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尽管白天里大家聊得都不怎么愉快，宴会上倒是都放开了聊天。
聂怀桑看大家都在尽兴，便悄悄的趁聂明玦不注意时从侧边偷溜到蓝钰的座位旁，还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学了两声鸟叫企图引起蓝钰的注意。
坐在蓝钰前排的蓝曦臣持酒杯的动作稍一停顿，视线往后偏转，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接过其他世家前辈的话茬继续聊天。
知道这是蓝曦臣默认的态度，蓝钰将碗里最后一片藕夹塞进嘴里，不动声色的跟着聂怀桑溜出了大厅。
月明星稀，聂怀桑跟蓝钰一个伸着懒腰感慨自家大哥为什么一定要带着自己参加宴会，一个嘴里念念有词的夸赞清河的东西比云深不知处的好吃多了。
蓝钰勾着聂怀桑的肩膀笑道：“怀桑，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聂怀桑不太明白，便摇摇头，想起蓝钰看不见，补充道：“不知。”
得到答案的蓝钰脸上挂上一幅悲伤的表情，他抬头面朝天空，浑身散发出一种忧郁的气息：“我的梦想就是结交到像你一样的好友啊！”
聂怀桑倒是没想多少，还颇为感动的握住蓝钰的双手，激动的嘴抖了半天才颤悠悠的挤出一句话来：“我见钰兄也是一见如故，我们两大约是上辈子的缘分未尽，这辈子得以重逢，实在太让人感动了！”
老实说有点恶心。蓝钰与他一同哈哈大笑完，便神秘的贴近聂怀桑的耳朵，说：“那你知道话本里那些好友一般都去哪玩，玩些什么吗？”
聂怀桑想了想，今日他与蓝钰去玩了花草，玩了鱼鸟，难道还有什么没玩到的吗？
见聂怀桑不回答，蓝钰咳嗽了两声，小声的说道：“去青楼，玩女人啊——”
“青楼？！”聂怀桑吓得一声大喊出来，蓝钰赶紧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
看聂怀桑的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大约是从未去过那种寻欢作乐的场所了，这纨绔子弟可做的不太到位，一般这个年纪的男人都开了荤了，除了像他们蓝家这种一家都是些古板。没想到聂怀桑居然也还是个处。
“玩女人？”
聂怀桑有些喘不上气，蓝钰将他放开之后他才不敢置信的问道。
蓝钰体谅的安慰道：“你听错了，不是玩女人，是去听那些名曲儿。”
“不行！我大哥从不让我靠近那种地方！”
“怕什么，我们就是听听曲，又不做别的，而且赶在他们宴会结束之前回来不就好了，就算被发现了，泽芜君在这里还能帮你劝着聂宗主呢，你到时候直接推到我头上，说是我执意要带你去的，这不就好了？”
被蓝钰说的有些动心，聂怀桑为难的看了眼宴会的方向，那边灯火通明，隐隐还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如何？去不去？片刻便回。”
“——好兄弟！若是出了差错你可一定要喊曦臣哥哥帮我！”
“好兄弟！没问题！”
于是伶人刚上来一首曲子还没奏完，跳舞的那位还没转几个圈，坐在桌前的两个少年便被当场抓包。
蓝曦臣不走寻常路，带着丝酒气推开了三楼雅间的窗户，吓得几名伶人琴都砸到了地上。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蓝钰还在往嘴里塞点心，他觉得有些不值当，蒙着眼睛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聂怀桑一阵阵的倒吸凉气。
听音乐一停，他用胳膊推了推旁边的聂怀桑，问：“怎么停了？舞跳得好看吗？怀桑？为何不说话？”
聂怀桑颤巍巍的放下手里的酒杯，挥手示意伶人们先出去，然后熟练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曦臣哥哥——”
嘶——
蓝钰手里的点心掉到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下。
“咳咳，大公子，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今日怀桑说要带我来个好地方听曲，我想怀桑这么风流雅致的人选的地方一定不错，果然，这边的点心甚是好吃，你看要不要来一个？”
“好兄弟？！”没想到昔日兄弟竟然反目这么快，聂怀桑先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蓝钰，刚想澄清却又被揽住了肩膀。
只听蓝钰继续说道：“刚刚怀桑还赞叹这里的曲子好听，其实我也不太懂为什么弹琴一定要看跳舞了，可能是清河这边独特的风俗吧，哈哈哈——”
这该死的友情！
被勒住脖子说不出话，聂怀桑露出悲痛的笑容，企图让蓝曦臣看看无辜的自己与虚伪的蓝钰，然而蓝曦臣从进房之后便一言不发，只是站在床边看着他们。
“大公子？”
“曦臣哥哥？”
似是被他们俩这么一喊猛然惊醒，蓝曦臣直了直后背，将进来时不慎撞歪的花瓶扶正，这才开口回答：“怀桑！你！怎能如此！”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了吧。
聂怀桑悲凉的闭上眼睛。
当晚，聂家的二公子绝望的回到府上之后却发现自己的行踪并没有暴露给自家大哥，他疑惑的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思考大哥是不是喝多了忘记过来揍他，于是就这么陷入了梦境。
而说要带蓝钰御剑飞回去的蓝曦臣二人飞到房顶上之后，掏了半天没有掏出朔月和望日，蓝曦臣低头看向身旁的人，嘿嘿一笑：“我忘了，没带出来。”
“······”
那就走回去呗，还能怎么办，还不是仗着我宠你。
蓝钰好脾气的叹了口气，要蓝曦臣把他带回雅间里，他想把那盘点心吃完，在宴上本就没吃到多少，到这边闻到那些甜兮兮的东西之后就更加挨不住饿了。
然而没料到的是，他们刚从窗户跳进房间里，蓝曦臣就把他抵在了窗口，伸出小腿强硬的塞进蓝钰的两腿之间，让他只能被固定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
“回来作甚？”蓝曦臣目光炯炯，凑近蓝钰问道。
“吃点心啊！我好兄弟付了钱的，不能浪费了。”蓝钰回答。
“你想回来看跳舞。”蓝曦臣不听解释，贴得更近。
“没有啊！真的就吃个点心！”蓝钰有些崩溃，问道蓝曦臣身上的酒气后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又喝醉了，“蓝先生不是教你用金丹化开酒气吗？你怎么又这个样子！”
蓝曦臣不理，固执的继续问：“跳舞好看吗？”
“不好看！我看不到！我是瞎子！”蓝钰赶紧否认三连，还拍了拍抵在身前的腿，示意蓝曦臣快让开。
“你骗怀桑出来就是想看，刚刚是不是偷偷摘眼罩偷看了？”蓝曦臣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还狐疑的伸手在蓝钰的眼罩上点点，检查一番他有没有把眼罩带好。
你根本没醉吧！蓝钰目瞪口呆，一度庆幸自己丢锅丢得快的他觉得蓝曦臣肯定是装醉。
蓝曦臣继续说：“恩？带好了？这眼罩难道能从里面看到外面吗？”
——哪有这种神奇的东西！
“你试试你试试。”
蓝钰无奈之下一把扯开眼罩的解，抬手便将眼罩系在了蓝曦臣的眼睛上：“你说！看不看得到！”
蓝曦臣老实摇头。
“那你再说！我有没有偷看别人跳舞！”
蓝曦臣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摇摇头，低声道：“对不起。”
“哼，知错便好，下次如果再······”蓝钰仰头伸手去解蓝曦臣眼睛上的眼罩，没想到与此同时蓝曦臣为了让蓝钰动作更轻松一点，主动的压低了自己的脑袋，这样一凑，两人竟是只隔了浅浅的几寸便要达到面贴着面的样子了，一瞬间感到蓝曦臣的呼吸拂过自己脸颊的蓝钰顿住了。
察觉到蓝钰的动作，蓝曦臣以为是自己还不够低，于是继续往下压低身形，又往前凑了几分：“怎么了？摸不着结吗？”
“······摸得着。”蓝钰小声回答，撇过视线不去看闭眼的蓝曦臣，觉得有些压抑不住心跳。
当初为了让蒙眼的感觉能稍微舒服一些，蓝钰特意找了那些柔软轻便的料子，此刻他们半悬挂在蓝曦臣的脸上，从他高挺的鼻梁垂下，竟然有种莫名的感觉——比伶人们好看多了。
蓝钰犹豫着将视线慢慢挪回，在心底告诉自己再看一眼便好，反正蓝曦臣此刻闭眼也看不到。但等他再次往那边看时才发现，他竟然与蓝曦臣的目光对上了。
两人靠得极近，蓝曦臣低着头，额头都快要贴上蓝钰的额头了，他们中间似乎就隔着两层抹额一般，不停有热度从中间传递到双方的身上。
“离我远点——”
“不可。”
“为何？”
蓝曦臣的神色有些疑惑，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干脆闭眼装作自己没听见，彻底放空自己将重量压在蓝钰的身上。
“喂！”
蓝曦臣不答，喉咙里冒出几声不太熟练的呼噜声。
“泽芜君睡着了吗？”
蓝曦臣放缓了呼吸，呼噜声便得悠长了起来。
“真睡了？”
“那你开始做梦了。”
蓝钰垂眼，心道这可是你惹我的，可不能怪我。于是便抬起下巴，视死如归的放纵自己贴了上去。
跟想象中一样，蓝曦臣的脸温温热热的，可惜儿时那婴儿肥已经消了下去，没有以前的触感那么软了。
“啾。”
他飞快的缩回下巴，见蓝曦臣有抬头的动作，便伸手揽住他的后脑，将他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靠着。
蓝钰也不知道自己这番举动的缘由，孩子长大，过了一个岁数之后便不会轻易做这些亲近的举动，大家都明白事理了，这些肉麻的东西就不那么好表露出来。他想，可能自己是太怀念儿时的蓝曦臣了吧，那个就算再疲惫也会笑着跟他说“我习了首新谱，来听听看吧”的蓝家大公子。
“······我没睡。”蓝曦臣反应慢半拍的将脸贴紧蓝钰的脖子，轻声说道。
“反正你在做梦。”
“恩。”
只有蓝曦臣一个人知道他自己醉没醉，也许是醉了，也许是醒着，但既然蓝钰说他在做梦，那就是在做梦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