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落日 > 第 14 章
    ,苏察,你回过头看看。”

    苏察见他有恃无恐,自己倒是有些心虚,回头看时,见远处又来了一彪人马,锐剑般直刺自己的队列。他腿肚子不明不白的抽了两下筋,暗喊一声不好,心道咄?这小子,居然埋下了伏兵。

    那队人马由远及近,也不知有多少,有如万马奔腾的气势一般。

    其实咄?哪里设下伏兵?只是令五百里外一支亲兵赶来与他会合,同赴萧关罢了。这支亲兵不过一千之数,而苏察却带来了三多人。

    草正茂盛,天已蓝了,一轮旭日缓缓东升。

    苏察若论起练兵,实在差得远了。手下人无论军纪还是应变之力,都远不如咄?的人。这一冲一杀,队伍顿时乱了。正巧他为了耀武扬威,更为了不让咄?有逃生机会,将队伍一字长蛇摆开,哪里禁得起这般集中力量的冲击?两对人马刚一对上头,立即动起手来,刀qiāngjiāo举,人喊马嘶,杀得太阳也失去了颜色。

    咄?两刀砍死两个苏察的卫兵,心知敌众我寡,制不住苏察,只怕时间一长,人马便支持不住。

    一念及此,身子一翻钻在马腹下,与马鞍平齐,直冲过去。那匹乌锥马为他心爱坐骑,一时也顾不上它,无数刀qiāng一齐招呼在马头,马颈之上,好端端一匹骏马当即血ròu模糊,但咄?也已到了苏察马前。

    他一手扯住苏察右腿,已经从自己马腹下转到了他的马腹下。那马吃重,连连转了几圈。咄?手上使力,已将苏察硬生生扯了下来,那苏察一刀正要劈下,这一扯顿时失了准头,一刀砍在地上。

    二人一齐翻滚了几下,咄?的左臂一紧勒住他喉头,低声道:“让他们住手!”

    苏察又气又恼,只得大声道:“三军停手!”

    军令一出,厮杀顿时停止,当时已是一片混战。战士们迅速就近结成小队或三五个,或七八个,持刃而立,静听命令。

    咄?的声音压得很低:“苏察,我现在杀了你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只是可怜了你手下的那些勇士们……下令调头,跟我回大帐!”

    苏察的声音压得更低:“你回去杀了阿达里,你就是可汗”

    咄?手臂一紧,勒得他几乎没喘过气来,怒道:“你这种没眼光的东西,只想着窝里反,仅仅做草原上的王,有什么意思?”

    苏察反唇道:“不统一草原,怎么统一天下?”

    咄?手臂又是一紧:“少说废话!你到底讲是不讲?”

    苏察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得高声道:“六军听令,打道回大营。”

    黑压压的队伍齐齐一声答应,向可汗的大帐行进。

    数万人的队伍,听不到一声谈笑或叹息,只有脚步,沉沉的,震得草原微微颤抖。

    (二)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嗣远自相戕。

    曹cāo《蒿里行》

    咄?的刀顶在苏察的背上,他能感觉到苏察的心跳,有力而稳健,这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大帐就在前面,“大帐”是对可汗所在的尊称,并不是真的只有一个大帐篷,远远的是六个卫兵营,左右仪队、亲兵营,从最外面的牛皮大寨照直走进去,有二十里的远近。

    一道朱红的地毡从寨门直通向里,地毡的尽头是金顶的黑营,是用了六百张整牛皮扎合的,营顶点缀着黄金的鸟吻和白银的水檐,那是出自汉人的巧匠之手。这里与其说是营帐,不如说是宫殿。

    四个亲兵营分列四方,亲兵营外是龙虎熊蛇豹狼雕鹰等八个卫兵帐;卫兵帐外是六十个士兵帐,用的就不再是牛皮,而是油毡。三千名守帐士兵环大寨而立,十步一哨,围的滴水不漏。

    大寨后是三里方圆的一片草场,草场的尽头是可汗的寝宫,用辽水旁的白石,黑山旁的黑石,和西域的火石榴石建筑而成,虽远远比不上汉人宫殿的精美与辉煌,庄严肃穆,则有过之。

    又有三千名士兵守卫着皇宫与通道,两个时辰一换班。另有四千名骑兵巡逻护佑,也就是说,足足有一万名精心挑选的士兵保护着可汗及阏氏的安全。

    这一万个人中,每十个人就有七个听命于咄?,剩下的三个人,一个听命于大王子阿达里,一个听命于二王子苏察,另一个才是可汗本人的人。

    就在咄?和苏察走向大帐的同时,各个部落的战士都在以全力从四面八方向大帐靠拢。草原上的人最心疼的便是马,但这些天来,主要的通道上竟倒满了无数累死的马尸。

    当然,还有人的尸体。

    这些尸体在兀鹰、饿狼和蚂蚁的环伺下,转眼就要变成一付付枯骨,久久地散落在荒漠和草甸上,记录着那场争夺的惨烈。陪伴那些枯骨的,是上锈的刀qiāng与镫辔,那是亡灵们不肯卸下的重负。

    咄?的刀如附骨之蛆,牢牢地顶在苏察的背上,刀尖早已刺破了皮肤,那小小的伤口也早已化脓,而两个人都没有丝毫变动。

    兄弟俩的脚踏在了朱红色的大毡上。

    苏察忽然开始挣扎,他奋力向前一扑,随即翻滚。但咄?更快,他单膝跪压在苏察的腰眼上,左手拧起苏察的右臂,尖刀已抵住他后颈的动脉。

    咄?低吼:“二哥,不要和我玩花样,不然,我一刀杀了你!”

    一个声音冷冷传来:“你敢!”

    咄?回头,一个满头银发的贵fù站在身后,一身黑色丝绸,衬着泥金的飘带,显得无比华贵雍容。

    两名侍女一左一右扶着她,老fù人的脸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头上的金簪与珠宝叮呤地响了起来。

    她正是启民可汗的正室,突厥的王后,大隋的安义公主,也是苏察与咄?两个人的母亲。

    “咄?你给我放开他!”王后的声音满是愤怒。

    咄?心里极是矛盾,擒虎容易纵虎难,一旦放开苏察,少不了又有一番厮杀。

    “咄?,他是你亲哥哥”见儿子居然不听话,王后一把摔开使侍女的手,扑了过来。

    咄?一咬牙,松开苏察,单膝脆下扶住母亲,道:“阿妈,你消消气,我放过他就是。”

    王后继续道:“什么叫放过他?你父亲尸骨末寒,你们就手足相残起来,是想让阿达里偷着笑么?”

    咄?低着头,不发一言,一头黑发微有些卷曲,披在肩上。

    王后叹了口气,凭心而论,她一直更喜欢小儿子。只是这些年来,咄?实在疏于请安问候,一颗母亲的心,反而渐渐向大儿子靠拢。更何况苏察已给了她两个孙子两个孙女儿承欢膝下,女人的心,总是偏着孙子辈的。

    王后看了看两个儿子,颓然道:“去吧,看看你们父亲!”

    咄?与苏察对视一眼,目光中深沉的仇恨一如千年不化的冰湖。

    启民可汗染干的遗体停在大帐正中。儿孙妻妾围了一团。

    看着两个兄长都已是拖家带口,咄?的心忽然有些悲凉大哥的长子什钵必已经有了自己的封地,而他,却还是孤身一人在草原上游dàng。

    一念及此,他忽然有点紧张朵尔丹娜会来吗?不管怎么说,可汗也是她亲舅舅呢!

    他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泥土和血污,像这样又脏又臭,朵尔丹娜怕是不愿意接近他吧?

    他这里想入非非,苏察已早早扑倒在地,大放悲声,顿时,大帐里哭声又响成一片。

    这一哭,咄?悲从中来,父王带着他骑马shè猎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他还记得十四岁那年在摔角比赛中便赢了大哥,父亲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道:咄?,长成为一个男人吧!突厥人的耻辱是靠你来洗刷了!

    而那个威猛高大,身经百战的父亲,现在就躺在那里。干瘦而灰败,面上已有了尸斑。

    “咄?!”阿达里猛地站了起来:“你应该知道,父亲是被人杀死的!”

    咄?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问:“什么?”

    阿达里低下头,紧紧握着拳:“是的,就在前天夜里。父亲的酒里给下了dú,心脏上又补了一刀。当时我和苏察正在外面亲手烤,……一条羊腿……发现这一切,苏察就去找你了!”

    这句话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那天我和苏察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咄?就看你的了?

    咄?冷冷一笑:“那天我离这儿很远!”

    阿达里逼近一步:“在哪里?”

    咄?笑得更冷:“不干你的事!”

    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现在要知道的,仅仅是这究竟是苏察yīn谋还是阿达里的诡计,或者是两个人合伙对付他!

    阿达里道:“你敢在父亲灵柩面前放肆?”

    咄?挺起胸膛向前迎上一步:“我不是凶手,有什么可怕的?大哥,父亲的眼睛倒是在看着你们!”

    两个人已靠得足够近,只有动手才能解决问题!

    “都给我住手!”

    人群中站起来的是另一个女人,她是阿达里的母亲,忽德班珠。老可汗在世时时候她一直屈居于义成公主之下,甚至让出了王后的宝座,但现在一切已不同。义成公主只剩下了一个公主的头衔,而她则有娘家的五千雄狮作为后盾。两个女人,为儿子展开了争夺。

    “阿达里,你自为可汗的继续人,哪有一点尊严和气度,简直是个无赖!”

    忽德班珠训斥了自己的儿子又转向咄?:“咄?,王位可以用武力夺来,人心却不能用武力征服。长老们和子民们都在等着你的解释。”

    咄?抬头看了看她,果真是个厉害的女人!一句话就讲到了症结上。

    他抚胸行礼:“母亲,我没有夺取大哥汗位的企图。至于那天晚上……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咄?复又跪倒在父亲的尸身前,一刀划开手腕,起誓道:“父亲,我凭着男人的血和祖先的神灵起誓,无论是谁犯下这桩大罪恶,我都会把他抓住,碎尸万段!”

    他的目光yīn冷地从两位兄长面上扫过,挺身而起,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咄?一口气走出大帐,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是下决心动手的时候了,他已经失去了一次良机,若再失去一次,那股原先相对弱小的力量就要反噬了。

    霍里和查贝两名将军早已拱手立在帐外,一见到咄?,二人就齐齐行礼。

    咄?挥手道:“很好,霍里将军,你来的很是时候,你调动了多少人马过来?”

    霍里恭敬而兴奋地回答:“殿下,三十万!殿下真是神机妙算!还有七十万军队,七天后赶到!”

    那晚咄?给他的兵符,是让他直接领兵赶往大帐。

    咄?傲然道:“他们的人也不过三四十万吧!不必再等援军了,动手的话,够了!传令下去,各营随时准备出战,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乱动半步!”

    霍里急道:“殿下,何不快快动手?”

    咄?的眼睛遥视着极远的天外,道:“这一动起手来,我出兵中原的计划至少要推迟十年!霍里,我们突厥人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才聚集起这么多力量,不到万一,我真不想火拼啊!再等一等,我看有没有更利落的法子。”

    霍里愤愤道:“人不shè鹰鹰啄人!王子,这太危险了!”

    咄?咬牙道:“我赌这一把!你放心,他们伤不了我……”

    他忽然展颜一笑:“霍里,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不像个男人了?可是你真的不知道,十年前,有个汉人从突厥人手里救下我,对突厥极尽羞辱……那时我就发誓,我会让汉人尝到‘胡虏’的滋味,我的刀,不想对着自己兄弟!”

    咄?似乎自觉多话,很灿烂地又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便急急转身。他险些和一个人撞个满怀一个小丫环正在怯生生的望着他。

    咄?记得这是母亲陪嫁过来那个“菊娘”的女儿,叫作阿鬟的,是这里除了她母亲外唯一的汉人,很得母亲宠爱。

    阿鬟屈膝行礼道:“娘娘请殿下到后面用膳。”

    咄?皱眉道:“什么娘娘,娘娘的,改不了口了么?眼下是什么时候了,不去!”

    阿鬟急道:“娘娘她好些年没见王子了,今儿准备了一天!”

    咄?听得心下不由一酸,随即道:“二哥去么?”

    阿鬟忙嘻道:“这些年来,二王子一直伏侍在娘娘左右,今儿是专请三王子!”

    咄?还在犹豫,一群fù人已簇拥着母亲向这边走来。母亲的面上很有不悦之色,显然听见了他的话。只见安义公主已怒气冲冲地盯着他道:“你,连娘都信不过!”

    咄?长叹了口气,忙上前扶住母亲,软语安慰道:“孩儿不敢,孩儿随娘亲前去便是。”安义公主这才长出了口气,任由咄?扶着,向后宫走去。一队咄?的亲兵随后跟着。

    行至宫前,安义公主摔手道:“怎么?你还要带兵来吃饭?”

    咄?一挥手,随行卫兵静静停在门外。他冲着霍里使了个眼色,霍里当下双手一推,士兵们兵分两队,团团守卫在后宫周围。

    霍里从靴筒里拔出一柄匕首,塞到咄?手里,暗中叮嘱道:“殿下,酒下要沾唇,ròu不要入口!”

    咄?看了看冷颜站在一旁的母亲,猛一咬牙,没有接那柄匕首,便大踏步走了进去。

    酒席果然很是丰盛,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

    咄?扶着母亲坐下,王后忽然长叹了口气,道:“咄?,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咄?低头不语,王后接道:“是为娘的生日,也是我进宫近四十年的日子,娘给你做了你喜欢的烤鱼和茯苓栗子糕,可你……你!”

    她的脸开始抽动,浑浊的泪珠顺着衣褂滑落下去,继续叹道:“我来这鬼地方四十年了!我一个快死的老太婆,只有你们兄弟两个……咄?,你知道娘过的是什么日子么?”

    咄?见母亲落泪,忙翻身跪下,摸着母亲的膝盖道:“娘,娘,孩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怀疑到娘身上,我只是防着苏察”

    王后勃然大怒,一把扫落了案上的食物,单手指着咄?道:“你还敢说!还敢说!今儿若不是我,你就杀了你亲哥哥了是不是?咄?,你好无情啊,你……连我一起杀了吧!”她缓缓站起,抓起一块糕点,悲凉道:“酒不沾唇,ròu不入口,这便是我儿子来赴我的寿宴……好,你怕有dú是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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