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我要做门阀 >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七节 转危为安
    刘胥这边是解套了。

    但刘据的苦难却才开始。

    “太子”天子的声音,陡然降到了冰点:“你来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东宫洗马李禹,会去朝鲜王面前,挑拨是非,怂恿朝鲜王与张子重为难,还要逼迫张子重下虎圈博虎?”

    刘据听着,只能是深深一拜:“儿臣死罪!”

    若此刻李禹在此,他或许还能叫李禹来解释。

    哪怕自己的老爹不信,最起码也有个台阶下。

    现在却是

    辩无可辩!

    天子听着,却是更加震怒,他甚至宁肯希望刘据告诉他,这个事情,刘据自己是不知情的。

    哪怕是骗骗他!

    可惜

    这个长子,从小到大,就不会撒谎,更不懂什么叫欺诈。

    于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一个诚实可靠的公卿子弟,或许会得到君王的另眼相看,甚至交给他一些重任。

    但

    身为储君,如此敦厚c淳朴

    天子在心里感慨一声,忍住在心中叹道:“作孽啊”

    此时此刻,看着太子刘据,他想起了惠帝。

    惠帝也与自己的这个长子一般,性格温厚淳朴,为人有义,对兄弟有情!

    但结果呢?

    高帝诸子,除齐王肥c太宗和淮南王长外,统统死光光了!

    更糟糕的是

    惠帝的儿子们,少帝兄弟,被人推进了一条小巷子,砍成了肉泥。

    杀了别人,还要说‘少帝非惠帝子’,是‘吕氏孽种’。

    作为皇帝,天子对这一段历史清清楚楚,他甚至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

    譬如说

    张子重的祖父,侍中张辟疆因何远走他方?

    也譬如说,平阳侯曹窋为何晚年不出门?

    还有留候张不疑,真正的罪名。

    以上三人,都是拥刘派,但不主张诛杀少帝兄弟的代表。

    一卷青史,寥寥数字,却将大部分的事实掩盖,只留下几句微不足道的记述。

    天道好轮回,现在,轮到他要面对一个新惠帝了。

    想着惠帝的遭遇和刘氏在惠帝死后面临的可怕场面。

    天子就有些毛骨悚然。

    现在,可没有一群手握重兵,又忠心耿耿的老臣为刘氏声张了。

    现在,更没有了拥兵数十万的刘氏诸侯王在外面可以作为外援了。

    看着刘据的模样,他内心之中闪过一丝丝的不忍,但是

    “先帝逼杀临江哀王时,未尝不曾流泪”对于这个太子,他已经忍耐了很久很久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很不满意了。

    但念着他敦厚仁善,念着他脾气好,念着他根基稳固,轻易不能动摇。

    终归是忍了下来。

    但现在

    他发现,自己是无法忍了。

    太子不是诸侯王,太子是未来的天子。

    所以诸侯王可以浪,可以犯错,但太子不行,太子必须将一切都做到完美。

    让他放心,让祖宗神灵满意,让宗室上下安定,让江山社稷稳固。

    可现在太子,却完全无法满足这些条件。

    甚至很可能会动摇整个天下。

    想想看,一个连自己最亲近的大臣和外戚,都无法控制和驾驭的人,将来坐了天下,还不得被人耍猴啊?

    惠帝运气好,遇到的是平阳侯曹参这样的老臣。

    人家不跟惠帝计较!

    即使如此,曹参也曾对惠帝说过:“今陛下垂拱而治,臣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的话。

    但现在呢?

    太子刘据连自己东宫的大臣,也控制不住,掌握不了。

    等到将来登基,他怎么去控制海西候李广利?

    如何去驾驭御史中丞暴胜之c尚书令张安世还有光禄勋韩说等人精?

    靠仁义道德?

    笑话!

    仁义道德,只有拳头大的人才能讲,只有掌握了力量的人才能解释!

    否则,那就是周公诛管蔡,孔子诛少正卯。

    这样想着,天子就拍了拍手,从屏风后走出一个头戴貂蝉冠的男子——正是上官桀。

    只是,此时的上官桀满脸肃穆,神色紧张,他捧着一支剑匣,走到殿中,拜道:“臣侍中桀,恭闻圣命!”

    张越一听这个话,脸色立刻紧张了起来。

    身为侍中,他知道,汉侍中还有一个职责——看管并为天子保养一件神器——高帝斩白蛇剑!

    此乃刘氏受命之符,在西汉王朝地位堪比传国玉玺,乃是汉家受命于天的证据。

    经过百年渲染与神话,这柄剑,在如今的地位,更是臻于巅峰!

    非大事c要事,轻易不会动用。

    哪怕是当今天子在位四十七年,迄今为止,动用此剑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无非不过是登基即位时,受剑于高庙,册立皇后时,持剑祭于高庙,册立太子时,持剑向高庙献酌金以及泰山封禅祭天之时,带剑献祭于上苍而已。

    连下令对匈奴作战,都没有动用此剑!

    可想而知,此剑一出,几乎就等同于有必须向宗庙报告的大事发生。

    而刘据兄弟三人,自然也无比清楚,此剑的地位!

    他们对这柄神剑的熟悉程度,甚至比对自己还清楚。

    因为每年朝拜高庙,都要拜祭高帝衣冠与被佩戴在高帝衣冠上的这柄剑。

    “父皇息怒”燕王刘旦马上拜道:“国本不可轻动!”

    这句话,一语双关。

    张越立刻就醒悟过来,连忙也上前拜道:“陛下息怒臣请陛下三思!”

    但刘据却只是趴着,跪在地上,满眼绝望,然而,他终究没有开口求饶。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性格如此。

    “或许,孤是真的不适合”他垂着头,对着天子,自己的父亲深深一拜,在心中哀叹:“儿臣令父皇失望了”

    天子却根本不为所动,他踏着脚步,走上前去,现在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从上官桀手里接过那柄神剑!

    高帝英雄一世,却最终因为心软,而酿成大祸。

    秦始皇也是如此。

    于他而言,宗庙社稷与江山,比一个儿子重要多了!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宦官跌跌撞撞的从殿外跑进来,趴在殿门口,大声报告:“启奏陛下,执金吾急奏:太子洗马李禹,已经主动投案,并上了万言书,陈述己罪”

    此刻,天子的手距离上官桀手中捧着的剑匣,甚至已经不足一步了。

    但他闻言,却没有丝毫动摇,继续向前。

    张越没有办法,只好高声道:“陛下,请听微臣一言”

    “说”天子面无表情,但却还是停下了手,扭过头问道。

    “微臣以为陛下还是先看看李禹的万言书,再做决断不迟”张越匍匐在地上,只能硬着头皮道:“且臣以为,在此事之中,家上并无错”

    “嗯?”天子如何不知道,这个事情与太子据的关系,真不算太大。

    王莽的报告,已经清楚无误的告诉了他——太子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恼恨!

    你的臣子都在背着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了!

    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日后你要当了皇帝,坐了天下,那朝臣们还不得把你当成猴子耍?

    哪怕是他,当年刚刚即位,不也被赵绾c王臧等人忽悠的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

    差一点点,就酿成大错,丢掉了皇位!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的事情,其实是所有矛盾的总爆发。

    太子据之前,在他心里,本就让他觉得‘不类己’。

    他也一直担心,万一将来,自己进了茂陵,上台的太子,立刻就改变自己的政策,解散大司农,废黜盐铁官营,与匈奴媾和,将自己的政治成就全部废黜。

    然后,天下大乱,社稷动荡。

    如今这次,太子据更是连自己的臣子也管不住了。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他无法说服自己,更无法去说服高庙神灵,尤其是先帝!

    先帝当年为了他,可是杀了临江哀王的!

    张越知道,情况危急,他只好顿首道:“陛下纵然不念家上,也当为长孙殿下考虑”

    其实,若非必要,张越根本不想插手此事。

    太子据的性格缺陷太大了!

    后世人常说,性格决定成败。

    但没有办法,谁叫太子据是自己b一ss的老爹呢?

    太子据倒台了,刘进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刘进gg了,他这个辅佐大臣,恐怕最好的下场,也是进宫当宦官,去接太史公的班。

    为了小勾勾,张越只能使出浑身解数,他拜道:“且夫,陛下除家上外,还能指望何人?”

    这话就是有些犯忌讳了。

    但却是事实。

    让天子终于停下了手,转过身子,他看了看张越,又看了看刘旦c刘胥,接着将视线停留在刘据身上。

    其实

    对于刘据,他是复杂的。

    而且,张越说的没错!

    除了太子据,他还能立谁接班?

    昌邑王刘髆,他连自己都快要h一ld不住自己了,说不定哪天就去见高帝了!

    燕王刘旦,也就有点小聪明而已。

    至于刘胥看他那个样子也知道,他是没办法坐天下的。

    小皇子刘弗陵?

    才一岁多,也没有什么指望。

    天子看着刘据,沉吟片刻,道:“使齐怀王在,汝废矣!”

    齐怀王刘闳!

    他最喜欢的儿子,也是诸子之中最像他的!

    聪明c勇敢c伶俐c智慧。

    可惜早夭,一如太宗最喜欢的梁怀王刘揖。

    刘据听着,战战兢兢,拜道:“儿臣谢父皇饶恕!”

    “汝要谢就谢长孙和张子重”天子迈着脚步道:“朕希望,太子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若非他还有长孙可以指望,否则,他宁愿废太子立幼子刘弗陵,重新培养!

    反正,有小留候在,自己应该至少可以活到刘弗陵加冠。

    若如此,他未必不能培养出一个符合自己心意和国家未来的继承人。

    哪像现在这样憋屈?

    “侍中张子重随朕来”他淡淡的吩咐:“其他人都退了吧”

    众人如蒙大赦,连忙顿首拜道:“儿臣等恭送父皇!”

    张越也连忙拜道:“臣谨奉命”

    便连忙起身,跟着天子,向着蓬莱阁的深处走去。

    刘据走出蓬莱阁,回首那灯火通明的宫阙,长长的出了口气。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太子太傅石德等大臣见了,立刻迎上来,纷纷问礼:“家上无恙否?”

    人人都是提心吊胆,面带惊恐。

    这一次天子的怒火,远超了以往任何时候。

    “唉”刘据却是叹了口气,道:“孤有时候常想,孤若是出生于寻常人家,该有多好?”

    今天,父亲的态度,尤其是那一句‘使齐怀王在,汝废矣’让他无比恐惧,又无比的轻松。

    在哪个时候,他甚至在想——要是怀王还活着,该有多好?

    孤或许可以架一叶扁舟,泛舟于大湖之上,友麋鹿而旅鱼虾,见天地之悠悠,观沧海之无垠,见宇宙之浩瀚。

    把酒当歌,岂不快哉?

    可是,怀王终究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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