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乱世逍遥记 > 《乱世逍遥记》正文 第三二章 山道强人
    两人在洞中东谈西论,不觉时辰已过,这时外边天色大明,杨君起身道:“想必天亮了,咱们出去再说。”当先而行,至洞口下方,又道:“你上得去吗?”

    程青笑道:“这话倒应当我来问你。”

    杨君道:“你先上去,我随后便来。”

    程青道:“那也是,我上去放绳索下来。”说着施展轻身功夫,脚底运劲,在洞壁上一蹬,便即跃了上去,叫道:“你在下面等我。”

    杨君已知自己脚底之力大非寻常,虽然心中困惑,但料来定是萧宽传他内力之故。当即纵身上跃,他此时有意而为,力道竟拿捏的刚好,已稳稳当当站在屋中。程青从外室拿了绳索奔进来,乍见杨君站在当地,“啊”地一声惊呼:“杨大哥,你……你怎么上来了?”这地洞有三四丈之高,她知杨君不懂武功,陡然间站了上来,不免吓一跳。杨君见状,嘿嘿笑道:“不知为什么,我身上总是热血沸腾的,似有许多气力,永远也使不完。”

    程青于武学所学甚浅,只懂得些基本临敌时的对招拆招之法,内力所俢,更不用提,因此不知是何缘由,笑道:“我原说你是块练武的材料,你却不肯练,你瞧,现今还没开始练,便已能跳这般高,若是学得一身绝世神功,岂非要腾云驾雾去了?”说完竟自大笑起来。

    杨君知她说笑,道:“青妹,你不回去,万前辈不来担心你么?”

    程青忽然嗔怒:“咱俩在一起,你提他做什么?我才不稀罕他担心。”

    杨君道:“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万前辈乃是个大大的好人。再者唐时白乐天大诗人也曾作过一首《燕诗示刘叟》,以表达对父母的情感,你何以如此憎恨万前辈?”

    白乐天指的便是唐时大诗人白居易,白居易,字乐天,古时多是以字称呼,因此便叫白乐天。白乐天曾见一刘姓老叟,说是孩儿离自己远去,因此整日思之成疾,形容憔悴,他心念感触之下,故作《燕诗》以谕之。诗中云:“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衔泥两椽间,一巢生四儿。四儿日夜长,索食声孜孜。青虫不易捕,黄口无饱期。觜爪虽欲敝,心力不知疲。须臾十来往,犹恐巢中饥。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喃喃教言语,一一刷毛衣。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树枝。举翅不回顾,随风四散飞。雌雄空中鸣,声尽呼不归。却入空巢里,啁啾终夜悲。燕燕尔勿悲,尔当返自思。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白乐天写了双燕筑巢、孵卵、哺雏、教飞等过程,诗句生动简洁,笔端富有感情,乃是借双燕的遭遇,来讽劝那些不顾父母痛苦而独自远走高飞的人们。

    杨君虽是在劝说程青,但他自思违背父母意愿,偷偷离家出走,令父母伤心难过,担惊受怕,唯恐孩儿在外有些三长两短。自身如此,却有什么资格说程青?当下垂首一旁,思绪起伏,真想立时便回去花鸟岛,从此陪着杨天羽和梅英,好令他们高高兴兴才是,心中便想:“似白乐天诗人说的那般,‘当日父母念,今日尔应知’,倘使日后我的孩儿弃我而去,我会是怎生感受?”他心念及此,忍不住就要掉下泪来。

    程青见杨君眼眶发红,心下诧异不已,只道他为自己不理万无影而伤心,说道:“杨大哥,你怎么了?我不稀罕姓万的,那也不必你来担心。”

    杨君想起适才种种,道:“青妹,我先送你回去罢。”

    程青道:“你送我回去了,也要独个儿回去么?”

    杨君道:“是。”

    程青哼了一声,道:“我不回去!你不想同我一起,我又不逼迫于你,你要走便走,我去寻神仙姊姊,不理你啦。”说着大踏步往外奔去,心中竟是气愤不已。

    杨君心想那位神仙姊姊既是她师父,想必对她好极,也只由得她,忙跟着出去,叫道:“青妹,我心中盼着你好,又怎么不想同你一起了?”程青却不打话,径往谷外奔去。杨君见她越走越快,当下奋力追去,只觉体中一股气流四处激荡,奔跑起来竟丝毫不觉费力,片刻间便要追上程青。

    两人先后到得谷外,程青骑上马匹,转头道:“你不是要回去?还跟来做什么?”更不待他答话,双脚在马腹上一踢,那马吃痛,踏尘而去。杨君已知她性格,见她马快,连忙翻上马背,尾随追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往洛阳方向,在山道上疾驰。转过几个山坳,杨君已瞧不见程青,只隐隐约约听得马蹄声响,心中不住叫苦:“这马儿在谷外一日一夜未曾进食,此时腿上无力,追不上青妹,若是她寻不着那位神仙姊姊,又不肯回去,那便如何是好?”当下双脚使劲在马腹上一踢,道:“马儿马儿,你且坚持到底,再快一些,到得城中,自会让你大吃大喝。”那马甚通灵性,果然便奔得快了一些。

    马匹奔过一处山坳,杨君便见程青正在前方,只是她一人一马,停在道上,竟不走动,杨君大喜,忙策马过去。待奔得近了,便听得程青在马上喝道:“你们吵架,滚远些便是,可不要挡了我的道。”

    原来程青前头有四人正在骂战,手里均拿了兵刃,似随时便要向对手发难。这山坳里道路本来就窄,此时四人站在路上,程青马匹过不去,这当儿又正在气头上,便出口吆喝。

    杨君赶了过来,问道:“怎么了,青妹?”

    程青瞧也不瞧他,道:“你不会自己瞧?不想同我一起,最好也别来找我说话。”杨君知她尚在生气,只道自己催她回去,是不愿与她同行,却不知实是为了她好,索性不去答她,要看这四人做些什么。

    只见左边两人长得甚是彪悍,太阳穴均是微微鼓起,想来外功火候已十分到家,神情也都是粗矿无比,这二人年纪相仿,都在四十岁左右。其中一人手中持了一对铁锤,抗在双肩,那锤有脑袋大小,乃是玄铁所铸,此人以这对铁锤作为兵器,足见膂力奇大。另一人则以一对铁轮当作兵器,那铁轮中厚外薄,边缘全是锯齿,脑袋只须经此一削,势必立时便要掉落。再见另外两人时,手中各自提了一把长剑,却是对中年夫妇,杨君细细一看,不由得“啊”地一声惊呼。程青见他忽然惊叫,不知何故,虽然心中和他生气,到底还是关心之意大些,忙问:“怎么?”

    杨君指着那对中年夫妇,道:“这两位就是……就是那日在少林寺下,合……合斗万前辈的两人。”原来这对夫妇便是沈公和沈婆,杨君想起那日这二人凶狠可怖的表情,兀自害怕。

    程青闻言,笑道:“瞧你那副模样,是便是了,又有什么好怕?”

    杨君见她如此,心道:“我杨君好歹堂堂男儿,岂能受她轻笑?”当下说道:“谁又说怕了?我见与他们又在山道相逢,定是十分有缘,自不免要惊呼一声了。”

    程青待要开口再说,忽听得呛啷啷几响,那使铁轮的已扔出双轮,分击沈公沈婆。使铁锤的见他出手,忙挥动双锤,向夫妻二人砸去,他挥动铁锤,犹如轻举棍棒,其膂力之大,实属罕见。

    杨君见他们说打便打,虽与四人互不相识,却也不免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叫道:“你们……你们打架做什么?有话好讲,何必伤了和气?”

    使铁轮的那人听了,道:“咦?不对不对,小兄弟说话全是毛病。”

    杨君一奇,心想这当儿他怎地来说这个?问道:“哪里有毛病了?”

    使铁轮的道:“你问我们打架做什么,打架能做得什么?当然是要分个输赢,所以你问这句乃是多此一举。你又说何必伤了和气,这句更不对了,咱兄弟俩与他们打架,哪里还有什么和气?既然没有和气,又怎能算‘伤了和气’?”他说话之时,兀自与沈公沈婆夫妇酣斗不停。

    杨君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我劝他们不要打架,怎地反来说我话有毛病?不过他说的倒也句句在理,反唇不得。”当即笑道:“前辈说的是,不过打架总是不好的,输赢之分,到头来也没多大用处。”

    使铁轮的忙道:“你又说错啦!输赢之分倘使没有用处,开始又为什么要定下‘输赢’这两个字?既然有这两个字,必定就当真有输有赢,其间用处,那可大哩。”

    杨君寻思:“这人喜欢挑人语病,倘若跟他理论,终究讲不清楚。”当下也不回答他,转头向程青道:“青妹,你……你不生我气了罢?我要你回去,全是为了你好,你怎地反而不肯体谅我了?”

    程青心中一荡:“适才说要患难与共的,此时我便无端与他生气,杨大哥心中又怎会不想同我一起?似我这般小气,倘使他真不来理会我了,我岂不是要哭的死去活来?”当下柔声道:“杨大哥,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同你生气,只因……只因……”

    杨君问道:“只因什么?我哪里不对了么?”

    程青道:“不,你是对的,只因……”却始终说不出来,忽然脸上一红,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只听使铁轮的那人又道:“你这人可真呆,她生你气又不肯跟你说为什么,还能有什么?自是心中在乎你啦,不然她怎么不来与我生气?”

    程青此时脸上更红,将头转过去,啐道:“呸,你胡说八道什么!”

    杨君也自脸红不已,心想:“这位前辈说话不知分寸,这里人多,如何便说这话?”当下不去答话,说道:“敢烦前辈借光,让咱俩过去,你们爱争输赢,由得你们就是了。”言语中不免有些愤意。

    忽听得“啊”地一声惊呼,原来那使铁轮的左臂已被沈婆刺了一剑,骂道:“他奶奶的,你要走便走,在这里啰皂什么?搞得老子心烦意乱。”杨君见他受伤,心下恻然,想要劝他们不能再打,但话到嘴边,却不说出,深怕他受到影响,又要挨上一剑。

    只见那使铁锤的与沈公酣斗良久,他一句话未说,愈战愈勇,眼见沈公剑法虽妙,却难抵巨锤之猛。这边沈婆刺了那使铁轮的一剑,信心更增,长剑递出,剑剑刺向敌人要害。使铁轮的挥轮抵挡,呛啷啷地不绝于耳,忽然双臂一震,整个人借着余力向后飘去,骂道:“他奶奶的,不打了,不打了。那傻小子死了,我便没了徒弟,伤心还来不及,又怎会杀他?”

    沈婆知他二人膂力奇大,周旋下去,势必吃亏,道:“你二人欲收我孩儿为徒,定是他见你们穷凶极恶,不肯依从,你二人一怒之下,便将他杀害。”

    使铁轮那人骂道:“臭婆娘就会胡说八道,不将你大卸八块,你嘴巴总是堵不住了?”

    沈婆怒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冲儿纵非你二人所杀,但若非你们逼迫他强行拜师,也不会……也不会离我夫妇二人而去。”说到这里,眼眶竟自红润,想是想起惨死的孩儿,心中悲痛,道:“你们今日纵是将我杀了,又岂能堵住世人悠悠之口!”

    使铁轮的将双轮背在背上,双手叉腰,道:“那傻小子聪明伶俐,我一心要传他衣钵,决计不会杀他,决计不会。你再要啰皂,我可要痛下杀手啦!”说话间抓耳挠腮,如同孩童一般,又显得气愤无比。

    沈婆明知沈冲乃是死在混元飞剑下,那自是混元派的人所杀,那日在少林寺下,他夫妇二人不敌万无影,让他走了。此时不顾性命,决意要去混元派讨个公道,不想在这里遇上这二人。这二人曾多次要沈冲拜己为师,传授衣钵,沈冲见他们凶恶,总是不依。沈婆虽知沈冲并非这二人所害,但悲痛之际,总忍不住要说上几句,以解心头之恨。

    两人说话之际,那边使铁锤的已在沈公胸间锤了一锤,沈冲生前深得这二人的喜欢,使铁锤的念在沈冲惨死的份上,这一锤下手甚轻,若是使足了气力,沈公此时哪里还有命在?沈婆见沈公受伤,忙奔过去,叫道:“老头子,你没事罢?”

    沈公咳嗽几声,道:“咱们……咱们走罢,冲儿既非他们所害,也不必……多结仇家。”沈婆道:“是。”两行热泪流了下来,抱起沈公,在石壁上猛蹬几脚,沿着石壁绕过杨君二人,径自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