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关东异志-第二卷 > 第 13 章
    刀尖儿正指着地面,刀身上逸出的杀气把地上的棉絮卷得直围着刀身绕圈儿。

    “哼…… 你敢说,那日本天皇是宽容的?”,胡老三将右手的qiāngjiāo还于我,朝后门给我使了一个不易察觉眼色。

    “天皇当然是宽容地,对天下每个臣子都是一样”,森田仍然面无表情,像传教士一般地读着教义。

    “放屁!,他要真像你说得那么好,那他为啥要侵犯俺们大清国?为啥要害得关东人妻离子散?俺就是东北二龙山的胡子,俺杀的小日本鬼子也不是一个两个,小日本子的兵,坏!蔫坏!”

    “你地……”,森田显然被激怒了,手上的青筋暴了三暴,不过在这之后,他仍然没有动手,咬着牙对胡老三说道:“你们支那人是最劣等的人种,但却占据着亚细亚最肥沃的土地。而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国民这样最优秀的人种,却要整天生活在地震、大风、沉岛的恐惧里。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天皇大人在祭拜神社时已经接受了天命,神在昭示我们,要我们驱赶支那人,把肥美的土地还给大日本帝国,这是神的旨意,神的旨意是不可违抗的……”

    “拉到吧你”,胡老三打断了他的‘教义’,厉声地质问道:“让别人妻离子散、国破家亡,也是神告诉你的?屠杀平民,jiānyínfù女,这些下三滥的勾当,也是神告诉你们的?那神有一天让你去死,让你们鬼岛沉进海里,你死不死,你沉不沉?”

    “哇呀呀呀”,森田被彻底激怒,抬脚挥刀就来劈砍胡老三。胡老三撤步闪身,躲过森田的一砍,回首朝我喊道:“知焉,这里太危险,你赶紧退回到门外去”

    “哎”,我答应一声,忙收起胡老三的铁qiāng,躲到门外的铁丝网后侧身向前观看着。再看小屋前面的一小块空场地上,两人chā招换势已打得火热:森田年轻气盛,又有妖刀相助,将兵刃舞动起来,直把周身左右罩得风雨不透。反观胡老三,行动虽然相对迟缓,但在那一闪一躲之中,也透着许多厚积薄发精明。两人拳来刀去,你来我往,打得甚是好看。真是个:

    影影疾,形来意往步步jiāo错;

    声声慢,刀去人走处处流光

    两人战了五十余个回合,森田的“快刀流”没能伤到胡老三的一根汗毛,但胡老三仅凭一张ròu掌,也难以对森田造成什么威胁。渐渐地,胡老三的动作开始变慢,战到六十回合的时候,也不知他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下盘重量全都移到单脚上边。重压之下,胡老三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在地上,更把后背袒露出来。森田一见立刻大喜,纵身上前就要去刺胡老三的后背,我把眼睛一闭,心想:完了,这普通的ròu人,到底还是没法与那妖刀抗衡的。

    “哎呀……”,胡老三的一声闷哼从我面前传了过来。我心里一紧,喘了一口粗气想道:神佛保佑,玉帝恩宠,俺们这是杀小鬼子救中国人呢,您二位要是有眼的话,可千万别让胡老三死了。倘若胡老三要要撂在这里,我跟洪屠户两人恐怕也逃不出这座洋楼。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又传来一阵杂响。先是清脆地“啪”了一声,紧接着是“噗”的一声闷响,继而,森田的哀嚎声充盈在我的脑中。不得不说,那惨叫声可比之前胡老三的闷声难听多了。我心中一惊,难道事情有了转机?忙睁眼朝他两人方向观瞧。

    只见幽冥之中,胡老三右手紧紧握住刀刃,左手持qiāng,将那qiāng口顶在森田的腹上。而森田则是一副半卧的状态,一手持刀,一手捂着淌血的肚子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反复叨念了几遍之后,森田渐渐耗尽了浑身的气力,撒手将那妖刀撇下,只剩下一具尚能喘气的身体在那蠕动。

    “森田!知道这妖刀为啥没护着你么?那是因为子弹的上面沾的,乃是你亲生儿子的鲜血”,胡老三一边说着,一边擎起右掌,从森田腰上把刀鞘拽了下来,又将那妖刀入了鞘封存起来。待这一切做完,他又把左手的鲜血在衣襟儿上擦了擦,把驳壳qiāng重新揣入腰中。

    我能够清楚地听到,森田的喘气越来越粗了,他的身体开始抽搐,但他的嘴里仍然嘟囔着,我支起耳朵,细细地听了几句,原来森田这小子在弥留之际,仍然没忘他的教义,竟然还在一遍遍地说着:“天皇万岁”四个字。胡老三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森田的面前接着说道:“老婆孩子都不跟你不是一条心了,你还喊着什么天皇万岁?天皇?他就是个屁,你们小日本子给我听清楚了,你们在中国就一条路,那就是趁早儿滚蛋”

    森田听到这儿,用最后所剩的一点力气翻过身,我清楚地看到,在他的手上,赫然握着的,是一块油黑油黑的黑铁。

    注:○1成年倒辈:东北方言,意为很长的时间跨度。

    第二十三章 - 重返(十一)

    “哈哈哈哈……”,森田一边咳血,一边擎住那块黑铁样的东西晃了晃。借着室里摇曳的灯火,他蜡黄色的脸沁着特别得意的狞笑,仿佛这一场激斗的胜者是他才对。

    “我们大日本帝国……是必胜地,你们这些支那人…… 就陪我一起,做大日本圣战的第一批的实验品吧”,森田面色狰狞,睁大了眼睛,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使劲向后撤了一步,举起手中的东西就要往地下砸去。

    “不妙!”,我在心中惊道,“森田这小子是想跟我们来个玉石俱焚!至于他口中说的‘实验’,如无意外,极有可能就是小鬼子在这个秘密建筑里正在研究的dú物”,胡老三一见形势不妙,起身抬腿就要去踹森田的腕子,无奈森田早就把提前量计算出来,一个后撤步完全躲开了胡老三的封堵,眼看森田的胳膊就要甩出盒子砸向地面了,我登时急了,竟不知从哪生出一股怪力,从腰中拽出胡老三的驳壳qiāng,照着森田的方向就是一通乱shè。

    就在手指扣动扳机的刹那间,我的脑袋嗡了一声,一种与生未有的憋闷感觉从我肚里油然而生并向上跳跃,经肝达心,经心过嗓,经嗓汇集到脑子里。与此同时,我的感官发生了急剧的变化:眼前的一切动作都被无限放慢,人物走了形,就连四周的声音都跑了样,那是一个极度扭曲的世界,是一场似幻似真的情境。在这个幻境里,一切的一切,都在做着极为荒谬又极为可笑的慢动作:包括飞舞在半空中的胡老三和向后跳跃的森田,也包括那些出了膛的子弹。

    三颗子弹排着整齐的纵列朝着森田的手腕冲去,它们旋转着,挂着冷风,逐个击打在森田的右胳臂上,这是我头一回拿qiāng口瞄着一个人,也是头一次看见自己cāo控的子弹打在别人身上。不知道是否因为幻境还是紧张,那些残酷而又血腥的情节,竟然像皮影戏一般地流畅清楚:森田的皮肤随着子弹的旋转推进而变得扭曲,被拧成一朵小小的菊花骨朵儿,随着子弹的穿入,花骨朵越拧越大,甚至整个腕子上的ròu在一瞬间也被扭得变形,渐渐地,森田胳膊上的花纹越拧越烈,终于,那菊花绽放了,绽放的血腥而惨烈,骨头渣子夹着浓浓的鲜血沫从他胳臂的另一端冒了出来。

    “嘭……”,森田倒地的声响将我从幻境里拉了出来,胡老三手疾眼快,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顺势将那滑落的黑盒稳稳地接在手上。看着眼前险境已消,我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回想着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我第一次感到:原来把战斗的画面放得很慢来看,那情景竟是这样一番景色,血腥而又残酷。

    胡老三将手中的黑盒拿稳,快步来到我的面前笑道:“知焉,看不出你小子还暗藏了一手儿,没你这一把刷子,咱爷俩今天就得栽到这儿。三叔问你,你这使qiāng的本领是和谁学的?”

    我忙把手上的驳壳qiāng退了膛,横过来伸手递给胡老三,说道“三叔 …… 说实话,这是我

    第一回拿qiāng瞄人”

    “知焉,你这话可有点伤人。你打得比俺还准,若是第一次用,那俺这一辈子不是白活了么?”

    “真没诳您,三叔”,我坚定地答道,“洪叔叔就是抚松本地的人,我们都在一个镇店里,不信你问他”

    “看你这语气倒还像真的,不过没开过qiāng的人咋能打得这么准呢?”,胡老三把驳壳qiāng揣到腰里自言自语道,他边说边摇头。

    “三叔,不瞒您说,qiāng打这么准不全是我的功劳,我在开qiāng那一瞬间,脑子像中邪了似的”

    “哦?详细说说”,胡老三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于是我简短的把刚才的幻境与他讲了一遍,胡老三听罢脸色都变了,他低着头,嘴里不住嘟囔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反正俺是实在想不明白了,不是老天爷特意护着咱们,就是你糟了什么东西附体”

    “附体?”,我心里突然一惊,倘若真有什么东西能附在我身上,那肯定就是云南之行梦蓉的那条金蚕了。我低下头,开始努力回忆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战:记得我们破吴三桂寝陵之时黑殿正好崩塌,金蚕现身为我挡了几颗巨型的飞沙走石,帮我捡回一条小命儿,之后就踪迹不见了。我一直以为金蚕已死,随着梦蓉一起去了天国世界,没想到它竟然仍附在我的身上,并且在关键的时刻再次救了我的xìng命。

    原来这金蚕是梦蓉在我身上种下的一颗种子,是一颗满溢着爱意的护身符啊!想到这儿,我的眼眶不禁有湿润。

    正想着,胡老三的大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说道:“不管怎样,咱们爷们是活下来了,而且是你亲手宰了森田这个王八羔子,你是咱中国的民族英雄”

    “咳,我算啥英雄,小鬼子糟蹋咱中国人,该杀!而且杀小鬼子的感觉的确是挺爽的。对了,三叔。那‘崔莺莺’还在屋里呢,咱俩赶快进屋去救人吧”

    “对啊!”,胡老三一拍脑门儿,“这一打起仗来,俺咋把这茬都给忘了呢”

    我俩穿过小门儿来到里屋。不出所料,里屋是一间标准的西医的病房,两边竖立的瓶瓶罐罐里装了不少各种颜色的yào水,外头还贴着倭文的标签。

    靠里面有三张病床,每张床的上面都躺着人,我定睛一看,那‘崔莺莺’躺的乃是最外面的一张,她后脖筋肿胀着,看起来好像仍在昏迷之中。我又抬眼望了望靠里面的两张床,差点把腹中的胆汁都吐出来。那两张床上躺的还能叫人么?蜡黄的皮肤紧紧裹着细瘦的骨架,luǒ露在外的肩膀上起的是一层高低不平的猩红疙瘩,红疙瘩大小不均,而且有的已经破裂,黄白色的浆水贮存在尖头里,让人看见有十二分的毛骨悚然。

    我咽了一口吐沫,偷眼观看旁边的胡老三,只见他也是被惊得不轻,直楞楞地瞧着眼前的两人。或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两个人中比较年长的一人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是苍白无神的,小红疙瘩竟然都长到了眼皮里,他朝我点了点头,嘴里嘟囔了一句:“是中国人么?”

    “是中国人”,我回答了一句。

    “哈哈哈……”,那人听完竟然狂笑了起来,可声音却比哭都难听,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渗出,颜色都是暗黄暗黄的。“终于有中国人来了”

    “听口音,你也是山东的老乡?”,胡老三开口问道。

    “对,俺就是山东地”,那人重新睁开了眼,打量着胡老三。

    “那你们……这是怎么进来的?又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唉……咋进来地?就连俺自己都不知道啊。俺本来是山东文登县务农的,因为天头大旱,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才跟儿子老伴儿一起闯关东。俺们从山东出发,历尽千辛万苦才绕过山海关,好容易在旅顺落脚找了个营生,却让日本宪兵抄了家,说俺是革命党头目,要带回去审查。俺当时心里头还寻思,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俺根本就不是革命党俺怕个啥?哪知道这帮宪兵没把俺们带到宪兵队,却给俺们塞进一个大汽车里,那汽车没黑没夜地跑,最后俺和俺儿子就被押进这个小楼里边了”,那人说话很快,一看就是个急xìng子,这要搁在平常,他是一副典型的山东倔人的形象,可是此刻他却说得很吃力,边说边喘着粗气。

    “那后来呢?后来你俩咋成了这样?”,胡老三又问。

    “后来?后来俺俩就被押到这屋子,又绑在这床上,那帮狗崽子们天天给俺俩打针,折磨俺们,直到把俺们整的连死的力气都没了。当时俺就想:俺以前只有一个盼头,把地种好,把儿子养好,抱上孙子;现在,俺就是想把这些鬼子整死,把他们给活啃了,今儿个老天有眼,你们终于是来了……”,说完这些话,这人把费力地把手抬起来,去捅邻床的儿子。

    当他那胳膊一露出来,我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回。那根本就不能叫一条胳膊,就是一根骨棒上面包了一层皮,吓人的是,就是那层皮也不是干净的,顶上斑驳地长着一片片的麻子。麻子是什么?麻子是小ròu坑儿,这东西长在脸上,三五颗都极影响肖像,若是三五百颗一齐长在一个人胳臂上会是什么效果?任谁去想都会鸡皮疙瘩一片。

    见我的反应如此强烈,那老头倒没惊奇,可能就连他自己也有过一个思想转变的过程吧。在他的触碰之下,旁边的小伙子被弄醒了,他同样是满身的红斑,只是身体稍稍强一点,胳膊稍微地粗着那么一圈儿。

    “水,水……”,小伙子喘着粗气呼道。

    “生子,生子……”,老头摇了摇儿子,眼眶的泪无声地下滑着。小伙子把眼睁开,朝我们打量一番,问道:“爹,他们是谁?那帮小鬼子呢?”

    还没等老者回来,胡老三接他的话说:“小兄弟,俺也是打山东来的,诨名叫胡老三。俺现在占山为王,是个胡子,今儿个是误打误撞进来的,那几个小日本鬼子已然让俺俩给解决掉了”

    “啊?”,小伙子眼睛里冒着金光,仿佛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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