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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要和夏丽争晓峰这个人，”荆梅向致远叙述完她与晓峰、夏丽的关系之后，伤心地说，“我只是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活得很不值。”
“所以，你才想一死了之，成全他们？”致远望着荆梅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对她即同情又怜悯，口气中也带有责备之意。
“我也不是想成全他们。我来这里找你和夏丽，是希望你们出面给晓峰说明你们的关系，好让他死心。去年夏丽到我厂参观时，她将你夸到天上，说你是大学生，才华横溢，前程远大，还说你是多么多么喜欢她……我也觉得论家庭、论人品你一点也不比晓峰差，夏丽没有理由不爱你。我是夏丽多年的好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我清楚夏丽对晓峰不会当真，她是在和我赌气，玩感情游戏。别看她有时又哭又闹伤心得不得了，她那是越热闹越刺激玩得越过瘾。夏丽生活中从来就没有真情，所以爱她的人再多，到最后也只能离她而去……说真的，我来这里是想劝夏丽珍惜你们的爱情，也想让你劝晓峰回到我身边，好好过日子。”
听荆梅之意，她是来向自己求援的，致远只好向荆梅介绍自己与夏丽的关系，听了致远介绍他和夏丽的关系后，荆梅才知道致远和自己是同病相怜、经历相同的难友。想到致远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荆梅觉得应该将心里话向他倾诉。
“也许是我过去太傲慢、太自负、太目中无人，上天才决定惩罚我，教我怎样做人。初中毕业时，上天不让我考入高中，就是想让我清楚，我不是才智过人、超人一等；结婚后又把晓峰和夏丽的来往书信给我看，也是想让我明白，我不是人见人爱、容貌出众。我清楚，极端的自负会带给人极端的自卑，所以，我和晓峰离婚后才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刚才我在河边想来想去，觉得我与晓峰复合无望，与其一辈子看着晓峰与夏丽快快活活过日子，还不如眼不见为净，我离开这个尘世……那时，我真的走火入魔了，竟跳到河里去寻死。”
“‘天涯何处无芳草’，难道离了晓峰你就没法活？我觉得你不应该去寻死，你应该活出个样儿来给他们看，最好能让他们看了后悔个死。”
致远说的是气话，他虽然说的是荆梅，但也是在说自己。致远清楚，夏丽对他不满意，是认为跟着他毫无前途可言。现在荆梅也与过去不同了。现在，荆梅觉得那个爱晓峰爱得死去活来的荆梅已死去，觉得她满肚子对晓峰的爱已变成了满肚子的恨，觉得她满肚子的恨要是发泄不出去，真的会将她胀死。当她听了致远的话后，觉得致远的话真的说到了她心里。
“你说得对，‘千古艰难惟一死’，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世上还有什么事是我干不了的。你说，我怎样做才能让他们后悔个死？”
致远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考虑了半天，说：
“初中升高中时，夏丽觉得晓峰考入中专，没有前途，离开了晓峰，选择了我；现在晓峰在事业上很成功，夏丽又是厂长又是青年企业家，荣光得很，夏丽觉得跟着他很有前途，才旧情复燃，又追他。晓峰也是一样。现在，他觉得自己今非昔比，离了你也能过，所以才对夏丽说毕业后与你离婚，与她结婚。看来，要想让他俩后悔，也只有在事业上将晓峰打垮才行。”
“这个容易，回来我给我爸说一下，不让晓峰当那个厂长就行。晓峰不当厂长就啥也不是，只是个下岗职工，看夏丽还喜欢他不喜欢。”
“夏丽还没有从学校毕业，你现在赶晓峰走，晓峰说他和夏丽是同学关系，发誓赌咒说要跟你过一辈子，咋办？……再说，人家与工厂订了三年合同，你无缘无故地撕毁合同，从道理上也说不过去。”
“那我就明着与他好，暗地里把工厂给他搞垮……即然他们能够对我不仁，我为什么不能对他们不义？”
荆梅是个死而复生的人，脑子里想的都是怎样复仇，致远的想法与她不同。致远是个在校大学生，虽然失恋了，但还有事业可干。90年代，我国高校掀起创办科技企业之风，例如北大方正集团、清华同方集团、东大阿尔派集团等，校办科技企业一度被看成是实现知识经济的有效方式。中原纺织学院也办有中原纺织服装公司，公司成员都是学院老师和学院往届毕业的学生，领导由学院领导兼任。去年，致远的班主任调到公司任副总，这就使他能在寒、暑假期间到公司打工。打工期间，他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同学。这些同学来自全国各地，有的有良好的身世和家庭背景，有的有过人的精力和才华，有的有广泛的社会关系和惊人的攻关能力，还有的家里就办有服装公司和工厂……他们生活在改革开放的年代，时代的潮流激荡着他们的心，他们渴望到社会上去闯荡，去拼搏，去建功立业。致远觉得，在全国纺织服装业不景气的情况下，荆梅的工厂虽小，但效益极好，很有发展前途，而且，荆梅又在厂里大权在握，只要公司与她合作，也许能干一番事业。志远将这想法告诉了荆梅，荆梅认为这办法很好。
“致远，你知道吗？”现在，荆梅心里充满复仇的欲望。她说，“晓峰知道现在离开我不行，一直想和我复婚，不敢告诉夏丽我们离婚的事。放假前夏丽写给晓峰的信上，说下学期是实习期，学校让学生自己找工厂实习和找工作，她想到我们厂来实习和上班……现在，他俩到外地去游玩去了，我想，可以等他们从外地回来，告诉晓峰咱们合作的事，邀请夏丽到工厂来实习和上班。我要让他俩看着咱们快快活活搞事业，还要设法让晓峰人财两空，让夏丽也尝受我经历过的痛苦……”
荆梅的话让致远高兴不起来，她竟然把搞事业当作快意恩仇的工具，想到把她从河里救出来时她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致远心里感到即难过又悲哀。在学校，致远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会有人会将婚姻当儿戏，刚结婚就离婚，更没想到过有人会为了爱情去寻死，他也知道人生的道路坎坷不平，风险重重，但想不到现实生活竟这般残酷。生活，难道这就是他在学校一直期盼着的生活？
七月的天气相当炎热。这是个多云的日子，太阳在云层里钻出来钻进去，使天空一会儿阳光灿烂，一会儿又阴沉的要命。无论天气炎热不炎热，致远和荆梅身上的衣服都早已凉干了，现在，两人都毫无离开之意。荆梅是个干实事的人，一旦决定干什么，便想很快行动起来。致远是个白面书生，什么事都是想得容易做起来难，他生气时说要和荆梅联手对付晓峰，可冷静下来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我的老师和同学都在郑州，我想等开学后，我回学校和他们商量商量……”
没等致远说完，荆梅便慌了，她怕事情一搁就凉了。
“干嘛要等到开学，现在你们学校放暑假，你把他们找来商量不就行了。——不行，现在就去我们厂，我们厂有长途电话，你可以打电话让他们来。你就对他们说，他们来了吃的、住的我们厂包了，就是路费，我们也给他们出。”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荆梅到现在还是那种我行我素的性格，她也不管致远同意不同意，站起来拉起他就走。致远苦笑了一下，只好随她而去。
致远在学校里学的是服装设计专业，常常到东南沿海地区那些大的服装厂去实习。在他想象中，现代的服装厂就应当像那些工厂一样，都是在高大、雄伟的现代建筑里进行生产。工厂里有宽敞、明亮的车间，车间里有先进的、种类齐全的服装加工设备和众多设计师、技工和工人，还有成堆成堆的面料、辅料和各式各样的服装……现在，志远看到的工厂，与他过去见到的工厂大不一样。荆梅的服装厂占地面积不小，分前后两个大院，前院是厂区，后院是车库和仑库；后院还另有出口，以利进货、出货方便。厂里办公楼、厂房、仓库、车库、锅炉房等都很齐全，只是办公楼是由普通住宅楼改建，厂房还是过去那工棚式建筑，机器都是普通的缝纫机和锁边机，产品也是以秋衣、秋裤、运动服为主，也生产一些社会上时兴的牛仔裤、健美裤等服装。
荆梅并不认为自己的工厂简陋，她说：
“我们厂看起来不咋样，可每月生产服装上千吨，挣得钱比市里那些大厂多得多。”
荆梅领致远到车间去参观，所到之处，工人对荆梅敬畏得很，都喊她荆厂长。车间主任和工段长也跑来做介绍，看来，他们是将致远看作外地的大客户和要员了。工厂有一个裁剪车间、二个生产车间和一个整理车间。二个生产车间中，一个车间生产秋衣、秋裤和运动服，一个车间生产牛仔服、健美裤等时尚服装。生产秋衣、秋裤和运动服的车间里，工人大多是从农村招来的年轻女工，都是临时工；生产牛仔服、健美服等时尚服装的车间生意较少，工人也都是厂里的老职工，大多是区政府机关的家属和子女。看着裁剪车间那裁剪台、流水案板上堆积如山的面料，看着生产车间那成排的机器旁和车间空地上堆满的加工好的服装；看着整理车间那一车车往仓库运送的打好包的服装，致远清楚了这个工厂为什么赚钱。他们生产的服装虽然工艺简单、利润不大，但产量大得惊人，而且，都是城市市民和农村农民常穿的服装。这些服装都是低等产品，那些大工厂不屑一顾，不会和他们抢市场。中国人口那样多，市场那么大，他们生产得再多也不够卖。
现在，荆梅对晓峰的感情虽然不好，敌意很大，但她对晓峰经营工厂的本事还是挺佩服的。她说：
“现在的工厂与过去的工厂不同。80年代还是计划经济时代，社会上商品奇缺，东西凭证供应，工厂只要抓产量、质量就行了；现在是90年代，工厂越建越多，市场竞争也越来越厉害。现在，工厂生产出来的东西再多再好也卖不出去，只能去抓销售、跑市场。晓峰搞销售是有一套，他不仅在柏庄服装市场建有最大的门面，还从农村找来许多亲朋好友，让他们到全国各地去建销售网。他实行的办法也很有效，就是销售人员的工资从销售额中出，并搞销售提成，上不封顶，结果，那些人为了发财，越是偏远、艰苦的地方，他们往那里跑得越欢。现在，我们厂的货不仅占据了临近省分的市场，我们厂的货还卖到东三省、内蒙、云南、四川和新疆。”
工厂的仓库在后院，荆梅领致远到后院去看。到了后院，只见那里汽车停得有十几辆，都在忙着御面料和装货。那些车有的是厂里的，但更多的是外地的。荆梅说，“路途近的货是靠汽车运输，那些四川、内蒙、云南、新疆等边远地方的货，还是靠火车运输。”
参观完工厂，荆梅领致远到她的办公室去。路上，荆梅对致远说：
“别看现在工厂很赚钱，往后的日子，工厂会越来越不好过。”
“为什么？”
“现在，晓峰找的那些亲朋好友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觉得给厂里干活挣得再多，也没有给家里人干活挣得多。他们在家里建起了小作坊，在外地一边卖厂里的货，一边卖家里的货。村里的人见他们这样做能发财，也纷纷在家里建起了小作坊。现在，那些小作坊遍地开花，各个村都有。今年开春以来，村里、乡里和镇上也建起大大小小的服装厂，那些服装厂工人工资低、管理人员少、水电费按农业标准收，再加上他们根本就不用纳税和缴社保费，和他们竞争，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晓峰也知道这样下去很危险，但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好等将来合同到期后再说。”
工厂大门坐北朝南，办公楼就在大门西边。一楼是行政科、生产科、财务科、供销科、后勤等办公室，二楼是厂长办公室、厂办和会议室。荆梅的办公室设施很简单，也就是办公桌、文件柜和沙发。一进办公室，厂办的人员便跑了过来，他们又是倒茶又是敬烟，忙得很，看来，荆梅在厂里的派头还不小。荆梅没等致远坐到沙发上，便说：
“厂子就这个样，你看，咱们能不能想办法利用厂里的财力、物力和人才，另打主意另开张，我是不打算再和晓峰掺和在一起了。厂里地方有的是，要人我可以给你去找人，要钱我可以给你去货款，理由更好说，就说是为将来合同到期后做打算。”
致远清楚，荆梅不是带他来欣赏工厂的，她是要真枪实弹地与晓峰对着干。荆梅让致远给他的老师和同学打电话，电话一打就是一个下午，而且，荆梅还亲自上阵，在电话里回答志远的老师和同学提出的问题。现在，荆梅是有求必应，什么条件都答应，这就让志远的老师和同学高兴到极点，恨不得马上跑到工厂来，和她商量怎么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