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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安寺虽是平城出了名的佛寺，但厢房内一如寻常僧房，简介得很。只一个长长的炕，外加一张桌子四张椅子罢了。</p>
得了玛瑙回报的消息，老夫人紧了紧手中的佛珠，也不再苛责大孙女儿。既然王爷想要继续这样做，只要萱姐儿把握住了那个尺度，也只能这样了。</p>
“这里清净，房间也大，这几日便同老身住在这儿吧。”</p>
莫茹萱松了口气，笑意盈盈地上前，趴在老夫人的膝盖上，娇声道：“孙女儿也舍不得祖母，这样最是好了。能同祖母在一块儿，定是能学到许多东西呢。”</p>
这些时日，老夫人已然开始教导她兵法等提升计谋的能力，还时不时夹杂着一些医药的知识，以便后用。</p>
老夫人伸出右手摸了摸她的秀发，还未挽起发髻的少女，最是寻常的披肩落云发，倒是难得的干净清爽。</p>
“你长大了，懂事了。”</p>
莫茹萱缄默不语。只静静地趴在她的膝盖上，享受着她的宠爱。</p>
淡淡的桂花自然绕鼻而来，齐妈妈带着一股热意进了里间，看见难得的祖孙相亲图，心中熨帖得很。</p>
“可是灵尘大师出关了？”老夫人睁开半闭的眸子，直视齐妈妈。</p>
灵尘自五日前归来后立即又闭关了，听说是寻到了一丝天机，这一关房门到今日，也有五日了。</p>
莫茹萱在脑中搜寻灵尘此人的生平，只依稀记得。灵尘大师自十岁在灵安寺出家后便潜心修佛。许是有佛缘，竟在二十岁上下便声名大噪，最是擅长观面相c批命，故而便是在京都圣rén iàn前，也是记了名的。</p>
尤其是在他三十岁时，当今圣上还是先帝的一名皇子，可一次出游途径灵安寺，见着了当时已有些名声的灵尘大师，之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圣人便将之奉为先生，不出一年，圣人便登基为帝。</p>
自然，他出身的灵安寺也因此名声大噪，这三十八年来，有多少达官显贵想求灵尘大师一见，如愿者寥寥无几，被他亲口批命的更是少之又少。最出名的便是韩氏女，如今的清妃。</p>
当年便是随家人前来灵安寺礼佛，被难得回寺的灵尘大师瞧见，说了句“此女气韵极佳，当数人上人”。没多久韩氏便入了宫，一朝得宠至今不衰。</p>
齐妈妈点头回道：“灵尘大师已经在大雄宝殿诵课了。住持派人来说，灵尘大师愿见一见真心为平城百姓而来的人。”</p>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老夫人，见她面色无什变化，只得硬着头皮道：“若是为了家中女眷，又或者是为了仕途之事，他便不见了。”</p>
老夫rén iàn色猛然一变，猛地站起，手中的佛串也被她生生掐断，佛珠散落一地，“哒哒”之声不断。</p>
满室皆是寂寥与冷冽。</p>
莫茹萱赶忙起身扶她，却也不敢多说一字，生怕被迁怒。</p>
老夫人深吸几口气，一把推开莫茹萱，神色疲倦道：“既如此，我们去正殿听听大师的佛语，亦是好的。”</p>
被推开的莫茹萱不敢有异，只乖乖再次上前扶她。“祖母。”</p>
那软软糯糯，带着一丝讨好与伤感的声音，让老夫人心头一软，“萱儿莫怕。方才是祖母一时入了魔怔了。”</p>
莫茹萱淡淡一笑，蹭了蹭她的左臂，娇声道：“那今日孙女想吃齐妈妈的翡翠豆腐，祖母可好？可好~”</p>
老夫人含笑点了点她的额头，应允道：“你这丫头，就知道吃！行！我孙女爱吃，有何不可的。”</p>
齐妈妈也立马表态，“能让大姑娘喜欢，是妈妈我的福气。”</p>
一时间，三人之间的氛围极好，一扫之前的冷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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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安寺正殿——大雄宝殿内，一众僧人皆在此处做午课，领头的是一个穿着青灰色僧袍的老和尚，虽没有头发，可那张褶皱遍布的脸庞，自然述说了他的年龄。</p>
即将进入古稀之年的他，没有一丝得道高僧的气质与模样，苍老得好似地里劳作了一辈子的苦农，黝黑的脸庞上，也着实瞧不出他的特别来。</p>
“咚——”</p>
金刚经最后一击落下，今日的午课便做完了。其余的僧人各自散去，住持只对着那老者行了一礼，便也转身离去了。</p>
方才还是整齐有序的午课时间，如今只留下静静盘坐于莲台之上的泥塑佛祖，与跪在佛祖面前的老和尚。</p>
“阿弥陀佛，施主打算在梁上躺到何时？”</p>
老和尚打了个禅，目光却从未离开过他身前的那本佛经，好似这世间没有什么比它更好看的事物了。</p>
一袭藏青色长袍的少年，在高高的横梁上抿抿唇，从上跃下。</p>
“大师果然好耳力。”</p>
老和尚摇摇头，将最后一个字印入脑海中，这才合上佛经起身。</p>
若说后宫美人何其多，却少有人能够有清妃之风骨与才华的。这一点，早在二十多年前，他便知道。只没想到她的儿子竟也是如此的风华绝代。</p>
他最是擅长观rén iàn相，见他已非三年前的早逝之相，心中一突。“王爷可是近来遇到了什么人？”</p>
江慕寒微微挑眉。能够在这个老神棍脸上发现一丝蛛丝马迹，就说明他定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活着刺激，而他之前瞧自己时，也能微微摇头，死也不肯说到底看出了什么。但他知道，定是不好的。</p>
可如今他竟然问出这话，可想而知，定是又发现了什么。还是好的发现，至少于自己而言，是好的。</p>
江慕寒把玩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指，见他又如老僧入定那般，有些无趣。这老和尚还是没变，总是那般有耐心。</p>
“也没什么，近来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罢了。你待会儿便会见到。”</p>
父皇对他推崇不已，但向来信命由己定的江慕寒，倒是从未求过他多少。儿时觉得他有趣，便逗逗他，谁知这一逗，两人竟成了忘年交。</p>
“所以呢？王爷是想要我测一测你二人的因缘吗？”老和尚淡然一笑，继续盘坐在佛祖面前，手中的佛串又开始不停地转动。</p>
江慕寒最是不耐烦这个声音，微微蹙眉。“不是。今日我来不过是想看看你这老和尚身体如何，好回了家里那个天天念叨你的老头儿。”</p>
能将圣人唤作老头儿的，也就他江慕寒了。</p>
老和尚哈哈大笑，声如洪钟，可见他的身体极好，中气十足。“你放心，贫僧这身子骨，活到你儿孙满堂还是可以的。”</p>
江慕寒未置可否，耳朵一动，便一跃而起，重新回到了房梁之上。</p>
老和尚看他这般主动，可见是近来没少干这种事情，倒是多了两三分好奇，能够让他如此失态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样。</p>
心念虽动，可他仍旧跪在那里默诵经文，好似没注意到即将入殿的三人。</p>
先前听到这边传来的大笑之声，莫茹萱便觉得这人定是个精气十足的人，可正式踏入殿中，看着那个略有佝偻的身形，才想到这人已经六十有九。</p>
看来灵尘大师走的是苦行僧之路吧，否则按照永安帝对他的宽厚待遇，怎么也不会显得如此之老。</p>
老夫人扯了扯莫茹萱的袖子，带着她一同向灵尘行了佛礼。</p>
“老妇人携孙女莫氏见过灵尘大师。”</p>
灵尘微微额首，却并未转身，只淡淡道：“老夫人既然担忧莫大人仕途，何不把这份礼佛之心，放在赈济灾民身上。我这灵安寺的佛，可从来不是镶金带银的，可换不了什么钱，也救不了多少人。”</p>
莫茹萱第一次见灵尘，也是第一次见到僧人竟然如此说自己的佛祖，这人当真是胆大妄为！可也是难得的清明人。</p>
她低下头，只觉得老夫人掐着她的手臂定是留了痕迹了。</p>
“老妇人不过一介妇孺，能做的实在不多。便是施粥以救命，也撑不了多久。故而请大师祈雨，为我平城百姓带来一条生路！”</p>
老夫人直接一下子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而扶着她的莫茹萱也被顺势带到地上，也发出一声响动。</p>
莫家虽是世家大族，可能够动用的银两也不过区区十万两，这半个月来，她已然花费了四万两，可灾民越发的多，着实是承受不起了。</p>
好在听说灵尘大师回来了，她才带着希望而来。若是他能祈雨而降，那么她莫家有救，平城百姓有救了呀！</p>
莫茹萱低着头，膝盖处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的面容有些扭曲，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就着这个姿势，同老夫人一起跪在老和尚面前。</p>
房梁上的人，自她进来那双眼神就从未离开过，又听到那响亮的一声“砰”，心头更是一紧，若非此处有人，他定要下去将人好生哄着。</p>
该死的臭和尚，竟然让阿萱如此跪你，待会儿看我怎么整你！男子暗戳戳地在心里下了决定。</p>
老和尚长叹一声，终于放下了木鱼和佛串，起身将她们扶起来。</p>
“贫僧不过一个老和尚，哪能当此重任。”</p>
莫茹萱上前扶过老夫人，面容稍稍一抬，却让灵尘脸色大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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