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日，上午十点。
“还说你和她不认识……不认识的能刚见面就把你约出去？”杜鸣橙亦步亦趋地跟在许启后头，怀疑地问道。
“……我和她要是认识的话，她还用得着用这种方式和我搭话？”许启扬了扬手上的纸团。虽说这种小纸条在看过之后就没用了，但鬼使神差地，许启没能把它丢掉。
“……糟了！”杜鸣橙猛一停，吓得许启也回头看向她，目光里满是探寻的意味。
杜鸣橙捂住脸，以一种不太妙的语气开口道：
“这样看来，因为不敢直接搭话而朝着初次见面的人括弧敌人桌上丢纸团……这样的关二小姐……”杜鸣橙越说越快，又在这里猛地刹住。
“不是敌人来着的吧……话说你倒是一句话说完啊。”许启吐槽了一句。
“……不是，挺可爱的吗？”杜鸣橙脸颊绯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启：“……”
“诶？话说你朝行政楼的方向去干什么啊？”杜鸣橙迅速放下捂脸的手，跳上前来，来到了与许启并肩的位置。他们已经离开教学楼的范围了，但在岔路口，许启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去申请学生公寓的入住。”许启盯着前方，“我今天早上才刚把钱凑够。”
“我记得公寓水电全免，一个学期的租金也只有两千啊，不是很便宜吗？”杜鸣橙疑惑道。
学生公寓建在枫佑第一中学的正对面，地上三层作为商铺，再往上是住宅用屋。由于枫佑城前些年诡异的城市规划，所有住宅区都离第一中学有相当一段距离。
而由于早上能多睡就多睡是所有高中生的通习，在学生公寓未建起来前，早晨七点三十后的第一中学门口就会被各式汽车堵满，车队能一直排到几百米外。
而由于当年道路规划的失误，校门前的泥土地既窄，又坑坑洼洼。更令人绝望的是，除了第一中学外的第二所高中自建校以来就风波不断，怪事频发，到最后没有一个正常学生敢去，会去那里的只有一些存心找刺激的太保学生。
大约五年前，地头蛇关家联合城内几名企业家，出资在学校对面修建学生公寓，并且连校门口的路面也重新铺设为柏油路。不顾家族反对，推行这项工程的正是当时的关家族长，关徐的父亲关宏图。
而他唯一的要求，便是请求管理人员能给自己的女儿关徐免除租房费用，并在一定程度上照料她的起居饮食。
——现在想来，他似乎早对现在的情形有所预料。
“……”许启直视前方，没有说话。杜鸣橙和他只是头天见面，他不可能把自己自上初中以来就在攒钱，甚至还在年龄未到标准的情况下去打工，也到今天才刚刚攒够一学年住宿费的事情告诉她的。
尽管上高中后继续和哥哥住在一起也不是不行，但自从自己六岁那年，父母双双在车祸后失踪起，便一直是哥哥在照顾自己。
月见楼的楼老板曾经提过，只要许承愿意接受夜班保安之外的另一份工作，他可以自己出资供许启上学。
但许承拒绝了。
许启仍旧记得那个光影模糊的下午，楼见月敲响了他们家的门，只不过站在门口没进去。
许承把他护在身后，因为被遮住了视线，许启看不见两人的表情。他们的语速都很快，反而听不出到底有没有在争吵。
“不行。”他听见自己的哥哥说道。尽管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虽然我不知道你认为我是个什么人，但我宁愿拿那份不会令我的良知后悔的薪水。”
“不会亏待你的，我保证这能比你能想象的到的更好的待遇还要好……”楼见月似乎是有些急了，“只要这样，你也不用每天过得这么辛苦……！”
“我可没觉得这有什么辛苦的。”许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还是就这么转告他们吧。”
“……我知道了。”
楼见月停顿了几秒，像是深深看了许承一眼，随后转头离开。
“别担心。”许承转过身，把手放在了许启的头上，看着窗外的天空，“……没事的。”
许启看着半掩着的大门，心中下定了决心——
绝不要成为哥哥的拖累。
明明夜班要到凌晨三点才结束，却还是要在早上六点半就起来给自己准备早饭。许启也不是没试过自己煮早饭，但学习方面的才能似乎透支了别的东西，无论什么烹饪工具，到了他手里一概变成了毒药配制工具。
搬出来似乎成了最好的选择。
今天早上早饭前，许启将住宿申请表交给许承签字。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兄弟间常年的默契已经将一切都挑明了。许承没说话，认命似的签了字。
只不过并不如平常般漂亮的字迹似乎暴露了写字人并不怎么样的心情。
见许启不回话，杜鸣橙也知趣地转移了话题，“……我是在家住，不过我听说关二小姐好像也住那。”
“关徐？”许启一愣，他印象中住在学生公寓的都是家境不怎么样的普通学生。
“听说是她不久前去世老爸的吩咐，”杜鸣橙耸了耸肩，“不知道怎么回事。”
两人结伴，在办理入住手续时倒也没花多少时间。学生公寓是归由第一中学管理的，一些基本的学习用品与床单被褥都有提供。在从负责人手中拿到钥匙与入住资格卡后，许启与杜鸣橙便离开了行政楼。
“离傍晚还有不少时间呢。”杜鸣橙看了眼表，此时已经十点二十了，还逗留在校内的学生只有十人不到，“你接下来打算干嘛？”
“……这句话是我该问吧。”
杜鸣橙心里一惊。许启已经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她，眉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之前也都没有听说过对方。你就这么一直跟着我，到底打算做什么？”
两人在秋日的阳光下大眼瞪小眼。此时气温还不算低，校园内的银杏树只是叶子黄了，还没变得一片光秃。杜鸣橙比许启矮上不少，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裙角——她今天特意穿了条碎花裙，因为有人说过自己这么穿很好看——眼神游离，像是在躲避什么。
“……你啊，还真是没自觉。”
最后还是杜鸣橙先败下阵来，她松开手，将自己的头发撩至耳后。
“在开学考以满分拿下第一的位置，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什么意思？”
“杜家……你应该知道，在这枫佑也是仅次于关家的大家族了。刚一放榜，家里的老头子们就叫我一定要拉拢你。”
她斜看向旁边的落叶堆，“别看今天上午看似和平，对你的明争暗斗估计是早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嘛——”她卖了个关子，然后轻笑起来，“既然我们没被别人打扰，看起来还是我们赢了。”
虽然这么说，但她的眼睛里并没有笑意。
许启安静地盯了她一会儿，突然抿起嘴，似乎在憋笑。他也没说什么，转过身，继续向校门口走去。
“喂！你这是什么反应啦？”杜鸣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又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她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许启边走边说，头都没回，“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要在开学考大出风头啊？”
杜鸣橙紧跟着他，听完这话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你真是故意的？”
“……因为我很穷啊，而且除了学习之外也没什么才能了。”许启嘴角噙着笑容，“枫佑的格局我还是知道那么点的，所以现在这个局面大抵在我意料之中吧。”
“……所以，你说你不认识我是在骗人？”
许启冲着身侧的杜鸣橙一抱拳，“四中百事通，杜家三小姐杜鸣橙……你我在收集情报方面可是同道中人啊，你还算是我的大前辈。”
“大意了啊……”杜鸣橙不禁扶额叹息道，“本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你这骗人的本领和谁学的？”
“不才不才，这算是天赋。”许启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想搭上杜家这条线，这个只不过是必要手段，还希望你见谅。”
“……搭上杜家的线？”杜鸣橙一挑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嘛……”许启微微一笑，随即正经起来。他凑近杜鸣橙，压低了声音。
现在校园里并没有别人在，杜鸣橙本想提醒他说没有必要。但看许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她倒是真感觉对方要说一件大事了。
“我想调查，月见楼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