还没有死,你为什么不出手?”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本来蹲在他面前的小高忽然站了起来,一站起来,他的身子就已挺挺的直拔而起,就好像上面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提起了他的衣领,把他像拔葱一样拨了起来。

    这是江湖罕见的轻功,也是死中求活的绝技。

    只可惜他既不是飞乌,也没有翅膀。

    他的身子只不过是凭一口真气硬拨起来的,这股气随时都会用竭。他的身子还是会落下来,落下来时还是会落入人丛中。

    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他知道下面的人一定都已经拔出了兵刃,准备好杀手,等着他力竭落下。

    那时他就算还能拔剑杀人,他自己也必将死在别人的血泊和尸体间。

    他不想做这种事,也不想看到那种血ròu横飞的惨象。

    可是他也没有死。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看见一条长绳远远的飞了过来。

    他没有看见这条长绳是从哪里飞来的,也没有看见这条绳索在谁的手里。

    幸运的是,他看见了这条长绳,而且能及时抓住。

    长绳在用力社前拉,他的身子也借着绳子上的这股力量被拉起。

    就像是风筝一样被拉起,越拉越高。

    拉着绳子的人也像拉风筝一样在往前拉,小高还是没有看见这个人,却听见了一阵很熟悉的声音。

    钉鞋在雪地上奔跑的声音。

    小高心里立刻有了一股温暖之意。

    他仿佛又看见了一个人,穿着双钉鞋,拉着一匹马的尾巴,也像是风筝一样被挂在马尾上。

    他仿佛又看见了马上的那个人,又看见了那个人的雄风和豪气。

    他早就知道朱猛是绝不会被任何人击倒的。

    三“高大少,想不到你真的来了。”钉鞋的奔跑一停下,就伏倒在雪地:“堂主早就说高大少一定会来看他的,想不到高大少真的来了。”

    小高用了很大的力,才能把这个忠心的朋友从雪地上拉起来。

    “应该跪下米的是我,”他对钉鞋说:“你救了我的命。”

    钉鞋擦干了几乎已将夺眶而出的热泪,神色又变得愤慨起来。

    “小人早就算准蔡崇绝不会放过堂生的任何一位朋友,”钉鞋说:“堂主的朋友们几乎已全都遭了他的dú手,就连从远地来的都没有放过一个。”

    “蔡祟就是那个卖切磁的怪物?”

    “就是他。”

    “他本来当然不是卖切糕的,”小高说:“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和姓杨的那小子一样,本来都是堂主的心腹。”

    “他也跟杨坚一样,背叛了你们的堂主?”

    “他比杨坚更可恶,”钉鞋恨恨的说:“他背叛堂主的时候,正是堂主心里最难受、最需要他的时候。”

    小高明白他的意思。

    “你们从长安回来时,不但雄狮堂已经被毁了,蔡崇也反了,”小高叹了口气,“那两天你们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是,”钉鞋说:“是很不好过。”

    “可是无论多难过的日子都会过去的。”

    “是,”钉鞋像木偶般重复小高的话:“是会过去的。”

    他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沉痛和哀伤,就好像一个人眼看着自己在往下沉,沉人了万劫不复的流沙。

    小高的心忽然间也沉了下去。

    ——蔡崇在朱猛最困难时背叛了他,朱猛却直到现在还让他高高兴兴的大摇大摆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绝不是朱猛平时的作风。

    小高盯着钉畦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是不是不敢告诉我?”

    钉鞋也紧张起来:“什么不敢告诉你?”

    小高忽然用力握住他的肩:“你们的堂主是不是已经遭了dú手?”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钉鞋好像在尽力想做出一点愉快的表情来:“小人现在就可以带高大少去看他。”

    四积雪的枯林,狰狞的岩石。

    岩石前生着一堆火,岩石上高踞着一个人。

    一个已经瘦得脱了形的人,就像是一只已有很久未曾见到死人尸体的兀鹰。

    火焰在闪动,闪动的火光照在他脸上。

    一张充满了孤独绝望和悲伤的大脸,浓眉间锁满了愁容,一双疲倦无神的大眼已深陷在颧骨里,动也不动的凝视着面前闪动的火光,就好像正在期待着火焰中会有奇迹出现。

    这不是朱猛。

    “雄狮”朱猛绝下会变成这样子的。

    “雄狮”朱猛一向是条好汉,任何人都无法击倒的好汉。

    可是钉鞋已拜倒在岩石前:“报告堂主,堂主最想见的人已经来了。”

    小高没有流泪。

    他的眼泪虽然已经将要夺眶而出,但却没有流下来。

    他已多年未曾流泪。

    朱猛已经抬头,茫然看着他,仿佛已经认不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小高垂下了头。

    现在他才明白钉鞋眼中为什么会有那种绝望的表情了,但他却还是不明白那天在红花集外纵马挥刀杀人于眨眼间的好汉,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击倒。

    “小高,高渐飞。”

    朱猛忽然狂吼一声,从岩石上跃下,扑过来抱住了小高。

    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又有了生气,“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你果然来了。”

    他用力抱紧小高,用自己的脸贴住小高的脸。

    他在笑,纵声大笑,就好像那天在红花集外挥刀斩人头颅时一样。

    可是小高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湿了。

    ——是不是有人在流泪?是谁在流泪?

    “浪子三唱,不唱悲歌。

    红尘间,悲伤事,已大多。

    浪子为君歌一曲,劝君切莫把泪流,人间若有不平事,纵酒挥刀斩人头。“

    五一把铁qiāng,一只铜壶,一壶浊酒。

    一堆火。

    钉鞋以铁qiāng吊铜壶在火上煮酒,松枝中有寒风呼啸而过,酒仍未热。

    可是小高的血已热了。

    “卓东来,这个王八蛋倒真他娘的是个角色。”朱猛已经喝了三壶酒,“他虽然捣了我的老窝,我还是不能不服他。”

    浊而下肚,豪气渐生:“服归服,可是迟早总有一天,老子还是会割下他的脑袋未当夜壶。”

    小高看着他,看了很久,忽然问:“你为什么还没有去?”

    朱猛霍然站起,又慢慢的坐下,脸上忽然又露出那种绝望的悲伤之色。

    “现在我还不能去。”朱猛默然道,“我去了,她就死定了。”

    “她是谁?是不是个女人?”

    朱猛摇头,闭嘴,喝酒。

    “你不去杀蔡崇,也是为了她?”小高又问。

    朱猛又摇头,过了很久用一种嘶哑而破碎的声音反问小高:“你知不知道那个小婊子养的带走了我多少人?”

    “他带走了多少?”

    “全部。”

    “全部?”小高很惊讶:“难道雄狮堂所有的弟子部跟着他走了?”

    “除了钉鞋外,每个人都被他收买了。”朱猛说:“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替我管钱。雄狮堂所有钱财的进出,都要经过他的手。我从来都没有管过。”

    “所以你认为你就算去找他也没有用的,因为他的人比你多得多。”

    朱猛居然承认了,刚才被烈酒激起的豪气忽然间又已消失。

    他用一双骨节凸出的大手棒着他的酒碗,一大口一大口的喝着滚烫的热酒,除了这碗酒之外,这个世界好像已没有别的事值得他关心。

    小高的心在刺痛。

    他忽然发现朱猛不但外表变了,连内部都已开始在腐烂。

    以前的朱猛绝不是这样子的。

    以前他如果知道背叛他的人还在大街上等着刺杀他的朋友,就算有千军万马在保护那个人,他也会纵马挥刀冲进去将那个人斩杀于马蹄前。

    ——也许这才是他门下弟子背叛他的主要原因。

    在江湖中混的人,谁愿意跟随一个勇气已丧失的首领?

    小高实在不明白一条铁铮铮的好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

    他没有问朱猛。

    朱猛已经醉了,醉得比昔日快得多。

    他巨大的骨骼外本来已经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ròu,醉倒后看来就像是一头雄狮的枯骨。

    小高不忍再看他。

    火光仍在闪动,钉鞋仍在煮酒,也没有去看他。眼中却又露出了那种绝望的沉痛和悲伤。

    小高站起来,走过去,默默的把手里一碗酒递给了他。

    钉鞋迟疑了半晌,终于一口喝了下去。

    小高接过他的铁qiāng,也从铜壶里倒出一碗酒。一口喝下去,然后才叹息答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他的好朋友。”

    “小人不是堂主的朋友,”钉鞋的表情极严肃:“小人不配。”

    “你错了,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你才是他真正的朋友,也只有你才配做他的朋友!”

    “小人不配,”钉鞋还是说:“小人也不敢这么样想。”

    “可是现在只有你在陪着他。”

    “那只不过因为小人这条命本来就是堂主的。”钉鞋说:“小人这一辈子都跟定他了。”

    “可是他已经变成了这样子。”

    “不管堂主变成什么样子都一样是我的堂主。”钉鞋断然说:“这一点是绝不会变的。”

    “你看见他变化这么大,心里也不难受?”

    钉鞋不说话了。

    小高又倒了碗酒,看着他喝下去,然后才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也跟我一样难受的,一定也希望他能够振作起来。”

    钉鞋沉默。

    小高凝视着他:“只可惜你想不出什么法子能让他振作。”

    钉鞋又喝了一碗酒,这次是他自己倒的酒。

    小高也喝了一碗,大声道:“你想不出,我想得出。”

    钉鞋立刻抬起头,盯着小高。

    “可是你,定要先告诉我,他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小高也在盯着钉鞋,“是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高大少,”钉鞋的声音好像在哭:“你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件事?”

    “我当然要问。”小高说:“要治病,就得先查出他的病根。”

    钉鞋本来好像已经准备说了,忽然又用力摇头,“小人不能说,也不敢说。”

    “为什么?”

    钉鞋索xìng坐下去,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不理小高了。

    ——朱猛究竟是怎么变的?真的是为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谁?到哪里去了?钉鞋为什么不敢说出来?

    夜更深,更冷。火势已弱。

    钉鞋挣扎着站起来,喃喃的说:“小人去找些柴来添火。”

    他还没有走开,朱猛忽然在醉梦中发出一声大吼。

    “蝶舞,你不能走。”他嘶声低吼:“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这一声大吼,就像是一根鞭子,重重的抽在钉鞋身上。

    钉鞋的身子忽然开始发抖。

    朱猛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小高已拦住钉鞋为去路,用力握住他的双肩。

    “是蝶舞,一定是蝶舞。”小高说:“朱猛一定是为了她才变的。”

    钉鞋垂下了头,终于默然了。

    “现在她还在不在洛阳?”小高问。

    “不在。”钉鞋道:“小人和堂主远赴长安回来时的头一天晚上,有人夜袭雄狮堂,那天晚上正好是蔡崇当值,居然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让人轻易得手,不但烧了我们的雄狮堂,还杀了我们四十多位兄弟,才扬长而去。”

    “我相信那些人一定是卓东来派来的。”

    “一定是。”钉鞋说:“他们来的不但都是好手,而且对我们内部的情况很熟悉。”

    “雄狮堂里一定也有卓东来派来卧底的人。”小高说。

    “所以有人怀疑蔡崇早就有了背叛堂主的意思,也有人认为他是因为知道自己疏于职守,生怕堂主用家法治他,所以就索xìng反了。”

    “蝶舞是不是也跟他一起反了?”

    钉鞋摇头:“蝶姑娘一向看不起那个臭小子,怎么会跟着她走?”

    “难道她是被卓东来的人架走的?想用她来做人质,要胁朱猛?”

    钉鞋叹了口气:“就因为这缘故,所以堂主才没有到长安去找司马算帐。”

    “就算蔡崇不反,他也不会去?”

    “大概不会。”钉鞋黯然道:“如果堂主到了长安,大镖局的那些王八蛋很可能就会立刻把蝶姑娘拿来开刀。”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好像要哭的样子:“堂主曾经告诉小人,只要蝶姑娘能好好的活着,堂主就算受点罪也没关系。”

    “就因为这位蝶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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