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血道仙尘乱 > 正文 第十六节 佛心
    首阳山,天有不测风云,晴好了一天,半夜时分,却突然朔云密布,凉风阵阵,天地间孕育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白日里亭台楼阁,山明水秀的法门寺在暮色和狂风中显得有些朦胧和阴郁起来。

    寺西是一片寂静如林的古塔林,这里是寺里历达僧众圆寂之所,也算是法门寺的一片禁地了。

    在这处亡魂安息之处,草木似乎也比其它地方枯黄了许多,不闻虫鸣,飞鸟少渡,寂廖无比。

    一个翩翩公子,穿着一身青衫,轻摇着一把纸扇,缓缓走在这片寂静之所。

    周围一片沉寂,只有他缓慢而有规律的脚步声。

    “阿弥托佛,”随着一声佛号,一个枯瘦老僧突然出现在了年青公子的身后,老僧的身后跟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和尚。

    “此地乃是本寺历代高僧安息之处,也是本寺的禁地,并不适合游赏,还请施主离开此地。”

    那公子转过头来,却正是林逸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一路走来,贪看了些风景,没想到竟误进了此处,倒是唐突了。”

    老僧双目精光闪烁,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最后,回想起来。

    “你是,林家七公子吧,我们曾在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大师想起我来了。”林逸尘欣慰道。“三年前,我见过大师一面,你给我批过面相,说我会有血光之灾,小子无知,当时还不信,谁知后面竟都应验了,大师真乃神人!”

    “老僧只是顺口批批,侥幸而已。”觉远谦虚的点头说道。

    “大师不用谦虚。”林逸尘微笑着说:“所以今日那个口信是我传的,有一些红尘俗事,希望大师为我解解惑。”

    “约我来的人真是你!”觉远脸爸微微变了变,然后他沉思了一下,低下头,对着身边的小和尚说:“你先回去吧!师父要和这位施主说些话。”

    天真的小和尚有些疑虑的看着自己的师父:“可是,师父”

    “听话!”老僧严厉起来,板着脸道:“回去不准告诉别人,师父进了这片塔林。”

    林逸尘目视着小和尚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塔林的的另一边,然后把视线收了回来,看着眼前一脸肃穆的觉远。

    “他还只是个孩子,什么也不知道。”觉远一双眼睛泛着莹莹的光芒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笑容的年轻人,两人就这么平静的站着。

    突然,远处的一股寒风吹来,将两人的衣袖都吹的动了起来。还将一些发黄的枯叶带着漫天飞舞,更增了这天地之间的萧瑟之意

    “那么”林逸尘收起了笑容,突然变的有些严肃。

    “大师又知道多少呢?”

    林逸尘这话一问出,老和尚原本宝像庄严的脸上浮现出了奇怪的表情。伸出一双枯瘦如树干的手,缓缓的摸着脖子上泛着亮光的一串佛珠,

    反问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七公子又知道多少呢?”

    林逸尘若有所思的将手中的扇子收起,有些苦恼地说:“本来我也很想相信大师相术的,只是那一日,我被关在海盗们的船上,那些海盗,大师你也知道的,粗鄙不堪,喝醉了酒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你叫他们shā rén放火,他们是一把好手,可是叫他们保守秘密,却是千难万难。”

    老僧眼中寒光一闪,杀气闪现,最后却又消失了,慢腾腾地说:“这些人,全是一些废物。老三这些年过的太过安逸,手下竟是这些无能之辈了”

    林逸尘失笑道:“不过,大师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在他们眼中,当时的我跟一个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而一个死人,知道再多秘密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你这个死人不但没有死,还活了过来,而且似乎还学到不少本事,所以胆大到敢一个人到这里来面对老衲。”老僧缓缓说道,又奇怪的问道:“只是,七少爷我有一事不解,那些海盗顶多知道我这法门寺中有他们的眼线,可我这寺中有近几百多号僧俗,你是如何知道这人是我的?”

    林逸尘突然目光越过老僧望向他的身后,老僧似有感应的侧身,一边监视着林逸尘,一边回头望了望,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林逸尘收回视线,似有些失神,有些心不在蔫的说:“本来我是不知道的,只是今天中午的时候巧遇一个妇人,那妇人告诉我的。”

    “妇人?”觉远似乎很不解,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在急速回忆,可到了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我是真想不起来了,老枘我的秘密这寺中无一人知道,就算是在老三那里,包括他本人也只有三个人知道。”

    林逸尘似乎从刚才的失神中回过神来了,再次把注意力转到眼前这个老和尚身上。

    “老三?这个称呼,鬼面阎罗这位大海盗王是你的故人吗?”

    老和尚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回忆过往的淡笑,“是的,是很久以前我们兄弟三人行走江湖,那时我们才二十出头,都有点武艺傍身,就跑出来闯荡逍遥,虽说是作恶多端,却也算活的潇洒快意,对了,我们三个人还一个称号叫黑风三煞!七公子你笑了,惭愧!惭愧!这称号确实有些好笑,不过,我们这些江湖上做匪的,没什么文化,起的称号都是这样好勇斗狠的,听着能震摄住别人的。”

    林逸尘很感兴趣的凝视着老和尚的眼睛:“其实,我很好奇,昔日纵横江湖,快意恩仇c贪恋人世酒色财气的绿林大盗,怎么会变成法门寺的高僧的,忍受这种清苦日子的。难道真是一朝顿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或者?胸怀大志,另有所图,才能忍受一时的艰苦?”

    老和尚单手轻合,低下眉眼,沉默了片刻,又再次抬起头,苦笑着说“施主想的太复杂了,其实是我们当年犯下一宗巨案,被朝廷的大内高手追的上天入地无门,大哥跑散了,三弟和我准备出海躲避,我们两人海上迷路,飘到一个孤岛之上,却正好碰到了一个迂腐的年轻和尚,那和尚唠唠叨叨,废话极多,说我们杀孽太重,竟想渡化我们这两个shā rén无数的大盗,最后自然是被我一刀杀了,度碟落在我手里,后来我嫌海外飘泊太危险,还不如当和尚躲一阵,就一个人拿着那渡碟来这法门寺落下脚来,后来和尚当久了,天天听这暮鼓晨钟,也不知为何,恶心消散,佛心渐盛,再也不想走了,这一呆就是四十多年了,还熬资历成了和尚头,厚颜当了主持,惭愧!惭愧!”

    林逸尘凝视着眼前这位高僧,道:“觉远大师也不必太过谦虚,你在佛法上的造诣上大晋闻名,绝非浪得虚名,虽说你出身匪类,但修行多年,却成了高僧,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自是如此。不过,你即修出了佛心,不再是当年穷凶极恶的匪类,为何又要出卖我林家老小?去和昔日的同伴合伙作恶。你的佛心难道又转为恶心了吗?”

    觉远脸露愧疚之色,半响无言,最后,双手合十,缓缓坐在凄冷的地上,闭目道:“此事老僧无言可辨,是我修行不够,当日我那多日不见的兄弟突然来到寺中,他早于十多年前知道了我的身份,但我们两人,早已分道扬镳多年,他当他的海上巨盗,我守我的佛前青灯,偶尔,他也会来看我这个故人,我也会给他讲些佛法,想要他少造一些杀孽。他如能听进去了一些,少伤一些人命,也是我的功德。但是那日他突然来到寺中,和我翻脸,用这合寺僧众和八百里的平民性命威胁我,要我做他们在寺中的眼线,将你林家情况报与他们,我无法可想,答应了他们。此事既然施主要追究,老僧我可在此自尽以谢罪,但求施主不要将此事宣杨出去!我不是为了自己身后名声,就怕此事牵连寺中无辜僧众,连累他们。”

    林逸尘眯起眼,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僧,肃容道:“当真!”

    “当真!”

    “觉远大师,你的事现下林家只有我一人知道,你几十年前即为巨盗,纵横江湖,这几十年的清修,想必不光佛法,武功一道也定是炉火纯青,更上层楼,你就没有想过?杀了我一个人灭口即可。”

    觉远微微一震,眼中精光一闪,却又变回无限深邃,然后缓缓低头道:“施主不必试探我了,我知我佛心末固,时常有恶念杀心泛起,我这就自尽,以证佛心。”

    “慢!”林逸尘突声阻止道:“你即要寻死,我也不拦你,不过,有些重要的事你最好是知道了再死。”

    觉远睁开眼,看着林逸尘,不知他还有何事要说。

    林逸尘转过身,用脚轻轻踩了踩眼前的土墓,道:“那位几十年前渡你不成,反被你杀害的和尚的尸身最后是被你葬在此处吗?”

    觉远有些惊讶,答道:“确实如此,可是这林公子你是如何得知的?”

    林逸尘大有深意的回首一笑,手中扇子轻轻一指,喝道:”起!“

    只见那墓地的土突然一阵翻动,竟自动涌向两边,将里面的棺材缓缓拖起。

    觉远正在骇然这闻所未闻的怪事,棺材却自动打开,一股怪风冒起,觉远双目圆睁吓得从坐的地方倒了一步,可是棺中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觉远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置信:“这不可能!四十年前,是我亲手将其尸体葬与此处,就算尸骸腐化,可是也不可能连骨头都消失了,它们去那里了?”

    “问的好!”林逸尘轻摇扇子,像背书一般慢慢说道:“人死后,失去肉身,想要转为冥修,需为魂魄找一处魂器容身,这魂器有很多种多东西可以做,其中,身前的头,为六阳之首,最适合安放智魂,而心,为六情之寄,最适合安放情魄。它的头,刚刚被我用天雷之力击为碎片,而这心。”

    林逸尘用手中的扇子一指觉远的心口道:“应该就藏在这里了,要不然你一个江洋巨匪,shā rén不眨眼的脾气,又怎么会敲了几天钟,吃几顿素,就大彻大悟成为一代高僧,你那兄弟的快意人生,才是你这样的人最正常的人生。而你的心,早已不是你的心了,可笑!可悲!可叹!

    觉远震惊莫名,林逸尘说的话他每一字都懂,可全部听来,却又荒谬绝论,完全颠覆了他正常的人生认知,理智上他根本无法相信,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竟然一阵剧烈的抽悸,似要跳出胸腔一般!一阵非常陌生情绪,恐惧c悲愤c憎恨c种种几十年都没有的感觉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他这颗在自己胸腔中跳动的心感觉竟是如此陌生,就像是一颗别人的心。

    天空中一道霹雳闪过,倾盆大雨从空中泄了下来。

    觉远再次缓缓坐到了地上,雨水瞬间就打湿了他的全身,僧袍紧紧的贴在他形容枯槁的身上,他的双目一片深寂,了无生气。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他的身后挡到了他的面前。

    觉远眼睛再次有了些生气,明亮了一点:声音有几分焦灼“明空,你跑回来做什么,赶快回去!”

    小和尚却没有回答他,而是把稚嫩的面容看向林逸尘,眼中却满满的世故沧桑和深深的仇恨。

    “林逸尘,你不依不绕,当真是要赶尽杀绝不成!”

    林逸尘脸色一沉:”你在我先祖坟地处盘据,我合家还要三年来此寺祭祖一次,我又怎能留你这个祸害在此,你现在将魂魄依在这灵鬼童身上,实力大降,我不马上杀你,给你个机会拿回你的第二魂器,再与我一战!”

    小和尚深深看了一眼林逸尘,转身面对觉远。

    觉远已将刚才的话全听入耳里,虽然是闻所末闻,但他却已明白了一大半。

    嘴上刚说了一声“你”,就听“扑哧”一声,自已的胸膛竟已经被打开,明心手中拿着一颗如石头般褐灰黑色的粘稠佛珠形状怪物,却在明空小小的手中一跳一跳。

    明空虽然还是儿童的面容,声音却分明是四十年前那个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和尚的声音即柔和,仁慈,却又冷静,森寒,“黑风老二,别怪我,你的阳寿早在二十多前就尽了,要不是我这颗心,你这具身体早就该死了,这颗心和你契合的很好,好到我都有些羡慕了,我不愿意拿回这颗心,是因为它即是我魂器,却也是我的弱点,和它在一起,我只会变的软弱,犹豫,怯懦,一如四十年前还有肉身的我一般,那一夜我是故意激你杀的我,只有抛却这具没有用处的肉身,我才能放下一切牵挂,专心修行大道。”

    原来如此!觉远失去了这颗心,却没有马上死,脸上露出自嘲的苦笑,原来我苦苦修行多年的佛心竟是一颗鬼心,我这四十年来的经历,也不过一场虚妄,善哉!善哉!我年轻时shā rén无数,果然会有果报,如此,我也算解脱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觉远的胸中没有滴出一滴血,整个身子瞬间枯槁,腐朽,只在片刻之间就化作一具枯骨。

    一股浓烈的绿气从小和尚的双眼中涌出,全部进入了那颗还在跳动的的石心之中。而这颗心开始有了血色,越来越红,变成了一颗活着的,正常的红心。而围绕着这颗心,骨格,经络飞速的生长着,片刻工夫,一个鲜活的就出现在面前。

    这是一个面色青灰,年龄在四十多岁,一脸苦相的苦行僧打扮的人。

    他的双眉粗浓,一双眼睛中满是沧桑和悲凉,嘴角深弯显得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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