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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陇西河湟这一大片地方,混居着大量的羌、氐等部族。大周大兴时,这些大大小小的异部驯服服帖,肩并肩一同抵御匈奴。

    可惜随着王朝越衰,这些大小部落就变得不那么安分起来,从蠢蠢欲动变到战事频兴,也就这数十年间的事。

    上郡正是位处这么一个区域,年内小范围交火频频,偶尔也会爆发大战争,被点往前线,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卫桓出入军营需要适应调整,三个月下来,上面觉得很不错了,很该上场一试。

    这次锐建营被点,也算不出意料。

    且因这回战事不算小,被点增援的甲兵占定阳大营近半,不但卫桓及他麾下的符非符白,就连符亮也在其列。

    “大郎,这回你必得郑重些,多多立功!”

    杨氏抚了抚儿子的甲胄领口,又将收拾好的细软交给心腹婆子提着,送别前的最后一句嘱咐,她说得咬牙切齿。

    不抓紧些,就被那个小崽子彻底给压下来去,人人只知符正则有个了不起的外甥卫桓,哪里还看得见她儿子!

    符亮也是脸色沉沉:“阿娘你放心,我会的。”

    相较起杨氏对儿子的要求,姜萱这边就简单多了。

    匆匆忙忙帮着收拾好行囊,她只对卫桓说了一句:“全力以赴即可,切切保重。”

    安全第一。

    战功这个,这回不得还有下回,保全自己是第一要务。

    卫桓这是第一次上战场,说不担心那是假的,但历来出征讲兆头,她含蓄叮嘱了一句,便不肯再说,压下担忧撑起笑脸。

    “我和阿钰等你回来。”

    “嗯。”卫桓如何看不懂?他道:“你放心。”

    其实他并不担心自己出征,记挂的反是另一件事,“赭石街一片虽算安宁,但仍不可掉以轻心。”

    卫桓奔赴前线后,就不能接送姜萱,她年少貌美,若独身出行总是不那么让人安心的。

    这个姜萱自然知道,忙道:“你放心,我早上叫个婆子一同出门,晚间就让黄婶陈四送回来。”

    那些伙计,卫桓都让人查过,背景是干净的,想了想,点点头。

    “好了,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就是。”

    姜萱就怕他分心。

    她行事确实很有分寸,卫桓想想,便未再说,其实也是没时间再说了,一行人脚步匆匆已经到了大门口。

    再不出发,就要晚了。

    看了姜萱一眼,又对姜钰道:“在家用功,我回来考查。”

    说罢,翻身上马。

    “好了,你们回去罢。”

    符石对送到府门的众人说罢,又侧头催促出征众人,“快一些,要点兵了。”

    点兵迟到,处罚可不轻。

    耽搁不得。

    对姜萱点了点头,卫桓转身,一扬鞭,膘马疾冲而出,符非符白紧随其后。

    姜萱追两步下了台阶,拉着弟弟抬首目送。

    符亮也回头看了眼,目光掠过姜萱,顺着她视线一望,她看的果然是卫桓。

    他冷哼一声,打马赶上。

    符亮看她的目光,姜萱素来不大喜欢,虽说知好色慕少艾无可厚非,但这位可是已定了亲的,预计明年就迎新妇进门。

    既没有娶人为妻的基本条件,再惦记着人家好颜色的女孩子,这就很惹人生厌了。

    姜萱不喜符亮,同样杨氏也不喜欢她,符石一行走后,她表情也淡了,扯唇角笑了笑,客套点点头,转身就进门。

    姜钰蹙了蹙小眉头,“阿姐……”

    但姜萱并不在意,拉着弟弟:“不用管她,咱们回去吧。”

    她是想去看大军开拔的,但最终还是没去,人多独身去不安全,只她客居符家,能不麻烦人,就不麻烦了。

    翘首往大营方向眺望一阵,她压下担忧记挂,拉着弟弟回了小跨院。

    再说卫桓这边。大军当日就发兵了。

    急行军三日,抵达位于煌水上游以东的平谷一带,与前军汇合。

    “……本我们和羌人兵将相差无几,屯留、荆门捷后,局势已明朗,原不日应能取得胜局。不想,日前先零突然增了五万军。”

    定阳增军抵达后,第一时间就是召开军事会议,将具体情况和最新战况通晓新来的大小将领。

    人很多,卫桓徐乾也在其列。前面正说话的是已见过的张济,他任行军司马,而张济左边最上首则坐了一个三旬多的络腮胡男子,黑面魁梧,一身玄甲,身披鲜红帅氅。

    此人身份,不言自喻,正是率军驻上郡的丁洪,兼任上郡郡守,军政一把抓。

    卫桓还是第一次见他,丁洪之前去太原述职,回来后西羌又出幺蛾子,他亲自率军镇压。

    不过卫桓这员表现优异的新小将,丁洪是知道的,环视一圈,见一个年轻新面孔,就心里有数。

    “据探,是柯冉的幼子觉吾率增军来,先零羌这几年动作频频,野心不小,若此时不能大挫,大乱必生。”

    张济还在继续介绍着。

    盘踞上郡的,主要是西羌。上郡西羌有大大小小的部族十好几支,其中以先零部最为强悍。早在数年前,先零羌大酋长柯冉就称其麾下足有十五万大军,不断吸纳小部落,野心昭然若揭。

    基本情况介绍完毕,张济坐下,丁洪接过话头,他环视一圈:“这两日,我们将与羌人有一次正面大战,诸位需秣马历兵,勇战不怠!”

    “是!”下首齐齐应声,震耳欲聋。

    “好!”丁洪一抬手,叫起众人,接下来就是军事部署,将任务分配到个人头上。

    羌兵占据平谷以北,分别筑三座兵寨,互为犄角,其中以卢丘为中心,柯冉儿子觉吾就驻于此。

    战略部署,丁洪将八万大军分成四股,前锋中军他亲率,左翼右翼后军分别由三名心腹大将率领。若正面大战不利,则收缩防卫;只是若顺利,则分四路乘胜追击,一路大军一个目标。

    卫桓仔细听着,锐建营分在左翼,任务记下以后,他回去又把舆图反复看了几遍,直到地形了然于心。

    深夜,帐内灯火才熄灭,卫桓五指拂过枕畔的长刀,阖上双目。

    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

    他非但不惧,反觉战意升腾,就如同遇上钟爱武术一般的感觉,浑身血液加快流淌,平静清冷的表面下,隐隐炙炽灼热。

    他并没打算第二回。

    就这回,他就要达成自己的下一步目标!

    盛夏炎炎,清晨的太阳只要露出半张脸,温度一下子才升了起来,黄土地上烟尘滚滚,酷浪隐隐蒸腾。

    平谷往西的一大片泛黄褐的原野上,鸦雀无声,飞鸟惊尽虫鸣不再,一望黑压压的十数万大军泾渭分明,正严阵对垒。

    气氛绷紧,战事一触即发。

    卫桓手提红缨湛金大刀,腰背挺直,冷冷睥向数百丈外的青甲羌兵。

    锐建营列阵于左翼前端,他勒马正身处战阵最前头,蓄势待发,只待战鼓擂鸣。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越过山丘,他手上长刀折射出刺目寒芒时,“咚!”

    骤一声牛皮大鼓鼓乍响,重重的仿佛敲在人的心坎上,全军一震。

    紧接着,“咚咚咚咚”,鼓声一下紧促过一下,当密集如雨点般达到一个临界点,骤一停。

    “将士们!冲啊!”刹时,喊杀声震天,卫桓一夹马腹,膘马四蹄翻飞,倏地急冲出去。

    双方将士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卫桓一马当先,直奔敌阵右翼。在两军相触那一刻,他横刀一扫,“啊!”短促一声惨叫,半圈十数名羌兵登时往后倒飞出去。

    血如泉涌,重伤哀鸣,当场倒地,瞬间空出一片。

    西羌左近将领一见,立即打马冲来,卫桓冷哼一声,反催马迎上。

    单打独战,自来是卫桓的最强项,照面不足十个回合,一刀斜劈对方脖颈,当场将其斩于马下。

    他厉声高喝:“锐建营!尖阵猛攻!”

    一声令下,卫桓随即疾冲而上。

    他领先冲锋,如尖刀插入,紧随其后的锐建营早训练得十分默契,紧紧缀在他身后,乘敌军震惊一瞬,往两边一压,即时杀入。

    借卫桓之势,简直气势如虹,瞬间就撕开一个口子。

    定阳军左翼其余将领也不是死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见,立即下令趁势涌上,很快,西羌右翼乱成一大片。

    这一片中,以卫桓最为耀目,不是同袍对战,他不需要怕伤及要害处处掣肘,横刀立马间全无保留,连续砍了敌军三将领,杀羌兵一大片。

    “这什么人!”

    相对于丁洪那边的大喜,羌人大惊失色,战前根本没预料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一下措手不及,立时陷入下风。如果不立即压制右翼乱想并重新鼓舞士气,只怕败北就在眼前。

    主帅枯莫也顾不上应付觉吾这个酋长儿子,急声下令:“骑兵阵,快去!”

    先零羌特训骑兵阵,专为攻克敌军猛将而设,箭兵、枪兵、刀兵,各一百,个个都是仔细挑选精心培养的,却作寻常打扮,先出其不意围拢,箭矢激射,刀兵护持近攻,长枪随着箭阵的收缩,迅速收紧逼近向前。

    被围住的敌将,先被箭矢困住,即便尽数打落而不伤,也失去最佳突围之机。

    这时再想突围,已经晚了。

    枪兵不先刺人,最先刺马,一百条长枪迫到近前,纵敌将有千般能耐,也无法救马。

    马一倒,危矣。

    先零羌自组成了这个骑兵阵,二年间,丁洪手下折损了多员大将,恨得是咬牙切齿。

    枯莫一声令下,骑兵阵迅速奔往右翼。

    其实吃过这么多次亏,定阳军这边已很警惕了,察觉几股骑兵迂回着隐隐似往卫桓方向靠拢,徐乾警铃大作,暴喝一声:“卫兄弟,小心骑兵阵!”

    他立即打马往那边杀去,边奔边扬声大喊!

    可惜还是晚了些,这些特别训练的阵兵潜行一流,而西羌本身又多骑兵,混在里头并不起眼,等到徐乾赶至,骑兵阵已迅速现身,瞬间将卫桓团团围拢。

    “卫兄弟,小心!”

    徐乾大恨,卫桓这是第一次和西羌交战,他恨自己竟一时没记起提醒这事。

    他话音刚落,就见西羌箭兵已迅速搭箭,拉满弓弦的手骤一放,“嗖嗖嗖”登时箭矢如飞蝗。

    这些箭矢都是特制的,用的是最上等的精铁打造的箭头,箭身略短尾羽修长,专用于近距离激射。

    箭速极快极极,割裂空气的短促“嗖嗖”,阳光下银光一闪,已激射至近前。

    “啊啊啊!”连连惨叫,被一同围在圈子里头的兵卒,不管是定阳还是西羌的,统统中箭惨叫到底,尸身砰砰倒伏。

    可箭矢最密集的地方,却是卫桓一人一马所在的中心。

    徐乾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百十支利箭已逼至卫桓面门身后,他失声怒呼。

    “卫兄弟!”千钧一发,卫桓一掷重刀,足下已松了脚蹬,猛地一提一踏,一蹬马背,整个人冲天跃起。

    “嘶嗷!”皮毛黝黑的膘马一声痛苦哀鸣,“笃笃笃”瞬间被扎成马蜂窝,卫桓脸色沉沉,拔出腰间薄刃直扑骑兵阵。

    他轻身功夫极好,第一跃高度竟堪堪超出了箭雨高度,毫发无伤,乘着两波箭之间的短促空隙,他落地脚尖一点,直扑骑兵阵边缘一点。

    “嗖嗖嗖”箭矢如雨,薄刃挥舞快得几乎连成一片白光,“叮叮当当”箭矢落下,卫桓脚尖一勾,一个西羌兵尸首凌空飞起,打横掷向骑兵阵。

    这距离已经不远了,尸首横飞一掷,正中目标,瞬间砸飞四五个箭兵,密不透风的箭阵破绽乍露,西羌骑兵迅速围拢于堵上,可惜已经晚了。

    寒芒一闪,血腥喷溅!

    卫桓紧随羌兵尸首而至,一跃,已身处箭阵之中,这些箭兵固然百里挑一,只是论近身肉搏,绝不及他万一,薄刃银光疾闪,箭兵枪兵已倒下一大片。

    瞬间就乱了,骑兵阵的箭也无法再射,卫桓匿羌兵的身体马后,一轮箭雨下去,死的只有一片同袍。

    这个绞杀定阳军多员大将的骑兵阵,宣告被破。

    从一开始到现在,也就仅仅过了不足十息的时间,迅若惊雷,疾如闪电。

    徐乾符非等人大惊过后,就是大喜,徐乾反应极快,当即厉喝:“结阵!绞杀!”

    这个骑兵阵,讲究的是出其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绞杀。若一旦被破被反合围,还是身处定阳军稳占上风的右翼,无需多久,即被彻底淹没。

    “兄弟,好样的!”

    徐乾重重一拍卫桓肩膀,重重呼了出一口气。

    自这个骑兵阵出来,他卫兄弟还是第一个全须全尾从里头出来的。

    卫桓颈侧火辣辣的,一抹,一手鲜血,方才突围而出,有箭矢擦过他的左边颈部。

    好在不重,都是皮外伤。

    这等轻伤,也不用包扎,看血色鲜红无毒,他再不理会。

    二人也没多说,骑兵阵一破,己方士气大振,正是该趁机急攻的时候。

    卫桓换了一匹马,重新提刀,与徐乾两营并肩,疾冲而上。

    西羌军大败。

    骑兵阵破灭后,右翼彻底大乱,并迅速往中军左翼蔓延开去,眼见定阳军气势如虹,枯莫当即立断,“鸣金!按原先所议,分三路撤退!”

    不得不放弃已溃乱的右翼,收拢三军急速往后撤,在这等要紧关头,偏偏不见了觉吾。一问才知对方提前就往后方退了,乱哄哄的已不见了人影,枯莫真恨死了这个胡乱做主的酋长幼子。

    “能找就找,找不到不管了!”

    总不能拖着大军在找他一个人,这得要全军覆灭了。

    “撤军!”

    定阳军大获全胜,丁洪立即率主力紧紧追截,另又命其余三员大将各率部属,按原定计划直扑西羌那三座军寨。

    卫桓也在其中,他和徐乾都是,两营跟着大将郭廉,目标是卢丘军寨。

    一直疾奔,路上还收到一份讯报,那酋长之子觉吾,惊慌之下竟不等大军一起遁逃,自己逃回了卢丘。

    这就和大军分开了。

    郭廉大笑:“天助我也!”

    擒获先零大酋长之子,这不是天送的大功吗?

    说话间,已逼近卢丘。

    血战紧接着急行军,已整整一个白昼,此时天色渐沉,仅余天际少许余晖。

    放眼望去,只见卢丘军寨紧闭的寨门都掩不住里头乱哄哄一片,这应是刚接获前线大败消息,正忙忙集合守军,欲弃寨而遁。

    郭廉大喜,敌军军心大乱,此时不攻,还待何时?

    他当即下令列阵,就要猛攻。

    卫桓眉心一蹙。

    徐乾见了,忙问:“怎么了?”

    “据报,留守卢丘的乃西羌老将西特,此人征战多年,经验丰富,即便要大败弃寨,也不该让军士乱到这等程度。”

    前线大败,慌,乱,都是应该的,但眼前似乎有些过了。

    卫桓眯眼看去,只见沉沉的暮光下,卢丘大寨居高临下,那大大的寨门,仿佛一张正大张开的暗黑大嘴。

    他缓缓道:“我们一万兵马,也不算太多,若设陷诱入,卢丘羌兵未必没有反胜可能。”

    “这……”实话说,今日一场大战实在胜得太过漂亮,就连向来粗中有细的徐乾都是有些兴奋的,且西羌主力都大败溃逃了,这三座兵寨其实已是囊中之物,很容易就让头脑发热的人们失去平日谨慎。

    卫桓这话一出,徐乾心下一突,如一盆冷水浇头般,一下子冷却了,急急抬头望去。

    他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确实有些可疑之处。

    “我去寻我叔父。”

    徐乾家几代都从军定阳,他叔父正是郭廉的副将徐笙,既生疑,徐乾忙匆匆打马往前面去了。

    他一脸情急去,脸色沉沉回来。

    郭廉并不信,还呵斥徐乾令他不许动军心,已传令各营准备,马上就要进攻了。

    “他奶奶的!”

    徐乾气苦,切齿低骂。

    可也无法,发号施令的是郭廉,令下如有不从,鸣鼓若有不进,立斩不赦!

    从古到今,服从命令俱乃军人天职。

    “我们往后面去。”

    卫桓忖度一番,迅速下了决定。

    冲锋军寨,有寨门限制,无法一拥而上的,他们两营落在后军,随机应变。

    “西羌守军只有五千,我们两营已有近四千人,还有其他,只要不乱,即便有伏,亦可反败为胜。”

    徐乾点头,“只能这样了。”

    暮色沉沉,金鼓鸣响,喊杀声震天,郭廉一马当先,领着亲军冲破卢丘寨门。

    寨内火光骤起,兵刃铿锵,果然是中计了。

    好在卫桓徐乾早有准备,另外徐笙也留了个心眼,临危急令,堪堪站稳阵脚。

    一场肉搏厮杀,至亥时,战事结束。

    定阳军取得最终胜利,可惜折损了不少兵马,大将郭廉重伤昏迷。

    还好,任务算完成了。

    遗憾的是搜了大半夜,寨内寨外都搜过了,还是没找到觉吾。

    “我们回去吧。”

    天色已亮了起来,急救一夜,郭廉性命勉强保住,这缺医少药的,还得抬回去紧急救治。

    暂时接过指挥权的徐笙下令:“传令,按原路回营。”

    他看一眼俘虏的数百西羌残兵,还有那二三十个营妓,皱皱眉:“降兵押回,这些女人放了,让她们自去吧。”

    这些西羌营妓,其实都不是西羌女人,而是被俘虏的汉民,西羌军寨被破,她们反而逃出生天,闻言大哭,跪地磕头。

    徐笙吩咐:“给些银钱,让她们去吧。”

    于是遣散了这些女人,押解俘虏的押解俘虏,抬扶伤兵的抬扶伤兵,徐笙率军原路折返。

    打马徐行,卫桓一个昼夜没阖眼,却并不觉得疲倦,他凝眉不语。

    “想什么呢?”徐乾问他。

    “觉吾。”

    没找到觉吾,可能是讯报有误,也有可能是对方及时提前遁出,反正很遗憾,这郭廉垂涎的大功是飞了,人也重伤不起。

    卫桓总觉得,按脚程算,觉吾若真在卢丘,应是很难提前逃遁才是。

    倏地他抬眼。

    “那群营妓!”

    他立即驱马而上,向徐笙请命,回头再搜一次觉吾。

    徐笙其实也觉遗憾,略略思索,点头,让他带骑兵去,速去速回,搜不到就算,不许多停留慎防落单。

    卫桓立即领着百余精骑折返,打马疾奔小个时辰,他追上那伙营妓。

    一看,少了一小半。

    他淡淡问:“其余人何在?”

    “可见生面孔?”

    营妓们惶惶:“奴家们并不是在一处的,寨里有两个地方,我们不认得那边的人。”

    “那边来了几个?”

    “八个,原来应是有二十多个的。”

    她们这边二十多个人是齐的,那边不知出了什么事,只余下八个。

    “往哪边去了?”

    诸女手忙一指,“走了两刻钟。”

    毫不迟疑,卫桓立即调转马头。

    率军一路急追,追了大约半柱香,符非忽一指前头,“在那里!”

    前方乱草中,八个穿着青紫布裙的女人惶惶被喝停,有高有矮,瑟瑟发抖,其中一个抬起头,“军爷,军爷,还有何事……”

    圆脸肤白,确实是个女人。

    这八个胸前皆有起伏,一眼望去也确实是女人不假。

    符非符白正有些失望,却听卫桓淡淡道:“你,抬起头来。”

    他目光一寸寸扫过这八个女人,最后目光落在个子最高的一个身上,这女人身材丰腴,胸脯饱满,凌乱的发丝垂下,看不清脸面。

    他一左一右,也紧挨着两个丰腴高个女人,站在最后头,其余的人却隐隐和她们分开一些。

    他长刀一指,站在前头的女人们立飞快散开,那三个女人还是不动,低垂着头。

    卫桓缓缓打马上前两步,刀尖一挑,那高个女人被迫抬起头来。

    浓眉高鼻,颧骨微耸,赫然是一二十上下的瘦削青年。

    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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