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竹心里有些烦乱，在屋子里心神不宁，白思德和林小二有事都不在，只是借这个房间给她。
林小二那边也不知办的怎么样了。这种事情对于她而言已经近乎疯狂，可这也是她唯一想到的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只是有些累了，赌上一切搏这一把。不论实际寿命的长短，生命本就是一个不断衰减的过程，年少时鲜衣怒马，可回首时发现生命需要的其实很少。她甚至有些感激姜哀，如果不是他的好意，也不会迫使她去思考自己想要的。
“咚咚咚”。
幽竹开了门，讨厌的姜哀并没有出现。空旷的田地里天空幽暗地似不见底的深渊。她突然有些惧怕选择，想要把林小二叫回来，希望今天只是一个荒唐的梦。
突然有一道红色的尾巴窜上了天空，须臾间绽放，粉红色的巨大光点从中间猛得扩散开来，一时间黑夜已如白昼。
烟花是灿烂，却只有刹那芳华。幽竹忍不住心中叹息。她刚觉得无趣准备回去时，烟花的灰烬连成一条线，绘成一幅灰色的小画。画中剪影是一个人在对其他两个人训话，其中一人披肩长发，另一人胸口的心脏忽大忽小地跳跃着。
她突然记起原来姜哀和她是一批觉醒的。那时江陵还是不毛之地，人很少，所以每个觉醒的人都要经过入职培训。可那时仅一眼，她便莫名对那个严肃地、固执地人产生了亲近。谁知那一眼却超过旁人的万年。
原来姜哀当时也在的。
终于烟花灭了，在灰烬中蕴出一朵蓝花，花瓣飞舞着飘散。一男一女静看朝阳，墙角旁藏着一个人，手里拿着礼物。这是结业时，他们闹了一个通宵。大家闹了一个晚上，都有些疲乏了，她拉着黑竹走出了房间，朝阳初起，她心里很暖。那时她如同梦呓一般和他说了好多，现在却都已经记不起了。
接着一朵绿色的烟花升起，那是一个少年靠在田头摩挲着上幅图里留下的礼物。她终于记起，他们分开后很久没见过姜哀。那年由于和人类关系紧张，投入了大量资源用于觉醒，她当时还未自己未来的工作忐忑过。
烟花再次成为灰烬，夜空显得更加暗了。就在此刻，突然一阵强光闪过，幽竹下意识背过身去。
待幽竹转过身后早已经没有什么破烂小屋。脚下是粉色的沙滩，不远处一汪碧海接着蓝天。白云很低，像是触手可及的棉花糖，海水极净，看见几只不怕人的黑色游鱼好奇地游了过来。
左边突然一亮，她下意识遮住了眼睛，目光追去看见一片花海。黄色的花朵在阳光下鲜亮耀眼。那是她最爱的金鸡菊。
对原来的家的唯一记忆就是它了。花瓣似落下的羽，翩跹欲飞而不能。只要随意种下少许，便簇拥着从花园里露出笑脸。那是暗室里的最后一缕光。
她突然记起那些年姜哀曾多次开玩笑说喜欢自己，自己都只是当做玩笑。她自己都已经忘记什么时候告诉过姜哀她想要见一次海，最喜欢的是金鸡菊。那时候姜哀在她心中还是一个容易害羞不苟言笑的小弟弟。
再见时姜哀已经追随血墨，而自己也对黑竹芳心暗系。她想到了林小二的玩笑，不由也想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可这个问题最后都是以“情不知所起”结束的。
也许……只是……心中为什么还有执念呢。仔细想想那些年似乎和姜哀的关系也不错呢。
金鸡菊中钻出了姜哀，他手捧鲜花半跪着大声道：“幽竹，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我不会再爱别人了！你让我的生命有了新的意义，是你让我找到了不一样的自己，而现在我相信我有能力让你拥有更多的幸福。我愿意用我这些年所有的一切化作这一个幻梦，只为换一个机会，请和我在一起吧？”
幽竹看了看远方路的尽头，丝毫没有任何人影出现。她的心慢慢冷却了，觉得这种结果也许是最好的。差不多是这个世界上最合适的选择。
不远处，白思德和林小二都惊讶于这种神乎其技的技术，白思德赞叹道：“看到没，分分钟就把姜哀的钱全赚走了。”
而林小二更震惊于烟火师做到的这一切。
旁边走过来一名吸血鬼，穿着金丝边燕尾服，似乎已在用力收着肚子，可燕尾服还是被撑起一个圆。黑色的上翘的领子似是把他的头镶嵌在中间。他头微微仰着，余光嫌弃地乜着地面，似是踩在这里都会玷污他的身份。
白思德迎了上去笑道：“陈新兄，技术愈加精湛了嘛，这次赚了不少吧？”
“这种活你还是少给我介绍吧，这边这么偏远，比子爵家差远了。要不是看在咱们是老朋友的面子上说什么我都不愿意来。”陈新蹙眉从口袋中捻出几枚黑币递给白思德，似是这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白思德数了数发现数目似乎不对：“这……是不是有些不对？”
“呵，我可是担着惹恼子爵大人的危险，你可别跟我讨价还价了。这边也完了，我赶回去了。”陈新鼻子中冷哼一声，用一种你就是贪得无厌的眼神给了白思德。
待陈新走后，白思德啐了一口，忍不住骂道：“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呢。不过是子爵家的佣人而已！那点微薄的工资真能养活你？最后还不是得巴巴地来到这种小地方取悦我们这些乡下人？你得那点把戏在城里怕是早没人愿意看了吧！过期过时的东西能卖个好价钱就偷着乐吧！”
林小二倒是没受他们对话的影响，事实上他还未从这种震撼中走出来。他幻想着举手投足间漫天的烟花绽放，在他巧妙地控制下形成各种不可思议的画面。这分明是平庸生活的筑梦师，远比之前的生活有意义得多。
烟花在林小二脑中不断回放，让他忍不住颤抖着身体，觉得未来无限美好。
幽竹看了看天，烟花散去天空显得更寂寥了。她的所有准备因为主人公的没有到来而失去了意义，以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了她的忐忑。也许这就是某种征兆，某种命运对她的暗示。
她微笑着叹了口气，走下了木质台阶，脚步声如同铲煤的声音一般，将她所有的幻想推进壁炉，待壁炉烧尽后，便可以开启另一种人生。她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向半跪着的姜哀走去。
也许……被爱总比去爱幸福。也许，她曾经相信的并不是爱情。最少一定时间内，他会言听计从。
也许就不存在所谓的爱情，只是人们需要在沉重的现实中幻想出一个能够支撑自己相信有美好未来的理由而已。这样想来，似乎爱比被爱幸福，因为她在接受被爱的同时便认可了她放弃了她所相信的未来。
他并不敢抬头看自己，身体地微微抖动表明了他的紧张。她是施与者，可以高傲地抬着头让他亲吻他女王的脚。
她定定地站在他的面前，思绪不知去了哪里。她相信，只要他此时进一步，她一定会沦陷，可他没有，这是他给予了她充分的选择权，这是他对她的尊重。她很感激他能给自己这点时间，让自己掐灭灰烬中最后残留的小火苗。
但她心底又隐隐愤怒，火焰如果还有余烬便还有死灰复燃的机会，一旦烧尽所有都结束了。
他如蜘蛛一般笃定地望着他的猎物。
罢了。
时间似乎变慢了，紧张地姜哀并不敢看幽竹。他自认不笨却跌入自己的幻想中不可自拔。甚至只是因为他不敢抬头，却忍不住想要探测幽竹和他的距离而放了魔法阵。这足足耗去了他20个积分。而叫来烟火师加上路费和住宿费总共花了30个积分，一瞬间他失去了合法收入的10个月的工资。
终于要收网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要有了回报。他本该幸福，却在心中冷不丁地涌出一句话“你真的爱她吗”。
他突然愣住了，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幽竹可能会答应他的求爱。幽竹是他的精神支柱，在那些痛苦的日子了仅仅凭借这个名字就获得了战胜一切的希望。
可是这个名字被自己抬得越高，越看不清楚她本来的面貌。
他也曾执拗过，用力地和世界对抗，结果是那一批觉醒的僵尸中只有他去了田里。就因为他和登记处的人吵了句嘴。看着别人日子越过越好，他的心有如蛇噬。他每日用心工作，丰收时被层层克扣，待最后一批小流氓走后他已所剩无几。省吃俭用辛辛苦苦最后没有好的结果。
他不甘，不知自己哪里错了，明明已经用尽全力。某一天他突然愤怒地丢下了工具，明白了有时选择比努力本身更重要，你想要成功必须得认可这个世界的规则，不论你觉得它合不合理。
他开始变了，不再用心种地，反倒和小流氓打成一片，还不时跟着他们敲诈那些老实种地的人。那些曾经赞美他的朋友渐渐远了，这是道不同的代价。
他在等待机会，而没人看得起的小流氓却有谁都比不上的灵通消息。很快他的机会便来了，由于血少先天魔力不足，如果没有一个外接的魔力容器，那么他很难成为魔法师，而城主肯惯他的唯一原因就是他有成为魔法师的潜质。但只要有魔力波动的人，没有人愿意成为别人的影子，因为死灵寿命接近无限，通过努力总还能成为魔法师的。
所以很长时间血少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的管家已经被他秘密处死好几波了。一个流氓无意间提起了这件事。非常巧的是姜哀知道自己有魔力波动。
于是当天夜里，他便摸入了血少房间，跪倒在地求来了这个机会。
为了适应血少的身体，魔法师改造了姜哀的魔力通道，自此他成为魔法师的机会便绝了。但他不后悔，乘上风才能更好地飞翔。
而这些所有痛苦往事的前提是他想要配得上幽竹。他突然又有些害怕，幽竹似乎是他心底的一个缺口，折射出那些他以外自己已经忘记的东西。不安、忐忑、欲而不得都是很久没有尝过的味道了；懦弱、自私、疯狂的占有欲也是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克服的情绪了。
所以从这个角度去看，幽竹之于他是唯一的，镜面的另一半是那个隐藏起来的自己。稀缺本身就值得占有，而他现在有的是选择的权利。
蛋糕是否甜美只有品尝后才知道，大不了最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