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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叮当——”马儿身上的铃铛随着山路颠簸，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p>
青灰色马车内，一身青色锦衣的少女眼观鼻鼻观心，便是身侧有一位风华绝代的男子，对她百般殷勤，她亦无动于衷。</p>
纤细修长的十指，在洁白玉石铸就的玉笛之上，灵活跳跃，一曲优美动人的笛音飘洒而出。</p>
莫茹萱十分享受美人美曲，却是在心中。</p>
不过想起这黏皮糖一般自动黏上来的人，她同老夫人一般，极为无奈。</p>
之前老夫人听闻莫昭君在女课上表现甚佳，又担心当年舞楼一事让俩姐妹形同陌路，毕竟如今莫昭君出息了，日后也能成为莫家的助力，萱儿同她亲近自然是好的。</p>
就这样，老夫人手板一拍，让花氏准备了一些上好的物件装箱上车，连同莫茹萱一块儿打包，让齐妈妈送去女课。</p>
至于江慕寒的出现，完全出乎老夫人的预料。因为她并不知晓南安王已经回了平城，毕竟这事一点消息都没有透出来。</p>
莫茹萱不发一声，江慕寒便说要去女课瞧瞧现在是何等模样，自个儿翻身上马，站到了马车旁。</p>
如此，老夫人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忍了。</p>
莫茹萱就知道这男人不可能老实，在脱离了老夫人的视线后，不管齐妈妈那惊愕的眼神，径自挤上了马车。</p>
这一坐，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p>
坐在车辕上的齐妈妈，听着里面不曾间断过的笛声，无言以对。</p>
“阿萱觉得本王此曲如何？”</p>
星眸中带着戏谑，修长的手臂已经伸到她的身侧，莫茹萱反应极快地闪到一边，却终究没能躲过他。</p>
带着茧的手掌，碰触到她嫩白的娇颜，摩擦而起的那一丝异样感觉，让两人震震地看着对方。</p>
江慕寒想到那日故意逗她时，柔软的朱唇，双眼一眯，竟不自觉往前凑来。</p>
经过几日的调教，莫茹萱反应何等迅捷，一个侧脸便让他的唇落在左颊上。</p>
“王爷，还请自重！”她身量小，在这车厢中自然是她比较占优势。如今江慕寒整个人都趴在她身上，自然行动有所不便。</p>
一个横踢，又猛地一踩，让江慕寒吃痛起身。“你这女人好狠的心！”</p>
莫茹萱无声笑笑，端庄贤惠得很，让人无法想象刚才撩阴腿的女人会是她。</p>
江慕寒伸出手将将要碰到她，齐妈妈的声音很是时候地传了进来。</p>
“王爷，还有一里地便是白鹿书院，您歇息好了吗？”</p>
这话问得巧妙，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莫茹萱的额名声好，他这南安王是不能再待下去了。</p>
江慕寒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明天为兄恭候师妹大驾！”</p>
他笑得如沐春风，无一丝狼狈地下了马车，上了他的战马。而留在车厢中的莫茹萱则苦着一张脸。</p>
明日是灵尘安排的关于兵法的最后一堂课，考核人员便是这小心眼的南安王，可想而知，若是这人有意为难，自己的手心又要遭殃了！</p>
“姑娘。”齐妈妈看着高耸的牌坊，便知到了白鹿书院的地盘，“到地儿了。”</p>
收拢一切情绪，莫茹萱正了正衣裙发髻，端庄贤淑地从车上下来。</p>
纯白色的纬帽，既遮住了她的容颜，又为她添了一份神秘。</p>
江慕寒快马加鞭早已入了书院，自然没人会知道他二人是一同来的。</p>
“齐妈妈，将东西都送去二èi èi住的地方，我们慢慢上去。”</p>
她需要好好整理一番自己的思绪，毕竟这曾经是让她万劫不复之地，若非那个混账书生，她何至于冤屈地窝在葳蕤轩多年，眼睁睁看着弟弟母亲惨死，而自己也被折辱致死！</p>
不管此人究竟为何陷害她，她若是得见，必定要这人血债血偿，也要让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超生！</p>
眼中的血红一闪而过，莫茹萱依旧是笑得温婉和煦的大家闺秀，莲步轻挪，独自成画。</p>
因男女七岁不同席，这女课自然与前面的学堂区分开来，独立于后山，是为德颜堂。</p>
她今生第一次来，老老实实地跟在齐妈妈身后，不敢有踏错一步。</p>
齐妈妈见她如此规矩，自是极为欣慰，小心护着她，在新开出来的山道上，慢慢登上半山腰。</p>
终究都是女生，这一路上，不管是杳无人迹的山林，还是这条山道上，每隔半柱香时间，便能瞧见十个护卫，手中拿着棍子，井然有序地巡逻。</p>
莫茹萱看着他们的身形，隐隐有些疑惑。如此板正的身躯，可不是前世记忆中那些人，更像是军队里提拔出来的。</p>
“想来èi èi在这儿上学，安全定是不用担心的。”莫茹萱感慨道，“齐妈妈，这些护卫，倒像是军营中的。比我莫家的护院更厉害些。”</p>
齐妈妈淡淡一笑，回道：“姑娘猜的不错。本也不是这些人的。是前阵子南安王派人送了些伤兵老残回来，这不就安置在这女课这儿，每半柱香一队人，来学的姑娘们更安全了呢。”</p>
是他，莫茹萱低着头。师父说过，战争的残酷不仅是战场上的血腥拼杀，更是战后这些士兵们的安置问题。如今南安王利用女课，将大部分不能再上战场，又无计谋生的士兵变为护卫，既能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让他们不至于沦落街头。又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赚钱养家，不对江氏皇朝心存怨恨</p>
果真是真英雄！她莫茹萱服他！</p>
山再高，也有走完的时候，更何况白鹿书院的后山并不算高，比荒山还不如。</p>
山门之后见山门，德颜堂三字荣飞凤舞地挂在牌坊上。牌匾下不大不小占据最左侧的，便是南安王名讳——南安慕寒。</p>
“姑娘。”齐妈妈看见院门后面挺直腰背，等着她们的少女，意味不明地提醒一直垂着头的大姑娘，“二姑娘出来接我们了。”</p>
莫茹萱揉揉发酸的脖颈，抬头看去，果然一身青灰色襦裙的少女，可不正是她二妹莫昭君吗？</p>
以往她那毫无看点的容颜，根本没有衣物能撑起来，而如今不过短短一年，她竟能够将素来最挑气质的青灰色穿得端庄大气。可见这一年，她过得何等丰富多彩。</p>
“有劳二èi èi远迎。”莫茹萱快走几步，伸出手要挽莫昭君。</p>
若是以往的她，定是侧身避开的，可如今的莫昭君，主动递了手。“大姐远道而来。小妹自然要尽一尽地主之宜。”</p>
两人不大不小地打了个不算机锋的机锋，然后亲亲热热地靠在一起。</p>
“如今二妹连这青灰色襦裙都穿得如此亮眼，可见学识气质都大为提升，若非你我姐妹血缘，我也未必敢上前来认。”</p>
莫茹萱真心夸奖她。自从知道她是因为自己而残了双手，对于一直挑衅自己的莫昭君，着实狠不下心来。只要她不招惹自己，总是至亲姐妹，有份血缘在的。</p>
莫昭君笑着捋了捋鬓角的一缕秀发，淡然道：“小妹运气好，遇到了崔先生。她不嫌弃我的愚笨，这一年我总要做出些成绩给她长脸的。”</p>
莫昭君口中的崔先生，她自然是知道的。那是京城崔家的嫡长女，指婚给武王江慕赫做正妃的。可惜天意弄人，武王江慕赫刚接到指婚旨意，北疆便出了叛逆，连同草原各族，竟打算反噬其主。</p>
当时朝中将领不是已经外出征战，便是伤重退隐，且那一次永安帝大怒，竟打算御驾亲征，最后还是武王挺身而出，抛下未婚妻，率领虎狼雄师驻守北疆，这一守便是十年。</p>
崔家姑娘也就成了二十五岁的老姑娘，永安帝每每催他回来大婚，北疆总要乱上一番，这一连五年的，最终都淡了下来。</p>
不管是武王不愿意，还是当真天意如此，崔家姑娘便这么拖了下来，因她才学过人，这才被清妃亲自登门，请她来这儿授课。</p>
如今莫昭君能够被她看中，也是一种福气。</p>
“èi èi当真好运气。有闻名天下的才女崔先生教导，这莫大的福气，姐姐也羡慕得很。”她是羡慕，但并无意插上一脚。</p>
许是莫昭君明白，故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p>
“姐姐如今在灵安寺日日能见得灵尘大师，不比小妹快活些吗？”</p>
莫茹萱笑笑，“灵尘大师觉得我佛性不佳，这才让为姐多读佛家经典，希望能替我这榆木脑袋开开智，免得瞧不出好坏。”</p>
当年她轻信与人，导致自己断了双腿不能再舞，虽说在灵尘师父的治疗下，如今已经能缓缓跳了，可终究断过一次，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运动。</p>
“今日我来，不仅是奉了祖母之命，更是来道歉和道谢的。”莫茹萱端正了颜色，直白地道出了她的来意。</p>
“当年不管如何，终归是你为我断了双手，失了琴。我欠你的何其多。”她从袖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里面闪烁着点点星光，美得不似凡物。</p>
“这是母亲寻来的正骨膏，我用过了。如今我的腿已经能够慢慢起舞。我相信你的手也一定能重新弹琴！”</p>
莫昭君接过玉瓶，神色莫名，低着头的她，让人看不见她的真实情绪。</p>
“多谢大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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