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 > 《你是我的情有独钟》正文 第二十一章:迷途
    九八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老百姓过完这一年的时光就会恍然大悟《相约九八》不过是人们对生活的一个美好愿望和向往。

    各地连日暴雨,堤坝被冲塌,洪峰袭城。白玉凤厅堂里二十九寸彩色电视机不停传来全国各省水位告急的报道之声。白玉凤瘦的身影一边在党的良好政策下大量养殖牲畜,一边不忘忧国忧民。她的心和中南海的领导人一样慌乱:一会儿为痛失家园遭受厄运的灾民失声痛哭,一会儿为大堤的豆腐渣工程和朱总理一样怒不可遏,也为国家主席取消了日本,俄罗斯之行深感惋惜。

    在李永成的内心深处,是无法尊重老伴生活兴趣和爱好的,认为她常常在不必要的事情上大量浪费感情和时间。他以为她应该接受随主流的命运,好好塑造和外表一样平庸的内心,用自己原有的勤劳品质养牲畜,耕良田,带孙子。他认为一个长年和鸡鸭、瓜果蔬菜、五谷打交道的乡下妇女不需要有太高的思想觉悟。

    每当看到白玉凤在电视机前抽抽嗒嗒抒发她毫无保留的原始感情时,李永成不厌其烦,悔不该给厅堂增加了一台9寸大彩电回来。很多年以前他们就已经分房睡觉,那时白玉凤抱着15寸冒着雪花的黑白电视在独自的卧室中看《渴望》,看一集,就流一把鼻涕眼泪,他眼不见心不烦。

    欢堂镇年年都遭受暴雨的袭击,今年和别处的特大洪灾、滔天巨浪相比这里的洪水算是温和了。李永成觉得李家大院的婴儿是在这样具有特殊意义的时刻到来的,当爷爷的就认定要给他起一个自认为响亮的名字叫”洪来”。白玉凤却认为不妥,年年的自然灾害,老百姓苦不堪言,怎么还能叫洪来?她以为叫’洪去‘’才更为合适。李永成不容她争辩,认为老伴没有必要在字面上胡搅蛮缠,他要的是一个纪念意义的存在。洪来就洪来吧!三月花认为名字不过是一个人的代号,她没有意见。白玉凤势单力薄,最后没有保住”洪去”的叫法,洪来这名字由李永成一锤定音。

    洪来到一周岁多时,三月花也没有在他身上浪费自己的心思和时间,她现在的生活和过去大有不同,几乎每个月都往省城里跑,有时跑得更远,脚步所到之处离家已经五千公里。这时候的三月花已经不屑自己开的剃头店,眼下二月兰的一群娘子军已经长大成人,这剃头店像踢皮球一样又回到了创始人二月兰手中。当了几十年的理发师,二月兰的视力熬成了”睁眼瞎”。她也不着急,现在她理发不需要视力,全凭感觉,精湛的技术从不含糊。无非是年岁渐长,有时忙一个上午下来双脚浮肿,体力不支。于是她把众女儿培养成了一支强大的后备军,衣钵得以传承。每天一到下午二月兰脑海一阵松懈,困得不行,太阳偏西时,她就在咯吱作响的剃头凳上打盹,颠着脑袋,这一习惯一直延续到老死。

    三月花有自己更大的舞台和人生目标。

    每日像城里的人一样着装时尚、涂脂抹粉不惜重金。不惜疼痛去整形医院给自己割双眼皮,缩鼻头,漂了嘴唇。她坚信一位整形医师的话:每一个女人的相貌都具备把自己塑造成一件艺术珍品的资本。这话没有错,前提是要有不怕千刀万剐的勇气。

    整了形的三月花,自我感觉容貌和过去相比的确大有改观。在婆婆眼里三月花的脸比以前秀丽了,但是过起日子来比以前更挑剔了,脸上的表情变本加厉地显示出教养低下本质里的凶相,对两位长辈从来都是颐指气使地利用。白玉凤看待一个人的美丑和别人不同,看的是对方的心灵,她以为一个人能拥有一颗美丽的心灵,这个人便是美的。以前没有觉得三月花丑,现在发现她一天比一天丑,她的丑表现在自私、随性,懒惰上。想怎么干的时候,就会用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从不考虑她的行为给别人带去什么感受。三月花认为白玉凤在家里既没有地位又好欺负,常常像使唤佣人一样使唤婆婆,李永成却没有看出三月花恶劣性格的破绽。白玉凤一念叨,他就嫌她无事生非,让她别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白玉凤不再作声,默默无语地当担起逆来顺受的一切。她不认为自己被命运所奴役,对生活现状所持的反抗,全都体现在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上。

    三月花的生活看上去显得滋润又充实,手腕上挎着现下最为流行的品牌包包,会了几个广东收藏古董商人,认为这些奸诈的古董商开出来的价格太低,手里的两只青花瓷一只都未出手。她找专家评估过,这是宋朝官窑青花瓷,博物馆、拍卖会上能见到的只有出土的几块瓷片。宋朝从唐青花延续过来后走向了衰败,换句话说宋朝时代能见到最完整的青花瓷古董都在三月花手里,可想而知这两只青花瓷不但有不可估量的金钱价值,还具备着不可估量的研究价值。三月花的心里一点都不含糊,古董这宝贝卖一只就少一只,无法再生产。不像她平时剃头跟割韭菜似的割了再长,长了再割。虽然手头陷入拮据,她依然忍耐着性子等待时机,不愿莽撞出手。

    在望不到边的等待里,感觉到生活的极其残忍以及自己对生活的极大失望。三月花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深刻厌倦,在迅速流失的时间里等来洪来的一天天成长,一天比一天拥有更多技能:走路、牙牙学语,然后脚步变得沉稳、跟前跑后奶声奶气地叫”妈妈”

    千禧年来了,它的最大意义在于——一个千禧年要经历三千年你才能有幸遇上。有人坐着绿皮火车到天朝跨年,告别一九九九。咱们的欢堂镇离首都太远了,大伙儿和平常一样过日子,更在意镇上逢年过节的喜庆。白玉凤在家里杀猪宰羊,制作香肠、烤蹄膀三月花不闻不问自顾自地走向大街,看到市区婚姻登记处新人排起了长龙,都在沾世纪婚礼的喜气。自我感觉一直活得理性的三月花,见到这样的排场不由感慨万千。

    三月花的内心有着外界无法察觉不可一世的骄傲,非常盲目。常常以为自己穷尽世界一切真理,带有非常敏锐异于常人的地六感觉。在元旦前夕,她做了一个梦:李川博回到了欢堂镇,他要见的人不是她,而是苏卿雪,苏卿雪却迟迟不把那一张三月花充满期待的电话号码给他,三月花在梦里着急得直跺脚,双脚使出劲去蹬苏卿雪,可是这一蹬把自己蹬醒过来了。醒来的三月花神情恍惚,希望倒头继续睡,她要把自己逼回到梦里去,找到李川博,向他大倒这带着抱怨的相思苦水,让他回到自己身边,给她一个圆满的交代。好不容易在梦里和李川博不期而遇,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放他走,三月花于心不甘。但是翻来覆去没有再睡着,她是个性子急躁的人,忍不住在床上翻滚捶胸,不但无济于事,反而让精神更加清醒,干脆从床上一咕噜爬了起来,坐在床沿开始发呆,好一会儿,才理清了一点点思绪。

    想起十岁那年,梦见自己去追赶一只蜻蜓,不慎脚下一滑掉进了村庄的溪水差点被淹死。第二天这个梦果然在现实生活中应验。还有一次是十五岁那年:梦见家里的猪被外来的偷光顾,第二天醒来她就告诉家里的人看管好猪圈里那只膘肥的老母猪。结果到了这天夜里,果然有贼在猪圈外面活动,一家人事先得到她的提醒,都已做好防范措施,偷不但扑了个空,还当场逮到被村里人五花大绑送进派出所。这说明她的梦一个个都非常灵验。

    再有一次是二十岁那年,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一个梦和一些伤痛往事,时至今日,心里依然留有一道哀伤的阴影。想起这件事,心里至今都很难接受下来和无法原谅自己。梦里的情景是:父亲因为偷情被抓住拉去游行示众,放回家的父亲自觉无颜面对家族大,选择喝下一大瓶剧毒农药而死亡。在梦里她无法看清父亲调戏的那个女人真实面孔,当时那个女人的身影又始终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这个画面一定蕴藏着某些暗示,三月花苦于不会解梦,这难以启齿的事又不好请教林大仙,再说前面的梦境清晰度含糊,不够真实,那一定是这个梦纯属子乌虚有。那段时期自己确实做了好几个不三不四的梦,有时候在睁开眼睛就忘记梦里的情景。父亲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不可能干出这种荒唐的事,但最后留在脑海里——分明亲眼看着父亲喝下农药,毒性发作口吐白沫、嘴唇发紫死去的惨状,她一声尖叫醒了过来的画面。

    直到今天,三月花想到这件事依然感到头皮发麻。起床后,她之字不敢向家里人提起梦里的场景,自己也觉得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那天她心神不定,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在剃头店里显得坐立不安,便告诉二月兰自己做了不详之梦,二月兰数落妹妹别无事生非,太过于疑神疑鬼。于是她只管拎起推剪给客户推板寸去,不再胡思乱想。

    到晌午十分,周遭一切平静如常,三月花慢慢放缓了那颗忐忑的心,正要和二月兰安装上店铺的门板回到家里吃中饭,邻居有人慌里慌张跑到剃头店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两姐妹:

    ”月兰、月花、家里出大事了,你们父亲喝下一整瓶剧毒农药,现在口吐白沫,看样子要气绝身亡了”。

    两姐妹话只听一半,丢下手里的门板撒腿就往家里跑。

    但为时已晚,躺在床上的父亲没有了生命体征,刺鼻的甲胺磷农药味弥漫在他常年居住卧室的每个角落,让人感觉着主人死去的凄凉。

    事实又一次验证着梦的准确性,让三月花自己都感到惊异不已。

    当时长年住在她们家的姨妈哭着闹着要寻短见,只听母亲说:

    “妹妹!我可是没说一句怪你的话,已经死了一个,难道要把我也往绝路上逼?你为什么非要闹得鸡犬不宁?”姨妈哭了一阵没有开腔。三月花这才又猛然想起梦中的情景,和父亲偷情看不清脸孔的女人原来就是自己的姨妈。后来三月花大致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起因是清晨父亲和姨妈一道去番薯地里挖番薯,父亲看准四下无人、趁姨妈没有防备调戏她,把她按到枝叶茂盛的番薯藤上,强行脱她上衣、拔掉她内裤经姨妈描述,父亲强奸未遂。她当时披头散发、衣裤不整、逃也似的从山坳的番薯地里飞奔回家,跪倒在外婆面前嚎啕大哭不起来。父亲当初是交赘上门,在外婆的严厉逼问下,父亲对自己的牲畜行为竟然供认不讳,外婆用大棒子一下就将父亲打倒在地上。

    平时父亲是个性格非常要强的人,十年前姨父出车祸去世,姨妈守寡在娘家到现在,父亲一直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关怀至备地照顾。现在父亲死了,把姨妈污蔑他的罪责带进了坟墓,谁还去追究她这只恶狗先咬人的责任呢?

    ”父亲啊!父亲,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让我们做儿女的肝肠寸断。”

    第一年的清明节三月花在父亲的坟头边哭边说。她心知肚明在这件事上父亲有太多的冤枉成分,分明是姨妈这个不甘寂寞的寡妇勾引父亲在先,她又为什么天天心安理得地接受父亲对她的所有殷勤?父亲向来勤俭持家,或者拒绝过姨妈狮子大开口的某些要求,目的不达,于是来个恶人先告状。

    父亲干农活的一双手上布满老茧,平时少有话语,镇上的许多手工艺制作,他只在旁边看看就能无师自通。由于从家境平寒,兄弟众多,二十岁就到外婆家,父亲的尊严早已披上时光捣摸的厚厚铠甲,这幅铠甲最终抵不过外婆的家法。

    每当想起父亲的惨死,前几年,三月花都会忍不住掩面哭泣,只有在怀念父亲这件事上,她才显示出女性最柔情最人性的一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