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斩雀 > 第 48 章
    项恒道:“无论是不是疯子,被牛ròu汤灌成落汤鸡的感觉总归是不好受的,你给他打一盆热水,让他自己洗漱洗漱吧。”

    很快的,项恒和店小二就发现,这中年的流浪汉是疯子,自己也是疯子。

    一个用牛ròu汤洗澡的疯子,怎会懂得用清水洗漱?

    在两人发愣的注视下,中年流浪汉又做了一件很惊人的事。

    他竟然举起店小二端来的一盆热水,张开一张满是黄牙的嘴,“咕嘟咕嘟”将这盆水喝了下去。

    喝的干干净净后,他天真无邪的双眼里有了淡淡的安慰,学着江湖豪客的样子,狠狠的将这木盆甩在地上,抹着嘴巴大喊:“好酒啊好酒!冬天洗完澡后,就是应该喝碗酒才痛快!”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教五子。。。”中年的流浪汉又开始背三字经了,只不过下一句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项恒怔道:“你端给他的是一个木盆?”

    店小二道:“一定是!”

    项恒道:“木盆里是水?”

    店小二道:“一定是!”

    项恒道:“这流浪汉喝下了一盆的水?”

    店小二道:“一定是,我也看见了。”

    “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看错了呢。”项恒叹道:“原来这人真的是个疯子。”

    这个疯子实在不简单,他们两个细微的jiāo谈声,竟然被这疯子听见了。

    他转过头来看见项恒时,整个人就从青石上跳了起来,冲进这简陋的茶铺。

    七八张桌椅竟随随便便就被这中年流浪汉冲进来时撞成碎片了,项恒还在发愣的时候,中年流浪汉已经跪在了项恒跟前。

    “咚咚咚!”在地上猛磕头,磕的头也破了,地也裂了。

    这疯子,为什么有如此雄浑的内力?

    “承志哥哥!你终于出现了!小弟我想死你了!”这中年的流浪汉一边说,一双黏糊糊的手已经抓住了项恒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你知道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多想你!”

    项恒苦笑着说:“阁下是不是认错人了?”

    流浪汉一双天真幼稚的眸子盯着项恒看了片刻后,斩钉截铁的说道:“大哥,我怎么会认错人,你就是我的承志大哥啊!”

    项恒道:“项承志?”

    流浪汉点了点头。

    项恒道:“那是家父的名字,我是他儿子,项恒。”

    流浪汉眨着一双眼睛,仿佛一个三岁小孩看着戏台上的猪八戒。

    等他发现眼前这个人不是项承志后,流浪汉又做了一件非常疯狂的事情。

    他甩开项恒的手,仰头大喊:“我吕子墨不是个东西!我真该下十八层地狱,被千刀万刀砍死啊!”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壶碗盘,一股脑的砸碎在自己脑袋上,然后搬起桌子,也砸在了自己脑子上。

    桌子也砸坏后,他仿佛还显得不过瘾,目光寻找着可以继续用来砸自己脑袋的东西。

    他冲向了这茶摊的石柱,抱着石柱就猛撞脑袋,仿佛要是不砸脑袋,就不是英雄好汉一般。一边撞头,还一边哭着大喊:“承志哥哥啊!我该死,我真该死!天皇老儿,阎王老爷,观音菩萨,如来佛祖,赐给我惩罚吧!我真是猪狗不如啊!”

    结果他的头就开了花,被撞裂开的石柱不停摇晃,这茶摊随时有可能塌下来。

    项恒和店小二急忙拦住他。

    现在项恒总算认出这一身内力的疯子是谁了。

    他就是江湖上被人叫做疯子的吕子墨,项承志的八拜之jiāo,项恒应该管他叫“叔父”。

    吕子墨哭的像个孩子,项恒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吕子墨大呼:“我该死啊!我该死!”

    项恒不解:“为什么该死?”

    吕子墨大嚷道:“因为我给除了承志哥哥以外的人下跪磕头。”他一说完这句话,就一把推开项恒,气呼呼的走了出去,又坐在茶摊外的青石上。

    茶摊已经一片狼藉,店小二竟然笑容满面的给项恒的酒囊装酒,那表情就好像从地上捡了一块金元宝。

    难不成疯子也会传染?这店小二也疯了?

    项恒给了店小二一两银子作为赔偿,这已经足够他买一副新桌椅,再购置好几坛陈年的女儿红和十几斤肥ròu。

    吕子墨坐在青石上,继续挠着头,想着“教五子”的下一句。

    项恒看着,心里复杂的心情,已不是用文字可以形容的。

    江湖客们的心中,除了知道吕子墨的八拜之jiāo是项承志和这疯子自称练成了轮武秘录这两件事外,其余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吕子墨为什么疯,不知道他的背景,更不知道他疯了多久。

    但项恒,至少看出吕子墨疯了以后,对项承志的那份感情还是清醒的。

    所以他开始理解这个疯子。

    当一个人开始理解一个疯子时,那这个人通常也不太正常了。

    项恒看着这个叔父,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他思索许久之后,发现自己能做的,仅仅是带他去前面的镇上,洗个香花燥,梳理一下头发,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或许这世上知道杀死项承志真凶的人,也就只剩下吕子墨这一个人了。

    他毕恭毕敬的在吕子墨面前作了个揖,道:“叔父。。。。”

    吕子墨忽然打断他,嚷道:“不要叫我叔父。”

    项恒一怔,道:“你是家父的八拜之jiāo,叔父之称岂不是名副其实?”

    吕子墨道:“我只有承志哥哥一个亲人,其他的人我都不认!”

    项恒怔道:“我是他儿子,你也不认?”

    吕子墨道:“不认不认!承志哥哥告诉我,江湖上有很多骗子,专门害人的!”

    项恒道:“我长的和家父如此相似,怎会是骗子?”

    吕子墨道:“哼!易容术我见多了!”

    项恒道:“你看,家父将无羁刀留给了我。”

    吕子墨道:“哼!你怎么能保证那是真的无羁刀?”

    项恒叹了口气,看来这疯子虽然疯疯癫癫,但好像不是傻子。

    傻子和疯子,就好像寂寞和孤独这两个词一样,看上去相似,却有很大的不同。

    就好像冷云风和独孤飘雪这两个人,看上去仿佛是一类人,其实却是两类人。

    项恒道:“你怎样才肯相信我?”

    吕子墨傻笑道:“除非承志哥哥说你是好人,那我才相信你。”

    这显然不太可能,项承志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项恒叹道:“那么我应该叫你什么。”

    吕子墨转了转眼珠子,傻兮兮的笑道:“大家都叫我疯子,你也这么叫我好啦!”

    于是项恒就管吕子墨叫疯子。

    只不过这一声“疯子”中,却包含了对叔父的敬意。

    这种感情,恐怕只有项恒本人和项承志的在天之灵能了解。

    项恒道:“疯子,能不能陪我去前方的镇子上啊?”

    吕子墨想也不想,道:“不去不去!承志哥哥教过我的,说不要轻信陌生的人,更不要跟着陌生人走。”

    项恒道:“可我真的不是骗子。”

    说完这句话后,他马上就后悔了。

    只有骗子,才会主动说再见不是骗子。

    一个聪明的诚实人,证明自己的办法通常是行动,而不是靠舌头。

    吕子墨不耐烦的扬了扬手,还作势踢了踢腿:“你走开!不要打扰我背三字经,教五子。教五子。。。下一句到底是什么啊。”

    项恒决定,无论是哄还是骗,他都要把吕子墨带到前面的镇上,给他洗个澡,梳梳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于是他马上发现,小时候杨魁风教他背的三字经,现在派上用场了。

    项恒抱着胳膊,装出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朗声背诵:“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吕子墨猛然抬头,瞪着项恒,道:“教五子,名俱扬,教五子,名俱扬!哈哈,原来是名俱扬这三个字!”

    项恒继续背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吕子墨也跟着背了一遍。

    项恒悠然说道:“下面一句是什么?”

    吕子墨表情呆滞,嘴里喃喃念叨:“教不严,师之惰,教不严师之惰。。。。”他反反复复念了十几遍,最后看着项恒,嘀咕着说道:“我忘了下一句。”

    项恒道:“那你想不想把这三字经背好。”

    吕子墨连连点头:“想想想!”

    项恒道:“那你就陪着我去前面的镇上,我教你背。”

    吕子墨大喜,一下子从青石上嘣了起来,这股力道,竟然将硕大的青石震的粉碎,这疯子的话恐怕不假,他真的练成了轮武秘录。

    他道:“好,我跟你去。”

    项恒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道:“你现在不怕我是骗子了?”

    吕子墨大笑:“不怕不怕,因为我练成了轮武秘录,哈哈哈哈哈!”

    还没到黄昏,却已不远。

    项恒敬重吕子墨的身份,可是这老疯子硬是不肯骑在玄韵身上。

    项恒只能背两句三字经,连哄带骗的让这老疯子骑上了玄韵。

    项恒牵着玄韵,忽然问牛背上的吕子墨:“疯子,你为什么要背三字经?”

    第十六回:虚幻的父亲(第一章)

    更新时间2012-7-8 21:13:27  字数:5091

    吕子墨傻笑道:“这是承志哥哥教我背的,我要是背不好,他看见我时,一定会说我是傻子。”

    项恒本想从他口中探一探杀父仇人的名字,现在看来没希望了。

    吕子墨已经疯癫到以为项承志还活着。

    幸好项恒还可以问另一个问题:“怎么都没听你提起你嫂嫂?”

    吕子墨忽然变的有些暴躁:“哼!不要提那个女人!那是个坏女人”

    项恒怔道:“为什么那是个坏女人?”

    吕子墨愣了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是个坏女人。”

    他疯的背后,是不是和这个神秘女人有关?

    项恒回头,看着面黄肌瘦的吕子墨,道:“你是不是饿了?”

    正在背三字经的吕子墨皱了皱眉头,摸了摸肚子,道:“好饿哦。”

    项恒解开身上的干粮袋,取出一块牛ròu干递过去,可是牛背上的吕子墨竟然不见了。

    他吃过一惊后,才发现吕子墨在不远处的大树旁。

    这老疯子悄然无息,好快的速度,看来他真的练成了轮武秘录。

    吕子墨轻轻的在树上撕下一张树皮,轻松的就好像在豆腐上撕下一张豆腐皮。

    项恒嚷道:“你做什么呢?”

    吕子墨哈哈一笑,吃起了手里的树皮,一口枯黄的牙齿咬在树皮上,淡然的仿佛在吃牛ròu干,道:“我好饿啊,所以就找了些吃的东西。”

    项恒愕然道:“我这里有干粮,你吃树皮干什么?”

    嚼着树皮的吕子墨已经翻身上了玄韵的牛背,他吃树皮的表情,幸福的就好像三岁的孩子吃着糖葫芦:“承志哥哥教我,除了他亲手给我的食物外,别人的给的食物都不可以吃,免得坏人下dú害我。”

    一个将牛ròu汤用来洗澡,将树皮当做食物的人,一定是个疯子。

    可是,吕子墨不是傻子。

    认为吕子墨是傻子的人,他自己一定是个傻子。

    至少谁都看的出,项承志在吕子墨的心中,几乎比神明更加伟大,更加神圣不可侵犯。

    看不出这一点的一定是傻子。

    他为什么会疯,疯了多久,项恒虽然不知道这些,但却知道,在他疯癫的背后,一定有一段很无奈,很凄婉的故事。

    他不忍去问,吕子墨也一定说不出来。

    吕子墨嚼着树皮,道:“好渴好渴。”

    项恒道:“我这里有酒,你是不是也不敢喝?”

    吕子墨嚷道:“哪个告诉你我不敢喝?只不过承志哥哥吩咐过我,除了他给我的酒,其他的酒都不能喝。”

    于是项恒只能自己喝。

    他问吕子墨:“用牛ròu汤洗澡,也是承志哥哥教你的?”

    吕子墨笑嚷道:“承志哥哥教我,说天冷的时候,就是要洗热水澡,洗完澡后喝的第一杯酒,是最好喝的。”

    项恒道:“可你洗澡的是汤,不是水。”

    吕子墨有些发怒了:“你跟我打听这么多事做什么?你要害承志哥哥吗?”

    项恒苦笑:“你误会了。”

    吕子墨更怒了:“别说害承志哥哥,你要是敢有一句对他不尊敬的话,我就打烂你的脑袋!”

    项恒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对这个承志哥哥非常尊敬。”

    吕子墨道:“哼,我没有衣服穿的时候,他给我衣服穿。我没有饭吃的时候,他给我饭吃,我生病的时候,他给我熬yào。”

    项恒道:“我和你一样尊重他。”

    吕子墨手里的树皮吃完了,一边舔着手指,一边背起了三字经:“玉不磨,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背完三字经里四书六经的部分时,他们就到了这边城的小镇。

    小镇上的客栈只有一家,布庄也只有一家。

    所以项恒只能投宿在这唯一的客栈里,将这镇上唯一一家布庄里买的衣服,换去了吕子墨的一身破衣。

    洗澡水几乎比墨更黑,因为吕子墨这个疯子已经几十年没洗澡了。

    这一身衣服虽不是真丝绸缎,但和吕子墨那一身看上去十年没洗,十年没换,甚至十年没脱下来和十万个大破洞的破衣服比起来,这身衣服几乎比皇上的金丝玉带还奢华。

    吕子墨站在铜镜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表情惶恐,大惊道:“你为什么给我换这身衣服?”

    项恒一边给他整理衣角,一边道:“因为你的承志哥哥没有吩咐过你,说别人给你的衣服不能穿。”

    吕子墨低声喃喃道:“承志哥哥好像真的没特地吩咐过这点。”

    项恒笑道:“那你就穿上,承志哥哥不会生气的。”

    吕子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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