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春日笑 > 第 9 章
    发难,义军一时措手不及,二分之一的国土又沦丧了一半,正当亡国的yīn影悄然笼罩每个昊国人的心上时,暗国军队却如泄了气的气球,其士兵一改平日令人胆寒的狠厉作风,停却了进攻。

    虽然不知暗国为何不乘胜追击,但昊国义军巴不得抓住这点间歇喘息休整,渐渐站稳了脚跟。城里才回复了些许生气,陡然增加的人口令街道瞧起来更为热闹了。

    天空上飘着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几个年轻人在街上疾奔着,我尔身手滑溜地穿过三两成群的路人,引得纷纷注目。最扎眼的,便是他们在这雪天内仍随意绑在腰间的义军军褂。

    几人熟门熟路地窜进一条巷子,噔噔噔跑上老旧的木楼在二楼一扇门前才晓得放轻动作,强忍往心中激动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门没闩。”屋内传来淡淡的女音。

    敲门的年轻人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推开门大喊道:“大姑娘,我们得手了!”

    矮几前正在看小男孩习字的女子闻言抬起头来,略狭的丹凤眼仍是一贯冷淡的神色,淡色的薄唇却微微一勾,“是吗?”

    “是啊!还好我们有听你的……”几个年轻人围到矮几边盘腿坐下,立时占据了屋内大半空间。接过尹莫离递过来的茶咕噜噜一口灌下,抹抹嘴巴继续说道:“原本我还想偷袭这么一个暗国小队,用得着带上几百人吗?结果真是吓死我了,那些暗国兵简直不是人!我们照大姑娘说的五人围攻一个,竟还挂了彩。不过幸好,都是轻伤,缴下的暗国军刀也没忘了处理……”

    尹莫离静静听着他们兴奋的话语,身边的男孩也早已放下了毛笔,好奇地大睁着圆溜溜的眼。

    这几个年轻人从小在村里长大,极为尊崇她的父亲,父亲闲时也指点过他们一些组队带兵的浅显道理。自三个月前他们居住的山区首当其冲遭到暗国士兵的袭击,他们便携她避到了北地后方。

    若不是以保护她为己任,这些热血方刚的年轻汉子早去了前线。饶是如此,他们还是与难民中的青壮自行组了队,今次是他们第一次偷袭落单的小队暗国士兵,难怪会这么兴奋。

    领头的年轻人说得口干舌燥,自发倒了一杯茶,便瞥见随意压在茶壶底下的信笺,“大姑娘,前线又来信了吗?”

    她点点头,北地的义军虽得父亲多年苦心培植,原本却是分了三派的,军力难免不齐。这次暗国突袭,义军在措手不及时终于协手同仇敌忾,也算是因祸得福。

    现下的义军首领曾是父亲的门生,当年也在被派往暗国的一干人中,得悉她到了北地,便经常与她通信讨论形势。

    “前方的情况如何?”几人不由jiāo换了个担忧的眼色,“一小队暗国士兵都已如此了得了,前线还有那些长翅膀的怪物,不知是不是比士兵还恐怖……”

    “我知道,”旁边一个没出过声的年轻人突然chā嘴,“十几年前暗国第一次进犯时我曾见过那些怪物杀人。”他的眼中露出悲愤的神色,“暗国的军官骑着它们直接将人活活踏死,偏生这些怪物皮糙ròu厚,刀qiāng入难,又是从天而降,让人防不胜防……”

    屋内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各人心中不约而同浮起一个不敢出口的疑问:我们,能赢吗?

    尹莫离看出他们的心思,杯子在手间转了转,她开口:“昊国能赢。”几双眼睛齐刷刷聚到了她脸上,她神色不变,“还记得我为什么要让你们销毁暗国军刀吗?暗国皇族中有两人可通过刀上的晶石将神兽的力量传送到人身上,提升他们的战斗力,但这样的法术极耗灵力。六年前我在暗国之时便已听说暗国的皇后自第一次战后就身虚体弱,长年躺在病榻。这一次暗军突然按兵不动,不出意外的话该是他们的皇后支撑不住了。另一个拥有这种能力的是个年过半百的皇亲贵族,你们猜……”一抹冷笑浮上尹莫离的嘴角,“他能活个几年?”

    一袭话说得众人心头雪亮:“这么说,我们只要与暗国打虚虚实实的持久战,诱那暗国人消耗灵力,便有得胜的机会了?”

    尹莫离点点头,“我信得过你们,才据实以告,你们切不可传出去。”昊国人信鬼神,若被民众知道暗国皇族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再被有心人唬吹个“天yù异能者治之”之类的话,难保不引起恐慌。就连义军内部也只知要处理暗国的军刀,却不知道是何原因。

    “大姑娘放心!”领头的年轻人一拍胸膛,“不过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眼下的暗国士兵已经够难对付了,当初要是真给他们在村里找到了那什么晶石,我们岂不是早给他杀光了?”

    “那倒也不会,”她冷笑未变,眼中却闪过一抹狠色,“现在我们以五人敌他一人,就算他们得了晶石,也不过是成了十人、十五人敌一人而已,昊国别的没有,就是人多!他们最终仍拖不过我们,只不过,会死很多人。”她顿了顿,轻啜一口茶,“很多人……”

    说者淡然,闻者骇然。不光是因为想到了尹莫离口中血流漂杵的场景,还因为她竟能……笑着说这番话。

    他们一贯弄不清这位大姑娘的心思,尹将军的声名早已传遍昊国上下,对他的后人他们自然也敬重有加,大姑娘虽然面冷,但身上隐隐有她父亲的影子。可是有时他们会生出错觉,仿佛大姑娘其实并没有把这场战争、这些人命当回事……

    领头的年轻人咳了一声,转了个话题:“说起来老天爷还是帮着我们的,就如上次我们大家从镇上逃离,本来还是快不过暗国兵的脚程,若不是山壁突然倒塌阻了他们的路,几个村的人恐怕都要葬在那里了。”

    “山壁倒塌?”尹莫离突然望向他,“你怎么没提过?”她在镇上时便已身体不适,后来更是昏昏沉沉地被村人携来北地,途中发生的事情全无印象。

    “我没说过吗?”那人挠挠头,又哈哈一笑,“总之,我们真是太好运了。就连我叔父都说了,那条山路他走了几十年,从来没有一颗小石子掉到头上过,偏生就在那日整座山壁都塌了……”

    尹莫离若有所思。

    屋内的谈话还在继续,屋外却又飘起了皑皑细雪。

    天色有些yīn沉,街上的行人已少了许多,一辆人力车远远跑来,轻快地拐进小巷。车夫便放下车把,回头问道:“先生,是这吗?”

    “……对。”车上的男子应了声,步下车来,长长的黑色雪衣上已落了些淡淡白雪。他微笑着道了声谢,额前长发下微垂的眼角若隐若现。

    车夫接过车资,不小心碰到那人纤白秀长的手,竟微微红了脸。他暗骂自己有病,平日里什么样的客人没拉过,今日怎么就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脸红心跳起来?

    不小心又瞥到那人噙着笑的粉色唇瓣,他不敢再待下去,回身扶起车把。

    风吹得那人的雪衣微微翻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衣下晃过。

    好漂亮的纽扣。车夫暗赞一声,跑了几步又回头望去,那人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抬头凝视着那幢老旧的楼房。他摇摇头:好奇怪的客人。

    春日仍是望着那幢楼。

    这个城里有许多栋像这样的楼房,难民多了,许多民宅都租出去,几户人家挤在一层,虽然地方小了点,好歹有个容身之地,也算是独门独户的,便就凑合了。

    他踏上昏暗的楼道,老旧的木梯在脚下吱嘎作响。二楼有好几户人家,熟悉的气息便藏在其中一扇门后,那扇门竟只是半掩着。

    春日顿了顿,没有去敲那门,而是轻轻将它推开了。入目是一个类似小厅的狭窄房间,没什么家具,仅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板中间摆了张矮几,几个杯子还凌乱地散在上面。

    房间显得低矮,因为上方还用木板搭起了个小阁楼,当卧室用。他的目光投向小厅另一头兼任灶房的凉台上,一个女子正立于那收起晾晒的衣物。

    衣服挂得有些高,她微踮起身,略宽的素色袖子落到肘间,露出一截套着玉镯的白皙手腕。一片丝帕忽然掉落在地,她俯身去捡,便瞥见了立于门边的身影。

    视线缓缓上移,掠过长长的黑色衣摆,衣下若隐若现的暗色铜扣……最后停在那张线条柔和的脸上。

    “是你。”她说。

    春日微笑,“是我。”

    屋内的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尹莫离脸上的神情,只感觉她似乎在瞪他,好像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他静静立在门边。

    尹莫离不觉捏紧了手,他……他什么意思?为何不回暗国?为何竟来找她,却又不开口解释?心头有些起伏,不敢想,不敢去想……他是暗国人,待在这里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麻烦……

    与他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在脑中闪过,最后停留在那一天,他在她身前刺死那暗国士兵后,低头呆呆望着尸体的背影,迷茫而孤单。

    她终是松开了手,轻叹一声:“进来吧。”

    春日才有了动作。

    两人在矮几边面对坐下,尹莫离将桌上那几个用过的茶杯推到一旁,另取了杯子,一边为他倒茶一边问道:“你竟能找到这……不容易吧?”

    “是不容易。”春日笑笑,其实他对自己还能找到她也觉得诧异。那日他将父亲的白虎符印消了散在尹莫离一干人身上,以免他们途中遭到暗国士兵攻击。脱身以后,他循着符印的微弱气息一路寻来,途中气息又分散开,他连找了个几个地方,才在气息快要消失前找到这个城镇。更何况,因为不愿投靠暗国军方,他将当初带来以备不测的暗国玉石换了路资,一路上投宿旅店向人问路等等,老实说……闹了不少笑话。

    他的xìng子较为随波逐流,很少会执着某事,每晚临睡前几乎都在想:算了吧,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回暗国算了。

    可是次日睁开眼睛又不由想着再多寻这么一日……三个月竟就这样一晃而过。

    他总是念着要再见她一面,就这么一面。现下见着了,却反而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见她做什么了。

    他的眼停在尹莫离脸上,笑道:“你……头发长了许多呢。”原先的齐耳直发已在颊边打成了卷,平白添了几分妩媚。自然,那双凤眼还是不改清冽。

    “你还不是?”方才乍一见到时她几乎不敢认他,印象中那个一身齐整制服的清爽男子突然披了身雪篷出现。他的头发本就比普通男子要长些,几个月来显然没打理,方才在昏暗的光线下她险些将这张清秀的面容瞧成了惑颜魅色。

    视线移至他雪衣下的制服,到底该说这个人是愚蠢还是勇气可嘉呢?在这人人痛恨暗人的北地竟还穿着这身衣物招摇过市。

    春日瞧见她手上的孩童衣物,不由微怔,“小呆也住在这吗?”

    “嗯,他刚刚才随人出去玩儿。”顿了一下,尹莫离又道:“他的娘亲在那天死了……”那天大部分的人都活着逃到了北地,然而还是死了一些人,其中就包括小呆的娘亲。

    沉默复又笼罩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端起面前的茶杯。

    第7章(2)

    再见面时,竟只敢这样小心翼翼地寒暄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明明有那么多的疑问在胸口翻腾:他为何要来找她?是留下来还是仅仅短暂停留?还有……那日的山壁坍塌,是不是他让玄武做的?

    她不问,他也不说,都等着对方开口。

    “你……”尹莫离终于抬头吐了一个字,却又被一阵奇异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不由望向那面传来声响的墙壁。

    声音停了一下,又响起,断断续续,悲悲切切,是一个女人的哭声。

    “那是住在隔壁的太太,她丈夫在战乱中死了,撇下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每到这时总要哭上一阵……”尹莫离下意识解释,说到后来,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春日对上她的眼睛,立刻便明白了她想到了什么。

    断成两截的躯体,微凸的腹部……

    “咣当!”她竟失手摔碎了杯子,洁白的瓷片散在一片水渍之中,她低头望着它们怔了半晌,突然捂住嘴干呕起来。

    春日站起身,却不知该做什么。

    他早知道她就像裹着青色火焰的冰,外表冷淡,真实的xìng子却很激烈。也许她的理xìng让她能毫不在乎地谈论生死,可那样的画面还是令她无法承受——反应甚至要比一般人激烈。只因那是掩在内心深外的真实xìng情,她无法控制。

    或者也可以如是说……他的出现,让她更易想起那幅景象?

    春日轻轻探出手,指尖在尹莫离微抖的肩头上方悬了半晌,终还是默默收了回去。

    她仍是背对他干呕着。

    他弯身拾起地板上的碎瓷片,指间蓦地一凉,一抹红色便从苍白的皮肤下渗了出来。春日瞥了一眼,突然就想:血……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他抬眸,几个年轻人与骑在他们颈上的男孩兴高采烈地闯进来,瞧见屋内的情形,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地冲到尹莫离身边。

    春日觉得这幅情景好生熟悉,似乎每次,他和她之间总是隔着这些人,宣告着两人身份的对立。

    国恨家仇?他一向对这些不以为意,也活该被它们反过来狠狠嘲笑。

    那几人查看尹莫离无碍,这才转身过来看他。

    没有人出声,都是村里出来的,谁都认得这个与大姑娘关系颇为密切的暗国人,更是对逃难那天这人混身浴血的妖异模样记忆犹新。

    春日知道自己应该离去,两脚却是不肯移动半寸。

    “暗国人!”不知是谁小声地嚷了一句,几个汉子有了动作,领头一人戒慎地移近几步。

    原本也是在山村中看熟了的面孔,此时却仿佛确认般地缓缓对他说道:“不管你与大姑娘是什么关系,你终究是一个暗国人。”

    春日垂眸默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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