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了。”菲奥奈在门口恭恭敬敬地鞠躬道谢后,转身走出了弥漫着古怪药剂味道的公寓,继续回到街上。
确认了夏林和夏娅没有感染异化病之后,关于失事的火车调查又进行了好几天,菲奥奈始终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青玉集落的万事通终于也走进了死胡同的僵局。
“哈……”又一次白忙活了一天的菲奥奈无奈地叹了口气,嘴里呼出了一团白茫茫的雾气。
还穿着裙子的,裸露的膝盖已经明显的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冬天……要来了吗?
菲奥奈想着,不禁裹紧了几分自己的外衣,加快了脚步走向邮局。
“叮咚”
邮局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戴着墨镜和宽边帽,身穿厚实大衣的男人。
就算是这样有些许寒意的初冬,穿得如此严实还是有些过了。
“有什么需要吗?”正因为休息日加班而不满的职员强行摆出公式微笑迎了上来。
男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一会儿,把戴着皮革手套的手伸进了大衣口袋摸索起来。
“对不起,请让一下……”菲奥奈打着电话,从男人和门框之间的缝隙强行挤了进来,男人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
“……”他有些不愉快地看了一眼菲奥奈,因为隔着墨镜,看不出他是不是有不满。
“对不起……”菲奥奈还是喂喂鞠躬道歉了。
她径直走向寄件登记处。
“嗯,好的,我这就把珠子寄出来。”
“珠子?”男人听见菲奥奈的话,猛然抬起头看向了她。
菲奥奈从职员手里接过邮包信息表,把那颗透明干净的珠子从手心里亮出来放在桌上。
“那是……!”男人看见珠子后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
“那个……这位客人,请问……”
“让开!”他粗暴地推开了陪着笑脸迎上来的职员,径直冲向了菲奥奈。
“啊……这位客人……”柜台后面的女职员有些慌张起来。
“怎么了?”菲奥奈抬起头看了一眼女职员,发现她们紧张地看着自己身后,她也连忙回过头。
“这个珠子……”男人伸手过来就要抢。
“干什么?”菲奥奈眼疾手快地从手边抓起珠子,藏到了身后,“这是我的。”她理直气壮地说。
“啧……”两手扑了空的男人显出了无限的不甘和无奈,“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菲奥奈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位客人,请你不要捣乱好吗?”忍无可忍的职员对男人说道。
‘男人无视了职员的恳求,他继续追问菲奥奈:“姐,我知道这很失礼,但是还是请你务必告诉我,这个珠子是哪来的?”
“我的朋友给我的,你满意了吗,可以消失了吗?”菲奥奈毫不客气地说。
“你的那位朋友,能让我见一见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菲奥奈有些按奈不住怒火了,“保安呢?”她问女职员。
“请你稍等。”女职员点了点头,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没过多久,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便破门而入,像扔垃圾一样地把那个男人扔到了冰冷的街道上。
“搞什么啊,真是不能理解!”一边抱怨着,菲奥奈一边把填好了的邮包信息表和那颗珠子交给了邮局的职员。
“噫……这……?”女职员把邮包放到了电子秤上计重的时候,发现电子秤的读数有些奇怪。
“怎么了?”身边的同事探过头来。
女职员疑惑地拍了拍电子秤的侧面。
“滴滴”一声,指数突然又跳回了正常。
“也许只是偶然的毛病?”同事说。
“也许吧。”女职员从电子秤上取下打包好的邮件,“啪”一下把邮票贴了上去。
从邮局里出来了的菲奥奈心情十分糟糕,眉心用许多胡乱不堪的线条刻着一个古怪的符号。
“多谢教主……”
走到玛格丽特屋门口,菲奥奈的心情就更糟了。
“好好,我知道……”狭窄的巷子里传出了今天让她浑身不爽的声音,“但是,她可能已经把‘龙之泪’寄出去了啊!”
总觉得不对劲的菲奥奈悄悄站到了巷子门口,把帽衫的帽子戴上,遮住了半张脸,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却没有打开音乐,悄悄偷听着。
“……杀……杀人!”男人慌张地惊叫了起来,“但是啊……那些感染的人……会相信我们的教义吗?”
窃听器没有反应。
菲奥奈把手机屏幕探了出去,接着反光,她震惊的看见那个男人把一根又粗又大的钢尺插进了自己的耳朵里,他一边颤抖着,一边握着钢尺,自言自语着什么,摘下了墨镜后的他,脸上没有眼皮,干燥、破裂、出血又坏死的眼球,仿佛两颗黑煤球塞在眼窝里一样,整个场面就仿佛猎奇的恐怖电影里的一样。
“呕……”菲奥奈像触电了一般地缩回了手机,额头上涌出了豆大的汗珠。
“菲奥奈?”
“呜啊!是谁!”
“你喊什么啊?”绮莉不满地抱怨道,“做什么亏心事?”
“啊……是你啊……”她试图平复自己的慌张的神态,“我做什么你又管不着。”说着,她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个猎奇巷。
“啊,这不是今天在邮局的那位……”那个男人重新戴上了墨镜和宽边帽,干净整洁的大衣上有几块水渍,也许是被保安打的时候弄的,但完全看不出是刚才那个血淋淋的……活死人。
“你……”
“放心吧……我只是路过而已,不会再纠缠你的。”他说完,头也不会地走掉了。
“我要的东西呢?”绮莉催促着菲奥奈。
“哦……啊,猫粮啊。”菲奥奈环抱起双手,“晚些时候我会带给你,刚刚在邮局查过了,还在路上。”
“还没到吗,购真是慢!”绮莉再次抱怨道。
“你也稍微体谅一下负责送货的人啊,要跑那么远的路很辛苦的。”
“啰~嗦~!”绮莉调皮地冲她做了个鬼脸。
“话说回来你的伤呢?怎么样了?”菲奥奈指了指她那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
“啊……这个……”绮莉猛地把手藏到了背后。“已经结痂了,快好了!”
“啊,结痂了为什么还要包的这么严实呢?”菲奥奈走到她边上伸手去抓她。
“别碰!”绮莉躲开了,“很疼的……”
“诶,还疼吗?”
“所以说别碰啊!”绮莉显得很生气的样子,瞪着菲奥奈。
“结痂了还疼的话,很有可能是化脓了,这时候应该让伤口透气才对……”
“不要多管闲事啊!”绮莉厉声打断了她。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知好歹……”
“哼!”绮莉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图书馆。
绮莉跑到了天台上,猫已经能自己跳出箱子了,痊愈后的脚爪上正慢慢长出新的毛发。
现在,它正在痴痴趴在地上,望着绮莉一圈一圈打开裹在手上的绷带。
“喵~”
绷带的里面,绮莉稚嫩的手心里,有一颗黑色的,硬邦邦的痂——或者说,是鳞片。鳞片覆盖了伤口,周围一圈的皮肤也开始变硬,变黑。
绮莉又抬手摸了摸耳后,那里也有一对硬邦邦的凸起,鼓起的地方也微微发痒,展开手指抓一把那里的头发,没有用任何力气,头发就脱落了下来。
“怎么会……”绮莉忍不住哭了,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眼泪挂不住地流了下来,猫也开始“喵喵喵”叫个不停,但是绮莉却没有心思再去顾及猫了,她靠着墙慢慢地滑坐到地上,两手并用,把揉成一团的绷带捂在脸上。
“不行……我不可以被抓到……”绮莉咬着牙说。
“站住!”防疫局的特工们又开始在街上大喊大叫地追捕异化病患者了,“接受治疗吧,只有这样你才能活得下去!”
一个脑袋上长出了犄角的男孩像猴子一样地在街上奔跑着,“不要骗我!异化病根本就不可能治得好!”
“没有这种说法!”特工队长一边喊,一边卖力地狂奔着,“柏莉,你从那边绕过去!”队长悄悄示意身边的女特工。
“是!”柏莉一点头,转身钻进了巷子。
男孩的前方,十字路的另一边又冲出一个挥舞着剑的特工,他径直冲向路灯杆,然后一脚蹬上去,借力来了个直接转弯,特工的剑“咣”一声劈在了路灯杆上,迸溅出一片耀眼的火花。
“啊好痛!”剑柄上传来的剧烈震动,震得他一把就将剑扔到了地上,捂着手腕跪下了。
“哼!笨蛋!”男孩得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你无处可逃了!”
“什么!”
“扑通”一下,男孩径直冲向了柏莉,柏莉纵身一个后空翻,从上方抓住了男孩的犄角,然后反手将他摔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哈……臭子可真会跑!”特工队长终于追了上来,看着柏莉把感染了的男孩拷在了路灯杆上,他着实松了一口气,“柏莉,检查也拜托你了。”
“是……”柏莉带上了手套,开始检查男孩的感染状况。
首先是犄角,柏莉拿出软尺子,走上前去准备测量长度。
“不要碰我!”男孩大叫着,靠着路灯杆狠命跳起来,朝着柏莉一脚踢出去。
“啊……”柏莉立即侧身,躲开了这一记飞踢,男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个臭子……”队长的住手抄起剑,就连着剑鞘要朝他砸去。
“住手!”柏莉拦住了他,“交给我。”
“……啧。”助手不甘地收回了剑,“心点哦。”他提醒道。
“哼~这种拒绝接受治疗的人就应该直接死掉!”高个子的特工拍了拍手套,轻蔑的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孩。
“这群傻子什么都不知道……”男孩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着。
“你不用在意他们的话。”柏莉趁机把手放在了他肩膀上,“一切都会好的。”
“嘁……”男孩不再剧烈挣扎了,“你……也跟他们一样想吗?”
“你是怎么想的呢?”柏莉继续乘胜追击,“可以说给姐姐听吗?”
“这种病……根本就不可能治得好!”男孩说,“这根本就不是一种病……这是注定死掉的命运啊!”
“诶?”柏莉刚把尺子放到他的犄角上,就愣住了,“注定死掉……?”
“是啊,这是死刑的宣告啊!”男孩的声音大了起来,“你们这些自诩为人的家伙……如果感染的人治不好,就会把他们赶出去吧!”
“臭子……叫你给老子老实点!”助手再次掏出了剑,高举过头顶就要砸下去。
“等等!”
“磅”的一身,男孩紧闭起眼睛,缩着身子等待的重击,被柏莉眼疾手快地挡了下来。
“柏莉,你到底在干什么,要听他胡言乱语吗!?”助手质问道。
“……”柏莉看向那个男孩,他正在用燃烧着怒火的眼神瞪视着助手,仿佛恨不得将他活生生吃掉一般,“喂,是谁告诉了你这些话的?”
“这和你没有关系!”男孩义愤填膺的答道。
“果然是别人和你说的吗……”
“啧……”意识到说漏了嘴的男孩,怒视着在场所有人
“把他带回去,再做评估吧。”队长拍了拍柏莉的肩膀。
“不要太粗暴。”柏莉解开男孩的手铐,对助手说。
“知道了啦!”助手不耐烦地回答道,他抓起男孩手臂,把他拖起来,说:“起来,跟我们走!”
男孩被狼狈地押上了防疫局的密闭运输车,居民们已经把现场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包围起来,男孩钻进车里的时候,柏莉听见了,人群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姐……你能告诉我,我的女儿现在怎么样了吗?”
“诶?”柏莉下意识地回过头,环视人群,除了一群五彩斑斓的衣服,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队长站到她身边问。
“啊……队长,你有听到有人叫我吗?”
“嗯?有吗?”队长也四处看了看,“听错了吧?”
“……也许吧。”
“你这几天是不是太累了?”队长看上去有些担忧,“给你放一天假休息一下吧。”
“啊……不用……”
“臭新人就不要勉强自己啊!”队长厉声喊了出来,明明是一句很温柔的话,这样一来,就成了无法抗拒的命令。
“……是。”无可奈何的柏莉只好点头答应。
“假期从现在就开始。”队长看了一眼她腰上的佩剑,“这剑……”
“啊……这个啊。”柏莉从腰带上取下了剑,双手抱在怀里,“这是我家长辈留下来的剑。”
剑鞘完全用银镂空雕花而成,当剑在鞘中的时候,剑刃上的裸露出来的花纹正好和剑鞘的雕花完美契合。
“可以让我看一下吗?”队长戴上白丝手套,然后对她伸出手示意着笑了笑。
“只是……一下哦!”柏莉有些不舍的把剑递了出去。
队长细致地品观着剑,从剑柄到剑鞘,从剑鞘到裸露的剑刃,几乎每一个部分都在闪烁着不同的光芒,在这昏暗的街道上,这把剑简直就像是一颗星星,在闪烁着诱人的光辉。
队长一边啧啧称赞着,一边心翼翼地,慢慢拔出了剑。
也就是这时候,他的眼神仿佛闪烁起了光——从剑鞘上看,剑刃每拔出一厘米,花纹就变换一个样式,并且每一种样式,都能够完美地和剑鞘的雕花吻合,时而像是高举盾牌的骑兵,时而像是迎风展翅的雄鹰,时而是如梦如幻的落英……
“这……究竟是要多么精湛的技艺……”队长把剑高举过头顶,“这……简直就是艺术……不,这就是鬼斧神工啊!”
他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几乎连眼角都要挣开,那把剑映着城市的灯辉闪烁着属于自己的光,当剑刃被完全拔出的一瞬间,路人们纷纷为那幽婉灵动的剑气驻足,剑刃上的花纹完全展露,与剑鞘放在一起,简直就是两件神赐予人间的圣器。
队长将剑插回了剑鞘,收了那幽灵的剑气,然后双手并用的捧着,颤抖着说:“柏莉……你,现在还太过年轻……”
“诶……”
“这把剑,需要更强大的人才配得上它,你一定……”队长说着,一把将剑塞给了她,然后颤抖着后退了几步,“你一定要变得更强……如果这把剑非你莫属,你必须要变得配得上它!”
“剑是有灵性的,它正在等待,一个能够真正配得上它的人来为它起一个名字。”队长拍了拍柏莉的肩膀,然后转身上了车。
街头吹着凉飕飕的风,柏莉身穿着冬装制服,但还是挡不住满街都是的污水坑里散发出来的异味。
柏莉很想捂住鼻子,但是臭气无缝不钻,哪怕只是的一眼针眼,都会有喷泉般涌进去的味道。
手指上无法解决问题的。
柏莉居住在城市的外环,介于市中心和郊区之间,那是整个绯里亚丝幸福度最高的区域,既没有郊区的贫乏和落后,也没有市中心的高压力和烂铜臭。
祖辈提着这把剑,迎接了许多年前的天落。
“海水崩落的那一刻,天空不存在这一事实,更加像刀一样,深深地,狠狠地,丝毫不留情地刻在了脑海中。”绮莉颤抖着双手捧着书,看着上面记录的那次灾难。
房屋好像是积木垒成的玩具,那从天而降的庞大水球,宛如一双横扫大地的大手,顷刻间就摧平了半边城市,水淹没了所有的街道和底地,人群聚集在了城墙上,原本保护城市的城墙,此刻就像是囚笼,围住了水,淹没了城市,还有倾盆暴雨——那飞溅到高空中,然后又重新落下的无数水滴,有些雨滴从天而降,有些从地上弹起,但无论它们往哪飞,都改变不了那是海水的事实。
城墙上拥挤而又冷寂,无数的人们沉默着,站在围墙上,抬起头,在雨声中透过纷乱雨幕,望向那一片波澜壮阔的天之海,漆黑的海底传出的隐隐龙嗷声,像箭一样直穿胸膛,城市断电,陷入一片黑暗的世界只有那城墙上的无数手电筒在闪光,人们祈祷着,等待神明结束这场灾难,拯救自己与水深火热之中。
但是对于神来说,这就是一群会发光的蚂蚁,无论死活,都与他们无干。
“我们只能靠自己挺过灾难!”远处的,铿锵有力的声音,仿佛就是对高傲神明的挑战,伴着尖锐的汽笛声,这一声挑战传遍了整个城市。
脚下的城墙隐隐能够感受到一丝震动——那是人类的剑。
“轰”的一声,城墙上闪烁起了一团火焰,接着又是一团,又是一团,雷鸣般的炮声让空气都发出了震动,炽热的炮弹撞碎了渺而密集的水滴,径直朝着那雨幕中的影子飞去。
“咚隆——”雨幕里穿回来耀眼的闪光!
龙的凄惨的嗷叫,掀起来一阵噬人的风。
“是‘奥尔德林’号!”有人大声喊了出来。
“是‘奥尔德林’号对龙战列车!”许多人喊了起来。
受伤的巨龙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朝着战列车伸出来一双锐利狰狞的龙爪,从半空中飞扑而来,列车长就站在车顶上,以血肉之躯,拔出并高举起那把“美”之剑——幽婉灵动的剑气正面与那对龙爪相撞,优雅之物与狰狞之物的交锋,幽灵的剑气在一瞬间变得坚定,变得强硬,仿佛一股流入体内的水流,突然间爆出来无数锐利的刺,就连龙凄惨的叫声都被斩断,连同那血淋淋的爪趾一起落入了被水淹没的大地。
“开炮!”车长挥动剑,将龙血连同炮弹一起,在闪烁的火球中挥洒出去。
“轰”的一声,朦胧雨幕中穿回来闪电与雷鸣般的炮声和闪光,人们看见,闪光在那雨幕里照映出来了一个慢慢碎裂开来的影子,炮弹掀起的迎面而来的冲击余波里,混入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这是胜利的味道!”车组成员们一下子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高呼起来。
人群沸腾了。
伴随着远处巨物落水的响声,龙的气息彻底消失,无数的手电筒光芒照亮了车长手中的那把,美到窒息的剑,它没有寒光,幽灵的剑气是它迷惑猎物的手段,没有铿锵的气场,优雅和高贵是它致命的美;没有名字,因为它不需要出鞘,就能通过那美,来宣告自己的身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